《我有一本神魔图录》 第1章 神魔图录 黑。 徐也睁开惺忪的双眼,眼前漆黑一片。 连半点光亮也没有。 什么鬼地方? 外边呼呼作响,能听到山风在怪异地啸叫着。 徐也挺着鼻子一吸。 空气一片阴潮,沉闷,还夹杂着些许的血腥味。 徐也更加迷糊了,脑海里瞬间诞生出三个哲学问题。 我是谁。 我咋了。 这是哪儿。 他双手往周围一摸。 摸到的是一大把潮湿腥臭的稻草。 还有一根根生锈的细铁杆。 怎么好像是身处在一座脏污的铁笼子里! 呲啦一声。 终于有人打开了窗,一片灰蒙蒙的光线透散进来。 窗口出现了一名高大壮实的男子。 那男子古装打扮,扎着乱糟糟的长发,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长衫。 男子看进庙内,望着铁笼中的徐也,淡漠的神情中多了一丝惊讶。 “咦,这只朝廷鹰犬竟然还没死,生命力倒是够顽强的啊。” 朝廷鹰犬? 是在形容我么? 这四个字,好像只在一些古装电视剧里才能听到吧。 徐也晃了晃脑袋,还呈现出一种熬夜过度后的迷糊状。 那男子说罢,便拔出了腰间的刀。 刀刃雪亮,是一把杀人的好刀。 他表情重归冰冷,也是一张想杀人的面孔。 男子刚抽出刀,背后便响起一声不耐烦的叫嚷。 “老五,先别管那走狗了,活不了多久。他是回光返照而已,掀不起风浪,快来助我抓住这只贼精的猴子。” 老五站着没动。 那声音继续叫喊道:“别磨蹭!就怕那帮撼天卫的鹰犬追得紧,大家得填饱了肚子,赶紧离开这破地方。” 老五这才点头应了一声,收刀转身,飞掠离开去。 窗外夜深雾重,雾中有着零星灯火。 天上月盘晦暗,使得一切犹如镜中水月,如梦如幻,很不真实。 徐也皱起眉头。 我这是在做梦么? 也许吧,自己作为一个忙碌的社畜,最近这几天通宵赶策划方案书,几经易稿,还是被甲方爸爸冷血枪毙,简直心力交瘁。 吃不好,睡不好,头发和脑细胞大片大片阵亡。 这么差的睡眠质量,会做些奇怪的梦,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但如果是梦的话,又过于清晰了吧。 徐也借着窗口的光线,惊异地打量起四周来。 这好像是一座旧山神庙,墙壁斑驳泛白,供案上空空如也。 庙中那本来应该威凛狰狞的石雕山神像,似乎被什么人横腰斩断,切口平整。 固而只有下半身屹立着,上身滚落在庙中角落。 而自己确实是被锁在一个结实的铁笼子里。 铁笼一角,还趴着一具尸体。 这尸体的装束竟然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穿着一套威武不凡的赤袍官服。 可惜再威武,也是一具死尸了。 死尸嘴角和身下的血液,是黑褐色的,显然死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铁笼,死尸,诡异的山神庙…… 徐也缓了缓心情,安慰自己道。 不用慌张,这铁定是个梦境。 啪! 他二话不说,给自己脸上来了一个大耳刮子。 嘶~ 很痛。 竟……竟然不是梦!莫非是……是穿越?! 徐也没少读网络小说,对穿越这档子事……在此前嘛,除了没有亲身体验过,那可谓是门儿清。 现在好了,估计自己是赶工过劳猝死,也成为了穿越大军的一员! 这时,徐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一巴掌下去,他彻底从迷糊状态醒过神来。 这具身体的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出来。 等等,这好像是一个妖魔横行、诡谲频生的世界,危机四伏,人命如草芥。 总之就是这里特别危险,处处能要自己的狗命。 而这具身体的原主,是大鸿王朝的一名撼天卫。 这撼天卫的身份,来头还真不小。 十三年前。 鸿朝京都,长临城。 巍峨的皇城外,突然出现一具骷髅白骨。 白骨上,一株树木瞬间拔高至百丈,伸出万千骨藤,将鸿朝老皇帝绞死于麒麟宫中。 大鸿举朝惊怒震恐。 当夜,新帝登基的第一时间,便是亲设撼天司,彻查麒麟宫白骨树一案。 撼天司,网罗天下能人异士,追缉诛杀妖诡之士,是鸿朝镇压神魔鬼怪的一把尖刀。 麒麟官袍,黑鳞寒甲,再配一把斩雪刀,便是天子亲军撼天卫的装束了。 撼天司乘风而起,日渐壮大,权势滔天。 一时之间,赤袍缇骑遍布长临城。 近些年,撼天司也开始在各州府各县,设立撼天分司分府的衙门。 原主,刚从瑶州府的撼天训练营出来,被分配到了烈阳县,目前是一名最底层的撼天卫。 他出身贫寒,投入撼天司,便是想要出人头地。 随他一起分配到烈阳县的,还有二十余名撼天卫。 这一批新人被编为了一队,马上就要凭借各人的表现,选拔出统率一队的队尉一职。 原主急功近利,迫切想要升职。 恰逢这时,烈阳县里有一帮前朝余孽作乱,他便和好友田木一起,孤军深入追捕前朝余孽。 两人不慎落入包围,虽然凭着自身悍勇,反杀了几人,但也是强弩之末。 想必,铁笼中的死尸,便是原主的友人田木,而庙外的正是两人追捕的前朝余孽。 理清了事情原委后,徐也的心情十分沉重。 这什么狗屁开局?! 还有天理么,我等社畜得罪谁了? 穿越都穿得这么悲惨! 明明有着威武的官身,结果一穿越过来直接成了阶下囚。 这是开局一座铁牢笼,有死无生么! 徐也在心里惨嚎时,庙外又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还有一些零碎的谈话声。 “这鬼猴子贼精贼精的,一个不留神,竟然还被它抓伤了手,可恶!” “老五,你还有心情和一只猴子置气,待会多吃它两块肉便是了。” 吱呀! 老五推开庙门,披着雾气,当先跨了进来。 他提着一只瘦骨嶙峋的猴子,自己手臂上现出一长条抓痕,流着血。 又有四人陆续走进山神庙,或抱着柴火树枝,或拎着山禽。 个个都精壮凶悍,不是易与之辈。 几人一到山神庙内坐下,便开始架起干柴,燃起篝火。 老五把瘦猴子扔给另外一人,看向徐也道:“还是先宰了这只朝廷鹰犬,我才能安心。” 他冷着脸,拔刀走向牢笼中的徐也。 刀刃明晃晃的,照得徐也心里一凛。 别动不动就拔刀杀人行吧,野蛮人! 这人杀心浓烈,徐也慌得一批。 自己只能等死么? 原主这具身体备受折磨,此时此刻很虚弱,想要反抗无疑是痴人说梦。 即便是在全盛状态,凭着原主初境九品的实力,想轰开这座铁牢笼,也是天方夜谭啊。 真的一点活路都不给? 在生死存亡之际,徐也忽然发觉,山神庙里亮起了两点碧绿的光。 其实不是光,而是那只猴子的一双眼睛,碧油油的。 那猴子被拎进庙内时,也是惴惴不安,蜷缩着身子。 可一见那山神像被切为了两半,猴子的惧意便荡然无存了。 此时它的猴脸上,是一副阴咧咧的诡异表情。 徐也一看过去,便从猴子的眸子里,看到了阴险狡诈的眼神,不由地心里发杵。 这猴子古怪得很。 但也正是这一眼对视,徐也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开来了。 “叮……” 清脆的一声响。 “检测到神魔图录目标,宿主您的神魔图录系统已开启,正在绑定中……” 第2章 初境八品 神魔图录系统? 听到脑海里冷冰冰的提示音,徐也先是一愣,随即松了一口气。 它来了。 穿越者的标配,金手指它终于来了! 提示音一落,便有一本漆黑古朴的典籍,从意识里升腾而起。 典籍封面上,是诡异的芸芸众生神魔相。 有的青面獠牙,双手各持剑戟。 有的生着一对肉翅,在滔滔火海里翱翔。 有的人身牛首,背着金剑行走世间。 还有的只有半边黑雾萦绕的身子,身上贴满了黄灿灿的符箓。 …… 小小的图录典籍封面上,不知有多少神魔鬼怪,密密麻麻排列开去,栩栩如生。 哗啦啦! 图录典籍无风自动,迅速翻开页面。 一页页如浪海起伏不定。 每一页,都笼罩在一团黑气中,看不真切,处于一种未解锁的状态。 几个瞬息后,图录停在其中一页上。 这一页纸上的黑气淡了些,显现出了三个字——瘦皮鬼。 瘦皮鬼是什么东西?! 对了,自己盯向那只猴子时,系统才照应激活。 莫非,这瘦皮鬼指的就是那只古怪的猴子? 徐也思忖间,庙中的那猴子已经发出一声尖细的怪叫。 它身子一拱,借力暴起,朝着最近一人的脖颈间咬去。 猴子一飞扑而起,背部便浮现出一条血色裂痕。 裂痕越扩越长,仿佛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撕开猴子的皮毛。 片刻后,就如同脱衣服一般,“猴子”褪去了一身血淋淋的毛皮,露出了瘦皮鬼本身的样貌。 这鬼东西全身皱巴巴的,血丝纵横。 丑陋的脑袋上,是一双凸出的碧绿眼珠,血嘴几乎占据了半张脸,嘴里血牙如林。 瘦皮鬼速度极快,一口就咬住其中一人的脖颈。 咔嚓一声,竟然直接就把那人的脖子给咬断了! 咬死一人后,瘦皮鬼不作停留,又暴起扑向另外一人。 那人想要疾退开,才刚挪动半步,便觉得脖颈间一片冰凉,立刻就是剧痛袭来,他想喊出声,只发出一阵风吹破窗纸般的喀喀声。 直到瘦皮鬼扑到第三人身上时,这帮人才顾及出声预警。 “快退开,这鬼猴子……” 这一番瘦皮鬼趁无人防备时瞬间发难,似乎早就熟悉了人类恐慌时的反应,它制定了极为精准的扑杀路线,一咬一个准。 它那瘦丑的身影,在阴暗处来回跳跃,溅起了一片片热血。 短短几个呼吸间,五人就陨命黄泉。 除了老五挥出过两刀外,其余四人基本上没做出有效抵抗。 电光火石,五个九品武者,便在瘦皮鬼的偷袭下,变成了一具具余温尚存的死尸。 咯嘎,咯嘎…… 瘦皮鬼埋在老五的脖颈间,咀嚼着什么。 少顷,它又抬起丑陋的头颅,嘴角挂着肉屑,诡绿的眼睛盯向徐也。 就像是一个冷血的猎人,在不屑地盯着一只愚蠢的猎物。 徐也内心一咯噔,汗毛直竖。 这鬼东西显然不打算放过自己。 徐也本能地想要后退,可一个狭小的铁笼,哪有可退之地! 还好这铁笼够结实,够严密,这鬼东西纵有再大本领,毕竟是血肉之躯,也不可能进来吧? 徐也心思刚落,瘦皮鬼便凌空跳起,一头撞在铁笼上。 砰! 铁笼颤抖了一下,虽然瘦皮鬼被弹开了,但它完全没有打算放弃,又扑了上来。 紧接着,瘦皮鬼围着铁笼转了一圈。 它张开了嘴,咧嘴阴森一笑,像人一样思考了起来,然后一口咬在铁笼门的锁链上。 它还能咬开铁笼门不成?! 徐也再也不敢有小觑之意,心思如电转,可万般想法千种念头,却没有一样是可以救自己脱困的可行之计。 忽然,脑海里又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此时此刻,这声音简直就是救命的悦耳仙音啊! “系统绑定完成,获得五点初始神魔点,是否使用?” 神魔点是什么东西? 又如何使用? 徐也迷惑不已,但紧要关头,没有工夫去细致询问,连忙答道。 “使用!” 脑海里的那本神魔图录,荡漾出一片微光。 微光凝成一面商城页,构图色彩,都有一种网页游戏的简陋感,和神魔图录的古朴厚重,落差极大。 目前,商城页面只有三样东西。 首先是一柄十锻的软细剑,需要二点神魔点兑换。 软细剑?配和诡奇的剑法,出招时防不胜防,倒是有奇效,但撼天卫使用的是刀。 原主修习的斩雪十三刀,和剑的路数南辕北辙,这玩意兑换出来也是束手束脚,纯属浪费神魔点。 紧接着的,是一本功法《神魔不灭心经》,名字听着是很威武不凡,可惜需要十神魔点。 即便是自己神魔点够,在这紧要关头,也不可能马上用这本功法大涨实力,解决眼前的危机。 第三样是一颗丹药,正巧值五神魔点的破霜丹。 勤功难进,如细尘蒙霜,以此丹为引,广纳气力,厚积而薄发,打通滞关,破境而起。 破境? 也便是说,这颗丹药是辅助武者突破境界的么。 这倒是很有用。 原主九品巅峰,纵然一直勤学苦练,对于八品之境,也若有所感,但却晦涩不清,未能突破。 若能借助破霜丹升到八品,那便是登临一片新天地了。 兑换! 徐也不假思索下达命令,就当前困境而言,别无选择了。 五点神魔点消散于无,一颗灰褐色的丹药,滚落到手心上。 徐也没空打量破霜丹的卖相和气味,眼见瘦皮鬼已经把锁链咬出一个大缺口,便张开嘴,把丹药扔进了口中。 破霜丹入嘴时很苦涩,可到了喉间便化作一股清香。 涌到食道内时,又火辣辣的,如吞着一团烈火。 最终进到腹部,药力四涌,好像是一支破城闯阵的虎狼军,不断冲刺,打开由皮向骨的关窍。 初境九品,力在皮肉。 虽然亦可练就勇猛神力,但毕竟如无根之木,无线风筝,发而难收,不可控制自如。 一旦升到八品,气力遍布全身,筋骨皮肉合一,全身渐成一个整体,力收如渊,力出如龙,收发自如。 徐也一握拳,筋骨轻声鸣响,力量涌来。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确实是跨进八品的征兆。 咔噔! 徐也来不及欣喜,已见到那瘦皮鬼咬断了锁链,扒开了铁笼门,和自己四目相对。 第3章 撼天司 瘦皮鬼杀性极重,门一开,便飞速窜进铁笼中。 铁笼狭小,瘦皮鬼速度又极快,若在此小小空间内,和它徒手搏斗,无疑是找死。 徐也只得朝笼外冲撞而去。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一进一出,轰撞在一起。 徐也冲出铁笼,刚借势滚落在地,便觉得左肩剧痛。 “啊……!” 徐也痛吼一声,只见那瘦皮鬼紧紧趴在自己肩膀上,根根血牙刺进血肉里,甩也甩不开。 徐也强打精神,贴着地侧身翻起。 他顺手捡起地上的利刀,只能果断朝肩膀上的瘦皮鬼砍去,不然整条胳膊都要被咬断。 瘦皮鬼很灵活地跳开去。 这一刀砍了个空,还差点砍到了自己。 本来,以八品武者的实力,击杀瘦皮鬼已经不在话下。 只是这具身体十分虚弱,徐也对记忆中的斩雪十三刀,还处于一种生涩的状态。 出刀不准,收刀不稳,没法发挥刀决威势。 几刀挥舞下去,身上又添了几道瘦皮鬼的抓痕,却未伤到它分毫。 “怎么办,自己这斩雪十三刀使出来,是画虎类犬,恐怕伤不了这鬼东西!” 徐也只能仗着体内磅礴的药力,把刀抡圆了。 便见旧山神庙内,瘦皮鬼上蹿下跳,呲牙咧嘴,不断冲刺飞纵。 而徐也,缩在山神石像旁的角落,一把刀被他抡成了一面呼呼生风的寒盾,严丝合缝地挡在身前,时上时下。 一顿挥舞下来,对刀的感觉倒是越来越娴熟,但实在太过耗费力气,不一会儿就哈着嘴喘起气来。 “这鬼东西就不会累么,难道我最终还是要命丧山神庙?不行!” 徐也不甘心,只得继续气喘吁吁地挥舞刀法。 瘦皮鬼机灵得很,趁着徐也动作一慢,便找到到了刀盾空隙,在怪声尖叫中,飞扑向徐也的头颅。 它那一嘴血牙,连锁链都能咬断,这要是被它扑中,脑子肯定要被咬掉一半。 徐也看到了瘦皮鬼那张粘稠的丑嘴,当下寒毛直立。 幸好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躲了开去。 瘦皮鬼则一头撞在那半截山神石像上。 呲呲呲! 顿时,庙内响起一阵,犹如沸水泼洒在雪层上时的声音。 瘦皮鬼脑袋接触到山神石像的地方,被烫得一片血红,一个个血泡化作了团团恶心的脓水。 瘦皮鬼凄惨尖叫一声,奋力挣扎。 可它的脑袋就如紧紧黏在山神像上,它一用力,便从头上往身下撕出一块肉皮来,这才挣脱开。 山神像并无显露异象,但瘦皮鬼的血肉沾在其上,继续发出呲呲呲的烫烧声响。 这情景,让徐也想起了新鲜细嫩的肉片,放到烧烤架上的一幕。 只是,此时的他绝对没有流口水的念头,反而恶心想吐。 徐也强忍着恶心,抓准稍纵即逝的良机,使用全身气力,使出“封雪”一刀。 刀轻鸣,人影掠起。 刀光如雪,飞切向被烫得惨叫翻滚不停的瘦皮鬼。 刀刃切进瘦皮鬼腐烂的身体,把它斩成了两半。 瘦皮鬼的两半身躯,就如两团烂肉般弹了弹,便软趴趴瘫着不动了,只散发着恶臭味。 “呼……” 徐也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一手扶着墙,一手撑着刀,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气。 死了! 这鬼东西终于死了! 片刻后,瘦皮鬼的尸首化作一缕缕黑烟,袅袅升起,又飞速钻进了徐也的眉心。 “恭喜宿主点亮瘦皮鬼图录。” “神魔点加4。” 瘦皮鬼图录? 徐也心有余悸,用意识召出神魔图录系统。 那一本厚厚的神魔图录依旧是无风自动,停在瘦皮鬼这一页。 这一页上的黑气尽去,显出瘦皮鬼活灵活现的面容,仍然是丑恶可怖,但似乎少了些凶煞之气。 原来这瘦皮鬼,是用血肉祭养出的小鬼。 瘦皮鬼十分狡诈机敏,有的会反杀工夫不到家的主人,然后流窜到深山野林。 它们喜欢猎杀和自身体型相似的动物,吃掉血肉内脏后,便披着动物皮伪装自身,出来活动。 徐也隐隐觉得,自己能和图录中的瘦皮鬼产生某种关连,只是这种感觉捉摸不透,稍纵即逝。 神魔点自己知道,能兑换神魔商城的物品。 而神魔点的来源,则是需要点亮系统中的神魔图录。 那么这些点亮的图录,又会有什么作用呢? 是能学习图录中神魔鬼怪的能力,还是干脆能召出它们对敌作战? 徐也询问系统,没有得到答复。 他又问自己接下来需要做什么,得到的依旧是沉默。 看来这并不是智能系统,不会互动,也不会发布任务,只能靠自己去发现探索了。 徐也思而无果,便先不管系统的事情。 他看着庙内的尸体,一滩滩鲜血,还有那尊神秘的半截山神像…… “真像一场梦啊。” 可身上难挨的剧痛却真实无比。 门外雾气翻腾,扑进庙内,一沾到身上,便让徐也泛起了彻骨寒意。 此地不详,先溜为妙。 徐也浑身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握紧刀,跨出了山神庙。 庙外的雾很浓,又是晚上,乌漆嘛黑的,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 天上那一轮晦暗的月盘,似乎从始至终挂在那,未曾动过。 路茫茫,心茫茫…… 徐也在思考自己该何去何从。 此世间太过险恶凶残,天道人道凋敝,想当一个普通人也无安身之所。 即便有系统傍身,可若是想通过系统变强,自然是要去对付各种神魔鬼怪,独行侠还是太过危险。 徐也更倾向于回到烈阳县,以原主撼天卫的身份入世。 背倚着鸿朝撼天司这一棵大树,便有了调查各类神魔鬼怪的理由,有官身和俸禄,有人手和情报,有得到各类术法神通的合法途径。 这些,都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要知道,鸿朝对丹药、各类修行术法控制极严。 侠以武犯禁,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即便是与鸿朝站在一条战线上的各大宗门,表面上相处融洽,实际也暗自提防。 于是,撼天司从一开始的专职解决神魔诡谲之事,渐渐变得全面开花,内镇世家宗门,外御各朝虎视。 徐也一边思索一边走着,七走八拐之下,竟然在迷眼瘴雾中,走出了一条路来。 他来到了一个渡口前。 渡口残破,木径腐烂,长满了青苔,像是被弃置了十数年。 令徐也惊奇的是,渡口旁横着一条小船,小船上吊着一盏孤灯。 船随着水晃,灯随着船晃,灯火忽闪忽闪的。 有一人撑着木桨站在船头,看向了徐也。 第4章 夜下孤船疑是梦 这三更半夜的,居然还会有摆渡的船夫么。 奇怪。 徐也打量起船头摆渡的人来。 那人戴着斗篷,斗篷下垂着长长的帷布,遮住了上半身。 看不清面容,但看那驮着的背,和枯槁的双手,应该是个老人。 徐也还没开口,那老人便率先问道:“小友要登船么?” 声音沙哑,但很温和。 徐也见四周无人,这一面湖蔓延开去,连至天际。 背后的山和庙迷蒙一片,也越发诡异。 海阔天空下,只有这么一条小船,看起来有点人烟气。 徐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点头:“那就谢谢老人家了。” 他一跨到船上,脚下的木板便发出吱呀一声,往下陷了几寸。 徐也这才发现,船内的木板也长着青苔,透露着一股子腐朽气息。 徐也心头奇怪,此时听到老人的嘱咐声:“站稳了。” 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小船在剧烈晃动了几下后,平缓地滑行在茫茫大湖中。 徐也定了定神,旁敲侧击道:“老人家,这么晚了,您不回家歇息么?” 老人笑道:“回家么?这座山,这艘船便是小老头的家了。” 山是家,船也是家么? 这倒是奇了,背后那山离奇古怪得很,哪像宜居之所。 再说这条船,光秃秃的一条老船,就只有船中摆着一矮桌一椅,还有些零散的物件,也没有半点生活的迹象。 徐也生了警惕之心,去摸腰间的刀,不由惊出了一头的冷汗。 腰间的刀不见了! 不对啊,徐也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是持着刀跨出了庙门,一路行到渡口前,都是刀不离身的。 刀什么时候不见的? 古怪,这艘船和这个老人,都太古怪了,怕是乘坐不得。 只是这个时候,徐也还想下船,谈何容易。 他一回头,背后的山早不见了踪影。 小船四周,尽是镜面般的湖水,月亮和繁星就静静地映在这一面湖水镜子上。 徐也内心惴惴不安,他又回转身来,顿时吓了一跳。 老人不知何时走动过来,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面前。 从老人身上,闻到一股陈旧的暮气。 而那一双挂在船头的木桨,自个划拉着水花,催动小船前行。 斗篷里传来老人的笑声,慨然道:“小友莫慌,害人的东西不是已经死了么,前方已是坦途了,拨开云雾,便是朗朗乾坤了。” 徐也不明所以,暗中运劲提防,但是伤势发作,浑身剧痛不已。 这老人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壶酒,又拿出两个杯子,一一放置到矮桌上,都倒满了酒水。 老人举杯道:“长夜孤寂,小友不妨陪小老头饮一杯吧。” 徐也不知他耍什么花样,不去接杯。 老人倒是很豪迈,握着酒杯伸进斗篷,一仰头就喝了,又亮了亮空空的杯底。 徐也便也举杯闻了一闻。 闻起来不像酒,有一股草木泥石的杂香气。 徐也知道老人一定在盯着自己,便寻思着只抿一小口,不吞下去,糊弄一下老人。 谁知道徐也嘴巴一凑到杯沿,那酒水如有灵性般,化作水箭飞冲而起,欢畅地涌进了自己嘴里。 徐也大惊失色,情知有诈,便要尽数吐出来。 老人连忙阻止道:“别吐,小友再看看你体内的伤势如何了。” 徐也一怔,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奇怪的是,酒水一下肚,便清凉化开,散到四肢。 虚弱的身躯在逐渐恢复生机,痛苦和伤势居然以一种可以感觉到的速度在减轻。 老人笑道:“山间草木清露蕴养出的精气,再加上小老头的小小手段,怎么样,有神奇愈伤之效吧?” 是很神奇,这老人果然不是凡俗之人。 只是,他为何帮我疗伤? 徐也越来越狐疑。 老人又道:“小友若觉得舒服了些,便也帮小老头一个忙,把船尾那东西抬给我吧。” 果然是有事相求么。 有事相求倒还好,最怕的便是不求回报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但是,仅仅是给老人抬一个东西作为回报,会不会太过简单了? 徐也越想越匪夷所思。 他扭头看去,那船尾放着的东西,约有两尺多高,被黑布盖着,不知是什么。 徐也走过去伸手一提,竟然还很沉,只好换做双手环抱,用力喝了一声,这才抬起。 忽然间,狂风大作,刮去了老人戴着的斗篷。 原来那斗篷帷布遮住的上半身,竟然是空的! 老人下半身站着,一双枯槁的手悬在半空,指点自如。 徐也怀里的黑布,也被风吹走。 自己抱着的,居然就是那老人血淋淋的上半身! 两半身躯分隔数尺远,却有章有序做着相配的神情动作。 徐也吓得差点把怀里的玩意直接扔出去。 怀里老人的头颅仰起,咧开嘴笑道:“小友,别发愣,帮忙把小老头的身体合上吧。说来也可笑,我堂堂一山主宰,大意下被一只鬼神破了灵身,苟延残喘到现在。” “一山主宰,莫非您是……” 徐也心惊胆战,可他再睁眼看去,哪有什么一望无际的湖,又哪有孤船和老人。 刚才眼前所见的一切,就如被扎破的气球,炸裂开去,消失不见。 原来,自己还在山神庙中! 手里怀抱着的,是那尊山神石像的上半身,难怪这么沉。 地上放着和“老人”对饮的两个酒杯。 身体竟然也一点都不疼了,那些可怖的伤口还在,但是浑身运劲流畅,不受阻碍,仿佛从未受过伤一般。 我刚才……刚才是遇到了山神的灵身么? 是托梦,还是进入了山神设置的雾瘴迷境? 徐也只觉得太过神奇,犹如遨游了一趟幻境。 他一想到多亏山神的相助,自己才能击杀瘦皮鬼,重伤得愈。 便不再迟疑,抱着山神石像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像合在一起。 两截石像合二为一时,山林狂风呼啸,阳光降临,死寂的世界又恢复了生气。 庙外浓雾迷瘴狂涌疾退,一条清晰的小路,从庙门接到山下。 这刹那间的变化,便如“老人”所说的一样,拨开云雾,现出了朗朗乾坤。 东方天际,露出了鱼肚白,原来早已经过了黑夜,是一天的晨曦了。 徐也呼唤了一声老人家,没有回应。 又叫了几声山神,仍然没有得到答复。 就仿佛,眼前这尊山神像,真的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石像而已。 徐也叹息一声,是与山神缘分已尽么? 那……那便不强求了吧。 徐也对着山神像,轻轻鞠躬致谢。 自己此时重伤已去,身体大好,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以八品实力,暂时足够应付,在烈阳县可能碰到的危机了。 那便速速回到县里撼天司述职吧。 这一夜的危机总算过去了,徐也就着脑海里的记忆,踏出山神庙,朝烈阳县走去。 烈阳县。 犁河的河岸。 犁河是一条顺直型的河道,从北至南,正好贴着烈阳县的西面穿插而过。 大清晨,河面的水还冒着寒气,彻骨的冷。 近岸处,河水哗啦几声,一只手托着一具尸体,漂浮到了河面上。 捞尸人从尸体胳肢窝旁伸出脑袋,他冻得直打哆嗦,颤抖地哈了一口气后,才对着岸上的衙役喊道。 “官爷,捞到了,最后一具尸体捞到了!” 第5章 队尉 捞尸人费力拖拽着尸首,游到河堤旁。 这具死尸已泡得泛青浮肿,从胸腹到下巴,被利刃划开一道可怖的阔口,深可见到花花绿绿的肠子内脏。 河岸上另有十具尸首一字排开来,每一具死尸都泡得皱巴巴的,尸身上带着惨不忍睹的伤口。 一帮妇人孩童围跪在死尸后,呼天抢地痛哭着。 捞尸人才把新捞上来的尸首放下,便又有一个妇人冲开人群,颤抖地跪倒在一旁,哭得痛心疾首。 衙役们被哭声搅扰得心烦,便出言喝止:“哭哭哭,就知道哭,再哭能把他们哭活过来么?都给爷闭嘴,莫惊扰了县令大人的巡视。” 见这帮农妇露出惧色,忍着悲痛闭了嘴,衙役们这才满意离开,跑到县令的出行队伍旁道:“县尊大人,最后一具尸体也捞上来了。” 喜欢摆场面、耍威风的县令何正,此时正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看向身前骑着高头大马的人。 他细声禀报道:“巡令大人,十一位民众的尸体,全数捞上来了,一具也不少,请大人指示。” 县令何正身前这人,骑着骏马,穿着一身麒麟赤袍,腰悬宝刀,威武不凡。 此人正是撼天司的巡令李少居,掌管烈阳县一县的撼天卫。 李少居的身份,不只是巡令这么简单。 他还是撼天司指挥同知的长子,备受器重。 京都人都传言,李少居将来会子承父业,成为撼天司的二把手。 李少居却执意从京都的惊涛骇浪中抽身出来,在两年前,撼天司于烈阳县设定分司时,便以历练为由,担任巡令一职。 烈阳县,接近鸿朝边陲,各方势力错综复杂。 蛮荒。 冷血。 怪事频发,人人自危。 这,便是烈阳县的真实写照。 李少居收敛心神,抬手命令道:“继续捞。” 县令何正疑惑不解,人都捞上来了,还捞什么,对了…… 是要捞那两名失踪的撼天卫徐也和田木么。 昨日,有前朝余孽流窜到烈阳县作乱,杀害了十一名挡路的无辜民众。 有人亲眼目睹,两名撼天卫和前朝余孽交手,不知后续。 大家都说,那俩撼天卫凶多吉少,依何正所见,恐怕是有死无生。 当然这些话,何正只敢在心里猜测,万万不敢开口谈论撼天司的事情,以免引火烧身。 轰烈烈! 耳听得一阵雷霆声响起,却是马蹄声如雷。 李少居领着一帮撼天卫,策马狂奔,如风卷残云般扫向远处。 赤袍如血。 烈阳县,撼天司县衙。 府门前,一左一右屹立着两尊巨大的麒麟像。 一尊抬腿怒啸苍穹,一尊俯首喝退万鬼。 李少居和一群撼天司鱼贯而入,走进宽阔肃穆的大殿。 李少居居中坐下。 二十名撼天卫整齐站立,挺立如刀,鸦雀无声。 李少居高声道:“诸位从瑶州府的撼天训练营,分配到烈阳县来。 想必短短几日,也见识到了这边陲县城的现况。 乱贼余孽剽悍,妖魔四处为祸。 你们这一队虽然才来不久,但也要尽快全力运转起来。 择日不如撞日,统率尔等的队尉一职,便在此刻抉择了吧。” 一众撼天卫,皆目露期待。 但大部分人心里有数,队尉一职和他们无缘。 依照李少居巡令的规矩,队尉的选拔,要参照各人在训练营的成绩,以及这几日来的表现。 说到成绩嘛,有两人让他们自愧不如,便是徐也和庄年。 李少居道:“庄年和徐也,综合能力并列首位,可徐也他……” 李少居微微叹了口气。 这徐也穷苦出身,敢打敢拼,很是悍勇,但终归是有勇无谋,又鲁莽冲动。 昨日他擅自行动,去抓捕前朝余孽,自陷险境,如今不知陈尸何处。 这导致新分配来的一队,还未正式投入运转,便已然折损了两人,可谓是添上了耻辱的一笔。 李少居深思片刻,喝道:“庄年!” 一名面色坚毅、健壮魁梧的年轻人,上前抱拳行礼道:“在。” 李少居声厉道:“若你为队尉,可有信心将那前朝余孽斩杀正法!又是否做好面对鬼怪阴耸之事,以扬我撼天司声威!” 庄年激昂回道:“有。” 庄年回答之时,故意收紧全身,力涌而出,筋骨齐鸣。 众撼天卫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没想到庄年短短数日,便冲破了桎梏,踏入初境八品。 李少居面有喜色,拍着庄年的肩膀鼓励道:“好,破境很快,已经是八品了。天资很不错,继续努力。” 随后,李少居看向众人:“我李少居用人唯才,各位也莫要懈怠。好了,我宣布,队尉一职,便由……” “巡令大人且慢。” 关键时机,一个爽朗宏亮的声音,跨过庭院,飞入大殿。 一人自殿外信步走来。 他左肩上扛着一名撼天卫的尸首,右肩扛着一个大黑袋,黑袋里鼓鼓的,也不知装着什么。 身上赤服破烂不堪,结满了黑褐色的血疤。 只需轻轻看一眼,便仿佛能看到他经历过多惨烈的厮杀,又受了多重的伤。 可他却闲庭信步走着,张着一双眼眸奕奕有神。 正是失踪的撼天卫徐也! 众人面露惊讶之色,昨日事发后,各组撼天卫出去搜寻。 一路上,尽是厮杀的痕迹,血迹遍布,还有断为两半的撼天卫牙牌,以及麒麟官服的衣服碎片。 事事都证明,两名失踪的撼天卫重伤垂危,凶多吉少。 血痕到了犁河河岸,便消失不见,四周再无半点两人存活的迹象。 徐也见一众惊异的眼神,都投到自己身上,心中早编撰好了说辞,于是不慌不忙地道:“余孽贼子狡诈凶悍,抱歉,我回来晚了。” 李少居上下打量了徐也一番,心道此人果然骁勇,能突破重围归来,未必是有勇无谋,莫非自己轻看了他? 便道:“回来就好,不晚,正好本巡令在任命队尉……” 李少居在徐也和庄年身上来回看了几眼,思虑少许,又道:“本巡令向来不私心偏袒。 前朝的余孽贼子近来四处作乱,掀起风浪,民怨沸腾。 你们谁能把流窜到本县的八名贼子尽数抓捕归案,便有服众的本领。 自然可担任队尉一职,如何?” 庄年炙热的眼神逐渐黯淡,他没有说话,面上的不甘之意也是稍纵即逝。 一副听凭李少居安排的模样。 “不用那么麻烦了。”徐也道。 他放下右肩上扛着的大黑袋,抖开了袋口。 第6章 赤四国 咚咚咚! 从那黑袋口里,滚落下来一个个圆乎乎的东西,溜到众人脚下。 竟然是一颗颗头颅。 一共八颗头颅。 山神庙中的五人,再加上原主和田木反杀的三人。 流窜到烈阳县的八名余孽贼子,尽数伏法,全在地上了。 这些头颅上发丝蓬松脏污,血迹斑斑。 其中几颗头颅死不瞑目,表情骇然,似乎看到什么可怕东西,被吓破了心神。 徐也解释道,自己和田木,想逐个击破抓捕这帮余孽时,不料陷入了包围。 于是倾力搏杀,负隅顽抗,且战且退。 在身陷绝境时,退到了一座陌生的山头前。 那山中怪叫连连,雾瘴满谷。 不慎进入雾瘴的余孽贼子,遭遇到不明怪东西的袭击,惨叫连连,一个个浑身浴血逃了出来。 自己和田木抓住良机,趁着他们自乱阵脚时,悍起发难,最终在以田木的性命为代价,把一帮有如惊弓之鸟的余孽杀了个干净。 虽然大部分过程都是编的,但徐也娓娓道来,事无巨细,其中自有跌宕起伏之处,听得令人心惊,容易让人信服。 昨日深夜,有一组撼天卫,搜寻得最远,也确实搜到了一座怪山前。 撼天卫以自身鲜血浸透开路符,符纸召出一只开路小鬼。 小鬼一钻进雾霭迷瘴中,顷刻就惨叫哀嚎,痛苦逃串。 等小鬼逃出雾瘴,再出现在撼天卫面前时,只剩下小半截身躯,马上就断了气。 这些情况,和徐也所说的事情相互照应,再看那头颅的骇然表情,便让众人都相信下来。 李少居见头颅的面相,和档案所描绘的八人丝毫不差,出声赞许。 “好,八名贼子伏诛,此案已结,也算有一个交待了。 本巡令言出如山,如此一来,徐也担任第三队队尉一职,你们可有意见?” 李少居话里问的是众人可有意见,实际上是问庄年可有意见。 庄年不是没有意见,只是不敢有意见。 他个性隐忍,纵然心里有千不情万不愿,事已至此,已无回转余地。 他心里就如明镜一般,知道巡令大人不是在询问自己,只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罢了。 庄年深深看了徐也一眼,俯首,抱拳行礼道:“庄年自愧不如,参见徐队尉。” 他的一言一行,极为恭谨,挑不出一丝毛病。 可那一双盯着地面的眼睛,却圆撑着,有精光闪过。 显然是嘴服心不服。 庄年一表态,一众撼天卫也语如惊雷,齐声道:“参见徐队尉。” …… 徐也从一条大街右转。 身前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口字形的一进院落,高墙厚瓦。 有两名年迈的匠人,正攀在木飞梯上。 他们举着巨大的牌匾,在院门上挪来挪去。 牌匾上书写着两个古铜色的正楷大字——徐府。 一名十三四岁的小丫鬟,站在院门前。 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挥舞个不停,在指指点点。 “偏左边一点,歪了歪了,牌匾要挂正……又太左了,往右再挪一丁点,唉,对了对了……” 徐也一怔。 刚才从李少居嘴里得知,身为队尉,县里会分配一座独立的院落。 李少居吩咐他先搬过来养好伤,再听从调遣。 于是,在埋葬了田木的尸体后,徐也便依着地址寻来,然后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那小丫鬟是谁,我才这座院落的主人吧。 只见那小丫鬟扎着一个双环髻,眉目秀丽,穿着一身碧青的罗裙,嫩白的小脸蛋上肉嘟嘟,有点可爱的婴儿肥。 小丫鬟扭过头,远远地看见一人穿着麒麟官袍。 她连忙小碎步迎上前去,却只敢低着头,细声道:“大人是徐也徐老爷吧。” 这一声徐老爷,叫得徐也浑身不舒坦,自己才二十出头啊。 但是入乡随俗嘛,随她叫去吧。 徐也道:“我是徐也。” 小丫鬟指向院落:“这是县令大人给老爷安排的住所,里外已经打扫过了。添置好了日常用品,还挂好了驱蚊的八角香囊,老爷可以随时入住。” 这小丫鬟别看她年龄小,但这一番伶牙俐齿的,分明是很聪慧能干。 “那你是……” 小丫鬟回道:“小的以后便是徐府的丫鬟了,老爷叫小的一声小贝就好。老爷公务繁忙,又要四处斩妖除魔,肯定需要一个人照顾生活起居,这些县令大人都安排好了。其他的队尉老爷,也都是这样的。” 徐也心里会意。 这烈阳县县令,对撼天卫巴结地可谓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从侧面也能看出,撼天司在鸿朝的地位举足轻重。 徐也点头道:“嗯,知道了。” 便从木飞梯旁走过,跨进了院门。 丫鬟小贝好奇地咦了一声,心道这位队尉老爷虽然话少,但并未刻意刁难摆谱,似乎很好说话。 小贝怯生生地抬起头,见到徐也脏破的麒麟服上结满血疤,顿时大惊失色。 “徐老爷,你的伤……” 徐也摆手制止道:“皮外伤,我心里有数,敷些药草就行……” 门后的院落干净阔绰,两旁种着夹竹桃和翠柏。 虽然是一座一进的院落,但有一主两偏三间大房子,又带一个清净隐秘的后院,一人住绰绰有余。 在院子住下的第一时间,徐也便是嘱托小贝去买一些书籍来。 都是地理游记、人文风物、特别是诡事奇录方面的书籍。 想在此世间生存,徐也必须得开阔眼界。 毕竟原主出身穷困,幼年时就父母双亡,一直在为填饱肚子挣扎求存。 他眼界狭窄,只知道死努力,四处蛮横冲撞,即便加入了撼天卫,也对此世间的没有清晰认知。 徐也可不想学他,当个糊涂蛋。 徐也先是粗略翻看了一下地理志类的书籍。 得知这世间土地广袤,有大小国偌大。 其中最强盛的有四国,这四国被合称为赤四国。 什么叫赤四国,意思便是还有能力抵抗妖魔鬼怪,维持自身王朝秩序的四国。 大鸿,正是赤四国之一。 近百年来,世间秩序逐渐崩乱,兵戈四起,妖魔横生。 天下笼罩在一股压抑的阴霾当中。 徐也又把目光投到另外一处,那些记载妖鬼异事的书籍,堆起来有厚厚一叠。 徐也才翻开第一页,看到第一个记载的怪事,便不由吸了一口冷气,头皮发麻。 第7章 睡仙功 这第一页上,记载的是“阴兵借道”。 说是三十年前,千熊卫的一支官军,路过搏阳府的温岭。 深夜时分,官军听到有似有似无的声音,嗡嗡传来,随后出言要借道而过。 官军们定睛看去,却见从前方阵阵阴风中,闯出来一队诡异阴兵。 这一队阴兵烂旗招展,皮肉翻卷的士兵们,穿着和肉身镶为一体的铠甲,骑着腐臭的马,举着锈迹斑斑的长枪,一个个沉默穿行而过。 这队阴兵似乎纪律严明,对并未挡道的千熊卫官军置之不理。 一阴一阳两只军队,擦身而过,泾渭分明,奇特无比。 还有记载,说到四季如春的微南镇。 忽有一天,微南镇降下鹅毛大雪,寒冷异常。 一夜过后,便变成了死镇,无一生灵存活。 所有镇民众都双膝跪在家门口,身上不着片缕,双手环天,面露恐惧。 又有记载提到一个名为支的孱弱小国。 这支国白日还算正常,一到夜晚,官府全都紧闭大门,任由厉鬼上街,接管夜间的秩序,杀戮民众。 真可谓是万鬼夜行,群魔乱舞! 徐也越阅读下去,便越觉得荒诞。 但对于这个世间来说,却都是真实无比的事例。 这其中的凶险诡异之处,远超过他的想像。 给徐也的感觉就是,这个世间的天道崩塌了! 人道也在逐渐凋敝,于是才有那么多的妖邪鬼祟肆意为祸。 就连世俗间民众祭拜的小神,也自身难保。 徐也隐约记得,在孤船上,那老山神有提到过,他自己是被一只鬼神破了灵身,一直在苟延残喘。 想必是自己刚穿越过来,灵魂干净,还未受浸染,所以才能将那山神的石像灵身二合为一吧。 徐也合上了书籍,心里很沉重。 这儿太黑暗了! 太危险了! 普通人能活着,那是全靠运气啊。 徐也摸起桌上的十锻斩雪刀,翻身进了后院。 开始修行! 只有自身实力的强大,才能让自己有安全感啊。 山神庙中搏杀瘦皮鬼的一幕,还历历在目。 徐也虽然有八品的实力,但却不能完全发挥。 目前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便是要把肌肉记忆中的刀决心法,和自己的意识融为一体。 徐也打开了系统面板。 姓名:徐也。 境界:初境八品。 心法:睡仙功。 功法术诀:斩雪十三刀(圆满),八臂神猿拳(未入门)。 点亮图录:1。 剩余神魔点:4。 撼天卫基本刀决,练习的是斩雪十三刀。 心法修炼的,却是道家的睡仙功,养天地间浩然正气,正心降魔。 这睡仙功里,有一门静功,叫金刚卧石。 撼天卫修的是另外一门,叫碧云桩,能由静入动。 “睡神仙,睡神仙,石根高卧忘其年,三光沉沦性自圆。 气气归玄窍,息息任自然,莫散乱,须安恬,温养得汞性儿圆,等待他铅花现。” 徐也一边念叨,一边倒下身去。 他侧卧着,双腿微屈,右手剑诀点在肩上。 碧云桩入门时,要先闭目冥想,静听八方云动,再睁眼眺望,卧看天门星斗。 等熟练了后,就可以由睡姿的静桩,变为动桩。 到时一举一动,一飞一跃间,都能保持静冥警醒,提防鬼怪污秽近身。 等碧云桩修到高深时,还可脱壳神游,传承神威秘法。 修行了两个时辰的睡仙功碧云桩,徐也又开始练习斩雪十三刀, “封雪。” “扬雪。” “细雪。” 院落中,不断响起刀刃破空声响。 刀光随着徐也的身子,时起时落,忽明忽暗,来回飘闪。 刀扫落叶,残叶纷扬。 就这样一连三天,徐也除了吃喝拉撒外,都宅在后院里,勤修苦练。 直到把原主的基础融会贯通,彻底化为自身所用,他才稍微降低了修行强度。 原主是九品巅峰的武者,徐也已经跨入了八品,实力更上一层楼。 徐也一扬手,斩雪刀从手中掷出。 利刀化作寒光,飞斩而过,刀刃没入一株梧桐树,射穿了厚实的梧桐树干。 刀尖从树干另一方透出,犹自颤鸣。 丫鬟小贝刚跑进后院,眼见一抹寒光飞过,冷风刮面,不由吓了一跳。 她傻愣愣呆了几秒,才想起事来,吞吞吐吐地道:“徐……徐老爷,您的新官袍、牙牌和任命文书已经从瑶州府送到本县了。 刚才有一位撼天卫大人过来,把它们送到了府上。” “嗯,放到桌上吧。” 徐也从梧桐树中拔出刀,收刀归鞘,点头迈进屋内。 他摸了摸新官袍,入手处绵软细腻,用料不俗。 丫鬟小贝恭候在一旁,满脸期待问道:“徐老爷,需要为您更衣么?” 徐也伸手挥退小贝:“不用。” 虽说入乡随俗,但徐也从小到大,都比较独立,连穿个衣服都让人伺候这事,一时还真适应不过来。 徐也束起长长的头发,戴上冠帽,再穿上麒麟官服。 这一套队尉麒麟服,袖口有几重波浪纹,身前的麒麟体型更大。 这麒麟浑身鳞甲,龙首鹿角,一条狮尾飞耸,栩栩如生,凛凛生威。 徐也又紧紧系上鸾带,在鸾带右侧挂上队尉牙牌,左边悬挂斩雪刀。 徐也握刀挺立,气势逼人。 从现在是,他便是——撼天队尉徐也! 小贝从门侧看进来,看到徐也高大威严,微张着嘴巴,一时有些呆住。 真像是人们心心念念期待能下凡来扫除鬼妖的勇武神将! 徐也穿戴整齐,径直出了徐府。 他现在要想办法,再弄到六神魔点,凑十神魔点。 这三天,徐也除了苦修外,还细致研究了一下神魔图录系统。 在山神庙中,事出紧急,他粗略扫过,有两点情况没有注意到。 这两点情况都和神魔商店有关。 第一点,神魔商店的右下角,有一个倒计时,时间在一秒一秒不停流逝。 这不难理解,意思就是商店的东西是会刷新的。 从山神庙激活系统起,满时间后,商店会刷一批新的东西出来。 此时显示剩余时间为6天18小时…… 估算一下,应该是十天一刷新。 另外一点,便是关于商城物品《神魔不灭心经》。 这本心法需要十神魔点兑换,旁边还标着三个蝇头小字——首惠价。 这也不难理解,就如氪金游戏的首充,一般还算实惠。 等你禁不住引诱,投进第一笔钱后,就会慢慢彻底栽进去。 毕竟氪金,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也就是说,这本心法目前是优惠价,物超所值。 若此次错过,不知要花费多少神魔点刷新商店,才能把它刷到。 徐也隐隐觉得,这本心法和点亮的图录有关,说不定可以调动图录中的神魔鬼怪,为自己所用。 徐也一边沿街道走着,一边琢磨着神魔点的事。 前方,一名撼天卫纵马而来。 那撼天卫在一旁勒马,下马恭敬道:“徐队尉,县内的开渔镇有怪事发生,李巡令有请队尉大人过去商议。” 第8章 呜呜呜我好饿 徐也便随着这名撼天卫一道回到撼天司县衙。 大殿中,李少居正在给两名队尉安排任务。 李少居见徐也进了大殿,便挥手让那两人退下,直接开门见山谈起开渔镇的事。 从李少居这得知,这出事的开渔镇,离县城很远,隔着两座大山,且只有一条入山的路,一向少有往来。 今天早晨,开渔镇里的捕快,快马加鞭赶过来,县衙才得知开渔镇中发生的怪事。 李少居道:“具体的事情,那捕快也说不清。 只说是深夜间,会飘扬起一个婴儿的哭声。 婴儿在各村间串门,饿得哇哇叫,声嘶力竭,到处敲门。 但凡有人开了门,便会被拖走消失,只在屋前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徐也问道:“巡令大人,是昨夜里的突发事件么?” 李少居摇头道:“不是,断断续续有一阵子了,各村起码有十多人遇害。 因为死的都是村民农人,就未引起重视。 直到昨夜死了一个捕头,事情还隐隐威胁到镇里的大户乡绅,里正这才慌张起来。 便给捕快派了快马,连夜跑到县衙报信。” 原来如此。 徐也只能用两个字形容,真实。 太真实了。 这种险恶的世道,普通人还真和蝼蚁无疑,过的真是朝不保夕啊。 李少居嘱托道:“这次,算是你们从瑶州府训练营出来后,第一次正式执行任务。 稳妥起见,你把一整队都带过去。 记得,千万不要给我出现任何纰漏!” “定不负巡令大人所托!” 李少居的嘱托之语,说得十分严厉。 与其说是嘱托,不如说是在警示。 这个从京都长临城出来的官二代,似乎和印象中的纨绔子弟不同,没那么多的臭毛病。 而且特立独行,办事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至少,就他自诩的用人唯才,确实不假。 徐也明白其中的意思,也就是说,自己虽然已经是队尉。 但如果办事不力,出现差错,很可能这把椅子还没坐热,便会被拉下来。 同理也可知,在烈阳县撼天司,只要能力突出,不需要长时间熬着,能更快往更高的位置上爬去。 县衙校场。 徐也走到校场门口,朝里看去。 这校场,和自己想像中,那些摆满刀剑斧戟十八般武器的校场不同。 校场阴冷肃杀,四周是黑漆漆的墙。 墙上雕满各类妖魔鬼怪,飞禽走兽。 一走进去,便感觉自己被万鬼群魔包围,十分压抑。 此时的校场中,有人在飞高走低,修习碧云桩的动桩。 有人眉头紧锁,提着朱砂笔,在黄色的符箓上勾画出一个个蝇头小字。 还有的人掐指作诀,不断结出各种繁复的法印。 麾下的撼天卫,一见徐也进来,纷纷停止手头动作,瞬间整齐列队,高喊:“参见徐队尉!” 这番反应,倒让徐也颇为意外。 怎么,自己新官上任,按照套路来,不应该会有几个不开眼的出言嘲讽,甚至是动手挑衅么? 尤其是庄年,到嘴边的队尉一职不翼而飞,他肯定不甘心,难道没有对我生恨? 可是看他的动作姿态,比任何一名撼天卫都要谦卑周到。 说起来,这撼天司的训练营真是恐怖如斯。 竟然能把不同出身的三教九流,都打造成听话的乖孩子。 没有人以下犯上也好,少了自己一番打脸震慑的工夫。 徐也咳了一声,把开渔镇的情况细细说了,再一扬手道:“上马,全队开拔开渔镇。” 一时之间,一道道人影疾行如飞箭,到了一旁马棚,飞身上马。 一片簌簌簌的破空声。 满眼赤袍鼓动,飘扬如血。 马队声声滚滚如雷,由近及远,扬起一大片尘埃。 徐也马不停蹄,领着一帮撼天卫一路奔袭,赶往开渔镇。 这些撼天卫个个都兴致高涨。 兴许是因为第一正式出任务。 又或者是李少居赏罚分明,用人唯才,他们才热情似火,想好好表现,得到重用。 一路前行,默然无语。 到了傍晚,终于跨越了弯弯绕绕的漫长山路,来到开渔镇外的深山里。 徐也分出十五名撼天卫,藏在山里,伺机而动,随时照应。 自己则带着一组五人的撼天卫,潜进了开渔镇。 到了荒废的城隍庙休整一番,吃了点东西。 “燕小飞!”徐也叫道。 “在。”立马,有一名面庞稚嫩的撼天卫出列。 “你乔装打扮下,去开渔镇里打探相关消息。” 这燕小飞,别看他年轻,在进入撼天司前,可是马贼出身,走南闯北,见识不俗。 燕小飞在整队中,单论作战能力的话,只能算是平平无奇。 可他一身腿脚功夫当属一流,人又机灵,天生的斥侯命。 安排好一切,徐也带着庄年等四人,一起偷偷摸进了昨夜诡异事发地点——和文村。 这和文村毗邻着开渔镇,三面环湖。 村中的人,大多靠打鱼为生,整个村子都弥漫着一股鱼腥味。 现在,除了浓烈的鱼腥味外,还有人心的惶恐。 傍晚,残阳未落尽,村庄里就空空荡荡,家家熄了灯火,闭门不出,犹如一个死村。 村西近湖有一家,倒是亮着豆黄的灯火。 屋子里的张文,正从渔网里,把一条条鱼,放进盛着水的水桶里。 待会,他还要挑着鱼,送去镇上的苏家。 张文额头上布着一圈细密的汗珠,念叨道:“别来找我,别来找我,鬼东西千万别来找我……” 张文胆子小,害怕妖魔鬼怪,可更害怕开渔镇上的苏家。 如果苏家订好的新鲜鱼,没准时送过去,不等饿死鬼找来,张文也是死路一条。 张文刚装好两大桶鱼,准备用扁担挑起。 呜呜呜…… 忽然,屋外响起了婴儿悲伤的哭声。 时远时近。 远时,仿佛哭声是从天上滚落下来的。 近时,好像哭声就贴着耳边,哀怨不已 张文的心猛然被揪紧。 咚咚咚! 哭声越来越近,又响起了敲门声。 门外的婴儿边哭边哀求道。 “我饿,呜呜呜,我很饿,求求你……求求你开下门,我就吃……就吃你一条胳膊……” 张文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不小心绊倒了水桶,水花漫开,鱼从桶里摔落出来,在地面扑腾扑腾拍着身子。 “好饿,好饿,呜呜呜,你好残忍……一条胳膊也不给我吃……开门啊。” 那敲门越来越响。 明明就是一个虚弱婴儿发出的哭声,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张文捂着嘴,大气不敢出。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越飘越远,直到门外再无半点声音。 张文撑着一双软绵绵的腿,哆哆嗦嗦移到门边,细细打开一条缝。 门外什么也没有。 可为什么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好像在一个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打开了一双眼睛。 不对……是在地上,地上有什么盯着自己! 张文汗流浃背,他慢慢低下头。 他看见一个婴儿模样的皱巴巴的东西,撒腿坐在地上,正鼓着圆溜溜的眼睛,认真地盯着自己。 张文吓得裆里一暖,裤子湿了一大片,可还未喊出声,就被一股巨力抓起。 绝望之际,村头亮起一片刀光。 “妖孽看刀!” 一人身穿麒麟官服,从黑暗中飞身拔地而起,抽刀砍向那小东西。 正是徐也。 第9章 青肚婆 徐也迅速果断,冲向那古怪的小东西。 斩雪刀破空呼啸,砍向怪婴那嫩乎乎的小手。 怪婴面露怨恨之情,呲牙咧嘴怪叫几声,连忙撒开了小手,放开提着的张文。 村民张文绝处逢生,啊地一声当空跌落,摔落在地。 张文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了,本能地手脚并用,连滚带爬,逃进了屋子里。 砰! 房门被重重关上门。 马上,村子变得一片死寂,屋外的土路幽冷无声。 徐也持刀挺立。 怪婴则被刚才那凌厉的一刀吓住了,惊魂甫定地在黑夜里窜来窜去,它的哭声变得又细又轻。 在这短暂的对峙期间,徐也的脑海里,那一本神魔图录升腾而起。 哗啦啦! 无数页黯淡的图录不断的翻动着,最终停在其中一页上。 这一页上,有三个字体缓缓浮现——青肚婆。 青肚婆?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这个怪婴的名字是青肚婆? 要么,就是这儿的妖魔鬼怪名字不按套路出牌。 要么,就是此事另有蹊跷。 徐也没空纠结这些小问题,管它叫什么,杀死了就会变成我需要的神魔点。 徐也把意识退出系统,定睛看去,只见那怪婴的比例很不协调。 它头大身体小,四肢微曲,皮肤皱巴巴拧成一层一层的疙瘩,浑身沾着恶心的血沫。 很像孕肚里还未出生的畸形婴儿。 “呜呜呜,我饿……我好饿……” 徐也被吵得心烦,趁着那怪婴不注意,迅速拔刀,使出一招“激雪”,掷刀而出。 刀如急矢。 刀光就像激烈汹涌的雪色,飞射砍向怪婴。 怪婴惊吓尖叫,四肢落地,像爬行动物一样疾奔闪躲开去。。 徐也在刀光脱手而出时,自己也就动了。 他判断出怪婴奔逃的方向,一个碧云桩的展翅身法,双臂展开好像长翅,如狮子搏兔般,全力朝怪婴扑去。 怪婴一边哇哇大哭喊好饿,一边上奔下跳不断变换方向。 徐也眼见怪婴从身下窜过去,当即变动桩,为碧云桩的睡姿静桩。 他双脚刹那停下,身子轻轻一旋,朝着地下倒去。 一双用力的手,一个化拳,一个五指成爪。 徐也用拳头截住怪婴去路,猛地轰在怪婴身上,顿时夜空中响起一阵凄厉的悲鸣。 在怪婴被轰飞出去前,徐也用那只成爪的手,一下抓住怪婴的身体。 岂料这怪婴滑不溜秋的,竟被它钻了出去没抓住,手上还留下一层油腻腐臭的血腻子。 此时,忽然从天空上,伸过来一根长长的肉带。 那肉带上的血水,不断往下滴落,就像是一根孕妇的脐带。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事情果然没这么简单,这怪婴恐怕不是青肚婆的本体!” 徐也抽刀向从天空垂落的脐带砍去。 那怪婴却先一步点地而起,飞跳抓住那脐带,身子荡了起来。 眼见那怪婴越荡越远,就要消失在黑夜当中。 徐也收刀疾奔,紧追其后。 这和文村三面环湖,怪婴已经荡到了湖上。 若不是徐也见过它那畸形的身子,和凶狠的嘴脸,光看眼前的情景,更像是一个伤心哭泣的小娃儿,抓着青藤,在月色荡着秋千呢。 还好这面湖不大,湖面上有一些捕鱼的小舟。 徐也几个纵跃,踏着小舟跨湖而过,片刻追着那怪婴,跳到了湖岸的树林。 树木茂密,光线晦暗。 这种时候,修炼碧云桩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因为时时静听冥想,观星斗,听云动,久久之,撼天卫的五感都十分敏锐。 徐也就是嗅着怪婴那淡淡的血腥味,才能一路持刀追来。 但他也不敢大意。 原因就是和自己交手的这只怪婴太过弱小,一击就跑了。 开渔镇虽然不是什么藏龙卧虎的地方,但肯定也会有九品武者,怎么会沦到一只孱弱的小怪婴为非作歹? 林中,微风吹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徐也开始放慢脚步,不疾不徐地前进。 他不怕拖时间,村中的打斗动静一起,其他撼天卫肯定会闻讯跟来的。 “呜呜呜……小女子好惨啊……” 又是凄惨的哭声时断时续传来,吓人都不会换一个新鲜的招数么? 只是,这次的哭声,不是来自婴儿,而是一个哀怨的女人。 哭声是从左边传来的,徐也看过去,那边却是空空如也,只有风卷起了几片树叶。 “惨啊……我好惨啊……年轻人,你……你看见我的眼珠子了吗……” 哭声又从右边传来。 徐也又看向右边,右边树摇影动,也没能发现异常。 忽然,徐也察觉到头上风声一动,一滴冰冷粘稠的液体,掉落在自己额头上。 徐也浑身一凉,汗毛竖起,往旁边一跳,抬头看去。 只见树林上,坠落下来十数根白色的绸带。 每一根白色绸带随风招展,都像是一个跳着怪异舞蹈的女鬼。 再沿着绸带往上看,就看见一个穿着惨白素衣的女鬼,长发铺散,站在树林上。 她肚子圆鼓鼓的,肚皮上破开一个大洞。 先前见到的那个怪婴,此时正缩在女鬼的肚子里。 那怪婴从肚皮破洞的缝隙里,畏惧地盯着徐也。 怪婴和女鬼一起哭起来,听得人头皮发炸。 徐也拔出雪白的刀:“撼天司徐也,现在就将你这祸害人间的怨鬼就地正法。” “狗官,呸……什么就地正法,就是开渔镇那苏家的走狗罢了……那狗贼,害得我好惨……好惨!” 这女鬼空洞的双眼里,流出了血水。 它的语气变得怨恨恶毒,又错乱地吼道:“死!你们都该死!苏家该死,那些不知反抗的愚民也该死,都去死!” 女鬼双手一展,白色绸带漫卷,冷冽的阴气扑面而至,令人窒息。 徐也拔刀飞身而上,撕开一片片绸带,滋滋滋的布帛撕裂声不绝于耳。 徐也冲到树林上,只见面前的女鬼七窍流血,溃烂的嘴巴正张开着。 嘴里和牙齿上,满是乌黑浓稠的血。张嘴时,上下牙齿拉开了一条条黑色的血稠丝。 “呜呜呜……” “哭哭哭,吵死了,烦死了!” 徐也怒声再出刀,砍向面前的女鬼。 第10章 三丹田 徐也离女鬼青肚婆很近,出刀又快,一下子就砍到它脑门上。 但刀却仿佛砍进了一片雾气中,它的身子也如烟雾般飘散开。 没中? 女鬼又出现在徐也正上方,它低头冷冷凝视下来。 白色的绸带在四周飘扬。 “我……好冷啊……你的人皮能借给我暖暖身子嘛……我和孩子都好饿,借你的内脏吃下吧。” 女鬼青肚婆继续哭诉起来。 徐也静下心,尽量不让自己被眼前的假象干扰,斩不中真正的青肚婆,就相当于白给,要找出它真身隐藏在哪。 徐也不再随便出刀,每次出刀时,都静听观冥。 便见女鬼青肚婆在树林上来回飘飞,一道凌厉的刀光紧紧追至。 徐也一刀接一刀,不让有它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终于,在徐也又一次撕开青肚婆如烟雾般的身子时,他发现脚下的树林阴气涌动,有细微的异响声。 徐也当即摆出碧云桩的睡姿静桩,往下一倒。 刀在下,身在上,朝着树林下方怒斩。 斩雪刀破入黑气中,洒出一片浓稠的黑血。 还有青肚婆扯着嗓子的尖利惨叫声。 “……好个苏家的走狗!真是为主子尽职尽责……我不甘心!我要复仇……” 徐也冷笑道:“开渔镇各村十三条人命,都是丧命于你手。你即便有冤屈,但一码归一码,这不是你滥杀无辜的理由,看刀!” 徐也毫不犹豫,又是迅速几刀砍去。 树林中,不断响起青肚婆哀怨的惨嚎,声声入骨,听得人直想抓耳挠腮。 青肚婆浑身黑气涌动,朝上飞去,还在想办法逃窜走。 树林上,一门金印轰压下来。 金印中,有金光凝聚成一个持着战戟的威武将军,把青肚婆轰得往下坠落。 这是庄年修炼的八门将军金光印。 看来,是其他撼天卫终于赶到了。 林间,几道矫健的身影飞纵而来。 三名撼天卫各掏出一枚符纸,拦住坠落的青肚婆,贴在其身上。 顿时,三股青暗的幽火冒出来,贴着青肚婆的腐烂皮肤蔓延,一片片灼烧起来。 呲呲呲,恶臭味弥漫。 青肚婆逐渐被火焰吞噬,整个身子在幽火中扭曲不停。 一开始,它还不断地恶毒咒骂着。 渐渐地,似乎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便慢慢安静了下来。 从它那一张空洞的鬼脸上,竟然能感受到它的安宁和温柔。 它低下头,看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里。 肚子破口中,那怪婴伸出脑袋,母子俩悲戚地对视着。 青肚婆咧开嘴歉疚地笑着。 “我的孩子,你还未出生,就惨死在苏家那禽兽手中,娘亲……娘亲未能替你报仇雪恨,有愧……” 最后的只言片语,零落在幽暗的青火中。 随着火焰熄灭,树林又归寂寥。 两道黑漆漆的飞烟,袅袅升起,钻进徐也的眉心。 “恭喜点亮青肚婆图录。” “神魔点加四。” “恭喜点亮未临婴图录。” “神魔点加二。” 嗯,一次点亮了两个? 看着亮起的两页图录,徐也略有疑惑,但很快一扫而空。 这次收获六神魔点,加上点亮瘦皮鬼图录给的四点,正好凑足了十点,可以兑换神魔不灭心经了! “兑换!” 徐也不假思索地吩咐系统。 瞬间,意识里就多了一本心法《神魔不灭心经》。 掌亿万神魔,铸不灭天尊。 这本心经,第一篇的内容讲的是修炼“三丹田”。 首先是上丹田,这一部分修炼的是脑。 上丹田宫,对应着泥丸宫。 不灭之道,存思泥丸九真。 如果说三丹田篇,是整本心经的开始。那么上丹田的修炼,便是存思召唤众神魔的开始。 紧接着是中丹田,这部分修炼的是心,又叫绛宫。 六腑五脏神体精,皆在心内运天经。 心盛,精神旺,五脏六腑刚硬如铁,整个人浑然一体,无懈可击,令妖鬼辟易。 最后部分就是下丹田,位置在脐下,又叫做命门。 这部分修炼本源气。 只要意守下丹田,则阴阳之气不衰,生命不枯。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为此后的通神法术打开了门径。 而这三丹田的境界,正好对应武者的初境九品。 比如上丹田对应初境九品到七品,一旦徐也修满了上丹田,便是七品武者,可以向六品发起冲击。 虽然徐也目前的境界是八品,但一兑换完心法,上丹田宫便嗡嗡响了几声,脑海里有一扇门打了开来。 这时徐也发现,自己的意识和系统中那些被点亮的图录,产生了联系 图录中的瘦皮鬼,在自己的指挥下,不时抬爪伸腿。 徐也相信,只要自己愿意,现在就可以把瘦皮鬼召唤出来,为自己所用。 徐也又试了下,控制在瘦皮鬼时,刚点亮的青肚婆和未临婴,却没有反应。 看来依自己现在的修炼进度,暂时只能操控一个。 徐也把意识从系统退出来,几名撼天卫还在眼前等自己的安排。 徐也感觉到,这件事情并未真正结束。 这片树林,还笼罩在阴冷的氛围中。 徐也道:“用阴眼符看下,看看这边还有什么情况。” 一名撼天卫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枚符纸。 符纸上画着蝇头小字,中间有一只竖着的细长眼睛。 符纸飘飞到了半空,亮起了一团枯黄色的光芒。 这团诡异的光,被风吹得来回摇摆,像是在汹涌巨浪中的小舟。 在阴眼符的照耀下,能看到一缕缕幽暗的气息,像一条条小蛇钻缩不定。 有撼天卫道:“这是怨气。 虽然青肚婆已伏法,但它怨念极深极恶毒,风吹不散。 假以时日,说不定会越聚越浓,重新化身怨鬼杀人作乱。” 几人都看向徐也,等着他发号施令。 庄年别有深意地看了徐也一眼。 一般来说,这桩事情到了这,已经算告一段落。 反正青肚婆已死,足够回去交差了,若继续深究,说不定会遇上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这些怨气,即便他日真的再化身怨鬼,大开杀戒,死的也是一些村民。 对于一些撼天卫的老油条来说,人命贱如蝼蚁,没什么大不了。 到时候再来剿杀一波,又是一次功劳,岂不是两全其美。 在庄年看来,贫困出身的徐也,之前为了队尉一职就敢不顾一切,擅自行动。 他肯定也是这种不择手段的人。 第11章 开渔苏家 此时,不单单是庄年。 其余几名撼天卫都目光定定地看着徐也,等着他拿主意。 徐也不假思索地道:“这件事情的背后肯定不简单。 斩草不除根,必有余祸。 大家随我先偷偷摸进镇内的城隍庙,和燕小飞汇合。 想必他已经探听到事情背后的‘有趣’故事。” 庄年皱眉心道,我猜错了他么? 庄年碍于撼天卫严苛的规矩,一直都是言听计从,从未向徐也挑衅过。 他只想着能在行动中多有亮眼的表现,好再得到李少居的提拔。 但在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瞧不起徐也的。 所以,对于徐也的意外之举,也很是诧异。 城隍庙。 庙内结满了蜘蛛网。 庙顶屋檐破损,有月光如水洒下,照出庙内的一片颓败。 庙中那城隍爷的塑身,不知道碎成了多少瓣,散落四处。 徐也一摸进去,便听到梁上有人吹口哨。 一人飞身而下,正是燕小飞。 “见过徐队尉。” 徐也点头道:“说说这边的情况吧。” 燕小飞平复了情绪,轻咳了一声,道:“此前我偷偷潜进了镇衙,查了相关的案件文录记载。 原来那化为怨鬼作乱的女子,叫夏兰,她是渔夫的女儿。 这夏兰在一次随着爹爹出湖打鱼时,撞见了苏子异的画舫。 苏子异是苏家的独子,在镇内无恶不作。他觊觎夏兰的美色,便直接强抢民女,把夏兰一番囚禁糟蹋。 但奇怪的是,在夏兰怀孕之后,苏子异竟然一改禽兽本色,开始变得温柔体贴。 他不但还了夏兰自由,还对她百依百顺,可谓是无微不至。 那时夏兰的亲戚,还劝说夏兰不要抵抗,就安心从了苏子异。 说她虽然被糟蹋了,但既然苏子异已经回心转意,一个女子就应该原谅他,好好过好日子。 不料,夏兰辛苦怀胎十月,肚子里的孩子即将出生时…… 那苏子异又忽然换了嘴脸,突然禽兽大发,竟然当场将夏兰开肠破肚,杀婴取血……” 杀婴取血?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这苏子异不但对孕妇下手,杀的还是自己的轻生骨肉,简直丧心病狂。 撼天卫们各自对视,不由心里一突。 这人太狠了! 也难怪,夏兰满身怨气,死后化成怨鬼青肚婆。 面对苏子异这样的魔鬼,怎么可能瞑目死去! 燕小飞继续道:“我有路过苏府一趟,苏府的府邸戒备森严,贴满了镇邪符。 另外,我还在消息灵通的镇里酒点听说过。 有人说,前几日深夜间,看到一个长发披散的诡异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哇哇啼哭的怪婴,死命扑向苏府。 但她被符纸所伤,只能惨叫逃窜。” 徐也深思片刻,基本理清了来龙去脉。 那夏兰化作怨鬼后,一直想杀苏子异复仇。 但无奈自身实力所限,突破不了苏府的符纸,这才不断扑杀无辜村民,想要壮大自身。 徐也又问道:“还有其他的消息么?” 燕小飞点头:“嗯,这镇里遭遇这种惨事的,其实不止夏兰一个人。 前前后后共有五名女子,和夏兰的遭遇如出一辙。 都是即将临盆时,被苏子异破肚杀婴取血,惨烈死去……” 徐也搜寻着原主的记忆,一个邪恶血腥的词语跳了出来。 徐也不由喃喃道:“心血通冥……” 燕小飞那稚嫩的面庞上,闪过一丝骇然:“对,看这情况,苏子异恐怕是在修邪术‘心血通冥’!” 心血通冥这门邪术修炼的伊始,需要五滴婴儿血,五滴孕妇血。 这五滴婴儿血,也不是随随便便都能凑合。 要取自和自己有直接血缘关系的后代,且必须是还未出生、但已经具有活跃的灵识、健全的躯体的纯净婴儿血。 这样才能保证婴儿血,十分充盈有活力,未被污染。 然后用这十滴和自身息息相关的血为引。 需要经过二十一天斋戒和焚香沐浴。 每日都要朝西方摆祭祀坛,供奉三牲,念通冥咒。 二十一天后,便能够传声幽冥,召唤来强大鬼仆,为自己使用。 若让苏子异心血通冥大成,那就是大祸害。 有的撼天卫血气方刚,听得一脸愤然,道:“难道这苏家,能只手遮天么?” 燕小飞无奈笑道:“这开渔镇地处偏僻,是天高皇帝远。 苏子异的父亲苏清松,那是前任的瑶州府知府。 苏清松致仕后,就回到了老家开渔镇,当了这儿真正的土皇帝,你说的只手遮天,来形容他是再恰当不过。 还有,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能在镇衙来去自如么,因为……” “……衙门被屠了!” “什么?!” 一众撼天卫听得瞠目结舌。 苏家也太胆大妄为了,镇衙再小,也是大鸿的官府。 屠官府,不是谋逆么? 苏清松身为前任知府,恐怕最明白不过了。 想必是因为镇衙派捕快去县里报了信,泄露了开渔镇的事情,引来了烈阳县的目光,惹得苏家这个土皇帝不高兴了吧。 而且,即便日后县里问责起来,苏家也能顺利把屠衙门的事情推给青肚婆,合情合理。 看来这情况,比徐也刚才的想像中还要严峻! 苏家既然知道有捕快去县里报信,也能猜到县里会派撼天卫过来。 自己若不主动出击,说不定会落于被动的境地。 所以此事不能拖,越拖下去就越为不利。 徐也问道:“苏子异这些天有露面么?” 燕小飞摇头:“这苏子异向来作恶多端,这十多天却如同消失了般,没个人影,莫非……” 燕小飞的话中意,大家都听明白了。 肯定是他修心血通冥,已经到了关键的阶段,正在斋戒沐浴、祭祀念咒。 众人都看向徐也。 “走!” 徐也一声令下,带着五名撼天卫走出破旧城隍庙,沿着枯败的树林,走上小路,又明目张胆跨上大街,大摇大摆朝苏府走去。 几名撼天卫都不明所以,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 这么八面威风过去,不是打草惊蛇么? 第12章 先斩后奏 苏府门口。 一张张镇邪符纸在迎风飘展。 苏府看门的下人,正靠着石狮子,一脸困倦地打着哈欠 在他看来,看门这件事情,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整个开渔镇,谁不是对苏家的人畏惧如虎。 就连镇衙的人,在苏家面前,也只敢低头哈腰,十足的谄媚相。 难道还有谁敢来冒犯苏府不成?! 苏家的下人们也借此狐假虎威,横行乡里。 这位看门人,也一向趾高气昂,当着一条合格的好狗。 在看门人遐想的时候,前方的黑夜里,响起了一阵阵铿锵的脚步声。 能听得出来,来的人不多。 但是脚步齐整如一,有如一道军阵徐徐推来。 看门人皱起眉头,见到整齐走来的几人都是高大威武。 他们身穿麒麟服,腰悬挂着大刀,直直走来。 尤其是带头的那人,步履十分矫捷,他一来到苏府大门门,抬腿就是凶猛的一踹。 砰! 苏府整道厚重严实的大门,顿时被踹得四分五裂。 “混账!哪来的狗东西?莫不是瞎了狗眼,这是苏府,岂容你们……” 看门人怒声大喝。 但他话还没说完,这一行人中,有人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拔刀。 拔刀瞬间,就收了鞘,只见一片刀光飞出。 看门人脖颈间,先是一片温热,随即剧痛袭来,还未能喊出声,就倒下地死去了。 踹碎苏府大门的徐也,带着五名撼天卫鱼贯而入。 府邸中,安静死寂。 但在四周的黑暗,却有不少的黑影在耸动合围,无数道目光注视过来。 徐也不搭理暗处的黑影,只管长驱直入。 六人一直穿过长廊庭院,来到一座高大宏伟的主楼前。 主楼殿门前。 一人青袍宽衣,蓄着美须,此时手抚长须,淡然地看着来人。 此人正是前任瑶州府的知府,苏家家主苏清松。 “呵,麒麟服,斩雪刀……撼天司好大的威风!一言不合就私闯民宅。” 徐也字正腔圆地宣告道:“苏家苏子异修炼邪术‘心血通冥’。 他残害孕妇,剖取婴儿鲜血,惹得亡魂怨念四起。 开渔镇各村广受其祸,我等此行,便是要将这罪魁祸首苏子异……” “……斩罪问罚,还开渔镇一个安宁清平!” “好一个斩罪问罚!好一个安宁清平!” 苏清松鼓掌道:“说得真是精彩,但看你这穿着,一个小小的撼天司队尉,口气倒是很大,证据呢?” 徐也道:“我撼天司行事,向来不需要证据。” 苏清松冷笑道:“呵,撼天卫在朝中是如日中天,但还未到肆意妄为的地步吧。我倒要看看,你们就区区的六个人,怎么从苏府带走我儿子……” 苏清松抬手一扬。 从他背后,冒出两名黑黝黝壮得像铁塔一般的男子。 两男子横刀立身,挡在苏清松的身前。 同时,黑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头在攒动。 一条条人影细细簌簌跳下屋檐。 铿地一声,响起一片拔刀声。 月色清冷,照到一柄柄寒刀上。 寒刀反射的冷光连成一起,仿佛是一条凛冽的冷河,把几名撼天卫死死包围。 撼天卫几人也悍然拔刀。 庄年喝道:“苏清松,你派人屠灭镇衙,又想对我撼天司出手,不怕被定为谋逆大罪么?” 苏清松笑道:“镇衙的捕快,还有你们这几人死了,那都是怨鬼青肚婆的恶行啊,管我苏府什么事?再说了,如果事情实在掩盖不住,这开渔镇地处边陲,我苏家一出去,那就是天大地大,自有可留之处。” 撼天卫听得齐齐变了脸色。 怎么,这苏清松丧心病狂,还真敢对撼天卫出手?! 苏清松颇为得意,但同时又有些意外。 只因为他看见那撼天队尉徐也,却仍然很是悠闲,甚至脸上泛起了一丝笑。 徐也慵懒地在一张石凳上坐下,吩咐道:“燕小飞,来报报这位前任知府的罪行。” 燕小飞领命道:“苏清松,招揽虎狼之士,欺压乡里,横行霸道。 对不服者轻则打伤,重则打死。 盖和文山别院时,导致三名工匠丧生,为防工匠家人出镇伸冤,灭杀了三家人全口。 为掩藏独子苏子异的罪行,诛杀下人七名,无辜民众十七人。 今晚更是屠灭镇衙,其罪罄竹难书,当诛九族!” 听到对方的问罪之词,苏清松嗤地笑了一声。 他有些糊涂了,这个小小的队尉,他是脑子缺根筋么? 明明处于重重包围下,有死无生,还在那狐假虎威,耍他那丁点的可笑威风。 撼天司当真是作威作福久了,久到膨胀自大,不知死活。 不,也许这小队尉是另外一种想法。 这家伙是希望自己给他一个台阶,别闹得那么大,双方都无法收场。 于是暗示我,只要我假装配合。那么,他就把我的这些罪行一笔勾销。 幼稚! 死人永远比活人嘴严。 苏清松无奈道:“年轻人啊,不是我不给你台阶下,是你自断了后路啊。” 徐也一愣,随即摇头道:“不,我的意思是,我撼天司不但不需要证据,还可以……” “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这四个字从徐也嘴里豁然说出时,他人也动了。 一片刀光如惊瀑,切向苏清松。 “放肆!” 两名铁塔般的汉子一喝,当即拔刀。 两人都是九品巅峰,力大如虎,迅速拔刀时,刀和刀鞘擦出丝丝火花。 当! 三把刀交击在一起,嗡嗡余声绕耳。 两名汉子手中的刀,被一股猛力齐齐斩断。 他们弃刀换掌,想要擒住徐也。 徐也却借力凌空飞起,手中的刀不停。 “天雪!” 徐也使出斩雪十三刀的一招“天雪”,雪亮刀光如从天而降,轰然切下,飞射进苏清松的头颅中。 只见鲜血脑浆四溅。 全场瞪圆双眼,震恐不已。 苏清松至死也想不懂,这个年轻人凭什么敢在重重包围下动手,是自己和手下的命都不要了么。 那么果断。 那么凌厉。 当别人以为他要妥协之际,悍然出刀。 一刀毙敌。 徐也收刀归鞘,往后一退,复又悠闲坐到石凳上。 他弹了弹右肩上沾染的血滴,看着苏清松骇然倒地。 第13章 听我通冥令! 随着苏清松尸首栽倒在地,院中寂静了一瞬。 不单单是苏府的黑衣护院,就连撼天卫都一脸诧异。 他们也没想到,这位初上任的队尉,如此毅然决然,一刀就把前任瑶州府的知府,送去了鬼门关。 先前守在苏清松身边,那两铁塔般的汉子,一时双眼血红,如兽般咆哮起来。 “杀……杀了他!将他碎尸万断,给苏大人报仇!” 四周角落,黑影掠动,身形起伏。 一片片寒刃上泛出的光芒,朝着徐也碾压过去。 咻咻咻! 忽然,一道道劲弩撕裂空气,迅猛射来。 黑衣护院的注意力,都在徐也身上 此时都咬牙切齿,持刀冲过去,发誓要把这几名撼天卫挫骨扬灰。 他们背后空门大开,岂料有人刹那间暴起发难。 当下,至少十名黑衣护院中了弩箭。 射出弩箭的,是撼天司的龙弩! 龙弩威力奇大,往往射穿一个人的躯体后,还会贯穿而出,连带着伤到其他人, 一时间院落里惨叫声四起。 撼天卫的身影从各处冒出来,飞到院落半空,如雨点般刷刷刷持刀斩下。 正是那十五名被隐藏在深山中的撼天卫。 徐也出城隍庙时,就给他们发了讯号,让他们偷偷跟来。 黑衣护院刚才见到家主苏清松被斩杀,本来就方寸大乱。 紧接着又遭突袭,更是惊魂不定,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摆好队形抵挡,又是十来人被交待了。 徐也身边的庄年五人,也早拔刀杀向那两铁塔般的汉子。 庄年修炼的八门将军金光印,十分霸道,他几乎是一个人压着那两人,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两方势力一短兵相接,苏府的黑衣护院就呈现压倒性的溃败。 虽然黑衣护院中有不少九品武者,但他们疏于训练。 平时欺压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他们是很在行,但说到杀人斗狠,远远不及撼天卫老道狠辣。 短短片刻,庭院中就堆着一大片黑衣护院的尸体。 还有的黑衣护院吓得双腿发抖,当了墙头草跪地求饶。 但撼天卫对败类,向来是斩草除根,从不手软。 几刀下去,就是一片头颅飞起。 自始至终,徐也都端正犹然地坐在石凳上,眼睛都没眨过。 最终,撼天卫以七人轻伤的代价,镇压住了局面。 这时,一个装死的黑衣护院,猛地挑起,翻过墙去。 “往哪逃!” 庄年怒道,他拔刀欲追,却被徐也抓住了手腕。 “不用追,就指望着他去通风报信,跟上!” 庄年瞬间明白过来。 那苏子异修“心血通冥”到了最后关头,肯定会寻找一处隐秘之地,不一定就躲在苏府里。 事实也证明如此,连苏清松死了,他都不曾露面,显然不在苏府。 如果此前到处去搜寻苏子异,不知道要搜到什么时候,倒不如以力破刚,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这才是徐也带大家直捣苏府的原因? 原来他行事前,早就思虑周全了,这便是粗中有细么。 对于徐也,庄年的内心里,除了以前的偏见和轻蔑,又多了莫名的情绪。 或许是些微的敬佩,又或者是嫉妒。 一处幽暗的洞府中。 有一名阴邪干瘦的男子,坐在祭祀法坛前,正是苏子异。 苏子异面前的香上烟气袅袅,他轻声诵咒。 洞府深处,升起一道黑暗阴森的门,可以听到万鬼的咆哮呜咽声。 从门里,不时探出腐烂四肢,和空洞的鬼脸。 但好像受到什么阻隔,门里的鬼物并不能冲出来。 苏子异满头大汗,睁开眼,喘了口气。 “还是差一丁点火候,才能修成‘心血通冥’,继续焚香诵咒……” “苏少爷,不好啦!” 一名满脸血污的黑衣护院,冲进洞府。 这黑衣护院焦急喊道:“撼天卫那帮狗腿子杀进了苏府,在府内大开杀戒,老爷……老爷他……他被杀了!” “什么?!” 苏子异惊怒不已,火冒三丈。 这帮狗腿子好大的胆! 强龙不压地头蛇,敢惹到苏府头上! 事实上,苏府早就料到,县里会有撼天卫过来。 所以苏府至少派遣了一半人,出去全镇搜寻撼天卫的影踪。 没想到他们倒是头脑清醒,当机立断剑走偏锋,直接杀上门来。 如今,苏子异只想着召集苏府的护院死士,再杀回去,将他们挫骨扬灰。 苏子异刚迈了一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怒视着黑衣护院。 “废物,不带脑子的废物,你把他们引来了。” “苏少爷,我……” 苏子异伸手一抓,直接把那黑衣护院的脑袋抓爆。 洞府外,响起了纷沓而至的脚步声。 “遭了,这帮狗腿子果然嗅觉敏锐,已经追了过来。我‘心血通冥’还未修成……算了,管不了那么多……” 苏子异又气又怒,连忙压下情绪,坐到祭祀法坛前,咬破了十根指头。 “心血为引,心咒为桥,万鬼千尸,听我通冥令,破!” 苏子异大喝。 那道阴森的门中,响起万鬼嗷哭的回应声。 原本还无法被召来的鬼魂腐尸,蜂拥而出,个个张牙舞爪。 苏子异见洞口已有人影,往那一指:“全给我上,把他们撕个粉碎。” 憧憧鬼影,朝洞府外冲去。 徐也当先闯进洞府,庄年紧随其后,不愿落于人后。 徐也刚迈进沉闷阴暗的洞内,便有一片鬼影扑来。 徐也拔出斩雪刀,横腰一斩,把一只鬼魂斩了散开去。 “恭喜点亮游魂图录。” “神魔点加1。” 嗯,这么弱? 徐也有些诧异。 这好像是一只最低级的游魂,一击就溃。 徐也刚斩了一只游魂,又从旁边跳出一具僵尸。 这僵尸全身呈淡紫色,行动迟缓,好像是僵尸中最低级的紫僵。 这紫僵伸着干硬的手臂,朝徐也的脖颈抓来。 徐也抽刀一斩,把紫僵横切成了两半。 “恭喜点亮紫僵图录。” “神魔点加1。” 好弱啊。 洞口碰到的游魂和紫僵,都是最低等的鬼怪。 徐也心里有了把握,看来自己没来迟。 这苏子异修行“心血通冥”,要么才刚刚入门。 要么,连门都没入,是在强行燃烧自身命元,勉强召来群鬼相助。 甚好! 虽然每点亮一个图录,才加1神魔点,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第14章 百头百手百脚 得益于原主的勤学精练,徐也的斩雪十三刀在融会贯通后,就如刻进骨子里一般,刀刀精准刁钻。 此时在阴暗洞府中,他简直是如鱼得水。 徐也的眼边有一道金光亮起,是庄年正祭出了金光印,也在大杀四方。 徐也心里很清楚,这庄年虽然嘴上从未挑衅,在服从命令时也不迟疑,但他那股较劲的心思,却时时刻刻展露无遗。 随他去吧,自己凭借系统勇猛精进,不是谁想比就能比的。 当下,徐也只管安心收割神魔点。 “恭喜点亮墓鬼图录。” “神魔点加1。” “恭喜点亮产鬼图录。” “神魔点加1。” “恭喜点亮大头鬼图录。” “神魔点加1。” 又点亮了几个图录后,徐也可以确定,苏子异修行“心血通冥”,根本就没入门。 因为他的通冥令,召唤的都是孱弱的低级鬼怪。 比如说墓鬼,这是一种只在墓地里出没的鬼魂。 它们会放出飘荡在空中的鬼火,导致进入墓地的人在原地兜圈子。 墓鬼喜欢恶作剧,只要不主动去招惹它,它一般不会害人。 而产鬼则凶恶许多,它会缠上临盆的妇女,阻挠其分娩,甚至害死孕妇。 据说产鬼只有在杀害另一个孕妇之后,才能转世投胎。 而这个被产鬼害死的孕妇,则会成为新的产鬼,接着去谋害其他的孕妇。 至于大头鬼,外貌既可怖又滑稽,它头大脚轻,走路时会常常跌倒。 如果在深夜时分,有“人”一头栽倒在脚下,它不喊疼,也不出声。 捧着脑袋起身就走,很可能就是一只大头鬼。 遇到大头鬼不用怕,别回头,也别喊它,就几乎不会惹到它,也不会被它所害。 苏子异见召来的鬼仆,根本挡不住徐也两人。 而洞府口,又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撼天卫,他一时气得发狂。 苏子异近来修行心血通冥,性情本来就变得暴戾嗜杀。 此时更是心智大失,神神颠颠怒吼道:“万鬼千尸,听我通冥令!入我口腹,食我血肉,展我神通!” 苏子异张开嘴,下巴往地下一掉,拉长的巨嘴就如同一道血门。 他朝洞府内一顿猛吸,各种鬼魂腐尸飘荡起来,都被他吸进巨嘴当中。 刹那间,苏子异的干瘦身躯,就好像一个发酵的馒头,不断膨胀起来。 变成了一个恶心的大肉团。 啵的一声。 他的肩膀上钻出不同鬼魂的头颅,面向四方。 盆骨下伸出一双双奇形怪状的腿。 胸前和背部裂出一只只手,或长或短,或干硬或者腐烂。 苏子异化作了一只百头百手百脚的怪物。 他那百颗头颅发出不同的嘶叫呜咽声。 百手百脚做出不同举动,他集中力量于一处,横空拍向徐也。 徐也抽刀一挡。 不料这怪物苏子异力大无穷,拍得刀刃一弯。 徐也整个人被甩飞,砸在凹凸不平的尖锐石壁上。 幸好徐也反应很及时,运转了心法,所以只是吐了两口血。 要不然这么碰过去,非得断碎几根骨头。 庄年那边,他的金光印直接被拍得黯淡无光,人也摔得很惨,只听见咔嚓一声,估计是某处骨头裂了。 徐也见不少撼天卫正从洞府涌进来。 这洞府里空间狭小,身法难以施展。 怪物苏子异身怀巨力,只要一阵横冲乱撞,几乎无地可躲,可能会造成不少撼天卫的阵亡。 徐也当即喝道:“出去,都出去!” 撼天卫一向训练有素,虽然还没看清楚洞府里的情况,但一听到队尉徐也的号令,一个个都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 庄年的左臂脱臼骨裂,他用右手扶着左手,啊地痛叫一声扳动了骨头,把脱臼的地方还原了位置。 怪物苏子异抓住了机会,朝着庄年冲去。 庄年痛得满头大汗,反应不及,眼见怪物苏子异庞大的身影笼罩过来。 一旁的徐也眼明手快,一脚踹在庄年身上,直接把他踹出了洞府。 此时徐也身子一矮,弯腰出刀,抽刀斩中了怪物苏子异,又借着它拍向刀刃的猛力,电速飞出洞府。 从洞府出来的两人,都是心有余悸。 洞府里轰烈烈一阵响,洞口碎石灰尘纷纷扬扬。 怪物苏子异七冲八撞,奔腾而出。 不过这怪物一出了洞府,徐也当即就发现了他的缺点。 他那无数双腿乱走乱蹦,动作很不协调,走得是东倒西歪。 在洞府里还好,四处石壁撑着身子,狂猛进攻时,就像一头碾压过来的机器。 一到了外面,他没法协调百脚百手的动作,却成为了一个蹒跚学步的娃娃。 徐也当即散开撼天卫,又挑选出燕小飞等,都是一些身法极佳的撼天卫。 徐也命令道:“你们利用身法快速接近,一接近就抽刀去斩。别管自己斩的是头颅,是手,还是脚,斩中就退,懂了吧?!” 只见一条条撼天卫的人影,一闪而上,斩中疾退。 他们来来回回,周而复始。 怪物苏子异的头颅、断肢,一个个一只只被斩了下来,逐渐被斩成了一个千疮百孔的肉球。 徐也见那怪物苏子异已是强弩之末,便命令所有人都退下,在远处各持龙弩。 无数利弩破空,射了过去。 苏子异本来就是燃烧着自身命元,才召来的鬼仆从尸,然后又强行吞噬百鬼,早就无法自控。 在一阵响彻深山的惨叫声中,肉球苏子异炸裂开来。 肉球散碎成了一堆堆的烂肉,粘稠的汁液炸得到处都是。 虽然撼天卫们,都经过了严苛训练,但毕竟这是第一次正式执行任务。 有些撼天卫见到此等恶心的场景,反胃不已,扶着树就吐了 徐也肚子里也是翻江倒海,他强忍着恶心,把目光移开去。 在山林中休整了一番,徐也又领着撼天卫回到苏府。 紧接着,便是撼天卫们最喜闻乐见的环节——查抄府邸。 查抄府邸这种事情,向来是有油水可捞的。 而且撼天司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撼天卫在行动中的各种获利,允许适当地拿出其中一部分中饱私囊。 撼天卫和各种神魔鬼怪拼杀在一线,这便给了他们心里有了些盼头,不然谁会心甘情愿舍生赴死。 徐也一声令下,除了警戒望风的撼天卫外,其余人都满脸喜悦,冲进苏府各处房屋,开始搜括。 第15章 可堪大任?! 一众撼天卫们,开始在苏府内外忙活起来。 有的撼天卫查抄到大量的香烛,和圈养的牲畜。 以及各类符纸,瓷瓶装的人血、牲畜血等。 这些,应该都是苏子异为了修炼邪术准备的。 还有的撼天卫,在后院的一株老槐树下,挖出一大堆尸骨。 男女老少都有,埋尸时间不等。 自然也会有许多武学术诀的抄本。 不过对撼天卫来说,这些没什么用,都是些粗浅功夫而已。 有用的,便是那抬出的满满三大箱银两。 粗略一数,足足有六千多两。 徐也看着白花花的银两,若有所思,随即看向庄年,笑道:“庄年,银两你来分吧。” “我……” 庄年一阵狐疑,不知自己怎么突然被点名,他见到徐也脸上的狡黠笑容,顿时明白过来。 这家伙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若是银两分得好,那大家念的也是徐也的人情。 若是分得不好,自己在同僚心中,难免就会落下埋汰。 庄年思忖少许,正色道:“依照规矩,其中一半抬回撼天司县衙上缴。剩下的三千余两,队尉大人分一半,再余下的我们二十人大致平分,如何?” 说完分配的办法,庄年也略有些得意。 自己这般公正地分配下去,根本不会有人有意见。 一众撼天卫们都点着头,显然是赞同庄年的法子。 徐也却摇头道:“不行。” 不行? 这都能有异议? 庄年皱眉。 莫非是这队尉徐也穷困日子过多了,便开始贪得无厌,想再多吃? 他这样欲壑难填,众撼天卫即便不敢明说,也会在心里埋下不满的种子吧。 面对众人的目光,徐也笑道:“分一半抬回撼天卫上缴,我没意见。剩下的,我们一起平分,大家都辛苦了。” 庄年一愣。 自己又猜错了他? 在这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已经可见他手段的高明。 这桩收买人心的本领,当真是妙。 恐怕在众同僚的眼中,我和他孰高孰低,谁又能给大家带来更多利益,早有定论了吧。 果然,撼天卫们个个都喜气洋洋,齐声道:“谢队尉大人的慷慨赏赐。” 这么一个有胆识有头脑,行事又果断,还不苛待下属的人。 想必队尉这么一个小小的位置,迟早拦不住他晋升。 自己竟然还差点因为队尉一职,和他生出嫌隙。 庄年不由苦笑。 一顿分配下来,每个人都得到一百五十两左右。 按照购买力来换算的话,这一百五十两,相当于蓝星上的十五万左右,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分配完银两后,徐也又把撼天卫分成几组,散到开渔镇内,去追捕捉拿漏掉的苏府狗腿。 徐也还亲自去了和文村湖外的树林一趟。 他燃起阴眼符,见到青肚婆留下的怨气,开始在消散了,终于放下心来。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青肚婆的怨恨来自苏子异。 苏子异一死,怨气也就会慢慢随风飘散了。 忙完了诸多事情,已经到了后半夜。 徐也命撼天卫好好休整歇息,大伙这一觉就睡到了大清早。 这一天,开渔镇到处都在喊喊嚷嚷,炸开了锅。 开渔镇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苏府真的被清扫干净,荡然无存了。 苏府可是有一百的虎狼之士,无数的狗腿帮凶,可谓枝繁叶茂,是无恶不作的土皇帝! 把整个开渔镇糟蹋得苦不堪言的土皇帝! 一夜间,就这么土崩瓦解,烟消云散了? 徐也领着撼天卫出镇子时,无数的村镇民众夹道相送。 个个都跪地痛哭,感激不已,似乎把这一群撼天卫当成了救世主。 “恭送……恭送神兵神将!” “感谢神将下凡,为我死去的两个孩子报了仇。” “开渔镇要……要太平了!” 徐也见道路两旁的人饱含热泪,哭声大起,也不由地心生感慨。 世道凶险,步履维艰,这开渔镇暂时是太平了,可以后呢。 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担保。 徐也高声道:“你们且听着,我们不是神兵神将,是大鸿撼天司的甲卫! 我叫徐也,我想说的是,没人能保开渔镇一辈子的安宁,唯有自保,才是持久之道。 沿着镇外的山路,便可以走到烈阳县,再从县里,可以直接到瑶州府的撼天训练营。 你们若还有人不认命不服输的,便试着去成为一名撼天卫。 好了,路就在那,自己去选,自己去走,告辞!” 徐也的话语传了开去,跪在两旁的民众都抬起了头。 有的人还是十分迷茫,有的人却眼含期待,十分炙热,有的人一脸坚毅。 “撼天卫……徐也……” 许多人都喃喃念叨着。 徐也不管众人心里是什么想法,该做的自己已经做了,当下一夹马腹,一骑绝尘当先飞奔出了开渔镇。 民众们望着撼天卫骑队掀起的滚滚灰尘,齐声喊道:“恭送撼天司神将徐也!” 一行人策马狂奔,回到县衙时,已到了下午。 县衙主殿。 巡令李少居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细细啜了一小口。 徐也坐在一旁,把开渔镇的事情一桩桩细细道来。 李少居听得也颇为动容,神情时而欣慰时而紧张。 听完徐也的陈诉,李少居点头赞许。 他笑着拍上徐也的肩膀,道“好!初次领队执行任务,不但把交待的事情办得完美,还铲除了为祸一方的苏府。 行事有章有度,不但不拖泥带水,还能顺藤摸瓜,斩除遗祸。 徐队尉,可堪大任啊!” 徐也连忙道:“巡令大人谬赞了。” “不必谦虚。” 李少居摆了摆手,忽然严肃了起来,压低声音说道:“徐队尉也知道,我这巡令任期两年就要满了,是时候该回京都长临城了。 这烈阳县的巡令一职,需要有能力者任之,你明白么?” 徐也当然明白李少居的意思。 李少居是撼天司指挥同知的长子,岂会长久待在烈阳县? 京都长临城,有的是让他施展抱负、大展宏图的地方。 李少居一走,这巡令的位置也就空了下来…… 徐也只是奇怪,自己初担任队尉一职,即便是此时行动堪称完美,但李少居的示好和看重,会不会来得太焦急了一些? 这位京都皇城官二代的心思,徐也不急着去猜,只是留了点心。 当下打着马虎眼道:“属下明白,必定为撼天司鞠躬尽瘁。”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接着徐也便离开了撼天司县衙,向自己的徐府走去。 第16章 柳树开花结满银钱 徐府门口。 丫鬟小贝倚靠着门墙,歪着头,百无聊赖坐在木槛上。 别人府院内的丫鬟,都是被指使去干各种脏活累活,里里外外一顿忙活,哪有歇一口气的工夫。 自己伺候的这位徐队尉,却很奇怪,不但生活自理,还很排斥去照顾他起居更衣沐浴之类的事。 有时候小贝还很惶恐,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被嫌弃笨手笨脚了,但好在从未被怪罪惩罚,也就放下心来。 为了不让自己闲到发霉,小贝只能把很干净的院落又打扫一遍。 此时,她见到又一位伟岸俊朗的官家大人走来,正是徐也,兴奋地差点蹦了起来。 小贝又见到徐也官服破烂,周身沾染着几大块污渍,不由道:“徐老爷,怎么每次见到老爷您,都像是从九死一生的地狱中闯了出来。 外面凶险,老爷要多顾及自己的身子啊。” 兴许是意识到自己有点放肆,多嘴了,小贝低下头去:“小贝多言了,请徐老爷责罚。” 徐也摆了摆手:“无妨,这几天除了准备吃食外,不要打扰我。 对了傍晚时分,你替我跑一趟县衙,去领一套新的官服。” 小贝顿时双眼发光,意犹未尽地道:“好好好,徐老爷还有另外的事要交待么?小贝也一并办了。” 却见徐也并未吭声,一路走了过去,跨进后院便关上了门,估计是又要闭门苦练。 这次开渔镇一行,来去匆匆。 徐也准备趁着这一段清闲时光,来巩固一下神魔不灭心经。 三丹田篇,首先修行的是上丹田的泥丸宫。 泥丸宫,又被称为“黄庭”。 泥丸与全身百节相通,是人身之中的重中之重。 总摄众神,照生神识,是为泥丸。 徐也现在是八品境界,当下力贯全身,汇聚气力,直冲脑中泥丸。 少顷后,脑海中的黑暗一点点被驱散,就如拨云散雾般,清明了不少。 从泥丸宫里,伸出了八条锁链般的粗线,蔓延至脑海深处。 每一根线的末端,都链着一只神魔鬼怪。 比如第一根线,连着的就是瘦皮鬼,第二根线,连着的是青肚婆…… 原来连着的都是系统中,已经点亮的神魔图录。 徐也盘腿而坐,打坐练功,那八条线连着的神魔鬼怪,也如出一辙,盘坐练功。 嗯? 我练功时,图录中的神魔鬼怪也在练功。 莫非它们修炼的功力,能被我吸收利用? 徐也二话不说,练习了一个时辰的八臂神猿拳,以做测试。 撼天司收集的功法繁多,这八臂神猿拳,也是其一。 撼天卫们,各自的出身都不同,本领和所擅长的东西也不尽相同。 除了每个撼天卫都必须修炼的基础——斩雪十三刀和睡仙功碧云桩之外,大家还会选择不同的功法术诀防身。 撼天卫是刀不离身没错,但也不能只依靠着手中的刀。 刀毁了,就等死么? 这八臂神猿拳,走的是轻灵敏捷的路子,但又不乏刚猛之力。 在越复杂的地形中,诸如茂密的雄山森林,就越能神出鬼没。 修炼到高深处时,能化作八尊白毛神猿,每一尊神猿又展开八臂,每一臂又能在瞬息间打出八拳,登时铁拳如雨,可撼山断河。 徐也的身子忽缩忽展,身如猿猴,重拳破空。 一个时辰练习下来,进度居然和一天差不多。 徐也点开系统面板,查看进度。 姓名:徐也。 境界:初境八品。 心法:神魔不灭心经。 功法术诀:斩雪十三刀(圆满),八臂神猿拳(入门)。 点亮图录:8。 剩余神魔点:5。 这就入门了? 这个进展速度有点可怕啊! 徐也明白过来。 自己在练功时,那些点亮的神魔图录,被泥丸宫所连通,也在学着我这个主人练功。 我一旦停止练功,便能将它们的练功进度占为己有。 这就相当于我的修炼速度,瞬间增长了八倍! 这八倍还只是现在的情况,等以后点亮的图录越多,我的修炼速度就越快。 慢慢地,可以达到极为恐怖的地步! 也难怪了,这本心经会出现在第一批的神魔商店中,还是以优惠价出售! 简直太物超所值了! 有这个惊喜的发现,接下来一连五天,徐也除了吃饭和睡觉之外,都把自己关在后院,修行神魔不灭心经。 五天下来,进度相当于别人修炼了四十五天。 此时的徐也,泥丸宫充盈,耳聪目慧,身法也更为灵敏, 更为神奇的是,在五天前,虽然徐也同样能把瘦皮鬼召出来,指挥者它上蹿下跳。 但只要距离稍微一远,或者时间一长,就会头晕目眩,恶心想吐,吓得他连忙收了回去。 而现在,徐也端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瘦皮鬼飞墙上瓦,四处乱窜。 梧桐树上,是穿着惨白素衣的青肚婆,双脚点在细细树枝上,长发如瀑。 没错,徐也已经可以同时召唤出两只鬼怪了。 这青肚婆当时强袭苏府,被苏府的镇邪符所伤,待在图录系统一段时间,已经复原了。 所以,它要比和徐也在开渔镇战斗时强了许多。 徐也收回了两只鬼怪,在宅了五天后,终于踏出了徐府。 他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一扫胸中积郁,心情大快。 徐也换了一身便装,准备上街逛逛。 两年前的烈阳县,是一片颓败,人烟寥寥。 自从撼天司在此处设立了县衙后,就慢慢热闹起来。 这大晌午的,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四起,颇有一些安宁繁荣的景象。 徐也买了一片糖画,边走边吃着。 忽然听得前方一阵喧哗,一大帮人紧紧围在一起,鼓掌叫好声不断。 徐也便也上去瞧了瞧。 只见在重重人群当中,站着一个年轻道士。 那道士穿着一身脏兮兮的道袍,头上一根木簪子,斜斜插在挽着的发髻中。 道士随手摘下一根柳枝,往地上石板路的缝隙中插去。 “看好了。” 道士提醒了一声,便解下腰间挂着的酒葫芦,美美地喝了一大口,然后对着柳枝喷了一口酒雾。 刹那间,便可以见到那柳枝迅速变粗拉长,又长出一条条枝桠柳叶,在肉眼下长成了一棵矮柳,看得围观人群是啧啧称奇。 道士笑道:“神奇的事情还在后面呢,注意了!” 说罢,道士伸手在柳叶上一点,便见柳叶间冒出一朵朵花来,却不是淡绿色的花,而是一枚枚铜板和一块块碎银,甚至还有一锭锭整银。 柳树居然长出了银钱来! 第17章 纸傀儡术 这道士喷了一口酒,就让一根柳枝长成了柳树。 手再一点,柳树便结满了银钱。 这一门点石成金的手艺,看得围观民众无不目瞪口呆,大呼神奇。 “道长,好俊的仙家手段啊,不知师从何处啊?” “爹爹,快看,快看,柳树开出银钱来了。爹爹,我们也买一株柳树回去种吧,这样我就不缺买糖葫芦的钱了。” “道长,如此神妙的技艺,可缺传人否?” 道士一拂道袍,倒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他一边把银钱铜板全揽进道袍里,一边笑道。 “明日晌午,本道再约诸位到此来,届时绝不藏私,传授大家此技艺,再会!” 民众一听,皆是激动不已,个个伏地磕头谢恩。 等那道士走远消失了,众人才收回崇拜的视线。 忽然有一个穿着破旧麻衫的汉子,一摸口袋。 他顿时大惊失色,慌张地嚷嚷开来:“天杀的,我的铜钱!我给重病孩子抓药的铜钱不见了!” 一语惊起千层浪,众人都如梦初醒,去摸自己的口袋。 “我的银子也不见了,是那道士……” “臭驴鼻子道士,连本公子的银钱也敢骗,活腻歪了么……” 登时街上骂声四起,大家伙悔恨不已,都明白了过来。 那道士哪是有什么点石为金的手段啊,分明就是用障眼法骗了大家钱财。 被众人口诛笔伐的道士,早溜到了无人之处,又转进了一条偏僻小巷,越走越远。 巷口处身影一闪,身穿便装的徐也露出身形来,他紧握着腰间的刀,紧紧追向道士。 奇怪的是,那道士知道被人追踪,并不焦急。 徐也脚步加快,那道士也走得快些,徐也慢下来,道士也放缓速度。 始终和徐也保持一段距离。 此时,在一堵高墙的屋檐上,一名身穿麒麟官服的男子,正目视着小巷中的一切。 他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蔑视的笑。 这便是巡令大人交口称赞的新队尉徐也么? 他难道就没有发现,那道士很古怪么? 步履僵硬,死气沉沉,根本就不像一个活人! 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真不知道巡令大人,看中了他身上什么优点。 这人自言自语一番,终于忍不住飞身下去。 他拔刀一斩,斩到了那道士的腰上。 顿时,这“道士”就如漏了气的气球,瞬间枯萎下来。 他的尸体散成一张张纸片。 一张人的脸皮落到地面的道袍上。 徐也见到突然跳下来的人,微微眯了眯眼,却并不惊讶。 这人他认识,也是县里的撼天队尉,叫周十一。 上次徐也去主殿见巡令李少居时,李少居正在给其他两名队尉安排任务。 徐也和这周十一,也算有过一面之缘。 周十一咋舌嘲笑道:“徐队尉,这小小的一个纸傀儡术,再加一丁点障眼法,你也看不破么?” 徐也反问道:“周队尉,看事不能看表面,你怎么不想想,那道士为啥会使出纸傀儡术,来凭空造一个替身出来?” 周十一不曾料到徐也会有此问,当下皱眉道:“什么……什么意思?” 徐也叹了一口气,道:“那道士自然是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这才使出纸傀儡术金蝉脱壳。 周队尉,你闲暇时,也喜欢穿着麒麟官服四处招摇么? 这样子大摇大摆,想不惹人注目都很难啊。” “什么,你说是我打草惊蛇……” 周十一咬牙,满脸不忿,认为是徐也倒打一耙。 徐也摊手解释道:“我故意跟着纸傀儡替身,就是想让道士安下心来,以为他自己已经安全了。 那道士形迹可疑,很是古怪,指不定在县内有隐秘据点,又或是暗藏着一个团伙。 让他放心回去,便可能挖出更多线索。 可惜啊,周队尉这么一搅合,鲁莽斩了道士的纸傀儡。 想必道士已经警惕起来,甚至开始夺命奔逃了。” 周十一仍然倔强反驳道:“空口无凭,莫要反咬一口!” 徐也无奈道:“跟我来吧,那道士跑不了的。” 周十一仍是不信,但又经受不起好奇心的考验,便跟了上去。 另外一边,道士已走进一条曲折的小路,两旁都是层层叠叠的烂木房子。 他提着满袋子的银钱,心情十分愉悦。 “鸿朝的撼天司,不过如此。” 道士微微一笑,又七拐八拐,进了一间隐秘的木屋里。 晦暗的光线,隐约照出了屋子里的摆设。 正中挂着两条长长的纸幡。 一边书写着:无极圣祖降世救苦。 另一边写着:无上灿教渡世解难。 其外,屋子四处角落,推着一摞摞装订得很粗糙的书籍,书籍名为灿教教义。 有些放在最上方的书籍,被风吹开书页,零零散散显现出了书中的内容来。 灿教教义第十一条:凡质疑本教,信心产生动摇者,皆是大罪之身。需要绝食祭祀祈祷,死后方有缘法顺利归天。 灿教教义第二十七条:女子生来是污秽之身,初潮便是排解邪祟的开始。需要与本教中人阴阳调和,方能净化污秽之身,生下能被无极圣祖接纳的纯净后代。 灿教教义三十五条:我教中人,需为本教殚精竭虑,开枝散叶…… 尽是些匪夷所思,胡说八道的糟粕。 道士搬动着一摞摞教义,丝毫没有注意到,在烂墙的窗户后,有一张空洞的鬼脸缓缓升了起来。 正是青肚婆,无声地贴在房子外,在注视着道士的一举一动。 忽然,道士瞪大了眼,扭过头来,感应到自己的纸傀儡被人斩碎了。 道士慌张起来,看着满屋子的东西,有些不知所措。 最终他一咬牙,从指缝间弹出一点火星,溅射到书籍纸堆里。 干燥的屋内,火苗越蹿越大,形如恶魔,吞噬着屋里的一切。 道士冲到屋外,拔腿就跑。 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偏,料定了自己已经脱离了险境。 不过才刚擦了一把汗,便见自己被人两头围住了。 那两人一人身穿蓝色长衫,一人穿着麒麟官服,正是徐也和周十一。 原来徐也在围观道士表演时,便留了一个心眼。 那道士卷了钱跑路后,本来还一脸闲情逸致,忽然就变了脸色,正是被人群中身穿麒麟官服的周十一吓到了。 道士一路躲进死角,拿出一张符水浸透的纸,对着纸哈了一口气。 那纸片便鼓鼓胀胀,变成了一个和道士一模一样的纸人。 道士脱了袍子,给纸人穿上,指挥着纸人走到街道上去,吸引注意。 徐也把道士的小把戏看在眼中,他自己故意跟着纸人走错,然后放出青肚婆跟着道士。 此时徐也抓着干瘦道士的肩膀,把他拎了起来。 徐也问这道士什么是唯道是从,从道为事,结果他一问三不知,看来是个假道士。 再想问他,他却紧紧闭着嘴巴,不再说话。 只能把他扔进县衙的监狱里,来撬开他的嘴。 第18章 灿教 撼天司县衙。 司狱。 狱内昏暗潮湿,过道狭窄。 从四处高墙的窄小窗口中,透进来惨白而冰冷的幽光 一排乌黑的木架上,挂着一大串血迹斑斑的镣铐和链索。 木架前的邢台上,摆放着各类刑具。 长的短的钝的利的圆的瘪的…… 走进地下司狱,周十一看着早已经到来的徐也,很是尴尬。 这件事情说起来,是周十一看走了眼,跟错了纸傀儡替身,发现时已经晚了,于是想甩锅给徐也。 没想到的是,徐也早就有了周密的安排。 自己这么一搅合,让假道士点燃了隐秘据点,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一路上周十一忐忑不已,回来的时候,巡令李少居免不了询问了一番来龙去脉。 徐也却并未汇报周十一的过错。 这让周十一在窃喜之余,心里又极不好受。 那假道士的过于警惕,令李少居觉得背后的事情很不简单。 于是,李少居给的命令是——重刑拷问。 说到动刑,周十一是轻车熟路,成竹在胸。 他先是挑选了一个木枷刑具“喘不得”。 又带上了一把铁刷子,还有夹手指的拶子,刺指甲的竹签以及脚棍。 此刻的周十一有了底气,但因为承了徐也的人情,想再嘲讽已然说不出口。 便有些炫耀地道:“论严刑拷问的技巧,徐队尉你好好看好好学。那假道士嘴再严,也得全都给我吐出来。” 周十一提着各类刑具,像一只螃蟹一样,大摇大摆走进了关押假道士的牢房。 徐也坐在矮桌旁,点亮了一盏煤油灯,翘着二郎腿,无聊地等待周十一“凯旋”。 周十一进去瞬间,便传来假道士凄厉的惨叫。 先是声嘶力竭的痛吼,慢慢地变成忽高呼低的哀嚎。 紧着便是断断续续的低鸣,人快要断气了一样。 再然后假道士安静了下去,估计是痛地昏死了过去。 扑呲几声。 周十一给假道士拨了一头的冷水。 那假道士半死不活地清醒过来,忽地愤怒拔高了声音,吼道:“呸,你们这些罪人,休想从我得到半点消息。来,继续动刑,用重刑!” “我若死了,无极圣祖会超度我,马上转世为人上人,而你们……” “……你们统统都会下地狱!” “……下地狱!” 周十一气得又是一番重刑使上,那假道士的嘴却比想像中还要严。 不一会儿,周十一就出来了。 进去时,像一只螃蟹,出来时,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疯子,不怕死的疯子!” 周十一啐了一口痰,愤然骂道。 “人总是有弱点的,周队尉,我来吧。” “你来?” 周十一狐疑,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有弱点么? 你能行? 徐也无奈叹了一口气,起身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懒懒散散地走进了牢房。 只见那假道士瘫软坐在幽暗的一角。 他浑身是血,看不清是道袍浸满了血,还是被打得皮开肉绽,衣衫长袍都钻进了肉里。 要不是假道士的胸膛,时而喘息动弹几下,还以为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徐也便寻着一个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随后大手一招,叫来燕小飞。 燕小飞便出出进进忙活起来,他搬进来一张大宽桌,又端上来一整桌的好酒好菜。 酒香浓醇,菜香四溢。 徐也顾不上是在牢房中,此时胃口大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还不停吧唧着嘴,吃得满嘴流油,很是诱人。 徐也美滋滋地享用着山珍海味,直到打了一个饱嗝,才擦了擦嘴上的油。 突然,徐也冷冷盯着假道士,说道:“无极圣祖已经抛弃你了……” 那假道士刚才见徐也进来,心里有点不屑,这些朝廷鹰犬的手段,无非是又动用重刑。 来吧,我不怕死,早死早转世。 却见那徐也不问也不动刑,只是摆下酒席开吃,虽然假道士的肚子早饿得不行,但越发瞧不起这新进来的撼天卫。 就这点小诱惑,我还挨得住。 幼稚,比刚才那粗鲁莽汉的手段还幼稚! 假道士不由地放松了心弦,再猛然听到徐也说自己被无极圣祖抛弃,吓得浑身一激烈。 “放屁,满口胡言!无极圣祖的名讳,岂是你们这些罪人能提的?” 徐也笑道:“先别生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点燃了自己的隐秘据点,其实并没有燃烧殆尽。 我过去的时候,又帮了你一把,重新点了火。 现在那儿已经是一片灰烬废墟了。” 假道士呆了片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帮朝廷鹰犬对我动刑,不就是想从我口中得知灿教的消息么。 如果我那据点没有燃烧殆尽,肯定会留下零碎的线索,那不正是他们所需要的么? 为什么又要重新点一把火,把一切都燃干净? 很不合常理,很奇怪! 眼前的这个人也很奇怪! 徐也又道:“当然,在重新点火之前,我捡到了一些半焦的纸页。 上面提到了灿教要隐秘召开五木会,设护法坛。 你想一下啊,那据点已经化作了一片灰烬,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而我,如果把五木会和护法坛的事情宣扬出去,你们灿教中人听到了。 肯定会认为,这些东西是从你口中泄露出来的吧?” 假道士瞬间明白了徐也的用意,面露惶恐,焦急反驳道:“我没有……” “你有!灰烬不会说话,你会。至少在灿教的人看来,就是你!” 假道士不顾全身剧痛,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我没有……我真没有……” “就是你,你背叛了灿教!” “没有……没有。” 假道士呜咽起来,像只受伤的小猫。 “你有,你是灿教的罪人,你是无极圣祖的罪人!” “不……不是。” “你要被无极圣祖诅咒,你要下地狱,永堕地狱!” 徐也的话,一句比一句铿锵有力,听在这假道士耳中,不亚于天上的滚滚惊雷。 假道士蜷缩在墙角,身子瑟瑟发抖,他抱住徐也的腿,哀求道。 “别,别宣扬出去,我不想成为灿教的罪人。求你了,银钱,女人,你想要什么?” 第19章 徐队尉太可怕了! 徐也看着脚下苦苦哀求的可怜虫,语气变得温柔起来。 “你相不相信无极圣祖?” 假道士早已被徐也说的“背叛”两个字摧毁了心志。 此时他脸上全是泪和血混合物,麻木点头道:“我坚信不疑,无极圣祖是无所不能的。她是天上地下的主宰,能救度众生于苦海,能判决人神的转世,轮回,以及超度。” 徐也道:“好!好一个无所不能! 既然如此,你不如把五木会和护法坛的事情详细道来,还有你们潜进烈阳县的部署也一并交待了。 我们这些罪人,即便知道了,也奈何不了无极圣祖,甚至会成为无极圣祖的瓮中之鳖。你说出来,反而是戴罪立功。” 假道士一怔:“哪……哪有这样的歪理……” 徐也的语气忽然变得冰冷:“那么,你就是不信无极圣祖,认为无极圣祖会败在我们手下。 不信,便是你产生罪孽的开始,便是叛教!” 说罢,徐也利索转过身去。 “好,我这就把五木会和护法坛的事情,泄露出去。” “灿教人人会把你当叛徒,诅咒你下地狱!” “永恒的地狱!” 徐也的话,击打着假道士最后的心理防线。 假道士本来就已经重伤垂危,接着又被徐也的一系列奇怪举动整得精神恍惚,此时脑海里的思维早就拧成了一团。 “……无极圣祖无所不能……戴罪立功……不信任便是……便是叛教,要下地狱……” 假道士张着嘴,神神叨叨个不停。 一开始,他的话还一字一句很清晰。 渐渐地,就越说越混乱,不由抱着头痛苦哀嚎。 在安静了片刻后,他见到徐也就要转身离开,吓得往前一扑:“我说,我说……” 原来,这假道士施展障眼法骗取钱财,是故意拉仇恨的。 到了明日的晌午,他再去赴约,必然会引起群愤。 到时候,自然就会有“苦度众生”的灿教中人出现,和这假道士演习斗法。 灿教中人降伏了他,既能黑一把道士,又能升华一下灿教。 可谓是一举两得。 这次,灿教是准备在烈阳县秘密扎根,设立护法坛,开始传教。 明天一早,他们会在深山老林中,隐秘召开五木会。 五木会,便是用来商议具体事宜的。 这五木会对灿教来说很是源远流长,而且来源于一个“传说”。 传说说的是无极圣祖见世间混乱,万灵野蛮生长,胡作非为,破坏了秩序,于是便想着亲手造出万灵之长,来统管世间。 这就是灿教中关于无极圣祖造人的传说。 具体的内容,是说那无极圣祖,随手取了五根木头。 把木头雕刻成人的模样,便形成了世间最初始的五个人。 其后,以五生二五,生生不息,人类便由此繁衍传承下来,这才有了芸芸众生。 徐也听得是直翻白眼。 别扯淡了,就算我读书少,你们也忽悠不了我。 这是抢女娲娘娘的生意么? 徐也估计,这灿教就是想给自己找个高大上的说法。 于是编造出了无极圣祖造人的事情,一下子就和人类起源挂上了关系。 太高大上了! 这所谓的传说,一开始只是一个说法。 久而久之流传下来,就变得越发神乎玄乎。 再经过一顿添油加醋,完善了前后因果,在愚昧的人眼中,就成为了真理。 而且这传说还编得很有心机。 据说无极圣祖招人用的那五根木头,分别是榆木,枣木,桑木,柞木和槐木。 这正好是取火的五木。 毕竟人类是在学会人工取火后,才迈进了一个新的文明阶段嘛。 徐也在内心吐槽了几句,然后询问五木会的具体地点。 不过这假道士只是底层人士,不知五木会的位置,但是今晚在犁河的河岸,会有人派船来,对了暗号便接他过去参加五木会。 徐也把该问的都问清楚了,说道:“你既然不怕死,就自行了断吧,你信任的无极圣祖,会判决你该去什么地方的。” 牢外的周十一,等得有些不耐烦。 他终于见到徐也出来,正想询问,却猛然听到牢里响起一毛骨悚然的惨叫,不由大惊失色,连忙窜了进去。 只见一个小东西扑腾到了自己脚下,好像是……半截舌头。 周十一再看那假道士,嘴里血流如注,赫然是自己拔掉了自己的舌头。 探了探他的鼻息,只有气出没有气进了,已然是必死无疑。 周十一眼皮一跳,回头看去,看到徐也正走到监狱门口,在踏上台阶。 幽光照耀着徐也伟岸的背影。 冷风吹来,周十一打了个寒颤。 这个徐队尉……有点可怕啊。 撼天司县衙。 主殿。 李少居面色凝重,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三人。 烈阳县的三位撼天队尉,都齐齐整整站立在殿中。 除了徐也和周十一外,还有一位叫邓翼的队尉。 这家伙长得像个巨人,比挺拔的徐也还高出一个头有余。 邓翼站在那,就像一面坚不可摧的墙。 李少居道:“这灿教起源于搏阳府,在那一带四处为祸。 搏阳府的同僚们,为了扑灭灿教,付出过惨重的代价,却收获甚微。 没想到灿教已经渗透到了瑶州府,还想以我烈阳县为据点,传播开来。 我们必须不惜代价,斩断这股蔓延的趋势!” 李少居缓了口气,看着三位队尉:“我的两年任期要满了,马上就要回京都长临城了。这巡令位置迟早会空下来,各位可要好好表现。” 周十一和邓翼顿时都面露期待。 尤其是邓翼,听得很是激动,胸膛几个大起伏,鼻息呼呼作响。 “那么,谁愿意晚上去犁河的河岸,冒充那假道士,坐船去探明白五木会的位置?” 邓翼立马道:“巡令大人,我去!” 李少居摇头:“不行,你人高马大,体型太壮太特殊,容易引起注意和猜忌。” 周十一略一思忖,道:“我去吧。” 李少居仍是摇头:“也不行,周十一你在县内担任了很长时间的队尉,熟悉你这张脸的人,太多太多了,也容易有意外。” 李少居说着说着,便看向了徐也。 徐也面不改色,心头却不免嘀咕, 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不就是摆明想让我去么。 我刚从瑶州府的训练营被调过来,完全就是一张陌生的脸嘛。 李少居笑道:“看来,只能劳烦徐队尉了。” 第20章 画舫 李少居一脸和睦,总是笑如清风,凡事也喜欢询问下属意见,但实则让人根本没法选择。 当然,他也不会非要把这种“羊入虎口”的活,塞给徐也。 李少居之所以看好徐也,是因为和灿教这种机警隐秘的势力较量,不是仅仅靠一身蛮功夫就行,还需要脑子。 徐也能从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假道士嘴里,撬出重要的消息。 在李少居的眼中,徐也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 另外也和李少居的心境有关。 身为京都知名官二代,一举一动都笼罩在父亲的阴影下,常常被人暗地里说没有父亲的扶持就不足成事。 所以,李少居对锐气十足的新人,更容易产生好感。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其他两位队尉,自然无话可说。 徐也刚出主殿,就被邓翼叫住了。 邓翼那庞大的身躯从背后笼罩过来。 “灿教都是一帮穷凶极恶之徒,希望徐队尉有惊无险,大胜归来!” 邓翼呲牙笑着,伸出一对大铁掌,拍在徐也肩膀上。 这两掌,就像两座泰山压在徐也的左右肩头。 徐也整个人被拍得顿时矮了两尺。 脚下的青石板裂开,塌陷出了一个深坑。 是在试探我的修为么? 徐也不动声色,运起八臂神猿拳的暗劲,八臂之力合于一臂,猛地往上一抬。 邓翼就感觉手掌心有一股锐力袭来,连震了八次,震得自己手麻酸痛。 所谓十指连心,这锐力由手向心,刹那间心里也仿佛有针刺般的痛。 邓翼连忙抽开了手,看着徐也脚下的深坑哈哈大笑道:“徐队尉,我是个粗人,刚不小心用了大力,你双脚没事吧?” 徐也脚尖一点,轻飘飘从坑里出来,也笑道:“我很好,我看邓队尉一头的汗,可是身体抱恙啊?” “无事无事,徐队尉不必介怀。” “好说好说……” 两人对视又是一笑,笑声都很爽朗,显得“其乐融融”。 到了傍晚,各撼天卫都依照李少居的安排,各就其位。 擅长隐匿追踪的燕小飞,奉命紧紧跟随徐也乘坐的船,随时汇报位置状况。 其余撼天卫,除了一个十人小队,留守在县衙策防之外。 其余所有人都在周十一和邓翼的带领下,倾巢出动。 李少居又知会了县令何正一声,命县尉领着三班衙役随时待命,以防备空虚的烈阳县有突发事件。 深夜。 犁河。 月光照耀,平缓的河面铺上了一层清冷的幽纱。 徐也身穿道袍,负手立在河岸边。 河中飘荡着一艘画舫,有着两层精致的小楼。 画舫开着窗,从窗口透出几团温馨的光亮。 隔着窗口的帘幕,隐约可以看见舫内的粉色罗帐,以及沉木香榻。 烈阳县这些年再破落,人心再惶恐,青楼也从未消失过。 醉倒温柔乡,不问明日事。 这儿的青楼女子,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至少也是有一门技艺傍身。 徐也本来以为,那河面上的楼船,只是普通的青楼画舫,却又觉得奇怪。 此时那艘画舫即无悦耳丝竹,也无莺燕笑谈。 就好像无人乘坐,就自个这么任性地漂流着。 徐也思忖间,一个娇艳欲滴的声音传来:“客官这是从何处来的啊?” 这是开始对暗号了。 这些东西,徐也都从假道士口中问出来了。 他便不急不缓地道:“从四面来,到八方去。” 那个女声哦了一声,又酥麻入骨地娇笑道:“客官你且听好,上面下面左面右面,心里面有天地。” 徐也接道:“北方南方西方东方,掌上方有人间。” 那画舫终于停了下来,转了个向,便往岸边驶来。 徐也一走上画舫,便觉得温香扑鼻,不禁心神摇动。 传中站着一名肤色白腻的高挑女子,穿着霞云薄衫,披着朱红色的散花披风,妍姿俏丽。 她柔柔弱弱地弯膝行了一礼,笑道:“奴家阿水,见过公子。公子为我教披荆斩棘,潜伏在烈阳县实在辛苦了。阿水这便载着公子去五木会见护法,共商大计。” 徐也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用鼻子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徐也寻着香榻坐下,那阿水已经端来了酒水。 兴许是她自个偷偷喝了一杯,此时脸色一片霞红,呈现微醺状态。 她掩嘴一笑道:“公子请慢慢饮酒,我给公子跳个舞助兴。” 阿水香足一点,人影蹁跹,薄衫飘动。 舞姿优美诱人,看得徐也直吞了一口口水。 只是…… 只是不太对啊。 不对的是……眼前怎么突然出现了三个阿水! 徐也只觉得画舫中的一切变得迷幻起来,双眼前朦胧一片。 徐也扭头,看见香塌上的小香炉,袅袅飘荡出清冽的檀香味。 越闻头就越晕,里面应该参了些特制的迷药。 徐也装成昏昏欲睡的模样,仰头倒了下去。 阿水连忙飞身上来,抱住徐也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道:“别慌,只是教中的老规矩。” 听到阿水的话,徐也放下心来。 看来不是自己被发现了,只是灿教中人素来谨慎,对底层人士也不十分信任,所以也有些提防的手段。 徐也当下运转心经,泥丸宫一片清亮,脑海也清醒过来,但仍然假装成昏迷的模样。 阿水喊了几声,又轻轻摇了徐也几下,见徐也都无反应,便放开了他。 她走到画舫中间,手指上化出长长的指甲,往木板缝隙里一插,紧接着把一块船板完全地卸了下来。 窗下是哗啦啦奔腾不息的水流。 阿水又拿起一件长袍,用三叉木棍支着,放在窗口,伪装成有人一直坐在窗边的模样。 然后,她一把抱起了徐也,从卸下的船板口跳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徐也微眯着双眼,惊讶地发现船底趴着好几只奇怪的玩意。 那玩意四肢干瘦细长,披散着头发,前身双臂撑着船底,后面双脚在不断地蹬着水。 是水鬼! 原来水下有水鬼在驮着船行驶。 徐也被阿水拽着,往河里越沉越深。 那些水鬼却盖好了卸下的船板,继续驮着船往前行驶。 这灿教也太过慎重了吧! 徐也心头一咯噔,也不知岸上的撼天卫,能不能看出破绽,若是只知道死死盯着画舫,那我就惨了。 我得单刀赴会,一人面对群魔乱舞! 第21章 灿教护法 徐也一路往河下沉去,一直沉到了河底。 河底的流速很慢,流水声也变得细微起来。 当然,现在的徐也,完全没有心思去听什么流水声。 因为他呛得慌。 本来以徐也的修为,在水里可以来去自如,都是小菜一碟。 问题是自己现在不是装昏迷么,只得张着嘴吐泡泡,呈现一种溺水呛水的状态。 水流从口鼻涌进了腹部肺部,肚子鼓鼓胀胀的,有一种窒息的钝痛感。 为了巡令的位置,我这牺牲也太大了吧。 不过在山神庙中,已经经历过一次九死一生了。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自己也就别矫情了,只能开始去慢慢适应痛苦。 好在阿水游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托着徐也上到了岸边。 徐也悄悄打量了一下,发现这儿并不是犁河的河岸。 估计是游进了犁河的几个小分支之一,具体在哪没法判断。 难怪刚才水位忽然变得很浅,磕磕碰碰的,自己还撞到了不少的石头。 徐也眼见阿水要低下头来,以为她要打量自己是不是昏迷状态,便赶紧紧闭了双眼,继续做溺水状。 不料嘴唇上却柔柔软软的,一股幽香扑鼻而来。 嘴上有一股吸力,要吸出自己肺部腹部积压的水。 徐也知道是时候了,就不再装睡,猛地坐起。 可能是出于报复的目的,他哇地吐出一大口水,喷了阿水一脸。 徐也跌跌撞撞地站起,东倒西歪地走了几步,可谓是演技精湛。 “这是……这是哪儿?” 他又迷迷糊糊问道。 阿水抖了抖湿漉漉的身子,说道:“就快要到了,请跟我来吧。” 岸前不远处,就是一片茂密的山林。 林中的树木高大,盘根错节,有一种原始森林的厚重感。 徐也跟随着阿水穿过百来丈距离,已经隐隐听到人声。 又踏着一条巨大的树根盘旋而上,终于到了。 前方矗立着一个巨大的木架子,木架下站满了人。 一个戴着尖嘴彩绘木面具的人站在木架子上,那人看向一尊盘坐结印的雕像,朗声道:“先拜无极圣祖。” 木架下的一群人,个个都目光呆滞,行动僵硬,听到命令立即跪地朝着雕像拜去。 那人又道:“再拜本护法。本护法在此设护法坛,会引领你们从污秽的世间,正式走进灿教,走向纯净乐土。” 人群都机械般齐齐掉头转身,对着那人又是一拜。 徐也留心听着。 根据假道士所说,此次灿教派遣来来烈阳县的是教内的一位护法,名字叫李如寄。 这李如寄修炼逆血功,已至七品巅峰,十分嗜杀好战。 在李如寄的手下,还有四位能力助手,都是使剑的好手,合称为四子剑。 这些人肯定都在这儿,自己一个人进去,无疑是羊入虎口。 徐也思忖间,又听见那李如寄大喊道:“好,最后流下你们污秽的血,献给无极圣祖,你们将会得到净化和指引。” 那一群人便一个个排起长队,队伍首位的人,拿起刀对着手臂就是一划拉,连半点皱眉都没有,好像是一个不会痛的傀儡。 血流进一个大漏斗里,估计是收集给李如寄练习逆血功的。 李如寄见人群有条不紊地排着队,便冷冷地朝徐也这边看过来,对阿水道。 “把他带过来吧。” …… 燕小飞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河上的画舫。 在加入撼天司之前,燕小飞是一名马贼,经常盯着梢一晚上不用闭眼。 他从小走南闯北,练就了一双好腿功。 到撼天卫后,也专精灵巧轻身术,学的是云燕功。 身法一经施展起来,简直比风还要轻。 燕小飞一直紧紧跟着画舫,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渐渐地,他就觉得不对劲了,窗口的人怎么一动不动的。 再看那船,行进得也太规律了。 感觉到了诡异之处,燕小飞便身子一飘,如一片薄薄的羽翼般滑翔了过去。 他无声无息落到船顶,从窗口悄悄望里一看,里面的“人”果然是支起来的一件长袍。 情况有变,燕小飞跳进了画舫内。 画舫空空如也。 奇怪,我一直盯着画舫,画舫里的人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燕小飞四处嗅着,嗅到檀香时头有点晕,便连忙捂着鼻子,到处看着。 他不但人机灵,眼睛也尖得很,发现了那船板上有一条划痕。 燕小飞捣鼓了一下,卸下了船板。 听着船下的水流声,他还没做出反应。 忽然,从下方伸出了一只手,把他拽了进去。 第22章 率先发难 燕小飞被一只手从画舫的缺口拖进河里,就要拔出腰间的刀反抗,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别慌,是我。” 燕小飞定睛一看,不禁一愣。 只见船下漂浮着几只水鬼的尸体,水面浮着一层血沫。 庄年正游在水鬼的尸体下,右手持刀,左手正拉着他。 燕小飞奇道:“庄年,怎么是你?!” 庄年嗯了一声,回应道:“你们都盯着水面,我便想着万一水下有蹊跷怎么办,于是一直潜藏在水下,悄悄远远地跟着。睡仙功练就的敏锐听觉,果然在船行驶不久后,让我听到了异响……” 庄年带着燕小飞往河底游去。 “闻到了么,有血腥味,应该是徐队尉留下的线索。” 两人越往下沉,水鬼尸首的血腥味就越远了。 又有一股新的淡淡血腥味,钻入了鼻孔。 河底围着一条条喜欢血腥味的鱼,游来游去。 燕小飞明白过来了,看河底有拖拽的痕迹,又想到画舫中闻了就头晕的檀香小香炉。 徐队尉应该是假装晕迷状态,他想留下痕迹,又不能有大动作,更不能突兀,让对方发觉。 于是就因地取材,故意用河底尖锐的石块,划伤了身体,所游过的地方,都留下了血痕。 庄年也是在杀掉水鬼后,发现河底有排成一长串的鱼,冲了上来舔舐血腥,才明白过来。 狠人! 庄年心道。 这件事情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在危急时刻,能临机应变,就非同常人了。 再说了,河底下的流速是很慢,但血腥味也会很快被冲散。 即便是五感灵敏的撼天卫,也未必能嗅到这一点。 明知道留下的线索,可能根本就不会被人发现,但还是做了最努力的安排。 庄年说不钦佩,那是假的。 他叹了一口气,嘴上冒出一连串咕噜噜的气泡。 庄年道:“你赶紧上去通知一声,行动做相应调整。事不宜迟,我先顺着稀疏的血腥味和鱼群跟过去。” 燕小飞点头答应,正要朝上边游去,又回头:“庄年,你不是和徐队尉看不对眼么,怎么这么勤快?” 庄年闻言先是一怔,紧接着心头产生了莫名的情绪。 他不由地想起在苏子异的洞府里,那百头百手百脚的苏子异朝自己袭来时,若不是徐也那及时地一踹,把自己踹出了洞府。 被那股凶猛的巨力拍到了,自己不死也得重伤了吧。 庄年也不知道徐也是不是有意救自己,但事实是因为他那一脚,自己幸免遇难。 所以自己是报恩么? 说不清道不明。 庄年倔着嘴不愿承认,只是道:“没什么,职责所在罢了。” 说罢再不耽搁,像一条鱼一样摆着双腿,顺着嗅着极淡的血腥味迅速游了过去。 …… 另一边,徐也正跟在阿水背后,踏着大木架子的木梯,拾级而上。 他发现那护法李如寄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周围不少戴着木面具的人,都奇怪地盯着自己。 虽然看不清脸,但眼神不善。 很诡异。 为了安全起见,徐也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放出了瘦皮鬼,跟着护法李如寄去一探究竟。 这瘦皮鬼的特点,一是速度如闪电,二是一嘴血牙锋利无比,连铁链都能咬断。 在茂密厚实的深山老林中,要隐匿身形,实在是小菜一碟。 李如寄沿着巨大树干上被凿出的路,进了一间搭建在树上的木屋。 阴暗的角落,一个驼背矮小的老人恭候着。 老人脸上也戴着木面具,只是面具上的色彩,没有护法李如寄的丰富传神。 佝偻老人端着一大盘血水,走到李如寄跟前。 他腰间挂着一把短剑,估计就是李如寄手下的四子剑之一。 李如寄把双手伸进血盆里,血水如有灵性般,欢快地顺着李如寄手臂往上爬。 像一条条血红的蚯蚓。 李如寄刹那容光焕发,身上血光大盛,喘气道:“爽,舒爽……” 片刻后,盆底血尽,李如寄伸回了双手。 血光褪去,他看着老人道:“香血丹炼得怎么样了?” 老人低头道:“已经过了‘三炙四滚’的步骤,马上就要炼制成功出炉了……” 李如寄笑道:“不错,等吃了那颗香血丹,再洗一次血浴,我这逆血功就要圆满了,届时冲击六品有望。在一个区区的烈阳县,完全可以横行霸道了。” 佝偻老人恭声道:“提前恭贺李护法血逆功大功告成。” “好!对了,待会你去见下那道士。别的不用说,就直接……” 李如寄化掌为手刀,做出抹脖子状。 佝偻老人一惊。 “直接杀?他潜伏在烈阳县,把周边局势和势力摸了清楚,也算是有功劳苦劳的。” “所以啊,灿教已经不需要他了。直接杀掉,才是最安全的。” 老人又道:“我们不是需要通过降伏他,唱一个剧,好让灿教在烈阳县民众中传播开来么?” 李如寄声音冰冷了下来。 “老马啊,我对你很失望。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喜欢墨守成规。现在已经不是扎根搏阳府那会儿了,还能容忍我们慢慢吞吞地发展。撼天司的鹰爪到处都是,情况在变,我们的手段也要变得更酷烈。” 佝偻老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是!” 老人走出树屋,面泛杀气。 他没有注意到,在浓密的树叶中,龟缩着一只像猴子般的丑陋鬼东西,咕噜噜地转动了下眼珠子。 …… 这是一间狭小的屋子,长宽不过一丈。 四周的墙上,挂满了木制面具。 是灿教的五木面具。 徐也进到这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来时,阿水就离开了。 好在他并没有孤坐多久,就有一名佝偻的老人和蔼地走了进来。 “你的事情办得很好,马上可以晋升为护法坛使者了。看,护法送给你什么好东西?” 老人笑眯眯地从背后摸出一个长条的木盒子。 徐也伸长脖子,凑过脑袋看去。 这傻子,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老人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然而,就在老人眯着眼成竹在胸,就要出手却不留防备时…… 徐也率先暴起发难。 四子剑之一是么? 那就先卸了你的剑。 徐也一脚踢飞老人腰间的剑,同时双手呈半圆合围,掐住他的脖子。 咔嚓! 徐也十指并拢一掐,直接把他脖子给掐断。 第23章 冲击七品 徐也出手十分果断,在老人全然没有防备时,全力出招,就是要达成一击必杀的效果。 而佝偻老人在脖子被掐断前,怎么都想不通,这个必死无疑的瓮中之鳖,为什么会先发制人? 随着脖子被掐断发出的,那一声清脆美妙的咔嚓声。 徐也完成了这次极为短暂的搏杀。 老人的疑惑,永远得不到答案了。 徐也松开手,看着佝偻老人歪着脑袋倒地而亡,也舒了一口气。 为了确保老人死透了,又召出瘦皮鬼,对着老人的头颅一顿“补刀”。 屋内的景象惨不忍睹。 徐也蹲下身,开始摸尸,结果只摸到了一把古铜的旧钥匙。 这钥匙被老人揣在里层的胸口前,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把钥匙收好后,徐也贴着门,从缝隙里往外看去。 护法李如寄正在木架高台上,颐指气使地指指点点。 李如寄的脚下,正以十余人一组,各扛着五根巨大的原木。 门外有灿教中人走过,低声交谈着。 徐也得知五木会马上要开始了,灿教中人都要去祭拜这五根“造人”的原始之木。 所有灿教中人都要去么…… 这老人是李如寄的心腹,他的缺席,很容易引起注意,事情也会随之败露。 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徐也从墙上取下一枚尖嘴的木制面具。 据他观察,这面具上的色彩越丰富,就说明教内的地位越高。 徐也选了一个色彩丰富的戴上,这样有利于走动。 又选了一个原色的揣在怀里。 原色的面具是最底层的灿教中人戴的,这样一来人数庞大,利于浑水摸鱼。 徐也走出小屋,关好门。 他戴着面具,时而混进队伍,时而独行,不断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些搭建的都是便捷的木屋,围着树干而建,层层叠叠。 徐也越走越深,渐渐地人声远了,却闻到一股药香。 他嗅着香味,走到一扇大门前。 这扇门开在树干上。 估计是树中被挖空了。 徐也从怀中的钥匙偷偷打开门,看到面前放着一个精巧的丹炉,不禁想起李如寄提到的的香血丹。 香血丹的炼制,需要很多稀有的灵药芝草。 比如血莲、沾仙草等。 而且要经过“三炙四滚”的步骤,才能炼制成功。 三炙,指的是经过三次大火闷炼,这一步是要炼出所有药草的精华气。 四滚,指的是要用特制可以不停翻滚的丹炉,把互相排斥的精华气,一点点融合,互补互助。 想要炼一枚香血丹,是非常耗时耗力的。 除了材料稀有之外,炼制过程有一丁点的差池,都会前功尽弃。 打开丹炉,躺在里面的是一滴比小拇指指甲盖还小的深红色丹药。 徐也迟疑了。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这枚香血丹,是李如寄用来七品巅峰冲六品的,药力肯定很生猛。 九品武者力量在皮,到了八品就能皮肉筋骨合一。 而到了七品,则是炼血。 这枚香血丹,可以帮徐也提前稳固好血脉。 当然,前提是自己能挨得住,才能直冲七品。 挨不住,人就没了。 徐也微张开嘴。 吃! 拼了! 虽然自己在沿途留下了痕迹,但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要知道这个地方,光李如寄一人就是七品巅峰,其余的四子剑估计是八品。 再加上一大帮灿教教众,自己一个八品不拼一把,估计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一念至此,徐也把香血丹扔进了嘴里。 丹药进了嘴里后,一开始只是舌头有点烫。 慢慢地香血丹融化成一滩浓液,滚下了喉咙。 吃下去后,有那么十几瞬,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好像喝下去了一口白开水。 但是紧接着,浑身就燥热起来。 身体里仿佛有无数条沸腾的河在奔流。 是血液,体内的血液好像烧开的水,四处流窜。 徐也头冒雾水,整个人氤氲在一团水汽中。 他紧紧咬牙,忍受着药力在身体里肆虐的痛苦。 血液越来越烫,血管挤压得仿佛要爆裂开来。 每一条血管里,都似乎藏着一把烧红的刀。 徐也赶紧运转心经,导引强大的药力,去冲击泥丸宫的黑暗部分,来转化炙热的力量。 木架高台上的李如寄,正指挥中人竖立起了五根巨大的树木。 五木拱卫着无极圣祖的雕像。 忽然,李如寄眉头一皱,看向前方最大的一株古树。 他察觉到什么,又有点捉摸不定。 那不是炼香血丹的地方么?! 不能出任何差池! 李如寄见老人没在,便给阿水使了一个眼神:“去看看,靠近香血丹丹炉的,杀无赦!” 丹炉旁,徐也汗出如流水,浑身湿透,地下也是一大片的水渍。 脑海中的泥丸宫,黑暗部分一点点被驱散,一点一点消减。 但血液仍是越来越热,痛苦也越发剧烈,果然难以承受这股药力。 我不会在冲击七品的道路上,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忽然,一个绰约身影推门而进。 正是阿水。 这时的她,和接徐也时的柔弱顺从的阿水,完全是两个模样。 面无表情,杀气涛涛。 果然,灿教就没个正常人。 还以为这阿水,是一个被拐进来的无知少女,现在看来,恐怕也是惟命是从,失去自我的傀儡。 再看她拔出腰间的软剑,徐也明白了,她是四子剑之一。 阿水软剑一抖,剑尖如张嘴的毒蛇,噬咬而来。 徐也迅速运劲,点地而起。 人在半空,徐也大叫不妙。 血管怎么好像到了爆裂的临界点,全身针刺般的痛。 这一下痛得徐也青筋暴起,又滚出了一身热汗。 完了。 看来是体内的气劲,和药力冲突! 在未完全炼化药力前,自己如果出手,就真的会像个气球一样炸裂开来…… 更惨的是,药力在源源不断冲击泥丸宫。 泥丸宫里一片翻江倒海,没法召唤出系统中点亮的图录。 徐也叫苦不迭,人刚落地,阿水的剑就追了过来。 剑上冷光逼人,映照进徐也的瞳孔里。 剑越来越近,就像索命的死神已经飞到眉前。 要么爆体而亡。 要是死在剑下。 都是死路,完全没得选啊! 第24章 你必死无疑 徐也脑瓜子一凉,阿水的剑已经近在眉前的咫尺。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见一声“还你一踹之恩”,徐也便觉得腰间被人踹了一脚。 这一踹用的是巧劲,不但让自己躲过了抖来的软剑,人也安安稳稳落到地面。 来人一踹之后,又是一招“激雪”,以刀化白光流星,逼退了阿水的攻势。 随后他就地一滚,抽出横切进树中的刀,和阿水战作一团。 徐也见是庄年,正要询问撼天卫的情况,忽然又见到一人咋咋呼呼地,像燕子一般滑掠过来,持刀守在自己身边。 燕小飞兴奋道:“徐队尉,我也来了!” “好!其他人呢?” “都在赶来,他们要散开队形,设下包围圈,以防有漏网之鱼。而且巡令还请调了霖县的撼天卫来支援,争取把这些玩意一网打尽。我和庄年先偷偷摸了过来。” 闻言徐也心头一暖,当下再不废话,专心致志化解药力。 把一股股的炙热药力,直轰向脑中的泥丸宫。 一时之间,徐也的脑门上是云蒸霞蔚。 就像一个雾人。 随着扑扑簌簌的声响传来,又有不少灿教中人飞到树干平台上来。 在这阴暗空洞的树木当中,那些戴着怪诞木制面具的灿教人,有如鬼影憧憧围了过来。 庄年鏖战阿水,本来是稍胜一筹的,可随着灿教中人的加入,他就渐渐难以支撑了。 只能和燕小飞退守,一前一后把徐也护在正中。 燕小飞就更惨了,狭小的地方身法施展不开。 他的实力只有九品巅峰,算是才半根脚趾头触碰到八品的门槛,应付灿教中人的围攻,显得很吃力。 不消片刻,徐也便看见一片血花泼洒过来,脖颈和脸上一片温热。 又听见燕小飞啊地痛苦叫了一声,原来是他肩膀上中了一爪,伤口深可见骨。 燕小飞痛道:“完了,完了,同僚都是属乌龟的么,这么久还没来?” 庄年安慰道:“别自乱阵脚,聚精会神迎战,能杀一个是一个。” 庄年的话才落音,身上也添了几道浅浅的伤口。 燕小飞闻言叹气道:“都怪我当马贼时做过不少亏心事,这就是报应吧。罢了罢了,此生揭过,来生再当个好汉!” 此时庄年被灿教各类兵器架住,几乎动弹不得。 眼见燕小飞就要遇害,而阿水又全力出剑。 满树内都是明晃晃的剑光,就像无数条毒蛇,要把重围中的三个可怜人一举吞噬掉。 徐也豁然睁开双眼。 七品! 他终于挨住了狂猛的药力,冲到了七品! 徐也一握拳,只觉得血液中蕴含可怕的力量,整个人都沸腾狂躁无比。 他伸手过去,从无数道锋利的剑光中,夹住阿水的软剑。 手臂上的肌肉一鼓荡,一股股气劲奔进软剑内,登时把软剑震成无数碎片。 阿水大惊失色,握剑的手滚烫无比,人已经被巨力震飞。 逼退阿水后,徐也手上的动作不停。 八臂神猿拳前,铁拳如雨,一瞬间打出八拳,八拳后又接着八拳。 那些围住庄年和燕小飞的灿教中人,朝外跌倒过去,血水四溅,惨叫声连绵不绝。 徐也提起两位同僚,像陀螺般升起,飞出包围圈后,把两人护在背后。 此时徐也的血液仍是十分滚烫,但药力已经和身体接纳融合,给他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力量。 他就像一个滚滚热浪的烘炉。 庄年两人只觉得炙气扑面,再看徐也身上的道袍飞舞,湿透的袍子呲呲呲冒出热雾,有如神人。 两人看得一呆。 又是羡慕又是激动。 这便是七品武者的威压么?! 阿水领着一众灿教中人,心有余悸不敢靠前,想到徐也无坚不摧的拳头,仍是心存忌惮。 此时,一个怨气十足的喝声响起,滔滔滚了过来。 “卑鄙小贼,竟然敢偷吃我的香血丹!死,你必死,必须死无全尸!” 高大的树木下,一道人影拔地而起,有如一道血龙直扑而来。 那人面具被崩了开来,怒发冲冠,一头杂乱的头发冲天飘扬,满身血光,正是快被气快疯了的李如寄。 李如寄一飞上树干高台,便状若癫狂地拍出一道血掌。 “退后!” 感觉到了澎湃的威压,徐也连忙提醒两位同僚。 他弓身攒劲,以拳接掌,运起八臂神猿拳的暗劲,八劲叠为一劲,轰了过去。 嘭! 气劲乱飙。 徐也喉咙一甜,如遭泰山压顶般,噔噔噔连连往后退去,直到撞到了结实的树干,才停下身形。 这就是七品巅峰的实力么!。 和自己这么一个还未打牢基础的伪七品,简直天差地别。 徐也一边提防着李如寄,一边朝脚下一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不知有多少灿教中人,正从树下蜂拥而来,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直发炸。 咻! 又有劲弩破空声,从林外射来了一片弩雨。 那些正攀爬着,有如行尸走肉的灿教中人,有的惨叫跌落下去,有人踩着同教中人身体,慌忙往上攀飞。 四周茂密的树林,不时闪过一道道矫捷的身影。 撼天卫合拢过来,四处踏飞,或拔刀斩杀掉高处的岗哨,或是抽出龙弩对准目标就射。 邓翼狂吼一声,像一尊巨大的铁疙瘩,冲进灿教的人群中,搅得人仰马翻。 随即邓翼拔出腰间的刀,这刀是特制的,往外一拉,就拉出一条细长的刀柄,变成了一柄长刀。 长刀过处,四肢血液喷溅。 撼天卫终于来了! 徐也松了口气。 李如寄也往树下看去,顿时怒不可遏。 这次他潜伏到烈阳县外,能打的只带了四子剑。 虽然下方的灿教中人看起来乌泱泱一片,但能手不多,有些还是一路行来临时收编的,更别提那一大群木讷的傀儡民众了。 李如寄咬着牙,很不甘心,想要冲下去大杀四方。 但他马上平复过来,再看到徐也,立马爆发出更深的仇恨。 杀死这个人才是重中之重! 李如寄伸手一握,半空中化出一只巨血手,把徐也抓了起来。 第25章 代巡令徐也 徐也被一只血手抓起,眼见下方的人和树屋逐渐变小,李如寄那张扭曲愤怒的脸如影随形。 徐也连忙抡起八臂神猿拳,一拳接着一拳。 一轮铁拳砸下去后,仍未脱离血手的束缚,只能更努力地挥舞拳头。 拳如疾矢。 砰砰砰! 打得血手光芒摇曳。 终于在又一拳砸落后,血手破碎,徐也从高空摔落下去。 他借着树叶枝条缓冲,也不管身体划开多少道口子,直接翻滚落地,起来后招架警惕看向四方。 李如寄像跟屁虫一样瞬间而至,一个巨掌从天而降。 徐也身如白猿,踏飞上了树。 他闪躲得已经很快了,但锋锐的气劲紧追而来,就像两片薄刀片,又在徐也耳朵上留下两道血痕。 “嘶……” 真痛。 李如寄继续像疯狗一样穷追猛打。 如果徐也不是凭借着八臂神猿拳,在树上林间如履平地,估计人早就没了。 但就算是这样,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再加上李如寄逆血功的作用,浑身血气迅速流失,头昏脑胀。 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成为李如寄掌下亡魂。 “死死死!” 李如寄疯叫着,他充满仇恨的双眼,完全把徐也当作了杀父仇人。 究其缘由,是因为李如寄天资很一般,不知残害了多少人命,洗了多少血浴,才修行到了七品巅峰。 只有香血丹,才能让他看到冲击六品的希望。 这香血丹被徐也给偷吃了,徐也自然而然也就和他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徐也心力交瘁啊,只能运转心经,保持泥丸宫清亮,强打精神夺路而逃。 但逃不是上佳之策。 光逃不出手,那是必死无疑。 只能让李如寄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犯了疏忽,然后想办法一击必杀了。 徐也见前方树上横着一条细枝,故意一脚重重踩上去。 咔嚓。 树枝断裂,徐也装作被伤势牵动了全身,失足掉落下去。 那李如寄果然也调转方向,如一头狂狮,血掌猛轰而下。 徐也刹那召唤出一只墓鬼,挡在身前。 李如寄猛然见到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缕鬼魂,不由一呆,但又马上冷笑。 这么弱的挡箭牌,也敢使出来。 幼稚! 李如寄一掌把墓鬼拍得魂飞魄散。 但就在李如寄呆住的那一瞬间,徐也已经有了足够的应对时间。 尽管耳朵被震得鸣响起来,尽管全身被气劲刮得剧痛无比,徐也还是刹时抓准了机会。 就是现在! 青肚婆出现在李如寄背后,长长的头发,和无数条白色绸带,把李如寄裹成一个大茧子。 在李如寄气急败坏,从茧子里破身而出时,瘦皮鬼又躬身一弹,如闪电般咬向李如寄的脖子,从他脖间咬下一大块鲜血淋淋的肉来。 在李如寄怒吼拍飞瘦皮鬼时,徐也又瞬间拔刀掷出,一招“激血”,斩雪刀飞射进李如寄的眉心。 此一环扣一环,一招接一招,都是不要命的搏杀。 稍有差池,就是身陷万劫不复之地。 庆幸的是,李如寄晃了晃,终于不甘心地倒下地去。 徐也抹了抹一额头的冷汗。 真惊险。 即便如此,徐也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准备例行事宜——补刀。 然而,还没等他走近。 那李如寄猛地弹了一弹,一块块血肉从身子里凸了出来,像吹气的气球一样鼓胀起来。 赤红的血管筋络,都一条条暴露在血肉外。 李如寄再站起时,已经变得无比高大,就好像一座肉山。 他浑身散发的力量也更澎湃更汹涌。 徐也心惊不已。 什么鬼东西,一刀斩进眉心也不死?! 四方树动,有如狂风过境,一人轻飘飘落在树林上。 “这是逆血功的‘爆血’,他是准备同归于尽。徐队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把他交给我吧。” 徐也闻言抬头看去,只见李少居踏在树叶上,气定神闲地盯着李如寄。 “你是什么东西?”李如寄咆哮道。 “烈阳县撼天司巡令李少居。” “哦,灿教中人都听说过你的大名,龟缩在父亲光芒下的无能小辈。” 李少居笑了笑,颇为无奈地道:“总是这样的话,真是听得耳朵都长老茧子了。” 李少居扑进风中,身子缩成了一尺大小的小人,瞬间又变成丈余的巨人。 在他一缩一涨一大一小变化之际,已经在眨眼间跨越了一段极长的距离。 紧接着,李少居从怀里摸出一根小黑锥。 他顺手一扔,黑锥尖啸刺去。 居然就像撕裂纸片一样,轻易划开李如寄的气劲罩,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 从始至终,李如寄都还手的余力都没有! 李少居拍了拍手落下地来,心情大好,刚想对徐也说只是小手段,不用稀奇。 忽然听见砰砰砰的声音,却见是徐也一手握刀,一手捏拳,对着李如寄死尸一顿狂轰滥砍。 李如寄登时变得惨不忍睹,不可描述。 徐也忙活了一阵,抬起头笑道:“抱歉巡令大人,我习惯补刀了,不补刀不舒服。” 李少居眼皮一跳,咳了咳道:“嗯,补刀……补刀是个好习惯。只是……” 只是这方式过于凶残。 随着李如寄的暴毙,这次围剿灿教护法坛的任务,基本告一段落了。 眼前的这座山叫做莽山,在烈阳县和霖县交界。 莽山地形复杂隐秘,灿教在这儿设护法坛,也是有考虑的。 这次行动,烈阳县撼天司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不论轻伤和重伤的人,光阵亡的撼天卫就有七人。 这对于拢共只有七十余名撼天卫的烈阳县来说,是一笔很大的损失。 如果不是霖县的撼天卫来援,恐怕要付出更重的代价。 好在,任务完成得还算完美,把灿教渗透过来的教众扑杀得干干净净。 撼天司县衙主殿。 殿中,撼天卫挺立如刀。 殿内气氛凝滞。 李少居道:“围剿灿教护法坛的事是结束了,但灿教的事兹事体大。所以,我要去一趟瑶州府的府衙,和各县巡令共商计划。这几天,需要一个代巡令,来暂时接管我的位置。” 李少居扫了众人一眼,道:“你们认为,徐也任代巡令怎么样?” 殿中不免一片哗然。 虽然说代巡令只是临时的巡令,但众人都知道,李少居卸任在即。 这个代巡令,十拿九稳就是日后的巡令,真正掌管一县撼天卫的巡令! 第26章 野庭荒废无人居 一众撼天卫的反应,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并不是每名撼天卫都像李少居那样,倚重或者了解过徐也。 徐也自己麾下的撼天卫倒还好,毕竟一起经历过开渔镇的生死洗礼。 周十一和邓翼麾下的两队人马,都对徐也很是陌生。 加上这一次,很多撼天卫才算见到徐也第一面第二面。 一个刚从瑶州训练营调过来的撼天卫,短短半个来月,就爬升到代巡令的位置。 这个速度,在撼天司的十三年历程里,几乎是破天荒。 但毕竟撼天司纪律严明,殿中的许多人,都对李少居不拘一格的行事风格很了解,也就没用人敢明着站出来反对。 只是大家伙看向徐也的眼神,都目露疑惑。 这个人能行么? “好了,事情就交待到这了。我去府衙几天,这一趟去去就回。这几天烈阳县就仰仗徐代巡令了。” “必不辜负巡令大人所托!” 李少居历来雷厉风行,交待完事情后,已经有心腹随从牵来了骏马。 李少居跨上骏马,一招手,便领着几名心腹疾驰远去。 只是,他看向徐也的那一眼很有深意。 仿佛是在对徐也说,代巡令的位置交给你了,随之而产生的问题,你也自己去解决。 这短短几天,你若立不了威信,又或者是把烈阳县搞出了乱子。 那么就是能不配位,真正的巡令一职和你无缘了。 随着李少居的马蹄声远去,徐也缓缓踱步,走到六十余名撼天卫的面前。 徐也先是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我叫徐也,我知道有很多人还不认识我。没关系,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让你们认识。” 随即,徐也又扫视了众人一眼。 “我向来开明公正,喜欢广纳意见,你们若是有什么不满的,都可以说。但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遇到影响行动,不听指挥的,必然会责罚从严!” 徐也顿了少许,又道。 “那么,有人对我任代巡令一职,有意见么?” 不少撼天卫都开始环视左右,蠢蠢欲动。 有的人眼神闪躲,有的给他人精神鼓励。 终于,有一名撼天卫鼓足了勇气,准备迈步出来。 说时迟那是快,徐也瞬间拔出了腰间的刀。 刀化作流星白羽,飞射而去。 叽叽喳喳,有四只麻雀正从殿外飞过。 斩雪刀如急矢帮爆射而上,贯穿了飞在一条直线上的两只麻雀。 徐也屈指一弹,殿中无故生风。 只听见呼啸有声,从他指间弹出一道气劲击打在刀刃上。 叮! 斩雪刀凌空一转,改变了飞行轨迹,贯穿了第三只麻雀。 唯一存活的麻雀惊叫不已,慌乱扑翅。 徐也抽出龙弩,曲臂按下机括,利弩飞射到刀柄上。 斩雪刀划开一道银色的长弧,飞到那只麻雀的前头去了。 众撼天卫以为徐也算岔了力量,这一刀落了空,正想暗自发笑,却见麻雀一头撞上斩雪刀的刀刃上。 紧接着斩雪刀从天而坠,横插在殿外的台阶上。 四只麻雀的尸体连成一串,鲜血顺着刀刃流下。 阳光照耀在刀上,寒光明晃晃地十分刺目。 众人眯了眯眼,浑身一冷。 徐也收回龙弩,道:“这麻雀聒聒噪噪叽叽喳喳的,搅得人心烦。好了,回到正题,有人还有有问题么?” 那名想跨步出去的撼天卫,脖子间湿漉漉的一片汗水。 他咽了咽口水,回到了队伍中。 燕小飞悄悄举臂喊道:“没有意见!” 徐也原本麾下的一队撼天卫,也都附和道:“我们没有意见!” 徐也点头笑道:“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我徐也只能却之不恭了。暂代巡令一职,和诸位同僚一起拱卫烈阳县的安危!” 围剿灿教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县内少有的安宁下来。 所以徐也担任代巡令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给七名阵亡的撼天卫家属发抚恤。 每家补贴一百银两的抚恤金,虽然这笔钱禁不起大吃大喝,但对平民百姓来说已是巨款了。 若是能够省吃俭用,可保证下半辈子的生活无忧了。 至于安全问题,撼天卫的亲属,一般的流氓地痞根本不敢招惹。 再说在撼天卫中,也有亡者的挚友知己。 关键时候会帮持一把,比如常常照料孤儿寡母。 徐也走访各处的家属,一连六家下来,抚恤的工作都做得很是顺利。 可到了第七名撼天卫的家门口,就出现古怪了。 院口门扉腐烂,院前是一条烂沟渠,苍蝇乱飞。 院墙的瓦片上还积着厚厚一层的枯枝残叶。 敲门无人应答。 徐也便翻了墙过去,只见院中枯草丛生,青苔遍布。 院中的房屋早成了断墙残瓦,也不知荒凉了多久,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可根据文书的备录记载,地址是不会出差错的。 住在这个院子的撼天卫名叫苏龙,隶属于周十一麾下。 徐也便派遣燕小飞去把周十一找来。 周十一过来一见这墙屋颓败、满院荒废的景象,诧异出声。 “这不是苏龙的家么,怎么会是这个鬼样子?!” “周队尉说说吧,你为何如此惊讶?” 周十一一脸惊疑不定,平复了心情,才道。 “徐队……代巡令大人,你是否记得。大约十天前,你去率队去开渔镇前,到了主殿一趟,那时我也在。” 徐也点头道:“自然记得,那时巡令大人在给你和邓队尉安排任务。” “嗯,是一桩山魈在荒山中的杀人案,当然重点不是山魈。而是我们队完成任务后,恰巧经过了这里,我亲眼看着苏龙推开院门进去,还和他告了别。” 周十一伸手轻轻一推,腐烂的院门就吱呀一声,散成几块倒在院中。 从荒草里惊起了几只黑色虫子。 “院中的布置十分温馨别致,对了,这儿还有一个桌台,摆着点心酒水。” 周十一所指的地方,是一张早烂得不成形状的木桌台子。 木头缝隙里,长满了又青又黑的苔草,看起来脏兮兮的。 “这儿呢,是一棵桃树,开着满树灿烂的花,花香醉人。” 周十一指着的方向,却只有一棵光秃秃的黑树,一部分树根烂得快成了一滩泥。 “苏龙的妻子就站在桃树下,她长得很漂亮,像个晶莹剔透的瓷人,还笑着和我们一一打招呼呢。那时我们刚击杀了山魈,困乏得恨。又见夜深了,就没打扰小两口的浓情蜜意,只和苏龙开了几个荤腔,就离开了。” 第27章 玩泥巴去吧 周十一感慨颇多,再看眼前的废弃宅院,惊疑不定地道。 “怎么会……十来天前,这儿还是一座温馨雅致的小居院,而现在……” “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荒废了十余年……” 徐也不理会周十一的疑问,把里里外外转悠一遍,随口问道。 “这些天,苏龙有什么异常么?” 周十一点头道:“倒是有,本来苏龙是踊跃开朗的人。近些天来,他变得有些意志消沉,沉默寡言。但其实……我们这些人,直面了太多阴暗邪祟的东西,心情时起时落也是很正常的。” 忽然,周十一猛地拍了一下大腿。 “对了!说起来奇怪,围剿灿教时,苏龙被安排的任务,是追剿漏网之鱼。其余阵亡的六人,都是先锋队。先锋队第一波和灿教中人硬撼,固而伤亡惨重。可紧接着我们和霖县撼天卫一起层层叠叠推进,几乎没有能突破包围圈的,即便……” 徐也听周十一絮絮叨叨的,便一句点明了关键。 “即便有灿教余孽漏网,也几无还手之力,所以苏龙的死,看似正常,实则不正常。” “对。” 徐也把周十一的说的要点一一在心里记着,扬手道:“走,回县衙殓房!” 殓房。 阴暗干燥的殓房中,七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并排放着。 一般来说,撼天卫阵亡的尸体,不会交由其家人掩埋,而是一并焚烧了。 此举是为了防止那些炼尸炼鬼的邪修,把本身有武道修为的尸体挖出来,炼制成尸兵为祸四方。 掀开盖着的白布,每一具尸体上,都有多个多类利器造成的创口,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 要是硬说出区别来,那就是神情。 有的死前大义凛然,有的一脸不甘心,有的满脸恐慌。 只有苏龙的神情,是无视生死的淡漠。 徐也看着苏龙鼓鼓凹凹的肚子,突然拔出腰间的刀,就要切过去。 旁边有一名撼天卫,正是苏龙的挚友,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说道:“苏哥已经去了,代巡令大人还不让他安息……” 这撼天卫被周十一瞪了一眼,只能悻悻闭嘴。 徐也手上的动作不停,用刀尖一划拉,对着肚皮直切下去。 再用刀刃侧着往旁边一挑,便把肚皮挑了开来。 只见苏龙尸首的肚子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硬壳虫子,不断挪动爬行着。 这情景看得周十一和身后几名撼天卫头皮一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黑色虫子见尸首有了缺口,便顺着刀刃往上爬来,又展开了黑薄的翅膀,如雨幕一般扑了过来。 “都退后!” 徐也喝了一声,冲到当前,他运起血脉力量,浑身笼罩起一层滚烫的血气罩。 黑壳虫子蜂拥飞来,但都在徐也身前一尺处冒出焦烟,纷纷坠落。 再去看那苏龙的尸体,已经只剩下一层人皮和骨架了,血肉早就被啃咬得干干净净。 在几名撼天卫还在愣神,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之际,徐也已经边走出殓房边吩咐道。 “把苏龙的尸体赶紧烧掉,所有人到主殿集合!” 周十一战战兢兢地跟了上去。 “周队尉啊,看来和你一起出任务,去击杀山魈时的苏龙,就已经不是真正的苏龙了。” 徐也的话,让周十一从内到外寒气直冒。 周十一是烈阳县最老牌的队尉,他的胆子并不小。 他害怕的,也不是那些丑陋恶心的鬼怪。 而是自己以为自己熟悉的人,其实一无所知。 这就比如一直同床共枕的妻子,忽然某天夜里坐起,就着烛火在你面前撕下血淋淋的脸皮。 又或者是照料你长大的父母,咧嘴笑着揭下了自己的头盖骨,去盛汤给你喝。 这是一种把情感的伪装完全撕裂开来,所呈现的一种赤裸裸的可怕。 当然,周十一的心神不宁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苏龙是他麾下的撼天卫,他难逃失察之罪。 一个专门对于神魔鬼怪的组织,自己手下却出了一个被虫子啃空身子的“怪物”,而自己至少十天以上毫无察觉。 可怕。 周十一想着想着,额头就冒出了冷汗。 他见徐也已经走远,便又赶紧追了过去。 傍晚,残霞如血。 撼天司县衙。 主殿。 集合的撼天卫,多多少少都有些怨言。 有人以为这是徐也新官上任烧的三把火,无事就耍耍威风。 而且从这几队撼天卫的队形,就能看出他们对这位新代巡令的不满程度。 徐也麾下那一队撼天卫,自然是整齐如一,飒爽昂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曾经的队尉。 周十一队下的撼天卫,本来稀稀疏疏的,但被周十一臭骂了一顿后,都站得笔挺起来。 至于邓翼那一队,完全是懒懒散散状态,就如同逛街唠闲话家常一样。 邓翼对徐也任职一事,肯定是不服的。 特别是在经过灿教一战后,邓翼厚积薄发,从八品巅峰冲到了七品,自认一身铁躯,所向披靡。 这种不服的情绪就更加强烈了。 徐也见眼前稀稀拉拉的队形,并不发威,只是喝道:“周十一。” “属下在!” 周十一这一声应得铿锵有力,简直让邓翼“刮目相看”,又迷惑不解。 这周十一是什么时候,对徐也服服帖帖的了? “你负责把每一位的撼天卫都检查到位,看是否有情绪低落,沉默寡言,举止异常的。” “是!” “庄年。” “属下在!” “你带人核查下县衙内的兵器库,药草房,术法典籍房,看看里面的东西是否有丢失和遗漏的,我给你钥匙。” “是!” 徐也道:“好了,任务发布完毕,解散。” 邓翼一愣,不解地道:“那我们……我们队呢?” 徐也一脸冷笑,盯着邓翼道。 “呵,还有脸提你们队?巡令大人才走半天,你们连一个队姿都站不稳了。柔弱不堪的样子,让你们队去出任务,不是去送死么?你们玩泥巴去吧!” 邓翼急得一脸通红,辩解道:“代巡令,你凭什么质疑我们队的战斗力?我们队出生入死,什么严峻凶险的任务都是圆满完成,巡令大人是知道的。” “哦?巡令大人知道,我不知道,所以我让你们去玩泥巴,除非你们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 徐也若有所思地看着邓翼:“随时待命,会有你要的严峻凶险的任务的!” 说罢,徐也就大步跨出殿门,留给众人一个伟岸的背影。 徐也沿着清冷的街道走着,心有所思,步伐所向。 不知不觉间,便越走越偏僻,走到那苏龙家的宅子前。 崭新的院门紧闭着,温馨的灯火从缝隙中倾泻而出,院中的桃树花开得很灿烂,一支桃枝从院里伸了出来。 第28章 警告 下午来抚恤时见到的荒废院子,到了晚上,竟然已经是灯火映酒绿,屋有桃花香了。 徐也上前敲了敲门。 “来了。”一个洋洋盈耳的声音传来。 门打开,人身上的幽香,混合着桃花的清雅淡香,一起扑鼻而来。 一个肌肤如莹莹白玉的女子,站在院门口看着徐也。 “你是?” “徐也,撼天司徐也。” 那女子闻言低下头去,神色凄哀,清亮的眸子里噙满泪水。 她侧身让过,伸臂做邀请状。 “是苏龙他的同僚么?请进吧。” 徐也一路走到院中的木桌旁坐下,那女子已经端来了一个木托盘,上面摆着各类点心和酒水。 有雪片糕,马蹄糕和杏花酥…… 再加一壶秋露白。 “感谢你惦记着他,还过来看他。作为苏龙的妻子,我知道他在天之灵也会很欣慰的。请慢用。” 女子轻轻别过身去,伸袖子擦拭着眼泪。 徐也盯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很不合时宜地打破悲伤的氛围。 “说吧,你从撼天司的县衙里,偷走了什么东西?” 女子回身过来,红红的眼眶中,是大大的不解。 “什么?” 徐也继续道:“先不说具体的时间,至少这十余天,苏龙已经不是真正的撼天卫苏龙了。 那些恶心的黑色虫子,叫噬心蛊虫对吧? 真正的苏龙早就被啃噬成了皮包骨,只是一具听信你们的行尸走肉罢了。 你们肯定是达成了目的,想要销毁已经成为蛊尸的苏龙,但让苏龙凭空消失,肯定会引起撼天司猜忌。 恰巧我们撼天司在围剿灿教,所以,在行动中本来不该死的‘苏龙’,又‘死’了一次。” 女子蹙眉不说话。 “奇怪啊,按道理来说,你们已经拿到了需要的东西,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我不懂你说什么。” “你不用懂,因为你也只是一具傀儡而已。我不和死人说话,幕后的活人出来吧!” 徐也电速拔出腰间的刀,砍向桌台的几叠点心。 就如同砍开包着浓墨的胶袋一样,从缺口处,涌现出一大团暗黑色的东西。 原来是那些点心已经变成了一只只黑色硬壳虫子,是和苏龙体内一样的噬心蛊虫。 徐也运转神魔不灭心经,新打通的泥丸宫部分贯连双眼。 他眼眸如墨。 再看眼前这座温馨的庭院,已经开始扭曲晃动,就如同映照在水里的虚幻景象。 徐也又一刀砍向桃树。 随着桃树断为两截,整个雅致的场景开始破碎,变为下午所见的颓败破陋模样。 虫子,到处都是噬心蛊的虫子。 脚下,身边,半空,全是噬心蛊虫那黝黑凶拧的脸。 还有噬心蛊虫煽动翅膀的嗡嗡声,就如魔音入耳,听得人烦躁不已。 徐也运起血气罩,护着自身,弹开黑压压的蛊虫。 “躲在傀儡背后的胆小鬼,还不敢出来吗?!” 随着徐也的雷鸣喝声,只见从天空坠落下无数的细线。 细线连接着那女子的脚趾,手指和头颅,女子就像一尊被人控制的提线木偶。 但她的动作绝不僵硬,反而很是流畅快速,神情也很自然。 天上坠落的细线抖了抖,女子嘴唇迅速上下启合,冷冰冰地道:“我确实利用蛊尸苏龙,从你们县衙偷走了一样东西。之所以还留在这儿,只是想给你这个新任代巡令一个警告。” “警告?” 徐也血气罩外焦烟弥漫,一波波噬心蛊虫被滚滚的血脉之力,烫得纷纷坠落。 但脚下仍有密密麻麻如潮水般的蛊虫,不断发起进攻。 徐也运出汹涌气劲,往身下一沉,如音波般四散切去。 顿时掀起了一大片蛊虫尸体,又一一坠落如雨。 细线又开始剧烈抖动了一番,传达着提线后面主人的意思:“李少居从京都长临城下来,背景深厚。 他施加铁腕手段,对妖魔鬼怪和我们邪修赶尽杀绝,我们可以忍。 但是你,一个不知哪来的无名小卒,应该要知道世间的凶险深浅。 既然当上了巡令,就该烧高香去拜八辈子祖宗,懂得退步让步。” 徐也神情一冷,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退一步,就是退无数步的开始。 今天,你从县衙偷走东西,我如果置之不理。 那么明天,你就敢直接冲到县衙里杀人。 到了后天,你就敢直接把刀架我脖子上。 到时候我是不是该亲自把自己的头颅送上?!” “孺子可教也。” “滚!” 徐也当空怒喝,一刀飞出,斩向那些垂落下来的细线。 岂知线是虚线。 徐也便凌空接住斩雪刀,朝那女子直直斩去。 女子开始防备,从她的身体内伸出无数利刃。 手肘上,掌心中,脚膝下,上肩胛,一道道利刃伸缩自如。 女子飞旋起来,身上肉中的利刃划开四周,呼呼生风。 噬心蛊虫跟随着她飞舞,不断扑杀而来。 徐也有点无从抵抗,无从下手,便只能先避开,再悍然出刀。 一刀斩去,只见火花四溅,响起了一阵金铁交击声,手被震得有点发麻。 徐也一边挡住那女子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一边寻机会出刀。女子的肌肤开始泛起淡金色光泽,刀剑的砍刺很难造成伤害。 最关键的是,徐也不但要应对女子的迅猛杀招,还要注意躲在“天上”的幕后黑手。 提着线的究竟是什么人,有怎样的杀招,又会在何时出手,这都是要提防的。 这种三心二意的状态下,势必很容易给对方找到破绽,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徐也忽然灵机一动,他先是一招“激雪”,在刀要飞斩而出前,又迅速施展开八臂神猿拳。 左拳叠上八道暗劲,右拳又是八道暗劲。 一共十六道暗劲,全都轰在要飞射而出的刀柄上。 只听见刀尖爆鸣一声,利刀仿佛撕裂了虚空,猛啸斩在前去,一刀贯穿那女子的脖子。 “怎么……怎么可能?!” 天上传来一个既惊讶又心痛的声音。 徐也秉承着杀人补刀的优良传统,飞速冲上前去,不等那女子有任何反应,拔出刀后,就是一顿刀拳齐下。 第29章 心蛊尸 这女子被破了身子,登时如泄了气的气球,变得十分细腻脆弱。 徐也这一番刀拳齐下,尸体也变得惨不忍睹。 女子尸体中的情况和苏龙的还不一样。 女子体内血肉充盈,只有肚子里缺了大一块内脏,趴伏着一只很大的噬心蛊虫。 “你敢……你竟敢伤我的本命心蛊尸!” 那个声音又气又怒,颤抖不已。 顺着坠落的细线往上高,声音来源于一朵漂浮在庭院上的矮云,云中开始渗出鲜血来。 随着心蛊尸的彻底报销,一缕黑色飞烟钻入徐也的眉心。 “恭喜点亮心蛊尸图录。” “神魔点加5。” 徐也微笑抬头。 “原来这女子是你的本命心蛊尸啊,她被我碎尸万断,想必你也受了很重的伤吧。看来,你这个躲在暗处的胆小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矮云不断翻卷,血水一滩滩渗了下来,看来他是被气得不行,也伤得不轻。 惨烈的咳嗽声和怒声传来。 “你是想不死不休么?本来只是想给你个警告,告诉你你的地方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所以傍晚时,我去了一趟你的徐府。” 天上的声音开始变得戏虐。 “那真是一个又窄又破的院子,我在你那摘了一片树叶,还看见你那可爱的小侍女在忙里忙外,当时差点忍不住要杀了她。” 徐也刹那绷紧了全身,紧闭着双眼,他一字一顿地道。 “我不喜欢别人随意闯进我家,尤其是没收到邀请的情况下。你去摘了一片叶子,这事传出去,别人会以为我家想进就进,我的东西想拿就拿,我的脑袋也想摘就摘,所以……” 徐也猛地睁开双眼,杀气毕露。 “你必须死了!” 徐也盯着鲜红的矮云,却在倾听幕后黑手的真实位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杀我?就算我告诉你我在哪,只怕你也不敢来,只能乖乖等我养好病来找你报仇。” “还有我撼天司不敢去的地方?” “那地方就毗邻着烈阳县呢,小新官你回去打听打听,可别吓得尿了裤子,那个地方叫……” “荒血镇!” 那人的声音越发猖狂嚣张,徐也却在黑暗中看出端倪。 当即把斩雪刀一掷而出,雪亮刀片破入黑夜,在一处朦胧的阴暗处抖下了一大滩鲜血。 一声惨叫响起,紧接着一个身影瞬间拉长,怪影长掠而去。 那人瞬间远遁,只剩下一个挑衅的声音悠悠飘来。 “有种便来荒血镇找我,否则等我幻蛊散人养好了伤,修行了《天蛊》后,你必死无疑!” 庭院又寂静下来。 风吹过,掀起了腐烂的叶子。 那个恶毒的声音仍然在耳边,环绕不止。 徐也出了院子,点了一把火扔了进去,要把蛊虫的尸体和院子的一切烧个干净。 看了片刻燃烧起来的熊熊大火,徐也转身离去。 回到了撼天司县衙,徐也又把所有撼天卫集合到主殿。 周十一上前禀报道:“属下已经一一询问了解了所有的撼天卫,都是正常的,只有苏龙遭遇了那种惨事。” “嗯。” 庄年也紧随着禀报道:“属下核对清点了县衙内各房的物件,丢失的是一本炼蛊的典籍,名叫《天蛊》。” 徐也点了点头,挥手让两人退下,并郑重其事地把幻蛊散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一语惊起千层浪。 “什么,竟然敢把我撼天卫炼成蛊尸?!简直是无法无天,胆大妄为!” “敢从县衙里偷东西?太不把我撼天司放在眼里了。若是不厉惩严办,往日的威风,便会沦为笑柄了。” 撼天卫们个个都震惊不已,愤愤不平。 一时之间,他们心里冒起一个奇怪的想法。 因为这件事情,即便是对于李少居来说,也十分严重棘手。 那么就看看这个毫无经验的代巡令,有什么本事怎么处理好。 徐也道:“事情来龙去脉我已经梳理清楚了,把苏龙炼成蛊尸,并偷走《天蛊》的人,叫幻蛊散人,正躲在一个地方养伤。” 徐也停顿了片刻,看向邓翼继续道。 “邓队尉,你不是想要凶险严峻的任务么?很好,我满足你。” 邓翼哼了一声,拍了拍钢铁般的胸膛,硬气道:“我们队的人都是虎狼豺豹,战斗力剽悍,刀山火海不在话下。有任务别磨叽,吩咐便是。” “好啊,那就随我去一趟荒血镇吧。” “去就……” 邓翼正要豪迈拔刀,猛然听到荒血镇三个字,登时张着嘴,呆若木鸡。 他话只说到一半,便把另外一半生生咽了下去。 刀也只拔了一半,另外一半就好像卡在了刀鞘中,不进不出。 邓翼吞了一口口水,“你说是去……” 徐也重复了一遍道:“荒血镇。” 一旁的周十一也是一头汗水,谨慎地道:“代巡令大人,你可知道荒血镇是什么地方?” “说。” 周十一小心翼翼地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荒血镇虽然毗邻着烈阳县,但根本就在我大鸿朝的疆土之外啊。 同时荒血镇还和典国以及启国交界,是三不管的混乱地带。 所以,即便荒血镇离烈阳县很近,但那地方我们撼天卫根本就管不了的。 况且荒血镇里,住着几千个恶徒,其中不乏江洋大盗,以及人屠般杀人如麻的角色。” 徐也不急不缓地问道:“恶徒虽多,但总有个能作主的,谁是当家的?” 周十一道:“荒血镇中的大当家叫雷千鸣,是让典国民众闻风丧胆的雷魔。 他手上的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镇中就是一个藏污纳垢之地,对各国官府的人都十分敌视。 典国偷偷派遣的密探,是有去无回,启国的军中暗手,进去了也是无故消失。 若是把他们惹急了,那几千个恶徒都扑进烈阳县,后果简直难以相信。 代巡令,莫要逞强,这一去恐怕是有去无回的。” 那些刚刚还愤愤不平的撼天卫,此时也是面带退意,显然对荒血镇这个地方畏惧如虎。 第30章 荒血镇 徐也算是听明白,也看明白了。 难怪幻蛊散人那么狂妄嚣张,敢言明自己的藏身地,激怒我前去,就是认为我一去荒血镇就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敢情荒血镇是个恶人窝,独立于王朝疆土外的三不管地区。 徐也环视了一圈惊悸畏缩的撼天卫,道:“好好好,你们胆怯不去,可以。 我也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但出了这档子事,就当是我代巡令一人的责任吧。 我便一人前去单刀赴会,有去无回也好,身死道消也罢。 毕竟,偌大的县衙,还是要有人去履行撼天司的职责。” 众撼天卫闻言,有的低下头去,面色一红,神情羞愧。 徐也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如龙骧虎步般独行而去,边走边喟然而叹。 “这幻蛊散人胆大妄为,但又好生聪明,躲到了荒血镇,知道撼天司会置之不理了。 唉,往后别管什么妖魔鬼怪,恶道邪修,只要一犯事后,藏到荒血镇就是万事大吉,烈阳县撼天司名存实亡咯。 只是可怜了那些殷勤信任撼天司的平民百姓,以及手无寸铁的亲朋家人。 他们若遭遇了毒手,我们这些拿刀的,便只能目送罪人逃去荒血镇了。” 徐也句句直戳要点,听得燕小飞心潮起伏。 燕小飞心道自己闯莽山灿教据点时,不就是以身赴死么。 自从以一位马贼洗心革面后,自己就没打算做个怂人,死便死吧,当即就要大喝拔刀。 庄年便眼明手快,按下燕小飞的刀柄,低声道:“你先别激动,大人这是在激周十一和邓翼呢。” 燕小飞这才恍然大悟,偷偷去看那两名队尉。 只见邓翼喘着粗气,猛然抬头,坚毅说道:“特奶奶的,我怎么魔怔了?!咱们的任务,哪次不是过刀山火海!我倒要去看看,那荒血镇是什么鬼地方,被人传得这么邪性。” 邓翼当即拔刀,他嗓门很大,再加上很有力拔刀声,顿时勾起了不少人的血性。 一众撼天卫一想,也对啊。 自己面对妖魔鬼怪,哪次不是凶险至极,九死一生。 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从未退缩啊。 怎么一听到荒血镇,就开始畏首畏尾了? 还不是因为这荒血镇披着一层神秘的面纱,被传得太邪乎了。 自己这些人进撼天司,不就是因为司内的丰厚待遇,能让家人过上平安喜乐的日子么? 为此早就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现在只不过是把当初的决心,提前实践了而已,怕什么! 顿时又响起了一大片铿锵的拔刀声。 热血的氛围传播开来。 很快,殿前撼天卫尽皆拔刀,视死如归。 徐也缓缓回过头来,很是满意,道:“好了,先把刀收起来吧,又不是真去送死,真当我傻到带几十人去扑杀人家老巢么?” “那代巡令的意思是……” 徐也思忖片刻道:“两人去就足了,就邓队尉随我去吧!” “两人?” 众撼天卫都不明所以,即便不是去死战的。 那也是人越多,气势就越足,万一发生了意外,也有更多的人手去应付啊。 两人去,不是羊入虎口么? 徐也当然有自己的考虑,他和邓翼,是此时县衙内仅有的两个七品。 如果到了最坏的情况,真的陷入绝境要动手的话,两个七品即便不敌,也能有机会逃走。 人越多,反而越容易处处受制。 邓翼不由愣住了:“就……就我们?” 徐也笑道:“邓队尉刚才说得大义凛然,若是此时退缩了我也不会怪你。” 邓翼被呛得老脸通红,心想自己不是不服徐也么? 他敢去,我凭什么不敢去? 当下邓翼咬牙道:“去就去!” “何时去?” “今晚,现在!” 众撼天卫又是一阵惊讶,徐也的回答句句都在他们意料之外。 荒血镇,毕竟在鸿朝的疆土之外,难道不需要从长计议么? 大家伙都有些疑问,也不知道这位代巡令这么果断,是有周密计划成竹在胸,还是莽撞不计后果? 他们不知道答案,因为徐也没给出答案,就骑马出发了。 徐也和邓翼并骑而行,沿着犁河的河岸策马狂奔。 又跨过了一片平原和两座矮山,眼前出现了一片焦土。 这片焦土原本是一座茂密的树林,现在到处都是烧焦的树,树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尸体袋。 一旦踏上这片焦土树林,便是真正跨越到了鸿朝的疆土外。 徐也下了马,和邓翼各点着一个火把,踏在松软焦黑的泥土上,不急不缓走去。 穿过这片焦土后,便可以看到一个沉睡在黑夜中的小镇,处在陡峭的山壁上。 小镇的建筑都很怪异,比例很不协调,像是一只只潜藏在暗处的巨大鬼怪。 徐也两人一踏进小镇,楼上就亮起了灯火。 一点火光连着一点火光,瞬间璀璨的灯火就如两条灯火巨龙,盘旋在入镇街道的两旁。 踏踏踏! 不知多少脚步声在黑暗处响了起来,密密麻麻的人围了过来。 没有人说话,镇子重归死寂,所有人都死死盯着街上那孤零零的两人。 当他们看清来人穿着赤红的麒麟官服时,不由一片哗然。 大胆,太大胆了! 虽然,也不是没有各国官府的人进来荒血镇,但他们都是静悄悄地进来,做贼一样潜伏着。 像这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绝对是史无前例的第一次。 邓翼随着徐也一起熄灭了火把,他看着周围灯火下,无数张凶狞的脸,不由咽了一口口水。 邓翼紧张地握着刀柄。 徐也倒是一脸淡然,对着周围恶人高声道:“各位,荒血镇出现了一个大麻烦,本官过来,是好心帮你们解决麻烦的。” “胡言乱语,都上,杀了他们!” 一人怒声道,他当先抡着一个巨大的流星锤,锤得空气如惊雷暴响了一声,这霸道的一锤直接朝徐也的脑袋轰了过去。 这人是荒血镇的三当家,名叫林豹,一向蛮不讲理,脾气暴躁,嗜杀成性。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恶徒们个个拔出兵器,蜂拥而上。 就好像汹涌的洪水,冲向两滴渺小的沙尘。 第31章 帮忙抓人 徐也身如巧燕,一掠而起,躲开林豹的流星锤,眼见无数寒兵利器都朝着自己招呼过来,连忙拎着邓翼,飞到挂着灯笼的高杆上。 脚下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就像涌动的尸潮。 徐也喝道:“当真是要置整个荒血镇的安危不顾么,听我细细道来又能如何?” 远方山壁中的石中屋里亮起了一盏灯,一个声音穿过黑夜长街和汹涌人群,传了过来。 “退下吧,带他们两个人带过来。” 恶徒又如退潮般,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长街只剩下林豹不甘心地道。 “大哥!这些官府的人就没一个好鸟,直接杀了不成完了,我们杀得还少吗?” 大当家雷千鸣,当然比林豹要思考得更多。 他知道因为各种因素存在,荒血镇才能维持这样一种平衡。 有人秘密潜伏进来,当然就让他秘密消失,即便都知道怎么回事,也不会有谁明着挑出来。 但像撼天司这么明着大摇大摆进来的,至少也得有个好玩的理由再杀不迟。 于是雷千鸣又远远吩咐道:“带过来,惹我不愉快了再杀不迟。” 一条狭窄的登山梯子,连接向镶嵌在石壁中的一个又一个方形房屋。 每一个方形房屋,都想一座严密的堡垒。 一间屋子中,一个又矮又胖的人坐在在宽大的石椅上。 如果有人看到他这副滑稽样,以为他是个矮冬瓜般的憨货,那肯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因为他就是雷千鸣。 雷千鸣的旁边,站着一个高个子。 不但高,还瘦得像一根竹竿子。 粗看之下,以为这人戴着一个铁面具。细细看去,才发现左边面具是铁的,右边的面具已经和脸上的血肉融在了一起。 雷千鸣一见徐也和邓翼走了进来,便道:“上次有个人也喜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当时我说如果他能走完这一段路,我就原谅他。” 雷千鸣往前指去,只见他手指的方向是一条一丈长的路。 路的前面小半段,插着密密麻麻的刀子,刀口朝上,刀有细的,窄的,宽的,断的,是真正的小刀山。 紧接着是细长尖锐的钉子,钉子后面是扭曲不成形的锋利铁钩,最后边是一排排铁梳子。 徐也处变不惊地问道:“哦,后来那人怎么样了?” 雷千鸣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那个人才走了两步,就惨叫不已,说求我杀了他吧,给他一个痛快。” “那么雷大当家的,给他一个痛快了吗?” 雷千鸣哈哈大笑:“我是坏人,当然有坏人的觉悟。 当时就叫手下过去,把他的身体一路拖了过去。 从刀山,到尖钉,再到铁钩和梳子。 等拖到了终点时,那个人已经不完整了,这一丈多长的路上,到处是他的鲜血,碎肉,和内脏。 你知道,把那些拉成丝的肉沫一点点清出去,有多花精力么? 回想起来令人愉悦的是,当时我就一边吃着西瓜,一边看着他咽气。 所以,这位撼天司的大人,你应该懂什么叫谨言慎行吧?” 徐也跟着笑道:“道理我都懂,只是我怕我一把事情说出来,雷当家不但不会对我动手,还会希望我平平安安出去。” 雷千鸣眼神一冷,摩梭着胖胖的手指,不说话了。 他转头再起一瓣西瓜,开始吃了起来。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邓翼又悄悄地摸上了刀柄。 徐也道:“我来这,是为了调查麒麟宫白骨树一案的。” 徐也这一言出来,雷千鸣想去咬西瓜的嘴停在半空,嘴皮子隐隐哆嗦了一下。 “你说,麒麟宫白骨树……” 雷千鸣心头冒起一股寒气,又眯着眼质疑道:“你不是说,你是来帮我解决荒血镇麻烦的么?” “对啊,案犯逃进了这儿。荒血镇肯定不希望和麒麟宫白骨树案扯上关系吧,所以不但希望我把人抓走,还希望我快点出去。” 麒麟宫白骨树案发后,大鸿朝的撼天司才应召而生。 所谓的麒麟宫白骨树案,说的是十三年前,在鸿朝皇城麒麟宫外,有一具白骨上长出了一棵百丈巨树。 树中伸出了万千条骨滕,把老皇帝绞死在麒麟宫。 当时那一案,引起了举朝震动。 而撼天司成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与此案相关的人,特别是修行白骨幻合术的人赶尽杀绝。 屠刀不但面对的是修行白骨幻合术的本人,还有其亲朋好友和宗亲族人,但凡有丝毫关系的,通通杀无赦,绝不手软。 对那一案的处理,导致哀嚎遍野,说是陈尸千里、流血漂橹也不为过。 “雷大当家,两个来调查麒麟宫白骨树案的撼天卫,死在了荒血镇,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雷千鸣一咯噔。 他心里清楚,荒血镇能在乱世立足,正是因为各朝都是风雨欲来,妖魔横行。 只要荒血镇做的事不太出格,各朝便不会理会他们。 但如果真的惹怒了一个王朝,一个小小的荒血镇,都不够塞牙缝的。 更何况此案涉及到鸿朝的先帝,有关王朝的脸面。 若荒血镇真被诬陷成白骨树案犯的藏身所,届时长临城那边会有大批高手赶至,撼天司也会精锐齐出,甚至各地的都指挥使司也会调集卫所官兵过来。 大军压境之下,所谓的几千恶徒荒血镇,只是螳臂当车。 当然,雷千鸣也不是好糊弄的,冷眼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空口无凭,唬我?” “当然不是唬你,是一个叫幻蛊散人的家伙藏在这,他懂幻术,也会炼蛊尸,说不定还会炼白骨骷髅。雷大当家你应该知道,鸿朝对白骨树旧案的态度,一向是肯杀错不放过的。” “真有这么一个人躲在这?” “自然。” 雷千鸣眉头深锁,思虑了少许,将信将疑地道:“秦铁,先把这两人锁起来。” 那名叫秦铁的铁面人,道了声是,转身跟随着雷千鸣出去了。 啪嗒一声,厚重的铁门关上锁紧了,秦铁守在了门外。 随着雷千鸣的喝声响起,一阵阵脚步声也汇集起来。 徐也看着外面一个个举起火把的人,又分组散开去,就知道雷千鸣已经在搜寻幻蛊散人的下落了。 一旁的邓翼如处梦中,手心都是汗。 一路上走来,他思考的最多的问题,就是如何在情况恶化后杀出一条血路。 没想到,预想中的恶战没有出现,雷千鸣还帮忙找起了犯人来。 真的就像是做梦。 邓翼深深地看了徐也一眼。 第32章 灿莲化身 能有现在这样的局面,指使雷千鸣帮忙抓人,是邓翼绝对没有想到的。 他悄悄在心里,把自己和徐也对比一番,即便在有意抬高自己后,也只能自叹不如。 虽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自己也是身陷囹圄,但那份紧张感却慢慢消失了。 邓翼才发现自己对徐也有了一种莫名的信任。 看来,李巡令看人的眼光确实很准。 自己心里的那一份不服气,倒像是在无理取闹了。 此刻,徐也沉心静气地盘坐着。 他丝毫不担心幻蛊散人会跑掉。 这家伙仗着本命的心蛊尸,躲在幕后胡作非为,在其他两国疆土内也是犯案累累。 现在他身受重伤,还失去了趁手的心蛊尸,也只有在荒血镇这样的三不管地带,才能有安全感。 只不过他高看了荒血镇这个恶人乡的庇护力度。 也低看了徐也追缉他的决心。 闲着也是闲着,徐也打开了神魔图录,看着新收获的心蛊尸图录。 不得不说,这具心蛊尸生前有着一副极好的皮囊。 容貌身材都是一流,说是绝世佳人也不为过。 关键是脸颊上浮现的那种楚楚可怜的凄哀感,很容易就让人产生保护欲。 要不是徐也知道她的危险性和本来面目——肚子的血肉里趴着一只很大的噬心蛊虫,身上能伸出无数刀剑,随时可致人于死地——估计久看之下,也会心动。 因为邓翼就在旁边,徐也就不放出心蛊尸,来尝试操纵了。 他打开了久违的神魔商店。 十天一刷新的神魔商店,早就刷出了新的物品道具。 徐也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叫“灿莲化身”的神通道具上。 这玩意需要五神魔点兑换。 灿莲化身:漫天灿烂佛莲飘落,佛理显现,佛吟荡漾,自身则遁入虚无,规避致命打击。 粗略一看之下,这描述的特效简直就是装逼神器。 虽然不具备攻击力,但在绝境时可以瞬间遁走逃命。 当然了,这种效果超脱了自己实力太远的神通道具,不可能是永久有效。 徐也细细一看,道具下显现的数字说明了,“灿莲化身”这玩意只能使用两次。 徐也一看自己存着十神魔点,便琢磨起来。 这神通道具可是救命的东西,和自己的小命一对比,五神魔点顿时就显得不贵了。 反正神魔点消耗了,可以四处猎杀妖魔鬼怪攒起来。 人要是没了,那就真正吹灯拔蜡一切归零了。 兑换! 五点神魔点化为飞烟,脑海里多了一张金色莲花方形牌。 只要意识一动,便可以立即使用。 兑换完毕,徐也刚退出系统,猛然听见一声惨叫。 屋外似乎掀起了一阵呜呜呜的阴风,又听见雷千鸣喝道:“哪里逃?还不束手就擒!” 从屋里的高窗往外看去,正好可以看到雷千鸣矮胖的身子,临空爆射而起。 他的两只肥手迎风暴涨,合掌拍在一起,就如同敲响了一对巨大的铜锣。 哐当尖锐的声音响起,沿着四周的黑暗传播开去。 一个狼狈的身影从阴影中跌落,又瞬间化作了五朵云,试图用幻术欺骗过雷千鸣,然后寻找机会反击。 不料雷千鸣根本不吃这一套,身子发力,就如一颗划炮弹般划破长空,直接把五朵云一一贯穿。 散落的云中渗透出了鲜血,那个狼狈的身影终于无所遁形,被雷千鸣提在了手里。 “这雷胖子的效率倒是挺快的。”徐也心道。 看这手段,雷千鸣肯定是有六品修为的。 不一会儿,屋外的铁门被人推开了。 雷千鸣脸色阴沉,领着一群密密麻麻的人走了进来。 他一甩手,就把一人扔了进来。 那人身材矮小瘦弱,满头是血,被扔得滚到了徐也的脚下。 粗看之下,好像是一个老人,不过他的皮肤只有一大半苍老如树皮,另外一半却仿佛是年轻人的皮肤。 看起来好像是一个老人和年轻人的缝合体,这人正是幻蛊散人。 徐也知道,左道旁门的修行者,一般来说提升境界的速度是很快的。 当然同时也伴随着高危险性,比如走火入魔,或者是被反噬,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对于幻蛊散人,是怎么把自己炼成这副鬼样子的,徐也一点也不敢兴趣。 他看着幻蛊散人,冷笑道:“没想到吧,我们会这么快快见面。” 幻蛊散人龟缩着身子,之前那般嚣张狂妄的气焰荡然无存。 他一看到满脸堆笑的徐也,心沉到了冰底。 这个人是疯的吧! 他真还敢追到荒血镇里来! 最可怕的是,不可一世的雷千鸣居然帮着他来抓自己。 幻蛊散人越深思,就越胆寒。 这个不知来历的代巡令,莫非是比李少居的背景更深厚? 再想到自己的胡作非为,居然敢对他发出警告,简直是无知幼稚。 此事只有无尽的悔恨,可惜已经太晚了。 徐也拍了拍幻蛊散人颤抖的脸,说道:“我们的事,回去监狱里再好好清算。” 随后起身招呼道:“案犯到手,邓队尉,随本巡令先回县衙吧。” “慢着。”雷千鸣却突然伸出手,拦住了徐也。 “怎么?” 雷千鸣眯着眼睛笑道:“既然案犯已经抓到了,那就让你的同僚带回去吧,只不过徐大人却要留下来。” 徐也看着雷千鸣留人的意思,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雷千鸣不愧为荒血镇的大当家,心思很深,想得也很明白。 自己是以麒麟宫白骨树一案为胁迫,才能让雷千鸣出手,顺顺利利地抓住了幻蛊散人。 现在人已经抓到了,再交由邓翼带回去,那么这个胁迫也就不存在了。 于是荒血镇不介意露出本来的狰狞面目,要对我动手了。 徐也不慌不忙,先是劝说邓翼安心带人离开,随即面向雷千鸣笑道:“雷大当家,莫非还有什么好礼相送?” “徐大人带人大闹我荒血镇,如果不留下点什么,我怎么跟大家交待?既然案犯已经出去了,那徐大人不如把命留下吧!” 雷千鸣的话越说越冷,杀气也越来越浓。 话一说完,雷千鸣就动手了。 但他没想到,处在重重包围、几乎可以说是身在绝境中的徐也,不但不慌,还无比果断。 徐也在他之前当先出了刀,一刀怒劈而去。 第33章 炙心火刀 徐也在敌人堆里拔刀,刀光就像是黑色潮水中唯一的光亮,虽然微渺,但却很凛冽。 他欺身而上,斩雪刀暴躁砍去,用的是完全不要命的打法。 本来以徐也的谨慎,绝对不可能这么出刀。 别说雷千鸣有六品的修为,光他身边那帮各路当家和一群气势汹汹的恶徒,一人一口唾沫,就够淹死人了。 但在兑换了神通道具“灿莲化身”后,徐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徐也把所有爆发力加在速度上,人如闪电暴起。 刀甫一拔出,就在雷千鸣的肩胛上,划出一道又长又宽的血口。 当然,雷千鸣的反应也极快,他双手暴涨,从上往下怒扣,想把徐也拍成一滩肉泥。 铁面人秦铁也曲指结印,从徐也的脚下,钻出无数锋利的白骨爪。 林豹抡起流星锤,各位当家的都亮出武器,从四面八方轰杀向徐也。 寒光利刃压迫而来,好像无论怎么躲,徐也都死定了。 徐也的身子晃了晃,往后一退。 在这一退的同时,徐也召唤出心蛊尸,从心蛊尸身上伸出无数刀剑,直接把林豹捅成了马蜂窝。 在召唤出的一刹那,又立马收回了心蛊尸。 这一顿快速的操作,让周围人看得眼花缭乱。 众人都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便见雷千鸣被伤,林豹被杀! 而徐也仿佛是一片虚幻的光芒,从武器缝隙中穿身而过,腾空而起。 一朵朵灿烂的佛莲迎风飘扬,莲瓣洒下来,掀起一片金灿灿的光辉。 徐也踏着金灿灿的佛莲,越飞越高。 这一手飘逸的遁身神通,看得雷千鸣惊诧不已,差点忘记了肩胛上的剧痛。 众人都抬头看去,佛莲飘落,有如神迹显现,看得一群人目瞪口呆。 雷千鸣惊疑不定地想道,莫非这就是术法神通?! 可是术法神通,至少要修行到三品,才能驾驭。 他是三品?! 烈阳县的撼天司,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官爷了?! 这么强悍的实力,如果刚才的那一刀他愿意的话,完全可以砍在我的脖子上。 恐怕这时,世界上已经没有我雷千鸣了。 一念至此,雷千鸣登时汗流浃背。 三品! 这可是至少有三品修为的武者啊! 难怪他敢只带一个人就来荒血镇。 艺高人胆大啊! 整个瑶州府,还有其他三品的高手么? 雷千鸣越想越心惊,只是庆幸自己还未太过惹怒他,所以他没有下杀手。 雷千鸣眼见徐也越飘越远,人也愈发飘渺,连忙问道:“徐大人来荒血镇,除了抓人,可还有其他指教?” 一个宏亮清朗的声音远远飘来。 “没什么指教,荒血镇的其他事与我无关,只要不来烈阳县为非作歹就行。” 雷千鸣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还不是很敌视荒血镇,还有回旋的余地。 不过,虽然这位大人嘴上说的是,只要不侵犯烈阳县就好,但是高人的心思岂能随意揣度。 毕竟自己刚才冒犯了他,居然还妄想留下他的命。 他不屑于计较,是他的大度,但自己却不能因此沾沾自喜。 所以,雷千鸣在庆幸之余,又不得不思索起来。 自己是不是该备上一份重礼送去,可自己如果贸然踏入烈阳县,又会不会惹他不快? 雷千鸣拿不准主意,但他荒血镇的频频异动,却引起了瑶州卫官兵的注意,引发了后续一系列连锁反应。 …… 徐也从荒血镇出来,一直到了烈阳县才放下心来。 刚才的举动,徐也也是有周密考虑的。 如果自己只是仗着“灿莲化身”,直接逃出荒血镇。 虽然也可以凭借着炫目的道具特效,吓傻一部分人。 但他们不是真的傻,事后再回想起来,会觉得我的举动太过怯弱,继而起了疑心。 到时候,肯定会为烈阳县遭来不少麻烦。 所以徐也一刀伤了雷千鸣,又杀死脾气暴躁、经常惹雷千鸣看不顺眼的林豹。 这个度把握得很好。 既彰显了自己于万军丛中谈笑杀人的飘逸,又不至于太过火引起荒血镇的抵触情绪。 烈阳县。 撼天司县衙,主殿。 一众撼天卫都还等在主殿。 虽然徐也未做安排,他们也不敢散去,准备随时用行动接应。 等邓翼回来了,把事情的经过一说,众人心里升起了由衷地敬佩。 事情过程本来就匪夷所思,再加上邓翼口才不好,说得断断续续,却正好给了众人无穷的想像空间。 在各种脑补之下,事情变得极为险恶传神。 此时,撼天卫个个都翘首期盼,在担心徐也是否能平安归来。 等看到徐也淡然走来,出现在视野当中时,众人眼中火热,振奋不已。 燕小飞十分机灵,当下抓住良机大喝:“欢迎巡令大人大胜归来!” 众人也都跟着大喊:“欢迎巡令大人大胜归来!” 几十道雄厚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声声如震雷,十分豪迈。 徐也一见众人气势雄浑,整齐划一,满意地点头。 这帮人的态度,和李少居刚把代巡令交给自己时,完全是两个样子了。 他们已经被自己拧成了一股绳,也成为了一把可以听凭自己差遣的刀了。 “嗯,先把幻蛊散人扔进监狱,好生看押。大家辛苦了,先散了吧。” 徐也吩咐了一声,便径直走进了县衙深处,第一次走进术法典籍房。 撼天司,网罗天下武技术诀,几乎是应有尽有。 当然,县衙里收集的数量和种类都少,越高一级的撼天司衙门,就会越丰富。 徐也需要选一门匹配七品修为的武技术诀。 他把幻蛊散人偷走的《天蛊》放回了原位,开始找寻起来。 撼天司从未禁止自己人修行旁门左道,但这一条路极为危险。 再加上撼天司成立的时间只有十三年,还未形成一套完整的体系,所以修行旁门左道的撼天卫很少。 徐也在阴暗但宽敞的典籍房,一一走了过去。 毕竟是小县衙,想找到自己心怡的武技术诀很难。 这儿大多数都是匹配九品的武技术诀,到八品的也算不少,到七品的那就真是寥寥无几了。 一番走动后,徐也的目光落在《炙心火刀》上。 这一门刀决十分刚猛炽烈,运刀有火,引火炙心。 炙心火刀一出,低级的游魂一碰就会被烧得蒸发,怨鬼也会心生惧意,哪怕是战更高一级的厉鬼,也能游刃有余。 而且修为到了七品,是要炼血。 当把气劲运转到极致时,血液就会滚烫有如沸水,倒是和炙心火刀很相衬,简直是相辅相成。 好了,炙心火刀,就它了! 第34章 巡令 县衙典籍房。 徐也把《炙心火刀》的刀决秘籍翻开,粗略通读了一遍,直到系统面板里,出现了这门刀决,才出了县衙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徐也打开神魔图录系统面板。 姓名:徐也。 境界:初境七品。 心法:神魔不灭心经。 功法术诀:斩雪十三刀(圆满),八臂神猿拳(入门),炙心火刀(未入门)。 点亮图录:9个。 剩余神魔点:5。 到目前为止,已经点亮了九个图录,相当于修炼速度增长了九倍,也就是原本修行速度的十倍。 月光轻幽,群星闪烁。 时辰已经到了后半夜,万籁俱寂。 徐也却精神得很,一点都没感觉到困,于是开始修行炙心火刀。 寒刀映着冷月,划破长空。 徐也心道祖逖是闻鸡起舞,这会儿鸡都还没打鸣呢,自己也算得上勤练不辍了。 身影起处,刀上火色隐现,身影落处,刀鸣有声。 这一门炙心火刀,果然比八臂神猿拳要艰涩难懂。 即便是入门,又有系统加速,徐也还是一直修行到了天露晨曦,才终有所悟。 他抽刀临空一斩,从刀上崩出了一条火线。 火线化成弧形的炙热火刃,把整座院落照得通红一片。 炙心火刀终于入门了! 屋中的小丫鬟小贝刚醒来,朦胧间见通亮的火光猎猎飘舞,吓得直接蹦下床来。 “糟糕,走水了,走水了!这要是把徐老爷的院子烧没了,我这小命就不保了。” 丫鬟手忙脚乱端着一盆水,光着脚丫冲到后院,正欲泼水,却见徐也收刀挺立着,四周也并没有什么熊熊大火,这才放下心来。 “徐老爷,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也摸了摸空瘪瘪的肚子道:“刚回来,我饿了,去准备点吃的吧。” 这几天,烈阳县都短暂地沐浴在祥和宁静的阳光中。 没有任务,徐也也闲了起来。 他去看望了在灿教围剿战中伤得各有轻重的撼天卫,县衙里有专门的医官,名贵山草和疗伤丹药也不缺,只要伤得不是太深,一般都好得很快。 还有就是他这个代巡令,也要调配值守巡防的人员。 除此之外,徐也都是宅在自家的院落。 一边修行炙心火刀,一边巩固七品的修为境界。 徐也是靠着香血丹澎湃的药力,直接冲到了七品,不是厚积薄发修行来的,难免会有拔苗助长的嫌疑。 所以,巩固七品境界是必要的。 几天修行下来,身体越发硬朗,身法却更轻盈。 运劲之时,不再只是血液滚烫,全身都暖洋洋的。 气劲运到极致时,身体就有如一座大烘炉,滚滚散发热量。 同时神魔不灭心经也有了进展,泥丸宫中的黑暗又消散了一小部分。 耳朵变得更灵敏,能听到许多细微的声音。 嗡! 梧桐树下,有一只蚊子轻微嗡了一声。 徐也拿起一根削尖的细枝,屈指一弹,飞射过去,直接把蚊子钉死在梧桐树上。 四天后,李少居终于从瑶州府的府衙回来了。 李少居见烈阳县仍然是井然有序,区区几天,一众撼天卫对徐也的态度,便由不满变为了恭敬,心里也不由道了一声好手段。 李少居再听到徐也如何深入荒血镇,抓到邪修幻蛊散人,神情也颇为动容,同时放下心来,看来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烈阳县地处边陲,情形复杂,想在这担任巡令,确实是需要不同寻常的手腕手段。 李少居满意地道:“各位,我两年任期已满,这便要回长临城去了。以后,便由徐巡令带领大家,镇守烈阳县。” 这就卸任了? 撼天卫们都很意外,本来以为李少居回来后,还会再担任一段时间巡令,没想到卸任得这么仓促。 这两年来,李少居一手把烈阳县拉回了正轨,他为人处世周正,从未仗势欺人。 资历老一点的撼天卫,对这位李巡令多多少少有些感情,难以割舍。 李少居正式把巡令官印交到徐也手里。 至于官袍、牙牌和正式的任命文书,还是要等些时日从上头衙门送来。 李少居率性洒脱,见不少撼天卫都面露依依不舍之情,便笑道:“都是大老爷们,不兴矫情那一套。两年来,承蒙各位鼎力相助,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李少居上了马,又把徐也叫到一边,嘱咐道。 “虽然别人提起我时,总会把我那指挥同知的老爹一并提起,我颇为不喜。 但不得不承认,这些背景替我省下了很多麻烦。你任巡令后,有些麻烦可能会找上你。 要多留心留意,诸如县内青牙帮的人,瑶州卫的千户所官兵,以及一些世家……” 徐也明白这是李少居提醒自己,别被烈阳县的表面所迷惑,从而放松警惕。 “谢巡令大人提醒,我会注意的。” “现在,你才是一县的巡令。” 李少居轻轻夹了夹马腹,策马走了一小段路,又回头道。 “我相信,小小的烈阳县是困不住你的。指不定某一天,我们还能在长临城相见。” 徐也回道:“若真有那一天,只要李大人不嫌弃的,一定不醉不休。” 李少居扬了扬马鞭作别,便领着心腹几人奔马速驰,转眼间已经跑得远了。 而在徐也的背后,一众撼天卫尽皆行礼:“参见巡令大人!” 县衙主殿。 徐也居中坐下,抚摸着这一张属于巡令的座椅,恍然如梦。 不久前,自己刚穿越到山神庙,还是铁笼中的一个阶下囚,差点就小命不保。 现在已经掌管一整县的撼天卫,人生的起落,真是难以揣度。 徐也收回了追忆的心思,面朝殿下众人道:“好了,先提拔一人任副巡令吧。” 副巡令,也是一县撼天司的常设官职。 李少居到任烈阳县,是为了历练而来,所有事情都一把抓,也就没有设过副巡令。 李少居不需要,徐也可得需要副巡令。 担任巡令,手头的事也就变多了,不但要同各势力打交道,还要处理各种细锁之事,严重压缩了修行的时间。 自然是要选一名副巡令,来分担一些责任。 所有撼天卫都目光炽热地盯着徐也,希望听到自己的名字。 第35章 琼花楼晚宴 “从今日起,庄年,便是烈阳县撼天司的副巡令了。” 徐也扫视了一圈殿中的撼天卫,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庄年心头一惊。 他本来以为,这副巡令的位置没有他的份。 虽然在灿教围剿一战,庄年也算替徐也解过围,但庄年只当作是报了恩,还清之前的人情,从不敢有其他奢望。 更何况,不久前两人因为队尉一职,还是针锋相对的对手。 没想到徐也不但没有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挂记在心,反而任命自己为副巡令。 徐也见庄年呆站着未动,便问道:“怎么,是不愿担任副巡令么?” 庄年感激不已,连忙单膝跪地,心潮澎湃地抱拳道:“愿意为巡令大人效犬马之劳。” 一大片羡慕的目光,投到庄年的身上。 但并没有人质疑徐也的任命。 “燕小飞,补下队尉的缺吧。” 燕小飞双眼一亮,上前行礼道:“谢巡令大人,我必会尽职尽责。” “好了,今后大家应当同心同德,共同拱卫烈阳县的安危。” 徐也的安排也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在这一帮子下属中,虽然庄年的武力值不是最高的,但能力相对全面,担任副巡令能替自己处理各类锁事。 至于武力担当邓翼,大大咧咧,有勇无谋,担任队尉便可。 周十一是个老油条,混子属性暴露无遗,但好歹他在烈阳县呆得久,对各类事情都有了解。 至于燕小飞,追踪隐匿和探听情报都在擅长,最近也突破九品巅峰,到了八品境界,担任队尉绰绰有余了。 这四个得力属下,也算是各有所长。 做完安排后,徐也走到县衙门口,此时烈阳正当头。 一个衙役碎步快跑,一路行来。 衙役一见到徐也,连忙毕恭毕敬地低头禀报道:“恭喜徐大人出任烈阳县巡令一职,我家县令老爷说了,今晚戌时会在琼花楼设下晚宴,特意为大人庆贺,望大人赏脸前去。” 徐也凝神看着衙役,心道。 别看这县令何正平时闷声不吭的,但毕竟为烈阳县的父母官,消息倒是很灵通。 自己刚做完安排,才走到大门口,设宴的消息就送来了。 “我知道了,告诉何县令,我会去的。” 琼花楼。 夜幕降临,琼花楼下的街道上挂着两排亮红的灯笼。 楼下灯火如昼,行人如织。 徐也一现身走来,便有衙役喊道:“徐大人来了!” 声音一传播开去,便引起了街上人群的注意。 登时人声喧哗,个个都伸着脖子,殷切地盯了过去。 在众人热切的注视中,一人闲庭信步走来。 那人身穿麒麟官服,腰挎着大刀,看起来英朗不凡,年轻的脸上更是神采奕奕,正是徐也。 “巡令大人竟然这么年轻?!” “不知巡令是否成家?我家有一小女,正值碧玉年华,生得亭亭玉立,若是能入巡令大人的法眼便好了。” “徐大人年纪轻轻就是一县巡令了,前途不可限量,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两旁的人都在评头论足,低声谈论。一些妙龄女子也看着徐也,眼中的巴结讨好意思,溢于言表。 徐也目不斜视,直直走进了琼花楼。 琼花楼顶楼,唯一的一间包间,已经摆好了一桌的山珍海味,此处视野通透,透风清凉。 县令何正站在楼道口,迎道:“徐大人来了,来,快快请入座。” 便把徐也迎到了宴席主位。 徐也刚坐下,又有两人上到顶楼。 也都被县令何正客客气气地迎接到了席位上。 先走来的那一人,四五十岁的模样。 他面上气凝如渊,不苟言笑。 穿着一身华贵的锦袍,不断摩梭着手头的板纸。 此人是陈家的家主陈雄山。 陈家原本只是一个小户,靠着贩卖丝绸为生。 但这凋零的世道,不是富贵人家,谁还有闲心讲究穿丝绸还是穿粗衫。 陈家那会也没什么人脉,这丝绸生意也就越做越穷了。 举家定居到烈阳县后,倒是走狗屎运开凿出一个铁矿,由此发了家。 人心惶惶的世道,有一把兵器傍身,也就有了些许的安全感。 坐拥一家铁矿的,由此暴富在情理之中。 如今也经营着茶叶、盐等生意,可以说是十分富足。 有了钱,就有了人脉。 所以,陈雄山对于徐也这个新上任的巡令,并没有什么看在眼中。 当然,可能是出于习惯,还是打了一声不冷不热的招呼。 而来的第二个人,不但表情冷淡,不理不睬的,甚至还有些仇视。 再看他穿着一身盔甲,应该是驻扎在附近的卫所兵将。 这就能理解了。 撼天司一朝乘风起,速度崛起,虽然是春风得意,但在朝中肯定会引得其他势力眼红敌视。 这其中最把撼天司视为眼中钉的,就是五军都督府了。 鸿朝的五军都督府,那是力压兵部,掌控大鸿的天下兵马,是最高的军事统帅府。 各地卫所官兵,都归地方的都指挥使司调度。 而都指挥使司,则是听命于五军都督府。 所以,这人有这份仇视,就再合理不过了。 徐也打量着他,眼前这人身材雄壮,一双手都长满了老茧子,估计是长期操枪的结果。 他生命力极为旺盛,鼻息隐隐有如闷雷。 正是瑶州卫驻扎在烈阳县的千户所的千户断遇。 断遇一坐下来,就直言道:“陈家主,恕我直言,你们家族已经在烈阳县稳稳扎根了。 陈家自己培养的青牙帮也成了气候,即便发生了什么难事,还有我千户所的庇佑,可以说是安枕无忧了。 我知道,你之前交予撼天司县衙那么多的好处,是想搭上李少居的人脉。 既然李少居已经卸任了,又何必再花这份冤枉钱呢。” 断遇这话可谓是针锋相对,居心叵测。 陈雄山摇头道:“断兄说得哪里话,撼天司在对付妖魔鬼怪这一方面,那是行家,给撼天司的钱,怎么能是冤枉钱呢?” 断遇却笑道:“陈家主,非也非也,烈阳县不是两年前的烈阳县了,妖魔鬼怪不常有啊。” 陈雄山沉默下来,不再反驳了,看似在察言观色,实则已经是默认态度了。 徐也握着酒杯,眼睛微微一眯。 两人的一唱一和演得真不错。 第36章 拔牙 顿时这酒宴的气氛,变得很是尴尬。 要说最窘迫的人,莫过于县令何正了。 这宴席是他攒的局,一来是给徐也庆贺一番,二来是让烈阳县的几个人物会会面。 大家吃吃饭,喝喝酒,便是自己人了,以后好说话好办事。 何正没想到,这两人太煞风景,一句恭贺的话都没有就算了,还大有一副把撼天司踢出局的模样。 何正只能左右为难地道:“都是自己人,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伤了和气呢。” 断遇笑道:“何大人急什么,这不是挺和气么,有吃有喝有商量嘛。” 商量? 哪有商量的余地?! 徐也虽然沉默不语,但心头有如明镜。 这两人早就打好了计划,一来就给我这个毫无背景的巡令一个下马威,毫无商量余地。 怂一步,就是怂无数步,只怕往后都要被压得抬不起头。 陈雄山接着叹息道:“唉,陈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开销也大,四处打点已经渐渐入不敷出,周转不开了,还望徐大人多担待。” 徐也冷笑。 烈阳县从两年前的凶险无比,人心惶惶,到现在有了初步的安定,那是撼天卫付出了血和生命的代价换来的。 徐也听周十一说过,两年前的陈雄山上县衙来登门造访,极尽巴结之能事,希望撼天卫能护着陈家的平安。 现在陈家越做越大,富得流油,烈阳县也重归于秩序的怀抱,他便膨胀了想把撼天司一脚踢掉么? 妄想! 徐也把一切看得清楚,但仍然是不说话。 因为他知道争执无用,只会把自己沦为逞口舌之快的小丑。 只有行动才是真章。 徐也眼见那两人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手上不由一用力。 砰! 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 徐也一撒手,酒杯的细碎瓷片,洒落于地。 徐也起身离席。 从头至尾,一言不发。 县令何正躲了躲脚,慌张地追下楼去。 席上,陈雄山自顾自地喝起了酒。 断遇不以为然地道:“这个徐也嘛,我是查清楚了。 祖祖辈辈都是农人,没啥背景。 他年幼时就失了双亲,一个人四处要饭,后来经历了千辛万苦,才进了瑶州的撼天训练营。 活了二十来岁,只见过这么一小块天地,不足为虑。 也不知道李少居是不是脑子抽了,把他推上了巡令的位置。” 陈雄山却摇了摇头道:“这个徐也冷静地可怕,心思很深,肯定颇有城府。 不像个不经世事的土包子,至少没断千户你说得那么简单。” 断遇道:“估计被吓傻了呗。 不叫的狗未必可怕,也许是被人打碎了一嘴牙。 怎么了陈家主,是怕你手下的青牙帮不干净,被撼天卫抓住把柄么?” 陈雄山嗤地一笑,道:“那倒不是。撼天司嘛,管管自己该管的神魔鬼怪就得了,有些事情别妄想染指。” 徐也从琼花楼出来,一路回到了县衙,立即把庄年和燕小飞叫了过来。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徐也报仇,一天到晚。 “燕小飞,你去查一下陈家青牙帮的来由始末,只有一晚的时间,明早我希望你给我足够多的有用讯息。” “是。” 徐也又看向庄年,吩咐道。 “庄年,上次在犁河上,是水鬼驮着灿教的画舫在行驶,那些水鬼怎么样了?” 庄年回道:“是的,我杀了那些水鬼。 当时情况紧急,也就没留时间去处理水鬼的尸体。 这会儿估计要么沉在河底,要么顺着河水流到了别的地方。 巡令大人放心,我这便去捞了上来,把尸体烘干后一把火烧了,以免留下疑祸。” 徐也摆手道:“不,明早在犁河的陈家渡口,我要看到有水鬼的尸体漂浮上来。” “陈家渡口?那不是陈家运货走货的私人渡口么?!” 庄年心里思索道,但他没直接问出来。 他看到徐也的神情,也能隐约猜到这次的晚宴,肯定很不愉快。 于是也赶紧转身去做安排。 主殿内寂静一片,徐也孤身一人,抬头看着漫天星辰。 “陈家羽翼丰满了是么?那我就给你拔拔牙,斩斩臂膀。” 又一天清晨。 陈家渡口。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第一抹晨曦洒向犁河时,渡口的一艘货船已经装满了货。 青牙帮的人零零散散在渡口旁走动着,巡视着附近的路。 一旦有闲杂人等靠近,立马上去持棒驱逐,要是走得慢了一点,免不了讨一顿毒打。 船老大坐在码头的木板路上,双脚泡进了河水中。 清早得河水十分冷冽,寒气直冲脑门,泡得人瞬间清醒。 货船上一名船夫探出头来喊道:“船老大,货物装好了,该走船了。” 那船老大正准备站起来,忽然觉得脚底麻麻痒痒的。 他并未在意,只以为是触到了摇曳的水草。 直到他看到一大片黑色散乱的长发,从河里漂浮上来,长发中的四肢干瘦细长,早泡得烂了,恶臭直冲鼻孔。 船老大刹那吓得一激灵,双手往后撑着倒退,手一软,人在地上滚了几滚。 “让开,都让开!” 而在水鬼漂浮起来的一瞬间,便有一小队撼天卫列队走来。 他们来得比任何时候都迅速及时。 撼天卫一来就封锁了渡口,散开戒严。 船老大终于缓过神来,到撼天卫面前讨笑道:“官爷,我是陈家的人,这货装满了马上要走船了,不然损失可是很大哩啊。” 撼天卫冷冷地道:“这儿闹水鬼,渡口正在戒严,船就别走了。” 那撼天卫眼见船老大还要理论,又有青牙帮的成员聚了上来,当下拔刀喝道:“阻饶撼天卫办案,你们都想死么?” 撼天卫纷纷拔刀,震慑得陈家和青牙帮的人不敢向前。 …… 清晨,陈雄山刚起来,才喝了一口温粥,便听到管家过来禀报渡口的事情。 听完管家的讲诉,陈雄山反倒忧虑尽散,眉眼反倒舒展开来:“我确实是高看这位徐大人了。 看来断千户所的不错,他出身差,眼界也低。 他这是故意闹出水鬼,来封锁我的渡口么? 这点损失算什么,别说只封一阵子,哪怕斩断我的水上路线,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吩咐下去,青牙帮的人不许和撼天卫起冲突。 就在那好好围观看戏,看这帮猴子还能闹出什么花样。” 陈雄山眼见管家领命下去,又吩咐道:“对了,这几天让陈铎别抛头露面了。” 第37章 春意阁 撼天司县衙,校场。 “手臂再弯曲一点,力都要聚集在手肘上。” 徐也调整着一名撼天卫的练功姿势,指点道:“这一招‘激雪’,要从手肘陡然用力,奔涌进刀刃中,再奋力一掷,刀才能飞速斩出。” 庄年快速行来,在徐也耳边低声道:“陈家渡口已经封锁了,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徐也道:“封渡口只是一个幌子而已,丢几船货的利润,只是拔掉了陈家的几根毛,不痛不痒。我们真正要做的是,斩断陈家的臂膀!” 徐也又交待庄年,让渡口的撼天卫要严阵以待,生人勿近。 虽然只是一个幌子,但也要把这个幌子做得像模像样。 校场上,徐也继续一边指点一众撼天卫练功,一边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没过多久,他在等待的燕小飞终于回来了。 燕小飞喝了口水,喘着气道:“清楚了,都清楚了,这个青牙帮啊,本来是和陈家没什么关系的。 青牙帮的原帮主叫裘三,是烈阳县本地人。 陈家在县内落户发家后,仗着钱财和一些手段架空了裘三。 然后,陈家的人陈铎就空降成了帮主,帮内的四护法十三执事都换成了陈家人。 这个陈铎还是陈雄山的私生子,至于原帮主裘三,变为了青牙帮的副帮主。 所谓的副帮主,其实就是为了安抚原来青牙帮的一帮兄弟而已,实际裘三半点权力都没有。 早些年陈家开矿死了不少人,又有断断续续的一些肮脏勾当,都是青牙帮出面帮忙搞定。 这些事情都算不得什么秘密了,很容易就探知到。 近一年来,确实是少了些血腥的手段,倒不是陈家和青牙帮变干净了,只是做得更隐秘了些罢了。” 徐也嗯了一声,沉思片刻又问道:“青牙帮的老大陈铎在哪?” 燕小飞摇头道:“这家伙估计亏心事做多了,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他很是好色,是青楼的常客,估计只有陈家和春意阁的老鸨知道他在哪了。” “走,去春意阁!” 燕小飞脸上一红,很是期待地道:“好勒,好勒,我带路。” 徐也瞥了燕小飞一眼:“你这么兴奋做什么?我们是正经人,去做正经事的。” 燕小飞附和道:“嘿嘿知道,知道了。” 春意阁。 满庭春意起,遥阁软香来。 离那春意阁还有一条街的距离,便闻到了浓淡不同的胭脂香味。 再走近些,便可以听到丝竹声。 走到门口,已可见到楼中的莺歌燕舞,乱花迷眼。 老鸨欣喜地迎接上来,一路客客气气把徐也两人带到了二楼。 但一听到徐也开口问青牙帮老大陈铎的行踪,这老鸨便面有难色,遮遮掩掩起来。 “撼天司的官爷呐,不是我不帮忙,只是透露顾客的行踪,那便是破坏了规矩……” 徐也道:“你不愿说,可以,那我就在这慢慢查。到时候顾客们以为这发生了什么鬼怪事,引起了恐慌,导致贵阁生意冷落,那便不怪我了。” “这……这好像不是各位撼天卫大人的职责吧?” 徐也若有所思地道:“怎么就不是我撼天司的职责了,贵阁好像丢了一艘画舫楼船吧?” 老鸨不知徐也为何突然问到画舫的事,惊讶问道:“徐大人怎么知道的?” 徐也悠悠道:“我不但知道,不久前我还乘坐着那一艘画舫,摸进了灿教在莽山中的据点。 当时在画舫上接我过去的人叫阿水,是灿教中人。 但她一副花魁的打扮,不会和你们春意阁有关系吧?” 老鸨吓得额头一头汗,若是和灿教扯上关系,别说查封整座春意阁,即便把楼内所有人拉去砍了头都不为过。 “没有…绝对没关系!望徐大人明鉴啊,我春意阁是遭了贼,才丢了那艘画舫,我绝对不敢在徐大人面前撒谎。” 徐也安慰道:“别急啊,这不是正在查嘛。结果还没出来呢,可能是你们春意阁串通了灿教,也可能不是,对吧?” 老鸨一听到“串通灿教”四个字,顿时魂儿都丢了一半,呆呆地不知道说什么。 燕小飞笑道:“放心,我们徐大人明察秋毫,不会错怪春意阁的。不过以我的拙见啊,春意阁和灿教,还真是暧昧不清。至于到底是不是,还得看李妈妈你的表现啊。” 老鸨回过神来,连忙抓住徐也的手道:“徐大人,我说,我知道陈铎在哪,他早上刚从这领了个姑娘离开,一副骂骂咧咧的样子。” 徐也得到陈铎藏身点,很欣慰地道:“看来你的春意阁,确实和灿教没什么关系。” 说罢,便领着燕小飞离开了。 老鸨看着徐也的背影,抹去了一头汗,感叹道。 这便是县内议论纷纷的年轻巡令么? 虽然大家明面上不敢谈论撼天卫,但暗地里都对新巡令的能力表示质疑。 今天这么看来,他能坐上巡令一坐,不是没有原因的。 办事雷霆万钧,直击要点,让人无法抵抗。 他问的是陈铎的行踪,撼天司和陈家起了间隙么,莫不是烈阳县要变天了? 老鸨忽地想起徐也那“温文尔雅”的笑,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捂住嘴。 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有些事想不得更谈不得。 一间昏暗的屋子里。 一名风尘女子正摆弄腰姿,双手扬动跳着舞蹈, 陈铎不耐烦地吼道:“滚滚滚,滚去换身衣服,再换个舞,成天就知道跳这几支,看腻了。” 陈铎烦躁不已,心想不知道陈雄山发什么神经,让自己躲起来,别抛头露面。 一个撼天司的县衙而已,老子的事又不在他们职权范围内,管得着吗? 陈铎越想越气,对着地面啐了一口浓痰:“撼天司要是能拿我有办法,我陈铎就把自己脑袋拧下来,给兄弟们当夜壶。” 不一会儿,有细细簌簌的脚步声传来,肯定是那春意阁姑娘换衣服回来了。 陈铎懒洋洋看了过去,这一看,便呆住了。 只见那女子肤如凝脂,美艳绝伦,眼中水汪汪的一片朦胧,特别那楚楚可怜的神情,让人忍不住想好好疼惜。 陈铎被迷得五晕八素,嘴角挂着哈喇子,不由自主走了过去。 但他好歹也是青牙帮帮主,这时心头一凛,这女的哪来的?! 铮! 忽然,从女子的身上,伸出无数片锋利寒冷的刀剑。 第38章 铲除 从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文雅女子身上,瞬间就伸展出无数杀人的刀剑利器。 她那温柔清澈的眼神,也变得极为凶残,丝毫不带感情。 这一番变幻,展现出了一种扭曲美。 陈铎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太暴殄天物了!然后才想着躲开飞旋的美人人体兵器。 陈铎一个旱地拔葱,高高跃起,身子紧贴着屋顶,躲过心蛊尸的兵器绞杀。 他再凌空一翻,朝着座位扑了过去,从座位下抽出一把大刀来。 陈铎才手握到大刀,便见屋内红灿灿一亮,猎猎火光袭来,不由心头一慌,这是哪烧起来了么。 呲地一声,一片炙热的火刃刮来。 从那跳跃的火色中,一人如扑食的猛虎,抽刀就斩。 刀光刺眼惊亮,陈铎咬牙挺刀一接。 便觉得一股又一股的暗劲轰泄进了体内,自己好像被一把重锤抡了一遍又一遍,全身骨头快要散架了般,双手脱力,眼前白晃晃一片。 等陈铎再定下神来,一把冰冷的刀,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来人英挺高大,身穿着赤红色的麒麟官服,脸上没有表情。 看向自己的双眼,好像来自于夺命的死神。 陈铎怒道:“是撼天司的人?老子犯什么事情了,你们撼天司管得着么,凭什么抓老子?你这是越俎代庖!” 徐也掏了掏耳朵道:“抓你就抓你,撼天司办案,用得着像你一个小瘪三解释么?” 陈铎恶狠狠地道:“我要见陈家主,我要见何县令,我要见断千户!烈阳县不是你们撼天司为所欲为的地方。” “是么?” 徐也的手稍稍用力,刀便切进陈铎的脖颈,血水顺着刀刃缓缓流淌下来。 “乖乖配合,你是青牙帮的帮主,应该可以把青牙帮的四护法十三执事都悄悄召回来,在这集合吧?” “悄悄召回?” 陈铎不明所以,但脖颈间的疼痛,让他缩着脖子不敢乱动。 眼见窗户上有一道道人影闪过,如鬼魅般疾行,埋伏在四周。 再又想到徐也所说的召回,陈铎心里猛然一惊,隐约猜到了什么。 “你是想……是想把陈家的人,全部从青牙帮剔除掉?!你休想,我陈铎铁骨铮铮,绝对不会配合!” “油盐不进。” 徐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拍手,燕小飞便领着几名撼天卫进来了。 徐也掏出一把大剪子,笑道:“陈铎,我听说你祸害了不少良家妇女,今儿我便为民除害吧,剪了那祸害源头。陈大帮主,赶紧和你的小兄弟道一声别吧。” 陈铎一见那大剪子的锋锐寒刃,惧意陡生:“你这是……这是要做什么?!” 燕小飞嘿嘿坏笑,从徐也手中接过大剪子。 他笑得很是纯良和善,颇得几分徐也的真传。 燕小飞一边把剪子朝着陈铎的裆下伸去,一边不好意思地道:“我呢,这也是第一次剪,没什么经验。要是剪得不好,还望陈大帮主见谅。” 徐也靠着墙,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耳听得咔嚓一声清脆响,被撼天卫捂住嘴巴的陈铎,瞬间痛得脸色涨红,好像一块肿胀猪肝。 他的眼中,有绝望,有愤怒,也有不甘和挫败。 燕小飞扬了扬沾满了鲜血的大剪子,双脚往地上狠狠一踩,笑道:“陈大帮主,我们徐巡令心地善良,实在不愿再折辱你。 你便痛痛快快把青牙帮的四护法十三执事都召来吧。 不然的话,这大剪子对准的就是你那干干净净的脖子了哦。” 陈铎痛得几乎要昏迷过去,男人的尊严一丢掉,好像整个天地都在脑海里崩溃了。 他流下两行清泪,畏惧地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 一名长相粗犷的男子,在四处张望了一番后,便走进一条偏僻的小巷中。 他刚进来站定,便见又有一人也转了进来,还是熟悉的同帮中人。 两人还未来得及打招呼,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壮汉都悄悄地摸进了巷子。 不一会儿,巷子就满满当当了。 这十来人都很有默契,站成了两排。 “我是收到帮主了帮主的密令,你们呢?” “我也是的,帮主让我悄悄过来,不要惊扰到了外人,是有什么任务么?” “把我们四护法十三执事都召集了,肯定是有大行动的。看来陈家主要联合断千户,对付撼天卫了。” “终于要出手了,那帮耀武扬威的狗东西,老子早看不惯了,走!” 拨开一大片浓密的藤曼,这群人从一个隐秘的门,进到院子里。 众人推门进屋,屋子昏暗,他们的老大陈铎正端坐在远方的座椅上。 他们也感觉到屋里很不寻常,太安静了。 这些人都知道陈老大的喜好,走到哪哪就是莺歌燕舞,这屋子里居然没有美艳女子相伴? 一名护法走近陈铎,定神看去。 只见陈铎脖子上有一条血痕,正瞪着眼,已经死了! 咻! 来时的门被重重关上,从窗户外射来一波波弩箭,如雨一般泼洒了进来。 “有诈,退!” “快退!” 猝不及防之下,好几人被射成了马蜂窝,暴毙当场。 其他人倒也果断,脱下衣物袍子,甩着挥舞起来,把射来的弩箭一裹,扔了开去。 屋顶上寒光一闪,一张结满尖锐碎片的大网,朝着众人兜头罩下。 网上的绳子扑簌簌一拉紧,便听见铃铃铃的清脆响声,朝着存活的青牙帮人合拢。 紧接着,这张网就如捕了一兜子的鱼般,把他们一个个网了进去。 最外边的青牙帮人可就惨了,被网上的无数碎片切得“支离破碎”,鲜血直流。 “你们这帮狗东西,想杀我,还早着呢。” 有修为颇深的青牙帮人怒吼了一声,撕开了大网,脱出困境来。 这青牙帮,在陈家的不惜重金打造下,包裹帮主陈铎在内,已经有了三名八品武者,九品武者也不在少数,再加上几百帮众,实力不容小觑。 再让他们野蛮生长下去,那撼天司县衙就真没法处理了。 这颗牙迟早得拔,既然选择今日拔,那就拔得干干净净。 一名青牙帮执事想跳窗逃走,从窗外伸出一只大手,咔地一声扭断了他的脖子。 那只大手撕开窗叶,原来是邓翼横冲直撞了进来。 他修行到了七品,一身勇悍铁躯,在这群人中当属无敌。 就像鲨鱼吃小鱼,一路碾压了过去。 窗口不断有撼天卫涌进了进来,一个个撼天卫围成了一个圈,拔刀一刺,便收缩一步,如军阵般推了进去。 青牙帮的人再无还手余地,一个个倒下,那两名八品的护法也力竭而衰,倒下地去。 第39章 备一份重礼 青牙帮的一名护法,在生死弥留之际,看到帮主陈铎尸体背后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脸色淡漠地看着屋内的腥风血雨,一副毫不关己的模样。 有些微的光芒照了过去,照到他官服胸口的麒麟头。 狰狞威武。 可他的淡淡神情,却比麒麟更压迫人心,更让人可怕。 是他。 是那个被青牙帮人嘲笑撼天司县衙无人可用,而被推出来的出头鸟巡令! 大错特错的想法。 随着护法脑海里冒出的最后一个念头,他终于断气身亡。 徐也从阴影中走出来,又打了一个哈欠,才道:“把裘三带进来吧。” 青牙帮的原帮主裘三,在几名撼天卫的拥簇下,脸色苍白地走进屋子里。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 那些血污中的死人脸,让他的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一张张颐指气使、作威作福的嘴脸来。 在短暂的骇然心惊后,裘三有了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和解脱感。 他虽然一直是青牙帮名义上的副帮主,但其实地位低下,有时候连一个普通帮众都不如,更像是一个帮里的耻辱。 自从陈家从他手中夺走了青牙帮,裘三的心里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但裘三不敢发作,因为他知道自己和陈家相比,屁都不是,所以一直忍辱负重。 他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天。 这些人都死了么?! 死得好! 徐也走到裘三面前,往屋内一指:“这些是什么?” 裘三认真回答道:“尸体,一地的尸体。” 徐也摇头:“不,你不应该只看到一地的尸体,还应该看到一个群龙无首的青牙帮!” 裘三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激动地道:“大人,您是说我裘三还能……还能成为青牙帮的帮主?” 徐也道:“不错,青牙帮已经不属于陈家了,现在变成了一盘散沙。你既然为原帮主,应该有能力把这散沙再凝聚起来吧,别让我太失望。” 裘三嘴皮子颤抖着,眼中有了热泪。 他噗通一声跪下了地,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响彻屋内。 “感谢大人替小人主持公道,剩下的就交给小人了。小人裘三保证,往后青牙帮唯大人马首是瞻。” 徐也欣慰地抚摸着裘三的头,道:“好,我相信裘帮主比陈铎要聪明得多,也相信裘帮主的能力,去吧。” …… 陈雄山是在恬静的午后,才察觉到了青牙帮的异常。 当他试图向青牙帮发号施令时,才发现青牙帮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裘三给他回了短短的一句话。 从此以后。青牙帮只且只有一个主人——徐也。 陈雄山以为听错了,或者还在午睡的梦中,短短半日,青牙帮发生了翻天变化,直接易主了?! 可自己这个青牙帮的真正主人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这么后知后觉! 青牙帮可是陈雄山用钱堆起来了,这才在这个边陲小县里,有了几个八品高手。 再假以时日,青牙帮会有更多的头部高手诞生。 八品武者,甚至是七品都有可能,届时完全和撼天司的县衙抗衡,甚至是压过撼天卫一头。 可现在呢,自己麾下的这股势力说没就没了,还唯对手马首是瞻,这让陈雄山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一向沉得住气的陈雄山,声音也颤抖起来:“他怎么敢,只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怎么敢这么胆大妄为!” 陈雄山吸了一口长气,努力平息情绪,冷冷地对管家道:“去请断千户来。” 陈雄山眼见管家离开了,可仍然是坐立难安,吩咐护院看好宅子,自己在重重庭院中来回踱步。 一个时辰后,管家回来了。 “老爷,断千户不在。” 陈雄山不满地道:“不在?!这个断遇有好处拿时,来得比任何人快。一旦有了麻烦,就当起了缩头乌龟。” 管家道:“倒也不是断千户不来。是瑶州卫的卫指挥,调动了附近的几个千户所,要注意荒血镇动静。断千户的千户所离得最近,先驻扎了过去。” 陈雄山一愣:“什么事情把荒血镇的那帮恶人,也牵扯了进来?” “老爷是这样的,前不久那撼天司的徐巡令,跑去荒血镇抓了一个人。之后,那荒血镇就异动频频。卫指挥使司的人整天提心吊胆,就调动了千户所的官兵去提防了。” “去……去荒血镇抓人?!” 陈雄山眉头紧锁,这个徐也到底是悍勇还是无知? 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嫌自己活得命长么。 但他居然能从荒血镇那帮恶人手中活着回来?! 管家又道:“老爷您也别急啊。 众所周知,五军都督府和撼天司是水火不容。 瑶州卫的卫指挥就抓准了机会,准备参这个徐巡令一本。 说他擅自行动,四处结怨,引起了疆土的动荡危机。 这个罪名大起来,完全可诛了徐也的九族。” 陈雄山却无奈地摇了摇头:“没用的,撼天司是天子亲军,深得陛下信任。 那五军都督府越是参他,撼天司的大人物,就会越保他。 这一本参上去,他不得不会得到任何责罚,还会在长临城的大人物们跟前露一把脸呢。” 陈雄山愁眉苦脸地屏退左右。 他一人枯坐在门槛上,纷纷瞬间老了几岁。 他抬头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浑身泛起一股无力感。 不久后,陈雄山长叹了一声,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于是叫来了管家。 “赶紧备一份重礼,我要出门。” “老爷要去哪?” “撼天司县衙,找徐巡令。” …… 徐府。 其实把这座一进的小院落,称作府,实在是有点寒碜。 侍女小贝也是这么觉得的,便道:“徐老爷,您都是一县的巡令大人了。要不要换一座大院子呢,很气派很恢弘的那种。” 徐也正在给院中的夹竹桃浇水,闻言摇头道:“大院子小院子,住舒服的就是好院子,等需要时再换吧。” “徐老爷,您看这院子门口冷冷清清的。若是换了大院子,指不定就热闹了。有很多人来来往往,徐老爷就能交到很多谈心的朋友了。” “大门大户宾客盈门是正常的事,但小门小户有贵客络绎登门,那才是本事呢。” 徐也听到院外的脚步声,便笑道:“你看,这不是有人来了。” 第40章 我要双倍 小贝望向了院门口,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跨进门来。 小贝曾在豪华宽敞的轿子里见过他,轿子后仆从如云,他掀开帘子露出一张藐视四方的脸。 此刻却态度恭谨,甚至带着点卑微的讨好。 陈雄山一路来来,在徐也身后站定,笑道:“徐大人好雅致,这夹竹桃开得艳丽夺目,花香也是沁人心脾。” 徐也头也不抬地道:“哪里哪里,小家小户的偏僻院落,怕是不及陈家主那大宅院的万一。” 陈雄山苦笑道:“徐大人就别挖苦我了,陈某也不废话,便开门见山了。管家,把备礼送上来。” 一名白发苍苍的管家,低着头迈着小碎步,手捧着几个花纹繁复的樟木盒子,快速走了过来。 陈雄山打开最上方的樟木盒,道:“这是黄金三百两,请徐大人笑纳。” 木盒中堆垒的金元宝橙灿灿的,金泽夺目。 看得小贝是直瞪眼,嘴边不由流下哈喇子,赶紧扳着手指头算起账来。 陈雄山见徐也不为所动,咳了咳,又打开另外一个樟木盒道:“两枚千年灵芝,请笑纳。” 盒子里躺着两枚沉褐色的伞状灵芝。 这灵芝是补气养血的“仙草”,极为稀少,一向是富贵人家的专属品。 至于千年灵芝那就更为罕见,十分珍贵了。 陈雄山一下子就拿出了两枚千年灵芝,足以见到他的诚意了。 徐也点了点头,仍是不回话。 陈雄山便不再故弄玄虚了,直接打开第三个樟木盒:“这是五瓶蕴火丹,想必能助徐大人的修为更上一层楼,请笑纳。” 盒子内放置着五个小瓷瓶,瓷瓶塞着木塞子,却仍然有一股火辣辣的药力冒出来。 徐也给夹竹桃浇了水,又开始修剪幼芽来,笑道:“陈家主突然变得如此客气,让徐某好不适应啊。” 陈雄山陪笑着道:“琼花楼的宴席上,在下酒醉失言,冒犯了徐大人和撼天司。还望徐大人看在过去的情谊上,收下这份赔罪礼,原谅陈某一回。” 徐也叹息道:“不敢收啊,陈家主不是说自家开销太大,钱财周转不开,我若收了这礼物,那不是成了罪人,耽误了陈家的生意经营?” “不敢不敢,陈家再落魄,也不敢对撼天司怠慢。徐大人若不收,陈某必会心怀愧疚,难以心安。” “既然如此,那我就勉强收下了吧,小贝。” 徐也一声招呼,小贝登时心花怒放,兴高采烈从白发管家的手中接过几个樟木盒。 陈雄山放下心来,面上舒展出了笑容:“多谢徐大人宽宏大量,这便算是握手言和了。徐大人放心,以前给撼天司的好处费,往后照样给。” “照样给么?” 徐也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陈雄山,笑道:“不,得加钱,往后我撼天司要双倍!” “双……双倍?!” 陈雄山心惊不已,他本来以为这一份厚礼,就足够让徐也见钱眼开,把事情摆平了。 双倍?即便是财大气粗的陈雄山,也不得不迟疑起来。 这个徐也的胃口,会不会太大了?! 徐也似乎看出了陈雄山的心思,谆谆善诱地道:“陈家主,你把陈家经营做大,想必也算懂不少的道理。 如果人犯了一个错误,只道个歉,便能和好如初,其乐融融。 那么,谁又能担保,这样的错误会不会犯第二次呢?” 道理,陈雄山如何会不懂? 他也知道是自己不厚道在先,所以受到惩罚是应该的。 但道理嘛,毕竟是用来束缚别人的。 一旦施加到自己身上,就难受得很。 “徐大人啊,你知道你的一番轰轰烈烈的行动,斩断了我多少年的心血么? 那陈铎……想必徐大人也知道,那陈铎是陈某的儿子。 中年丧子之痛,可悲可泣,又有谁能知道呢?” 陈雄山低下头去,挤着眼泪,抬起袖口擦拭着。 “父子情深嘛,理解理解。 不过据我所知,陈家主你最开始只是痛心失去了整个青牙帮,而不是陈铎的死活。 毕竟陈铎是娼妓所生,对陈家来说不光彩。知道的人很少,就连陈铎本人都不知道。 他从小也没被陈家主养在身边,等到长大了,便被陈家主当了个工具人来用,扔到了青牙帮。 陈家主您挤的那几滴眼泪,属实是难为你了。” 徐也的话一字一句直戳心头,把陈雄山伪装的面具撕了个粉碎。 陈雄山是既尴尬又惊讶。 他再看了过去,见徐也仍然在漫不经心地修剪着夹竹桃,嘴里的话却直刺别人的软肋。 这个人,真的是一个没见识、没眼界的乡下农人小子? 徐也剪掉了夹竹桃的幼芽,觉得有些乏了,便伸了个懒腰,一边走向屋内一边道:“我徐也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陈家主可以拒绝,但我不敢保证,拒绝是不是另外一种错误的开端。” 陈雄山眼见徐也越走越远,就要钻进屋内消失不见,连忙道:“好,双倍便双倍!” 徐也停下脚步,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却美滋滋地。 “陈家主爽快!你看,打打杀杀多讨厌,做一家人多好。” 陈雄山追上徐也,双手一低,做出邀请状道:“那是,那是。对了,劳烦徐巡令去一趟鄙人府上,府上出了点怪事。” 徐也微微眯了眯眼,冷冷地道:“看来,要不是陈家主府上出了怪事,你还不会这么积极过来登门拜访吧?” 陈雄山面上一红,不回话了。 他怕自己说错了,导致刚拉拢的关系,又破裂了。 徐也无所谓地道:“正好无聊,走,去看看呗。” 陈雄山便赶紧把徐也迎上大轿子,一路行了烈阳县后山的半山腰。 山腰上,飞檐盘旋,殿楼亭台林立。 陈家的大宅子便坐落在半山腰上。 此处视野极好,可以俯瞰着烈阳县的布局和风景。 一览众山小,坐看着县内芸芸众生在挣扎求生,富贵之家的优越感便油然而生了。 但陈雄山此时的表情,连半点优越感都没有,反而是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样, 他用无比惊悸的眼神,在打量着这座他无比熟悉的大宅子。 好像院子里藏着可怕的鬼怪。 “徐大人,这件怪事要从我宅子里的一幅画说起。” “画?” 陈雄山带着徐也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两人站在了一幅画的面前。 第41章 画中白虎煞 眼前是一幅秀丽的山水画,笔精墨妙,画中有诗,韵味十足。 徐也道:“这画独标高格,应该是出自于丹青妙手吧?” 陈雄山点头:“是名家章却之的真迹。” “陈家主说说吧,这幅画有什么问题么?” 陈雄山惶恐不安地道:“这几天,我总感觉这个大厅很古怪,有些摆置像被移动过,夜里也有过异响。 一开始,我只当自己太过劳神思维恍惚,就没怎么在意。 直到今天我认真盯着这幅画,才发现画里少了一样东西。” 其实陈雄山能发现画中的古怪,还“得益于”青牙帮的变故。 当时他心神不宁地坐在门槛上,便想着去赏画平息下情绪,等一看到画时,顿时浑身寒毛直立。 “这幅画里,少了什么东西?” 陈雄山指着画中的一棵树木:“树下,原本是有一只昂首咆哮的白虎。徐大人你看,白虎不见了。” 笔画下的东西消失不见了,难道是活了不成? 徐也有了丝丝兴趣:“说下这幅画吧。” 陈雄山点了点头,猛然又想起,这几天宅子里消失了三个下人。 下人的木舍内还出现了血迹和碎肉。 这事情管家有向他禀告过,当时陈雄山正在算这个月的账目,哪有心情去关注什么下人。 现在连在一起回想,越发觉得诡异可怕。 陈雄山定了定神,回道:“其实这幅章却之的真迹,本来是没有这只白虎的。 这事发生在我陈家落户烈阳县不久后,那时家里怪事连连,搅得人心惶惶,那是求天天不灵。 直到某一天,有一位奇人登门造访,说是这幅画出现了问题。 于是奇人大手一挥,在画中的树下画了一只白虎。 奇人说白虎是镇宅辟邪的祥瑞之兽,能保陈家兴旺平安。” 徐也愣了愣。 即便自己没有读过易经,也知道白虎代表狠毒和残暴不仁。 白虎哪是什么镇宅瑞兽啊,它可象征着伤病,血光之灾和横祸呢。 这是哪门子的奇人? “添了白虎的画挂到家中后,双亲就染病逝世了,当时我也有些怀疑。 但马上我们家就开凿出一座大铁矿,家族生意也做得顺风顺水,越来越兴旺。 陈家的生意太一帆风顺了,我便信了这是画中的白虎神托的福。 即便后来妻妾和亲人接连过世,两个儿子的身体也不好,我都再没有疑虑。 只以为是这些年做了不少黑心事,遭到了报应。 这不……撼天司在县里设了衙门后,我便登门拜访交好,只求一份心安。” 徐也心道,你陈家的灾祸肯定和画中白虎有关,但兴旺嘛,就未必了。 “那画白虎的奇人是什么打扮?” 陈雄山努力回想着,片刻后道:“戴着大黑斗篷,一身黑衣,浑身被裹得严严实实。风一吹,哪黑袍子就哗啦啦可劲响,好像身躯是空落落的。” “当时你就没起疑?” 陈雄山摇头苦笑道:“奇人嘛,奇特点很正常。这是事发了,再推回去想,才觉得十分古怪。” 徐也拧眉琢磨了起来,心想此世间奇事怪事太多,画下的东西活过来,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但凡事都得讲个基本法,才短短几年,画下的东西就能变成活物跑走,那就太扯淡了。 “陈家主,你有没有想过,并不是画中的白虎活了过来。 而是那玩意本来就是活的,‘奇人’画白虎只是个幌子。 也许是某种古怪的东西钻进了画中,白天一动不动的,老老实实沉睡在画中,到了夜晚,或是无人注意时便出来作乱。” 陈雄山心头一咯噔。 原本就是活的?! 那岂不是说,那么多年来,大厅的画里一直长着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家所发生的所有一切。 而且这鬼东西晚上还会跳出来? 光一想,陈雄山就觉得毛骨悚然。 “徐……徐大人,您可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应该就是白虎煞了。 白虎煞是白虎妖在死后,强行聚集了自己要四散的魂魄,而形成的一具没有血肉的煞体。 煞体必须要啃食血肉来丰盈自身,一点点成长起来。” 陈雄山越听越心惊,毫无主意,只能寄希望到徐也身上,问道:“那……那我们怎么办?” “陈家主,你得把这些年,这座大宅子死去人的墓,全部都挖开。” “挖……挖墓?!” 陈雄山惊讶地道:“那可是我父母、妻妾、旁支亲人的墓啊,人死后讲究一个入土为安。挖开家人墓,这是冒犯祖上的大忌。” “随便你吧,只要陈家主觉得,不抓住真凶,不得到真相,那些被白虎煞害死的亲人仍能瞑目,那就不挖吧。” 徐也用无所谓的口吻说着,又盯着陈雄山道:“陈家主真的认为,坟墓中的尸体已经入土为安了么?” 陈雄山脸上冒出细密的汗,他咬着牙。 平素以处变不惊著称的陈雄山,彻底慌了神。 良久,他才做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挖! 陈雄山先来到了父母的坟墓前,对着墓碑磕了一通头,嘴里念叨着什么不孝子什么请谅解的废话,然后才叫下人铲泥土挖墓。 坟墓的泥土松软,挖得很轻松。 一将泥土都铲开,便见墓下的棺材板被啃得稀巴烂。 棺材中合葬的两具尸体,也被咬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两架脏兮兮的白骨。 陈雄山葬下父母时,给尸体做了防腐烂处理,别说几年几十年,便是几百年也不会腐坏。 这时他眼见父母的尸首,被养在画中的白虎煞啃得干干净净,情绪再也兜不住了,扑通跪地,大哭起来。 紧接着,陈雄山的妻妾和一些亲人的坟墓一挖开来看,也是如出一辙。 都是棺材被咬开,尸首上的肉被啃咬得一丝不剩。 陈雄山几近崩溃。 徐也只能等陈雄山情绪稍微平复了些,才道出事情的可能始末。 “那幅画挂在大厅中,陈家主你时时刻刻进出,到处都弥漫着你身上的气息。 那白虎煞到了夜间,便是依着你的气息,找到坟墓的位置,趴坟啃尸。 再又嗅着熟悉的气息,回到画中。 每次食餐一顿,都躲在画中蛰伏一大段时间,就这么日渐强大了起来。” 第42章 养虎为患 陈雄山做的这事,可以称得上是“养虎为患”的典范了。 陈雄山多年来在生意经营中沉沦起伏,造就了他冷酷无情的性格。 就比如他和娼妓生下了陈铎,就因为被那娼妓要挟勒索了几次,败坏了名声,便连带着也厌恶起陈铎来。 从小就把陈铎扔到一边,让他野蛮生长,成了一个四处为祸的恶霸。 到陈铎长大了,倒是扶持陈铎成为了青牙帮的帮主。 实际上是把黑活脏活都扔给青牙帮,即便某天东窗事发,也能把陈铎推出去做替罪羔羊。 但无情并不是绝情。 陈雄山一想到是自己把那奇人邀请到家中作画白虎,也是自己把藏着白虎煞的画像挂在厅中。 而父母妻妾都因白虎煞惨遭灾病横祸,连接去世,甚至尸骨无存。 一股歉疚就袭上心头,浑身泛起无力感。 对于陈雄山的黯然神伤,徐也并没有责任去安抚他的情绪,只负责把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 “这白虎煞一开始只敢在夜间活动,吃的也是死人的尸体肉。一旦实力渐长,便会把猎食的目标换成了活人。” 陈雄山骇然道:“这几天府内失踪了几个下人,肯定是遭了白虎煞的毒手。而且,它已经敢大白天就跑出画里了!” 徐也解释道:“有个词语叫如虎添翼,白虎煞这是羽翼渐丰铸了血肉身,估计快成了一只实体白虎煞了。”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徐也叫来随行的撼天卫,挑了几张阴眼符。 伸手一扬,一张阴眼符被风吹飘摇起来。 阴眼符在坟墓旁飞腾盘旋,符纸上的竖眼亮了起来,就像一盏小探灯般放射着枯黄色的光芒。 然而在阴眼符的照耀下,坟墓平静得很,没有探到煞气的存在。 这也很正常,虽然白虎煞刨开这些坟墓啃食尸体的时日有远有近,但近些的时日也过去挺久了,很难查探到白虎煞的痕迹。 就在徐也想让陈雄山带自己去看看陈府失踪下人住的木舍时,一名撼天卫紧张地跑来,禀报道。 “徐大人,在明柳巷出现了几具尸体,都是死去不久,像是被野兽啃咬得干干净净。庄副巡令已经到明柳巷了,请大人过去主持大局。” 徐也眉头一皱,连忙道:“事不宜迟,带路。” 陈雄山见徐也就要率队离开,似乎要抛下自己这边的情况不管,连忙拦到徐也面前:“徐大人,我陈家都置于危难之中了,你怎么能就这么走开?” 徐也有些不悦地道:“我们是烈阳县的撼天卫,不是陈家的撼天卫。县内出了事,自然是要去看看。” 徐也见陈雄山六神无主的模样,又安慰道:“陈家主你也不必惊慌失措,这只白虎煞敢公然伤人,明显是变得很急躁了。逮住它,才是从根源解决了事情。” 明柳巷。 这是一条直直的八尺宽的巷子。 明柳巷外围着不少民众,都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但又不敢真正进去,便只是远远地伸长脖子,提心吊胆向巷里瞧上一眼。 明柳巷的中段躺着三具尸体。 准确来说已经不是尸体了,而是三具浸泡在鲜血中的白骨,白骨上的血丝和脏器碎肉藕断丝连。 一张阴眼符飘荡在半空中,枯黄色光芒的照耀下,可以看见白骨上有一条细细乳白色的痕迹,是白虎煞的煞气。 庄年见徐也走进了巷子,便上前禀告道:“确定了,不是野兽伤人,是一种妖怪死后化形成的煞,具体是什么……” 徐也道:“是白虎煞。” 庄年一脸惊奇,不知徐巡令是如何一眼就确定是白虎煞的,但此时也没闲心去求问,便继续禀告情况。 “我已经遣燕小飞顺着煞气追踪过去了,不过这些痕迹时断时续的,未必就能追上。” 徐也点了点头,放眼环顾着四周。 这一条巷子不算窄,而且就在一条繁华街道的旁边,更不算隐蔽。 白虎煞在这现身,看来是不打算再隐藏下去了么? 都说最难坚持的,是成功前的三分钟。 那白虎煞躲藏在画中苦心经营,一直神出鬼没,这会儿几乎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袭人吃肉。 如此放肆,估计是快要大功告成了。 说起来,有时候世间的事情,还真是因果循环,环环相扣。 若不是自己斩首了青牙帮,打击了陈雄山的野心和欲望。 他在日渐膨胀之下,哪还有心思去观摩一幅很多年都没瞅过一眼的山水画。 他若不去看山水画,就不会知道府中的怪事。 不被府中的怪事吓到,陈雄山就未必会这么快向撼天司妥协,来找自己。 事情一拖下去,白虎煞就真的会成为大威胁了。 一名撼天卫焦急地拨开人群,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徐大人,燕队尉追踪到了一个可疑的地点,但又拿不定主意,请您过去看看。” 徐也点头,让庄年留下来看顾现场,自己随着那名撼天卫纵马长奔而去。 两人很快到了一个山岗,这儿乱石嶙峋,野草疯长,不远处还零零散散立着几块斜斜的墓碑。 过了这个山岗上,就是出了烈阳县了。 几名撼天卫正在持刀戒备,燕小飞站在一块裂缝满满的巨石上,愁眉不展。 “怎么回事?” 燕小飞见徐也过来了,不由眼前一亮,如遇见救星般说出了心头的迷惑。 “徐大人,我是依靠阴眼符一路追踪了过来。 煞气虽是时断时续,但总归还是能找到痕迹。 可一到了山岗,就再也摸不着煞气的去向。 按道理来说,那鬼东西犯了案,肯定已经逃出了烈阳县。 可是我又怕自己猜错,于是做了两手准备。 让几名撼天卫继续出县追踪,我留在这等大人过来。” 徐也闻言运起心经,泥丸宫连同双眼,眼眸如墨。 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片灰白的世界,有很多细节暂时还看不清。 但正所谓是凡经过必留下痕迹,白虎煞刚吃了人,肚子有大部分血肉不属于自己。 便见在灰白的世界里,有一丝丝很不融洽的红色淡影。 这些红色丝状的影子,一过了山岗,就没有了。 看来白虎煞很是狡猾,已经懂得戏耍人了,这是它伪装成了自己已逃出烈阳县的假象么? 第43章 搏虎 徐也收了心经,灰白的世界从眼眸中隐藏了起来。 他对燕小飞点头赞许道:“你做了双手准备是对的。看来,白虎煞逃出烈阳县只是个幌子,它没出去。” 燕小飞疑惑道:“那鬼东西是白虎煞么?根据资料记载,白虎煞在饱餐一顿后,就会蛰伏起来休养生息,滋生自身的血肉,它为什么不去县外躲起来呢?” “躲再远也会有迹可循,若在蛰伏期间被找到,它就前功尽弃了,我估计它会躲在一个自以为安全的地方。” 徐也琢磨起来,白虎煞袭击陈府下人时,做得很是隐秘,不像明柳巷中那么明目张胆,这些肯定是他故意为之。 到目前为止,白虎煞还不知道我去过了陈府,也不知道陈雄山发现了画中的蹊跷。 它很可能还会回到画中。 对,它认为的安全之地,还是章却之那幅山水画! 一念至此,徐也招手道:“走,跟我去陈府!” 当然,徐也也做了两手准备。 他让一部分撼天卫领着青牙帮,在烈阳县内外四处搜寻,营造假象。 自己则再带着一部分撼天卫,急匆匆赶去了陈府。 陈府里,护院们都是全副武装,如临大敌。 陈雄山把下人和护院都组织了起来,看这架势,是准备出去找白虎煞决一死战。 徐也见了这情况,便道:“陈家主,让他们都散了吧,吩咐府中的所有人都像往常一样活动,不要打草惊蛇,白虎煞还会回来的。” 陈雄山一听说白虎煞回来,顿时大惊失色。 同时也一脸迷惑,既然那鬼东西敢回来,就算拼了再多下人的性命,也要把它拿下,为什么要散了? 但见徐也已经在安排撼天卫埋伏潜藏起来,陈雄山虽然心存疑惑,也没有去阻饶,只能不情愿地听从徐也的指挥。 夜深了,月光如水。 偌大的宅院,维持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杂役们和护院像往常一样,各司其职,在院中忙来忙去,装作莫不知情。 但冷风一吹来,难免疑神疑鬼,身子哆嗦个不停。 徐也躲在大厅的梁上,目视着门外。 到了亥时,终于有一个黑衣人轻手轻脚走进大厅。 这人戴着黑色的大斗篷,黑衣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和陈雄山描述的奇人如出一辙。 这果然和徐也心中的猜测一样。 奇人根本就是白虎煞伪装的。 所谓的奇人画白虎,实际是白虎煞将自身即将要散为飞灰的魂魄,画在了山水画中,封印了起来。 这些年来,它不断进食来重铸了血肉身,再融合了魂魄,又重新活了过来。 徐也在思忖间,那“黑衣人”一头撞向墙壁,却是轻巧地跳进墙上的山水画中。 于是那画里的树下,多了一头昂首的白虎。 这时徐也再不迟疑,如闪电般飞身过去,一把揭下了那幅山水画。 当下拔刀出鞘,施展出了炙心火刀。 从刀刃上弹出一片火焰,一沾到了山水画上,立马燃烧蔓延起来, 画中传出一声悲凉的虎吟,一只狰狞的白色凶兽从猎猎燃烧的画中窜了出来。 只见这只白虎的躯体,已经有一大半长出了血肉和雪白顺柔的毛发,另一小半的躯干却是空空的,一眼就可以看到白虎肚腹中的骨架和器官。 白虎煞一窜出来,毛发就噌噌地着了火。 它当即一个猛虎滚地,撞得大厅内的摆件家具粉碎崩飞,虽然灭了火,但毛发被烧得黑丑巴巴的。 徐也手中的刀炙热起来,吞吐着火舌,他一招“激雪”,火刀如火矢流星,疾切进了白虎煞的躯干。 白虎煞吃痛惨叫,却不敢再回头,只是带着一把着了火的刀逃命奔跑,一头撞出了大厅。 庄年正守在门外,眼见一只庞然大物袭来,惊慌之下,祭起一尊金灿灿的金光印砸了下去。 白虎煞呲着牙凶悍无比,居然去势不停,凭借着巨大的身躯,直接把金光印装得光芒摇曳,散成一点点碎光。 但白虎煞身上也是鲜血横流,它仍然是不停留,只管逃窜。 白虎煞拔地一跃,跳到了屋檐,和守在瓦角的邓翼大眼瞪着小眼。 邓翼上半身赤果着,露出了金铁般的躯体,他见白虎煞冲着自己呲牙瞪眼,一幅要吃人的凶样,当时不服气,张开大嘴运劲狂吼出声。 一人一虎咆哮对峙着。 徐也飞跃过来,一见到此情此景,当时头都大了,喝道:“邓翼你丫的,和一头白虎煞较个啥劲啊,动手!” 邓翼老脸上一红,这才抽刀就斩,刀光一闪,那白虎煞发出一声悲鸣,也不知斩中没斩中。 即便是斩中了,这白虎煞是铁了心要逃出包围圈,伤痕累累之下,又狂冲向守在外围的撼天卫。 “赶紧让开,你们不是对手!” 几名撼天卫抽出龙弩就射,眼见那满头是血的大白虎狂奔而来,这才听到徐也的提醒,迅速避开。 但绕是如此,一名撼天卫的胸腔前,还是被抓下一大块肉来。 再稍微慢点,估计肚子就被抓烂了,小命也报销了。 这撼天卫正在庆幸自己死里逃生时,忽然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 眼前的半空中,被一片旺盛的烈火照亮,他发现原来是巡令徐也抽了他的配刀,刀上火芒吞吐。 徐也在烈烈火光中飞弹而出,就如火神般疾速追了上去。 出了陈府,白虎煞只顾着疯狂逃串,根本没有工夫来隐匿气息。 徐也一运转心经,墨色瞳孔注目下,一切都有迹可循。 徐也一路追到了树林深处。 林中,一片雾蔼茫茫。 远处有火焰在燃烧跳动着。 雾气中,隐约像是有一头猛兽趴在了地面,躯体上插着一把燃烧的火刀。 那应该是自己飞斩出去的佩刀。 徐也飞身走近一看,刀是自己的刀,却不是插在白虎煞的身体上,而是插在一根倒地的树木上。 有陷阱! 耳听得一声极为细微的声响,徐也心惊之下连忙回头,便见到一张血盆大口咬向自己的脑袋。 从那血嘴里扑涌出浓厚的血腥恶臭,能把人直接呛得晕过去。 徐也虽然惊讶,但并不慌乱。 当时摆出静桩,双脚踏地,浑身不动如山,手臂上劲道鼓动,双手撑着白虎煞的上下颌,八臂神猿拳的暗劲一股股狂轰了进去。 第44章 聚兽 这白虎煞在自己还是一只白虎妖时,就经常扑食猎杀人类或者体型庞大的野兽。 那些生灵在濒死时的神情都一模一样。 绝望,恐慌,瑟瑟发抖。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类,在自己的利爪下却出奇地冷静。 冷静得可怕,冷静到英朗的面庞上都生出了一丝狰狞来。 仿佛他才是正在扑食的猛虎。 而自己只是一只可怜兮兮的猎物。 当白虎煞被八臂神猿拳的暗劲轰了出去时,它的这个想法更强烈了。 所以白虎煞一摔落在地,就直接弹跳逃窜开去,隐匿进了树林。 白虎煞躲在暗处,感受到了伤痕累累的躯体,双眼变得红血,愤慨地咆哮起来。 “我历经了千辛万苦才开智明理,修行成了一只白虎妖,结果却惨死在你们人类的阴谋诡计下。 我不甘心就这么魂归黄泉,于是拢聚魂魄凝成煞体,所做的一切也仅仅只是想活着。你为何对我穷追不舍?” 虎啸密林,雄音传荡开去。 愤懑的质问声从四面八方激荡而来,听不出真实位置。 徐也冷笑道:“别在我面前卖惨,这世道没谁活得容易。你那双爪子染过不少的鲜血,惨死的无辜民众,还能活过来向你诉冤么?” 白虎煞呲牙咧嘴,鼻息如雷。 “人类阴险狡诈,本来就死有余辜。我只是想复仇,何错之有?” “那就不讲对错,只讲因果和拳头吧。本官在其位谋其职,小老虎,别逞口舌之快想拖延时间休养生息,你跑不掉的。” 徐也立于林中,归然不动。 他暗中指挥着利索的瘦皮鬼,在林间跳来窜去。 只见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里,一只白虎煞正匍匐着,舔舐着满身的伤口。 徐也迅速祭出美艳的心蛊尸,无数兵器飞旋绞杀过去,细枝碎叶如雨飘落。 白虎煞惨嚎一声,猛然从灌木丛里窜了过去,它的脊骨上又被撕下一大块血肉。 白虎煞盯了徐也一眼,眼中恨意滔滔不绝。 它站着不动,腹部一抖一抖,在短暂的蓄力后,昂起巨大的白虎头颅,对天长啸。 嗷呜! 声如闷雷,贴着树林上方一路滚了过去,声音越滚越大。 远方,立即有一声低沉的兽吼回应。 紧接着又是一声。 一声接着一声,群兽的声音汇聚而来,如同狂欢般和虎啸合拢。 树林中,不断传来细细簌簌的微响。 一只又一只的野兽,拱着身子围了过来。 从雾气中,可以隐约看到群兽高矮大小的轮廓,以及那一双双油绿的眼睛,都把徐也视为捕杀的猎物。 这白虎煞居然能震慑群兽,召来群兽相助?! 不错,这聚兽的能力倒是相当不错啊! 好,看来白虎煞的图录是要不择手段点亮了。 眼见群兽越靠越近,要在白虎煞的引领下发起群攻围杀。 徐也当即气沉下丹田,腹部一收缩猛然放大,声音从喉咙间轰然吼出。 “滚!” 如果说那白虎煞的虎啸是滚滚闷雷,那徐也的这一声狂吼就有如惊雷,在林中轰隆隆炸响,吓得群兽齐齐退了一步。 事不宜迟,徐也出刀。 寒刀先是有如惊雪,白茫茫照得林中一亮。 继而刃上火焰大炽,树林又变为红烈烈的一片。 白虎煞临空一跃,躲过火刃一斩,它摆出百兽之王的威猛架势,不再甘心逃窜。 它的伤势已经不允许它再拖延时间了,只能殊死一搏。 白虎煞凶猛冲刺起来,浑身带着无与伦比的吸力,四周的树叶乱石,纷纷被吸卷过去。 刹那间,白虎煞的身影越冲越大,摧林怒奔,有如一座小山。 徐也显得很渺小。 渺小得像一只蚂蚁。 但这个渺小人类手上的火刃,却一涨再一涨,在自己即将要被巨大的虎嘴一口吞下时,火刃横切而下。 就像是从天而坠的一刀。 这一刀仿佛斩断了水流,把虎影一斩为二,树叶乱石剥离开去,露出白虎煞的本来面貌。 白虎煞背上被刀光斩出了一条血线,从伤口处噌噌冒出了火光。 火光从外烧到内,又从内烧到外。 白虎煞先是体会到了一种灼心般的疼痛,随即全身都置于火海当中。 腐烂的血肉烧得哔剥作响,焦烟直冒。 白虎煞在惨烈的嚎叫声中,不甘地倒下地去。 从熊熊烈火中钻出一道黑色的飞烟,入了徐也的眉心。 “恭喜点亮白虎煞图录。” “神魔点加6。” 徐也收刀。 群兽失去白虎煞的震慑,再见到徐也一脸凶神恶煞,心头生了惧意,退缩开去。 林中人影疾行,一大批撼天卫赶至。 陈雄山也领着一帮护院跟在后面,跑得半条命都快没了,总算跟了过来,见到了战斗的落幕一刀。 他看到徐也一刀斩落白虎煞,又一人喝退了桀骜野性的群兽。 凶狠果断,令曾经把徐也当对手的陈雄山不寒而栗。 这短短两天里,陈雄山对徐也的态度,便从轻视到捉摸不定,再到妥协,再到畏惧。 陈雄山上前恭维道:“徐大人大发神威,替陈家主持公道,斩杀了白虎煞,陈某万分感谢。” 徐也纠正道:“是替烈阳县斩杀白虎煞,职责而已。” 顿了顿,又别有深意地瞅了陈雄山一眼:“只希望陈家主要牢记咱们约定好的事,莫要再背信弃义了。” 陈雄山知道徐也说的是给撼天司双倍好处费的事,连忙回应道:“徐大人放心,陈某岂敢忘记?!” “那就好。” 徐也淡然点头,和陈雄山错身而过。 陈雄山长舒了一口气,那种冷冰冰的压迫感慢慢从身上消失了。 不料徐也才走出几步,又回头道。 “对了……” 陈雄山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徐大人请讲。” 徐也往林中一指,有火焰已经燃到了树上,马上就要顺着树叶蔓延开去。 “劳烦陈家主灭了树林中的火,爱护树木,人人有责。” “徐大人放心,一定,一定。” 徐也又让庄年领着一群撼天卫先回县衙,自己则向林中深处走去,越走越深。 他准备寻一块无人寂静的山林,来试验一下刚点亮的白虎煞图录。 第45章 空明火 不多时,徐也来到一座幽深的峡谷。 远方是一座座粗犷的山峦。 近处有一条河流淌过,有瀑布倒挂前川,飞溅而下。 徐也把图录中的白虎煞召了出来。 白虎煞听从命令,昂起头颅,仰天长啸。 峡谷中有几声狼嚎回应。 片刻后,从飞瀑另外一端的野草丛中,钻出了几只机警的大狼,咧嘴露出尖锐的犬牙。 这几只狼甫一出现,便死盯着徐也,做好了随时要腾空扑咬的姿势。 但一见到白虎煞臣服在徐也脚下,便迟疑起来。 渐渐的,狼群眼神中的敌视消失了,小心翼翼聚拢了过来。 徐也指挥着白虎煞,白虎煞向群狼发号施令。 几只野兽在你瞅我一眼我吼你一嗓子的奇特交流下,达成了共识。 几只大狼卸下了所有防备,乖乖地匍匐在徐也的脚下。 徐也一只手撸虎,一只手撸狼。 虎毛柔软细顺,狼毛粗糙短硬。 徐也还想让白虎煞继续吼几嗓子,看能不能召来几只毛熊,或者成了妖的野兽。 不过白虎煞却不是很情愿,一幅萎靡不振的样子。 这是白虎煞在饱餐一顿后,已经抵挡不住困意,要进入蛰伏期继续成长了。 徐也估摸着,这次蛰伏期过后,白虎煞的血肉身可能就完全铸造完毕了。 它应该会是一只毛色很漂亮的威武大老虎! 届时自己骑着老虎,领着群兽一路狂奔,岂不美哉。 夜已深。 万籁俱寂。 徐也回到自家院落。 屋中的桌上,摆放着白日时陈雄山送来的三个樟木盒。 盒子里的三百两黄金,和两枚千年灵芝,徐也暂时都用不上,便先收起来。 徐也把目光投到另一个盒子里的五瓶蕴火丹上。 若是单比药力,这五瓶蕴火丹一共加起来,也远远不及李如寄炼制的那一颗香血丹。 但这确实是陈雄山能拿得出来的最好丹药了。 不过,徐也的身体刚被香血丹的药力冲刷过,此时再服用丹药去冲击境界,肯定收效甚微,等同于浪费。 徐也留着四瓶蕴火丹,等自己修行到了七品巅峰,再全部吞服了,借助药力一举冲击六品。 把拿出来的一瓶蕴火丹,用到炙心火刀的修行上。 徐也张嘴把蕴火丹扔进嘴里,喉咙间火辣辣的,就好像吞下了一朵火焰。 蕴火丹和炙心火刀相辅相配,一咽下去,徐也就把药力运送到双手上。 顿时双手滚烫火热,呲呲呲冒着汗水和雾气。 在这深夜里,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烤猪蹄。 徐也收起心思,拔刀! 刀一出,火舌便迅速爬上了刀刃。 只见深夜中,一片明亮的火刃走西斩东,时而劈天飞起,又时而轰然斩落。 夜黑风凉。 刀上的火焰,撕开了黑茫茫的天地,把无边的黑暗一点点逼退,倔强地向四周挥洒着光和热。 忽然,那刀上火芒暴涨,爆射当空。 黑夜好像被捅了一个火窟窿。 刀上的火芒熄灭后,斩过的空气中,居然还残留着火焰在绵绵燃烧着。 这说明徐也的炙心火刀已经小成,修成了火刀中的“空明火”。 “打开面板。” 姓名:徐也。 境界:初境七品。 心法:神魔不灭心经。 功法术诀:斩雪十三刀(圆满),八臂神猿拳(入门),炙心火刀(小成)。 点亮图录:10个。 剩余神魔点:11。 徐也匆匆浏览了一遍,发现炙心火刀果然是小成状态了。 此前,徐也在斩杀白虎煞时,一刀劈落下去,在白虎煞身上留下了一个伤口。 当时徐也立即运转气劲,和白虎煞的伤口遥相呼应,在其伤口上引出火苗。 火焰迅速蔓延,吞噬了整头白虎煞。 修行到小成时,一刀斩去,空中必定会留下燃烧的火痕,一触碰就会引火烧身,这就是炙心火刀中的“空明火”。 等到了大成,就可以控制空中一缕缕的空明火,发起狂风骤雨般的袭击,只要敌人沾上一点,立即葬身火海。 至于圆满状态,那便是修成了炙心火刀的精髓。 即便隔得远远的,也能引火灼心,让人防不胜防。 徐也长刀一挥,斩灭了空明火。 再满意收刀,回屋歇息。 清晨,天刚破晓。 曙光照在撼天司衙门前的狰狞麒麟石像上。 咻地一声厉啸。 一点黑影瞬发而至,原来是一杆长枪飞射而来,扎向一尊麒麟石像的头颅。 长枪如削豆腐一般,把麒麟头扎了个细碎,又钉进衙门的黑墙上。 庄年正要走进县衙大门,眼见这一幕,拔刀看向远方喝道:“是谁?!” 马蹄声滚滚。 一匹剽悍的高头大马飞奔而来。 马身上套着银闪闪的盔甲,是军马! 马上的人也是一身厚重铠甲,怒气冲冲的模样。 正是瑶州卫千户所的千户断遇。 断遇直冲撼天司县衙大门,一见庄年拦在眼前,斥道:“给我滚!” 他轻蔑地瞅了庄年一眼,直接纵马跃起,想从庄年的头上踩踏过去,疾冲向门内。 一边冲刺一边耀武扬威地道:“让你们衙门里叫徐也的那个畜生出来见我!” 忽然,断遇感觉马匹的身子一斜,似乎坡了脚要栽倒在地。 竟是那庄年直接拽住了一只马蹄,想要徒手掀翻军马。 断遇横眉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还不配拦我,给老子滚开啊。” 庄年非但不让开,双臂上肌肉一鼓,咬牙一拽马蹄,连着马和人一起扔了出去。 “嘴上放尊重点,你应该喊徐巡令,或者是徐大人。” 庄年冷冷看着甩飞出去惨嘶的马匹,话一落音,便拔刀斩去。 斩雪刀飞斩而出,贴着盔甲的缝隙,没入马腹部,整片刀刃射穿了军马,从马背上透出刀身来。 断遇看着马背上沾着鲜血的刀尖,一愣。 好个无法无天的撼天司。 徐也那畜生不把千户所放在眼里,连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撼天卫,也敢当面格杀我的军马?! 反了! 断遇怒不可遏地道:“好啊,狗东西,你成功惹怒我了!” 断遇从即将要摔落在地的马背上跃起,拔出黑墙上的长枪,朝着庄年横扫过去,枪上似乎带着滔滔巨浪,势不可当。 第46章 对峙 断遇的所有修为都浸淫在手上的这一杆长枪上。 这些年他在军中立威,戎马四方,到处作威作福,靠的也是这一杆长枪。 可以说长枪就是他的生命,所以当他愤怒时,长枪也仿佛也活了过来。 凶猛枪势就如巨浪抬头,直接把庄年祭出的金光印轰得粉碎。 庄年人被震得飞了出去,借势就地一滚,从马腹中抽出自己的佩刀,接住断遇电速刺来的一枪。 枪尖寒芒凛冽,似乎想要一枪把庄年撕碎。 庄年抽刀一格挡,便觉得浑身如遭雷击,手腕被震裂,流下鲜血来。 毕竟庄年才修行到八品,和断遇的七品炼血有天差地别。 即便再悍勇,也隔着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很快,庄年就在缠斗中落于下风。 只是一个不慎,官服便被枪尖撕开,连着腋下到肩胛,划开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断遇横枪冷笑道:“说了让你滚,叫徐也那畜生出来见我!” 庄年从身上撕下一条长布,草草往肩胛上包扎了几圈。 仍然是倔强地立在门口。 持刀不退。 庄年面对着断遇那寒冷的枪尖,严声道:“我也说了,你应该称呼徐大人,或者是徐巡令。” “好好好,你护着他,那就看看那个缩头乌龟敢不敢出来保你的命!” 断遇长枪突刺,枪如怒龙,气劲聚成一头无形猛兽,张开了噬人的嘴。 这时,一只黑黝黝的手凭空出现。 那手一把就握住了枪杆。 手臂上肌肉一块块鼓起,如同坚硬的石头。 断遇的长枪去势一滞。 来人是七品! 断遇抬头,见到前来的人比自己还要魁梧雄壮。 断遇认识这个人,这人在烈阳县担任撼天卫队尉有一段时间了。 名字叫邓翼,只是一个没头脑的武痴而已。 七品是么? 七品也有高下之分的! 断遇嘴角冷笑,暗运猛劲,长枪杆子如弓一般弯曲起来。 在长枪瞬间崩直的一刹那,空气好像爆响了一声,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直接将邓翼震了出去。 邓翼面色一变,卸下去势时,背后的墙被轰得往里凹了一大块。 “又来了一个臭鱼烂虾,我倒要看徐也能龟缩到什么时候。” 一个慵懒的声音从县司衙门里传了出来。 “叫你徐爷作甚?” 一阵铿锵的脚步纷至沓来。 一大队撼天卫列队而来,站成左右两排,持刀戒备。 徐也气定神闲地从队列中间迈步走来。 断遇狞笑道:“你这卑鄙小人终于敢出来了?!” 徐也刚才正在审问牢里的幻蛊散人,被人打扰到了,自然是一脸不悦。 “这不是断千户么,怎么一脸怨妇的模样?是你媳妇不安寂寞,给你头上添加了一抹亮丽的绿色。还是你家炸了,亲人都旋螺飞天了,正在九千尺高空看你给他们送终呢?” “你……” 断遇被徐也喋喋不休一顿喷,给喷得脸色一僵,怒火瞬间涌现。 “你这小贼,故意去荒血镇抓人,惹恼了那帮恶人。让我等卫所官兵驻扎过去,时时面临刀兵之险。这期间更是卑鄙手段齐上,迫使陈雄山站队,和我千户所断绝了往来。” 断遇很气愤。 气到差点要爆炸了。 昨晚陈雄山居然给他修书一封,说是往后陈家便不再与千户所来往,望断千户体谅。 体谅个鬼! 中断来往,就是斩断了断遇的大把金钱来源。 要知道,卫所的官兵不同于撼天司。 撼天司平时里四处行动,都可以搜括油水,而且撼天司的规矩对内很包容,暗中是默许撼天卫可以中饱私囊的。 卫所的官兵就不行了,即便是剿剿山贼,欺诈搜括下平民,也不敢玩得太过火。 至于军饷,那些都不够断遇塞牙缝的。 一直以来,断遇都是靠拿着陈家的好处费,才能活得很滋润。 都说由奢入俭难。 当驻扎的断遇收到陈雄山的书信,知道这只肥羊主动居然抛弃了自己,再看着眼前的焦林,再听着焦林外不断挑衅谩骂的荒血镇恶人们。 断遇当时就气得火冒三丈。 等到早上和其他的千户所一调了防,断遇就沉不住气,直冲撼天司县衙来了。 徐也恍然大悟地道:“哦,我明白了。原来是断千户被陈家给抛弃了,难怪一幅小怨妇的模样呢,啧啧啧。” “放屁,明明是你撼天司趁着我断遇不在,在县内动刀耀武,威逼陈家就范,是当我千户所会坐视不理么?” 断遇咬牙,长枪往地上一扎。 砰! 地板如蜘蛛网般裂开,长枪扎进地面,碎石纷飞。 断遇的背后,响起轰隆隆的脚步声,一排排银色寒甲如山般推行而来。 千户所的官兵整齐列队,背弓持矛,一步步向撼天司县衙逼近。 盔甲上的冷光连成一片,晃得人直直胆寒。 徐也看着伤重的庄年,再看着衙门口的一片狼藉,最后看着那一支走近来的官兵,面色当即冷了下来。 “怎么,断千户打伤我的人,在我县司胡作非为,又领兵过来,是要攻打我撼天司,当我撼天司无人么?” 断遇却狰狞一笑。 他长枪一压,在地板上划了一条裂缝线。 “看,我卫所官兵明明都是在你衙门外,怎么能说是我伤了你的人呢?” 断遇又朝后方官兵命令道:“兄弟们,在这条街上驻扎屯营。撼天司的人每日面对妖魔鬼怪,殚精竭虑,我们要出一份力来这保护保护他们,顺便给他们收收尸。” 徐也眼睛一眯。 这是侮辱欺负了我撼天司一番,便开始耍无赖了么? 他们这可不是保护,而是包围,是嘲讽,把撼天司衙门当成他们的瓮中之鳖。 真当我没法子么? 今日之辱,若是忍下不发,不能以十倍还之,那以后在撼天司内还怎么抬起头?! 徐也念头一落,立即就拔了刀。 刀上有火,刀刃斩出。 这一刀斩得很随意。 随意到别说是断遇,换做任何一个九品武者就能挡住躲开。 所以断遇只是长枪一扫,轻巧地把火刀格挡了回去。 但是,就在断遇准备阴阳怪气嘲讽时,他发现空中燃起了丝丝缕缕的火。 “什么鬼东西?” 一丝火线正好飞溅到断遇的袖口。 顿时,火苗就如碰到燃油一般,迅速朝整条手臂蔓延。 第47章 断臂 这火很是怪异,断遇不敢大意,连忙把手臂上沾着火的衣衫和盔甲都震碎。 “这是‘空明火’,一旦沾上,就会把整个人都吞噬掉,断千户我来帮帮你。” 趁着断遇十分惊诧、自顾不暇之际。 徐也边说边出了一刀。 这一刀极为果断。 如果说刚才那一刀慢得像蜗牛。 那这一刀就快逾闪电。 断遇出于对先前那一刀的轻视,等发现这惊神一刀斩来想要抵挡时,已经晚了。 刀光没入断遇的肩胛。 鲜血飞溅中,他的一整条右手臂抛上了天。 为了避免断遇整个人被火焰吞噬,所以斩断他燃烧中的右臂,徐也认为这很合理。 “啊……” 断遇痛地脸色涨红,大吼了一声。 “你竟敢伤我!我是瑶州卫指挥使司下的千户,你知道你这是犯了什么罪吗?” 徐也一脸懵,指着脚下道:“看,我站在衙门内,你站在外边,怎么能说是我伤了你呢。” 徐也这就是以断遇的无赖之语还施彼身。 “放屁!” 断遇一时语塞,气得癫狂之下,只能连连骂出脏话来。 徐也再次趁着他始料未及时,又匪夷所思地出了一刀。 比刚才那闪电般的一刀还要快很过。 斩雪刀疾斩过去,空气宛若扭曲了起来,寒刃在剧烈摩擦下生出了一缕白烟。 他竟……竟还敢出刀! 断遇目眦欲裂,左手持枪,力有不逮之下,完全没挡住这一刀。 于是下一刹那,他的左手臂和长枪都甩飞上了天。 “刚才那一刀是替断千户还给庄年的,至于这一刀……” 徐也思索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一刀没有理由,就是想斩了。” 没有理由?! 想给你一个理由时,就随便掰扯一个理由动手。 不想给你理由时,干净连理由就懒得去想了。 断遇听到徐也的话,气得是摇摇欲坠,剧痛袭上了全身。 李少居任烈阳县的巡令时,撼天司县衙之所以能和千户所相安无事,那是因为断遇忌惮李少居的背景,根本不敢有什么行动。 而李少居则是懒得搭理断遇这种人。 李少居一走,断遇便想着能欺压一番徐也,让千户所彻底把撼天司的县衙狠狠踩在脚下。 他发现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这个人是个凶狠的不讲道理的疯子! 断遇死死盯着徐也。 愤怒使得他双眼血红,理智也渐渐消失了,思维一片迷乱。 断遇不顾一切地怒吼发号施令:“代价……你撼天司一定要付出代价!都听我号令,给我搭弓!” 断遇背后的卫所官兵都齐刷刷的拿弓抽箭,把拉满了弦,利矢待发。 撼天卫也是一手拔刀,一手持着龙弩。 两队人马遥相对峙。 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异常肃杀。 几乎每个人的精神都紧紧绷着,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徐也。 他站在撼天卫队列的最前方,可以说是万千箭矢所向。 只要断遇再一次令下,他就要被射成马蜂窝。 可他却悠哉游哉地盯着断遇,就好像在看一个智障。 徐也的这个眼神,就仿佛是一桶冷水从头浇下,让断遇从愤怒和失智中清醒过来。 我到底在干什么?! 虽然撼天司和五军都督府互把对方当作眼中钉,冲突不断,但都是有底线的,至少做得很遮掩。 而断遇现在举动,公然号令麾下官兵,向天子亲军撼天司放箭,往严重了说,那就是犯上谋逆。 想通了这点,一时之间断遇是冷汗涔涔。 他才警醒过来,愤怒差点把他自己,和卫所官兵一起拉进了谋逆的深渊。 断遇嘴唇苍白,忍下滔天恨意,狂吼道:“都给老子收弓!” 卫所官兵齐齐收弓,手心都浸着一把汗。 徐也握着佩刀,对准阳光一照,直接把光亮反射到一名收弓的卫所官兵眼睛上。 那名官兵慌得手一松,弦上箭矢破空射出。 箭矢穿过两队人马的上空,射向撼天卫县衙。 断遇绝望地瞪大了双眼。 徐也回头,看着那一根射在屋上房梁上的箭,冷笑道:“好好保护这跟箭,不许拔下来,这可是五军都督府无法无天的铁证!” …… 说到县衙,众人都知道指的是县府的官署衙门,继而就会想到一县的父母官县令。 但自从撼天司在县府设定了衙门后,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其实撼天司县衙的全称是撼天司下辖县府司卫衙门,但久而久之,一提到县衙,众人理所当然想到的是撼天司。 一县的父母官县令何正也就变得极为没有存在感。 所以当他听说有人寻衅斗殴时,当即亲自带着县尉和一班捕快匆匆赶过去,等一到了现场,吓得一众人都惊掉了下巴。 这是哪个瞎眼的说的民众斗殴? 这是千户所和撼天司县衙的神仙打架。 当何正看到徐也斩了断遇双臂、双方剑拔弩张马上要厮杀时,抱着不想当被殃及的池鱼心态,扭头就要走,可还是晚了。 徐也笑眯眯地道:“何县令,这个事情还是要拟个章程写下经过的。来人,给县令大人纸笔。” 何正浑身一哆嗦,这有我什么事? 立马就有撼天卫搬来桌椅和纸笔。 “我说,何县令你写。” 何正颤抖地接过纸笔。 “瑶州卫司麾下的千户断遇胆大妄为,公然率领卫所官兵,冲击我撼天司县府司卫衙门。可怜我县司撼天卫刚和白虎煞搏斗,人人筋疲力尽,和卫所官兵的如狼似虎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们趁机发难……” 何正看了一眼个个挺胸抬头、不怒自威的撼天卫,又看了一眼如惊弓之鸟的卫所官兵和脸色煞白的断遇,还真是“鲜明对比”。 徐也指着倒地而亡的军马,和断遇身下一大滩鲜血,悲呛道:“卫所官兵凶残嗜杀,导致我撼天司衙门血溅五步,伤亡惨重啊!” 随即徐也又看向房梁上的箭:“县司衙门房梁上的箭,就是卫所官兵攻击我衙的铁证,如此无法无天,公道何在啊?令我等为大鸿为天下民众斩妖除魔的撼天卫,实在寒心……” 何正战战兢兢地持笔写着,还未写完落笔,就听见哇的一声,原来是那断遇气得狂吐血,昏死了过去。 卫所官兵灰溜溜抬着断遇,落荒而逃。 第48章 州府有请 何正将徐也口诉的话,一字不漏写了下来,恭敬地呈给了徐也。 徐也浏览了一遍,甚是满意,便把文稿折叠了一番,塞进袖中以备不时之需。 “何县令,这个事情你是见证者啊。身为一县的父母官,你可得仗义直言,替我撼天司申冤呐。” 何正肚子里苦水泛滥,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一定是自己的脑子坏掉了,才会来这里凑这个热闹。 他心里叫苦不迭,面上仍然是陪着笑道:“徐巡令放心,千户所欺人太甚,本县令都看在眼里,必定会如实直言。” 徐也欣慰地道:“好,何县令清廉正直,我是知道的。来人,送何县令回去。” 何正听到徐也对自己的评价是清廉正直,其实暗语的意思是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撼天司是不会去找你麻烦的,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再又听到徐也要派撼天卫送自己回去,吓了一跳。 “多谢徐巡令美意,我自己回去便行了。” 当下,何正连忙带着县尉和一班捕快溜之大吉。 徐也拍了拍袖口,看到一片狼藉的衙门院口,便遣人收拾打理,又叫来工匠把麒麟雕像和战斗波及的墙体好好修复了。 安排了这些锁事,徐也回到大牢中,继续审问幻蛊散人。 自从徐也去荒血镇把幻蛊散人逮住后,就一直把他扔在牢中,不闻不问。 一来是因为自己初任巡令,有很多的事情要去熟悉和了解,但加上陈雄山和断遇在琼花楼晚宴上的咄咄相逼…… 徐也向来喜欢直来直去,自己又不是什么忍者神龟,从来不忍着憋屈了自己,于是就把幻蛊散人的事放到一边,去收拾陈家了。 如今想来,幻蛊散人敢把撼天卫苏龙炼成蛊尸,到县衙里头偷了《天蛊》,不像是他这种胆小鬼祟、只敢躲在背后行事的小人所为。 此事必定有蹊跷。 “你是说,来县衙偷《天蛊》是你师兄指使你来做的?” 幻蛊散人十分忌惮徐也,大概源于无法无天的恶人雷千鸣,居然听从徐也的安排,来抓了他自己。 对于徐也,幻蛊散人有很多不着边际的猜想。 但越是猜想就越没有答案,越没有答案心里就越是害怕,来自于对未知和神秘的害怕。 此时,他只敢缩在监狱的一角,像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是的,我那师兄对炼制蛊尸一道很是痴迷,素来有收集各类炼蛊法门的癖好。” “你师兄叫什么?现在又身在何处?” 幻蛊散人为难地摇了摇头:“我师兄有个响亮的名号,叫明尸真人。至于他身在何方,我真的一概不知。他一直都是神出鬼没。只有他能联系到我,我从来都找不到他的动向。” 幻蛊之人见徐也拧眉深思着,以为他不信,便焦急地补充道。 “我真不敢撒谎啊。师兄他驱鬼炼尸样样在行,尤其是对于炼制蛊尸和僵尸信手拈来,在左道修士中颇有威望,大人您稍查便知的!” 徐也淡淡地看了幻蛊散人一眼:“这么说来,你师兄很厉害的样子。” 幻蛊散人又是疯狂点头。 “那你为什么这么菜?” 徐也的灵魂一问,让幻蛊散人的神情顿时僵住。 他低下头去,自尊心颇为受伤的样子。 “好好在这待着,我会再来找你的。” 徐也起身出了监狱,叫来了庄年。 他吩咐大家要留意一个叫明尸真人的左道修士,若是有了行踪消息,也别莽着就上,这个有极大的危险性,先偷偷回来禀报消息就行。 接下来,又是无所事事的两天。 不过在这种险恶的世道挣扎求生,徐也还没有浪费时间出去游玩的心思,都是拿来修行了。 目前他一共点亮十个图录,也就是说修炼速度是原本的十一倍。 满满两天都用来修行,差不多相当于别人满扎满打修行了一个月。 再加上自从徐也吃了香血丹冲击到七品后,一有了丁点闲暇,也是修行不辍,从不虚度。 粗略算下来,这段时间他相当于别人修行了几个月。 血液内力量源源不断,气劲也掌控自如,似乎要凝成锋芒,这是向六品的境界又迈进了一步! 七品是炼血,到了六品便是凝罡。 六品境界的武者,气劲细如针发,慢慢凝成了实质的罡气,锐利可比刀剑。 又一个早晨,徐也正站在衙门院口舒展筋骨。 一骑疾奔而来,停在了门口。 马上的也是一名撼天卫,他下了马,掏出的却是一块是州府衙门的牙牌,看来是从瑶州府司卫衙门过来的撼天卫。 “见过徐巡令,统领魏大人请徐巡令过去州府一趟。” 去州府? 徐也愣了愣,心里寻思起来。 按道理来说自己初任巡令,不至于这么快引起州府那边撼天司衙门的注意啊。 难道是有关于自己斩断了断遇双臂的事,要遭上司问责? 不应该啊,我这事做得有理有据,完全没毛病啊。 况且,在对付五军都督府的这件事情上,撼天司从来都是团结一致的。 “这位小哥,魏统领可有言明是什么事情么?” “统领大人并未交待,只是吩咐让徐巡令速速过去,不要耽搁了。” 徐也点头,去便去吧,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怕什么。 徐也便让庄年多费点心思照看衙门里的事,然后自己和这名撼天卫立即纵马赶路。 一从县城出去,途径过的小村和乡镇,都是一片破败荒芜的景象。 能搬动家的,大多数人都搬家住进了县城。不搬的,不管是出于对土地的眷恋情怀,又或是其他,民众们都过得步履稳健。 但越接近府城,烟火气就越浓了起来,一座座村庄,一块块耕种的农田,一队队往来的商队,让周围有了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一路纵马而来,除了马匹需要歇息,或者喂养精饲料时,两人都是一个劲地赶路。 终于两人接近了瑶州府的府城,一座城池的轮廓跃于眼帘中。 徐也进了城,走上熙熙攘攘的宽阔街道。 府城就是府城,就烈阳县那县城,即便逐渐恢复了秩序,也和这座城池天差地别。 两人在街上奔马直行,很快到了撼天司的州府衙门前。 第49章 僵尸夜行 在徐也的眼前,矗立着一座高耸的牌楼,后方接着一座又一座森冷庄严的院落。 两尊麒麟雕像都足足有两人高,十分恢弘气派。 州府的衙门比县城的衙门大气,这是情理之中。 但其实各县的撼天司衙门也是有的富有的穷。 因为大鸿朝廷每况愈下,并不富足,给各级衙门的拨款都很有限。 是富足还是贫穷,得看各撼天司衙门整“私活”的能力。 所以,撼天司通常都会和富贵人家建立“友善”的互利关系,去维持一部分开销。 甚至有的衙门,自己还会经营专门的生意,来养着麾下的撼天卫。 据徐也所知,这瑶州府的司卫衙门就有自己的生意,诸如陶瓷、铁器、钱庄等。 徐也跟随着带路的撼天卫长驱直入,走进一座黑漆漆的雄伟大殿中。 殿中站着的人,便就是掌管着瑶州府以及下辖八县所有撼天卫的统领魏乾。 这魏乾四十来岁,身材微胖,嘴角留着两撇小胡子。他的眼睛很小,也不知是故意眯成了一条缝,还是本来就这么细,总之看起来很喜感。 此时魏乾却沉着一张脸,看不出悲喜:“徐巡令来了?” “见过魏统领。” 魏乾开门见山地道:“徐巡令可能还不知道吧,瑶州卫的卫指挥参了你一本。” 徐也登时一脸迷糊,卫指挥参我? 这瑶州卫的卫指挥是谁?完全不认识啊,也没接触过,更谈不上结仇了。 不过徐也很快明白过来,就撼天司和五军都督府这势如水火的现况,自己被对方的人抓住了某件事情去大做文章,完全不奇怪。 “你可知道卫指挥参你的是什么事情么?” “请魏统领指示。” “说你擅自去荒血镇抓人,给我大鸿疆域安全带来隐患,很可能会造成疆土动荡,引发兵戈战祸,成为大鸿的罪人。” 徐也一愣。 心道这卫指挥胡说八道、乱扣帽子的本领还真不赖,只是这套路莫名有点熟悉,好像和我对付断遇时的操作莫名相似……呸! 魏乾露出一丝笑容说得:“不过你也别紧张,指挥使大人自然替你作了主,一顿周旋下,陛下给五军都督府的人回了八个字‘吃得太饱,无事生非’,我都能想像到那两位左右都督脸色有多难看了。” 徐也简直是一头雾水啊。 我就是去了一趟荒血镇,怎么我的事迹都被呈到大鸿皇帝面前了?! 还莫名其妙在撼天司的指挥使,以及五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面前露了个脸。 这些可都是站在大鸿权柄巅峰的男人们。 魏乾端起一杯热茶,细细啜了一口道:“不过你也得小心,别被那帮吃饱没事干的抓住把柄,最近没做其他出格的事情吧?” 徐也诚恳地摇头道:“没有,就只是斩断了卫所一名千户的一对胳膊,他可能是沦为废人了。” 魏乾差点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徐也便把事情经过描述了一遍,又把县令何正代写的文稿递了上去。 魏乾一边听着徐也讲诉经过,一边看着更丰富精彩的文稿,脑子里顿时冒出了一个字眼。 人才! 这无中生有的水平,和瑶州卫的那位卫指挥也不相上下了。 不,明明是更胜一筹,毕竟卫所官兵的那根箭还插在衙门中的房梁上,可谓是“铁证如山”! 魏乾又兴奋了起来,这件事里,也是可以大做文章的,继续让五军都督府吃一个大瘪。 徐也见魏乾表情愉悦,知道这件事情自己不会得到任何问责,便放下心来,问道:“统领大人,这次叫属下还有事情么?” 魏乾收了笑容,表情瞬间严肃起来,点头道:“嗯,霖县那边出现了僵尸夜行和妖月血眼。 霖县的巡令宋子鸣被僵尸伤到了,中了尸气。那边的情形很严重,急需要支援。 其他巡令都有事在身周转不开,我正好因为卫指挥的事情找你过来,便随便问下,你可愿意去助霖县一臂之力?” 魏乾用的是询问的语气,意思是可以拒绝。 但一旦真拒绝了,势必会给这位统领大人留下极差的印象,未来的升迁之路就遥遥无期了。 况且,霖县和烈阳县素来要好,两县毗邻就隔着一座莽山。 上次烈阳县围剿灿教的护法坛据点时,霖县巡令宋子鸣就有带人过来相助,否则烈阳县的伤亡会更惨重。 同时,徐也想到幻蛊散人提到的他那个驱鬼炼尸的师兄,说他师兄在炼制蛊尸和僵尸上造诣很深,说不定和这事情脱不了干系。 徐也连忙正色道:“自然愿意,愿为统领大人排忧解难,愿为撼天司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魏乾见徐也神情坚定,暗中点了点头,可造之才! 比某些一坐上一县巡令位置就找不北的人强多了,难怪李少居会经常提到他。 “好,宋巡令正在府城养伤,徐巡令可以去了解下事情经过。” 宋子鸣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人,三十余岁,头发披散着,嘴唇上下蓄着浅短的胡子。 看来很颓废,此时他躺在床上,脸上一阵青一阵绿的,十分诡异。 徐也走进屋,一见此情形便道:“宋巡令的伤势看起来很严重啊。” 宋子鸣勉强笑道:“中了尸气,但还压制得住,让徐巡令见笑了。” 宋子鸣从床上坐起,一边披上官袍一边道:“这次多谢徐巡令肯仗义相助,宋某感激不尽。” “哪里话,宋巡令也为我烈阳县的安危出过不少力。再说了大家都是同僚,互补互助应该的。” 宋子鸣听得出徐也语出真诚,心有所动。 心想难怪他调去烈阳县当撼天卫才那么短的时日,李少居就能安心把烈阳县托付给他。 李少居毕竟是从长临城来的人物,看人识人的能力果然精准老到。 宋子鸣穿好官服系好鸾带,便出屋牵上了马。 “宋巡令怎么不好好歇息,在此好好养伤?” 宋子鸣跨上马,强提精神道:“徐巡令为霖县出力,我怎么能当个缩头乌龟躲在后面,放心,这点尸气挨得住。那就,劳请徐巡令和我去一趟霖县。” 徐也劝他不住,没有法子,便也上了马,两人一起出了府城,直奔霖县而去。 路上,宋子鸣讲诉起来事情的始末。 原来起初是有民众反应自家祖坟被人刨了,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但反应的人一多,也就引起了霖县撼天司的注意。 当夜,宋子鸣带人蹲守在一座乱坟岗旁。 到了午夜时分,从林外传来一阵凄惨的恸哭,顿时,所有坟墓里都有了动静,泥土被什么东西拱开了,一口口棺材露了出来。 从棺材里,爬出一只只僵尸,排成队形犹如一条长龙般夜行起来。 第50章 黑暗中的血眼 宋子鸣担任霖县巡令的时日不算短了,稀奇古怪的事情也见过不少。 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僵尸能那么自觉地伸臂搭肩,一个接一个排成长龙,就如一只秩序分明的军队般,在夜间默默地行进。 宋子鸣见事出有异,于是就领着几名撼天卫,悄悄跟了上去。 按道理来说,这些迟钝缓慢的僵尸,是发现不了他们的。 但僵尸们却齐齐转身,盯着背后的不速之客,溃烂的瞳孔中是呆滞又漠然的眼神。 当时宋子鸣大觉不妙,就要带人先撤退。 不料远处,在妖异的月色下,黑暗中张开了无数双血红的眼,重重叠叠的,密集排布在一起,看得人头皮发炸。 宋子鸣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头脑恍惚,要站立不稳。 猛然间,宋子鸣浑身剧痛,这才清醒过来,骇然地发现自己已经被僵尸大军包围。 一张又一张腐烂干瘪的脸凑到眼前,还有的僵尸咬在他的脖子上,尸气就这么进入了体内。 但宋子鸣毕竟是七品武者,一清醒过来,全力施为之下,刀气如凛冽长河,立即在僵尸群中撕开了一道口子,逃了过去。 跟他过去的几名撼天卫,就没这么好运了,都葬身于僵尸的怀抱中。 徐也询问道:“宋巡令你是说,在黑暗中打开了很多双血红妖异的眼睛,一看过去就会头晕目眩,失去神智?” 宋子鸣点头道:“对,那些血眼盘旋环绕着,一层又一层,好像是长在一棵巨树上。” 宋子鸣稍微一回想,浑身就冒起鸡皮疙瘩,仿佛那一只只血眼仍在暗处盯着自己。 徐也听宋子鸣说完,把关键讯息一一记在心中,诸如僵尸大军夜行、妖异月色和血眼等等。 两人一路纵马狂奔,很快就接近了霖县。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目,两人都脱下了官袍,换上朴素的长跑,这才走进了霖县和西山县交界地带。 这会儿残霞隐去,夜幕已经降临。 胯下的马匹早就劳累不堪了,不停喘着粗气。 徐也和宋子鸣的肚子都是饥肠辘辘,便来到一座偏僻的小镇子上,准备先填饱肚子,歇息休整一番。 两人走进一家客栈。 客栈内原本是吵吵嚷嚷的,十分热闹。 可等徐也和宋子鸣一迈进去,就这么瞬间寂静了下来,店内的人都是纷纷投过来不善的目光。 客栈内的人都带着兵器,一看就不是善与之辈,目光也很是警惕,有的人已经紧紧摸到了刀剑上。 一名穿着惹火的女子哟了一声,只见她身材凹凸有致,腰肢纤细,画着一个大浓妆,一脸的狐媚样。 “哟……进来一个大叔呢。” 女子又把目光投到徐也身上,顿时眼中水光盈盈,不断暗送秋波地道:“还有一个小白脸呢,长得真讨人喜欢。” 有人嘿嘿猥琐笑道:“毒寡妇,你可别喜欢人家了。被你喜欢上的男子,谁能挺过一晚,不都下场凄惨?” 毒寡妇掩嘴咯咯笑道:“谁让那些窝囊废中看不中用,搅了姑娘我的兴致,自然是要杀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小白脸,不会也是一个银样蜡枪头吧?” 毒寡妇扭动着腰姿,媚笑地走向徐也。 砰! 忽然,有人迅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毒寡妇刹那脸色煞白,停下脚步,被吓得闭了嘴。 客栈内嘻笑打闹的人也都噤了声,显然是十分畏惧。 循着声音看去,只见角落坐着一个精瘦的汉子。 那汉子瞎了一只眼,头上缺了一块,露出一大块丑恶的疤。 他的长相本来就很凶恶了,那幸存的一只眼睛中,更是射出阴险的冷光来,看起来十分唬人。 一般人看到这种情形,早就溜之大吉。 徐也和宋子鸣都是见惯了风浪的人,心里没有半点波澜,找到一张空桌坐下。 那独眼龙汉子冷道:“店里的小二和掌柜都死了,因为他们猜错了我手上沾染的人命数。这儿没饭可吃了,赶快滚!” 客栈靠里的柜台上,果然洒上了一滩滩鲜血。 厨房里还在咕咕咕冒着热气,估计店里的掌柜和小二,是刚给这群人上了菜,就都被杀了。 宋子鸣打量了那汉子一眼,低声对徐也道。 这人我倒是有点印象,他名字叫做迟横,是一个水盗的出身,这些年活跃在西山县。 他常常会因为一点小财,又或是心情不爽,就一点点折磨虐杀别人全家。 他还喜欢收集死者的头盖骨,把头盖骨当作一种嗜杀的荣誉,西山县的捕快一直在通缉他,可是却从来没有得手过。 徐也一边听一边看向迟横,只见他的桌子上,果然摆放着两个血迹斑斑的头盖骨。 他正把饭菜倒了进去,用手抓起来吃。 迟横眼见两人还没走,脸色登时有了杀意,他抽刀一斩,大刀飞来,寒意一闪。 这刀正好和徐也的脸擦身而过,横切进面前的桌子上。 “都说了赶紧滚,湖山岭的宝物‘血神树’我们要定了。” 徐也和宋子鸣都是神色一动。 宋子鸣碰到的僵尸夜行和黑夜中的血眼,也都是在霖县湖山岭附近。 这两件事撞在一起,难免会让人猜错其中会不会有关联。 况且,这些人所说的宝物“血神树”,隐约又和宋子鸣说的那棵长满血眼的树对上了号。 刚才徐也和宋子鸣还在门外时,听到这些人的嚷嚷,得知这一伙人也是临时起意组织在一起的。 他们以迟横马首是瞻,看似是团结在一块,实则个个心狠手辣,各怀鬼胎。 徐也便想着混进这群人当中,去湖山岭一探究竟,于是开口冷笑道:“我若也想参与分一杯羹,怎么办?” 徐也的话一出,客栈内的人都死死盯着他,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众人暗想,这小白脸是天堂有路不走,非要得罪迟横去地狱么? 毒寡妇的心里却是越发欢喜了,心道这小白脸挺硬气的啊,简直太惹奴家的注目了。 不过毒寡妇不敢出声,也怕惹恼了迟横。 那迟横已经猛然站起,他一立,客栈内几乎所有人都站立起来。 一把把奇形怪状的兵器,全都指向徐也两人,如狼似虎的架势,似乎要把两人撕碎。 第51章 谁赞成,谁反对? 徐也在敌意滔滔的情况下抽刀。 刀一出鞘,火舌便爬上刀刃。 明艳艳的火刃,顿时照亮了整座客栈。 徐也的身子动了! 众人只觉得炙火越来越炽热,扑面而来,头发微曲似乎都要燃焦了。 一个身影鬼魅般在客栈内穿行,瞬间就到了迟横的面前。 一直都把徐也当作死人看待的迟横,迟钝地反应了过来,心头涌起了怯意。 此时,他的瞳孔中只剩下两样东西,恐惧和火焰。 然后,火刃斩雪刀贯穿了他的脑袋,把他钉死在身后的墙壁上。 全场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众人看着那把燃烧的火刀,再看到迟横的鲜血流淌进火焰中,烧得呲噗噗响个不停。 都是纷纷咽了一口口水。 额头上的冷水顺着鼻子流了下来。 就连宋子鸣都是一脸惊诧,他也没想到徐也会如此果断,一刀就毙了对方的领军人物。 徐也皱眉弹了弹肩膀上的鲜血,看着旁边的一桌人,问道:“我饿了,现在可以吃饭了么?” 那一桌人冷汗涔涔地起身,让开到一边。 迟横好歹是八品巅峰的修为,竟然被一刀钉死,毫无还手之力! 这群人之所以把迟横视作老大,无非就是迫于迟横的实力和凶名,临时拉帮结派,素无交情,更谈不上为他报仇去得罪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人。 徐也和宋子鸣都吃得很快,两人酒足饭饱后,徐也起身盯着众人:“我说了,我也想分一杯羹,谁赞成,谁反对?” 毒寡妇举起白藕莲般的手臂:“我反……” 众人都莫名其妙地看向毒寡妇,她向来不都是墙头草么,到处倒,谁强就倒谁身上,怎么这会儿…… 毒寡妇吐舌头嘻笑道:“我反正赞成。” 她眼神热忱地看着徐也,眼中水汪汪的,心想像他这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才是真男人啊。 徐也忽略了毒寡妇那勾人的眼神,问道:“说一下‘血神树’的事情吧。” 毒寡妇殷勤地道:“起初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的传闻哦,说是有一棵‘血神树’横空出世,能得到‘血神树’传承的人可以功力大涨,一步登天呢。” 徐也追问道:“传闻是怎么来的?” “大家都是道听途说,众说纷纭,好奇的人多了,信的人也就多了。据说那‘血神树’能四处形走,拥有洞察血眼,能照见人的前世来生。” 又有人补充道:“这事肯定假不了,不然僵尸夜行,妖月当空是怎么来的?” 徐也和宋子鸣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传闻过于神乎扯淡。 不过嘛,又是闹得僵尸大军出动,又是吸引这么多江湖人来夺宝,其中的蹊跷之处肯定不简单。 徐也便和宋子鸣兵分两路。 宋子鸣回霖县撼天司衙门调支援,徐也则让这群人带路,去寻找会移动形走的‘血神树’。 徐也知道这帮人未必是真心听从自己的命令。 不过没有关系,他们本来就是一团散沙,一旦有利益可争,不需要自己出手,便会自相残杀了。 湖山岭。 湖山岭的岭内外都是一片萧条,荒无人烟。 原本的湖山岭是有人烟的,荒废的缘由是来自于一桩婚姻。 有一对刚结婚的新娘新郎,被山贼给劫持了,新娘被奸污后自杀身亡,新郎也被活活打死。 不久后湖山岭中就闹出了红白双煞,夜间经常能听到喜乐和哀乐齐奏,还有迎亲的红轿子在山谷间飞跃。 有小鬼抬着红轿子到处串门走院,一旦有人开了门,立即被强塞进轿子里。 红轿子一飞走,那轿中的凄惨叫声隔得老远都能听见。 自那以后,岭中的山贼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死得很凄惨,都连无辜的平民也被连累遭了殃,无一活口。 湖山岭也就变成了一座死岭。 即便后来红白双煞被宋子鸣的撼天司衙门给歼灭伏了法,也再没有人敢来这儿晃荡了。 徐也到了湖山岭,第一个感觉就是冷,阴风冷飕飕的,一个劲往长袍口子里贯。 不过徐也乃是七品炼血,一运气劲,顿时血液滚烫,浑身如烘炉般,驱散了阴风。 至于一些修为低下的人,被风刮得直哆嗦。 “那个传闻,有没有说‘血神树’什么时候出现?” 毒寡妇仔细想了想,说道:“传闻里好像有一句,是什么‘月悬中天时,血神树下生’。” 徐也抬头看着夜色,月亮挪移到中天还得有一阵子,便盘坐下来闭目养神。 其他的人也都有意无意地靠近着徐也,想在这鬼东西找到点安全感。 尤其是毒寡妇,凑近着一张妖媚的脸,痴痴地盯着徐也。 徐也豁然睁开双眼,吓得她直拍胸脯。 “啊……” 忽然一声尖叫,打破了沉寂,令这帮人都惊慌地环顾四周。 原来是从土中伸出了一只紫色的腐烂手臂,抓住了一人的脚腕。 徐也微微皱眉,这帮乌合之众,连最低级的紫僵都害怕成这样? “你这混蛋,瞎叫吓死老娘了。” 毒寡妇脸色一阴,右手一洒,从袖中飞出了片一毒雾。 毒雾把土中伸出的紫僵手臂,和同行人的大腿,全都腐蚀成一滩滩烂血肉。 那人痛骂道:“毒寡妇,你个臭婊子……” 毒寡妇一咬牙,又洒出一片毒雾,这会儿直接把那人完全融化成一滩腥臭的尸水。 “都说了,你吵到老娘了!” 阴沉的神色从毒寡妇脸上一闪而逝,她马上笑嘻嘻地看向徐也,弱不禁风地道:“小女子怕怕的,待会有什么事,你可得保护我哟。” 徐也不搭理她,只是吐出了一个字:“东。” 众人便都向东面看去,只见一只又一只紫僵拱出泥土,僵硬地前行。 忽然紫僵们似乎察觉到什么,一个个歪着脑袋扭头看了过来。 还没等众人做出反应,便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响个不停。 一只又一只的紫僵摘掉了自己的头颅,他们手捧着头颅。无头的尸体面向了过来,手中头颅也看向了这边,场面相当诡异。 这时,一人颤抖着喊道:“那是……那是‘血神树’,快看啊!” 徐也想起宋子鸣说过,眼神一和树上的血目对上,便会头晕目眩,失去神智,连忙喝道:“别看。” 但这一声提醒晚了! 已经有几人跟着走了出去,咔嚓,竟然和那些僵尸一样,生生地摘掉了自己的头颅,在狂涌的血水中,一步步僵硬地走向‘血神树’。 第52章 南渊炼尸一脉 徐也能够感觉得到,眼前亮起了一片血红。 甚至也能想像宋子鸣所说的,一棵树木上挂满了血红的眼珠子,被那些血目所注视的恐怖感。 但谨慎战胜了他的好奇心,未免出现意外,他就不去看血神树到底是什么鬼样子了。 徐也运转心法,泥丸宫连通了双眼。 在漆黑如墨的瞳孔中,世界变得灰白朦胧。 他看到从前方飘来一条条血红的雾线,牵着那些死气沉沉的人和僵尸,把他们一步步拉扯向血神树。 此情此景,让徐也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在撼天卫苏龙的家中,和幻蛊散人的本命心蛊尸战斗时,就有一条条线从云层中垂落下来,连接着那尊美艳的心蛊尸。 说不定这桩事情的始作俑者,便是幻蛊散人的师兄。 在烈阳县找不到他,可能是跑到霖县来兴风作浪了。 徐也眼见又有几人眼中泛红,脸上沾上一层死气,很快就要被控制住了。 “对了……剧痛!宋子鸣就是被僵尸咬中,在剧痛中清醒了过来。” 徐也数脚连踹,朝着面前的几人重重踹去,想把他们都踹醒,然而这次并没有起到作用。 他们眼中越发血红,咧开了嘴,看着徐也呲着牙发笑。 然后一个个摘下了自己的脑袋,在血如泉涌中,一点一点走向血神树。 没有用么? 难道是因为宋子鸣当时离得远,又有七品修为,所以才能及时清醒过来,幸免于难? 至于眼前的这群人,好像已经不是简单的迷失了心智。 而是完全化作了没有痛楚和意识的傀儡。 这时,一只冰冷嫩白的手抓住了自己。 徐也知道是毒寡妇,就她挨着自己最近,都恨不得钻进自己怀中来。 这毒寡妇长得是勾人艳丽,身材也火辣有致,但徐也对这种滥情的女人实在不感兴趣,于是不耐烦地道:“都说了别盯着‘血神树’看就行,暂时不会有危险的。” 话一出,徐也就感觉不对劲。 怎么爱絮絮叨叨调戏个不停的毒寡妇,会这么安静? 而且,她的手冰冷得不像是人的手。 徐也扭头看去,只见毒寡妇傻愣愣地站着,先前的狐媚样从她脸上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死气。 她的眼睛里也红了起来。 隐约可以看见眸子里有一棵树的暗影,树上结满了无数只血红的眼睛。 不好! 徐也心里一惊,不由想到。 自己从她眼眸中间接看到了血神树,不知会不会出问题? 徐也的念头刚起,就感觉整个人要摇摇欲坠,脑海里一片朦胧,像被强塞里一根血红的雾线。 那一根雾线一抖,自己就完全控制不住地迈出了一步,又抬起头,和血神树对视起来。 那确实是一棵树,但挂在树上的并不是眼睛,而是一颗颗头颅。 每一颗头颅,就好像是一片树叶,镶嵌在由白骨削成的“树枝”上。 头颅中的血眼,一双双亮起,射出妖异的光来。 此情此景,让徐也想起自己审问牢狱中的幻蛊散人时,他提到过有关于他南渊炼尸一脉的手段。 他们擅长的有两个主要的炼尸手段,分别是噬心蛊和幻心瞳。 在血瞳的注视下,人一松懈,就马上会被勾起一些黑暗血腥的往事,在失神的刹那,人就被控制了,沦为了傀儡。 这人和幻蛊散人师出一脉,又躲在瑶州府活动,看来应该就是幻蛊散人的师兄明尸真人了。 在幻蛊散人的描述中,明尸真人就是一个炼尸痴人,除此之外,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 他的手段,肯定也更为高明。 好在徐也先前运起过心法,还保存一点神智。 身边一个个的无头人和死尸,如同奔赴黄泉一般安宁,抱着自己的头颅,一走到树下,就把头颅呈上去,成为这一棵血神树的一部分。 徐也也茫然往前走着,就在他双手抱着脖颈,要拧下自己脑袋时,那一丁点神智终于强行运转了神魔不灭心经。 顿时,脑海里好像有一把锋利的刀,斩断了那条血红的雾线。 泥丸宫发出光芒,亮起一盏璀璨的灯来。 一盏能在无边血海中开辟出一条道路的小灯。 徐也抬头,正好看到刚才还向自己打情骂俏的毒寡妇,把自己的头颅挂到树上,盯了过来。 树上的头颅如波浪翻滚起来,被两只枯槁的手臂扒开。 一人从重重头颅中钻出了出来,他瘦到了皮包骨的程度,就像是一具干尸。 要不是他那双凸出来的眼珠子贼兮兮地转动着,很难让人觉得这是个活人。 “咦,你是谁?居然能平安无恙地站在树下!” “我叫徐也,来杀你的人。” 这人感受到徐也的敌意,并不慌乱,只是贱兮兮地笑道:“你难道没听说过传闻么?血神树能让人功力大涨,还能看到前世来生,不来试试么?” 徐也站在树下,和那皮包骨的人对视着。 他的身旁,是从树上垂落下来的万千条血丝。 徐也笑了:“信了你的那些人,头颅都挂到树上去了。至于前世来生嘛,抱歉,我过好这一辈子就够了。” “那你这一辈子活好了么?你看,树上的这些头颅,个个都是咧嘴带笑,你就不想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又去向了什么美妙地方么?” “我不想知道,不过你的家人应该想知道,不如先把他们的头颅都挂上去吧。” 那人惊奇地看了徐也一眼,拍手怪叫道:“英雄所见略同啊,你是怎么知道我第一次炼蛊是对家人下手的?” 那人腼腆地嘿嘿笑道:“不过那时我的手法相当生疏,肯定是让两老受了不少痛苦的。 不过我实在不明白,父母的眼中为什么会有恐惧,为我去死不是应该的嘛。 变成蛊尸,成为一只能活得更久的生命,多好啊。 唉,他们始终是理解不了我的苦心啊。” “等等,让我找找他们的头颅在哪,应该很好找的……算了,看见他们脸上定住的恐惧神情就烦躁,愚蠢!人都会死的嘛,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呢?” 那人在树上一颗颗头颅中翻找着,不一会儿咬着牙骂了起来,放弃了。 徐也听得是心惊肉跳。 特别是听到他说把父母当成实验品炼蛊时的那种高兴,饶是徐也心智坚定,也产生了反感厌恶的情绪。 这只怕是个十足的疯子和变态吧,人格扭曲! 徐也道:“早死晚死没什么区别的话,阁下自己为什么不去死呢?” 徐也这句话的本意,是想呛一下那人,趁他愣神之际出刀动手。 没想到那人反而更精神了:“知己,你是我的知己啊。我正在开辟一条全新的炼尸道路,我要把自己炼制成一具独一无二的尸体,否则你以为我现在是在做什么?” 第53章 六品凝罡 那皮包骨的怪人站起身,指着脚下的树炫耀起来。 “这棵血神树是我们南渊炼尸一脉的宝物,可以把它当作是一座炼尸的烘炉。我们南渊一脉对树都情有独钟。因为树坚韧,生命力顽强,随便折腾它都不会有任何怨言,完全不像脆弱又愚蠢的人。” 紧接着,他又叹息一声。 “不过这件宝物从师祖手中一代代传下来,到我手里,已经快成为一件破烂了,威力也是十不存一了。不过已经够用了,够用了。” 徐也喝道:“明尸真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明尸真人搓了搓手,惊讶地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不过这不重要,名字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做什么,嘿嘿! 话说啊,这炼鬼、炼蛊、炼尸和炼活人尸都是各有门道。 我一直在想,要是把各种门道取长补短,都混合在一起炼,会怎么样呢? 去除缺陷,聚合优势,一定能炼制成一具旷古烁金的成品来! 血神树,把这些年吸取蕴藏的力量都亮出来吧!” 随着明尸真人尖细的狂吼声,树上的头颅都一颗颗昂起来,血红眼珠子转了转,如若活物。 血神树周围狂风大作,呼啸不停。 明尸真人兴奋地道,“你感受到了么,这些蕴藏的尸气、鬼气、煞气等各种阴邪之气,等会全都被炼制进我的身体内。我要把自己炼成一具有神识,刀枪不入,飞天遁地具有大神通的尸体,叫什么好呢?” 明尸真人皱眉思索了片刻,又挠了挠头盯着徐也:“算了,先不想那个了。你快快摘下头颅挂上来,来见证一条全新的炼尸道路,成为其中的一份子吧!” 徐也算是看出来了,这明尸真人多年浸淫专注此道,太过痴迷,沦陷其中,早就精神不正常,或者是疯了。 和他说话纯属浪费时间,于是徐也拔刀回绝:“不感兴趣!” “包围他!” 明尸真人挥手一指,树上的头颅就如炒豆子般,一蹦一坠,滚落下来。 一层一层的,像是垒起了一座厚厚的头颅墙,一双双血目很有层次打开,注视着孤立无援的徐也。 徐也不慌不忙地道:“这些东西真的能包围住我么?” 他打开神魔图录系统,召唤出白虎煞。 白虎煞昂首长吟,虎吟传播开去,岭内外立即有群兽回应。 这湖山岭多年无人居住,野兽泛滥生长,又受到了阴气侵扰,一个个都是凶狠暴戾,从四面八方亮出身形,猛冲过来。 白虎煞带头怒冲,前爪抬起往前一扑,在巨力的轰撞下,把一颗颗头颅都撞得激飞出去。 徐也又召唤出了心蛊尸,心蛊尸瞬间出现在头颅垒成的墙体前,体内刀兵齐出飞旋起来,一颗颗头颅被切成细碎的骨片,纷纷扬扬。 明尸真人看着树下的情景,又是心痛,又是好奇。 片刻后,他脸上神情越来越高兴了:“这好像是一只白虎煞,它怎么会对你言听计从的?咦,还有一只心蛊尸,好像是我南渊炼尸一脉的产物啊!好好好,你这人身上的秘密真多,简直让人兴奋啊,不如我先拿你做一翻炼尸实验吧。” 徐也懒得听他逼逼叨叨个不停,直接一刀怒斩向血神树上。 明尸真人一惊,双手一招,招来一团团头颅垒成了一道骨墙。 徐也一刀斩破骨墙,气劲乱飙之下,在明尸真人额头上划下一道血痕。 明尸真人抹了抹额头的血,终于愤怒了。 “枉我当你知己,以为你和我一样能为炼尸大道奉献自己。没想到你和那些人一样愚蠢,居然甘愿放弃在炼尸史上名垂青史的机会?!” “愚蠢,愚蠢,血神树,破!” 从血神树上,射出无数道如血箭般的细线,在空气中发出嗡嗡的响声,一根一根弹向徐也。 徐也连忙运起血气罩,护住周身抵挡。 不料血神树中蕴藏多年的阴邪之气腐蚀过来,血气罩晃了晃,瞬间变得脆薄,破碎开去。 阴邪之气如同狂欢般,瞬间涌入徐也的身体中。 徐也本来想凝成一波又一波滚烫的血气,把阴邪之气逼出体外,但他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在阴邪之气在冲击泥丸宫时,神魔不灭心经不断运转,好像把鬼气尸气都过滤掉了,其余的力量反而投进了泥丸宫,导致泥丸宫的光芒更亮了! 目前,徐也脑海中的泥丸宫,只剩下一小部分还处于黑暗当中。 只要泥丸宫全部亮起,就相当于七品圆满了。 届时可以直接冲击六品,从上丹田泥丸宫冲刺向中丹田绛宫。 换句话来说,就是徐也能够借助血神树中的力量,去除阴邪杂质,转化力量为自己冲击六品武者! 徐也内心大喜。 为了不让明尸真人起疑,他假装阴邪入体,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 实则体内就如开水沸腾一般,血气疯狂烧灼着阴邪的气体。 徐也当初吃香血丹冲七品时,体内是越来越滚烫,血管和肉身也仿佛随时要爆裂开来。 可此时,滚烫的血气却一点一点凉了下来。 气劲也松散开来,就如游丝一般,软绵绵的,没有丝毫的攻击性。 就在徐也以为自己走错道了时,气劲猛然凝结,身体内产生无数细小的漩涡。 气劲开始凝练如针,像发丝般细幼,但却锋芒毕露,锐气四射。 这好像……好像已经不是气劲,而是罡气了! 果然,泥丸宫也都全亮了起来。 脑海中清爽一片,人也无比精神,泥丸宫连通的鼻、眼和耳等,也都得到了大幅度的加强。 泥丸宫下伸出了一条线,慢慢爬向黑暗中的绛宫位置。 六品! 修为境界提升到了六品凝罡境! 明尸真人见徐也气势越来越响,头发和衣衫鼓舞,四周风动,汇聚于他身上,就有如惊仙下凡,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徐也豁然张开眼睛。 那一对锐利的眼神,就如同刀剑般贯穿了胸口,骇得明尸真人后退了一步。 从徐也身上有白茫茫仿佛是实质般的气体环绕着,那是罡气! 明尸真人心想自己辛辛苦苦蕴藏在血神树中的力量,居然助他破境修到了六品?! 明尸真人是越想越气,如遭雷击般浑身颤抖起来,想到自己多年来的努力付之一炬,顿时状若疯魔。 “死,你必须死,必须成为我的蛊尸!” 明尸真人怒火中烧,催动血神树残存的力量轰向了徐也。 第54章 我送你一程 昏昏夜色下,血神树上血光大盛,邪气澎湃。 就连天上的月盘,都仿佛披上了一层妖异的光。 徐也并不急于强攻,先一边飞身退避,熟悉六品境界的力量。 心有所悟之下,锋芒暗凝于臂,轰然发出。 只见一道白茫茫的罡气崩弹而出,在八臂神猿拳暗劲的加持下,速度极快,犹如无坚不摧的神兵,把血神树削去了一大角。 血神树上的明尸真人,蓬松脏污的长发披散飘扬,疯疯癫癫地狞笑起来,全力驱使着血神树,碾向徐也。 树上伸出一节又一节的细骨树枝,如万千触手般挥舞,在月色下切割来去。 徐也刚凝结出罡气,还无法用到得心应手。 几招施展下来,威力倒是极大,但应对颇为生涩,一时被血神树逼退,还差点被树上的头颅一口咬中。 不过在绝境之下,人往往能爆出平时所不曾拥有的潜能来。 徐也专心致志对敌,渐渐地仿佛体会到了一种物我两忘的畅快感。 心无所滞,罡气和自身融合起来,开始收发自如。 徐也运起心法,在墨瞳的注视下,血神树这棵历代传承下来宝物,果然像明尸真人口中描述的“破烂”,内里隐约露出细微的裂痕来。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徐也疾冲而去,专攻血神树的脆弱之处。 此时的徐也浑身罡气绽放,道道如凛白色的飞箭,射向血神树。 他从树上骨枝间穿梭而过,抽刀一劈,劈向了最细长的一条裂缝中。 吱嘎! 就好像是一艘陈旧腐坏的大木船,一旦出现一个小破损口,就会慢慢分崩离析。 血神树就是这么一艘朽坏的木船,渐渐倾倒,树上的破损口如蜘蛛网般朝四处裂开。 徐也又踏着一节骨枝飞空而起,傲立当空,锐利一刀劈向明尸真人,白茫茫的刀罡刮了过去。 那明尸真人从癫狂中迅速冷静下来,他看着血神树上的裂缝越扩越大,马上就要破碎倒地,露出痛苦和绝望的神情来。 “不……我的血神树……” 刮过去的刀罡,贴着他的脖颈斜切而下,把明尸真人整条手臂都切了下来。 明尸真人一动不动,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痛苦。 他眼中涌出泪水,悲呛地道:“血神树,你不能倒下!我耗费了多少心血,又想完成多了壮阔的炼尸大道,只有你能懂啊!” “起来啊!” 明尸真人怒喝一声,居然又自断一臂。 他让双臂的鲜血,狂涌入血神树中。 似乎希望血神树能在吸取血液后,重新焕发力量,但那棵血神树只是亮了一亮血光,在经历了短暂的回光返照后,终于斜倒在地。 “不行!我还要炼成一具冠绝天下的尸体。让要让炼尸史上的册子上,留有我明尸真人的名字,我还要将南渊炼尸一脉发扬光大!” 明尸真人不甘心地狂吼着,似乎明白血神树已经无力回天,吼叫的声音越来越小,“发扬光大”四个字几乎是呜咽着说了出来。 徐也本来想一刀了结明尸真人,但看到这一幕,沉默了起来。 相比其他的坏蛋,明尸真人坏得纯粹,坏得透明。 在他眼中,除了炼尸之外,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他都不感兴趣兴趣,也都可以随意舍弃掉,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明尸真人回过头,有气无力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再等等,等我炼制出一具……” 徐也打断他的话,说道:“此世间的很多事情,都不存在为什么,就像你杀的那些人,也没法对你问为什么一样。明尸真人,黄泉路远,我送你一程!” 徐也一刀斩出,炙心火刀下,一片圆弧形的火刃,飞射到了树上。 火焰一沾到血神树,就朝着整棵树上蔓延。 骨枝上挂着的头颅一颗颗坠落,血光暗淡,天地间的诡异气氛也渐渐消失了。 皎洁的月色下。 只剩下一朵巨大的熊熊烈火,吞噬着血神树和明尸真人。 明尸真人抚摸着脚下的层层头颅,倚靠着血神树,很平静地看着火焰燃到了自己身上。 徐也持刀挺立着。 立在火与暗的交界点。 片刻后,他耳朵一动。 有人来了。 到了六品,上丹田泥丸宫尽数亮起,徐也五感越发敏锐,也能听得更远。 徐也听到有一队人马在丛林间疾速飞奔,还能大致听清有多少人的呼吸吐纳声,以及刀刃撞动刀鞘的声音。 “都给我卯足了劲跑起来,速度去支援徐兄弟。” 是宋子鸣的声音。 徐也召回白虎煞和心蛊尸,又遣散了山林间的群兽。 失去群兽的压制,以及血神树的牵引,那一群紫僵都朝着徐也涌来。 紫僵是最低级的僵尸,徐也早在开渔镇就点亮了图录,此时颇有些懒得动手的意味。 他锐利眼神一扫,终于在紫僵群中找到了一只白僵。 白僵比紫僵高一级,但也很好对付。 白僵浑身泛白,行动迟缓,怕火燃,甚至怕鸡鸣,一旦天亮破晓,自个就会吓得溜之大吉。 不过白僵的尸体硬度比紫僵高,而且长出了发黑尖锐的指甲,寻常人被白僵抓伤,很快会尸气入体产生尸变。 徐也拔刀一挥,一道刀罡如匹练长河,把前方的白僵,以及一条线上的十来只紫僵,都斩成了两半。 “恭喜点亮白僵图录。” “神魔点加2。” 徐也收刀时,宋子鸣正好率领着一群撼天卫赶了过来。 霖县的撼天卫也是训练有素,至少对付紫僵群,是小菜一碟。他们先是一番龙弩齐射,随后队形散开步入紫僵群中,手起倒落,一刀一个。 碰到一刀下去还砍不死的紫僵,别射出一颗枣核,盯在紫僵的尸脊背穴处。 瞬间,撼天卫就把局势把控了。 宋子鸣收了刀,扭头见徐也长袍带血,关切道:“徐兄弟,你这伤势可还好?” 徐也点头道:“宋兄尽管放心,没什么大碍。” 宋子鸣打量着徐也,见他身上虽然有大片的血迹,但长袍却没有破口,应该不是自己的,于是放心下来。 宋子鸣回头去看血神树,树上的火焰燃烧殆尽,就要熄灭,整棵树都裂成了无数片,树下站着一具血肉模糊的焦黑尸体。 这是徐兄以一人之力,把整件麻烦事都解决掉了么? 第55章 天雷摧日手 宋子鸣的面上浮现出愧疚之色。 “这本来是我霖县的事,徐兄过来帮忙,反倒是我们半点力气都没出,事情就告一段落了,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徐也笑道:“宋兄不必介怀,烈阳县和霖县素来要好,通力合作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过这桩案子毕竟是发生在霖县,宋子鸣是需要知道其中的具体细节的,两人便聊起了南渊炼尸一脉的明尸真人。 一听到明尸真人的名号,宋子鸣大吃了一惊。 “竟是他?!” 看来幻蛊散人所说不假,他这个炼尸痴人师兄是颇有知名度。 据宋子鸣的讲诉,原来明尸真人的真名叫李三义,是搏阳府人。 家境贫寒,出生于一个偏远的村子,那村里人都是到城镇给人打长工,才能勉强存活。 李三义的父母就做过搬尸和看守墓地等杂活,李三义就此和尸体结上了不解之缘。 在李三义的眼中,尸体比人要更有温度更亲切。 后来,他就被南渊炼尸一脉的人挑中带走了。 等李三义再回到村子,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父母和养育自己长大的小村庄的人,全部炼成了蛊尸。 “当时那个村庄完全沦为了一座蛊村,引发了撼天卫的围剿,一把火下去,一切都化作了灰烬。” 徐也不知道宋子鸣为何会对明尸真人的过往那么有兴趣,但看他蹙着眉头,神色凄楚,便不打断,静静地听着。 “后来撼天卫才发现,李三义在村子里偷偷藏着几个活人。那些人……那些人都是撼天卫的亲属家人,李三义为了报复撼天卫对他的追捕,让前去剿灭蛊村的撼天卫烧死了自己的亲人。其中一人……” 宋子鸣抬头,胡须拉扎的脸上显得有些憔悴。 “其中一人,是我的妻子。” 徐也一愣,不知其中竟然有如此的渊源,便酝酿着词句,正要出言安慰。 宋子鸣却扭过头来,勉强笑道:“没事,都过去了……只是没想到当初逃离了伤心地,从搏阳府到了瑶州府,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样,过去的事情终是要再露面,再了结的。” 徐也见宋子鸣神思郁结,归于沉默,便想着不打扰他了,要告辞离去。 这烈阳县和霖县相邻,只隔着一座莽山。 换做是寻常人,连夜赶路是大忌。 徐也就无所谓了,说不定还能碰到一些自己没见过的妖魔鬼怪,就可以点亮更多的图录,攒些神魔点。 “不可!徐兄替霖县解决大麻烦,又了结我一桩心事,让徐兄就这么光着手回去,我于心何安?” 宋子鸣执意要招待,徐也左右推脱不掉,便随着他回了霖县城中。 宋子鸣破费大摆宴席,又叫来县内人物陪酒吃饭,还邀来名伶起舞助兴。 酒足饭饱宾客散去后,宋子鸣拿出了一个黑沉沉的盒子。 “徐兄的恩德我无以为报,衙门里的东西,我有徐兄的烈阳县也有,实在送不出手。嗯,徐兄你看……” 宋子鸣把盒子推到徐也面前打开,里面是一本古朴的武学秘籍。 名为天雷摧日手。 “这是一座古墓闹绿僵时我得到的,这本秘籍和金银财宝装在一起,被保护得很好,应该是很珍贵。 只是我愚笨,练不出门路来,便送给徐兄了。当然,若只是普通的武学,徐兄也莫怪我吝啬。” 宋子鸣说的很是光明磊落,徐也便大方接过,收入怀中。 “多谢宋兄。” 紧接着两人就着夜色,一边对饮一边聊起瑶州府的情况来。 “徐兄你知道么?州府的副统领张规中了灿教长老的七尸掌,现在只有一口气吊着。 唉,我去医官那看了一眼,张副统领已经神志不清,身体开始溃烂了,也不知能挺到几时?” 徐也摇了摇头。 张副统领命悬一线? 这次他匆匆去了一趟州府,地板都没站热,就离开了州府来了霖县。 州府里的情况,他还真是一概不知。 “难道有灿教的长老也潜进了瑶州府内?” 宋子鸣点头道:“不错,幸好那时我们两县刚剿灭了灿教的护法坛,大家都十分警惕,这才能发现那长老的行踪,将其击毙。” “没想到连州府也不平静啊。” 宋子鸣喝了一口酒,叹息道:“呵,有些县的巡令,恐怕早盼着张副统领死去,都盯着副统领的位置呢,令人寒心啊。 若张副统领真挺不下去,我倒希望徐兄弟能接替瑶州府副统领的位置。 像徐兄弟这么雷厉风行能办事的,不应该只窝在一个小小县城里。” 徐也客气回道:“哪里哪里,我才来多久,资历岂能服众?” 宋子鸣摇头道:“资历?撼天卫最不看重的就是资历!想我撼天司才成立十三年而已,那五军都督府都几百年了。 撼天司不是仍能与他们平分秋色么,甚至是稳稳压过一头。撼天司靠的是资历?不,是能力!” 宋子鸣这话倒是不假,虽然撼天司内也有不少混吃等死的混子,但整体都是蓬勃向上很有朝气,底层的撼天卫也干劲十足。 “宋兄,你从搏阳府到了瑶州府,又任了这么久的巡令,不争一争副统领的位置么?” 宋子鸣苦笑摇了摇头,眼神黯淡,神情是一种对世事失望又知道自己无法改变的无助。 当夜,两人又聊了些各州府各郡的形势,以及京都长临城的风起云涌,相谈颇欢。 第二天清早,徐也便向宋子鸣辞别,一路回到了烈阳县。 这几天,烈阳县内的事情庄年都安排得很妥当,没有让徐也失望。 徐也命下属各司其职后,便安心回到徐府。 徐也拿出那四瓶蕴火丹,本来他是留着准备到了七品巅峰时辅助自己冲六品用的。 如今徐也已经成功破境到了六品凝罡,这蕴火丹对修为境界的提升基本等于零了,那就只能用在武诀上了。 徐也关门谢客,又开始了一番苦修。 近一个月闭关修行下来,徐也成功把八臂神猿拳和炙心火刀,都是提升到了大成状态,还差一层就圆满了。 “打开系统面板。” 姓名:徐也。 境界:初境六品。 心法:神魔不灭心经。 功法术诀:斩雪十三刀(圆满),八臂神猿拳(大成),炙心火刀(大成),天雷摧日手(未入门)。 点亮图录:11个。 剩余神魔点:13。 徐也立身运拳,拳声爆响如雷,身后升起一尊巨大的白猿虚影,散发着凶恶的气焰。 徐也又抽刀使出炙心火刀,火刀飞速暴斩,空中留下了一缕缕的空明火。 他再引刀一指,空明火呼呼一晃,带着焚毁万物的气势咆哮奔涌,袭向刀指之处。 徐也满意收刀,随即皱起眉头,目光看到他投入了大量时间也未能入门的天雷摧日手之上。 第56章 残寺暴雨夜 这一本天雷摧日手的秘籍,徐也反复研读修习,已经是心有所悟,它并不是晦涩难懂的那种。 按常理来说,这一顿勤修下来,即便不能正式入门,也能触碰到门槛了。 可奇怪的是,徐也总感觉自己和它始终隔着点什么。 门就在那,若隐若现,可就是触摸不到。 徐也首先排除了自己天资的问题,宋子鸣也说他一直摸不到这本秘籍的门路。 可能自己算不上天资卓越,但肯定也在良好之上。 正因为自己对武诀领悟快,理解深,再加上系统的修行加速,所以实力才能一直勇猛精进。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 这本秘籍出自一座古墓,不过宋子鸣当时也没说清是谁的墓,又具体有多久的年岁。 但既然金银财宝都在,墓也未曾被外人破坏过,只是钻出了一只绿僵,四处为祸。 没有外力干扰,尸体能化作绿僵,是需要很多的年头,也许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都有可能。 这样一来,自己就应该换一种思维来思考这本“老古董”秘籍了。 毕竟衙门里收集的武技术诀,都是有无数先人练过,缺陷和优势都是一览无余,只要人不是不太傻太憨批,照着练是不会出问题的。 这门天雷摧日手就不行了,需要自己去摸索。 有点意思了。 莫非真的要头接一道天雷,把自己劈个里嫩外焦,才能入门? 徐也晃了晃脑袋,无奈地吐槽了一句。 就在徐也为天雷摧日手焦头烂额之际,州府那边快马传来了消息。 那名中了七尸掌的张副统领张规,尸毒发作,吊着的一口气也没了,在昨日逝世了。 统领魏乾号召瑶州府下的八县巡令,通通齐聚府城去议事。 至于议的什么事,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要从八名巡令中,选出合适的人升迁到副统领的位置。 在宅了近一个月的闭关修行后,徐也又要去州府一趟了。 这次去州府的意义,和上次截然不同,从过来送行的人数规模就能看出。 徐也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 陈家的陈雄山,青牙帮的帮主裘三,县令何正,都带着大队人到场恭贺,再加上一大帮围观的老百姓,场面很热闹。 “提前祝贺徐大人马到成功,荣升副统领。” 有的人祝贺唱得是很好,但心里就未必真那么想了。 一声“提前祝贺”,无非是想把徐也高高捧起,等着看他升迁失败摔落在地的挫败样。 徐也心照不宣,眼神一一扫过去,最后落到撼天卫的队列上。 撼天卫们眼神真挚热忱,是真希望徐也能脱颖而出,在瑶州府里搏得一席之位。 徐也便抱拳道:“我去去就回,烈阳县就暂时劳烦诸位了。” “恭送徐巡令!” 徐也一扬马鞭,策马离开了烈阳县城。 因为担心一些巡令有急事要处理,这次统领魏乾并没有要求众人快马加鞭赶过去,只需要在五日内到府城就行。 徐也便不急着赶路,放松下心情,一路望山观水,打马而行。 到了傍晚,天上乌云压顶,云中闪过一条电光,顷刻间便雷鸣轰轰,狂雨如瀑。 前方山脚下,正好有一座残破的寺庙。 徐也栓好马,进了寺庙躲雨。 这寺庙破破烂烂的,连牌匾都不知了去处,供奉的佛像斑驳,身体缺斤少两。 庙内杂乱地铺着一层稻草,环境固然极差,但躲雨足够了。 徐也坐下没多久,从雨幕中走出一人,也进了庙内。 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肩膀上扛着一口棺材。 他浑身被淋湿了,从怀里掏出了一块还算干燥的帕子,却不擦拭身体,而是仔仔细细地擦着棺材上的雨水。 擦了一遍棺材后,那汉子挑了一个角落坐下了。 徐也一眼看去,见那络腮胡汉子眼神闪躲,似有心事,不过既然他没开口,徐也也懒得理会他,只自顾自歇息着。 不一会儿后,又有一女两男出现在庙门口。 这三人都是青衫配剑,长衫上有同样的飞剑纹路,看起来像是某家宗门的弟子。 三人中的女子长得娇俏玲珑,手里撑着一把纸伞,把自己护得很周到。 旁边的两名男弟子则是完全成为了落汤鸡,但却斗志昂扬,殷勤地拱卫在女子左右。 一到门口,两男子就十分识相地用袖子清扫出一块干净的地儿,又铺上厚厚一层稻草,这才迎着女子走过去。 女子的眉头皱着跟山丘似的,一脸嫌弃,咬着牙忍耐坐到了稻草上。 那络腮胡汉子飞速地瞅了女子一眼,又立马收回目光,闭眼假寐。 徐也默不作声把一切看在眼里,好像是有一桩好戏看啊! 女子才坐下,又从庙外走进来一个老婆子。 那老婆子长得皱巴巴的,一脸的褶子,她坡了一只脚,拄着拐杖一颠一颠走进来,仿佛随时都要失去支撑倒下地去。 老婆子费劲地走到女子旁边,慢吞吞坐下了。 这荒山野岭的,这三拨人就这么前前后后走进来,好像约定好的一般,看来确实是会有有趣的事要发生。 那女子见络腮胡男子枕着棺材闭目养神,本来就觉得很晦气了,又见身边的老婆子又脏又黑,浑身臭烘烘的,顿时忍不了了。 “臭死了,臭死了,把这死老太婆给本姑娘轰出去!” 两男子顿时面带凶恶,如忠诚的狗一般,气势汹汹地冲向老婆子。 老婆子却慢悠悠地道:“宋雪宋小姐,你们飞阳宗好歹是大派,就这么不讲理么?这寺庙,你坐得,老身为什么坐不得?” 宋雪蹙起眉头:“你认识我?” 老婆子眼神一冷:“我不认识,但有一个叫石旸的,肯定是认识宋小姐的。宋小姐应该没忘自己和石旸你侬我侬时许诺,要十辈子都要在一起,海枯石烂永不分离吧?” 宋雪眼中的惊悸一闪而过,脸色沉了下来:“什么石旸?本姑娘不认识。” 老婆子怪笑起来,“不认识?宋小姐爬上我儿子石旸的床,才能进的飞阳宗吧。怕事情败露破坏自己清纯无辜的形象,便诬陷我儿子石旸是宗门叛徒。 宋小姐带人将我儿子千刀万剐,还焚尸灭迹。我儿子死得好惨好惨,宋小姐好毒好毒的心呐!” 第57掌 暴雷顿悟 宋雪面色大变,尖叫道:“这死老婆子胡说八道,居心叵测想败坏我飞阳宗的声誉,简直是罪大恶极。把她轰出去,杀了!” 两名飞阳宗的男弟子,听到“杀”字并不诧异,似乎是帮宋雪做了太多同类的事,早司空见惯了。 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老婆子,向庙外拖去。 老婆子也不反抗,只是笑,咧开嘴放肆地笑。 怪笑声在寺庙中传荡开来,听得人毛骨悚然。 庙外的雨夜中,传来啊地一声惨叫,随后又有尸体倒在雨水中、溅起水花的声音。 宋雪终于露出解气的笑容,得意地拔出长剑,先是指着徐也,又指向那依靠着棺材的络腮胡汉子, “老婆子嘴臭该死,和你们无关。希望两位莫要多管闲事,也莫多嚼口舌。” 从宋雪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可以看出,她并不打算放过徐也和那汉子,只是在等两名男弟子回来,毕竟三打二更有胜算。 徐也看着宋雪,就像在看一头愚蠢的猪:“别等你的同伴了,他们回不来了!” 宋雪一愣:“什么?” 忽然,那名头枕着棺材的汉子身形暴起,扬起双拳,迅猛攻向宋雪。 宋雪心惊不已,猝不及防之下拔剑,和那汉子缠斗在一起。 宋雪剑法轻盈多变,但明显缺乏力量和熟练的战斗经验,有些手忙脚乱。 她一剑刺出,必有剑花绽开,端的是绚烂好看,但在生死搏斗中,就显得花里胡哨,不痛不痒了。 而那汉子却好似对宋雪的剑法知根知底,整个人在重重剑影中轻易长驱直入,窜到宋雪身前,双拳齐出,把宋雪轰得飞了出去。 宋雪痛得娇吟一声,喷出一口长血,跌倒在徐也的脚下,慌张怒斥道:“混蛋,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攻击飞阳宗的弟子,是活得腻歪了么?” “我是谁?” 那汉子阴阴地一笑,拽住自己的大络腮胡子往外一扯,顿时撕开一张脸皮来。 脸皮的裂缝往下一扩,裂到了胸腔和腹部。 几个瞬息间,那“汉子”就把身上的整张人皮都撕了下来,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原来是一只血肉翻卷的红皮恶鬼。 宋雪虽然也四处闯荡过,但都是在一批批护花使者的保护下。 她从未一个人遭遇过什么险境,此时见到前面的红皮恶鬼,登时吓得干呕起来,颤抖地挥手道:“这是……这是鬼东西?!滚开,滚开啊。” 红皮恶鬼嘻嘻笑道:“小雪,你怎么能叫我鬼东西呢?我是你的挚爱石旸啊,是那个被你千刀万剐又烧死了的石旸啊!你不是说过海誓山盟,我们永远在一起么?” 宋雪一脸骇然,吓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她见徐也英武不凡,腰间也挂着刀,登时抱徐也大腿,可怜楚楚地哀求:“这位公子,帮我。 只要你帮我杀了那怪物,我这辈子给你做牛做马做贱妾。我还能举荐你进入飞阳宗,令你平步青云。” 徐也眉头一皱。 “飞阳宗是什么玩意?” 他从宋雪怀中抽出大腿,走到一旁双手抱胸作壁上观:“我喜欢狗,但我想说,舔狗不得好死。你们继续,我只是个过路人。” 宋雪绝望了,她第一次遇到这么一个男人,竟然对她这柔弱婉怜的模样无动于衷。 她咬牙扶起重伤的躯体,飞速逃向庙外。 庙外身影一闪,一股恶臭袭来,是那坡脚老婆子堵在门口,直接抬起拐杖一棍敲在宋雪的脑门,敲的是血花飞溅。 宋雪惨叫倒下地去。 红皮恶鬼抱起宋雪,抚摸着她眼中的泪和嘴边的血,笑道:“嘿嘿,小雪,我们果然不会分离。来,让我们永生永世做一对地府夫妻吧。” 红皮恶鬼把宋雪扔进棺材,用黑钉一根根把棺材板钉死。 起初,棺材里还能传来咚咚咚咚的敲击声,声音很剧烈很频繁。渐渐地,声音变得轻微起来。再然后,庙内重归安静,只能听见庙外细细簌簌的雨声。 红皮恶鬼扛起棺材来,那老婆子却转头看着徐也,笑着露出一口黑牙,道:“这位小兄弟,老身知道你是过路人,本来是不该杀你的。” 徐也认真地道:“是啊,大家都是素不相识,也没什么仇恨,你们为什么非要……” 老婆子又道:“没办法啊,杀了三名飞阳宗弟子,不想被飞阳宗报复的话,那么你这个亲眼目睹的人,就必须死了。” 徐也笑着摇了摇头:“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们为什么非要……” “……逼我杀掉你们呢?!” 徐也话音一落,庙外有一头巨大的阴影笼罩袭来。 凶恶的白虎煞窜进庙内,一口咬向老婆子的脖颈,撕下一块肉来。 老婆子凄冽地惨叫了一声。 她和红皮恶鬼都震惊不已,本来看徐也一个人孤单坐着不动,以为他是被吓傻了。 现在看来,他那表情分明是冷眼旁观一切、掌控全局的意思。 徐也召出白虎煞扑向老婆子时,自己也动手攻击红皮恶鬼。 他一运起八臂神猿拳,身后便升腾起一尊白猿虚影,一拳砸过去。 砰! 空气一震,庙内响起一个剧烈的空气炮,直接把半边庙都给轰开了。 就算那红皮恶鬼闪躲及时,还是被拳法边缘的锋锐罡气,给刮下一大块血肉。 忽然,庙外一片雪亮。 原来是一道闪电撕开了夜空,随后雷声大作。 徐也本来想一顿猛拳把红皮恶鬼给收拾了,此时却心有所动,好像明白天雷摧日手入门的关键了。 一开始,徐也只把注意力放在“雷”上,所以他尝试过用阴雷符轰向自己时,来修行天雷摧日手,但失败了。 因为这本秘籍要注意的关键点,不仅仅是“雷”,还有“摧”。 摧是摧毁生灵的摧。 天雷摧日手之所以难入门,是因为大家都习惯用学会了的招式对敌,谁会在生死关头,拿着根本没入门的武诀杀敌? 而从无的状态去对敌,恰恰是天雷摧日手的入门关键。 一念至此,徐也连忙散开八臂神猿拳的暗劲,又收刀归鞘。 他摆出天雷摧日手的形,朝红皮恶鬼攻击过去。 这时的他,就像一个初习武的新手,连步法都踏不结实,攻过去的拳掌也轻飘飘的,又慢又弱。 那红皮恶鬼一呆,心想这人脑子是短路了么,这软绵绵一掌拍来,是想耍什么花样? 红皮恶鬼十分谨慎,便伸出血掌接了过去,果然对方掌中连一点力量都没有,它直接把徐也轰飞出去 红皮恶鬼大喜,十指的血肉伸出长长尖锐的血色指甲,就要冲上去把徐也撕个稀巴烂。 忽然雷声一炸,比先前任何一声雷鸣都要响,却是来自庙内,来自徐也的身上! 竟还和天上的滚滚惊雷遥相呼应! 第58章 驱鬼臂崔虹 徐也临空悬浮在庙中,双拳紧握。 一时之间,庙内亮如白昼,雷光蛇舞。 那红皮恶鬼石旸一看此等恐怖的景象,内心产生了本能的畏惧。 跑! 一定要跑! 惨死在宋雪恶毒诡计下的石旸,化作恶鬼归来报复人间。 此时的它,比任何时候任何人都要惜命。 心头的想法驱使着他拼命向庙外逃窜,连那个在地上被白虎煞一顿啃咬的老妈也顾不上了。 徐也静静地看着红皮恶鬼跑出了一大段距离,脑子里想着秘籍中的诀语,他慢慢一伸手。 顿时,庙外的空气中,也出现了一只罡气化形的巨手,手上有雷光闪烁。 那罡气大手朝着红皮恶鬼一掏再一握,刹那间把红皮恶鬼整个捏爆。 血水从罡气大手的缝隙中暴溅而出,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泼洒在地。 “恭喜点亮红皮恶鬼图录。” “神魔点加5。” 徐也打开系统一看,面有喜色。 成了,天雷摧日手终于入门了! 才刚刚入门,便能凝结罡气化作雷光大手,凭空出现无坚不摧地抓捏敌人,让敌人防不胜防,能瞬间毙敌决定胜败。 这等威力,也不枉费自己这么久勤奋研究、寝食难安的辛苦了。 徐也在寺庙中休息了一晚上,暴雨到了半夜就停了下来。 第二天清晨,太阳爬出了云层,照耀着天地万物。 为免留下后患,徐也把所有尸体和棺材都聚到一块,一把火烧了上去,直到庙中的一切都烧成了灰,这才牵着庙外的马,继续赶路。 接下来徐也一路都马不停蹄,赶到了瑶州府城。 进城不久,徐也在街道旁碰到了正在吃面的宋子鸣,两人边吃面边寒暄。 徐也得知其他的巡令都到了,填饱了肚子后,就按捺下了四处闲逛的心思,随宋子鸣一起去了府衙。 一座黑色庄严的偏殿中。 徐也刚进了偏院门,远远地就听到从殿中传来一个大嗓门的声音。 “我可是对副统领的位置志在必得,各位同僚若有争抢的意思,先报上名来,不过要先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啊。” 说话的人是一名壮汉,一眼看去,他最显著的是特征,便是两条粗大的手臂。 那手臂黑气萦绕,像是用一大块腐肉皮一层层缠在原本的手臂上,看起来既粗重,又丑陋。 黑手臂上还长满了稀疏的黑毛,从中隐约传来骇然的拗哭声。 这位“麒麟臂”巡令名叫崔虹,六品凝罡修为,是撼天司中的稀缺左道修行者。 他肩下的双臂名为驱鬼臂,据说能拘封鬼灵于手臂上,运用鬼灵之力对敌。 一个文质彬彬的巡令走出来,嗤笑道:“崔虹,我听说你把这对驱鬼臂叫做‘鬼神怒’,最近又走火入魔般苦修,小心这对手臂真怒了起来,怒到都不听你的话,反噬你自身了。” 崔虹呸了一声道:“后元墨,你西山县那一大摊子烂事都搞定了么?好意思在这嚼舌根。就凭你一个区区七品,也配争副统领的位置?” 崔虹这“区区七品”四个字里透露出来的轻蔑,无疑是打出了一个伤人的地图炮,让屋内有几人都面露不快。 只有宋子鸣不是很介意,正悠哉游哉地坐在一旁喝着茶。 后元墨皱起眉头,冷哼了一声,走到一名女子面前,说道:“我争不过你,也还有上官悦上官巡令和你争。” 这女子是八县巡令中的唯一一名女子,名叫上官悦,也是六品的修为。 上官悦肤色白皙,可谓是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腰间的一根鸾带把麒麟官服紧紧束住,露出了可堪一握的纤细腰姿,显得又清冷又飒爽。 上官悦见后元墨走来,点头简单招呼道:“嗯,见过后巡令。” 崔虹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一个纤弱的小娘皮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上官悦闻言,那新月般细秀眉毛微微一蹙,也不开口计较,闭目养神起来。 崔虹自讨了个没趣,坐下扫了众人一眼,这才看到徐也,双眼一亮,带着明显想搞事情的笑容道。 “这位便是烈阳县的新巡令么?” 宋子鸣放下茶杯,介绍道:“嗯,是烈阳县的徐也徐巡令。” 崔虹嘿然道:“我们撼天司的人,每天都是把脑袋挂在腰带上行事,没点真本事指不定哪天就交待了,我来试试这位徐巡令手上的修为如何吧。” 崔虹猛冲而上,一对黑手臂粗涨起来,浮现出狰狞鬼面,带动一阵呼啸的狂风。 一位七品巡令被风刮得噌噌退了两步,惊道:“崔虹,新巡令岂是你对手?你下手这么重,打伤了他,就不怕统领责罚么?” 后元墨也附和道:“粗鲁,粗鲁!” 崔虹哈哈大笑道:“打伤了算我的,包治包好。” 也难怪他这对驱鬼臂叫‘鬼神怒’,那手臂中如有万鬼在齐鸣。 崔虹自己也仿佛化作了一只怒鬼,双眼漆黑,雷霆万钧地怒冲而去。 徐也不急不缓地运起八臂神猿拳。 他拳头上裹着厚茫茫的罡气,身后有巨猿虚影浮现,狂吼之下,把崔虹如狂澜般的气势吼散,又回卷了过去。 上官悦霎那睁眼,肤白胜雪的脸上,满满是惊讶。 六品!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巡令,是六品的实力! 上官悦美目瞧去,只见徐也立在狂风当中,淡然镇定,双拳朝前轰去。 四条手臂一对上招相接,两人就如雕像般凝固不动,身旁白茫茫的罡气胡冲乱撞,就如同千军万马在厮杀冲撞。 脚下地板咔嚓一裂,裂缝马上由一变四,由四变十余,不断扩张开去。 离得近一点的宋子鸣,手中茶杯粉碎开去,碎片划过脸颊,留下几道细微血痕。 轰的一声。 两人四臂终于分了开来,徐也收掌卸力,岿然不动,崔虹却倒飞了出去。 砰! 崔虹撞在墙壁上,墙后破开一个大洞,洞口碎片呈漏斗形四散崩飞。 殿内重归安静,几乎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盯着徐也,沉浸在他把崔虹一拳崩飞的震惊当中。 最先惊讶的上官悦,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朱唇一弯,心道:“开始有点意思了。” 徐也拱手道:“我刚在思索事儿,恍然间回了两拳,没伤到崔巡令你吧?” 恍然间回了两拳? 崔虹即便再神经大条,也有被徐也的话气到,当即挠了挠头,骂骂咧咧地道:“他奶奶的,奇了怪了。这次不算,我轻敌了,徐巡令,我们重来一次。” “咳咳……” 一声咳嗽传进殿内,一人慢慢从门外走来。 众人看去,登时都整齐抱拳行礼道:“见过统领大人。” 第59章 暗桩 统领魏乾点头走进来,他看了一眼殿内的一片狼藉,也不动怒,只说了一句修殿的钱从你们俩的俸禄里扣后,便走到正中坐下。 “各位都知道张规副统领不幸逝世的事,也知道副统领的位置悬而未决,我就不卖关子了,直接说事。” “目前瑶州府的情形很复杂,灿教的护法坛虽然被剿灭了,但他们从未放弃对瑶州府的渗透。飞阳宗的人并不老实,已经蠢蠢欲动。 城内三大世家也频频举动奇怪,暗戳戳的行动不断。更别提把我们视作眼中钉的五军都督府下瑶州卫,目前的瑶州府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所以,想坐上副统领的位置,修为固然很重要,但机灵的脑子也缺少不得。” 崔虹正一本正经地听着,见众人投来目光。 心道他奶奶的,统领一说到脑子很重要,这一帮憨货就盯着我做什么。 “关于副统领的选拔考验,各位都听好了。” 众人都聚精会神,竖起耳朵仔细听去。 “我在这座城池里藏着一些撼天卫暗桩,别问有多少人,也别问藏在哪,我只能说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去找吧,谁找到的暗桩多,谁就是府衙的副统领了。”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在十几万人的府城里找人,找的还是善于匿藏的暗桩,这恐怕比大海捞针还难吧。 崔虹瓮声瓮气地问道:“统领大人,规则是什么?” “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就是不择手段。假如你足够有钱,你甚至可以买通城内的十几万人,通通帮你去找。” 魏乾伸出一根手指道:“只有一个时辰。” 才一个时辰? 在人海茫茫的偌大府城,想找到暗桩也太难了吧! “若是你们都不顶用,连一个暗桩都找不到。我那只能让指挥使大人,从长临城空降一人过来任副统领了。” “开始,去吧。” 魏乾一挥手,崔虹就急匆匆地冲出了偏殿,其他个人也都开始做起准备来。 后元墨走到上官悦身边,说道:“这崔虹的舅舅,是城西漕帮的副帮主,有不少的人脉,崔虹估计是去找舅舅帮忙了。” 上官悦道:“随他。” 后元墨笑了笑,说道:“我对副统领是没什么想法的,不知上官巡令可需要我帮着做点什么?” 上官悦本想摇头,忽然见徐也已经迈出走出殿外,便道:“帮我看看徐巡令去做什么,等一个时辰结束后,劳烦告诉我徐巡令的踪迹和行事吧。” 后元墨不明所以地道:“跟着他不就是为了时时通报行迹,知己知彼么,等一切结束了再说有什么意义么?” 上官悦道:“因为我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徐也从上官悦若有所思的目光中渐渐走远,他走得很慢,不急着四处冲撞去找人。 宋子鸣跟上徐也。 “徐兄,有什么头绪么?” “若你是暗桩,你会躲在哪?” “难找的臭水沟,偏僻无人的院落,或者干脆挖个深洞久久藏着不出来。” 徐也摇头道:“不对,他们是暗桩,不是野人,也不是老鼠。他们日日潜伏在敌人之中,随时能像鬼魅般消失。 他们能瞬间融入人群,比普通人更像一个普通人。最好的隐藏是不起眼,是即便从你身边走过,你也不知道是他。” 宋子鸣暗暗点头,别人都是第一时间去想暗桩躲在什么地方,徐兄却能从暗桩的角度想事情。 角度不同,结论也就不同,能避免走很多的错路。 徐也续道:“宋兄,统领刚才提到了灿教、飞阳宗、城内各世家以及瑶州卫,这些势力都是异动频频,而暗桩不正是用来盯梢潜伏的么?” 宋子鸣若有所悟道:“徐兄是说,统领是有意提醒的,从这些势力中找答案?” 徐也深思片刻,道:“灿教神出鬼没,飞阳宗又离得远,先把这两者排除,因为时间来不及。 剩下的瑶州卫卫司,以及城内三大世家,里面肯定会有我司的暗桩。 若有详细的名册,从下人和新兵的人员单上,查看这几天或者是今天的异常出行,也许会有所收获。” 徐也的话刚落音,一骑从身边飞奔而过。 是上官悦骑着骏马,掀起了一片尘埃远去了。 她走的这条大道去的去向,正是瑶州卫的卫司。 宋子鸣道:“看来上官悦也想到了这一层,还抢先一步行动了。” 徐也却不急不缓地道:“没事,瑶州卫和我们势如水火,而三大世家表面上臣服,实际也是若即若离。 想从这些硬茬子手中,偷偷摸摸把所有人都仔细梳理一遍,从中去找异常,区区一个时辰来不及,也不可能。” 宋子鸣道:“也就是说,统领提醒了我们一个错误的发现?耍诈啊!” 徐也静心闭眼,他拧着眉头,人杵着不动了。 风吹过,刮来一片树叶,落在他头顶。 他却恍然不觉。 大概十几息后,徐也豁然睁开双眼,喃喃道:“为什么要去找暗桩呢,而不是让暗桩自己来找我?” 宋子鸣一怔,心道这个角度倒是十分清奇,不走寻常路,让人眼前一亮,可是有这种可能么? 暗桩避之不及,怎么会来主动找我们呢? 在宋子鸣苦思冥想之际,徐也浑身如有电涌,醍醐灌顶地哈哈大笑,“明白了,我明白要怎么做了,果然是要不择手段啊!” 另一边,上官悦藏在卫司高墙的树上。 她看着卫司营府之内,守卫的官兵秩序严明,岗哨错落有致,就像一个铁桶般滴水不漏。 上官悦完全有信心可以摸进去,找到卫所官兵的花名册。 可是卫司有几千人,每天巡逻布防,各卫所都频繁调动,人员来往数不胜数,区区一个时辰想找出暗桩,哪够用? 自己从府衙赶过来,就用了一个时辰的六分之一了。 上官悦的脑海里,不由冒出徐也从容的脸色和挺拔的身姿,他去做什么了? 他紧紧蹙着眉,心思如电转。 忽然,一个念头冲上了心头。 暗桩是干什么?不就是盯梢的?! 统领说这次考验无规则,可以不择手段,可是他真的放心我们把府城闹得翻了天么? 难道不会偷偷派人跟着,暗中观察各巡令的表现么? 论跟踪匿藏的本事,最拿手的不恰恰就是暗桩! 虽然暗桩的修为,肯定远远不如我们这些巡令,但一旦贴上隐藏气息的符纸,再加上神乎其神的匿藏技巧。 若不刻意去找,绝对发现不了! 对啊,大家都在城里到处乱窜去找暗桩,可是谁会留意自己的背后呢? 上官悦白皙的俏脸飞上一抹喜色,从树下跳下,身影轻盈一闪,便从卫司旁的街道上消失了。 第60章 剑走偏锋 一个时辰的考验时间即将结束,那些一点线索都没找到的巡令,已经回到了偏殿,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崔虹不甘心地道:“我那舅舅平日里说自己对瑶州城了如指掌,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漕帮的手掌心,怎么找人就这么费劲!” 其余人闻言摇了摇头,也不点破。 心里却道你是傻么?若是撼天司的暗桩,能被漕帮的帮众随随便便就拎出来,那估计早就死了千回百回了。 崔虹不知众人心里在想什么,但见大家都是毫无头绪,心里好过了点。 副统领从长临城空降就空降吧,大家都没份,至少说明不是我崔虹不行,而是这道考验太难了! 在崔虹的心里冒着比烂的小心思时,一道绰约的身姿跨进门来,正是上官悦。 她浑身湿漉漉的,衬托出了妙曼有致的身材。 上官悦身后跟着一队人,细细一数,一共有七人。 这一队七人长相都很奇怪,应该是府衙出于谨慎和安全考虑,给了他们易容换妆。 所以,这七人的长相和身材都未必是眼见为实,以此来保证他们的身份不泄露,哪怕是在自家的巡令面前。 这七人就是撼天司的暗桩。 上官悦凭借一人之力就找到了七个暗桩! 殿内各人相当诧异。 她怎么做到的?! 事实上,在上官悦琢磨出统领一定会派遣暗桩观察各人表现时,就开始行动了。 暗桩的隐匿技巧很强,能随时不着痕迹地融入人群和环境。 那么,什么地方会没有人群,而且就算暗桩真的能化身成一块没有破绽的砖头,也会露出痕迹来呢? 水! 上官悦二话不说,直奔瑶州城的镜湖,噗通一声果断入水,越游越快,然后凭借着睡仙功静思冥神,去听水流声。 暗桩隐藏得再厉害,也是人,人一入了水多多少少都会有动静。 上官悦凭此找到了跟踪自己的那名暗桩。 有了突破口后,上官悦依样画葫芦,又找到其他六名暗桩。 她猜测的没错,每一位巡令的背后,都有一名暗桩偷偷跟着。 八名巡令,自己找到七名暗桩,还差一人。 那一人,应该是被徐也抓住了吧? 上官悦心想。 不过七比一,自己赢了,他输了! 上官悦已然胜券在握,她迎着众人艳羡的眼神,缓缓坐了下来。 可是,心里一想到徐也那一张悠然淡定的脸,又会隐隐不安。 上官悦眼见后元墨会意走了上来,便问道:“徐巡令如何了?” 后元墨道:“徐也转身逮住了一名暗桩,随即就回到了府衙内。” 上官悦蹙眉:“才逮了一人就回来了?他应当知道,暗桩远远不止一人啊。” 后元墨低头深思少顷道:“莫非他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统领可能把更多的暗桩,就藏在这座府衙里?玩灯下黑!” “有可能,但不太可能,你没继续跟着他么?” 后元墨苦笑摇头道:“前面我能跟着他,估计是他假装不知吧,一旦想甩脱我,他一到府衙瞬间就消失无形了。” 两人商讨无果,此时统领魏乾也步入殿内,各巡令当即都正襟危坐,等待新的副统领诞生。 上官悦看着其中一个空空如也的位置,越是没有徐也的身影,她的心头就越不安宁。 忽然,一名撼天卫焦急地跑了进来:“不好了,统领大人,您的宣威殿进了一个小贼。” 撼天卫此言一出,众人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什么样的小贼,居然敢偷偷摸进我撼天司的府衙?” “还溜进了统领大人的宣威殿,这也太不要命了吧!” 上官悦却从这句话里,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莫非那小贼是徐也? 魏乾平静地问道:“哦,那丢了什么东西?小贼可有抓到?” 这撼天卫一脸冷汗,尴尬摇头:“不知丢了什么东西,没有抓到,也不知什么时候进去的。若不是小贼留下了一张纸条,我们恐怕还不知道有小贼进去过。” 魏乾眼睛一眯,他的眼睛本来就小,此时只剩下一条细细的缝:“纸条写了什么?” 撼天卫愧疚低头道:“纸条上写了宣威殿防卫的疏漏之处。” 魏乾笑了笑道:“看来还是一个热心肠的小贼啊。” 撼天卫只以为魏乾是在暗中讽刺他,吓得瑟瑟发抖,立誓道:“统领大人,我把小命豁出去,也会把那小贼捉拿归案。” 魏乾却制止道:“不用了,那小贼自己会过来的。” 众人都不明所以,转眼间,一人跨进殿内来。 正是徐也。 他身后也跟着一大队人,比上官悦的还多,仔细数去,一共是十三人。 徐也从怀中掏出一块漆黑的令牌,拱手递到魏乾的面前:“统领大人,这密召令是我潜进宣威殿偷的,现在物归原主,请统领责罚!” 什么,原来那个进宣威殿的小贼就是徐巡令?! 他竟敢如此放肆,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有的巡令才反应过来,在始料不及之下,很是震惊。 “密召令……” 上官悦吐气如兰,细声喃喃念叨。 她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自己输了,输得很彻底。 自己想到的事情,他想到了,自己想不到的,他也想到了。 要知道管理调动暗桩,本来是副统领的分内之事。 这枚密召令,便是用来调遣暗桩行动的令牌,平时都是在副统领的手中。 张规副统领逝世,密召令也就暂时交到了魏乾那儿保管,但归根结底,它还是一枚无主之物。 所以,徐也不是去找暗桩,而是用密召令直接调了暗桩来见自己! 自己能想到背后有暗桩跟踪,已属不容易。 他倒好,居然直接敢去宣威殿偷密召令。 这一招,更妙,更高瞻远瞩,直面了问题的源头。 他这番胆大心细,剑走偏锋,倒真是应了统领说的那一句不择手段啊。 魏乾看了一眼密召令,又推了回去,道:“物归原主么?你拿着才是真正的物归原主。这次你去宣威殿拿的是自己的东西,不算偷,也就不必责罚了。” 密召令一向是在副统领的手中,魏乾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说徐也已经是瑶州府新任副统领了! 第61章 副统领 众人都知道魏乾言出必行,他把密召令递给了徐也,就相当于宣布了考验的结果。 于是七位巡令齐齐起身道:“见过徐副统领!” 各巡令们的眼神,有不服的,有羡慕嫉妒的,当然也有宋子鸣这样敬佩欣慰的。 上官悦一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徐也,唇边带笑,不知她心里想什么的。 不管各人心头的想法是什么,徐也是瑶州府副统领的事,已经成为不可改变的事实。 魏乾一挥手让各人都退下,便带着徐也去领取副统领的麒麟官服。 魏乾见徐也眉头微锁,便道:“徐副统领的心头可是有疑惑?” “确实有一件事情,想请教统领大人,望大人莫要见怪。” “说吧。” “暗桩们潜伏在敌方势力中,便是踩在刀尖上起舞,九死一生,半点差错都出不得。 这次为了选出副统领,把暗桩们调出原岗位,会不会对暗桩们的身份造成暴露隐患?” 魏乾深深地看了徐也一眼,暗暗点了头。 他才刚任上副统领,就开始担心手下暗桩的安稳了,进入状态很快,也很有心。 虽然不知道他能在副统领的位置上,把事情做到什么程度。 但有这份心,至少也会是一个称职的副统领。 那么,自己肩膀上的担子也就没有那么重了。 魏乾摸了摸嘴上两撇小胡子,笑道:“不必多虑,那些藏在敌人眼皮底下的暗桩,又叫做潜龙暗桩。 除非有大变故,又或者是到了清剿的关键时刻,寻常时是绝不会联系潜龙暗桩,也绝不随便动用的。 此外,还有负责联络和收集情报的普通暗桩,他们不会和敌人有直接接触。这次动用的就是普通暗桩,是不会造成任何隐患的。” “多谢统领大人指教。” “无妨,暗桩的事日后会正式交到你手里,你迟早要知道的。” 魏乾似乎心情变好了,便滔滔不绝地讲起一些暗桩的事情来。 比如在撼天司初创之时,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暗桩便是在那时就开始活跃了。 有的暗桩会秘密潜伏进一股势力中,经过了三年又三年,最后一不小心就成为了对方的老大。 也有原本是敌对的势力,后来又变得友好了,不过安插在其中的暗桩也不会调回来,依旧藏着,于是就产生了很多自己人和自己人当面飙戏的情景。 可谓是一幅活生生的无间道图景了。 暗桩本来是置身于波诡云谲的险境中的人,这些乐事,不由地给暗桩的神秘形象添加了一些巧趣。 徐也听得颇为入迷,一直到领取了自己的官袍。 这是一件新的赤色麒麟官服,胸口的大麒麟仍然是威武狰狞,震慑四方。 除此之外,在袖口和肩胛处,多了一些暗金色的云纹,让整件官服在威严肃穆感外,多了些大气富贵的意味。 至于其余的东西,比如正式的任命文书,牙牌和官印,都是要从长临城送来的。 徐也向魏乾告了别,走出府衙,站在府衙门口那巨大高耸的牌楼下。 阳光从万丈高空坠落,照耀在他挺拔朝气的身子上。 身前和左右是三条宽阔的大街,人头攒动,不时传来欢声笑语,或是叱骂讲价声,人声汇聚而来,生动而丰富。 这便是自己以后要生活和战斗的地方了。 徐也走到大街上,准备先去寻一个住处。 以自己撼天司副统领的职位,州府会分配一套独立的大院落,但需要时间。 于是,徐也便找了一家离府衙不远的客栈住下了。 他站在客栈四楼窗口,俯视着街上的如织行人,脑海里有些不真切的恍惚感。 不过也还好,毕竟从一个阶下囚,再到一个有六品修为的副统领,靠的正是我徐也自己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以及区区百分之一的系统加成。 嗯,但不可膨胀。 要知道,六品也只是初境九品中的六品,在初境之上还有命海境五重。 目前的初境,一步步往上提升,实力自然会一步步变强,但对寿命的加成却涨得很缓慢。 修炼到了初境一品的人,如果能活到一百三十岁,都算很了不得了。 要说一个人的追求,除了财、权、色外,还有一个必须就是寿命了。 而从初境突破到命海境,便是逆天改命的开始。 届时一步步打开命桥,寿命也会突飞猛进,狂涨到三百年寿命。 至于命海境五重之上的太天境五重,这一层境界又被称作陆地神仙。 太天境的修行者,能掌法天地,顺日月于己身,飞天遁地变幻莫测,直探天穹,可以有近千年的寿命。 太天境,已经触碰到超脱生死轮回的线了。 但奇怪的是,在太天境后的修行境界居然出现了断层,呈现出一片空白的状态。 或许,此世间修行的天花板就是太天境,又或许还从未有人突破过太天境,升到全新的境界,再或者是因为天道大门被闭上了。 天道已经完全崩溃,完全不存在了。 徐也细细琢磨着,忽然灵机一动。 神魔不灭心经的各篇章内容,正好和修行境界一一对应,也许能从这本心法中找到答案。 比如初境九品对应的是三丹田修炼篇。 命海境五重对应的是造化神桥修炼篇, 太天境五重对应的是神魔不灭体修炼篇。 果然,在神魔不灭体修炼篇后面,还有一个神庭修炼篇。 只是,神庭修炼篇没有任何对应的修行境界。 这些还没有修炼到的内容,也就像那些没点亮的图录一般,都笼罩在一片黑雾当中,看不出所以然来。 这其中的蹊跷,恐怕要修炼到了那一步,才会有具体的答案。 徐也把好奇心先扔开,不想了,那些事情还太遥远。 步子要一步步迈过去,先着眼现在吧。 毕竟自己初到六品,刚修完三丹田篇的上丹田宫,才把泥丸宫都点亮,五感敏锐发达得惊人。 接下来则是要去修炼和点亮中丹田绛宫。 所谓六腑五脏神体精,皆在心内运天经。 这中丹田绛宫,修炼的是五脏六腑和精神力,对应境界六品到四品。 第62章 火罡 徐也关了客栈的窗户,闭目盘坐。 体内,光亮的泥丸宫伸出一条线,往下延申着,连着的中丹田绛宫漆黑一片。 徐也打开神魔商店。 加上之前在寺庙中收服的红皮恶鬼,不知不觉间,商店中已经攒十八神魔点。 从府衙出来时,徐也就注意到了,商店有刷出自己正需要的东西。 其中的追邪铜钱剑和护身斗法符,暂时都用不上,就先不管了。 徐也把目光放在一瓶叫绛宫清心露的东西上。 五脏五行罡气显,清心白露绛宫开。 看这描述和这名字,毋须迟疑,自己要的就是它了! 这瓶绛宫清心露需要八神魔点。 无妨,自己神魔点多可以任性,兑换! 徐也从系统中把绛宫清心露取了出来,这是一个纹着青盏花的白色小瓷瓶。 一拔出塞子,小瓷瓶中就有如雾的白气袅袅冒了出来,十分清冽。 徐也生怕小瓷瓶中的清心白露挥发,浪费了药力,不及看到底是什么,连忙仰头一口喝尽。 这绛宫清心露甘甜下肚,喝起来凉凉的,不一会儿,又变得温热起来。 好像是一只散发热气的小马,在体内向着绛宫部分奔腾而去。 很快,上丹田泥丸宫伸出的线,继续往下延申。 连通的中丹田绛宫微微亮起了一部分,同时点亮了五脏之一的心,和六腑之一的胆。 徐也浑身滚出了一层热汗,点亮五脏之一的心里,如有火焰在滔滔燃烧。 这不稀奇,因为在五脏对应的五行中,心属火。 徐也起身,下了客栈的楼。 他走到大街上,准备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试一下这一次提升的威力。 沿着街道一路出了城,徐也飞快地掠进了一处苍翠的山谷。 山谷深处,空山寂寂,唯鸟语可闻。 徐也抽刀。 一施展炙心火刀,心内如有呼应,炙气狂涌入手中的刀。 呼! 刀上火舌暴涨,如撕裂了虚空般,飙刺当空。 嚯,好家伙! 直斩当空的火弧锋芒毕露,差点把自己的眉毛都给烧了。 这次炙心火刀斩出的火焰,几乎如凝成实质的罡气一样,又是炙热又是锋锐无比! 这是火罡么?! 大部分人修炼到凝罡境,外放的都是白茫茫的罡气。 只有那些天资上佳,悟性卓越的,又或者是有大把资源培养的,才能在千辛万苦的修行中凝成五行罡气。 自己刚点亮五脏之一的心,心属火,发出的罡气居然能变成澎湃锋锐的火罡。 这才刚入六品呢。 六品修士的罡气,都是锋锐无比,一往无前,但正所谓过刚易折。 到了五品,罡气就变得刚柔并济。 届时,如果把五脏全部都点亮,那岂不是能释放出金罡、水罡和木罡等,各五行罡气相互配合,简直是妙用无穷啊! 徐也脸露欣喜。 要知道,即便他人能凝练出五行罡气,往往也只是其中的一门而已! 徐也满意收刀。 刚才他那暴焰一刀,不但把山谷深处染得火红。 锋芒火罡怒射当空时,就连远处的人,也是纷纷驻足,以为这地儿走水发生了火灾,又或者是有妖怪在作乱,产生的妖异景象。 徐也把刀把腰间一挂,走出了山谷。 他没进瑶州城,而是准备趁着自己未正式上任,回烈阳县一趟,把事情都交待好。 别看烈阳县只是一个边陲小县,但消息绝对很是灵通。 远远地,徐也就看到县城门口,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看来大家都知道副统领的事情了。 前来欢迎的百姓们,热情也十分高涨。 其实,烈阳县的百姓,大多是没怎么见过徐也的。 只是听过一些传闻,说的是徐也办事雷厉风行。 就拿白虎煞的案子来说,当天出事,只过了区区两个时辰,到了晚上就把一切解决了,效率极高。 再加上这次是八县巡令一起竞争副统领的位置,烈阳县的巡令能当选上任,虽然和平民们没有半点关系,但他们就是高兴,就是觉得脸上有光。 这么一个只办事,从不骚扰剥削百姓的巡令。 在百姓们的心中,自然越发神秘越发有好感,于是乎大家都火热地盯着进城的路。 徐也骑马一入了城,夹道欢迎的百姓便欢呼道:“欢迎徐巡令荣归烈阳县。” 有人纠正道。 “什么徐巡令,应该是徐副统领大人!” “对对对,恭喜徐大人上任副统领,为我烈阳县争光了。” 徐也便微笑抱拳向两旁百姓致意,惹得众人高声欢呼。 县令何正,正带着三班捕快在维持街道秩序。 陈雄山命家丁抬来一架豪华的大轿子,但被徐也谢绝了。 青牙帮的帮主裘三,带着一大群帮众,神气活现地跟在马后,为徐也摇旗呐喊。 人群中,还混杂着一些千户所的官兵。 上次喊“提前祝贺徐大人马到成功,荣升副统领”,喊得最热烈的人,就是他们。 他们无非是认为徐也必定落败出糗,只能灰溜溜地滚回到烈阳县来。 但徐也的实力不允许自己会失败。 此时徐也凛冽的眼神扫了过去,那些人都尴尬低下头,狼狈逃出了人群。 徐也先是回到了烈阳县的县衙。 殿下的撼天卫都直直挺立着,容光焕发,像一把随时可以出鞘的刀。 徐也看了也不由在心中说了一个“好”,看来即便自己不在,这些家伙也完全没有懈怠。 徐也朗声道:“此番就任瑶州府的府衙副统领,可有人随本官一道前去!” 哗啦! 整齐铿锵的脚步声响起,绝大部分人都毫不犹豫地迈前一步,站了出来。 各人愿意的原因不一,撼天卫们是觉得跟着徐也有干劲,也有前途。 庄年和燕小飞两人是不管如何,都愿意誓死追随徐也的。 至于邓翼,上次跟着徐也闯了一次荒血镇后,就对徐也心生崇拜和敬意了。 再说了他是一个武痴,认为府衙里肯定有更高深的武技,心痒痒得不行。 至于未出列的人,倒不是不想追随徐也,只是因为在烈阳县扎了根,亲人或者乡土情怀的缘由罢了。 “你们可知道,看似平静的瑶州府,实则比烈阳县危险百倍。如此,还愿意去么?” 众人声如洪钟齐道:“愿意!” 第63章 小木人 徐也心头一暖,竟有这么多人信任自己,愿意把性命交到自己手上,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危险地方。 当然,人肯定是不能全都带去的,否则就把烈阳县的县衙掏空了。 徐也准备挑两个得力副手,和十名精锐撼天卫心腹带去州府。 “燕小飞,邓翼,出列!” “属下在!” 燕小飞和邓翼面色一喜,笔挺站到徐也面前。 “你们两人随我一道去州府。” “是!” 徐也挑选这两人,也是有自己的考虑。 燕小飞为人机灵,他修行的云燕功身法灵敏,又善于隐藏,可以培养成暗桩头子。 至于邓翼,他已经修到了七品,实力和一些县里的巡令几乎无异。 他为人虽然粗鲁,但心思纯粹,也能培养成一个得力助手。 紧接着,徐也又挑了十名撼天卫精锐。 不过这样一来,县衙的撼天卫人就少了很多。 但不要紧,到时候去瑶州府的撼天训练营调一批人马回来就行了。 庄年一直静静候着,到头来也没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急。 心里惶恐地想,是不是自己这段时间没做好,让徐大人失望了。 “庄年,往后你就是烈阳县的巡令了,要肩负起身上的职责来。” 庄年一怔。 不久以前,庄年在和徐也争队尉一职时,他认为在自己的辛勤之下,应该能慢慢爬上副巡令的位置。 可如今,当巡令的座椅摆在他面前时。 庄年才发现,自己更想跟着徐也去见识广阔的天地。 庄年忧心道:“各县的巡令,实力最低也是七品。我只是八品,怕是力有不逮吧。” “无妨,你一直修炼不辍,到七品是迟早的事,不必忧心。” 庄年:“可是……” 徐也知道庄年也想追随自己去州府,哪怕是当回一个普通的撼天卫他也不会介意。 但,烈阳需要一个稳重的人来坐镇。 于是,徐也故意用激将法,喝道:“每一位撼天卫,都是看淡生死,也许有今天就没明天。现在只是让你当个巡令,就这么畏缩不前么?!” 庄年被喝得脸露愧色,清醒过来,大声道:“是,庄年必定不辜负大人所托。” 徐也声音缓和下来:“我去州府,你任烈阳县巡令,不还是在我手下做事么?” 庄年心想也是,愁眉舒展不由开来,不再迟疑。 徐也又命周十一担任副巡令,这周十一确实是一个老油条,但办事能力还是有的。 至于三位队尉的名额,就交给庄年,让他确立威信了。 把县衙的职位安排好,徐也回了一趟徐府,收拾好细软,便要彻底搬出烈阳县了。 小丫鬟小贝眼见徐也收拾好了,自个就跨出门外,没有带自己去的意思,刹那慌神了。 徐也回头道:“州府里风雨飘摇,你就别过去了。” 小贝心想自己要被抛弃了,本来要哇地哭出声,但见徐也长身玉立,威严庄重有如天将,她平时的利索劲儿登时消散了,只能怯生生说道。 “小贝也没别的地儿可去了,徐老爷您就带上我吧。” 徐也有点头痛,州府真的是风雨欲来啊,怎么人人都愿意跟着我过去呢? 紧接着据小贝所说,她虽然不是出身大户大门,但也算书香门第,祖上也有当官的,爷爷是举人,父亲是秀才。 但家乡遭了灾,便随着父母一路飘零赶来烈阳县,在路上父母被一只吊死鬼给绞死了,她自己被撼天卫所救,交到了到县令何正那。 何正因为她身家清白,又无依无靠,便把她和一些年轻少女一起培养成侍女,用以讨好撼天卫的大人。 书香门第? 难怪了,自己刚住进这小宅院时,给她列了一个书籍名单,她能把所有书籍一本不落买来,肯定是能识字读书的。 徐府里的事情,她也打理得井井有条,显得精明能干。 小贝见徐也无动于衷,便低头摸了摸眼泪,道:“小贝明白了,那就不麻烦徐老爷了。其实,小贝知道自己不能给父母报仇,便想着能伺候好斩妖除魔的徐老爷,心里也会安分些罢了。” 徐也无奈地抚摸着额头,再想到自己去了州府,生活的琐事也是需要的人打理的,就答应下来。 不久后,徐也带着燕小飞和邓翼两人,以及十名精锐撼天卫,十三骑出了烈阳县城。 庄年出来送别,询问道:“大人,烈阳县的局势,有什么能指点属下的么?” 徐也不假思索地道:“记住,要把青牙帮和陈家牢牢握在自己手中,并时时震慑县令何正,莫让他歪了心思。如此一来,千户所不足为惧,也可保烈阳县安稳。” “谢大人指点。” 徐也点头,眼神跨过前来送行的汹涌人潮,看着县里的瓦墙街道。 他的心里有了些感慨,这是自己穿越来后居住的第一个地方,可是说是第二故乡了,确实很值得缅怀和追忆。 但自己的征程永远都在前方,那么,就不必回头了。 向前出发! 徐也一夹马腹,率先一骑绝尘而去。 吓得小丫鬟顾不得主仆有别,紧紧贴着徐也背后,牢牢抓住他的衣襟。 …… 阴暗的房子里,一个孤寂瘦长的人影坐在窗边。 从窗口透进微弱的光,照在他一双粗糙的手上。 他从一个窄口的坛子里,拿出一块木头来,那木头被浸泡得沉黑沉黑的,透出了一股子烂臭味。 他一手拿木头,一首拿着小匕首,飞快雕刻起来。 木屑纷飞中,木头下端雕成了两只小脚。 很快,身子、双手,脖子和头也都栩栩如生地雕刻了出来,一个小木人便诞生了。 他在肩膀上划出一道伤口,拿起一根狼毫笔,浸在伤口的鲜血里,随即点在木人的双眼和嘴里,浮现出了一张阴森森的脸。 他又摸出一张古旧的符纸,塞进木人背后的缝隙中。 顿时木人如活过来一般,从他手下跳下地,行走奔跑起来。 小木人跑到一只黑猫面前,呲牙一口咬过去,黑猫顿时发出凄惨的尖叫。 很快,黑猫就像一个被放了气的气球般,被木人吸干,变成了一块干瘪的皮毛。 那木人却变得丰盈灵动起来,伸着小手,抹去满头的鲜血,随即跳到窗口,看着外边的街道。 这座在黑夜中也繁荣的瑶州城,它喜欢极了。 第64章 谢家 清晨,曙光初现。 瑶州城就像是一尊刚苏醒的巨兽,各部分都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这也是徐也正式就任副统领的第一个早上,他站在高耸的眺望塔上,俯瞰着脚下的芸芸众生。 城中街道纵横,方正层叠的建筑区,被四通八达的街道横切成无数方块,星罗棋布。 一匹马撞破了清晨的宁静,飞冲而来。 一名撼天卫跳下马,迅速跑进眺望塔下的司卫楼。 这些像碉堡般的小型司卫楼,是撼天司府衙设立的据点,如星点一样撒在瑶州城的每个角落。 那撼天卫一路跑到瞭望塔上,禀报道:“副统领大人,阡陌巷有四人丧命,死状奇特诡异。那边附近司卫楼的同僚已经过去了,现在请副统领大人去主持大局。” “走!” 徐也收回视野,疾速下了楼,飞身坐上一匹烈红色的宝驹,带着燕小飞和邓翼纵马而行。 街边站着一队睡眼惺忪的捕快,听到踏踏踏的马蹄声,感受到背后有劲风扑来,正想破口大骂。 回头一看,马上的人都身穿麒麟官服,腰跨斩雪刀,登时吓得噤若寒蝉,只得就地一滚,避开马蹄。 三人停在阡陌巷外,下了马。 阡陌巷外,围着一群看热闹的平民百姓,正在指指点点,低声交谈。 维持秩序的撼天卫一喝,平民百姓们都面有惧意,连忙让开一条道路来。 徐也笔直走入阡陌巷,在同僚的引领下,进了巷内一座独立奢华的庭院。 据司卫楼的同僚所说,昨晚谢家的二公子携着四名美艳女子,在这座庭院过夜,通宵饮酒,寻欢作乐。 到了今早,侍女推门进去时,只发现了四具尸体,还有一人不知所踪,登时被吓得昏迷过来,尖叫惊动了附近巡逻的撼天卫。 同僚还特意补充一句,这个谢家,指的是瑶州城三大世家之一的谢家。 徐也点头,走进了屋内。 房间被布置得很香艳,红烛绸幔,四处散摆着几个大酒坛子,桌子上还摆放着绳索长鞭,显然这位谢家的二公子品味很独特。 房间的中间,一字排开摆放着四个人的尸体。 其实说是尸体,有点过了,因为身体只剩下了四张带着头发的人皮。 徐也仔细看去,每一块人皮的脚踝上,都有一排细小的牙印。 除了这排牙印之外,人皮上再也找不到任何的外伤。 仿佛是某种东西,在咬出的这个口子上,依次把四个人的血肉和骨头一并吸走了。 再看人皮上瘫软的脸面,能识别出死的是一男三女。 也就是说,还有一名女子不见了。 徐也询问道:“消失的那名女子,有知道是什么身份么?” “这倒是能确定。她叫花薇,是城中碧烟楼的花魁头牌。 昨晚很多人都亲眼目睹,谢家的二公子谢湛一人豪掷千金,把其他公子都刷了下去,领走了花薇。” 这撼天卫同僚啧啧啧了几声,又道:“副统领大人,你是没见过那场面。 贵公子们一排排坐在台下,一盒一盒白银送上去,台上的姑娘们都喜笑颜开,道谢个不停,那竞价十分火热啊。 谢家二公子送的最多,自然就领走了花薇,排第二的连花薇的手都牵不上。” 他说得正起劲,这才想到自己这说辞,分明也是在现场,便红着脸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门外走进一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子,正是碧烟楼的老鸨。 她一听到这话,顿时急了:“大人啊,您要为小女子做主啊。 谢二公子是可以带走花薇一晚。但是他的死,和我碧烟楼绝对没有关系啊。 我家花薇还生死不知呢,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把她培养成瑶州城有名的花魁。 这才没开始赚钱呢,人就没了,我碧烟楼是又亏又冤呐!” 徐也一皱眉,离老鸨这一身呛人的胭脂味远了些。 就目前来说,五人死了四个,就碧烟楼的花薇消失不见了。 按照常理来说,确实是她的嫌疑最大。 “其他三名女子又都是谁?” “这个……身份还待确认。” 徐也思索起来。 另外三名女子身份还未确定么? 既然碧烟楼的老鸨在,那就不是她那的人了。 如果是其他青楼的人,出了这档子事,也会有负责人火急火燎赶过来处理的啊。 这三名女子的身份很可疑,徐也便让燕小飞去联络暗桩,把重要的线索信息汇总起来。 徐也才安排燕小飞出了门,门外就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 “都让开了,谢家主到了!” 谢家主? 谢家的谢远豪么?也就是这谢二公子谢湛的爹。 他这排场来得有点大啊。 一顶圆顶豪华的大轿子,停在巷口。 四批纯色骏马拉在轿子前,一大批仆从护院跟在轿子后。 就连撼天卫都没把外边的民众驱散走,这些仆从护院却都持棒带刀,凶恶地赶走围观平民,威风得很。 谢远豪满脸乌云下了马车,狭长的眼睛中透出犀利的光。 他裹紧了身上的貂皮大衣,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了庭院。 “呵。” 谢远豪呵了一声,盯向那碧烟楼的老鸨,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 老鸨吓得躲到徐也背后,苦戚戚地道:“谢老板,你家公子的死,真的不关我碧烟楼的事情啊,苍天可鉴!” “最好如此,不然整座碧烟楼都给我儿子陪葬!” 谢远豪眼泛杀意,他收回目光时,直接掠过了徐也。 也不知是没看见,还是故意忽视了这么大一个人。 显然,谢远豪是把自己当作了这片现场的主人,他手一挥,从他的背后走出一个拿着拂尘的道士。 那道士走上前去,双眼氤氲着两团青气,正用望气术观察着那男子的人皮,片刻回头道:“是二公子。” 谢远豪脸一黑,大拇指一用力,戴在食指上的羊脂玉扳指裂成几块,掉在了地上。 他闭上双眼,忍着怒意道:“先把二公子的尸体带走!” 便又从他背后,走出了两名精壮的护院,就要上去把尸体抬走。 徐也脸色一冷:“且慢!” “你是?” 谢远豪瞥了一眼徐也,一脸迷惑。 一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声,谢远豪才假装恍然大悟地道:“原来是新上任的副统领大人,谢某眼拙失敬。犬子的事,我谢家自会查个水落石出,就不必劳烦副统领大人。” “来人,给副统领大人送上厚礼。” 一人上前来,手捧着一个盒子。 盒子一打开,里面孤零零躺着两块亮闪闪的银锭,显得很是讽刺。 第65章 送尸体 那两锭银子送到徐也的眼前时,谢家的两名精壮护院,竟对徐也视若无睹,继续要搬走地上谢二公子的人皮尸体。 徐也眼睛一眯。 好啊,这地方我撼天卫说话不算话了么?! 徐也嘴角一咧,铿然拔刀。 他手中刀罡暴起,把银子击成银粉,刀罡一路穿透而去,怒斩向那两名护院。 一大片热血溅射而起。 在刀罡下,那两名护院就如菜刀下的豆腐,瞬间被切成了四半。 一击得手,徐也收刀而立,冷道。 “原来,这瑶州城我撼天卫已经做不了主,抡到谢家做主了啊!” 谢远豪瞳孔一缩。 在整座瑶州城里,要给他谢远豪面子的人很多。 但他没想到,一个初来乍到的副统领,居然会当着他的面,杀他谢家的护院,如此果断,如此凶狠! 当然,他不知道,这只是徐也的家常便饭而已。 谢家的一帮护院齐齐拔刀,屋内寒光四射,刀光冷冽,直指向徐也,仿佛要把他剁成肉泥。 “放肆!” 邓翼拍桌怒吼,与身后几名撼天卫一起拔刀,双方对峙起来。 刀光碰撞到一起,有如军阵对冲。 气氛剑拔弩张。 徐也加上邓翼,以及附近司卫楼据点的几名撼天卫,一共七人,此时被谢家四五十人包围。 徐也却笑了,手指摩梭着腰间的刀柄。 那名站在谢远豪身边的道士,懒洋洋地看了徐也一眼,他看似漫不经心,身体里却冒出一团团白茫茫的罡气,碾压向徐也。 徐也不动声色,浑身罡气一涌。 刹那间,那道士便感觉自己仿佛要被锐利的罡气洞穿,诧异地退后了一步。 谢远豪把一切看在眼中,当即回身,愤怒地抽了护院头目一巴掌。 “混账,你是个什么东西?就敢对带人向各位撼天卫的大人拔刀,不要命了?!赶紧滚上去致歉!” 护院头目被狠狠扇了一巴掌,脸上高高肿起一块,但却丝毫不敢有怨言。 他谦卑弓着身子,走上前去,但才跨出两步…… 铿! 谢远豪随手拔出一把刀,手起刀落,直接把自家护院头目的头颅斩了下来。 那头颅嘀咕咕地,滚到了徐也的脚下。 谢远豪扔掉刀,搓了搓手上的血,歉然笑道:“实在抱歉,家里的狗没管好,让各位大人见笑了。副统领大人大度,想必不会介意吧?” 谢远豪致歉过后,便冷脸转身,领着一大批护院走出了阡陌巷。 他到了巷口站住,看向身边的道士:“张长老,如何?” 那道士道:“没想到他年纪轻轻,也是六品凝罡境。罡气锋利无比,不过只要我动用飞阳宗的秘法,他完全不会是对手。” 谢远豪脸色好看了点:“那就有劳张长老了,在我谢家彻底离开瑶州城前,护我谢家周全。” 道士摆手道:“无妨,食谢家的俸禄,自然要为你解忧了。咱们要不要再想个办法,把那人皮尸体弄走?” 谢远豪摇头道:“不用了,这位嫩手副统领,估计查不到什么就会陷于死胡同了。只是没想到啊,魏乾一直怀柔,属下的副统领却这么刚硬。” 谢家的人一离去,其余闲杂人等也都偷偷溜走了,场中只剩下了撼天卫自己人。 邓翼愤怒出掌,一掌把桌子拍了个粉碎:“什么狗东西,简直不知死活,活该死了一个儿子。” 徐也淡淡地道:“谁说谢二公子死了?” 邓翼一愣,指着地上的男子人皮:“大人,谢二公子没死那这是谁?不是已经找认识谢湛的人辨认过了,确确实实是他的人皮……” 徐也眼神一凝,若有所思。 若谢湛真的死了,这谢远豪不应当第一时间动用全部力量,去寻找失踪的“罪魁祸首”花薇么?找她报仇雪恨,也比在这横行霸道强。 他这么急着把“谢二公子”的人皮弄回去,恐怕不是想早日安葬,只是怕露出痕迹罢了。 邓翼见徐也沉默不语,便又道:“那我们找到花薇,一切不就水落石出了?” 徐也摇了摇头:“找不到了,至少不会很容易找到。花薇只是个背锅的,恐怕不知道被抛尸到了哪个山头去了。” 邓翼愤愤不平地道:“花薇死了?这简直太暴殄天物了,我还没媳妇呢!” 徐也白了邓翼一眼,吩咐撼天卫看好现场,便从庭院出去,踱步到了街上。 街边一家茶馆人满为患,几个人正叽叽喳喳聊着谢家的事情。 “欸,你们说啊,这谢家主一年前死了大公子,今儿连二公子也没了。断子绝孙啊,估计会悲痛欲绝吧。” “可不嘛。说起来,谢家大公子死时的日期,也差不多是一年的这个时候啊。” 这话一出,立马有人脸色凝重,伸出手指扳算着。 片刻后,这人脸色诧异,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用力一拍大腿道:“奇了奇了!我没记错的话…… 这谢家大公子和二公子正好死在同一天啊,还正好隔了一年,居然这么巧吗?” 徐也眉头一挑,这事倒是值得注意。 他也不走近过去,怕自己一身麒麟官服吓到那些人,反正自己耳力敏锐,便在街道转角仔细听着。 “什么巧啊,我看是谢家做了太多亏心事,遭到报应了吧。” 一人连忙捂住先前那人的嘴巴,嘘了一声:“小声一点,要是让谢家人听到,打碎你的脑袋。” “怕什么,你们还不知道吧,谢家已经在变卖商铺,换成现银了,估计是马上要离开这片伤心地了。” 徐也心思一动,原来谢家是要逃离瑶州城啊,难怪会这么嚣张。 只是,你这只老狐狸被我逮住了尾巴,怕是没法离开了哟。 “邓翼,走,我们去找一个人!” “找谁?” “找谢二公子啊,争取及时把谢二公子的尸体送给谢家,当作送别礼!” 邓翼迷糊地问道:“大人,你刚才不是说谢二公子还活着么,怎么又是尸体了?” 邓翼只是不聪明,但并不是蠢,他细细一想,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根据大人所说,花薇是一个背锅的,谢二公子又是假死,那么显然布局的就是谢家。 既然在谢家的计划中,他家二公子已经“死”了,那咱们把二公子的尸体送去,不是合情合理么? 邓翼看了徐也一眼,心里不由冒出一个字。 妙啊! 第66章 阴秽转生 可是,找人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 天地茫茫,谁知道谢湛那混蛋藏身在何处呢?! 邓翼只能看着眼前的汹涌人群,和条条大道,自感无从下手。 徐也成竹在胸地吩咐道:“事情才发生不久,谢远豪还来不及把他二公子送走。 这二公子谢湛嘛,肯定是藏在城中,准备和谢远豪一起举家搬离瑶州城的。 谢家不是在大肆变卖手下家产么?去查一下谢家名下的庭院商铺,还有哪些没有动的。 娇生惯养的谢二公子,怎么可能缺少自家人的簇拥,指不定藏在自家哪个地盘中。 至少对于谢远豪来说,唯一的儿子当然要放在自己能照顾到的地方。 但又不会是谢府,他那一座大府邸树大招风,这么多眼睛盯着,他不会冒险的。” 邓翼眼前一亮,头脑清晰起来,找人的范围顿时缩少了许多。 到瑶州府来后,邓翼也听说过徐也一顿回首掏,去宣威殿偷密召令的事, 州府的撼天卫谈论起这件事来,都是啧啧称奇。 于是乎,跟着徐也一道从烈阳县过来的撼天卫,也都是面带傲色。 邓翼不由地脸露兴奋之色。 邓翼一想到谢远豪唆使家中护院拔刀指向撼天卫,又斩杀自家护院假惺惺道歉时的那份蛮横和蔑视,他的心里就十分不适。 邓翼迫切地想知道,当自己把谢湛的尸体送过去时,仿佛一切都掌控在自身的谢远豪,会是个什么表情。 邓翼更好奇,自家这位似乎无所不能的副统领,要怎么把盘踞在瑶州城的谢家拉下马,以此来搅动整座瑶州城的风云。 邓翼一边遐想着,一边脚步不停,飞快领命离去。 徐也断定阡陌巷的事是谢远豪自导自演,也不全是揣度。 谢家那名昏倒的侍女,按常理来说,是最后一个见到谢湛的,甚至很有可能知道花薇的“去向”,谢远豪却对她置之不理。 徐也当时就起了疑心,于是偷偷运起墨瞳。 灰白的世界中,人皮的尸体上都萦绕一团血气,关键是,在谢远豪和那名凝罡境道士身上也有。 这就有意思了。 徐也一路策马回到了府衙。 不久后,燕小飞也回来了。 他作为一个曾经走南闯北的马贼,除了人机灵之外,对线索的嗅觉也很敏锐。 燕小飞从各暗桩汇总过来的线索中,去处多余无用的,挑了要点讲诉起来。 原来那三名被吸成人皮的女子,一人是来自瑶州城内,是一个行脚商的女儿,还有两人是城外镇子里的,都是农桑女。 最奇特的是,这三女子都是一年前就失踪了。 “一年前就失踪了?不会都失踪在谢家大公子谢仁死后吧?” 燕小飞拼命点头,又道:“因为这三名女子都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四柱纯阴的生诞。 这类人最容易招惹阴祟入体,常伴有鬼邪之事,所以在府衙的案卷中是有备录的。 否则,恐怕是查不出来的。” 徐也嗯了一声,这世道别说失踪,就算是丢了命也是无人关注的。 世道险恶,自身尚且难保,又有谁会关切他人的生离死别。 徐也喃喃念叨,一年前,失踪三女子,都是四柱纯阴…… 难道又是什么夺肉噬血的邪术在作祟! 徐也立即进了府衙的典籍室。 这是一座高耸尖顶圆形大阁楼,里面藏着各类人文典故,术法传注,琳琅满目。 好在有专门的撼天卫分门别类,所以徐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一本记载“阴秽转生”的左道邪术的书籍。 “阴秽转生”是要把人死后的魂魄拘封起来,待时机成熟转身重临世间。 这个拘魂,和崔虹的驱鬼臂倒有点异曲同工。 不过崔虹那是拘魂化力,借着拘封的鬼灵之力,为自己所用而已。 而这一门“阴秽转生”,拘魂是为了重获肉身。 通常,这门邪术会先把人的魂魄拘封在一只黑猫体内。 因为黑猫镇邪,就可保脆弱的魂魄不被妖邪鬼屋侵犯吞噬。 待一年期满,用一根阴血木,雕刻成一个栩栩如生的木人,再通过“高人”点血通灵。 通灵后的阴血木人,会吸干黑猫的血肉,移魂到木人身上。 紧接着再要吸三个四柱纯阴的女子,来滋养稳固血肉魂魄。 此往后的每一年,都要在同一天祸祸三个四柱纯阴的女子,一连十年,就可以完整长出血肉身。 徐也合起书籍,基本上能猜出整件事情的过程了。 一年前谢家大公子谢仁身亡,在“高人”指点帮助下,谢仁的魂魄被拘封在一只黑猫体内。 谢家又偷偷抓来三名四柱纯阴的女子,这一年,三名女子被藏在哪,又过着怎么悲惨的生活,除了谢府的人外,没人可以知道。 到了一年期满,她们便变成了谢仁“阴秽转生”的牺牲品。 不对啊,既然三名女子一年前就失踪了,谢府完全可以偷偷摸摸,为什么要把谢湛拉进来,闹得沸沸扬扬设下一个“假死”局呢?! 徐也看向燕小飞:“这谢湛最近是不是犯什么事情了?” 燕小飞诧异地点头,直想称赞大人简直神机妙算。 原来谢府的这两位公子,都是十恶不赦的混蛋,但是谢湛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手上的人命和恶事简直罄竹难书。 但谢家有钱,钱到知府手里,事情自然就压了下来。 前不久,谢湛看上两名美艳女子上前调戏,反被女子打伤。 谢湛怀恨在心,使用卑鄙手段将两人擒获,抽打蹂躏至死。 后来,谢府的人才知道两名女子是宝临府一个大宗剑泉宗的弟子,其中一位还是剑泉宗长老的女儿。 原来如此。 这谢远豪是怕麻烦,正好自家都要逃离瑶州城了,怕被剑泉宗的人不死不休,便一箭双雕,给谢湛弄了一个假死局,金蝉脱壳。 燕小飞恨恨地道:“事情已经明了,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动谢家?” “小飞,你觉得什么时候,敌人会最绝望?” “死前?” 徐也摇头:“不,是在他们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在成功前的一刹那情形陡转,把他们引以为傲和在乎的一切都一点点摧毁,最后才是夺走他们自己的生命。等着看好戏吧!” 第67章 残霞真红啊 谢府。 谢远豪站在水中的亭台上,眺望着院墙外的青山绿水,怔怔出神。 他已经打理好了一切,就等着寅时在瑶州城彻底沉睡时,举家离开。 谢远豪很相信,凭借自己的头脑,到哪都可以白手起家,更何况自己变卖家业还攒着一大笔巨款。 谢远豪看着从小生长的地方,犀利的眼神柔了下来,叹了口气。 道士走到亭中,站在谢远豪身后道:“谢家主无需多虑,那具男子的人皮如假包换,谁看谁都觉得就是谢二公子。撼天司不会怀疑的,即便怀疑也没有丝毫的证据。” 谢远豪摇头道:“我并非担忧此事。张长老,我想再看一眼我的仁儿。” 道士点头,掏出一个符纸贴成的黄袋。 袋子里躺着一个由雕刻成的小木人。 这小木人的身体,一半是沉黑的木头,一半是艳红的血肉和经络。 道士安慰道:“放心,我亲手给大公子雕刻的阴血木身,又用我的血给他点了七窍。 谢家主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往后每年的同一天,找三个四柱纯阴的女子就行。一连十年,大公子便可真正活过来了。” 谢远豪慈爱地看着木人,对道士的话恍若未闻,他伸手向符袋,想去摸那阴血木人,颤抖唤声道:“仁儿,我是阿爹。” 那阴血木人睁开血红双眼,忽然凶性大发,就要跳出符袋,咬上谢远豪。 道士连忙收紧符纸口袋,笑道:“还有切记,大公子凶性大发时,记得去逮个人,给大公子当零嘴吃,降降凶性,这对你谢家不是什么难事。” 谢远豪点头,脸上的慈爱表情消失了,又恢复了叱诧风云的冷静面容,他手负在背后,喊了一声阿福。 一名六十来岁的老者恭敬上了前来。 “你遣几个精明的人,去关家府邸门口嚷嚷,就说凌家的凌琰臣要请副统领徐也大宴一场。再到凌家门口,说关家的关乐雪也要宴请徐副统领。一定要做到不留痕迹又十分可信,去吧。” 道士一愣:“谢家主这是……这是有什么后手么?” 谢远豪默不作声,心头冷道,关家凌家和我谢家并称为瑶州城三大世家,常年相斗,相互使暗手,对方在做的事情,不管是什么,都喜欢去掺和一脚。 好,即便是我谢家离开了,你们也休想安生,至于那名徐副统领…… 谢远豪回身,看着道士道:“张长老,我谢家待你如何?” 道士点头:“谢家主待我如上宾,自然是极好的,张某心里向来有数。” “那就请张长老,在徐也赴宴的路上,劫杀他!” 道士眉头一蹙,苦着脸摇头:“谢家主,不是我不愿意出手啊。那徐也毕竟是撼天司的副统领,如今撼天司在鸿朝如日中天,张某实在是有心无力” 谢远豪手一招,便有四个仆从抬起一大箱子走来。 箱子一打开,银光绽出,整箱白花花的银两简直要亮瞎人眼。 “张长老不是也要离开瑶州城么?反正也没人知道你的具体身份是飞阳宗长老。劫杀徐也的事,现在如何?” 道士眼角一弯,笑得豪放无比:“有道理,有道理。好!谢家主的事,我向来都是舍命陪君子的。” …… 府衙内,徐也百无聊赖地等着,总算把邓翼给盼回来了。 根据暗桩的线索,除了谢府大宅外,谢远豪名下还有南城的一座住宅,一家药材铺子,一家赌坊和一家兵器铺没转手变卖。 徐也让邓翼歇着,把搜捕抓人的事交给细心的燕小飞,同时交待他,连这些屋宅的隔壁和周围都不能放过,要一一探查。 燕小飞刚走,一名撼天卫匆匆跑进来禀报:“大人,关家的关乐雪,在城北的海宴楼设宴,邀请副统领大人过去。” 关家,瑶州城三大世家之一的关家? 这人刚禀报完,又一名撼天卫跑进来道:“大人,凌家的凌琰臣,在城东的五湖楼设宴,想邀请副统领大人过去一叙。” 嗯? 凌家也来凑热闹,都什么毛病? 邓翼也感觉事情不妙,道:“这都什么事啊,去海宴楼赴宴,那不就得罪了凌家。若是去五湖楼赴宴,又得罪了关家。这两大世家在这种时候,到底想干啥?” “未必就是这两家起的因。” 邓翼烦躁地道:“要说瑶州城的人花花肠子真多,不像我们烈阳县民风淳朴,看不顺眼拔刀干就完事了。” 这种选和不选都会得罪人的事,邓翼是一头乱麻,便看向了徐也。 大人会怎么做呢? 徐也摩梭着手指,微微一笑,道:“去通知关家凌家和谢家,就说我今晚要在城中的天溪楼设宴,邀请三家过去叙叙感情。” “是!” 三名撼天卫领命就要离去。 徐也又道:“谢远豪若不赴约,就找个提防妖邪的理由,多带些人守在谢府门口,只管溜达就行。” 邓翼一拍大腿,妙啊!大人这是化被动为主动,化危机为契机。 大人不是说,有一场好戏看么? 既然是好戏,自然不能缺少有分量的观众啊。 这场戏是唱给谢家的,同时也能给其他两家敲山震虎。 这一招很流氓! 不过老子喜欢。 傍晚时,燕小飞回来了,他们探查了那四个地方,居然没有谢湛的身影。 不过燕小飞有留意到徐也说的话,于是在赌坊旁边的一个猎户家里,找到了目标。 猎户家的人自然全被谢家杀了,谢湛就藏在那。 燕小飞颇为洋洋得意地道:“那帮保护谢湛的护院中,居然还有七品的高手。不过我耍起了当马贼时使用的伎俩,迎风吹毒。那帮人半点戒备心都没有,我在悄无声息之中就摆平了一切。” 徐也满意起身,指着天边问道:“那是什么?” 邓翼:“太阳。” 燕小飞:“残霞。” 徐也摇头道:“不,那是日落西山的谢家。残霞真红啊,像是殷红的血!” 徐也盘算了心头的计划,让邓翼领着几个撼天卫心腹,飞速去烈阳县接一个人过来。 然后穿戴好麒麟官服,前去城中的天溪楼赴宴。 第68章 伏击战 黄昏下,徐也一人一骑行驶在瑶州城的街道上。 他已经让燕小飞先去天溪楼订了雅间,免得让三位家主找不到聚的地方。 至于他自己,自然是还有事要了结的。 街道由繁华转入空旷,两旁都空寂无人,矗立着一座一座被烧焦塌陷的房屋。 不久前,这儿闹过一只火狐妖,伤了好几条人命,几乎把这一条街都烧成了焦黑的废墟。民众对这条街的心理阴影还没消散,绝不会来此走动。 徐也走到街道中,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一座废墟阁楼中传荡下来。 “徐副统领这是要去哪?前方路通幽冥黄泉,需要张某送你一程么?” 徐也道:“幽冥黄泉不收我,不如我把名额让给你,好不好?” 道士张琦站在焦黑的窗口,望着街道上的徐也:“徐副统领在死亡面前,还能处变不惊,实在令人佩服啊。” 徐也仰头笑道:“知道我为何要在天溪楼设宴么?就是猜啊,万一有人要伏杀我,一定会选在这片废墟。 这样,我动起手来就无所顾虑,不会伤及到无辜民众了。” 道士张琦眼神一冷:“哦,这么说来,副统领大人还真是一个好官呢。 一个人孤零零来赴死,也是不想属下跟着一起陪葬么。好,那张某就满足你吧!” 张琦纵身一跃,从破窗跳下。 一片冷光刮去,一个美艳蛊尸凭空出现,伸出无数寒湛湛的刀剑,如陀螺般朝着张琦旋转斩去。 一只白虎猛窜而上,咬向张琦的一双脚。 又有一只红皮恶鬼,伸出两只长长的血手,裹缠向张琦的脑袋。 “来得好!” 张琦大喝一声。 换做是七品修行者,被这么三方夹击,恐怕是上天入地无门,就要瀑尸当街。 但张琦好歹是六品凝罡,他罡气往外一爆,轰开合围而来的三只鬼妖。 不过他还没落地喘息,徐也已经从马上飞身而起,一刀呼啸斩出,刀上火焰如浪潮般袭向张琦。 这火焰一顿烧灼,令张琦身周的罡气啪啪作响。 张琦在诧异之余,身如细风般轻飘飘弹开,拉动一阵呼呼作响的罡风。 张琦开始在徐也的身边迅速游离,不时双指并剑,弹出白茫茫的剑罡,迅速攻向徐也的薄弱点。 徐也便运起了八臂神猿拳,身后升腾起巨大的白猿虚影。 白猿怒吼之下,狂势漫卷而去,逼得张琦灵敏身法一滞。 徐也趁机叠上三十二道神猿拳暗劲,如滔滔洪水般轰泄而去。 张琦一抖手中拂尘,拂尘上的白细三千丝如波浪般沸腾起来,把一道道暗劲卸掉。 “去死吧!” 张琦见一番攻击全无效用,登时拂尘银光大作,拂尘上的三千丝如雨般飙射向徐也,似乎想把徐也穿成马蜂窝。 徐也紧紧握刀,但先不拔出。 他浑身弥漫着乳白色的罡气罩,在三千飙射的拂尘丝中穿行,丝毫没有阻碍。 轰! 徐也穿行而出时,这才拔刀。 一声怒响,就仿佛有一只火神从刀鞘中涌出,张琦的双眼被那炙热的火焰耀得只能微微闭起。 张琦心悸不已,这一番对招下来,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威胁到对方的安危。 可徐也的身上,稀奇的玩意层出不穷,招式也凛冽难挡,顿时让张琦有了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张琦一咬牙,从怀里一掏,迎空洒出一把符纸。 他连忙念诀结印,街道上忽而狂风大作,纷纷扬扬的符纸,变成了一道道又厚又重的土符墙。 “土符墙,给我把他碾压成肉饼!” 徐也抬头,只觉得暗无天日,仿佛是陷入了弥漫的黄沙中。 土符墙一道道砸下来,迅速围拢,空气不畅之下,只觉得胸口郁闷无比。 张琦眼见土符墙把徐也困死在其中,又砰砰砰一道道土符墙砸了下去,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徐也已经被符墙压成了一块薄薄的烂肉泥。 张琦露出一丝笑。 然后,他只高兴了两个瞬息…… 呲! 土符墙上出现了一条裂缝, 裂缝中可以看出滔滔烈焰。 张琦还未惊讶叫出声,土符墙就被轰成无数碎块,徐也从中飙飞而起,在半空中拔刀,火刀悍然斩下。 这一刀耀眼夺目。 张琦明明和徐也那一刀还差有三丈远,心中却产生一种自己很快要被那锐利一刀斩成两半的畏惧感。 不,仿佛是整天地都要被一分为二,撕成两半。 张琦拂尘一抖,把三千银丝收回。 刹那间,三千丝如孔雀开屏般,形成圆弧形的银盾。 但这一刀霸道至极,直接轰开拂尘银丝盾,火色刀罡继续高歌猛进,在张琦胸腔上崩出一道痛透的血洞来。 “这是……” 张琦一大血口喷出。 这是火罡! 他骇然不已。 这徐也年纪轻轻,修行到六品凝罡已经是不可思议,他竟然还凝成了五行罡气! 张琦冷汗涔涔,开始怯战。 他心想自己攒了大把大把银子,美好的人间正等着自己去享受,可不能为了谢远豪的一个承诺,就白白丢了性命。 张琦一念至此,连忙打出两张符纸,贴在胸腔前后止血,人已经拉成一道淡淡的残影,疾奔而去。 徐也静静地看着张琦狼狈逃窜,慢条斯理地道:“前方路通幽冥黄泉,我送你一程吧!” 徐也伸手一抓,立刻在张琦的身前,浮现出了一个闪烁着雷光的罡气大手。 张琦怪叫道:“你这混蛋的身上,到底有多少不可思议的东西?!” 罡气外放,都是有迹可循的。 可这只罡气大手却凭空出现,让张琦完全摸不到是什么术诀套路,不由地一脸绝望。 天雷摧日手的罡气大手一捏,空中爆开一场了血雨。 张琦的尸首跌落下来。 这次,徐也特意只捏爆了张琦的脑袋,就是觉得一个六品凝罡修行者,身上多多少少会带点好东西。 徐也弯腰在张琦衣服中一顿搜刮。 他先是搜出了一个莹莹光华的罗盘。 这罗盘上的黑色磁针不断来回抖动着,古铜色的同心圈吱嘎作响。 接着又搜到了几张黄灿灿的符纸,以及一叠银票。 一个驴鼻子,带这么多钞票做什么? 徐也没空细看,这些东西是什么,和有什么效用,先一股脑塞进了怀里,等闲下来再研究一下。 他整肃了一下衣冠,继续前去赴宴。 毕竟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场。 第69章 天溪楼 天溪楼。 残霞落山,夜幕降临。 高耸精雕的天溪酒楼,在夜色中绽放出一层层暖黄的光华来。 一个雅间内。 三大世家的家主都已到齐,唯独主位上空空如也。 “徐副统领把我们三人邀请过来,自己却久久不至,这是什么意思?” 说话的是凌家的凌琰臣,三十多岁,看起来病怏怏的,嘴唇泛白,不时低声咳嗽,一副打不起精神来的样子。 凌琰臣看似病痛缠身,但实力却是三位家主中最强的,不久前突破到了六品凝罡。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徐大人这是拿我们当烧火棍呢!” 接话的是关家的关乐雪,芳龄二十五,明眸皓齿,举手投足有大家闺秀的仪度娴雅。 去年腊月,关乐雪从父亲手中接过了关家之主的位置。 当时,关家中的叔叔伯伯小动作不断,凌家和谢家也暗中使坏,但都被关乐雪一一挡了回去。 想伸出手向关乐雪讨便宜的,都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所以,别看她笑得温婉可人,骨子里是藏着一股凶狠劲的。 只有谢远豪默不出声。 他心想,这位副统领可不仅仅只是迟到,恐怕已经人首异处,到奈何桥上晃荡去了。 谢远豪抿了一口酒,心里美得不行。 过不久,谢家就会举家搬离瑶州城了。 过去的恶事和手上的鲜血,也都化作乌有。 再找一个撼天司势力凋敝管不着的地方,岂不是恣意妄为,快活潇洒! 此时,却有一个洪亮清爽的声音,从楼梯间直直传进雅间:“各位久等了,徐某来了。” 这声音一出,谢远豪端酒杯的手不由一抖。 他还活着! 他怎么可能能还活着?! 是张长老失约根本没去伏击他,还是失手了? 关乐雪和凌琰臣见一人跨进雅间来,两人本来以为这副统领会是个中年人,没想到却是一名高大伟岸的年轻俊彦。 徐也笑眯眯地道:“抱歉,让各位喝了这么久的寡酒,来人上菜!” 很快,大桌子上就摆满了热气腾腾的山珍海味。 桌旁的四人,兴致都不在吃上面。 关乐雪饶有兴趣地打量徐也,见他脖子间和衣服沾染着血点,便嘻嘻笑道:“副统领大人,为瑶州城的安危可是煞费苦心,这是刚擒了贼赶过来么?” 徐也喝了一口酒,笑道:“无妨,路上顺手捏死了一个六品凝罡境的道士。” 凌关两人内心默默一乐。 好大的口气! 随手捏死六品? 这位副统领也不知是真有本事底气足,还是口无遮拦爱吹嘘呢。 谢远豪的心里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什么,张长老死了?! 这个废物,平时吹得天花乱坠。 从我谢家拿了多少好处费,吃啥啥不剩,真派去做事情,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死了?! 废物! 徐也笑着看向一脸阴晴不定的谢远豪,道:“我记得,谢家主身边常常跟着一个道士,那杀手不会是谢家派来的吧?” 谢远豪浑身一冷,挤出一个笑容摇头道:“自然不是。” 凌关两人知道,谢家是有聘请了一个六品的道士,来历不明。 平日里,谢远豪走到哪,那道士就跟到哪,此时却不在,莫非…… 他真的在谈笑间杀了一个六品凝罡境修行者,然后从容来赴宴?! 凌琰臣颇为不信,他外放罡气,迅速地向徐也刺探过去。 徐也淡淡瞥了凌琰臣一眼,也放出罡气回击。 顿时,凌琰臣只觉得浑身火热,有一种灼心般的痛苦,连忙收回罡气,痛苦地咳了几声,抹去了额头冷汗。 关乐雪把一切默默看在眼里。 这桌看似融洽的晚宴,实则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徐也举杯笑道:“不是谢家人就好。来,谢家主,本官给你一个送别礼!” 谢远豪正想喝一口热汤,暖暖冰寒的身子,闻言颇感不妙,盛汤的手停住了。 一名撼天卫扛着一口棺材,在众人惊异的注目下,走了进来。 棺材板一打开。 谢远豪的脸瞬间僵住了。 他看到棺材里躺着他的二儿子谢湛,喉咙间有一道深深的刀痕,血已经凝固成了黑色,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谢远豪瞳孔一缩,猛吸了一口气,手遏制不住地一颤,勺子里的热汤,全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徐也笑道:“听闻谢家要搬离瑶州城了,我特别送来二公子的尸体,让你们一家团聚!” 凌关两人一愣,谢湛不是被吸成了一块人皮么,这棺材里怎么是活生生的尸体? 这两人都是人精,一顿察言观色之下,隐约明白过来。 看来,闹得沸沸扬扬的谢二公子被妖邪花薇害死一事,只是谢湛的假死金蝉脱壳之计啊。 关乐雪不经意间看了徐也一眼,他这一招好毒啊! 这是把谢远豪往绝路里逼啊。 谢远豪要是承认,棺材里是他儿子,那么就相当于变相坦白了,阡陌巷一案和他谢家脱不了干系。 那么,他谢远豪的苦心经营都会白费,搬离瑶州城的事情也会成为妄想! 可是若不承认,棺材里躺着的人真真切切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不同戴天的杀儿仇人站在面前,难道要假装不知么。 这谁能忍? 关乐雪幽幽叹了一口气,咱们这位副统领可是招招致命啊。 又凶狠又诛心! 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此时正脸带纯良的笑意,拿着一只大猪肘子美滋滋咬着,好像宴席上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凌关两人心头一寒。 他真的只是在阵对谢家,而没有敲山震虎的意思么?! 谢远豪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但怒火终于如火山喷发般涌了出来。 他抢过棺材,只身扛起撞破了窗墙,跳进了天溪楼外茫茫的夜色中。 窗外有矫健的身影在闪动。 徐也挥手制止道:“先不用动手,跟着他就行。” 他起身缓缓走向破洞口,寒风吹来,麒麟官服猎猎作响,胸口的麒麟似要择人而噬 徐也回头看向凌关两人,笑道:“两位就没有好奇心,来看看谢家的结局么?” 第70章 三家鼎立 谢府。 寂静的大宅院,在月色的照耀下,泛起阴冷的光来,让人感到害怕。 谢远豪扛着棺材冲进府内,脚步一顿。 这是…… 满地都是血,满地都是一张张干瘪的人皮尸体。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其他人呢? 人皮……难道是我那身为阴血木身的仁儿屠了谢府?! 可他不是待在张琦的符袋里么? 谢远豪忽然明白了过来,浑身如遭雷击。 自己唆使张琦去伏杀徐也,张琦肯定是不能带着仁儿去动手的,所以就把他放在了府内,仁儿的魂魄压制不住阴血木身的凶性,从符袋爬出,开始大开杀戒…… 谢府的人能逃的恐怕都逃了,没逃的都死了,如今这一切的因果和源头,难道都在我? 谢远豪脚步一踉跄,喷出一口热血,人差点栽倒。 他在一个血迹斑斑的花园里,发现大儿子的阴血木身,躺在冰冷冷的地面,身上插着谢家护院的制式刀,已成了两半。 谢远豪怒从心起,放下棺材后浑身血气澎湃,回头盯着跟来的徐也,癫狂怒吼:“混账,是你们,是你们害得我谢家家败人亡!为什么不放过……不肯放过我们?” 徐也漠然道:“谢家主,你向来是一个讲拳头讲金钱讲手段但不讲道理的人,这时候,你想讲道理也已经晚了。” “死……死!你必须死!” 谢远豪再无半点在生意场上挥斥方遒时的淡定从容,他就像怒鬼上身般狰狞,疯狂地向徐也轰出两道血拳。 七品巅峰的他,浑身血气大作,府内亮起一团妖异的淡红色血光。 徐也抬头看着头上的月色。 他拔刀。 刀如月下流星,疾奔而去。 一刀就斩破谢远豪的血气罩,把他钉死在那口棺材上。 热腾腾的血浇灌进去,淋在棺材内谢湛冰冷的尸体上。 徐也轻轻叹息了一口气。 他走到院门口,看着门外愣住的凌琰臣和关乐雪。 “外面风凉,两位家主身体要紧,没被冻着吧?” 两人从谢家倾覆的震惊中抽出神来,齐声道。 “还好……还好,谢副统领大人挂怀。” 徐也一眼扫过两人,慢悠悠地道:“谢家的罪状罄竹难书,本司自会一一列出,给瑶州城广大民众一个交待。想必关家和凌家,不会步谢家的后尘吧?” 两人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手紧紧地揪住,连忙答道:“自然……自然不会。” 他们再回首去看谢府,不由生出感慨和惧意。 堂堂一个谢家,就这么倒塌下了? 若单说手段,这位徐副统领也并没有事事去出力。 只是一把抓准了谢府的命脉,猛地抽拉一下,谢家这个巨人就失去了支撑,倒地暴毙身亡。 这种能一捅蚁穴而溃千里之堤的本领,才更可怕更难提防。 凌琰臣和关乐雪对视了一眼,这两人都是互相把对方当作眼中钉,此时却很融洽地站在一起。 他们心头苦涩地想着,自己过去的明争暗斗也太过家家太儿戏了吧。 谢家虽然倒了,但它庞大人脉,剩余的巨额家产和未变卖的铺子,不知道会做如何处理呢? 两人不由地打起暗戳戳的心思。 一大队撼天卫行来。 徐也命令道:“把谢府封了,谢家的东西谁都不许动,我自会有安排。” “是!” 这一声命令,无疑是暂时断绝了两人的念想。 此后一连两天,凌琰臣和关乐雪的想法都没有丝毫进展,他们心心念念的徐副统领一点动静都没有,对谢府的处理也只字未提。 就仿佛凭空蒸发了一样。 两人都是心痒难耐,想掺和一手渔翁得利,又不敢越界。 甚至,他们想过去找统领魏乾了解情况。 不料魏乾闭关修行,好像是很安心地把瑶州城交给徐也折腾。 到了第三天,终于有了消息。 徐也邀请到凌琰臣和关乐雪到天溪楼一聚。 同一家酒楼,同一个雅间。 徐也开门见山地道:“两位,本官引荐一人给你们认识。” 一名中年男子走出来,恭敬地站在徐也背后 这人凌琰臣和关乐雪都认识,是烈阳县的陈雄山。 听说他在几个县内混得是风生水起,也蛮富足。 陈雄山一直想插手州府里的生意,被瑶州城的三大家赶了出去。 毕竟,他陈家混得再好,在州府世家人的眼中,都只是县里的泥腿子而已,上不了台面,有什么资格在州府立足? 可此时,徐也把他引荐了出来,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关乐雪笑道:“徐大人有什么想法,请明示。” 徐也咳了咳道:“瑶州城只剩下关凌两家,太单调了!三家鼎立,才能维持稳固的关系,再加上一个陈家如何?” 两人明白了,谢家没了,这位副统领是想用谢家的资源去扶持一个陈家,一个独属于他徐也的陈家! 凌琰臣和关乐雪沉默了起来,片刻后,他们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一想到徐也雷霆万钧扫灭谢家的情景,就说不出话来了。 徐也耐人寻味地道:“陈家准备在瑶州城立足,刚开始无疑相当于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孩。两位,不会想着去欺负吧?” 陈家想把谢家的人脉和资源接手过来,即便是初步稳定局势,也是需要时间的。 这个时候,关凌两家想从中作梗的话,陈家确实像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婴孩。 但这个陈家的背后,是让两人心悸的徐副统领…… 关乐雪莞尔一笑笑道:“唉,小女子最近劳累过度,病了!这病得病上半个月,不知这时间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我还需要再多病几天么?” 徐也道:“够了。” 凌琰臣本就病怏怏的,也想以此为由头,不料被关乐雪抢了先,幽怨地瞥了她一眼,才道:“我才突破到六品,修为不稳固,需要闭关一段时间,也是半个月,副统领大人请便吧。” 徐也拱手笑道:“如此便好,两位好好歇息,注意身体。” 三天前,徐也在赴宴前,命邓翼回烈阳县去接的人,正是陈雄山。 谢家这么一倒,自然是有一大笔钱财可以贪图。 但徐也暂时还不需要太多钱,便想着再扶持一家起来,把控在自己手中,在瑶州城这一块大蛋糕中分一杯羹。 毕竟钱生钱,才是长久之道。 第71章 金罡 谢府内,除了大量的现钱白银外,古董和字画也数不胜数,还有徐也用不上的武诀和丹药。 按照惯例,是要上缴一部分到府衙,分给统领魏乾的。 剩下的让陈家在瑶州城立足,已是绰绰有余。 徐也相信,凭借着陈雄山的经营头脑,和自己的暗中扶持,陈家和关凌两家并驾齐驱,只是时间问题。 徐府。 徐也站在假山旁的依依杨柳下,听到府外的鞭炮齐鸣声。 州府给他分配的这座大宅院,坐落在繁华的中云街。 街道的正对面,陈家也已落了户,此时是宾客盈门,锣鼓喧天。 瑶州城的人都很好奇,这谢家才刚倒下,陈家就能在乱局中崭露头角。 他们能猜得到,陈家的陈雄山背景不浅,但又不知具体是谁。 陈府的门口,前来道贺的,蹭酒的,攀关系的,那是络绎不绝,排成了长龙。 陈雄山谨慎的眼神,穿过人群和长街,看到走出徐府的徐也,见徐也对他淡淡点头,并无其他指示。 他这才放下心来,脸上堆起笑,把人都迎进了陈府。 徐也穿着寻常长衫,走在街道上,他掏出从道士张琦那搜括来的罗盘,仔细研究起来。 对于罗盘的印象,徐也只知道是用来风水堪舆的。 至于在此世间,又有什么别的妙用,他是一概不知。 只见罗盘上的黑色磁针,不时微微颤动着。 莫非是在感应存在于四面八方的阴阳五行气? 徐也沿着磁针的方向一路走去,不知不觉便出了城。 偶尔磁针会颤动得稍微厉害一点,果然是感应到了古树下微弱的木香气。 有了这个发现,徐也就笃定了心头的想法。 他召出白虎煞,骑着它冲进了山林。 这只白虎煞血肉身成,已经长成了一只实体煞,毛发洁白顺滑,摸起来手感棒极了。 徐也驱骑着白虎煞,在林间奔跃,四周有野兽窜动,群起而应。 这一路找找停停,不由地经过了一片山地密林,天野逐渐黑了下来。 终于,在一处古岭前,黑色磁针迅猛地抖动了,同心圈发出清脆的嘎嘎响声。 一定是罗盘有什么发现! 徐也往前走去,只见前方的树木形状奇特,树干弯曲,枝细叶硕,野草也长得十分高挺。 有一团金色的五行气,朦朦胧胧的飘荡在林间。 初看以为是幻觉,再看之下,那五行气好似一条淡金色的薄龙,轻轻盘旋着。 徐也一走近,顿时中丹田绛宫内,就对那一大团金色气息产生了强烈的渴求意愿。 徐也伸手。 一触摸到金气,指尖一痛,仿佛有千道锋芒要破体而入,把自己血淋淋撕开。 换成是寻常人,遭遇这难挨的巨痛,可能马上就痛晕了过去。 又或者是急忙运起罡气去抵御,两力在体内相冲,势必会造成惨痛的结果。 徐也只是及时亮起头脑中的泥丸宫,保持神智清醒。 他的手,开始泛起淡金色的光泽 绛宫就像一片干渴的大海,雀跃地吸取着五行金气。 在经历了半刻的撕裂剧痛后,绛宫又有一部分黑暗被驱散,越发明亮起来。 一条线通向了五脏之一的肺,和六腑之一的三焦。 徐也抹去一头的汗,感受了一下,整个绛宫好像已经被点亮了三分之一。 这也就是说,自己已经积蓄了差不多的力量,很快就可以冲击五品了! 这个暂时不急,先来看看点亮的肺,对自己实力有什么提升吧。 五脏之中的肺属金…… 徐也罡气外放,一道道凛冽的金光飙射而出,将遇到的坚石硬壁,如肉泥一般轻易切开了。 这是金罡! 锋锐无匹的金罡! 六品时的罡气都是锋芒毕露,但凝成的五行罡气各有特点。 比如火罡澎湃,声势浩大,水罡柔滑无踪,到金罡就只有一个词。 锋锐! 一锐之前,势不可挡,无坚不摧。 徐也罡气全力涌出,浑身金光大作,照亮林间。 远远看去,仿佛真的有一条金龙在密林中俯冲怒啸,摧林破山一往无前。 徐也收回罡气,落到地上。 舒坦! 这个罗盘是一个好东西啊,不过同心圈中的莹莹光华黯淡了不少,看来也是有使用次数的。 徐也把罗盘放入怀中,开始酣畅淋漓地飞跑。 不知不觉又跑进一片阔叶树林。 很快,他停下了脚步。 因为这周围好像有人。 徐也运起墨瞳察看,果然在一棵树上发现了一个黑影。 那黑影蹲伏在树叶间,就如一只乖巧的野猫,悄无声息。 徐也迅疾拔刀,寒白刀光如惊雪,劈了过去。 树上那人反应也是极快,刹那间拔刀回击。 两片刀光亮起时,照亮了两个人的面庞。 对视之下,不由纷纷一愣。 两人同时卸力收刀,落在了一起。 “上官巡令,你怎么在此?” 树上的人,居然是五柳县的巡令上官悦。 月色下,上官悦洁白无暇的脖颈上,氤氲着皎洁的光辉,她那秀靥上闪过一丝不容察觉的欣喜。 “徐副统领,好巧啊,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 徐也见阔叶树林后有一条河流淌而过,河旁接壤着一座起伏不定的雄山。 敢情自己这么一路狂奔,是奔到了五柳县附近么? 那能遇见上官悦就不稀奇了。 上官悦抬头,寒澈眼眸看着天上的银月:“月华如水,难怪大人这么有兴致,到深山旧林里来赏月。” 徐也道:“我只是随便逛逛,上官你呢?” 上官悦闻言神色凝重起来,叹了口气,才娓娓道来:“最近五柳县是出了一桩怪事。 起先是有许多人反应,在深夜睡觉时,总会有一阵咕噜咕噜和牙齿啃咬东西的声音。 那声音就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可他们到处翻箱倒柜,却找不到声音来源。 直到某一天,一个晚归的屠夫听到一声猫叫,推开窗台一看,却只有一道高瘦的人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一开始,那怪东西只是扰民,渐渐就变得血腥嗜杀起来,在它的利齿之下,已经有好几人死在了家中。 我是好不容易寻到它的踪迹,不料只对了一招,就让它跑掉了。那怪东西力大无穷,快如闪电,连它什么样子我都没看清,一路追到这,已是踪影全无了。” 第72章 猫将军 徐也听了上官悦的讲诉,心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要知道,自从徐也上任副统领的位置后。 瑶州府下辖八县的巡令,修为到了六品的,就只有上官悦和崔虹两人。 这怪东西,上官悦在它手中都没讨到便宜,再看上官悦忧心忡忡的模样,就越发说明它实力强劲了。 力大无穷,快如闪电……看来自己的图录大家庭中,又要添加一个剽悍的战力了。 上官悦道:“大人,你是有什么想法么?” 徐也回道:“现在只能说它的一些举动很奇怪,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它性格特别谨慎。” 上官悦点头。 那玩意一击就遁,随后逃之夭夭。 明明那一击之下,自己被震得一身酥麻,继续交手它未必就会落于下风。 可它就那么飞速逃窜进了黑夜中,实力很强却过于谨慎。 此时,上官悦想起黑夜中它的那一双碧绿的眼睛,以及身后背着什么东西被风刮得猎猎作响,心头还有些发怵。 徐也又道:“其实凭借着它的实力,真想为祸四方的话,肯定早就闹得沸沸扬扬,出了很多人命了。显然,它是最近才在你的五柳县闹出动静的。” 上官悦道:“莫非,它的本质并不嗜杀,但最近实在是太饿了,这才来袭人食尸?” 徐也摇头道:“不,如果只是饿了的话,能吃得的东西有很多,野兽飞禽,山草珍果,为什么偏偏是人?” 上官悦若有所思,却又触碰不到关键的点,脑中仍然是一片迷雾,便期许地看向徐也。 “这怪东西最初的动作,更像是一种恶作剧,通过戏弄想在人们心中找到存在感。被忽视后才恼羞成怒,像是出于报复在杀人!” “报复杀人?” 上官悦想起死去那几人的惨状,浑身被抓得稀巴烂,心脏被啃咬掉了,其他身体脏器却很完整。 确实像有目的在报复杀人,好似一股幽怨样在骂人类是负心汉。 徐也接着道:“而报复又大致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报复伤害过自己的人,一种是对忘恩负义者的惩罚。” 上官悦本就聪慧,一点拨之下,脑中的云雾便散开了。 她点头道:“如果是被人伤害过,那肯定是苦大仇深,报复起来的手段会更惨烈,死的人也会更多。” 她不由地想起那一声猫叫,以及屠夫所说的高瘦人影,心里大致有了结论。 “莫非是……猫将军!” 在乱世之中,人们为了寻求心灵的安慰,会设立各种寺庙祭拜。 不管正式不正式,祭拜的是真神还是野神的庙,反正到处都是。 这其中,就有人建立了野神猫将军的庙,供奉祭拜。 但此世间天道崩塌,真正的神佛早就烟消云散了,或许从来没存在过。 人们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自然就失去了信心,各类庙宇也都残破下来。 曾经得到香火的小野神,也跟着失去了供奉,被人类所遗忘。 这猫将军便是其中之一了。 据说猫将军是猫首人身,长得毛绒绒的,很是细瘦。 它穿着盔甲,腰间悬挂双剑,身后插着几道护背旗,威风凛凛。 猫将军喜欢昼伏夜出,常常戏耍人,去搞些恶作剧。本身实力很强悍,但性情变化不定,时而温顺,时而凶残。 徐也嗯了一声道:“综上所述,应该就是猫将军了。” 上官悦看了一眼徐也,只见在月色下,他那一张英朗的面庞正凝思着,十分专注。 她不由想到那日找暗桩时,他的一些奇巧心思。 而今晚又一点点帮自己抽丝剥茧,理清了思绪,隐约生出一丝佩服之心。 徐也忽然道:“离这儿最近的人类聚居点在哪?” 上官悦往阔叶林外的雄山一指,道:“过了那座山,有一个叫向野村的村落。” 徐也道:“既然猫将军十分谨慎,它在五柳县内和你交过手,肯定暂时不会回去。 它逃窜到了这附近,可能会去找附近的村落,继续进行恶作剧或者杀人。要不,我们过去碰碰运气?” 上官悦并无其他的头绪,欣然答应。 “好!” 当下,两人隐匿气息一路疾行,很快翻过了陡峭起伏的雄山。 山下,果然有一个小村落,约莫有二十来户。 深夜,万籁俱寂,只有村西的一家还亮着豆黄的灯火。 徐也两人走到门前,上官悦轻轻敲门,细声问道:“有人在家么?” 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把门打开了一条缝,瞄了几眼后,这才完全打开门道: “你这小两口怎么不顾惜性命呢?这大深夜到底溜达,危险得很呐!” 上官悦脸一红,本来要出言否认,但转念一想咱撼天卫都是把头悬在腰带上的好汉,何必拘泥细节。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老爷爷,我们想在这歇息一晚,不知方便么?若不方便的话,也请收下这银子,我们再去找其他地方歇息。” 老人却不接银子,他费劲挪开脚,让到一边道:“外面凶险,进来吧。” 这是一间土屋,家具破旧稀少,但还算宽敞。 老人指着一间被一块脏兮兮的布帘隔开的里屋,道:“你们小两口住那里屋吧,那儿原本……原本是我闺女的房间。” 上官悦谢过一声,正和徐也走进里屋,便又听见老人又叮嘱道:“晚上你们小两口动作和声音都轻点,老头我睡眠不太好。” 上官悦本还想问什么东西轻点,但马上想到老人指的是什么,刹那间俏脸染上一片红霞,平时以巾帼不让须眉自诩的她,也不由低头娇羞起来。 上官悦终是忍不住要解释,却听见徐也一句“好的”,当下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有点懊恼。 老人又道:“半夜里,你们若是听见有人唱歌,又或是敲窗敲门,千万别理,懂了么?” 徐也和上官悦心头一凛,难怪进村后气氛怪怪的,这儿恐怕也不安宁,不知道是不是猫将军在作祟? 上官悦问道:“老爷爷,这儿有什么古怪么?” “唉,是有的。每天深更半夜不知有什么东西围着村子绕,哭诉地唱着童谣,声音尖细渗人。村里头这几天暴毙了好几人,大家也都陆陆续续搬走了,” “老爷爷,你怎么不搬?” “儿女去了城里,都不要我这个糟老头子,老伴也走了好几年了。唉,老头我从小生在这,长在这,也在这娶妻生子,这块土地是我唯一的羁绊和挂念了。我活在这,也是要埋在这的,就不走啦。” 老人叹息了一声,声音中有些悲楚,他的身体似乎越发佝偻,显得很是孤寂。 第73章 夜战 昏黄的油灯下,老人的声音就像是摇摆不定的烛火,仿佛随时可以被掐灭。 也难怪老人明知道村中不安宁,也愿意打开门,让自己两人住进来。 一个人毕竟是过于寂寞的。 夜色渐深。 徐也和上官悦凑近贴着窗口,望着窗外的黑夜。 两人只听得到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月白风清后,忽而刮来一阵森冷的阴风。 村头的草丛一阵耸动,就如波浪般翻滚起来。 在草丛中,先是传出一个尖细的唱腔。 随即,一个浑身烂青色,披散着长发的“女子”,歪歪斜斜地爬了出来。 它的嘴里仍然是唱个不停息。 “阿郎阿郎你好绝情,我来把心头的悲苦吟,那幽冥黄泉好冷清,只缺你挖来一颗火热的心。” 上官悦轻声道:“是孤歌女!” 孤歌女一般都是身世悲惨,命运多舛的女子。 她们生前的苦恨无从发泄,死后就悲泣成歌,喜欢在夜里到处传唱,把遇到的每个人,都当成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不惜下手大卸八块。 第一个孤歌女从草丛爬出来后,左侧的山石,右侧村口的树荫下,也有几个颠簸的身影,缓缓聚集而来。 这些孤歌女,有唱童谣的,有唱痴情诗的,有唱恨心咒的。 一声又一声…… 瘆人地飘荡在村落上空。 它们涌到一家土屋前,对着门一顿砰砰砰凌乱地敲着。 敲了一会儿后,又换成长长的指甲抓挠木门板,那刮门的声音听得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土屋里是有人的,听那颤抖的声音,估计正惊恐地抽泣着。 上官悦摸到了腰间的刀,就要拔刀。 徐也立即按住她的刀柄,细声道:“先别急,再等等。” 上官悦点头,按捺住了心头的焦躁。 片刻后,在不远处的黑暗中,有一双碧绿的眼睛徐徐打开。 上官悦和徐也对视一眼,心道:“来了,是猫将军!” 刹那间,一个疾速的身影跳到村中。 它长着一张白黄相间的毛绒绒的脸,身穿青金铠甲,凤翅银冠,身后插着的几张护背旗哗啦啦无风自动,威风凛凛。 “放肆!” 猫将军一声大喝,拔出腰间双剑,一步踏出,闪跃到了土屋的门前。 它双剑直挑,巨力震荡之下,直接把三只孤歌女挑飞,远远地摔进了黑暗当中。 上官悦见猫将军护在那间土屋门前,新奇地道:“猫将军这是……” 徐也回道:“毕竟,猫将军也是吃过人间的香火供奉,可能是习惯出手了。” 猫将军一左一右两把剑,挥舞得滴水不漏,如威武猛将般杀入敌群,杀得孤歌女是措手不及,只有惨叫连连的份。 短短片刻,猫将军就三下五除二,把十来只孤歌女全都斩于剑下。 它背后的木门,在战斗中被轰得粉碎。 土屋内,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缩在角落,吓得瑟瑟发抖。 猫将军收剑归鞘,冷冷瞥了那老婆婆一眼,道:“还不跪下见过本将军!” 老婆婆快被吓得神志不清,她见面前站着一个猫首人身的毛绒绒玩意,还在张口说话,登时惊恐大喊:“妖……妖怪啊!” 这一声妖怪,无疑是激怒了猫将军。 猫将军怒从心起,狠狠地道:“愚昧无知,忘恩负义,人类果然都该死!” 它抽出腰间长剑,愤怒地刺向那老婆婆。 “蠢人不配活着,去死!” 不好! 徐也一惊,闪电拔刀。 一招“激雪”,刀如惊雪流星,从窗口怒斩而去。 砰! 木窗炸开,木屑碎块纷飞。 徐也紧随其后,飞速跳到屋外。 隔壁屋的老人,早习惯了孤歌女的泣歌惨叫,一直熟睡着,但此时被巨大的破窗声惊醒,恍然坐起,喃喃念叨:“什么声音?!是那小两口把我的床给整塌了?年轻人精力也太旺盛了吧!” 徐也飞射出的斩雪刀,及时撞开了猫将军的双剑。 他后发先至,在半空中接住被弹飞的斩雪刀,一刀临空劈下。 猫将军双瞳中闪过一丝惊诧,它一想到自己被人窥视,便愤怒咆哮起来。 喵! 猫将军架起双剑,接住暴斩下来的一刀。 铮! 两把兵器相交,火花四溅。 徐也心想这猫将军果然是力大无穷啊,自己握刀的手居然被震得有点麻。 不过它十分谨慎也是真的,一招过后,又是一溜烟准备要开跑。 上官悦娇喝一声,拦去猫将军去路,一人一猫在电光火石间,刀剑残影砰砰砰对撼了十几招。 上官悦一落地,只觉得浑身要散架了一般,瞬间香汗淋淋,这哪招架得住。 “混账东西,让开!” 猫将军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白牙,仍然是想溜走,但徐也却挡了上来。 徐也又是一刀斩去,火焰暴涨。 熊熊烈火染红了村庄上的半边天空,让整个村庄都是亮堂堂的。 猫将军双剑一接,也被这澎湃的火罡击得连退了几步。 谨慎的它,连忙抽出身后的几张护背旗。 护背旗往四周一插,村庄好像都消失不见了,天地笼罩在一片水光当中。 人只要一动,就有一圈圈水波纹荡漾开去,朦朦胧胧的,世界都变得不真切进来。 上官悦抽刀冲进了护背旗阵中,只见道道旗影变幻不停。 每一道旗影都是一只猫将军,看不出真假,上官悦眼见十几只猫将军携狂澜巨力轰泄而下,自己好像随时要被压垮。 她正要运起破魔海霜刀反击,一只手及时把她提出了险境。 上官悦退到护背旗阵外,才刚站稳,便见徐也如火神般,手中刀火疯涨,替她闯进了护背旗阵中。 只见旗阵中影影绰绰,火光忽明忽暗,徐也一人在十数只猫将军中穿梭来往,于生死间一步步冲向真实的猫将军。 上官悦手心捏了一大把汗。 猫将军心道不妙,对方是要破了旗阵,便怒喵一声,聚集所有护背旗一道道轰杀向徐也。 上官悦再也无法袖手旁观,刀上染上一层寒霜,就要不顾一切冲进去时。 忽然,徐也身上有一道金光绽起。 璀璨金光之下,旗阵中的一切影幻都黯然失色。 徐也身前金光锐利无匹,冲刺向挥舞着护背旗的猫将军! 第74章 重礼? “当心!” 上官悦惊呼。 虽然徐也的金芒锋锐璀璨,但猫将军也把护背旗一一掷出了,都轰杀到了徐也的跟前。 徐也不退反进,金芒破入护背旗中,如撕开布帛般,呲啦一声,顺切而上。 金芒之前,如入无人之境。 直接一路洞穿猫将军的青金盔甲,从它背后破开一个大洞。 金芒从洞口绽放出来,像一朵高贵凛冽的花。 猫将军轰然倒地。 一缕黑色的飞烟钻入徐也的眉心。 “恭喜点亮猫将军图录。” “神魔点加8。” 上官悦一颗紧紧揪住的心,可算是能放下了。 但同时,她又露出震惊的神色。 她久久无法忘怀,刚才那一道金芒的目弛神炫。 徐也人在金色光芒中,真就如同一条金龙般在天地间怒啸,所向披靡。 上官悦又想到上次在找暗桩时,自己输掉后,还总期待着与他交手分一个胜负。 如今,上官悦只能弯出一个自嘲无奈的笑,就不要自取其辱了吧。 上官悦回过神来:“多谢大人,为五柳县解围。” 徐也收刀归鞘:“都是撼天司的事,不必客气。” 夜色中的村落,终于又寂静下来。 那些躲在家中的村民,只敢从窗户缝隙间偷偷打量着外面两人,心有余悸。 直到徐也两人掏出了撼天司的牙牌,几个佝偻苍老的身影,才从各家土屋战战兢兢地走出,噗通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道。 “多谢两位大人为向野村斩妖除魔。” 上官悦把老人们一一扶起,道:“我们这次在,但没法次次在。各位为何不肯搬去县城,至少会比孤村安全很多。” 自然,上官悦得到的答案,和那位给两人借住的老人所说的,如出一辙。 他们只想固执地守在这一片土地上。 离开村落后,上官悦思索着。 她似乎仍然不能理解,那些老人们明明很害怕,为什么就是不愿离开。 徐也道:“撼天卫每天都生活在腥风血雨中,指不定哪天就丢了命,你为什么不愿离开撼天司呢?” 上官悦凝神道:“因为撼天卫的事,总要有人去做嘛。” 徐也顺意道:“所以啊,世间的许多事,不管好的坏的,总会有人去做的。人的卑劣愚蠢在于此,人的光辉坚毅也在于此。” 上官悦喃喃低语,只觉得徐也的话听似简单,但又蕴含着深层次的道理。 她想再去问,却见徐也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正挥手道:“先走了,有缘再会。” 再一眨眼,那个身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简直是来去自如,恣意潇洒。 上官悦望着徐也在月色下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俏脸上不知不觉又添上了一片红霞。 山林中。 徐也把图录中的猫将军召出来,摸了摸它的猫头。 这只又谨慎又暴躁的猫人,此时温顺无比。 猫将军的实力,相当于正统的六品修行者。 和它对战时,幸好自己有神魔不灭心经。 照亮泥丸宫,运起墨瞳后,才能在护背旗阵中如鱼得水,有迹可循地找到猫将军的真身。 不然的话,想要拿下打败猫将军,估计还得受点小伤。 有了猫将军后,自己的实力无疑又高涨了一大截! 徐也收回猫将军,抬头看月亮方位,大概已经是卯时,要回去了。 接下来,徐也骑着白虎煞全力赶路,终于在晨曦初现不久,回到了中云街。 徐也刚到徐府门口,对面的陈雄山就恭敬走来,把徐也邀请进了陈府内。 陈雄山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道:“早晨风凉,徐大人暖暖身子。” 徐也把姜汤放到一边,问道:“是有什么事情么?” 陈雄山点头:“我对了一下谢家残留的账目,有点不对!” “怎么了,是不是关凌两家在暗中使坏?” “倒不是,是谢家的账本上,银钱和账目数额对不上,怀疑是曾经有人暗中篡改过。” 陈雄山说罢,又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道:“我还收到了一份来自飞阳宗的恐吓信!” 徐也一听到飞阳宗的名号,眉头一挑。 这个飞阳宗,自己可不陌生啊。 上次赶来瑶州城选拔副统领时,在一间破旧的寺庙中,碰到的一女两男三人,正是飞阳宗弟子。 赴天溪楼的宴会前,自己击杀的道士张琦,事后通过暗桩的调查,身份居然也是飞阳宗的长老。 徐也把信读下来,信上大致说的是,谢家是在飞阳宗的扶持下,才有如今成就。 陈家既然接过了谢家的舵,就必须完全掌控在飞阳宗之下,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不管陈家背后有什么背景,就会在飞阳宗的碾压下灰飞烟灭。 好大的口气。 啪! 徐也把信纸拍在桌子上。 眉眼间一冷。 这信上的一部分内容纯属扯淡。 据徐也的了解,虽然谢家的底蕴是比不过关凌两家,但也是谢远豪的爷爷白手起家,一点点打拼起来的,和鱼龙混杂的飞阳宗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过嘛,谢家账目的问题,恐怕就是那位张琦道士动的手,谢远豪是养虎为患。 飞阳宗把谢家当成自己兜里的一块肥肉,现在这块肥肉在徐也的手中了,飞阳宗肯定就不乐意了。 徐也冷眼问道:“飞阳宗有说,让你什么时候给他们答复么?” 陈雄山道:“他们急得很,说是今日晌午时分要有答复。” “好,那就给飞阳宗备一份‘重礼’吧!” …… 一间阴暗的石室内。 烛火跳动,映照着一张沟壑纵横的脸。 他的影子打在石壁上,晃动不停,犹如张牙舞爪的妖魔。 在他面前,摆放着一大口硕大的箱子。 “这是陈家送来的重礼?” 伺候在一旁的飞阳宗弟子点头:“回大长老,是的,是我们一路从瑶州城抬来的。” 这人阴笑点头:“好,陈家识相,陈家背后的人也识相,知道要乖乖听我们飞阳宗的话,才有活路。” “打开!” 他从来没见过,用来装银两的箱子有这么大! 可以想象得到,箱盖打开的一刹那,银光闪烁夺目,满满堆叠在一起的银锭诱人至极。 但…… 想象中的满室银光没有出现。 箱子里躺着一具惨不忍睹的无头尸体,脑袋像是被什么直接捏烂,只剩下一滩血泥。 尸体手上有一个烫伤的纹记,他认出来了。 是他们飞阳宗的长老张琦! 第75章 祸水东引 冷风扑进了石室。 风吹得长老张琦的尸臭味,弥漫得到处都是。 飞阳宗的大长老祁烈瞳孔一缩。 他猛吸了一口气,气息迅速刮过他那破损的嗓子,发出难听的桀桀声。 怒火瞬间就窜上了他的一张老脸上。 “这陈雄山是个什么东西?!谁给他的狗胆,敢如此挑衅我飞阳宗?!” 啪! 祁烈怒掌一拍,石桌应声而碎,地面被碎石崩裂,如同一个筛子。 一掌拍下,仍是不解气,祁烈浑身遏制不住颤抖着。 飞阳宗弟子心惊胆战地道:“这陈雄山只是一个不知从哪冒出的野东西,大长老何必和他怄气。” 大长老祁烈闻言冷斥道:“好,我倒要看看,他陈雄山背后是什么人?!又有什么资格敢这么放肆撒野,是想被千刀万剐,瀑尸荒野么?” “十夜罗!” 祁烈大喝一声。 有风动,风声很轻微,几乎是察觉不到。 就连烛火也安稳地燃烧着,未曾晃动过。 但有十个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祁烈的背后。 十人,就如十只沉默的鬼魅。 飞阳宗弟子见到黑暗中,那十道若隐若现的身影,明知道不是来取他命的,仍是吓得冷汗涔涔。 十夜罗是大长老祁烈手中的一把利剑,出鞘必见血。 他们就是在人世间游离的鬼魅,来无影去无踪,死在他们爪下的人不计其数。 这十个人可分可合,分是孤胆杀手,合是无当猛客。 十人一旦合力,击杀六品修行者都不在话下。 大长老冷笑:“瑶州城是该见点血了,谁挡谁死。看来这世间,不想活命的人还真多啊!” …… 陈府大厅。 徐也盯着墙壁上的几幅山水画入神。 这些山水画都出自名家之手,山势雄浑,水势飘渺,古韵悠悠。 在陈雄山的眼中,徐也的为人就如这些山水画一样。 既会如山般显现出自身的雄壮,雷霆出手一击毙敌。 又如水般飘渺不定,藏在幕后运筹帷幄,只等万事俱备颠倒乾坤。 所以,陈雄山对于徐也直接把张琦的尸体,送到飞阳宗颇为不解。 陈雄山道:“徐大人,咱们送去的这一份‘重礼’,是实实在在的羞辱。 就怕激怒了飞阳宗,到时候血拼起来,产生两败俱伤的后果。” 陈雄山不由想起,上次徐也动他的青牙帮时,等他反应过来,青牙帮已经变换了天地,为时晚矣。 可这次……飞阳宗是三教九流都有,一片鱼龙混杂,但在瑶州府内也确实是一等一的大宗啊! 徐也回头道:“陈家主认为,飞阳宗会有什么行动?” 陈雄山不假思索地道:“恐怕会在瑶州城掀起一股腥风血雨,现如今各州各郡的情形都不同。 即便飞阳宗忌惮大人的撼天司,但天地广阔,还有很多官府力量薄弱管不到的郡府。 他们在瑶州城祸乱一顿后,大可逃之夭夭。” 徐也笑道:“理是这么一个理,但毕竟飞阳宗的底蕴在这,不会轻易舍弃掉。 飞阳宗再愤怒再鲁莽,也会在第一时间查清楚你陈家背后的人究竟是谁,才会琢磨怎么动手!” “那我需要做什么?” 徐也意味深长地笑道:“陈家主速速去备一份礼物,送到瑶州卫的卫司吧,争取和卫司的大人们建立融洽的关系。” 陈雄山不解地道:“送到瑶州卫?” “不错,你陈家刚在这立足,想结交官方力量,瑶州卫的官兵不会怀疑的。但在飞阳宗的眼中,这件事情就别有意义了。” 陈雄山隐约明白过来。 好一计祸水东引! “不过就只是结交,飞阳宗未必就会认准,是瑶州卫在背后扶持我吧。” 徐也道:“你只需去做,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遵命!” 徐也看着陈雄山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起来。 他现在是一个钓鱼的人。 送到飞阳宗的张琦尸体,就是一个鱼饵。 飞阳宗遭遇此耻辱,必定会咬钩的。 这咬钩的鱼钻出水面时,自然会向在钓它羞辱它的人出手,只是他们未必能看清真相。 上次选拔副统领时,统领魏乾就说了。这飞阳宗的手,是伸得越来越长了,越不懂规矩了。 可能是被魏乾的怀柔手段蒙蔽了双眼,飞阳宗滋长了野心,认不清现实搞不清状况了。 他们可能忘记了,撼天司的司职不仅仅是对付妖魔鬼怪。 撼天司乘风而起,在外人眼中威风凛凛。 但说句不好听的,撼天司只是当今鸿帝手中的一把刀而已。 既然这把刀对付妖魔鬼怪好用,自然能用来对付其他的东西。 比如震慑世家,或牵制或清剿宗门,以及和五军都督府相互制衡。 徐也收下心头的感概,悄悄从陈府离开,回到了撼天司府衙。 大殿内。 徐也才坐定,燕小飞便急匆匆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怒意。 “大人,咱们有几个撼天卫兄弟,被瑶州卫司的卫镇抚带人给抓了。” 嗯? 抓我手底下的人?! 好啊,另外一条鱼我还没下钩去钓呢,自己就这么跳出来了。 我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你先喘口气,说下事情经过。” 燕小飞一张脸气得红彤彤的,咬牙道:“不久前,咱们城内不是闹过一只火狐妖么。今天几位便衣同僚,根据线索四处走动,搜查城内是否还藏着那火狐妖的同伙。 不料那瑶州卫的卫镇抚突然过来,哗啦啦带着一群官兵,把兄弟们都抓了。我身法灵敏,隐藏得好,才没落入他们手中。” 徐也的脸色冷了下来:“用的什么理由抓人?” “叛国通敌罪!那卫镇抚说有几名典国的暗谍,潜入了瑶州城。 不由分说就把几位弟兄当暗谍抓去,扔进了他们卫司的大牢。邓翼带人过去,反被轰了出来。 说我们敢插手,就说明整个州府的撼天司都有暗通典国的嫌疑!” 徐也呵了一声。 撼天司和五军都督府势同水火,常常会利用职务之便,随便找个说辞,便往对方的头上扣罪名。 只是,叛国通敌这么大的一顶帽子,他还真敢扣。 徐也起身,铿然道:“小飞,跟我走!” 燕小飞登时怒意消散,有些兴奋地道:“大人,我们带多少人过去?!” “让邓翼带一批人待命,我们两人过去,足矣!” 第76章 谋逆?可笑! 徐也站在大殿门口,巨大的麒麟石像,在他身旁投下了一大片狰狞的阴影。 “拿官袍来!” 徐也整衣正冠,系好牙牌,挂好腰刀。 他和燕小飞两人两骑并行,一路疾奔到了瑶州卫的卫司门口。 一排银甲官兵,持着长矛长枪,守卫在卫司门口。 官兵们对于出现的两位撼天卫,是目不斜视,全当忽视了。 徐也掏出牙牌大喝:“撼天司瑶州府副统领徐也,前来缉拿火狐妖的同伙妖孽!” 徐也的声音传荡在风中,一点点飘远消失。 卫司大门仍然紧紧闭着。 卫所官兵纹丝不动,有的甚至嘴角挂起一丝轻蔑的笑。 卫镇抚吴猛早就交待过他们了,肯定会有撼天司的人上门来吵闹,不管是谁都不要管,当成空气晾在门口就行。 难道他们还敢擅闯卫指挥使司不成?! 前方街道路过的行人见此状,都远远围聚看着,好奇心驱使着他们低声议论起来。 “这位撼天司的副统领,捉拿火狐妖同类,怎么捉到瑶州卫的卫所来了?” “这我哪知道啊,总之这两个衙门不对付啊,这副统领怕是要吃瘪了哦。” “不止吃瘪那么简单,据说魏统领在闭关。他一个副统领,还是新上任的,肯定镇不住场子,还跑到卫司门口,简直是鲁莽不自知。” “嘘,小声点……” 徐也一声喝完后,从腰间拔出了刀。 然后,在民众和官兵震惊的眼神中,刀上猎猎燃烧的火罡腾空而起,顺劈而下。 轰! 火罡气势澎湃凶猛,直接把卫司的大门劈得四分五裂。 门口露出一条宽阔焦黑的裂口,从外贯通到了府内。 “放……放肆!” 火罡的澎湃,让官兵们不敢直视。 大惊失色之下,他们连呵斥都喊得吞吞吐吐,没有底气。 官兵们没有想到,撼天司的人并没有擅闯卫司,而是直接轰开了卫司的大门! 一名兵卒连滚带爬跑进了卫司内。 不一会儿从卫司内,响起一阵阵盔甲撞击,以及厚重军靴踏打在地面的声音,纷至沓来。 卫镇抚吴猛,领着一大群官兵恶气腾腾,蜂拥而出。 吴猛见卫司门口的惨状,勃然大怒道:“好啊,撼天司的人好胆大!你这是明目张胆进攻我大鸿卫所,是想谋逆?!” 谋逆? 这两个字听起来好耳熟啊。 对了,上次和断遇断千户起冲突时,自己就是用这个词给他扣的帽子。 徐也笑道:“怎么出来的不是卫指挥大人,而是你一个区区的卫镇抚?” 这一句话,噎得吴猛脸色一沉,心头恨恨地想道。 这个混蛋不是明知故问么?! 上次断千户和烈阳县的撼天司县衙起冲突了,卫所的一只箭射入了县衙中。 就是这个混蛋起的意,撼天司抓住这事大肆发难。 断遇失去双臂就够惨了,又被废了官职,后来不知被哪个仇敌斩于刀下,死不瞑目。 瑶州卫的卫指挥更是被叫去了长临城,这一阵子都没有消息传下来,福祸不知。 卫镇抚吴猛忽而心思一动,压下怒意,喝道:“亏你还敢提这事。徐也,你众目睽睽之下进攻卫司,罪大恶极!断千户的悲惨落幕,就是你的下场!” 徐也一脸狐疑地问道:“进攻卫司,证据呢?你们千户所的一根箭,现在还插在县衙中,那才是铁证如山啊!” 吴猛咬牙一怔。 此人无耻至极,竟敢睁眼说瞎话! 徐也回头抱拳问道:“各位乡亲百姓,你们可看见,我有进攻过什么劳什子的卫司?” 平民百姓们还敢掺和进这两位的斗争当中,都是畏畏缩缩,左右撇开脑袋,避开官府人员的注视。 徐也摊手道:“看,乡亲百姓们的眼睛是雪亮的,正左右摇头说没有呢。” 吴猛气得脸色涨红。 胡说八道!卑鄙龌龊! 徐也知道吴猛肯定要拿门口的破损说事,便往下一指道:“你们看这烧焦的地方,分明是有火狐妖同类在作乱啊!” 忽然,从卫司内传出几声惊呼。 一处建筑上,透露出红亮之光,似乎是燃烧了起来。 一个矫健的影子,如闪电般极快地飞窜在卫司的房梁上。 百姓平民们都惊诧指了过去。 “那是什么?!” “速度好快,好像是四肢落地在奔跑,身上还带着火,莫非真是火狐妖的同伙妖孽!” “这卫司拦着撼天卫不让进去,难道真的包藏了火狐妖的同类?!” 吴猛惊疑不定,他身形暴起,飞纵到青瓦上。 只看见一个毛绒绒的东西,嗖地一下,迅速从一个旮旯里窜走,进了卫司深处不见了踪影。 难道卫司内真有火狐妖? 吴猛自己也不由怀疑起来,一脸莫名其妙。 当然,这只所谓的“火狐妖”,自然就是猫将军了。 在徐也轰开大门,火罡炫目澎湃之时,他瞬间召唤出了猫将军,偷藏进了卫司内,点火作乱,营造声势。 卫指挥在长临城,副指挥估计正和陈雄山举杯畅饮呢。 所以,凭借着猫将军快如闪电的速度,以及媲美六品修行者的能力,在卫司内简直如鱼得水。 “小飞走,我们进去捉拿火狐妖同党!” 徐也领着燕小飞,一起闯了进去。 卫司内一片乱糟糟的。 吴猛有些不知所措,一边叫人灭火,去捉拿火狐妖,一边又招呼一群人和自己紧紧跟着徐也。 这一路上,四处都有火焰火星子。 徐也沿着有燃灼痕迹的地方走去,自然而然就走向了卫司的大牢。 徐也在进了大牢的一刹那,于黑暗中瞬间把猫将军召回进图录中。 他不等牢内的官兵有反应,便和燕小飞一起窜进去一间间牢房找着。 越往深处走,牢内就越潮湿,阴暗和腥臭,刑具也越发骇人。 “副统领大人!” 几声惊喜的叫唤传来,徐也循声看去。 只见一座坚固如壁垒的牢房中,七名撼天卫被千斤的精铁锁链和镣铐一圈圈束缚着。 身上伤口可怖,血肉翻卷,可见到森森白骨。 七人中,还有四个人是从烈阳县跟着徐也过来的。 他们信任徐也,才把生命交给他一起到瑶州城闯荡。 他们不怕死,也可以死在妖魔手中,但不能被诬陷不瞑目地死在脏污的牢房里。 “副统领大人放心,我们是不可能被屈打成招的,休想把这罪名扣在我们身上。” 在满脸的血污中,七人忍着痛苦露齿一笑,投来炙热的眼神。 徐也一下子紧紧捏住了拳头。 第77章 你们会慢慢习惯这种屈辱的 牢房中,徐也的心头冒出一股无名怒火。 看着几名撼天卫的惨状,他可以想象得到,对方是怎么在嘲笑和侮辱中,把上次冲突失利所积累的憋屈,全部都发泄到这了几人的身上了。 铮! 徐也立即拔出了刀。 寒刀湛湛有光,在阴暗的牢房中颇为夺目。 哗啦啦。 吴猛领着一大群官兵冲进牢房门,一个个地塞了进来。 导致狭窄阴潮的牢房,顿时显得拥挤无比。 徐也手中的斩雪刀,对准身前牢房粗大的锁链和锁扣。 吴猛见此一脸惊诧,他徐也敢找个由头闯进卫司,已经是胆大妄为,难道他还真敢劫狱不成?! “徐也,你这一刀斩下去,你知道你犯的是什么罪么?!” 吴猛愤懑不已。 但同时,他又隐约希望徐也真敢动手,届时证据确凿,坐实他的罪名,他休想逃脱掉,这一辈子都完蛋了。 所有的官兵也都如恶狼般,冷冷地盯着徐也。 燕小飞的手心生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在他的眼中,这位副统领大人向来行事有章有度,从来不莽撞冒进。 可这次的举动实在太过凶险,不太像运筹帷幄的他啊。 莫非是有什么深意…… 就连牢中奄奄一息的几名撼天卫,都瞪大眼睛紧张起来,他们怕这事会给徐也带来不好的后果,便劝诫道。 “徐大人你们回去吧,这帮狗杂种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任由他们诬陷。” “没错,咱们进了撼天司,就没想过安稳地活着,没了脑袋碗口大的疤,怕什么?!” “徐大人能过来看我们一眼,弟兄们很感动了,已经死得其所,回去吧!” 吴猛见徐也岿然不动,似乎在犹疑中,冷笑道:“不敢动手就滚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我会好好和你们撼天司算这一笔总账的!” 呲! 一道锋锐的刀罡,从徐也手中的斩雪刀暴起。 把牢狱照得雪白惊亮。 在无数双骇然眼神的注视下,他一刀砍在金色的悍金锁扣上。 一刀过后,又是一刀。 尖锐刺耳的砍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一刀又一刀…… 哐当! 坚固硬实的悍金锁扣和粗大的锁链纷纷碎开,掉落在地面。 徐也收刀,看牢中的几位弟兄道:“我们走。” 一时之间,牢中气氛为之一滞。 寂静得可怕。 吴猛撑圆双目,满脸不可置信 疯了,他真的是疯了! 他是想拉整个瑶州府的撼天司都去陪葬么。 魏乾居然会安心去闭关,把瑶州府的统管权交到这么一个无脑莽夫手上! 吴猛怒而令道:“叛党试图劫掠外朝暗谍,给我把他们全格杀当场!” 顿时,一根根长枪围刺过来,尖锐的枪头从四面八方,层层叠叠地包围了徐也和燕小飞两人。 监狱四周,不断有铿锵的脚步声踏来。 盔甲上银光闪烁,似乎汇聚成了一片海洋,从狱中的高窗闪烁进来。 卫司的官兵,已经把这座牢房围得水泄不通,插翅难飞。 但徐也不用飞出去,他只需要慢慢地走出去。 所以,他面对着一大把几乎刺到脸上的长枪,淡淡道:“听说你给我的人扣的是典国暗谍的罪名?” “呵,本来就是暗谍,还没向你们问罪呢,怎么让暗谍混进了你们撼天司!徐也啊,通敌叛国可是要诛十族的。” 徐也忽而一笑道:“确实是有典国暗谍潜伏进了瑶州城,我们已经收到了风声,正在暗中监视。” 吴猛一怔:“你说……你说什么?!” 徐也幽幽叹息道:“等我们抓到了真正的典国暗谍,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到时候,我可不是劫狱,只是来替自己的兄弟申冤。而你们瑶州卫指挥使司,就是栽赃撼天卫铁证如山!” “胡……胡说,这不可能!” 近期典国异动频繁,卫司得到的消息是,兴许是有典国暗谍潜伏进了瑶州府。 是兴许,而不是一定。 即便真有其事,偌大的一个州府,暗谍也不一定就在瑶州城。 卫镇抚吴猛只是借题发挥,把几名撼天卫抓来,无非是报仇发泄而已。 但他没想到,自己踢到了一块铁板,踢得双脚鲜血淋淋。 吴猛见徐也说得斩钉截铁,根本不像作假。 他不由迟疑起来。 毕竟在斥候暗探方面,撼天司是要比他们专业利索得多。 几名撼天卫蹒跚地从牢中走出,其中两位伤重垂危,已经命悬一线。 徐也冷声问道:“是谁向他们动用的刑罚?” 管牢狱的几名官兵,本来脾气就很暴躁,见撼天司的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这么嚣张,不由血气上涌,咬牙切齿道。 “是老子,怎么了?!只恨没早点把他们全打死。” 徐也冷漠地哦了一声,手一挥命令道:“小飞,去叫邓翼带人过来,把这几个人押走,关进司狱大牢!” “是!” 吴猛从恍惚间醒过神来,硬气一喊道:“你敢!闯进我卫司大牢劫人,还想押走我们的人,我卫司内从来就没这样的道理,也没遭受过这种委屈。” “以前是没有,往后你们慢慢就会习惯的。” 徐也话锋一转道:“这位卫镇抚大人啊,你知不知道,知府大人有一个小儿子? 知府对小儿子十分溺爱,恨不得把全世界的金银财宝都送他,天天把他捧在掌心上,” 吴猛怒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这个混蛋为什么突然提到了知府? 徐也惋惜地叹了一声:“可惜啊,知府的小儿子死在了火狐妖的手中。知府大人日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 今日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火狐妖的同类进了你们卫司内。若是让知府大人知道,你们阻扰撼天卫抓捕火狐妖同类。 恐怕你们瑶州卫在州府内的地位,会更雪上加霜吧。” 吴猛脸色暗了下来。 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吴猛,你杀害平民冒领剿匪军功,剥削百姓敛财,罪状累累! 之所以还能好好活着,是因为你们卫指挥和副指挥,觉得你还有点用,能够驱使。 但一旦你惹出麻烦,令瑶州卫利益受损,四面树敌,他们是很乐意把你扔到万箭丛中当挡箭牌的。” 徐也意味深长地看了吴猛一眼,冷漠转身离开。 七名撼天卫互相搀扶着,紧紧跟在徐也身后。 吴猛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紧握着拳头,从手心滴落出一条血线来。 第78章 鱼都上钩了! 就这样,徐也闯了一趟卫司,不但领走了自家的弟兄,还把对撼天卫用刑的几名官兵给抓了走。 卫司的官兵们心头窝着火,憋屈不已,手中的长枪蠢蠢欲动,几乎控制不住要把撼天司的人给扎成马蜂窝。 “住手,让他们走!” 吴猛强忍怒意,喝止住属下的官兵。 他眼见那帮人远走越远。 随后,徐也那略带嘲讽的声音飘过庭院,传了过来。 “既然瑶州卫抓捕不力,那我们撼天司就帮个忙,把典国暗谍抓到司狱里去,不用谢!” 吴猛幡然醒悟过来。 对,典国暗谍! 虽然不知道瑶州城内潜伏暗谍是真是假,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真在瑶州城,还被撼天司的人先抓起来,那就惨了。 进了恐怖的司狱,暗谍再出来,肯定会在他们的重刑下胡乱攀咬,到时大事不妙。 自己一定要有行动,必须先抓住暗谍,才有扳回一局的机会! 吴猛一念至此,大喊:“来人!” “卫镇抚大人,属下在!” “派一批擅长匿踪术的,全天候给我盯着撼天司的衙门,他们的人去哪,有什么行动,一样不漏给我汇报!” “是。” 吴猛咬牙一拳砸去,把身旁有高又厚的一座院墙给砸了一个对穿。 “别得意,我们的交锋才刚开始,徐也你会付出代价的!” …… 众撼天卫跟随徐也回到府衙,刚才的经历都宛若做梦一般。 即便是像燕小飞和邓翼两人,知道身前的这位副统领大人,向来有在绝境中独辟蹊径的能力,还是觉得惊心动魄。 这次的举动稍有不慎,就会被扣上一项项大罪,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徐也不但做到了,自身一点罪名都没沾上,反而让吃亏的瑶州卫陷入被动。 大家都是心潮澎湃,扬眉吐气! 至于那七名撼天卫,咬牙忍着剧痛,噗通噗通齐齐跪地。 七人正色起誓道:“往后,我们的小命就是大人的了,愿为大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徐也把几人扶起道:“小事,不用挂怀。身为你们的副统领,自然要护你们周全。” 七人一听,眼中蒙上一片热雾,心潮起伏感动不已。 虽然徐也让他们“不用挂怀”,可他们眼里的誓死之意越发坚定。 徐也命邓翼把那几名官兵扔进司狱,又对七人道:“散了吧,先去养好伤,这几人会交给你们处置的。” 至于,司狱中的那几名瑶州卫官兵,就如一群斗败的公鸡,耸拉着脑袋。 他们很恨撼天司,尤其是恨徐也。 但他们都凄楚,瑶州卫内绝对不会有人,像徐也这样,为了属下的小命来闯一次撼天司衙门。 “看押好他们。” “是,徐大人!” 徐也一边松着筋骨,一边走出了司狱。 过道长廊的梁上,灰影一闪。 一名暗桩落在徐也背后的阴影里,单膝跪地道:“大人,飞阳宗的人有动静了。” 徐也闻言点头,露出一丝笑容。 另外一条鱼也正式登场了啊,来得正好! “说吧。” 暗桩道:“来人是飞阳宗一名长老,名叫王全。他是大大方方地进了城,住在了城东的有间客栈里。” “哦,这名叫王全的长老,有什么动静么?” “他一直就待在客栈里,从来没有出去过。” 徐也思索起来:“不太对啊,飞阳宗肯定是派遣了一明一暗两拨人进城,这王全估计只是用来吸引注意力的。” 暗桩狐疑道:“可是其他的暗桩同僚,以及司卫眺望楼上的弟兄们,都没有发现别的可疑人员啊。” 徐也挥手道:“你先下去吧,我心里有数。” 徐也走到院中,抬头一看。 这时辰,陈雄山应该还和瑶州卫的副指挥李阅山在一起。 两人估计正在五湖楼举杯畅饮,阔谈雄才大略,只求一醉方休。 这飞阳宗想把陈家占为己有,自然是要调查陈家背后的势力。 所以,飞阳宗那一队暗中的人马,应该是跟踪着陈雄山,就藏在五湖楼附近。 出发,前往五湖楼! 徐也领着邓翼和燕小飞一行人出了府衙。 才走出两条街,燕小飞伸过脑袋来,细声道:“大人,有人在跟踪。虽然我不是十分确定,但应该不会有错。” 徐也点头笑道:“知道了,通知暗中的兄弟不要管,假装不知道。就让我们带着那帮鬼祟的家伙,去找‘典国暗谍’吧!” 五湖楼。 徐也走进离五湖楼最近的一座司卫楼,站在楼上的眺望塔,注视街道对面的大酒楼五湖楼。 他往地面一扫,居然也没发现蹊跷,看不出有可疑的人藏在其中。 于是徐也运起墨瞳,世界在眼眸中变得灰白一片。 灰白世界中,普通人的气息衰败微弱,修行者的气息旺盛跳跃如火。 至于善于隐藏的人,则会把气息压缩。 初看之下和普通人没有差别,但气息凝而不动,稳固如山,在墨瞳之下却无所遁形。 发现可疑人员了! 一人在茶馆,一人在街面的沟渠旁,一人装作乞丐,一人身处五湖楼中。 他们分明都在注意着,顶楼那间开阔雅间里的陈雄山和副指挥李阅山。 应该就是飞阳宗暗中的那一批人马。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这四人,但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知道他们就够了。 徐也在燕小飞耳边吩咐了几句。 燕小飞顿时拍着胸膛笑道:“好勒,这事包在我身上。” 于是乎在某一条街道,有几名撼天卫在经过一株高耸叶茂的树木时,开始抱怨起来。 几人抱怨副统领有些专横跋扈,为了和瑶州卫比拼高下,居然狗拿耗子去抓什么典国暗谍,能潜伏进来的暗谍肯定都是高手,这完全是不把兄弟的命当回事…… ……别以为去了一趟卫司的监狱,拎几个人回来就能收买人心了之类的。 当然,几人在抱怨中,不小心会透露那几名“典国暗谍”的位置。 树上一动,似乎是有风吹过,那缕“风”纵墙过院,落在卫镇抚吴猛的面前。 吴猛听完大喜,连忙调兵排阵,准备来个瓮中捉鳖,捕杀四名典国暗谍。 第79章 好戏开场 徐也站在高耸的司卫眺望楼上,这一刻,他离湛蓝的天空很近。 头上白云悠悠,脚下的好戏也即将开场。 吴猛这个人,在阴谋诡计上,脑子肯定是运转不开的。 但至少在抓人围捕的这样的事情,倒不会蛮横胡来。 他先派出了四队出哨好手,伪装成百姓平民,时散时拢,朝着那四人悄悄摸摸接近。 那四人身为飞阳宗十夜罗之一,也很是敏锐,登时就察觉到不对。 但他们都沉住了气,静观其变,等确定那四拨人是来针对自己时,刹那就如黑箭射日,轰然拔地而起! 街道也从这一瞬间开始,乱糟糟起来。 那些卫司内的出哨好手们,也一个个弓身暴跳而起,直扑目标而去。 四夜罗眼神冷冽,袖中伸出幽黑森冷的利爪。 利爪如死神镰刃般,尖啸一掏。 只听得哗啦一声,立即便有出哨好手们被掏中,肠子、五脏六腑碎肉洒了一地。 但就这么稍微一耽搁,四周便有银甲寒光闪烁而来。 官兵们接成严密军阵,一步步推来,街道上如有雷声在闷滚作响。 卫司的官兵从各处涌现,把持着要道,逐渐呈现合围之势。 十位夜罗如果全聚合在一起,从漫漫官兵中杀出去不是问题,但他们太过谨慎,只派了四位到五湖楼露面。 这四位夜罗,此刻都是身陷重围,各自为战。 他们的身子拉成一道道残影,如惊燕般闪来突去,手中的幽爪所到之处,掀起了一片片血雨。 一时之间,官兵的呼喝声,百姓的惊叫声,各人出招的暴喝声,以及墙和地面的崩裂声混杂在一起。 整条街道都乱成了一锅粥。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五湖楼上的副指挥李阅山。 他从五湖楼一步踏出,漂浮在半空中。 身旁的罡气薄薄柔柔的,飘渺不可见,仿佛在空中张开了一双巨翅。 徐也看过去,眼神一凝。 五品灵空境! 这瑶州卫的卫副指挥是五品境界! 六品时的罡气锋芒毕露,到了五品罡气可凝可散,可锐可柔,甚至可以漫漫地陈铺开去,如有灵性般弥漫到四周。 五品的修行者,已经可以踏空而行。 如果说九品,是普通人向修行者踏出的第一步。 那么到了五品,陆地上的芸芸众生,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脱离地面,飞临到空中,傲视群雄。 此时,李阅山一双慧目冷冷扫视着街道,把乱糟糟的局势尽收眼中。 他的眉头深深皱起,显然心情十分不好。 这一阵子,卫指挥去了长临城,瑶州卫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他的身上,忙碌不已。 就连陈家在瑶州城冒出头来,他都没有时间去过问。 今儿才清闲了一天,陈雄山也很识相地备了重礼找上门讨好,李阅山的心情总算愉悦了些。 但他没想到,饭才吃到一半,就被人给打扰了。 真当我李阅山没有脾气么?! 李阅山见街道上有四人飞速逃窜,脸色一冷,往下俯冲而去。 在他的原位置上,一声爆响,罡气炸开,如神炮齐鸣。 李阅山伸手一点,一团白茫茫的罡气直接把一名夜罗的胸膛轰穿。 他锐角折身掠起,在电光白影中闪向第二个…… 李阅山一指一个,如催命的阎罗般,在短短片刻间,四位夜罗就像是小鸡仔,毫无还手能力就暴毙当场。 李阅山吼道:“瑶州卫李阅山在此,哪里来的宵小,敢如此放肆?” 声音远远传开去,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远方,有两道人影隐进人群,想偷偷溜走。 李阅山冷笑一声,背后喷射出罡气,人直接横掠过两条长街,把那两人拎到空中一捏。 两朵灿烂的血花,在人群的头顶绽放。 徐也收回视野,五湖楼这一场戏,已经接近落幕了。 而另外一场戏,需要自己亲自出马了。 有间客栈。 顶层四楼的上房内。 飞阳宗的长老王全,结束了盘坐状态,他起身看着繁华的街道,长叹了一口气。 大长老简直是过于谨慎了。 十夜罗偷偷潜伏进来就行了,什么撼天司的暗桩,什么瑶州卫的探子,我呸,根本就发现不了嘛。 何必让我来吸引什么注意力,实在太无聊,太枯燥了! 王全心痒难耐,不由想起了城中碧烟楼的姑娘们的面容。 那些姑娘们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说话也很好听,个个都是人才…… 王全抹去嘴边口水,开门准备出去溜达一圈。 隐约间在左侧的窗台上,好像出现了一只猫脸。 是客栈内的掌柜养的猫么? 不对,那是…… 砰! 窗扉炸碎。 一只毛绒绒的猫影窜进屋内,猫将军双剑直取王全胸膛。 王全惊吓之下,浑身黑气萦绕,凝成一道黑甲,挡在胸前。 双剑自然没有对他造成伤害,但还是被猫将军手上的巨力给撞飞出去。 “哪来的妖怪?!” 王全定住身形,身上黑气澎湃,仿佛每一处毛孔都在向外喷涌着黑气。 他的一双眼睛也被黑雾遮掩,整个人仿佛消失在了客栈内,只能见到一片模糊的影子,迅疾攻向猫将军。 这座客栈的顶楼,木墙和窗体,粉碎崩飞,不断传出哐啷啷的响声。 客栈下一群人喊出一片惊叫,纷纷逃离开去。 如果在外人的眼中,在这间只剩下几根歪斜顶梁柱的上房内,就宛如黑气的海洋,肯定是王全占据上风。 徐也墨瞳一扫,便见猫将军快如闪电,在黑气中飞来窜去,灵活到王全难以招架,身上大汗淋漓,伤痕累累。 王全察觉到暗中有人窥探,他黑气一凝,化作两道巨大的黑拳,轰开猫将军,随即喝道:“什么卑鄙小人躲在暗处,有种现身出来,看老夫不一掌轰碎了你的头盖骨。” 徐也背依靠着无人的偏巷,不由翻了一个白眼。 白痴! 静静看着猫将军收拾你,我在一边偷懒不香吗? 那王全怒极,咬断了舌头,舌头鲜血飙射,他一口把鲜血吞进肚子,估计是要燃烧精血发动什么威力大涨的功法。 其实以猫将军的实力,要胜过这位才初进六品的王全,完全不是问题,但徐也估算了一下时间,另外一枚棋子也快到了,便不再袖手旁观。 徐也周身的金罡如神兵凛冽,身形掠起,直冲向客栈顶楼。 第80章 鹬蚌相争 徐也掠进客栈内。 身上金罡撕开滔滔的黑气,直刺向王全的后背。 王全那几口鲜血咽下肚去,身上的皮如波浪般翻滚起来。 肉体上凸出一块块经络纵横的血肉,肉鼓鼓囊囊地不断抖动,就如活物一般。 王全大喜,正要全力反攻猫将军,忽而背后一冷。 他回头看去,却见一点金芒撕开了黑气,直直贯穿而来。 “卑鄙小人,终于敢露面了么?!” 金芒中,映出徐也一张冷峻淡漠的脸来。 徐也冷道:“连我的宠物都打不过,你在装什么呢?” 这一点金芒的速度和锐利程度,都超脱了王全的想象。 金罡! 王全的脑海里只来得及闪烁过这两个字。 他不及开口,也无法理解像猫将军这么强悍的妖怪,居然只是宠物! 随即,金罡就飙射而来,直接洞穿了他的身体,送他魂归九泉而去。 在鲜血绽开于黑气回缩中,王全轰然倒地。 徐也蹲下身去,一只手探进他的衣襟内开始搜括。 先是搜括出了几张哭魂符。 还有一根黑沉黑沉的箭,箭杆上刻着几个蝇头小字。 “斩魂箭。” 斩魂箭么? 不错,有了这东西,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好办了。 徐也起身,凝神往远处的街道一看,另一颗棋子也来了。 这一颗棋子,自然就是瑶州卫的卫镇抚吴猛。 徐也通过撼天卫的抱怨,传递给吴猛的消息,不仅仅是五湖楼前那四夜罗的位置,还有一个虚构的典国暗谍窝点。 吴猛好大喜功,也急缺功劳揽身。 其实,他对于自己击杀平民冒领军功,灭门小乡绅敛财的事,根本就不慌。 因为他明白,就算卫指挥和副指挥知道也无所谓,他的上司就没个干净的。 但他怕的是自己做错事,损害了瑶州卫的利益,也惹怒了上司,偏偏他前不久就连连犯过类似的错。 所以,吴猛急需要向上司证明,他是一个有用的人。 不然就真如徐也所说,一旦瑶州卫出了事,他就只是一块被扔到万箭丛中的挡箭牌。 吴猛见五湖楼那边局势已定,便匆忙赶了过来。 他抬头见那客栈顶楼已经是一片狼藉,不由心里一突。 莫非是撼天司的人先来过了?! 吴猛惊诧之下,不疑有他,飞身而上。 他刚飞进四面透风的破烂上房,便有两股霸道至极的力量轰来! “徐也,是你这混……” 徐也和猫将军两个六品同时全力出手,吴猛猝不及防之下,半点抵挡能力都没有。 他只来得及拔刀。 腰刀也只拔出了半截,人就如断线风筝般被轰了出去。 随即,一根黑箭如影随形,在吴猛惊恐的眼神中,箭头上仿佛浮现出一只狰狞的恶鬼。 斩魂箭扎入吴猛胸膛,身上呲呲呲冒着黑水,魂魄被黑箭污浊腐蚀。 吴猛脸色惨败痛苦,张着嘴,表情定格下来。 他死不瞑目。 …… 飞阳宗。 一间阴暗的石室内。 四人无声跪地。 他们是令飞阳宗自家弟子都闻风丧胆的十夜罗,现在却只剩下四人。 平日里如鬼魅般冷漠的脸上,此时却满是愤慨,紧紧咬着牙。 大长老祁烈阴晴不定地道。 “只是先去探听下消息,谋而后动,怎么会这样?” 一名夜罗道:“是陷阱,瑶州卫设下的陷阱,陈家背后扶持的实力就是瑶州卫!” 四夜罗把今日的遭遇一一道来。 从他们的角度来看,李阅山故意在五湖楼设宴款待陈雄山,目的就是为了引他们露面,而且早就把卫所的官兵埋伏在周围。 “瑶州卫,李阅山?” “绝对不会出错的,大长老。” 祁烈咬牙问道:“王全呢?” “王长老也死了,身边还有一具瑶州卫狗官的尸体。肯定是瑶州卫设下的圈套,两边同时动的手。” 祁烈的脸色阴寒下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名夜罗吞吞吐吐地道:“最可气的是……” “说!” “瑶州卫的混蛋,把我们诬陷成典国暗谍抓捕。” “典国暗谍?” 祁烈一张老脸气地一抖:“好大一顶黑帽子!看来瑶州卫是蓄谋已久啊,早就把我们视作眼中钉了。 扣上典国暗谍的帽子,是想联合各类官府力量围剿我飞阳宗么?!” 祁烈怒发冲冠,疾闪出了石室。 他凌空漂浮,须发张扬,衣袍鼓舞。 在黑夜中,身边萦绕的团团朦胧罡气,使得祁烈看起来像是一尊散发着宝光的恶神。 祁烈死死盯向瑶州城的方向。 “好好好!好个瑶州卫,好个李阅山,好一番算计,是当我们飞阳宗无人,会任由你们折辱么?” 祁烈喝道:“去取血魔刀来。” 四夜罗齐齐跪地恳求道:“大长老万万不可啊,不要忘了宗主的前车之鉴……” 祁烈眼中如凝寒冰,呵斥道:“去取来,我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而另外一边,瑶州卫的李阅山又何尝不是震怒万分。 飞阳宗长老王全的斩魂箭,还钉在吴猛的身上。 李阅山并不在乎吴猛的性命,但哪怕吴猛只是瑶州卫的一条狗。 这条狗的的生死,也应该掌控在瑶州卫自己人的手中,而由不得别人来插手放肆。 他飞阳宗敢在瑶州卫自家的地盘上杀人发火,这不是在狠狠打他的脸么? 李阅山又想起匿藏在五湖楼旁的几名夜罗,更是气得胸膛起伏不定。 飞阳宗这是在派人监视我李阅山的一举一动么? 莫非,他们还想要我李阅山的性命?! 往日里,飞阳宗和瑶州卫也不是没磕磕碰碰过,但也从来没敢这么放肆啊。 李阅山心思已定,连夜在卫司内点兵,又给各县送去消息,让各处驻扎的千户所,也抽调一部分兵力过来,齐聚瑶州城。 李阅山准备动手,一是真怒了,二是要向外界证明,这瑶州城内能说上话能办好事的不止是一个撼天司。 是夜,徐也坐在府衙的屋顶瓦面,听着卫所官兵四处调动的声音。 目前统领魏乾闭关,如果飞阳宗向他发难的话,他还真不是那么容易招架得住。 现在好了,鹬蚌相争,自己这渔翁可以暗暗得利。 不过,徐也向来不喜欢膨胀。 他冷静一思索,想到这件“祸水东引”的计谋中存在着太多的漏洞。 第81章 万禽聚灵伞 要说促成瑶州卫和飞阳宗大动刀戈这件事情,其中最大的漏洞,便是关凌两家。 关凌琰两家的家主,他们都知道陈雄山背后的人就是徐也。 虽然两人都保证过,最近半个月只管自己的事,当一个埋头的鸵鸟,别的事一律不会干涉。 但以防万一,徐也还是让暗桩悄悄盯着两家。 等瑶州卫和飞阳宗拼红了眼,就算明白到底是咋回事,也为时已晚。 反正,我徐也向来是诚实守信,不善撒谎,事儿都是他们自个误会的。 事后,李阅山如果还有命来问责的话,也无关紧要。 这是他们瑶州卫自己主动接的锅,我也没有按着他们的头,逼迫他们去抓什么典国暗谍吧。 合情合理,凡事都是要讲道理的。 当然,讲不了道理的事情,那就得讲拳头了。 说到实力,徐也不由想起李阅山凌空而立,蔑视脚下芸芸众生的模样。 五品灵空境…… 这些天,徐也闲暇时也一直在抓紧修行。 他已经点亮十三个图录,修行速度是原本的十四倍。 按道理来说,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可以突破到五品了。 可是每每到了紧要关头,身子明明就要脱离地面的桎梏,踏飞临空。 却总是差那么一点,好像整个人被什么东西牵绊住,剪不断斩不开。 这种糟糕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在海水中憋得快要死了,眼见就要冲出海面,大口呼吸到新鲜空气了,结果一头撞在该死的空气墙上。 不行! 不突破到五品,在李阅山的面前,终究是没有十足的底气。 目前李阅山正在调集兵马,等他集合卫所兵力,兵围飞阳宗的阳山,怎么也得一两天的时间。 趁着这段时间,自己必须要想方设法突破到五品境界。 徐也掏出从道士张琦那得到的罗盘。 罗盘的同心圈上还有一半的莹莹光华,应该是还可以使用一次。 只是自己左走右走,磁针就是没有反应。 徐也没有办法,收回了罗盘,打开神魔商店,瞧瞧里面是不是又刷新了什么好东西。 首先是一枚回神丹,是保持神智和意识清醒的丹药,自己有神魔不灭心经,完全用不上。 另外就是一柄长虹悬身剑,自己也没练过剑诀,暂时用不上。 徐也把目光投到第三件物品上,名叫万禽聚灵伞。 这是一把黑色的大伞,伞面绣着淡金色的珍禽飞鸟纹路。 看了一眼大黑伞的用途,似乎是可以让五品境界以下的人,也短暂拥有踏空而行的能力。 只要激活伞面的飞鸟纹路,便仿佛有万禽振翅,能领着自己迎空翱翔。 但每次的使用时间很短,若是强行翱翔导致自己气力衰竭,这把伞在失控之下,会疯狂吸取天地元气倒灌己身,届时就会被挤压成肉泥。 徐也顿时产生了一个危险又大胆的想法。 自己不如故意使万禽聚灵伞失控,借助汹涌的天地元气冲击五品? 若是寻常时候,徐也会稳妥着来。 但是,那五品灵空境的李阅山,在街道上暴起杀人的景象,已经深深印自己的脑海里。 另外,飞阳宗里肯定也会有五品的狠人。 自己不能短时间达到五品,始终是没有安全感的。 试试……那就试试吧! 这一把伞,兑换需要十神魔点。 自己本来神魔点就有盈余,加上点亮猫将军的八点,目前有十八神魔点。 兑换! 徐也握着大黑伞,骑着白虎煞披星戴月来到一片崇山峻岭当中。 他也不废话,直奔主题,把浑身力量猛然灌进黑伞内。 刹那间,万禽聚灵伞荒呼呼就转动起来。 伞上的灵禽飞鸟仿佛活过来,双眼射出青色光芒,发出清越悠远的长吟声。 徐也运起墨瞳看去,大黑伞上就如有一个巨大漏斗,海纳百川般狂吸鲸饮,令空中的狂风猛灌而下,就仿佛要把正片天地都吸下来。 嗡! 以徐也为中心,四周树木被强压挤得纷纷向外斜倒。 草丛仿佛被一只只无形的手拔出,像利箭般四散射走。 而处于漩涡中心的徐也,有一种泰山压顶,万箭噬心的感觉。 这只是片缕的天地威压,就展现出了恐怕的难以承受的力量。 要知道,等修行到了三品真元境,才会开始吸取天地元气,初步勾连天地威能。 自己一个六品巅峰,就借助天地元气来突破,确实有点冒险。 幸好,万禽聚灵伞抵住了大部分的威压。 但绕是如此,徐也还是渐渐感觉不支。 原本身旁的草木十分茂密,这会儿已经是光秃秃一片,泥土也一股股往下陷去。 徐也浑身笼罩的厚实罡气,顷刻间就出现一条条裂缝。 他只觉得头脑眩晕,眼前模糊一片。 天地都暗了下来,自己似乎身陷入无边黑暗。 此时,头上好像有一道重锤不断敲击着,身体上则是系着几百根韧丝,不断拉扯,要把自己四分五裂。 呲啦! 一声裂帛响起,连万禽聚灵伞也要破碎开来了! 关键时刻,徐也的眼前忽然一亮。 并不是他眼前的景物亮起光芒,而起心头绽出了亮光。 一瞬间,所有的罡气都猛然一收缩,这些刚硬锋锐的罡气被压缩成一个白点。 极细的白点。 砰! 下一瞬间,罡气轰然蓬松开,柔韧罡气铺满身体,又向身外的空中源源不断铺去。 徐也脚下一轻,人如劲弩般迎空暴起,。 在他飞起踏空的那一瞬间,万禽聚灵伞发出一阵悲戚的长吟,被轰成了一团齑粉,伞底下炸开一个三丈方圆的大坑。 徐也一头冷汗。 自己这要是晚一点到五品,也被轰成肉泥了。 真险啊! 一想到天地威势的可怕,徐也心头便对三品真元境更为向往。 不过三品还远着呢。 徐也收回久远的念头,身形往前疾冲。 林间呼呼作响,如有狂风刮过,徐也化作一道白芒穿过丛林上方。 五品,这也是人类脱离地面蝼蚁的层次,第一次仰望着更近的天穹! 他眺望着远方天际,看着脚下起伏山脉,豪迈万分,忍不住想要放声长啸。 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大晚上就不要扰民了,这荒郊野岭就算没有民众,那打扰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 五品,终于到五品灵空境了! 第82章 小狐狸 万禽聚灵伞闹出的大动静,惊得林中野兽纷纷四散而逃。 一只好奇心满满的小狐狸,反而跑过来,从茂密的树叶间探出脑袋。 小狐狸挠了挠头上淡黄色的毛发,奇怪地道:“咦,明明有听到万禽齐吟的声音,这边应该热闹得很啊,怎么这么冷清了。” 小狐狸跳下树枝,来到被轰出的大坑旁。 她伸出毛绒绒的手指,放在嘴里吸允着,似乎思考着什么。 一个声音从树林上方悠悠传来:“小狐狸,你是在找我么?” 这小狐狸当即大惊失色,一颗小脑袋频繁左右探视。 她惶恐道:“有妖怪啊……啊不对,我好像就是妖怪!” 徐也无奈摇了摇头。 这小狐狸开了灵智,会思考能说话,就是脑容量小,怎么傻乎乎地。 他俯视着林间的小狐狸,咳了一声,提醒道:“你往上看。” 小狐狸闻言抬头。 只见月色下一人迎空漂浮,长衫猎猎作响,如神临下。 小狐狸的一张小脸,登时充满惊惧:“是坏蛋……你肯定是飞阳宗的坏蛋,坏蛋又来了!” 她双脚一抬,疾速转身回头逃窜,不料一头撞在了一棵树上, 小狐狸苦恼地揉了揉头,也顾不及疼不疼,开始拼命逃跑。 一边逃一边悔恨地念念叨叨自语。 “就该听爷爷的话,不能晚上偷偷溜出来。完了,碰到飞阳宗的坏蛋,我小清牙的小命要没了!” “我看起来像坏人么?” 徐也一笑,瞬间飞近过去。 小狐狸被突然出现的人脸吓得一怔,一张狐脸有点懵,不由自主喃喃地道:“你像坏人,也不像坏人。” 她从怔神中清醒过来,又开始一蹦一蹦疯狂逃窜。 徐也漂浮在半空中,不紧不慢跟随其后,问道:“为什么像,为什么又不像?” “坏蛋都是凶神恶煞的,你比较好看,应该不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爷爷说,夜晚还到处闲逛鬼鬼祟祟的人,肯定就是坏蛋!” 徐也见这小狐狸明明害怕得要命在疯狂逃窜,却还偏偏和自己这个“坏蛋”一来一去闲聊,觉得滑稽又好笑。 他便打趣道:“那你也在夜晚闲逛,还鬼鬼祟祟躲在树林间,你是坏蛋么?” 小狐狸一愣。 “这话有……有道理,可是,小清牙才不是坏人呢。” 这只叫小清牙的狐狸,看着前头出现一片山涧后,狐脸上终于露出了喜色。 她心道,终于要到家了。 可以摆脱这个坏蛋了! 小狐狸奋力一跳,却一头撞在空气中。 被她撞中的那片空气,就如水面般,产生一层层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 小狐狸急了:“快开门,是我,我是小清牙啊!” 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传出来:“晚上了,谁来都不行!” 小狐狸双眼中噙着泪水,急地跺脚道:“是因为我小清牙的爷爷,你们才能有这一片栖息之地的,快开门!” 里面的声音有点暴躁道:“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谁让你贪玩出去。最近飞阳宗弟子都跟疯了一样,你是想让大家都被抓走,去祭炼那柄血魔刀么?” 小狐狸顿时手足无措,进不去,身后又有“坏人”跟着,一想到此便哇地大哭起来。 徐也伸手,摸到小狐狸的头上。 说起来自己撸过老虎和狼,这还是第一次撸狐狸。 小狐狸浑身如触电般,吓得呆呆站定不敢动弹。 过了好久,感受到头上的手也没别的动静,她这才抬起头怯弱地道:“你……你想做什么?” 徐也笑道:“当然是做一个坏蛋该做的事情,你且看着。” 徐也一运罡气,浑身暴起璀璨金罡,朝前轰去。 身前又产生一圈圈涟漪荡漾起来,水波纹一般的空气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那涟漪来回荡漾,马上就要把口子封住。 徐也便抓住小狐狸,闪电般飞了进去。 眼前的景致一变。 刚才,前方分明是一座潮湿葱郁的山涧,踏到内里,却是一座奇异幽深的森林。 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 树上挂着一盏盏灯,就像萤火虫般散发着暖黄的光。 一间间由藤条编织成的小房间,挂在高高的树枝上,随风飘动摇摆。 森林间,有许多小妖怪在到处飞奔。 大多数都是狐狸,也有别的动物。 一只猴妖正在枝条间跳来荡去,脚下一只猪妖刚把一截香蕉塞进嘴里,便被猴妖抢了去。 硕大的仓鼠从地下钻出,正用大板牙磨着果子。 居然还有人类的小娃娃,光着屁股在地上爬来爬去。 林间和谐的一幕,令徐也微微一呆,就如误入桃花源那般宛若身处梦中。 但和谐之中,又透露出一丝古怪的气氛,说不清道不明的。 忽然,徐也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跨越极远的距离,从森林深处扫视到了自己身上。 徐也回视过去,那道目光便立即消失了,隐遁不见。 林间的各类小妖怪,看着徐也和小狐狸,都是大惊失色地喊道:“小清牙是叛徒,小清牙带飞阳宗的混蛋跑进来了!” 小清牙才抹干眼泪,闻言又抽着鼻子抽泣了起来。 “没有,才没有……” 顿时眼前一片鸡飞蛋打,到处都是动物的影子在跳跃跑动。 不一会儿后,两道火光如长龙般,悉悉索索地跑了过来。 一群妖怪们,个个都是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兵器,将徐也和小狐狸围了起来。 “杀掉这个人类,对了,小清牙要杀掉么?” “是小清牙把人类带进来的,她是叛徒,把她也杀了吧。” 一些妖怪们,起初听到连小清牙都要杀,脸上还十分诧异。 可气氛一热烈起来,众妖的呼喊都振振有词,便也坚定地加入杀伐大军中。 连那几个人类的小娃娃,明明是天真无邪的模样,却也充满兽性地拍手笑道:“杀了,都杀了。” 小清牙委屈无比,只能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往后挪着步子。 徐也正要把小狐狸护到身后,忽然听到妖怪们纷纷喊道:“清巍那个老不死的来了。” 哗啦啦。 妖怪们虽然神情嘲弄,但还是退开身子,让出一条道路来。 一个佝偻着腰,拄着拐杖,满头白毛的老狐狸走入了场中。 小清牙连忙跑过去,一头扑进老狐狸的怀中:“爷爷!” 老狐狸清巍抚摸着小清牙的脑袋,又看向徐也道:“不用怕,先跟我来吧。” 徐也也不知老狐狸叫自己去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黑暗中,有几道影子盯着徐也道:“新鲜的肉食送上门来了,去通知一下炙大人!” 第83章 狐神九参 徐也跟随着老狐狸清巍的脚步,穿过一群愤怒敌视自己的小妖怪。 两狐一人向着古森的深处走去。 很快,眼前就出现了一棵十人合抱的巨树。 有木制的梯子,一圈圈沿着巨树盘旋而上。 梯子上都长满了青苔,一踩上去,就会吱呀吱呀的声响。 有一种随时会断裂,自己要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感觉。 身后,一大排火把绵延跟了过来,小妖们都死死盯着徐也,仇恨至极。 徐也道:“这儿的小妖们,都想把我扒皮抽筋,不知老人家叫我过来做什么?” 老狐狸清巍稍停一下,才道:“您是瑶州城内撼天司的大人吧?” 徐也眼神一凝。 自己这次青衣长衫,便装出行,不显山不露水的。 这只老狐狸却一眼看穿我的身份,有点东西啊。 也不知是对撼天司了如指掌,还是从我的举止言谈分析得出来的。 徐也无意隐瞒身份,便笑道:“既然老人家知道我是谁,那么肯定也知道撼天司的职责是扫除妖魔鬼怪,那就更不该带我进来了吧。” 徐也心头也颇为好奇,不知道这只老狐狸究竟意欲何为。 但他怡然自得,丝毫不慌。 反正自己现在是五品境界,随时可以踏空而起,破开屏障远去,不至于身犯险境。 老狐狸清巍幽幽叹息一声,并不言语。 这一声叹息,一听就知道很有故事。 徐也看向小清牙,又笑道:“该不会是觉得我这一路上,都没有伤害过这只小狐狸,便以为我不会心怀恶意吧?” 那小清牙缩着毛绒绒的身子,张着好奇的眼神,通过老狐狸的臂弯间,悄悄瞅向徐也。 不料徐也忽然回视过去,一狐一人对视起来。 吓得小清牙小脸一红,连忙把头深深埋进老狐狸的怀中,不敢再看。 清巍叹道:“这只是其一而已。” 不多时,两狐一人走到高处木台。 这木台是由一根根粗细长短不一的枝干搭建的,给人随时都会崩塌的感觉。 一间间青木房间围绕着木台,层层叠叠镶嵌在巨树中。 徐也扶着高处的木栏杆,往下一看。 树底的火把连成一片,照出一张张凶恶的兽脸来。 它们似乎正兴致勃勃地商量着,用什么方式把自己吃掉比较好。 “就水煮吧,人类的肉又嫩又滑,水煮才能原滋原味!” “不行,烤起来吃才带劲,配上胡椒、葱、盐,隔壁的小妖都馋哭了。” 妖怪们流着口水,兴奋地举起手中刀剑。 老狐狸清巍摇头道:“下面的这些小家伙们,不是什么威胁。大人你应该留意一只叫炙大人的火狐。” “炙大人?” 徐也想起自己一进到屏障内时,立即有一道目光跨越茫茫距离,投到自己身上。 那目光仿佛是要窥探自己的什么秘密,令人浑身都不舒坦。 老狐狸转身走进屋内。 听声音,他似乎在瓶瓶罐罐中找着什么,费了好大劲,才从一个隐秘的角落拿出一个盒子。 这盒子古旧到边边角角都掉漆了,但盒子上繁复精美,样式给人一种古远的感觉。 徐也不知老狐狸是何意,是要把盒子送给自己么。 还是只是拿出来看看? 这时,徐也见老狐狸清巍眼神悠悠,叹气道:“这片地方得以隐藏,是我清狐一族的祖上高人设下的屏障。 这人和妖之间的隔阂是无法永远消除的,常年厮杀,从立场上也谈不出个对错。 祖上此举,大概只是希望留给我清狐族一片净土吧。” 屏障? 以徐也目前的修行境界,还无法了解设下屏障的能力。 这道屏障,不止是将内与外的世界隔开,更能达到互不干扰的效果。 这项本领,得向天地借巧力才能有所施为。 虽然一旦修行到三品境界,就可以去吸取天地间的元气,但恐怕还是远远不够的。 这么一看,这清狐族的祖上是出过大能的。 至于老狐狸提到的对错立场,他能跳出本身狐妖的身份去看待问题,已经是眼光高远,实属不易了。 “我清狐族日渐凋敝,但承蒙祖上庇护,有这么一块地方自由自在生活,不与人争,也不被人所干扰。 但愿望总是美好的,妖与妖之间又何尝能太平相处呢,直到……” 徐也知道老狐狸说到了关键处,忽地一个木杯递到了自己的眼前。 原来是小清牙怯生生地递来了一杯她碾榨的果液。 徐也抿了一小口,也不知是什么果子,汁液很苦涩,但他还是大大喝了一口,这才放下,继续听着。 “直到有一群火狐住了进来,一切就发生了突变……” 徐也听到“火狐”两个字,兴致就更浓了一点。 前阵子的瑶州城内,就有一群火狐妖作乱。 那火狐把一条街烧得干干净净,死了不少人,其中还包裹瑶州知府的小儿子。 说起来,正是徐也前去天溪楼赴宴路过、并击杀了飞阳宗长老张琦的那条街。 诸多事情也真是奇妙,都仿佛被一根根无形的线连起来,因果循环不息。 “这十几只火狐住进来后,把这些温驯的小妖们培养的暴戾无比。 那些火狐本身就无恶不作,最近洗劫了不少人类村庄。更是胆大妄为,敢跑去瑶州城内去放肆。” 果然是它们! 难怪就连咱们的暗桩找不到火狐余孽的线索,原来就是藏在这儿! 老狐狸清巍嘱咐道:“这一群火狐的头目,就叫炙大人,你千万要注意。” 徐也开始明白老狐狸叫自己过来的意思了。 “你是叫我对付火狐炙大人?” “唉,我本也不愿同族相残,但最近这儿不少同类都悄悄消失了,原来是被这个炙大人送去了飞阳宗,去祭炼血魔刀了。” 清巍把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片温润的玉简。 玉简闪烁着纤滑的光泽,一看就让人产生祥和安宁之感。 清巍把盒子推给徐也:“这枚玉简中,有我祖上流传下来的一门功法,叫狐神九参,浸淫了我清狐祖辈的智慧,希望大人不嫌弃收下。” 自己猜测得果然没错。 这老狐狸清巍,是想以这一门狐神九参为酬劳,请自己去杀掉火狐炙大人,以此保住他祖辈留下的这片乐土。 第84章 炙大人 徐也伸手,摸着内含功法狐神九参的玉简。 他原本还以为,是要把精神力,或者是罡气输入玉简才能激活。 不料一触摸到,脑海中就出现了一只狐狸的虚影。 那狐狸独对天地,傲然而立。 他看着天下百族厮杀不休,奸邪魔祟为祸世间,一身雄心壮志无处发泄,便潜心苦志,把内心领悟一一记下,编成了功法狐神九参。 这狐神九参才编了初版,那狐狸便旧伤复发去世了。 但绕是如此,这门功法中,也不乏对天地的观感和参悟。 虽然自己才初进五品,离三品能吸取天地元气,利用天地威势时还远着呢。 但学习了这门狐神九参,无疑是把向三品冲击的道路给铺平了一些。 徐也心动起来。 毕竟火狐在瑶州城杀人放火,自然和头目炙大人是逃脱不了干系的。 击杀炙大人,本身就是自己的职责啊。 这波买卖稳赚不亏! 徐也看向清巍道:“让我这么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敌人,去对付你的同族,老人家你不后悔么?” 清巍摇头道:“当初收留火狐时,我未曾料到会有目前这么糟糕的局面。 但我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因为后悔是最无用的东西。 所以今日也是如此,事情已经是缘分使然水到渠成了。 我若再迟疑,我孙女俩迟早都要被火狐炙大人抓去,成为祭炼血魔刀的冤魂。” 清巍这话说得极为洒脱,不拘一格,令徐也生出些许敬佩之心。 徐也把玉简握在手中,点头道:“好,既然老人家这么不见外,这事我应了。” 他正要去询问这炙大人的详情,一声沙哑的声音,却从下方远远传来。 “清巍你个老不死的,别以为这地方是你祖上留下的,就想勾结外人害死我们。赶紧带小狐狸一起滚下来受死。” 徐也神情一冷。 嘿,这白吃白住的,还能这么心安理得地骂人。 也是很稀奇了。 徐也从木栏杆上伸出脑袋一看。 树底下站着一只狐狸,身上毛发如火纹般闪闪发亮,正叉着腰,一副很嚣张的样子。 那火狐盯着徐也笑道:“你就是送上门的肉食么?长得倒是细皮嫩肉的,味道肯定相当不错吧。” 徐也懒得跟喽啰废话。 “我赶时间,叫你们炙大人出来受死!” 话一落音,徐也就拔了刀。 刀从手中激射而出,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斩了下去。 就如一道奔疾的寒光,穿破火狐可怜的防御。 那火狐露出讥笑,本来想笑徐也太不自量力。 但刀已经瞬间斩至。 它还未来得及开口,这一刀就直直穿过它的胸膛。 刀上力量未卸,继续拖着它的身子往后倒飞,直到横插入一根树干中。 刀刃上有鲜血一滩滩滴落,并伴随着火狐凄楚的惨叫。 一刀决定胜负。 那些小妖们都神情一窒,它们手中的刀剑,本来是准备把徐也大卸八块去煮了吃的。 此时吓得连忙把兵器藏到背后,四处假装看风景,准备开溜。 这一刀,徐也故意没有直接取了那火狐的命。 这是因为同一个火狐的图录,只能点亮一次。 自己当然要收一个实力强劲一点的火狐,给的神魔点也更多。 这个更多的神魔点,指的当然就是炙大人了。 说曹操曹操到,远处火光一亮,一个阴沉的声音先发而至。 “让我看看,是哪个不知轻重的傻子,在此大放厥词!” 四只火狐抬着一顶高高的轿子,神气活现地停在树底下。 这顶轿子通红透亮,好像里面藏着一尊火神。 坐在其中的也是一只火狐,正闭着眼,他一身火纹跳跃不息,耀眼夺目。 身上罡气若隐若现,竟然也是个五品。 看来这个差事不是很好办啊。 好在酬劳很满意,另外,也能试试自己这个初进五品的战斗力。 火狐炙大人饶有兴趣地问道:“你用的是斩雪十三刀,是撼天司的吧。敢一个人闯过来,你是魏乾?!” 徐也摇头:“不是,我叫徐也。你喜欢的话,可以叫我徐爷。” “既然不是魏乾,那就简单多了。” “如何个简单法?” “瑶州府的撼天司,本大人只忌惮魏乾一人,其余的人嘛……” 火狐炙大人做出一个手捏头盖骨的姿势,笑道:“据说人类讲究合身而葬,你跪下喊一声炙大人,我给你留个全尸如何?” 徐也站着不动,一副我就默默看你装的模样。 这时,火狐炙大人看到了徐也手中的玉简。 它眉头一皱,浑身火纹翻滚。 “好啊,清巍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我早就听闻过你祖上有一门狐神九参,藏在一枚玉简中。 以前问你,你总说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现在就这么便宜地送给一个外人?” 炙大人神情冷了下来:“识相点,自己递给我!” 徐也拿着玉简晃了晃,在炙大人以为他要丢下来时,很欠地往怀中塞去。 “自己来拿么?!” 炙大人豁然站起,眼中燃烧起怒火。 “够了!你别想要一具全尸了。现在你唯一的价值,就是成为这儿的美食!” 炙大人身上根根毛发竖起,成了一只火红的怒狐。 它拍开轿子旁的四只火狐,自己连着一整座轿子一道冲起。 那桥子迅速极快,瞬间就到了徐也的眼前。 顿时,徐也就有一种刀割火烫般的窒息感,不由地略微吃惊。 炙大人从轿子中探出双手,巨大的狐爪虚影一上一下十指相扣,准备一举捏死徐也。 徐也从间隙处踏空飞走,如隼一般滑翔而过,抽出树中的斩雪刀。 他转身返回,挺身和炙大人对拼了几招。 几刀下去,却总有一种无处下手,处处受制的感觉。 徐也心思一动,似乎是这只火狐和桥子存在着紧密联系。 徐也便故意卖了一个破绽。 那炙大人一喜,果然抓住了这个机会。它座下的桥子顿时四分五裂,又一块一块合围,如同牢笼般把徐也关在里面。 炙大人张嘴一吹,轿子中火光大起,炙烤着其中的一切,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树下的一群小妖一阵欢呼,又流起了想吃人肉美味的口水。 小清牙却一脸慌张,惊惧地躲到清巍的背后,不敢再去看。 清巍安慰道:“怎么了,怕他会输么?还不一定呢。” 小清牙藏着脑袋,害怕地点头:“炙大人那么凶那么可恨,他肯定打不过的。爷爷,你请他帮忙,会不会害死了他?” 第85章 故事中的神 徐也被困在炙大人的轿中。 这当然不是一座普通的轿,桥子上火纹遍布,就如炙大人身上一样火色越来越亮。 从火纹中喷涌出炽烈的火焰来,把徐也团团包裹住。 一时之间,徐也仿佛身处火焰的正中心,浑身灼痛不已。 升起的罡气罩,也在火焰的烧灼下,吡剥爆响不停。 有罡气去抵挡烈火的炙热,自然是好受一点。 但长久往下,罡气势必会耗尽,肯定不是什么稳妥之举。 徐也便把罡气在桥子中一团团弥漫铺开来,试图把火焰逼退。 但瞬间,在火焰一空后,两只狐爪虚影却从轿子中出现,硬拍向徐也。 徐也顶着罡气罩硬吃了一击。 罡气罩咔地一响,一阵晃荡,忽明忽暗。 徐也喉咙间一甜,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等等不对啊! 这狐爪如果是从外面拍进来的,那么轿子本身也会受到伤害的。 这股力量,好像是从轿子中凭空冒出的。 其实也不算凭空出现,而是在轿子和招式间互相转换。 徐也明白了过来,炙大人和轿子是紧密相连的,说是融为一体也不为过。 它和轿子一攻一守,一守一攻,转换不息,丝毫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 难怪了,自己攻击炙大人时,总感觉处处受制,无法酣畅淋漓施展开拳脚。 徐也留心一看,果然在狐爪一消失后,火焰就漫漫地逼迫过来。 身处轿内的他只要一吸气,便仿佛有一团火焰顺着气管进入五脏六腑,难受得很。 炙大人开始穷追猛打,连施猛招。 轰! 轿子猛烈一撞,撞得徐也浑身罡气又暗淡起来。 有火焰顺着罡气罩裂缝爬进来,烧得徐也毛发卷曲,一片滚烫,皮肤上呲呲呲冒出一片雾气。 不能再拖了! 炙大人的力量在本身和轿子来回转变,看似能打得对方措手不及,眼花缭乱。 但缺点也很明显,自己来个假动作迷惑一下它,趁机反击! 半空中,炙大人感受到轿子里的罡气弱了不少。 它大喜道:“早知道现在,刚才还不如乖乖给我跪下,也少了这顿折磨!” 生死悬于一线的徐也,心头已经有了办法,便冷静下来。 他记得自己六品突破到五品时,罡气会猛然一缩。 此时他依样效仿,把罡气缩成了一个白点。 愚蠢! 炙大人冷笑。 它趁着徐也把罡气撤回身内,正是防御薄弱之时,狐爪猛然出现,合力往下一扣,尖锐的狐爪刺向徐也头颅。 它几乎想象得到,徐也被抓得脑浆四溢,痛苦惨嚎的模样。 但徐也等的就是这一刻。 身内白点变成金点,金点砰然炸开,化作金罡从四面八方轰向轿子。 这是……这是金罡! 炙大人大惊! 这个混蛋,居然修成了五行罡气的金罡! 炙大人感到不妙,他几乎把所有的力量都积蓄在狐爪中,争取一举把徐也拍成肉泥。 于是,桥子就变得脆弱许多。 炙大人连连变招,再把力量涌回轿子,想把徐也碾死在其中。 呼! 轿子内外,都是火光大盛,呼啸当空,把天空都烧得通红。 但是已经晚了。 一点金光绽放而出,徐也已从火中踏出,拔出了刀。 炙大人变了脸色,想把轿子召回,继续人桥合一,向对方发起狂攻。 徐也要的就是一一突破,哪能让他得逞。 “喜欢玩火么?我也会!” 徐也斩雪刀一亮,炙心火刀斩出,空中燃烧起丝丝缕缕的空明火,一齐掉头汹涌奔向炙大人。 炙大人下意识运起罡气护体。 徐也便在瞬间变幻招式,刀刃猛颤,火色更亮更澎湃,暴伸出一丈长的火罡。 徐也双手持刀,举过头领,携着澎湃火罡一刀劈了下去。 火色映在炙大人那针尖状的淡黄瞳孔中。 它的心刹那收缩,心头一片骇然。 这是……这是火罡?! 五行罡气他居然修出了其二,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怪胎?! 炙大人升腾起了悔恨之意,可是已经太迟了。 徐也凌空暴劈而下,一刀斩裂了炙大人的护身罡气。 刀光的余势弹进炙大人体内,带起一股热腾腾的鲜血。 炙大人惨叫一声,从半空跌落下去。 “炙大人!” 地面的几只火狐惊声尖叫,震惊不已。 那炙大人半空折身,还想飞向轿子逃遁。 徐也一鼓作气,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松开手中刀柄,一招“激雪”,刀化作流星射去。 炙大人惶恐地运起残存罡气,抵挡住这一刀。 它不由怒喝道:“混蛋,我已经投靠了飞阳宗,你就不怕飞阳宗么?” 徐也欺身而上,一拳打得它嘴歪牙飞,剩下的话半点都说不出来了。 “飞阳宗是个什么东西,自身都难保了,还敢拿飞阳宗来吓唬我?” 炙大人咬牙道:“胡说,祁烈长老血魔刀前所向披靡。他一定会为我做主的,你敢杀我试试?!” 徐也冷笑道:“像这种奇怪的要求,我这一辈子都没见过。那好,我满足你!” 徐也施展八臂神猿拳,疯狂地砸向火狐炙大人。 砰砰砰! 一拳又一拳…… 每一拳都叠着八道暗劲,拳头如雨,暗劲如潮。 炙大人被打得身上没一块完整的地方,哀嚎不停。 每一拳砸在它的身前,背后却有一个个拳印凸出。 一番猛拳施展下来,炙大人已经是有出气没进气了。 徐也便不再浪费时间,甩手一刀斩向它的眉心。 炙大人在弥留之际,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不由地浑身战栗。 它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它完全无法理解的话。 “少装逼,你还能多活两分钟。” 片刻后,从炙大人身上飘荡起一缕黑色飞烟,钻进徐也的眉心。 “恭喜点亮火狐图录。” “神魔点加10。” 徐也打开系统图录,果然点亮的是带着轿子的火狐炙大人。 他眼见几只火狐正在夺命狂奔,便从炙大人的尸体上抽出刀。 既然已经点亮了一只五品火狐,也拿到了神魔点,剩下的弱鸡火狐就无所顾忌了。 徐也罡气一涌,人化作淡白残影追了上去。 手起刀落间,一只只火狐身首异处。 躲在清巍背后的狐狸小清牙,感受到在一声声惨叫后,周围寂静了下来,这才敢偷偷伸出脑袋去看,心头仍然很怕看到的是徐也的尸体。 她那担忧的小眼睛看去,瞬间呆住。 便见徐也凌空而立,刀上火焰吞吐,照耀着他飘扬的长发和青衫。 就像狐族故事中的神一样。 第86章 灵狐参风 徐也还刀入鞘,收回弥漫的罡气,轻飘飘落了地。 他扫视了一圈旁边的一大群小妖:“老人家,需要我把这些白眼狼也都一一收拾了么?算事后优惠,不要钱。” 这群小妖们,一直都把徐也当美味的肉食,手中举着的刀剑就是准备大快朵颐用的。 此时早吓得劈里啪啦的,兵器掉了一地,一个个地都跪伏着不敢起来。 老狐狸清巍摇头道:“多谢大人,不用了。火狐一族清理掉了,我有信心把它们都变回原本温驯的样子。这片祖辈留下的乐土,就不要再沾染鲜血了。” 徐也摸着怀里的玉简,既然收受了清巍的酬劳,那就遂了他的愿吧。 “好。但我丑话说在前面,若这些小妖们,哪怕是只有一个敢出去为祸,我不介意把他们全都变成我的神魔点。” 清巍虽然不懂神魔点是什么东西,但也明白徐也要表达的意思。 “那是大人的职责,自然如此。” “那好,事已至此,这桩交易也就两清了。咱们立场不同,不去谈情分,只谈个合作愉快。我便不在此多待了,有缘再会,告辞!” 清巍赞许地点着头。 心道,此人的实力虽然自己看不透,但自己若向他坦诚,他也不会遮遮掩掩,能赤诚相见,比许多虚伪的人类要爽快多了。 即便是不同族,不同立场,也能融洽合作。 清巍便以人类的拱手礼送别道:“大人直爽,我必定会约束族人同类,让它们不会出去作乱。” 徐也以同礼拱手回之,转身就要走。 那小清牙不知什么时候鼓足了勇气,从清巍背后走出来,清脆地道:“你不是坏蛋,你是一个好人。” 呃…… 徐也扶着额头,颇为无奈。 这小家伙怎么还在想坏人好人的事情呢? 好人坏人就那么重要么? 嗯,你是一个好人…… 听起来怪怪,总感觉自己被一只狐狸给发了好人卡。 徐也回头,看着小狐狸赤忱的眼神,便不客气了。 他当即伸出双手,很不规矩地摸着小清牙的头,疯狂撸了一把狐狸。 这小家伙红着脸缩着脖子,却不闪躲了,眼中湛湛有光。 徐也怒搓了一把狐狸的小脑袋,过足了手瘾,这才大笑而去。 “清风明月一杯酒,三笑两言恩怨休。” 他人已远去,声音却传过来回荡不息,振聋发聩。 清巍拍手道:“好才情。” 徐也出了清狐族的领地,这才尴尬地挠了挠头,“话说我刚才念叨的是啥玩意?” 管他的,反正自己又不是穿越成了秀才,不需要劳什子的诗歌才情。 深夜。 中云街灯火点点,整条街道都笼罩在清水般的月色下。 徐府。 徐也沐浴了一番,又吃了点东西填饱了肚子,登上府内主楼的阁楼上。 登高望远,他吹着风,望着黑夜间半睡半醒的瑶州城。 万籁俱寂之中,徐也拿出了怀中的玉简。 要说这一门狐神九参,还真是十分奇特,它并没有功法口诀,只有功法的意蕴藏于玉简当中,等待着人去参透。 本功法所涉繁杂,颇有风牛马不相及的感觉,但却很是精妙。 每次一摸到玉简,便觉得天广地阔,生灵渺小,不由生出畏惧之心。 这狐神九参,第一参叫做灵狐参风。 恍然间,徐也看见一只狐狸站在狂风当中。 狐狸岿然不动,似乎在静静悟着什么。 下一瞬间,狐狸的身影飘入风中,随风晃荡而起,飘逸而落,轨迹不可捉摸。 徐也正想捕捉狐狸的身影,忽而,那只狐狸从风中钻出,伸出闪烁着幽寒光芒的爪子,朝着他迅猛抓来。 徐也心头一跳,正要躲开,这才想到只是玉简中的狐狸幻影罢了。 但他转念一想,如果刚才面对的是真真正正的敌人呢? 似它这般从风中进出,伸出神鬼莫测的一爪,自己很可能已经被撕得鲜血淋淋了。 徐也驱走心头的寒意,便也开始感悟起来。 楼下的风变得更急了些,漫上阁楼来。 呼呼呼…… 风响不息,风从头发,从身躯,从指尖,一一滑过流逝,却不可挡,不可捉摸。 徐也心有所动,尝试着学玉简中的狐狸,消逝于风中。 他身影拉成一道白芒,速度极快,但速度越快,在风中碰撞产生的动静也就越响。 速度快,对付比自己修为低的,自然就会很方便。 毕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在对方未反应过来时,就迅速一击毙命。 但遇到同品,或者修为更高的对手,他们早已把罡气铺展在空中。 自己一动,对方都会有所感应,踪迹就很难真正隐藏起来。 徐也飞回阁楼,看着玉简入了神。 看来这狐神九参,即便是最简单的第一参灵狐参风,也是没那么好领悟的啊。 紧接着,徐也又在风中来来回回几个飘摇,即便身法很敏锐,却没有玉简中狐狸虚影那种妙意无穷的味道。 徐也收起了玉简。 虽然屡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但徐也并不会有什么挫败感。 越难领悟,反倒越说明这门狐神九参的精深,的确是汇集了清狐族祖上的智慧,是心血之作。 而不是清巍随便拿个什么东西,一番吹嘘来糊弄自己的。 府衙。 清晨,大殿门口的麒麟石像,才沐浴到第一缕晨曦,一帮撼天卫属下,已在殿中恭敬地等待徐也过来了。 如今,徐也让燕小飞接手暗桩,让邓翼接手各处司卫楼,即便他不在,只要不出大事情,整个府衙都可以正常运转。 徐也一踏进大殿,便问道:“李阅山那边情况怎么样?” 燕小飞道:“他连夜从各千户所抽调了官兵,在上卫所本部,一共调集了三千多人,开拔去了阳山。” 徐也点头,有道:“那飞阳宗呢?” “飞阳宗如临大敌,也在积极紧张得筹备中。” 李阅山动作快,一点都不奇怪。 不过飞阳宗嘛,徐也原本以为他们会化整为零,把弟子一个个散到山林野岭中,以袭击猎杀为主。 徐也没想到,飞阳宗居然想和瑶州卫的军队硬碰硬? 他正思索着,又听见燕小飞说道。 “大人,清晨府衙收到一封奇怪的书信,是给大人你的。但上面没有落款,不知是谁寄的,我们也不敢私自拆开来看。” “奇怪的信?” 徐也伸手接过,从沉黄色的信封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第87章 青玉门 一般来说,这种不署名的信件,大致会分为两种情况。 第一种呢,就是写信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者是在忌惮什么,只得隐藏自己的信息,以此来浑水摸鱼。 第二种,就是喜欢打哑谜,故弄玄虚,随便写几个字,就让你抓耳挠腮去理解意思。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在瑶州卫和飞阳宗正要血拼时,这封书信及时地送到了自己的手里,其中是必有蹊跷的。 管他呢,反正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徐也拆开信封,抽出其中折叠的信纸。 他一眼扫过,把内容尽收眼里,发现这封信的情况是属于那两种中间。 这封信极为简短: 今日酉时,须眉山上,徐也副统领过来一聚吧——青玉门。 书信中的措辞很是短净,甚至是冷冰冰的。 落款处只写着青玉门,并不言明具体的事情。 从平静中的笔触中,透露着一股子霸道不容拒绝的意味。 意思就是,别问我是谁,也别管是什么事,今日酉时,必须来须眉山! 须眉山…… 徐也念叨着这三个字。 青玉门把会面地址选在须眉山,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多年前的瑶州府,撼天司还未在此设下衙门时,州府一片混乱,民不聊生。 青玉门是瑶州府当之无愧的第一宗门,身为瑶州府的霸主,一言出,各宗莫敢不从。 所以,当撼天司到瑶州府初设衙门、想掌控话语权时,还和青玉门爆发过剧烈的冲突。 那时,青玉门见撼天司在朝廷中也是四面树敌,根基不稳,居然胆大妄为向撼天司出手。 两方一战,都是损失惨重,撼天司这边殉职的撼天卫,甚至还包括瑶州府的首任统领和副统领。 只是当时,青玉门低估撼天司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朝廷势力的实力,也低估了鸿帝对撼天司的信任。 那会儿的局势越演越烈,势必是要鱼死网破的,大批撼天司精锐驾临瑶州府,准备把青玉门一举清扫干净。 关键时刻,青玉门里一个叫霍明归的人冒了出来,他是当时的青玉掌门熊宗的真传弟子。 这霍明归暗中和撼天司联系,借助撼天司的力量杀师证道,夺取了青玉门的控制权。 霍明归自己成为青玉门掌门后,便开始和撼天司重修于好。 那时的撼天司,自身也是处在风雨飘摇当中,又迫切想在瑶州府扎根,见霍明归诚意十足,便同意下来。 这青玉门虽然是元气大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他们底蕴很丰厚。 这些年青玉门一直不露声色,仍然是州府内不可低估的绝对大宗。 霍明归此人狠绝毒辣,妥协也只是权宜之计,他根本就是想利用撼天司夺得青玉门掌门而已。 当年在和青玉门的厮杀中,殉职的撼天卫同僚,尸首就全部埋在须眉山。 十年一晃过去,在此时此刻,青玉门邀请自己去须眉山一聚。 他什么意思? 至少不是什么好意,有拿捏、警示或者是震慑的意思?! 所以啊,这一份看似寻常实则阴阳怪气的信,也就很意味深长了。 徐也深思片刻,把信扔给燕小飞,吩咐道:“去烧掉。” 邓翼虽然知道徐也的吩咐,向来有自己的道理和考虑,但还是忍不住问道:“直接烧掉,不会错过什么大事么?” 徐也冷笑道:“不会,我虽然从未和青玉门打过交道,但可以肯定,他们不是邀请我过去寻欢作乐的。 用这种淡漠的命令般的口吻,我不喜欢。更况且,他们应该是有所图,想趁势而起,肯定比我们要着急。” 燕小飞点头道:“明白了,我马上去!” 徐也又嘱咐两声:“去府衙门口当众烧,说不定就有青玉门的人在暗中看着呢。” …… 霍明归站在高高的山崖旁。 他抬头,仰望着天穹。 突破到四品后,霍明归总是忍不住,或仰头或俯瞰,去窥探天地间的秘密。 他离三品,又近了一步,离手掌天地威势,也近了一步。 如今四品的修为,在瑶州府内已经是傲视群雄,基本上可以横着走了。 霍明归在突破四品出关后,又听到了另外一件喜事。 瑶州卫和飞阳宗居然准备大动干戈,他嗅准了其中的机会。 霍明归一直雄心不减。 在他看来,青玉门沉寂太久了,久到所有人都快忘记,谁才是瑶州府曾经的霸主。 是时候让青玉门重回视野了。 而不是看着那什么鱼龙混杂的飞阳宗,以及才区区在此立足十年的撼天司,到处耍威风横行霸道。 霍明归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身体冰凉舒爽,他问道:“书信交到撼天司的府衙了么?” 一名亲信躬身道:“掌门,大清早时就已经送过去了。” 霍明归笑道:“好,想必魏乾已经在赶过来了吧。 想当初,我青玉门和撼天司拼杀,他们的统领副统领接连战死。 这样魏乾才能坐稳瑶州府的第一把交椅。说到底,他应当感激我们青玉门才是。” 亲信却摇头道:“那魏乾在闭关,生人勿进,是接触不到的。弟子另备了一份书信,给了徐副统领。” 霍明归眉头一皱:“哪个徐副统领,张规呢?” 亲信解释道:“那张规死在了灿教长老的七尸掌下,新来了一个叫徐也的副统领。” “新来的,能上得了台面么?” 霍明归言语间颇为不快,但眉间又很快舒展开来,喜道:“也好,新来的好糊弄,方便把撼天司拖下水。到时候,就算魏乾出了关也挽救不了。” 霍明归看到了一个良机,他当然不能只让飞阳宗和瑶州卫相互损耗。 更想把州府的撼天司拉下水,深陷泥沼,最好是苟延残喘的那种,久久不能恢复为妙。 那亲信在霍明归一挥手之下,却并未迈步走开,而是有点迟疑地道:“可是……” “吞吞吐吐做什么?有屁就放!” “可是,那位徐副统领,当众烧掉了我们的书信。” “烧掉?” 霍明归先是一呆,随即冷笑一声。 嘿,新来的小雏鸡,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就这么给我来了一个“惊喜”,果然是我青玉门太久没出来活动了么?! 霍明归追问道:“这个姓徐的是什么来头?” 亲信摇了摇头道:“他本身并没有什么来头,是从烈阳县升上来的。不过有人说他是魏乾的亲信,也有人说他是李少居的亲信。” 这时,一名青玉门的弟子小步快跑,跑到山崖旁,恭敬向霍明归行礼道。 “掌门,山门下有一人求见,自称名叫徐也,是瑶州城内的副统领。” 霍明归一怔。 “烧掉我青玉门的信,又自己找上门来,这个小雏鸡玩的什么套路?” 第88章 你配吗?(求月票) 霍明归挥手指示,命弟子去领徐也上到山门中来。 他自己回到宗门大殿,整衣正袍,坐在最前方的掌门玉椅上。 霍明归大开大合坐着,大有一股子冷眼睥睨天下的意味。 不多时,徐也大大方方地跨进殿内来。 霍明归见他神采飞扬,目不斜视,一人处于青玉门一群高手的注视中,居然还能丝毫不怯。 徐也这般大摇大摆走进来,没有表达出对青玉掌门的恭敬,青玉门人的心头都是颇为不爽。 那霍明归的亲信见势,上前讪笑道:“徐副统领,初次见面,在下给你说个笑话吧,不知大人能否赏耳听听?” “洗耳恭听。” “鄙人前不久养了一条狗,那狗可是威风嚣张得很啊,我在的时候,它居然敢追着老虎去咬。 但我不在的时候呢,它连一只小白兔都怕,只能瑟瑟发抖躲在墙角,大人你说好笑不好笑?” 这人是在骂徐也狗仗人势,装模作样呢。 那亲信话毕,全场都是哄堂大笑。 霍明归也眯着双眼,带着笑意盯向徐也。 徐也面上不动声色,心头不屑道。 堂堂的当年瑶州府第一宗,只能靠拐弯抹角当阴阳人来骂人显威风了么? 徐也在殿中站定,微微一笑道:“霍掌门,我今儿收到一封阴阳怪气的书信,署的是青玉门的名。 你也知道,我们撼天司斩妖除魔,很遭恶人恨的。 说不定是哪个邪祟鬼怪,动了什么歪心思,想冒充你光明正大的青玉门行诬陷之事。 为了不闹出误会来,我这才特定过来问一声哈。” 霍明归也不傻,他自然听出徐也是把青玉门,形容成了在动歪心思的邪祟鬼怪。 但明面上,徐也又赞了一把青玉门光明正大,让人驳斥不是,赞同更不是。 好个牙尖嘴利! 霍明归眼中的阴狠一闪而逝。 他忽而哈哈大笑道:“徐副统领当真幽默啊,大人到瑶州城走马上任,我青玉门却未有表示,实在失礼啊。” 徐也也慨然大笑道:“霍掌门客气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不用见外。” 两人对视之间发声大笑,声若洪钟,场面一度十分“融洽”。 霍明归收了笑容,指着殿外若隐若现的须眉山,叹息道:“时间过得真快,十年前的事都仿若发生在昨日。 你司的统领、副统领,以及诸多撼天卫,还埋葬在那座须眉山中呢。 匆匆浮生,人如蝼蚁,时光无情啊。所幸,我青玉门一直在此屹立不倒。” 霍明归这是把撼天司形容成蝼蚁,被他青玉门碾死在须眉山下。 同时也是在警示徐也,你一个新来的副统领,安分点别拽别生事! 徐也如何能听不出来? 徐也心头冷笑一声,嘴上唏嘘地道:“青山埋忠骨啊,前辈们舍生取义,死得其所。 我辈应当收到鼓舞,必当更为勤勉去斩妖除魔,还世间一个清平盛世,朗朗乾坤啊! 但说到一个‘义’字,就不得不提到霍掌门您了。您当初为了大义,何等果决英武,斩师父于剑下。 我听闻霍掌门那师父,从小将您收养门下,传道授业,在外人看来,您和师父只是师徒名分,但其实情分堪比父子啊! 霍掌门为了正道大义,为了瑶州府的安稳,痛心疾首泪斩恩师,何等的舍己为人,何等的正义伟大啊!” 徐也的声音越发高昂激动,在殿内来回传荡不息。 他表面上夸霍明归深明大义,实则在骂他欺师灭祖,人神共愤。 一时之间,殿内寂静得可怕。 青玉门的弟子们都吓得身体绷直,低下头去。 他们呼吸也放得轻微起来,小心翼翼的,生怕触怒了自家掌门。 霍明归击杀恩师熊宗,强夺青玉门掌门的事,在门内绝对是第一禁忌,谁都不许提,谁也不敢提。 可这么一位瑶州府的副统领,一人前来赴约,居然还重提旧事。 他怎么敢?! 霍明归的脸霍然沉了下来,他眼中的冷光,就像两把斩人的刀,凛冽射出。 徐也扫视了这一帮人的表情,故意装作不知。 他心道,少在我面前阴阳怪气的,就你们这水平还想当老阴阳人骂人? 你配吗? 当然,徐也并不是不管自己生命的安危,在这儿瞎特么横。 他敢来,主要是依仗两点。 第一点,他还在烈阳县任代巡令、前去荒血镇抓人时,兑换了一件神通道具灿莲化身,还有一次使用机会。 有此物傍身,即便四品高手出手,就算他无力还手,但想跑却完全不是问题。 第二点,其实青玉门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在此关头,分明是想把撼天司拉进厮杀的洪流中,然后让青玉门坐收渔翁之利。 这些都是徐也玩剩下的东西,他能不明白么? 殿上,霍明归终于压下心头的怒火,挤出一丝笑,想回归正题。 不料徐也眼明手快,当即打马虎眼道:“都说霍掌门乃当世人杰,如今徐某亲眼见过,果然名不虚传。 可惜啊,徐某公务繁忙,不能与霍掌门举杯畅饮,就先行一步了。” 徐也一拱手,转身就走。 殿内青玉门人都怒目而视,他在此放肆一顿,就想这么轻松地走掉?! 霍明归的亲信,更是愤愤不平,就要前去拦下,却被霍明归一摆手,挥退下去。 霍明归看着徐也一步步走出大殿。 他的脸色很难看。 这位徐副统领来一趟,是想警示我青玉门,千万别打撼天司的主意么? 呵,横是横,但脑子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啊。 自己的计划不可能变,但看来手段要变了,要变得更血腥更酷烈了! 霍明归冷道:“派个人过去,在半路上杀掉他。” 霍明归的亲信早看徐也不顺眼了,此时不由大喜,但同时也忧虑道:“掌门,他来了一趟我青玉门,就死在了半路上,会不会引起撼天司怀疑和猜忌?” 霍明归不以为然地道:“他在殿上说的话,已经是针锋相对了,恐怕心头早洞悉我们的想法了。 其实嘛,大家的目的都是昭然若揭的,只是包着一片脆弱的纸而已。 在都不想戳破的状态下,就和他玩玩吧,不留下证据就行。” 霍明归眉头上的阴霾逐渐消散,他起身笑道:“他从这儿回瑶州城,必定是要经过阳山的山脚,那儿恐怕瑶州卫和飞阳宗已经杀红了眼。 在那个地方杀掉他,大有文章可做,他撼天司想不掺和进乱局中来,都难了呐!” 亲信又问道:“掌门,派谁去?” 霍明归回想着在殿上时,徐也一直提防着,运用着锋锐的罡气护体,谨慎得很。 他的罡气是很锋锐,似乎是向所有人宣告,自己很不好惹,这行为简直是幼稚得可笑。 如此看来,他顶多是一个六品巅峰。 但保险起见,还是派遣一个五品的长老过去杀掉他,已经是对他的看重了,此事必定会手到擒来! 霍明归命令道:“让萧春来萧长老去,萧长老不是偷学过飞阳宗的化血魔功么?妙极妙极,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第89章 化血魔功 徐也从青玉门的山门出来,飞速窜进了深山当中。 他见左右无人,便掏出了怀中的罗盘,罗盘上的磁针仍是震颤不已。 刚才在青玉门时,罗盘的反应最为猛烈。 看来,罗盘是感应到了青玉门的什么东西。 具体是什么还无从得知,日后要好好留意一番,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 此事倒不急,徐也便又把罗盘放入了怀中。 他这一路疾飞,很快到了阳山周边。 一呼吸间,扑鼻而来,便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只见山下的野岭间,尸体一具一具地躺着,鲜血洒得到处都是。 官兵的盔甲浸泡在鲜血中,发出慑人的冷光。飞阳宗的黑衣也烂作一团,和血肉混合在一起。 光看一眼,就不难想象到厮杀有多惨烈。 如果单论个体的修为实力,飞阳宗肯定是要比瑶州卫官兵高的。 但在人数上就远远不及了,才区区千人出头。 另外,瑶州卫的官兵们擅长的就是军阵和冲杀,在万箭齐发之下,七品血气罩都直接给你射成筛子。 至少要到六品凝罡,才敢说在乱箭丛中来去自如。 但就算整个州府,又有多少六品?! 所以,飞阳宗选择就这么和瑶州卫硬刚,简直是出乎了徐也的意料。 徐也记得在清狐族领地时,一直听到狐狸们提到过,飞阳宗在祭炼什么血魔刀的事,莫非与此有关? 徐也抬头看去。 远远的阳山山头,黑气萦绕,正如怒魔狂舞。 忽然徐也耳朵一动,他收回视野,往某处一瞥。 “出来吧,都跟了我一路了。我脚下的这个地方,不正是最好的伏杀地点么?” 阴暗处,一个蜷缩的人影微微一动。 青玉门的长老萧春来心头一凛。 他发现我了?! 掌门不是说,他顶多只是六品巅峰么。 这没道理啊,莫非他是在故意诈我? 徐也言出之时,一刀已经劈了出去。 呼地一声…… 林间叶动,罡气雪亮。 照亮了躲在树叶间的萧春来那张惨白阴鸷的脸。 萧春来一惊。 这个小混蛋,既然知道自己已经被我青玉门追杀,就该诚惶诚恐赶紧去逃命,安敢在此放肆?! 萧春来身影飞出,就如一只扑翅的大鸟,横掠而下。 他身上的罡气,绵绵不断地铺展开去,人顺着罡气疾速一掠,双拳朝徐也捣出。 萧春来的手臂上,从血肉中伸出一块块白骨甲片,层层叠叠护住双臂。 徐也刀罡暴起,一刀斩下。 咚! 刀斩在萧春来双臂上,只发出一声闷响。 白骨甲片上有了一丝丝裂缝,但居然没有被直接劈裂。 真硬! 徐也不知道这萧春来修的什么功法,这血肉上的白骨坚硬非凡! 他当即变幻打法,施展八臂神猿拳,一道道暗劲叠起来,隔着白骨甲片,轰泄进他的体内。 萧春来也不是善茬,运劲抵抗。 砰! 两劲相撞,两人错影分开,往后倒飞。 他们都是下意识间一半罡气护身,一半罡气化形轰向对方。 萧春来这才感受到,徐也的罡气也是细致柔韧,开始弥漫在四周。 他瞪大了眼,心头诧异。 这小混蛋居然让掌门看走了眼,他也是五品?! 看来,掌门的谨慎是对的! 好,我只要杀了他,那就是大功一件,能换得掌门更多的青睐。 萧春来不再藏着掖着,直接施展出了化血魔功。 他双臂伸展,肚皮往外一鼓,以肚脐眼为中心,身上的皮如海浪般一起一落,不断翻滚开去。 咕咕咕…… 奇怪的声音响起,萧春来肉体上凸出一块块热气腾腾的血肉,血肉上筋膜经络纵横,鼓鼓囊囊地不断在抖动着。 这一幕,让徐也产生了一种熟悉感。 他记得自己在有间客栈内,击杀飞阳宗的长老王全时,王全就运过这种功法。 当时王全还要咬断舌头,以精血催动发功。 这人随性而为,这门功法的精纯肯定是远远高于王全的。 短短片刻间,萧春来血肉膨胀,不由长成了一丈半高的恶心血巨人。 徐也心想,既然他个头变大,那必定会相当迟钝,便一边用身法游走,一边疾速出刀。 但没想到这萧春来反而更为灵敏,速度更快,一拳一拳追着徐也轰打。 他每一记巨拳打出之前,全身的肉囊都一收缩,再猛一膨胀张开,产生了的巨力压得空气吱嘎作响。 轰! 巨拳之下,空气闷炸开来。 徐也刚刚掠过去,脚下就被一拳轰出一个大血坑。 他即便是有罩气护体,罡气被余力刮到,拍得一颤一颤的。 好险! 徐也心头一寒。 这大胖子灵活得过分,这不符合基本法啊? 徐也往四周一看,地上的一具具死尸居然动了起来。 倒不是尸体真的活了过来,而是从尸体身上飘出了一丝丝血气,以萧春来为中心,织成了一张血网。 于是,这个臃肿灵活的巨人,便在血网当中如鱼得水。 徐也连忙拉开距离,施展出天雷摧日手,一只闪烁着雷光的罡气大手,在萧春来的身边忽然出现。 天雷摧日手,打的就是猝不及防,直接一击之下把人捏成肉泥。 但五品修行者,罡气铺展开来,这一招就不再是防不胜防了。 萧春来咧嘴露出血腥的笑容,两拳把罡气大手给轰碎了。 他长啸一声,手臂上的白骨甲片一片片飙射出来,封锁徐也的去路,随即两个巨大拳头猛砸过去。 徐也凝聚罡气,咬牙接住。 罡气如爆裂般飙散开来,徐也人直接被轰得暴退不停,连撞了三棵树后,才勉强卸下去势。 但浑身骨骼却如移位了般,疼痛不已。 “给我去死!” 萧春来呼啸间,漫山遍野的尸体上,血气更为浓厚,形成一道道密不透风的血墙。 看来,青玉门选择在此处劫杀自己,不单单是因为想栽赃给飞阳宗。 还有便是,这儿满眼尸体,更利于他的化血魔功施展开来。 徐也看着到处都是血气拉起的墙,好像连风都透不进来。 风? 徐也眉头一挑,想到了灵狐参风,不由若有所思。 这儿几乎是感受不到风的状态,但风是无处不在的。 他思索间,刹那醍醐灌顶。 灵狐参风,不单单是教人隐藏在风中的身法。 它让人模仿风的轨迹,却又不能去仅仅依赖风的本身。 无风少风,难道它就会失效么? 不,我才是风的本身啊! 徐也明白过来,他狂猛催动罡气,罡气四处奔涌,刮起一阵阵急风来。 他随风而荡,身法诡奇飘逸,犹如消逝在了风中。 自己似乎是领悟到了!至少是初步领悟了狐神九参中的灵狐参风! 徐也一喜,开始准备反攻。 第90章 孟老 “人呢?” 萧春来一愣,他明明看到徐也就在眼前的。 可是一眨眼间,四周都只有风声呼呼响,人却不见了。 此时萧春来背后一痛,原来是挨了一刀。 “抓到你了!” 萧春来忍痛嘿嘿回头,两只巨手朝徐也捞去。 徐也身影一滑,如敏捷的灵狐,在浮光片影间闪走。 萧春来开始焦躁起来,他讨厌被人玩弄的感觉,内心极为不安宁,短短几个瞬息,身上又中了几刀,哗啦啦流下一大片血水。 “混蛋,混蛋,说了赶紧给老子去死!” 萧春来怒极咆哮。 不经意间,一顶轿子忽然冒出,那轿子上还坐着一只凶恶的火狐。 萧春来一懵,咬牙接招。 不料那一狐一轿的力量来回变幻,诡异得很,他全力出招之下,全身被伤势牵动,逐渐应对不暇。 一点金光乍起。 金光忽而又隐藏进风中,再出现时,已到了萧春来面前。 萧春来大骇回身,却又被背后火狐滚烫的火掌拍中,而身前的金罡也飙射而至,直接洞穿了胸口。 “啊……” 萧春来惨叫起来。 徐也一招得手,连忙掏出从张琦身上搜括的符纸,往萧春来胸口前后一贴,先给他止了血,又立即封住他的要穴。 萧春来重伤落败,浑身都是软绵绵的,动弹不得之下,不由怒道:“小混蛋,你有种就把我直接杀了,老子不会眨一下眼睛!” 徐也嘿嘿笑道:“现在就杀掉你,实在太便宜你了。放心吧,你还能活一段时间,毕竟还大有用处呢。” 萧春来咬牙道:“士可杀不可辱,青玉门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呵,你倒是承认得很痛快嘛。 不是想伪装成飞阳宗的人杀我么? 徐也阴笑摇头道:“不不不,你怎么能是青玉门的人,你明明就是飞阳宗的人嘛。走,先回瑶州城,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萧春来一看到徐也脸上的阴笑,浑身如坠冰窖,冷颤不已。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混蛋,一人就敢进到青玉门的大殿来,还一直都是镇定自若,成竹在胸,他是不是有什么诡计? 萧春来惶恐不安,被徐也扛了起来,就这么一路回到了瑶州城。 徐也大摇大摆走进了瑶州城的城门。 萧春来伤势惨重,鲜血流了徐也一身。 百姓见此怪样,都是拼命惊呼逃走,唯恐闪躲不及。 司卫楼的同僚一见是自家副统领,便汇聚了几队人马,前来将徐也拱卫起来。 “见过徐副统领!” 徐也点头回应,扛着萧春来一路回了府衙。 府衙大殿中。 燕小飞和邓翼一直都是惴惴不安,心绪难定。 徐也一人去了青玉门,万一出现了什么差错怎么办? 此时,两人看到徐也大步流星走来,都凑上前去大喜问道:“大人,你这扛着的是哪个倒霉蛋?” “没什么,只是青玉门的一个长老而已。” 燕小飞和邓翼对视一眼,虽然都觉得在神通广大的副统领面前,任何事情就应该见怪不怪了,但还是夸张地瞪圆了眼睛。 独自去了一趟青玉门,不但自己毫发无损回来,还把人家的长老半死不活给抓了回来? 堂堂的一个青玉门,颜面何在啊? 徐也把萧春来扔到地上,吩咐道:“好好看着,别让他死了,此人大有用处!” “是!” 徐也往内里走去。 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自己果然是勾起了青玉门的杀心。 既然都想在不捅破窗户纸的情况下玩,那好,你青玉门切记要做好万全准备,咱们慢慢玩! 当然,徐也不是一个人玩,更不会傻到自己去扛下整个青玉门。 徐也穿过长廊,越走越深。 深处的庭院,不再是外层那般庄严肃穆,反而是温馨雅致的模样。 很快,徐也就站在一座青瓦白墙的精致小宅院前。 他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但门吱呀一声,自动打了开来。 院内鲜花成簇,竹林石桌,看起来十分雅静。 徐也往前踏了一步,站到院门的门槛上。 立即,从院内奔出一股股凶猛的罡气,就如海啸般怒卷而来。 徐也,就像是大海中的一艘小木船,随时都要被海浪轰得粉碎。 但他咬牙站立。 任凭罡气刮得全身生痛,也岿然不动。 片刻后,那罡气变得柔和,如退潮帮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也这才走进了院落,叫道:“孟老,是我。” 徐也来此要找的人,府衙内都尊称他一声孟老,是魏乾的绝对心腹。 说实话,徐也一直就觉得,魏乾选择闭关的时机很是蹊跷。 大有把烂摊子都丢给自己,他悠闲当个甩手掌柜的意味。 魏乾身为州府的统领,手段一直偏向怀柔。 当然,怀柔也不是不作为,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灭他十八辈祖宗。 徐也可不能让魏乾就这么舒舒坦坦的,有什么事大家要一起扛嘛。 这孟老此时坐在一小片竹林下,正悠闲地饮酒。 他须发皆白,精神矍铄,境界是五品巅峰,但修为十分醇厚,可独战四品。 孟老还有两个六品的徒弟,只要徐也拿下孟老,三人就会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孟老淡淡看向徐也,点头道:“原来是徐副统领啊。” 单论职位的话,徐也是孟老的上司。 但孟老只听命于魏乾,徐也也未必能调得动。 这就是徐也一定要从烈阳县带点人过来的原因。 不过都这种时候了,即便调不动,那就另寻他法嘛。 徐也忽而仰天长叹,悲痛地道:“我今日替魏统领去了一趟青玉门,这青玉门是蛰伏许久,狼子野心暴露无遗啊。” 孟老放下酒杯,倾听道:“哦,怎么了?” 徐也愤愤不平道:“青玉门羞辱我,嘲笑我,我都无所谓。 但他们竟然敢贬低魏统领,把统领大人说得一文不值。 可恨啊,我是因为魏统领的提拔,才能有今日的成就,岂能容他们放肆! 当即我心意难平,便舌战群儒,和他们一一理论起来。” 孟老追问道:“那结果怎么样了?” 徐也怒然道:“他们言语越发不堪,污言秽语齐出。我实在是气不过,便动了手,不小心把青玉门的一名长老打成了轻伤。” “怎么个轻伤法?” 徐也便把萧春来的伤势如实描述了一番。 孟老摸胡须的手停了下来。 这……这是轻伤么? 徐也心里想道,没死都算是轻伤,完全没毛病啊。 第91章 无毒不丈夫 孟老沉默不语。 徐也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总之啊,这一趟和青玉门结上了梁子,全都赖我。 我是不会给魏统领招惹半点麻烦的,哪怕自己身死道消,瀑尸荒野,也会一力承担。” 孟老失笑,看了徐也一眼。 他的这双眼睛,经历了多少纷纷扰扰,一眼就看穿了徐也的真意。 这小子,是在埋怨老魏把担子全扔在他身上。 说他很苦,说他很委屈呢。 孟老细啜一小酒,缓缓道:“徐副统领放心,若真是有人欺负上门来了,我们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徐也眼前一亮,表情立马阴转晴,笑眯眯地道:“孟老深明大义,在下诚心谢过。就不耽误孟老饮酒逍遥了,在下先走一步。” 徐也拱手作别,然后利索转身离开。 徐也才一走,竹林后人影一闪,显露出一男一女两人的身影来。 这两人,都是孟老的徒弟。 男的叫褚济,女子叫柳雪冰,浑身锋芒毕露,都是六品凝罡境。 柳雪冰蹙眉道:“咱们这位副统领,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呢。他惹上了事是真,卖弄感情是真,但是不是真为了魏统领,那就不得而知了。” 孟老笑道:“真当为师老年痴傻,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么?” 柳雪冰问道:“那师父您为什么还要答应他?” 孟老道:“你我虽然都可以只听从魏统领的命令,但毕竟身在撼天司中。 只要这小子愿意,完全可以强行拿规矩镇压下来,命我们出手。 但他没有仗势欺人,更不谈功利,只讲人情世故。 他不求人,反而只诉委屈,我去帮他,便是给他人情,他这是在给我们台阶下呢。 你们啊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小子聪明得很呐。” 两徒弟细细一琢磨,这才恍然大悟。 师父年迈,早视名利如浮云,只求自在逍遥,不受约束,唯一的牵绊,也就只剩下一些人情世故了。 这位徐副统领,只怕在来之前,便想好了种种应对,当真是深思熟虑啊! 孟老又道:“我答应他,不只是如此。这小子敢擅闯卫司的牢狱,把自家的弟兄给带回来。单凭这一点,就足以打动我了。” 这件事情,褚济和柳雪冰也都听说过,那在府衙内传得是神乎其神。 当时两人还不信,便偷偷去了解过,后来才知道,即便故事会有所夸张,但基本都是属实的。 那会儿,两人便不由对他改观,刮目相看了。 孟老笑道:“我虽然老了,但这小子的这份血性情义,和老夫年轻时倒是如出一辙啊,很对我胃口啊。” 孟老拂袖而起,他身影一飘,几步就踏到半空。 孟老如神仙般飒爽飘立着,俯瞰着脚下的瑶州城。 “正好,我也该透透气了,顺便看看这徐小子到底想做什么。” 徐也离开孟老的居所后,来到府衙大殿中。 他把萧春来扔进了一辆坚固的囚车中,又重重锁住,紧接着拉着一大帮属下,开始游街示众。 徐也故意大肆宣扬,声称下午要当众斩首飞阳宗的余孽。 邓翼骑马跟在后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悄悄地问道:“萧春来不是青玉门的长老么?” 燕小飞要比邓翼聪慧许多,他白了邓翼一眼,解释道:“这萧春来,不是伪装成了飞阳宗的人,向大人动手么? 那么大人就将错就错呗,反正我们侮辱的、斩首的人是飞阳宗的,关你青玉门什么事?” 邓翼隐约明白过来,好像两边都是隔着一张大家能戳破的纸,在大做文章呢。 “然后呢?” 燕小飞本来想卖个关子,见邓翼这莽汉急地想要破开大骂,无奈继续道。 “大人说了,青玉门的掌门刚愎自用,猜忌多疑。 无论这萧春有多忠心,都认为他会泄露宗门的秘密,肯定是要来杀人灭口的。 到时青玉门来多少,我们杀多少。反正萧春来是飞阳宗的人,来劫走他的肯定也是飞阳宗人嘛。 我们就这么公然杀青玉门的弟子,青玉门人却只能吃个哑巴亏,连屁都不敢放。” 邓翼终于全明白过来。 这一招简直又毒又绝,一旦施展,对方肯定气到暴毙憋屈到想死。 不愧是令我拍案叫绝的徐大人啊! 下午,徐也准时到了刑场。 这一次的斩首示众闹得沸沸扬扬,明面上嘛,萧春来是飞阳宗的人。 而最近飞阳宗和瑶州卫杀得难解难分,平民百姓也很好奇,不少人都来围观。 徐也大声喝道:“此人乃是飞阳宗逆贼,居然敢半路袭杀本官,还声称要血洗瑶州城,实在是罪大恶极,今日本官便将他斩首示众。” 台下百姓一阵哗然。 这飞阳宗好大的胆,惹怒了瑶州卫,又来挑衅撼天司。 作死啊! 下方也藏有飞阳宗的弟子,是来探消息的。他一眼看去,不由一愣,这根本就不是自己人啊。 便偷偷离去了。 至于混迹于人群中的青玉门人,都用阴毒的眼神看向徐也。 他们看着自己门派堂堂一长老,居然被一群贱民扔菜叶砸鸡蛋,还一直被唾骂,此时像条狗一样跪在那,心头腾起无名怒火。 徐也起身,走上前去。 他蹲下身子,把耳朵伸到萧春来的嘴边。 他一边笑,一边点头,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人群中的青玉门人,终于沉不住气了。 人影重重闪烁,瞬间腾起几十道矫健的身影,如雨一般直接扑杀向萧春来和徐也。 徐也拔刀一劈,把两人从半空中斩落。 他飞身而退,坐在位置上猛一招手。 人群尖叫不已,惶恐地四处逃开。 埋伏好的撼天卫呈一队队的阵型围拢过来,龙弩先是一番连射,立即就把几个人扎成了刺猬,坠落下了。 邓翼大吼一声,兴奋地领着一群撼天卫冲杀进去。 徐也一眼扫过这些黑衣蒙面人,看身手,估计只是弟子或者执事而已,是用来吸引注意力的。 青玉门真正的好牌,还没打出来呢。 孟老那两个弟子褚济和柳雪冰,也登场出手,有个六品界入战局,局势瞬间就一边倒向了撼天卫。 不少的青玉门人疯狂逃窜,似乎是想引走撼天卫。 那些重伤的青玉弟子,则是绝望一咬,咬碎了嘴里的毒药,顷刻间就吐出黑血来,暴毙当场。 霍明归好毒啊! 都说无毒不丈夫,这霍明归当初杀恩师坐上了青玉门的掌门,为保位置稳固,杀了不少门人才封住口。 如今,又毫不心疼派一批弟子过来送死。 他毒是够毒,但完全不把门人性命当回事,他这青玉门还想雄起,当瑶州府的霸主呢? 做梦! 徐也稳稳坐着,看着场下的厮杀,听着怨恨绝望的惨叫声,眉头一拧。 青玉门的高手还不出手么? 要是不敢出手,那就让我很失望了啊。 这时,几道极为怨恨深邃的目光,投到徐也的身上来。 第92章 土罡 徐也能感受得到,暗处的目光带着滔天的恨意。 如果眼神也能够杀人,那么自己恐怕早就千疮百孔,死无葬身之地了。 徐也假装不知,他不动声色地从监斩席上的果盘里,拿出一一串葡萄慢慢吃着。 他在耐心地等着那些还藏着掖着的青玉门人行动,来一个一网打尽。 可是奇怪的是,那些目光一投过来,就瞬间消失了。 再也没有后续的动作。 徐也吐出葡萄籽,扭头去看萧春来。 本来昏昏沉沉、无精打采的萧春来,这会儿面目狰狞,目眦欲裂,七窍中的血水就如喷泉般奔涌倒流而出。 他脸色青黑,刹那间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往旁边一栽倒。 死了! 看来是有人趁乱施展了什么功法,引动了萧春来伤口的鲜血,令他体内鲜血如奔如涌流出,全身枯竭而亡。 萧春来死了,这倒没什么,本来他就是用来钓鱼用的。 这家伙嘴巴倔得很,徐也就没指望从他嘴里得到点什么青玉门的秘辛。 再说了,就青玉门那点小九九,自己不是一清二楚么。 所以,徐也很淡定地运起墨瞳。 这么一扫之下,发现萧春来身上的血丝缥缥缈渺,流向了一个角落。 那角落正有一人鬼鬼祟祟地收了指诀,想佯装无事偷偷溜走。 “哪里跑?!” 徐也冷冷一喝,身子凌空飞起。 呼…… 风声呼啸而来,徐也便伴风而起,身法飘渺,一路飞掠过去。 他的这一喝,可谓是惊起千层浪。 包括那位暗中施法的人,一共有三人瞬间踏空而起,如利箭直射上天。 他们把速度拉到最快,拼命逃遁。 一时之间,只见三道淡痕飞速闪过上空。 青玉门派来了三个五品?! 根据徐也的了解,就算加上了萧春来,青玉门估计一共就四位五品的长老,再加上一个四品的掌门霍明归。 霍明归这是把五品强者都派来了?! 果然不愧为曾经的瑶州府第一大宗,底蕴丰厚。 要知道,整个州府的撼天司,就魏乾一人是四品境。 至于五品嘛,就只有徐也和孟老两人,而且徐还是最近才堪堪升上来的。 青玉门对州府衙门的威胁性,可见一斑! 所以,在那青玉掌门霍明归表达出一丝恶意时,哪怕这些恶意还未变成正式的动作,徐也便打定注意,要剪除青玉门的羽翼。 不然,日后斩妖除魔时,总会觉得有一把刀悬在头上。 这次,霍明归一举派出三个五品的长老,看来不单单是要灭萧春来的口啊,还想杀我? 可能他们看到形势不对,便变更了计划,杀了萧春来就准备逃遁了吧。 徐也哪里能让他们得逞? 既然来了,谁都别想走。 徐也一式灵狐参风,身如狂风呼啸而至,拦到其中一人的面前。 这人是青玉门的长老赵放,他身法也相当了得,但还是被徐也飘忽的身影给惊了一跳。 徐也挡住赵放时,另外两人已经飞到了二十丈开外。 “孟老!” 徐也一声喝去,前方一片白光暴冲而起。 孟老白发飘飘,升腾到半空,他张嘴一吼,音波如刃般,在空气中一重重荡漾切割开去。 那两人登时被吼得身形一顿。 孟老瞅准时机,一人飞扑而上,拦在了两人的面前。 孟老是五品巅峰的境界,有可战四品的实力,他以一斗二完全不是问题。 徐也便放下心来。 他才耽搁了一瞬息,那赵放已经掠出十丈外。 这是想把我引出城么? 也好,在城里嘛,自己的诸多手段都不便展露,始终是难以全力以赴的。 到了城外的无人处,就没这么多讲究了。 赵放夺路而逃,很快到了城外。 他飞临到一座半山坡的上空,便不再逃窜了,反而是回过身来,冷冷地盯着追来的徐也。 他周身弥漫着土黄色的罡气,脚下的泥土就如开水沸腾般,一团一团地拱动着。 徐也刹住脚步,有些惊诧。 这位长老不简单啊,居然修行出了五行罡气。 这是土罡! 难怪他要飞到这一片裸露的黄土坡上,才肯停下来。 赵放笑道:“嘿嘿,城里太干净了。这儿才是我的战场,也是埋葬你的坟场。” 赵放狠话说完,伸手一抬,便从地面升起一垒垒的土墙,轰隆隆砸向徐也。 徐也拔刀,刀罡铺上刀刃,先劈过去一刀试试。 这一刀劈在土墙上,但力量却仿佛被茫茫大地给消解掉了。 “有点东西啊。” 徐也心道,不由慎重起来。 赵放身边的土罡厚实坚固,人就如一座移动城堡,带动着漫漫黄尘沙石席卷而来。 徐也才飞过某处,身后便是泥土轰裂,点点尘土崩碎开来。 他运起罡气护体,飘荡在罡气外的衣袍,瞬间被泥土飞石激射出无数小破洞。 这土罡防守严密,若自己也有便好了,配合金罡的锋锐进攻,那就是攻守皆备了。 徐也不想再拖延时间,他直接召唤出神魔图录中,目前的最高战力火狐和猫将军。 猫将军身怀巨力,又快如闪电,持着双剑轰向土墙,又飞速移开,吸引赵放的注目。 火狐一狐一轿,力量在两者间不停变幻,向赵放发起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赵放稍微一愣,只觉得眼花缭乱间,前方就冒出来一只威风凛凛的猫,和一只狰狞凶恶的狐狸。 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徐也趁着他分散了注意力、土罡松懈之时,暴起发难。 灵狐参风之下,他人影忽上忽下,忽现忽没。 明明就在四丈开来,但下一瞬已经闪到了赵放的眼前。 在赵放骇然凝起土墙挡在身前时,徐也身法诡秘,一个飞身折角跃到赵放头上。 手中斩雪刀火焰飞出,爆火一刀,对着赵放凶猛劈下。 猫将军和火狐也各自出招。 刀、双剑、火掌齐齐拍在赵放身上,把他打得惨叫连连。 赵放吊着一口气,还想钻进泥土中逃遁而走。 徐也天雷摧日手出,一把抓住他的脑袋,用力一捏。 血花璀璨。 赵放坠落到地,人已经没气了。 第93章 关乐雪 这一战,如果是换做其他人来对战赵放,还真没有这么容易打败他。 但显然,赵放低估了徐也底牌的威力。 眼见赵放摔落下去,徐也收刀,又召回了猫将军和火狐。 身旁那漫天的泥土沙尘,也都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如下了一场雨。 徐也连忙撑起护体罡气,不然就要落得一个灰头土脸的下场了。 他蹲下身来,看着披着一层薄薄黄土的赵放尸首。 又到了愉快的摸尸搜括时间了! 徐也右手摸进去,从赵放胸膛前的怀中,摸到了一块碎玉。 上面刻着蝇头符文,玉已经在战斗中碎成了无数块,光芒黯淡,看起来和普通石头无异了。 虽然徐也不知道这块玉是什么,但还是觉得浪费了。 徐也又往下搜去,从赵放的腰间摸出了几个滑不溜秋的瓷瓶。 这些瓷瓶素白雅致,图纹细腻繁复,连瓶子都这么高端,装在里面的肯定会是好东西。 瓷瓶上有几个扭扭歪歪的字,徐也勉强认了出来——炙土丹。 炙土丹? 徐也心头一动。 这丹药,肯定是赵放给他自己修行土罡用的吧。 他好歹是青玉门的堂堂长老,肯定不会用什么不入流的垃圾丹药。 徐也一喜,把几瓶炙土丹放入怀中。 这丹药对自己肯定也是会大有用处的。 徐也又摸了一会儿赵放尸体,再无其他的收获了。 他这才扛起赵放的尸体,一路飞奔回了城。 城内,孟老和另外两名青玉门长老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了。 孟老以一对二,本来就不是什么问题。 再加上他个人的战斗经验极为丰富,越打就越得心应手,渐渐一人压着两人打,把两人打得都抬不起头。 孟老那两个徒弟,明知道师父肯定会赢,但还是不忍心袖手旁观,便也纷纷加入战局。 青玉门那两名长老,本来就渐渐力有不逮,浑身是伤了,等两个六品一加入,就彻底溃败下来。 于是,等徐也回到刑场时,见到的已经是他们的尸首了。 青玉门的四位长老,已然尽数伏诛。 徐也一挥手,各撼天卫开始收拾现场。 府衙大殿前的广场上。 最前方摆放着青玉门四位四品长老的尸体,后面是几十名精锐弟子,一一排列开去。 殿前弥漫起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燕小飞问道:“大人,这些尸体应该怎么处理?” 徐也略一沉思,道:“青玉门的人,当然是送去青玉门了。 至于说辞嘛,就说我司在斩首飞阳宗的逆贼时,飞阳宗人胆大妄为,居然敢派人来劫刑场,我等只能将其尽数绞杀,现在送还尸体以作警示。 但飞阳宗和瑶州卫杀得难解难分,贵门青玉门和飞阳宗都是州府宗门,相互之间比较好说话,那便劳烦青玉门的各位转交一下了。” 褚济和柳雪冰听闻,都是眼皮一跳。 这位副统领够狠! 包杀包送包羞辱,一条龙全面服务啊! 孟老的心头也起了波澜,他又略带深意看了徐也一眼。 但孟老毕竟是见多识广,倒也没别的表示。 更何况,他在心里头是认同徐也的。 因为心地善良的人,想在撼天司混开来,那是难于上青天。 对敌人狠,是对的。 徐也起身笑道:“这次多谢孟老出手相助。” 孟老也笑道:“无妨,份内之事,再说我也是有点手痒的。” 徐也把大小琐事安排完,便一路回到了徐府。 他关上卧室房间,从怀中掏出那几瓶炙土丹。 一拔开塞子,细细闻了闻,没有药香,也没有馥郁的清香,而是有一股浓烈的泥土气息冲了出来。 果然不愧为炙土丹! 徐也迟疑了片刻。 这四瓶炙土丹,是一瓶一瓶化解药力效果大,还是一口气吞完效果好呢? 要不……就一口吃掉吧! 毕竟自己敢用万禽聚灵伞,引天地元气倒灌己身,去突破五品。 这几瓶小小的丹药,不在话下。 徐也一念至此,把四瓶丹药全塞进嘴里,嚼了嚼。 就像在吃泥土一下,嚼之无味,随后慢慢尝到了一些土腥气。 徐也咽下去,做好了火烧五脏六腑的准备。 毕竟这玩意叫炙土丹,里面有一个“炙”字呢。 可是,药力滚下肚子后,只是有些温热,但绝对谈不上炙热。 咕噜咕噜…… 徐也肚子一阵响,慢慢鼓胀起来。 什么鬼?! 肚子居然越来越大,高高鼓起,颇有一种怀胎十月的既视感。 再鼓下去,估计就会爆裂开来了。 徐也吓得连忙用罡气迅速去化解炙土丹的药力。 在肚皮猛然一缩后,浑身冒出一丝丝淡黄色气体。 再一看,药力已经冲进了中丹田绛宫。 从绛宫内,伸出的线又连通了五脏之一的脾和六腑之一胃。 脾属土。 土罡,成了! 中丹田绛宫又光亮了一部分,这表明他向四品迈进了一步。 徐府出了房间,他看着被小丫鬟打扫得纤尘不染的徐府,颇为无奈出了城,回到击杀赵放的那个半山黄土坡上。 一踏到泥土上,徐也就对土地有了一种亲切感。 他双手一抬,一大团泥土拱起,席卷如龙,瞬间拔高成几座坚固的土墙。 在这儿,徐也有一种随心所欲的畅快感。 他来回飞奔,掀起漫漫泥土黄沙,把自身裹在其中,朦胧看不真切。 这要是再配合灵狐参风的身法,神鬼莫测接近敌人,紧接着猛然暴起金罡,恐怕同品之内,少有人能够抵挡。 徐也收了土罡,满意地回了府。 到了夜晚,徐也正准备褪衣歇息了。 咚咚咚。 丫鬟小贝敲门道:“徐老爷,外面有人找您。” 谁啊,这么晚找我? 徐也只得重新穿好衣衫,一路过庭穿院,打开了徐府的大门。 门外,一人袅袅婷婷立着。 那人轻衫衣薄,月色洒在她白皙的脸上,交相辉映。 是关家的家主关乐雪。 “关家主?” 关乐雪走上前来,矮身柔柔行了一礼,笑道:“徐大人见外了,叫我乐雪就行。” “何事?” 关乐雪幽幽叹息道:“本来不该在此深夜,来打扰徐大人的。但家里实在是出了可怖的怪事,小女子是寝食难安,便想请徐大人过去看看。” 第94章 会说话的牛 月下的长街,凉风扫过,孤寂无声。 徐也看向关乐雪,她也正巧笑嫣然地回视过来。 关家出了怪事? 大深夜,一家家主过来登门拜访,看来事情很严重啊。 徐也道:“关家主,你可以去一趟府衙,自会有撼天卫的兄弟接待记录,怎么找到我的私宅来了?” 关乐雪笑声清脆,还带点调皮的意味:“自然是只相信徐大人你啊。” 这一声“只相信你啊”,从一个手握一个世家,长相也绝美的女家主嘴里说出来,自然是带有无法抗拒的魅力。 特别是从她那闪闪发光的眸子里,所流淌出来期待的眼神。 很容易就让人沦陷,一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甘愿被她驱使。 不过嘛,据徐也所知,这个女人刚当上关家的家主时,她的堂哥想借机发难,以为她一个弱女子可欺,结果反倒吃了一个大亏。 关乐雪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笑眯眯地用头上的一根簪子,一下一下,连扎了几百下,扎废了堂哥的一只手和一只脚。 说不定,当时她的脸上就是这种柔情如水的神情。 所以,徐也对她表现出来的温柔,就当熟视无睹了:“关家主,一边走一边说下什么情况吧。” “好,多谢大人给小女子面子。” 两人坐进宝马香车中,马蹄声哒哒哒响起来,缓缓地拉着香车走过一条条长街。 “徐大人,你有遇到过牛在说话么?” 关乐雪点燃了檀香,吹熄了火折子,轻声问道。 徐也道:“会说话的牛……莫非是牛成妖了么?” 关乐雪摇头笑道:“成妖的牛,哪能甘心年复一年被人驱赶着下农田犁田呢? 这事儿,还得从我家一个佃农说起。这佃农半个月前,在田埂上歇息。 他朦朦胧胧就要睡着的时候,便见身前的牛张大着嘴,正怒斥他道,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睛吃掉。 当时佃农一下子被吓得睡意全无,蹦跳起来,和牛大眼瞪着小眼。 那本来是一头温驯的水牛,忽然就变得极为暴躁,一句你个贱人再看一下试试,便抬蹄子一踹,直接把佃农给踹个半死。 等佃农缓过劲爬起身来时,那头水牛已经逃得没影了。” 徐也问道:“这些都是佃农亲口描述的?” 关乐雪点头道:“嗯,差不多吧。那佃农遇人就说这事儿,当时也一层层地传到了我耳里。 我和大伙儿一样不信,没当回事。不料没过几天,那佃农就死了。 被发现时,佃农的尸体已经腐烂了,而他的一双眼珠子,也确确实实不见了。” 徐也闻言点头,不过他的关注角度很是奇特,不由问道。 “死了一个佃农,想必还不至于引起关家主你的注意吧?” 关乐雪仰起头,本来想挤出几滴眼泪,再假惺惺地哀叹几句命运无常。 被徐也这么一说,只得尴尬顿住,幽怨地瞪了徐也一眼。 她又道:“最近这几天关家大宅内,也是陆陆续续死了十几人,他们死状如出一辙,尸首腐烂得很快,眼珠子都是不知所踪。 关家内外现在是一片恐慌,大家都说家内的牛羊猫狗中邪忽然成了精,专门杀害驱使过它们的人,还要挖掉眼睛泄愤。 甚至有人暗地里说,是我这个家主来位不正,惹怒了鬼邪,整个关家都要因为我而遭到报应呢。” 徐也对关家的八卦不敢兴趣,只问案情相关。 “死的每一个人,眼珠子都不见了?” 关乐雪点头:“嗯,那模样可惨了。 今儿夜里,我养的那只大白狗也忽然变了样,坐在窗台上死死盯着我,咧嘴露出犬牙,还骂我歹毒心肠,必定不得好死。 你说这冤枉不冤枉,我锦衣玉食供它养它,它吃得可是比我自己都好呢,没想到养出来一只白眼狼。 我这么一个小女子,在关家主持大局,总感觉黑夜中,伸出无数双邪恶的眼睛盯着我,没有半点安全感啊。” 徐也笑道:“关家主,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关乐雪打趣道:“小女子的心头,总会有些不愿让人知道的秘密嘛。 再说这世道,鬼要敲你家的门,还会耐心去分辨你做没做亏心事么?” 她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越发清澈,巧笑道:“徐大人你可得保护我啊,我不想不明不白死了,更不想没了这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啊。” 很快,马车到了关府的门前。 关家这座大宅院,坐落在镜湖旁。 有一半的庭院都搭建在湖上,是名副其实的长庭水榭。 此时月光幽幽,湖面上碧波荡漾,照得府前水光晃动,如梦如幻。 关府的管家秦伯正站在府门口,手拿着一件貂皮大氅,送给关乐雪披上:“大小姐,夜里风凉,小心身子。” 关乐雪盈盈笑道:“多谢秦伯。” 那秦伯又转身进去,很快拿出一件貂皮大氅给徐也防寒。 徐也是不需要防寒的,但也懒得拒绝,就披上了。 两人披着大氅走进府内。 徐也直奔主题道:“事不宜迟,关家主带我去看看死者尸体吧?” “好啊,不过徐大人这一心做事的模样,真讨人欢喜。” 花团锦簇的假山庭园中。 在一条沉褐色的木径上,尸体一具具排列开去,细细一数,有十七人之多。 尸体上散发的烂臭味,都掩盖住了馥郁的花香。 关乐雪掩起了鼻子,叫秦伯一一把尸首上的白布揭开。 每一具尸首都是面带惊恐,浑身泛青腐烂。 徐也道:“皮肤泛青,是沾染了太多的尸气,尸气能催化尸体的腐烂速度。” “至于眼睛……” 徐也凝神看去。 每具尸体的眼眶内都是空空如也,眼内腔稀烂一片,一些血管被抓得爆出眼眶来,流出黄色浓稠的恶心液体。 秦伯躬身道:“徐大人见多识广,一定知道这些杀人还爱啄眼睛的妖魔鬼怪是什么。还请大人护我家大小姐的周全。” 徐也没有立即开口,把心思留意在秦伯说的“啄眼睛”三个字上。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秦伯,问道:“为什么是啄眼睛?而不是挖出,扣出,或者用兵器刺瞎然后挑出来。” 秦伯微微一怔。 他身影越发佝偻,恭敬地道:“徐大人,老奴曾经路过乱葬岗,看到那儿有秃鹫在吃人。秃鹫便是先从眼睛啄起的,那些画面留在心里已经成为了阴影,故而不经意间便想到了。” 徐也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 第95章 罗刹鸟 秦伯被徐也这么一问,似乎有点紧张,便道:“徐大人,这里面是有什么问题么?” 徐也摇了摇头。 秦伯这才放下心来,连忙作揖道:“那不打搅大小姐和徐大人了,老奴先行告退。” “去吧,秦伯。” 秦伯一走,庭园中就只剩下两人了。 花开幽静,月华如水,如果不去看尸体,只看这两个披着一样大氅的人,一定会认为他们是幽会至此。 徐也打破沉寂,问道:“这附近有坟地么?” 关乐雪惊奇地往镜湖外指去:“徐大人神机妙算,自然是有的。就在镜湖外,接着一大片农田,那农田下原本就是一大座古墓。 看墓中殉葬品的样式,烧窑手艺,以及勾勒的花纹去判断,估计在千年以上。” “千年以上的坟墓?那难怪了。” 关乐雪看向徐也道:“徐大人,是否有什么想法了?” 徐也道:“关家主,你可有听说过,一种叫做罗刹鸟的恶鬼。” 关乐雪疑惑道:“未曾听说,这罗刹鸟是恶鬼不是鸟么?” 徐也解释道:“这种恶鬼向来都是诞生于类似坟墓一般,阴气浓盛的地方。 如果尸气集聚到了一定的年份,罗刹鸟就会从中化形而成。 罗刹鸟能够变幻外形,喜欢吃人的眼睛,大多时候就像是一只大灰鹤。你这儿千年尸气化形成的罗刹鸟,恐怕是极为凶猛啊。” “罗刹鸟……罗刹鸟……” 关乐雪一顿念叨,忽然恼怒地道:“奇了怪了,这罗刹鸟怎么就专挑我关家的人祸害呢,既然是诞生于一座千年坟墓,那应该和我关家无仇无怨吧?” 徐也道:“也许,那个佃农只是个倒霉蛋,是罗刹鸟恶作剧害人的随机事件。 至于后来你们关家频繁死人,估计就是人为效仿事件了。” 关乐雪神色凝重起来:“人为效仿?” “我且问你,那只会说话的牛,和把你骂了一顿的白狗,是不是都消失不见了?” “是的,所有害人的开口说话的牛羊猫狗,都无影无踪了。” 徐也沉吟道:“如果它们没消失的话,说不定都是罗刹鸟的恶作剧,杀人吃眼睛也是它本身的凶性所为。偏偏都不见了,这就是很明显的欲盖弥彰了。” 关乐雪紧咬贝齿,片刻后浮现出一丝冷笑:“我就说,最近关家内的各种谣言都是甚嚣尘上。” 徐也忽然问道:“秦伯是个怎么样的人?” 关乐雪一愣,知道徐也对秦伯有所怀疑,便道:“秦伯倒是忠心耿耿,是侍奉我父亲长大的,一直在我家当仆人。也是看着我长大的,相当可靠。” 徐也嗯了一声,道:“好吧,总之在罗刹鸟现身前,别离开我身边。” 关乐雪闻言款款笑道:“我正缺乏安全感呢,当然是不愿离开徐大人的。 但是人都会困乏,总要睡觉的,我总不能也睡徐大人的身边吧?” 徐也毫不示弱地道:“也可以啊。 但事先说明,我可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人。 到时候要是发生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我是概不承认,也绝不负责的,你可要想好了。” 关乐雪一愣,幽幽叹了一口气。 想在这位副统领面前逞口舌之利,占点口头上的便宜,也太难了。 两人正言语交锋时,一个冷笑的声音飘荡了过来。 “好一对狗男女啊!关家危机重重,关乐雪你却有心思花前月下,和人私通幽会。” 这冷笑声中,极具讥讽之意。 只见一人坐在轮椅上,阴沉着脸,自己拨动着轮椅行了过来。 这人看来是病痛缠身,右手的衣袖晃晃荡荡,似乎是那只手使不上劲来。 徐也想起了一个人,被关乐雪废了一手一脚的堂兄关罗,估计就是他了。 关罗冷冷地打量了一番徐也,呵声道:“关乐雪,原来你是好小白脸这一口的么?” 关乐雪美目一瞪:“关罗,你少给我胡扯,这位是撼天司的副统领,来府内调查最近的怪事的。” 关罗讥笑道:“可我听说,别人家出了什么怪事,都是走正经章程,自然会有撼天卫的大人们先来查看事情的严重程度。 你这直接叫来了副统领,谁知道是真心调查府内的诡异事,还是要调查床上的风月事。” “你……” 关乐雪俏脸怒红一片,虽然她偶尔也会口无遮拦,开些暧昧小玩笑,但只是个性使然,却不代表她能容忍别人诬陷自己。 她冷冷道:“关罗,你脑子里就那点龌龊事么?真后悔当初没废掉你的双手双脚,留一个脑袋给你就行了。” 关罗脸色森冷下来,有知觉的左手左脚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平复了情绪,咬牙转动轮椅就走。 一间阴暗的地下石室内。 一人正盘坐修行吐纳。 他长着一张狭长的马脸,眼睛细小,耳朵阔大,样貌丑陋奇特。 吐纳间,从他鼻子钻吐出两条白龙般的浓稠气息。 关罗推着轮椅进到石室内来。 马脸方士睁开双眼:“关公子,如何?” “秦伯那老东西倒是不敢撒谎,来的确实是撼天司的副统领。” 马脸方士笑道:“老东西的全家老小都在你手中,怎会敢撒谎? 关公子,你是心细有余,胆大不足啊,早知道就应该让我直接杀掉关乐雪,何必借佃农的怪事遭遇,把事情闹得如此沸沸扬扬。 公子你可知道,那只罗刹鸟是千年尸气所化啊! 我损耗多少年的修为,又用上了珍贵的天祭搜尸符,才能勉强控制住它,还随时可能被反噬。” 关罗阴着脸道:“我这副模样,在自家人眼里,也是废人一个,我想要接管整个关家,谈何容易? 自然是要给关乐雪闹出一个大烂摊子,我来收拾掉那才是名正言顺啊。 马大师你放心,我成为关家之主,三分之一的关家财产送你,绝不反悔。” 马脸方士露出贪婪的笑容:“关公子的信誉,我从未怀疑。只是把撼天司的副统领召来了,始终是个麻烦啊。” 关罗狞笑道:“人是关乐雪邀请来的,如果撼天司的副统领死在关府,这个家主她岂不是更加当不下去了么?” 第96章 感悟书 沉闷的地下石室内,马脸方士的眉头瞬间深深皱起。 关罗他要杀掉撼天司的副统领? 马脸方士看着满脸歹毒的关罗,心里寻思起来。 这位关公子,一定是被关乐雪一介女流之辈长久羞辱,产生的执念太深,恐怕是恨意滔滔,已经要不顾后果了。 可是撼天司的人,岂是随便就能杀的。 更别说那徐也还是一位副统领,真的要是下了死手,自己以后还能在瑶州府这儿有立锥之地么? 不行,钱固然是很重要,但也要有命去花才行啊。 这个钱不能要,自己一定要好好劝说关公子,让他另寻良计! 马脸方士咳了咳道:“关公子,切记不要轻举妄动,那副统领……” 关罗满脑子都被仇恨给占领了,根本不想听方士絮絮叨叨,他愤怒一拍轮椅,豁出去道:“事成之后,我把关家一半的家产送给马大师!如何?” 马脸方士闻言立马变了脸,刚才还是一副有心无力的模样,这会儿一脸愤慨地道:“关乐雪简直欺人太甚,我早看不下去了。 老夫势必要为关公子出头的,撼天司的副统领在又如何?想杀他自会有锦囊妙计。” 关罗的脸色总算好看了点:“马大师,请说。” 马脸方士道:“那千年尸气化形成的罗刹鸟,实力可比五品修行者。老夫若是没有秘传的天祭搜尸符,都控制不了它。 我可以用罗刹鸟吸引走徐也,把他带到古墓上的农田。罗刹鸟诞生自那,借助墓下的无边尸气,杀他不是问题!” 关罗见马脸方士说得振振有词,便放下心来。 关罗见过这位马大师的手段,在他看来,堪称出神入化。 而且,马脸方士自己也信誓旦旦保证过,说他自己是一身五品修为,州府撼天司内,就只惧怕一个魏乾统领而已。 “好!马大师,那关乐雪呢?” 马脸方士咧嘴笑道:“关乐雪嘛,还需本人亲自动手。那小妞长得是花容月貌,身材也是凹凸有致,可真诱人……嘿嘿!” 马脸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变得又猥琐又丑陋,口水直流不止。 大家都是男人,关罗又如何看不穿马脸方士的龌龊想法? 一直以来,关乐雪都是高高在上,可恨至极。这次一定要一脚把她踢下云端,最好是碾进尘埃里,受尽唾骂。 关罗兴奋地阴笑道:“马大师,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若是把衣衫不整的关乐雪,扔到那帮家族内的老顽固面前,看他们还会不会认为,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 “罗刹鸟今晚会现身么?” 关乐雪双手撑着脑袋,婀娜的身子半倚在窗台上问道。 庭前的花树下,徐也一个人盘坐在那,无声无息。 于是她的问题,久久没有得到答案。 关乐雪看着徐也孑然孤傲的背影,总觉得自己是猜不透也看不明白他。 在他横扫谢家时,关乐雪看到了他的凶狠和雷霆万钧,以为那就是他,但其实那只是他的一小部分。 此时此刻,大敌当前,他还能沉心静气,淡然闲适,也只是他的另外一小部分吧。 猜不透啊。 关乐雪在心里幽幽叹一声。 她以为徐也不会回答来着,就要转身,却听到徐也清朗的声音从花树下传来。 “既然背后之人有所图谋,必定不会安心一直匿藏着。” 说完,徐也又闭上了双眼,沉浸到系统图录当中。 打开系统面板! 姓名:徐也。 境界:初境五品。 心法:神魔不灭心经。 功法术诀:斩雪十三刀(圆满),八臂神猿拳(大成),炙心火刀(大成),天雷摧日手(入门),狐神九参(入门)。 点亮图录:14个。 剩余神魔点:18。 不知不觉间,自己又攒了十八神魔点,看来该花还是得花啊! 只是神魔商店之内,暂时还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要再过几天才能刷新出一批新的东西来。 徐也迟疑了几个瞬息,决定用2神魔点刷新一次商店。 唰的一声,一道白光闪过。 徐也一眼看去。 商店内里刷出了一本《九峰归日》的剑法,和一把斩龙刀。 徐也早就想换一把随身武器来着,可是还没等他细细去看这把斩龙刀,目光就被另外一个新奇的东西,给吸引了注意力。 天雷摧日手感悟书? 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花神魔点刷新商店,就刷出了相关功法的感悟书! 看这玩意的说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好像能让自己拥有对天雷摧日手更深的感悟,功法直接提升一个层次。 这倒很稀奇啊,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刷新出,能直接提升境界的感悟书? 这次徐也没有迟疑,直接用十神魔点兑换了感悟书。 这门天雷摧日手,入门时就能施展出神出鬼没的雷光罡气大手,一击毙命! 把敌人捏爆的那一刹那,简直是痛快非常! 不知更进了一步后,又会有怎么样的威势。 直接使用感悟书! 忽然,花树下一道雷霆炸响,把关乐雪给吓了一大跳。 徐也只觉得一股玄奥的感悟涌上心头,浑身都充斥着力量。 体内心潮澎湃跳动不息,只要一运起天雷摧日手,双手上就隐有雷光,内心更是带有一种想强烈出手掏人的冲动。 再去看系统面板,天雷摧日手已经是小成状态! 正好,这次花费的神魔点,就靠罗刹鸟来补偿了,还可以拿它来试试天雷摧日手小成状态的威势。 庭园内的动静很大。 关乐雪循声看去,只见徐也身旁雷光隐隐,狂风吹得花树四处荡漾,他仿佛带着一种不可接近的危险感。 关乐雪拍了拍起伏不定的胸脯,问道:“徐大人这是在修行练功么,需不需要小女子掠阵守护? 比起大人的修为精深,小女子自然是大有不如。但若能为徐大人效劳,小女子必定会尽心尽力的。” “不必。” 徐也拒绝道。 就在他这敏锐的五感之下,一双墨瞳,一对慧耳,即便是在茫茫黑夜中,也完全不惧有人偷袭。 除非是修为高他太多。 月移星烁,慢慢到了寅时,这也是人最容易困乏的时间段, 关乐雪伸手掩嘴,仰着雪颈,打了一个幽长诱人的哈欠。 许久未动弹的徐也,霍然张开了双眼。 来了! 只见一头羊撒开蹄子一蹬,飞速窜上了屋顶。 它看着下方的鲜花庭园和精致木居,一开口就骂道:“狗男女,一对藏在这苟合的狗男女……” 徐也觉得有些好笑,倒是懒得听它在骂骂咧咧着什么,直接飞身而上,一刀斩出。 “等你好久了,什么千年尸气化成的罗刹鸟王。我看你就是一头缩头乌龟而已,先吃我一刀!” 第97章 气得从轮椅上站起 雪亮的刀罡,从庭园中暴起,照得关乐雪眼前都是亮晃晃的。 恍惚间,徐也已持刀劈到那头羊的面前。 那羊也踏空而起,散成了一股浓厚的青色尸气,很快又凝成了它原本的样貌。 这罗刹鸟的外形果然像一只大灰鹤,目光如青磷,毛色灰黑,钩喙和巨爪都是一片雪白。 罗刹鸟一番扑翅,就要飞走。 “来了就别想逃,乖乖到我碗里来吧。” 徐也一式灵狐参风,身影扶摇而上。 他又扭头看向庭园中的关乐雪,道:“这很明显是调虎离山之计,但是这只罗刹鸟,今晚必定要灭了,不然后患无穷。你只需要跟着我,必可保你安全无虞。” “多谢徐大人,小女子知道了。” 关乐雪嘻嘻笑道,飘身而出。 徐也便把注意力放到罗刹鸟身上。 不过飞了一段距离,徐也发现关乐雪不见了踪影。 其实他已经放慢了速度,关乐雪并不是跟不上,也不是被什么人拦截住了,而是好像有什么事主动退下了。 这徐也就管不了了,自己又不是她的保镖。 来这儿一趟,是因为关府内发生了怪事。 而且重点在于“怪事”,而不是“关府”,所以是福是祸,她自己选择好了就随她去吧。 徐也不需要顾及关乐雪,便迅速拉快速度,在风中怒冲而上。 他直接召唤出了猫将军袭向罗刹鸟。 猫将军双剑爆发剑罡,电速窜上,刷刷刷几剑把罗刹鸟撕成了三半。 当然,猫将军不可能这么轻易伤到它,它只是散开身形化作了三股青色尸气,又很快凝成了一只罗刹鸟。 徐也又召唤出火狐炙大人,拦截住罗刹鸟的去路。 火狐两道火掌拍出,就如火龙般贯穿过农田的上空。 这火狐也是五品修为,它忽而杀出,令罗刹鸟猝不及防之下,羽翼立马便被火焰烧到,顿时罗刹鸟惨叫连连,又连忙散成尸气,钻进了农田下的土地。 农田的地下就是古墓,也是罗刹鸟的诞生地,它一进入其中就是如鱼得水,再难寻找到了。 片刻后,这一片地方已是尸气沸腾,农田的水不断冒泡,涌出脏黄腥臭的液体来,庄稼瞬间枯萎烂掉。 这要是换做以前的徐也,暂时还真就拿罗刹鸟没有办法。 但他修行出了土罡,那可就不一样了。 当下他把土罡一点点往泥土下浸透,整片土地便与自己产生了一种亲切的联系。 地底泥土拱动,不断凝成土罡大手,抓捕驱赶过去,把罗刹鸟从地下给赶了出来。 那罗刹鸟一声惊叫,扑翅而起,它携带的无边尸气,汹涌压了过来,掀得徐也身影不稳,都连退了十几步。 一人一鬼飞速过了几招,徐也发现罗刹鸟浑身的千年尸气,居然会慢慢腐蚀罡气。 那罗刹鸟见徐也有繁多凶猛的手段,也被镇住了。 一时之间,双方都不再留手。 罗刹鸟张开巨喙,一股脑把弥漫的千年尸气都吸入体内。 它的躯体便一涨再涨,原本是和徐也个头差不多的罗刹鸟,一下子暴涨了五倍。 徐也仰头看着巨大的罗刹鸟,产生了一种压迫感。 紧接着,罗刹鸟向自己发起了狂风骤雨般的飞扑。 徐也仓猝接招,浑身罡气被尸气侵蚀得呲呲呲冒出浓烟,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又召唤出猫将军和火狐,一左一右袭扰攻击向罗刹鸟。 而徐也自己运起了天雷摧日手。 轰地一声,雷光乍现。 徐也双手上带有无与伦比的力量,雷光奔腾而起,拖着他疾冲而上。 再加上灵狐参风的飘逸灵巧,徐也这时的速度简直快得可怕,风震得耳朵鼓膜都隐隐生痛。 在罗刹鸟化作尸气前,徐也天雷摧日手奋力一掏。 罗刹鸟登时尖嘶一声,化作两股尸气散开,徐也便连掏两下,罗刹鸟再化尸气徐也便再一顿掏。 半空中,青色尸气一股股散开,徐也左闪右突,雷光大手对着尸气连掏个不停。 终于,残存的尸气无法再继续散开了,便只得凝成罗刹鸟,它已经是遍体伤痕,翅膀抖了几下便摔落在地,很快死去了。 “恭喜点亮罗刹鸟图录。” “神魔点加10。” 徐也落地,长舒了一口气。 搞定! 不过事情还未结束,徐也就先不急着查看神魔图录了。 他运起墨瞳,在灰白世界内,能看到罗刹鸟飞过留下的一缕淡淡的痕迹,随着风儿越飘越淡。 徐也循着痕迹,一路追踪过去,很快就回到关府内。 他顺着一条小径,走到关府深处一座简陋的小院。 院内,坐在轮椅上的关罗正仰头看着天,脸上是既期待又紧张的神情。 徐也一走进去,两人四目相对之下,关罗惊诧的表情一闪而逝。 关罗心头一突。 徐也没死? 是罗刹鸟还没出手,还是罗刹鸟已经落败了? 关罗强作镇定,正要质问徐也为何强闯他的住处,不料从墙外,关乐雪那银铃般的笑声先传了进来。 “徐大人的速度真快啊,关罗留给小女子处理怎么样?” 关罗一听到关乐雪的声音,终于变了脸色。 怎么……怎么连关乐雪都还安全无恙?! 关乐雪笑眯眯走了进来。 她的身后跟着两人,两人浑身都包裹在厚厚的黑布中,很是神秘。 左边一人只露出一只左眼,右边一人只露出一只右眼,这两护卫看起来相当唬人。 不过徐也却是知道这两人的存在,都是六品而已,其实一人还只是初进六品,和以前交过手的道士张琦差不多。 关乐雪身子往旁边一让开。 她那两个怪异护卫,便把一个枯瘦的人扔到了地上。 却正是马脸方士,伤痕累累的他,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关罗大惊失色道:“怎么可能?!关乐雪,你身边绝对没有五品的护卫,怎么可能打败马大师?” 关乐雪掩嘴笑道:“马大师……这个水货六品堂哥你从哪找到的?他强运天祭搜尸符,本来身子就虚,还敢过来放肆?” “水货六品?” 关罗怪叫一声,震惊喊道:“马大师……不!马……马骗子!你不是号称自己五品巅峰,瑶州城内除魏乾外无人能敌么?你……你?!” 关罗气得脸色惨白,有些喘不过气来。 马脸方士那一张脸都快被锤烂了,他缓过来一口气,气若游丝地道:“关公子啊,这关乐雪只是七品修为不假,可你不是说过,她的亲信护卫都不在身边么? 关公子,你害得老夫好惨啊。这种情况,加钱,得加钱呐!” “我加你奶奶个腿!你马炸了……” 关罗破口大骂,脏话连出,气得人直接从轮椅旁站了起来。 他右脚失力,身体不平衡之下,又狠狠地摔倒在地面。 第98章 万火诛魔符珠 关罗赌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把宝都押在了这位马大师身上。 马大师信誓旦旦自称有五品修为,结果只是个六品。 当然,是六品倒也罢了。 毕竟在州府之内,六品修行者也算一个角色,有一席之地了。 但他为了显摆,强运天祭搜尸符去控制罗刹鸟,导致修为损耗,掏空了自己,遇到同品境界的修行者,几乎是毫无还手能力。 此时关罗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此后恐怕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他心头是恨意滔滔,却暂时顾不上死对头关乐雪,而是咬牙抬着胳膊,想要爬过去直接掐死那马脸方士。 关乐雪的护卫抬脚一踢。 关罗闷哼一声,倒飞而出。 他的身体砰然砸在院墙上,又摔落在地,痛苦地弹了几弹。 关乐雪慢悠悠走了过去,笑眯眯地道:“堂哥你想不想知道,上次你公然率众冒犯我,我为什么只废掉了你的一只手和一只脚,而不是直接杀掉你呢?” 关罗恨恨地问道:“为什么?” 关乐雪道:“因为杀掉你太简单了,我得把你好好养着,等着你来犯蠢啊。 这样我才会有正当的理由,把躲藏在你背后的亲眷势力,拔萝卜连带着泥一把全揪出来。 将他们都一网打尽了,我才能安心端坐此位啊。” 关罗眼中怒意如火,他咬牙切齿,看着关乐雪脸上那温婉优雅的笑,登时浑身一抖,不寒而栗。 “关乐雪你敢?!你敢对我家人出手,敢对我……” 关乐雪咯咯笑着,打断他道:“堂哥啊,罗刹鸟的事情,罪魁祸首不只是你,你背后的人谁都逃脱不了干系的。 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是要借机发难,把你的亲信都铲除干净咯。” 关罗怒不可遏,撑着身子跳起,愤怒地向关乐雪扑了过去。 关乐雪撇嘴摇了摇头,直接一掌拍去,轰在关罗的胸口,把他拍得晕死了过去。 “抬走,先关起来。顺藤摸瓜把他背后的人全揪出来,然后一起全掐灭了。” 关乐雪搓了搓葱白的手。 她扭头,看向缩在墙角的一个苍老的身影。 那秦伯已然是瑟瑟发抖,浑身半匍匐地跪在那儿,不敢动弹。 关乐雪轻轻叹道:“秦伯啊,你从小就进了关家,一直服侍到老,可谓是一生操劳,尽职尽责,这些我都一一记在心里。 但是据说,我的那些惨死的亲信,都是秦伯你透露消息给关罗的。 秦伯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什么原因都不行哦。那么……” 她从背后抽出一把匕首,扬手一甩,匕首就扔到了秦伯的面前。 “我不愿杀你。秦伯,你自己了结了吧。” 匕首寒刃上发射的光,照出了秦伯一张垂垂老矣的脸上。 关乐雪见秦伯没有动静,又道:“放心吧,对外我会说秦伯你为关家尽忠,死在了关罗的手中。 你那一家老小这一辈子都会衣食无忧,本大小姐说到做到。” 秦伯终于颤抖着去捡起匕首,他的眼眶中涌出泪水来,脸上的害怕,也渐渐化作了决断之意。 “谢过大小姐,老奴下辈子再为关府做牛做马,万请保重!” 秦伯咬牙,双手握着匕首柄,狠狠对着自己扎进心窝中,血顺着白刃奔涌而出。 那苍老的身影栽倒在了地上。 秦伯这扎心一刀刺下去,也就宣告关府今晚的动静,暂时告一段落了。 徐也立身一旁,把一切都默默看在眼里。 他并不意外。 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关乐雪,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关乐雪。 而不是那个笑嘻嘻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一声一声讨好叫着“徐大人”的关乐雪。 她一介女流之辈,能力排众议,胜利坐上一大世家之主的位置,自然会是有些不错的手段。 虽然这些手段在徐也看来,只能算是稀松平常,但镇守住她一个关家,已经足矣。 关乐雪命人把秦伯的尸体带走厚葬,这才看向徐也,俏笑道:“徐大人,家里头的一些破事儿,让大人您见笑了。” “无妨。” 关乐雪伸手往院门口做邀请状,道:“这次多亏了徐大人雷霆出击,一举斩杀掉了罗刹鸟。来,徐大人这边请。” 这一瞬间,她仿佛又由运筹帷幄的关乐雪,切换成了娇俏可人的小女子。 徐也跟随着关乐雪的脚步,来到长廊转角处。 关乐雪打开一个沉木大箱子。 里面放着层层叠叠的银锭,绽放着诱人夺目的冷光。 “这是区区六千两,不成敬意,请徐大人不要嫌弃,且收下吧。” 她一出手就是整整六千两,这手笔不小了,是相当阔绰啊。 可徐也却不去看银子,沉默不语。 关乐雪见徐也不动声色,便娇声笑道:“徐大人的手下掌管着陈家,自然是不缺银两的。 但陈家毕竟才刚立足于州府,各方需要打点的钱财,都相当于是投进了深渊巨口。 这些银两,权当是给徐大人的零花钱了,不要介意。” 徐也摇头道:“不够。” 关乐雪先是一愣,又马上笑道:“好,我再给徐大人抬一箱来。” 徐也摆手制止道:“不,我不是指银两的份额不够,而是指关家主你的诚意不够啊。 到了现在,关家主还要隐瞒着我,不愿意坦诚摊牌么? 关家主你邀请我过来对付罗刹鸟不假,但与此同时,也是想由我来见证,你是怎么光明正大地铲除掉关罗一系的。 我既然掺和了进来,即便有什么势力,和关罗一系走得很近的,也就不会轻举妄动伸手帮忙了。 那么关家主你就能随意挥刀,把关罗一系的人都斩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了。 唉,这样说来,我好像是成为了关家主你手中的一颗棋子了啊。” 关乐雪连忙道:“怎么会,小女子把大人当棋子?这可万万不敢!” 她仰头幽幽一叹,又道:“只不过,小女子的一点小心思,果然都是瞒不过徐大人的慧眼啊,那好……” 她双手伸到脖颈后,从脖子上取下一颗系着晶丝线的珠子。 关乐雪把珠子放到徐也的手里,笑道:“这是万火诛魔符珠,是我关家从祖传下来的。 但是说实话,连我爷爷和父亲都说不清它的来历。 所以,这玩意到底好在哪,我也说不上来。但既然父亲让我时时戴着,以此保护我自身的安危,想必应该算是一件好东西。 如今我关家内忧外患已除,大局暂定,我也就不需要它了。 倒是徐大人四处斩妖除魔,常常身陷险境。就当是小女子给徐大人赔个罪,就把它送给大人了。” 第99章 血棺会(求月票) 关乐雪心里很明白。 如果让她只对付关罗,还是不在话下的。 但是那一只千年尸气化形成的五品罗刹鸟,她就是有心无力了。 这么大深夜的,徐也如果找一个借口推脱不来,让她走府衙正常的章程,等到了明天早上,撼天卫再过来查看情况。 估计自己的关府,已经被罗刹鸟闹出更大、更无可挽回的灾难了。 他肯不辞辛劳在深夜赶过来,又雷霆万钧地解决了事情。 虽然关乐雪也吃不准,徐也是因为她的情分过来的,还是源于本身的职责,但她心里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感动的。 所以这一颗万火诛魔符珠,关乐雪也是心甘情愿送上的。 徐也握着万火诛魔符珠,这晶莹细腻的珠子上,还残留着关乐雪肌肤上的温热。 他仔细看去,珠子内有火丝浮动,自有运转规律,很起来很不寻常。 徐也把火罡一点点浸透进去。 珠子骤然大亮,长廊中温度一高,仿佛有无边的火焰要从中喷吐而出。 关乐雪惊道:“果然啊,这东西戴在我身上是暴殄天物,送给徐大人才能发挥它的真正价值。” 虽然徐也还是无法判断,这一颗诛魔符珠,究竟能爆发出多么大的威势,但可以确定的是,它确确实实是个好东西。 他便向关乐雪道了声谢。 徐也一收回火罡,珠子黯淡沉寂下去。 紧接着,两人在月色下长廊中闲聊了片刻。 徐也把一些无关痛痒、但有利于关家的小情报,“无意”泄露给关乐雪,算是有来有往,相谈颇欢。 天将破晓,徐也让关乐雪把银锭换成六千两银票,揣在了身上,这才告辞离去。 回到徐府,徐也是一觉直接睡到了大下午。 起床之时,浑身舒畅无比。 他也算有了点闲情逸致,到街上四处逛逛。 当然,他仍然是时时刻刻,都注意着青玉门和飞阳宗那边的动静。 …… 竹林下,石桌前。 孟老握着酒葫芦猛地摇了摇,半点声响也没有。 他把葫芦口朝下倒了倒,果然是一滴酒都没剩下了。 一日无酒,孟老是抓心挠肝般的难受。 他喊道:“乖徒儿们,快点过来。” 两道身影一闪,孟老的两个徒弟,褚济和柳雪冰就一左一右地出现了。 柳雪冰的手中正握着一大壶酒,孟老要伸手去拿,她却把酒往身旁一藏。 柳雪冰笑道:“师父啊,徒儿的心头一直有个疑惑,师父帮徒儿解了惑,这酒才能给你老人家。” “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些小把戏?” 孟老无奈地道:“行行行,你问吧。” “师父你说啊,那青玉门的中坚力量,几乎算是全折损在了瑶州城。咱那副统领还把尸体一一送回了青玉门,这是何等的羞辱啊?! 按照霍明归那歹毒阴狠的性子,怎么就一丁点动静都没有呢?” 褚济也竖起耳朵去听,显然对此也颇有兴趣。 孟老嘿了一声道:“你们就真以为,咱们的副统领过来邀请我,只是让老头子我过去出出力么?” “不然呢?” 褚济倒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莫非,还有震慑青玉门的意思?” 孟老点头道:“不错,众所周知我们是老魏的心腹,只听从魏乾统的调遣。 这既然我都出了手,必定会引起霍明归的猜忌,猜魏统领是真在闭关,还是假闭关。 他青玉门这回是损失惨重,即便蒙了羞,霍明归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柳雪冰点头明白过来。 她啧啧称奇起来,不由心想,咱们这位徐副统领是步步都有深意,真不知道他的脑子是怎么长出来的,这么心思灵敏。 柳雪冰又道:“可是师父啊,都说狗急了也会跳墙,更何况是敢杀恩师的霍明归呢?” 孟老神色也凝重起来:“不错,霍明归是很忌惮老魏,但是不代表他会揭过此事。一个四品掌门,肯定会藏着什么底牌的。 你们多注意点青玉门的动静,我看啊,是时候去把老魏叫出来了。也不能什么事都让那小子一个人扛着。” 孟老趁着柳雪冰不注意,连忙抢过酒壶,一顿哈哈大笑,又美美地大喝了一口酒。 他起身抚着白花花的胡须道:“说起来真是奇怪,我也算被那小子给算计了,但偏偏心头又乐意,怪哉怪哉!” …… 青玉门大殿内。 殿中光滑的地板上,一连摆放着好几十具尸首,这些都是撼天司以“飞阳宗逆贼”的名义送来的。 这些青玉门人的尸体,倒不是没有弟子去处理。 而是霍明归特意下令,把它们都摆在殿中不许搬动。 霍明归从一开始的暴怒狂愤,也渐渐趋于平静,但他眼中的冷意,却越积越深。 这事情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摇摇晃晃起身,一路走到了山顶悬崖边。 在思绪不断拉扯中,霍明归渐渐想起了孩童时遭遇的一件事。 那件事情一从脑海中冒出,即便是已经成为四品掌门的他,都仿佛顷刻间重回到了孩童时,变得柔弱无助,止不住地害怕。 故事要从一个寂静的夜里说起。 随着第一声惨嚎响起,一个仿佛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般的男人,开始屠杀幼年霍明归所住的小镇。 那人先只杀掉大人,无论男女老弱都是难逃其毒手,但会留下了镇里的小孩们。 在一群小孩子的面前,那人拿着一把小刀,开始给一具刚死去的尸体剥皮,再慢慢剔除血肉,雕琢骨头。 那人沉浸于其中,不可自拔。 霍明归还记得,那人背着一口血棺,带着傩祭用的面具,兴奋地看着他自己妙手雕成的美丽人棍! 当时,所有小孩要么吓得晕死过去,要么瑟瑟发抖哀哭不停。 只有霍明归没哭。 所以那位背着血棺的人,并没有杀掉霍明归的父母。 当然,霍明归的父母也只是多活了半刻钟而已。 因为他扔给霍明归一把骨刀,让霍明归亲手杀掉自己的双亲,以此换取自己活下来的资格。 霍明归照做了,于是他成为小镇中唯一幸存的人。 那人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抚摸着霍明归的头,吐露出了几个字。 “我来自血棺会。” 那人又桀桀邪笑道。 “小孩,有点胆识啊,但是还远远不够。现在去证明,证明你有加入血棺会的资格,血棺会不收废物。 记住,如今天道崩踏,天决定不了你哪天死,但血棺会可以。 你是想做握刀的手,还是刀下的美丽白骨?去选择去行动吧。” 于是,霍明归以孤儿的身份四处游荡,历经曲折后终于被青玉门的掌门熊宗收养,开始拜师学艺。 这些年来,霍明归忘记了许多的事,但忘记不了那个背着血棺的男人,每次一想起,内心就遏制不住地寒冷起来。 在十年前,州府撼天司和青玉门拼杀得你死我活之际,霍明归乘势亲斩恩师,夺得了掌门之位。 他原以为成为一派掌门的自己,已经能够得到血棺会的青睐了。 他也确实再次见到了那个背着血棺、带着傩祭面具的人,那人半点都没有老,声音仍是充沛无比,带有令人心悸的魔力。 “只是当上一个青玉门的掌门,你就不是废物了?去吧,覆灭掉整个州府的撼天司衙门,这就是你的考核。 我不会帮你,血棺会也不会,但是成功后,你就会正式成为血棺会的一份子。” 覆灭掉瑶州府的撼天司衙门,才堪堪有资格加入血棺会? 当时霍明归骇然不已,但更加对血棺会向往,于是,他带领着青玉门蛰伏下来,韬光养晦,一直到了如今。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未正式开始行动,就碰到的一个邪门的副统领,把青玉门坑得惨烈无比。 但是,一个小小的青玉门算得了什么? 一个州府的撼天司又算什么? 在血棺会的面前,都是蝼蚁浮云罢了。 “对,血棺会,血棺会的三百秘法……” 霍明归从回忆中抽回了思绪,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一边痴痴地念叨着,一边疯疯癫癫地跑了回去。 第100章 血人 霍明归返回青玉门大殿,紧闭了殿门。 他来回转动了几番掌门玉椅。 轰隆隆! 大殿微抖,掌门玉椅后打开了一条幽暗的通道。 霍明归身影一闪,没入黑暗当中。 他在弯曲复杂的甬道中穿梭,在又打开几道暗门后,终于来到了目标石室。 室内中间摆着一尊石头血棺。 霍明归看着血棺,心头悸动不已。 虽然血棺会的人明确告诉过他,血棺中存着的三百秘法之一,一定要到三品修为才能修行驾驭。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人降临世间,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自己的追求。 而对于霍明归来说,自从自家小镇遭受屠灭的那一晚起,他此生的追求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加入血棺会! 想到此,霍明归毅然决然打开了血棺。 血棺中装满了鲜红的血,浓稠平静,就如一滩死水。 不过霍明归的手一伸进去,那血水就沸腾了,如同活了过来,顺着他的手臂往上蔓延,瞬间就覆盖住了全身。 他刹那间就成为了一个血人,只留有一双阴邪的双眼露在外面。 猩红的光芒充斥着室内。 不久后,整座青玉门内的弟子们,都听到一道痛苦又兴奋的嚎叫声,传荡往返,在山峰间经久不息。 直听得人毛骨悚然,忍不住想遁地逃避。 …… 徐也在瑶州城的一条条街道上来回走动,与其说他是在逛街,不如说是在巡视。 发现四周都无异常,他便准备回去了。 不过徐也察觉到,揣在怀中的罗盘,忽然有了反应。 他掏出罗盘一看,磁针果然在猛然颤动。 奇怪啊。 上次自己是在青玉门的附近,这罗盘才有反应的。 怎么现在身处瑶州城内,它就开始震颤不已了? 莫非是那边有什么动静么? 反正罗刹鸟的事情一解决,自己暂时算是闲来无事,不如趁此机会过去看看。 上次,徐也就是跟随着罗盘,找到了盘旋在林中的五行金气,修行成了金罡。 如今,他的五行罡气已经修得了其三,还差水罡和木罡。这事情要是传扬出去,绝对是骇人听闻不可置信的。 不过徐也一向喜欢闷声发大财,比起令人来震惊来膜拜,他更想知道把五行罡气修行全的结果。 徐也根据罗盘的动静,疾飞而去,很快就出了城。 他在无人处召出白虎煞,一路狂奔不息。 不多时,一人一虎就靠近了青玉门的山门。 越接近青玉门,心就砰砰砰开始乱跳。 不是遇到绝世美女时的那种小鹿乱撞,而是心悸心慌,胸口会沉闷,气流不畅。 徐也骑虎出了密林,抬头看去,面色一惊。 只见青玉山上血气如云,笼罩在山门的上空。 那翻涌的血光,仿佛是凝成了一个鬼脸,在俯视着群山峻岭。 不少青玉门弟子,都拼命往山门外狂冲,满脸惊骇,只顾着奔逃。 青玉门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徐也飞到半空看去。 青玉门内的建筑都是东倒西歪,覆盖在一层浓稠的血水当中,满目赤红。 此时,手中的罗盘颤抖地嗡嗡作响,让人担心磁针会从同心圈掉落出去。 青玉门究竟怎么了? 那儿风起云动。 半空的血云如狂澜般,一股脑朝着青玉门压了下去。 随着一声低沉的咆哮传开,一尊耀眼的血人从青玉门中疾射而出。 血人身后带着一大片血光,如长抖澎湃的血披风,划过天际。 那血人一离开青玉门,罗盘瞬间就没有反应了。 徐也运起了墨瞳,耳力四放仔细听去,可是一点异常都感知不到了。 他不甘心,便勉强跟了过去。 四处寻找,却再也找不到血人的踪迹,罗盘中的磁针也是沉静如水。 就这么在林中转了几圈,天色渐暗,徐也准备先回去了。 不料前方一片劲风刮来,一个黑漆漆的人影踏空而至。 徐也飞身而过。 在一棵高大茂盛的树木间,他躲藏了起来。 那黑漆漆的人影如大鸟收翅般,衣袍一缩,人飘飘落地。 这个人徐也未曾见过,但是却认识。 因为瑶州府各势力的头目,撼天司都存有画像。 徐也凝眼一看,来人应该就是飞阳宗的大长老祁烈。 这祁烈此刻衣衫褴褛,浑身伤痕,举止也很是怪异,哈哈哈地疯癫大笑了几声。 徐也知道,祁烈拿出了飞阳宗封存已久的血魔刀。 那血魔刀,是用无数人的生命和魂灵祭炼出来的,威力虽然生猛,但频繁使用之下,容易心智大失。 少顷,又有一道银光划破黄昏残霞,瞬息而至。 来的人一身盔甲半烂,手握着一把盘龙纹长枪。 他袒露着胸膛,一身血污,如钢铁般的身躯热烈起伏着。 却是瑶州卫的副指挥李阅山。 这祁烈和李阅山厮杀到这儿来了? 也对,这地方好像离飞阳宗的阳山不太远。 徐也当即屏息凝视,想偷偷看两人大打出手,最好都打得奄奄一息,自己再出去坐收渔翁之利。 可奇怪的是,那祁烈和李阅山却只是相视一笑,就面对面很和谐地坐下了。 徐也冒出一头问号,这剧情不对吧。 两人不应该是已经杀红了眼,成为不共戴天之仇,再无回旋余地了么? 莫非他们就像洪七公和欧阳锋,在华山之巅打着打着就惺惺相惜了? 只听得那李阅山唏嘘道:“想我李阅山为官多年,结识了一帮狐朋狗友,没一个可靠的。想不到的是,祁大长老你这个死对头,却救了我一命。” 祁烈一脸呆滞,懵懵懂懂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总算恢复了点神智。 李阅山又耐心地重说了一次,祁烈摇头道:“我却不是有意的,实在是这把血魔刀,我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李兄,你不也是长枪如龙,替我挡了一击么?” “我李阅山当人当鬼,恶事善事都做了不少。但是,从来不欠别人的,所以,我那一枪就当报答了。” 李阅山看向祁烈手中那柄黑气涌动的刀,道:“祁大长老,你的这把刀很邪性啊。” 祁烈脸上的表情,忽而像三岁孩童,忽而又像看破世俗的老者。 他终于又夺得了小半刻的清醒,哀叹道:“这是血魔刀,由百千亡魂祭炼而成。当初,我宗的宗主想彻底控制血魔刀,结果疯癫失智,自戕而亡。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我只用了刀中小半部分的力量,没想到也有些控制不住了。” 李阅山点头道:“好刀!祁大长老,不如我们还是先解决掉共同的敌人,再拼个你死我活吧。” 祁烈豪爽答道:“好!” 徐也是听明白了。 估计是两人交战时,碰到了一位前所未有的悍敌,仓猝之下携手对敌,但仍是打不过,便逃了出来思索对敌之策。 莫非,他们碰到的悍敌,就是从青玉门冲出去的血人? 那两人开始静坐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飞阳宗和瑶州卫拼杀事情的起始点,聊聊他们是怎么结上深仇大恨的。 其实这件事,两人从各自的角度去看,是看不出来问题的,即便是有什么不对劲之处,也不会去深究。 可是一旦角度互补,就会有非常多的漏洞,再一一对照,很快能发现问题所在。 于是他们终于发现了,一个把他们耍得团团转的敌人——徐也! 第101章 场面一度很尴尬 树上枝桠间。 徐也把两人的话一一听在耳朵里,心头大呼不妙。 “原来我瑶州卫是被撼天司给摆了一道?!” “原来我飞阳宗的敌人,应该是撼天司的副统领徐也?!” 祁烈和李阅山又是一番对视,都愣住了。 片刻后,两人勃然大怒,怒气往外席涌,草木纷纷倒卷。 “呵,别让我李阅山看见徐也那小贼,我必定要把他碎尸万断,死无葬身之地!” “不错,我要拿他的血和魂,来祭炼我的血魔刀!” 徐也:“……” 他原本就心里有数,因为这件事情最大的漏洞,就是怕某一天两人会平心静气地谈论起来,没想到这一幕来得这么快。 这就相当尴尬了。 徐也想要悄悄地溜走,不过那两人也都是五品境界。 在他们的旁边,自己还做不到一点动静和痕迹都没有,就能逃之夭夭。 于是,徐也打定主意,还是不要动为妙。 那两人一顿怒火中烧,骂骂咧咧,骂到累了,总算冷静下来。 “李兄,刚才我们碰到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不知道,只能看见满天地的血光。手中的枪根本使不上力,那血水顺着枪杆就爬上来,湿哒哒的,恶心得很。” 两人沉默下来,手臂上都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咯咯咯咯咯…… 山风四起,风中传来一阵渗人的古怪笑声。 远处血光大盛,血水如汹涌的潮水一般,紧贴着地面一重重弥漫过来。 祁烈和李阅山脸色大变。 两人见到旁边有一棵树,尤为高大茂密,连忙闪身而上。 “这儿有那么多的树,你们随便找一棵树栖身,千万别来我这啊。” 徐也暗暗心道。 但是他的乌鸦嘴发功了,越不想看到的结果,就越是堂而皇之地来临了。 树叶间微微一动,徐也的身边顿时就多了两个人。 “是你,徐也?!” 李阅山率先飞来,一眼就看到了徐也,登时诧异皱眉道。 刹那间,三双瞪起来的眼睛,互相扫视着三张面面相觑的脸,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徐也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漂亮的说辞,能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只好伸手友好地招了招。 “嗨。” “嗨你大爷!” 祁烈和李阅山都是勃然大怒,两人一人拿刀一人拿枪,就要对徐也大下杀手。 徐也也准备好了回击。 但是刹那间,三人齐齐停了手。 凉意爬上了后颈,血光从树叶间渗透进来,照得三人如血恶的凶神。 三人很有默契地把所有的气息都隐匿了起来,开始眼神交锋。 不远处,一头一丈高的血人窜了进来。 那血人身上的血泉如瀑布般飞泄涌动,只留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冷漠无情。 血人所到之处,从地底有血丝冒出,一点点仿佛是烟气般升腾起来。 三人藏身的树上也冒出血水,一缕一缕汇聚成涓流,在他们的身边流过。 那血人扭动了身子,一下子跨越了二十丈,一张血脸出现在树叶间。 “喀喀喀喀喀喀……” 血人怪笑地凝视着徐也三人。 三人都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给我滚出去!” 李阅山当机立断,狂暴一枪轰向徐也,把徐也逼出了树木,去吸引血人的注意。 但是血人显然是不想有漏网之鱼的,它咧出一个大幅度的笑,四周血气蒸腾,拉成一道道如同从天坠落下来的血幕,把李阅山和祁烈的去路也都拦死了。 “先冲出去!” 祁烈大喝一声,血魔刀中冤魂怒嚎。 李阅山长枪疾挥,枪龙如千朵莲花齐齐盛开,和祁烈一道轰向血幕,两人想一起逃离出去。 “李阅山这混蛋……” 徐也被李阅山逼退,血光已经从脚下漫了上来。 他仿佛陷进一个柔弱的沙坑,无力挣扎,眼看着自己就要被血光吞没。 “起!” 徐也身形暴起,金罡如锋锐神兵,直刺向血幕,想撕开一道口子。 但是无坚不摧的金罡,此刻却陷进了血水中,丝毫不能动弹。 糟糕! 脚下的汹涌血水,伸出一只只细长的血手,拉扯向徐也的双脚,似乎想把他拉进黄泉幽冥。 徐也一式灵狐参风,扶摇直上,炙心火刀轰然斩出。 原本璀璨夺目的火罡,居然瞬间就被血水所扑灭。 这血人就没弱点么?! 一时之间,徐也只觉得四周血腥味弥漫,头脑逐渐昏聩起来。 他大惊失色,连忙运起心经,泥丸宫大亮保持神智。 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徐也连敌人的半点弱点都还没有找到,就被打得快要招架不住了。 而另外一边,祁烈和李阅山的情况,显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祁烈手握血魔刀,极为容易神志不清,又处在迷蒙的血气中,忽而脑子一懵,一刀斩向了李阅山。 这倾力一刀斩出,祁烈的背后空虚,血水趁虚而入,弥漫到祁烈身上。 他的皮和肉一层层被剥离下来,融入了血色当中。 李阅山吓了一跳,他疾飞向徐也,喊道:“大家同朝为官,遇此等困境,应该同心协力,一起破敌。” “滚!” 徐也不想理会李阅山,虽然同心协力是个不错的想法,但谁知道李阅山会怀揣着什么歹毒心思呢。 当下,徐也只能把灵狐参风运转到极致,在道道血幕间来回飘扬,寻找出手时机。 很快,徐也就听到李阅山的惨叫。 李阅山一半的身子已经没入了血水当中,一只手伸向了徐也,惶恐大喊:“徐大人,救我,救我啊。” 救你?! 没一脚把你踹进去算仁至义尽了。 徐也见李阅山被吞没时,自己这边的血幕似乎薄了一丝,看来,唯一的渺茫机会来了! 他立马召唤出火狐和罗刹鸟,一左一右猛冲狂突,继续分散血幕。 紧接着,徐也摘下脖子间的万火诛魔符珠,激活掷出。 从符珠中喷涌出的凶猛烈火,仿佛是万千道耀目的火云,轰撞向血幕。 血水和火焰不断互相吞没,互相侵蚀。 徐也身处于血和火的海洋当中。 那血人身上的血水退却了一些,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徐也一眼看去,果然是青玉门的霍明归! 霍明归也悠悠醒转,他一见到是徐也,怒不可遏地吼了起来,把所有血水又重聚到自己的身上。 “是你?!死死死……你今天必须死!” 徐也知道机不可失,胜败在此一搏。 他手一动,就触摸到了一把刀,是祁烈掉落在地上的血魔刀! 刀内的力量和滔滔冤魂都生猛地涌了过来。 此时的徐也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全力借助血魔刀的力量。 呜呜呜…… 血魔刀中万鬼齐哭,澎湃的黑气,几乎盖过了血气。 徐也手握血魔刀,只觉得心头恶心,很说想吐,头脑也昏昏欲睡,几乎就要失控暴走。 他只得疯狂撑起泥丸宫的亮度,保持自身清醒。 徐也飞身而起,痛苦怒吼。 “啊!” 黑。 徐也浑身笼罩在黑暗当中。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片黑。 他浑身青筋爆起,愤怒一刀斩去。 徐也听到了血魔刀破碎的声音,也看到了煌煌黑刀撕开了血幕,砍卸下了霍明归一半的身子。 红惨惨的黄昏下,飘扬着霍明归凄厉的惨叫声。 这一刀,简直抽空了徐也所有的力量。 他一落地,脚软绵绵的,顿时就一头栽倒在草地上。 不……还不能倒! 战斗还没有结束。 徐也全身干涸,血魔刀也反噬而来,头脑中仿佛有一万只冤魂在咆哮。 幸好,血魔刀已经破碎成了无数片,这反噬威力不算强。 徐也勉强控制自己的头脑。 叮! 清越的一声响起,好像是在幽旷空间内,一滴水掉落在了水面。 徐也觉得浑身一冷,朦胧间,他看到一滴血沾上了自己的手臂,如活物般四处游走蔓延。 这什么鬼东西? 徐也心头一惊,想要强提起精神醒转过来,但是失败了。 好在,那一滴血液只是到处乱窜,没有想伤害自己。 片刻后,徐也听到统领魏乾的怒吼。 “混蛋,都被劈成两半还想跑哪去?!” 恍惚间,他看到魏乾拍出紫气澎湃的一掌,直接把霍明归拍得稀碎。 徐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安心地昏死过去。 第102章 镇抚司衙门 这一昏迷过去,徐也在朦朦胧胧间,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梦。 比如梦到瑶州城成为了一座鬼城,街道上所看见的繁华都是虚假的景象。 每个人在出门前,就像扯开拉链一样拉开了自己的人皮,令鬼物藏身其中…… 可怕! 徐也还梦到自己又穿回到了蓝星,每晚都要通宵赶稿,第二天还要面对一个个甲方的臭脸。 这更可怕了! 徐也直接被吓醒转了过来。 一睁开眼,就看到魏乾的一张胖脸。 这张胖脸顿时显得可爱起来。 孟老也和蔼地看了过来,笑道:“徐大人,你终于醒了?” 还好,还好自己仍然在这,并没有穿回去继续当社畜。 徐也是长松了一口气。 魏乾安抚道:“小徐不必担心,你早已脱离了险境,那霍明归也已经伏诛了。” 徐也解释道:“我松了一口气,不是因为……” 魏乾点头道:“我明白,我都明白,这一阵子你承担了太多重担,很是劳累不堪。 现在酒安心好好休息吧,其余的事情不需要你再操劳了。青玉门和飞阳宗的烂摊子,我会去收了尾,处理妥善的。” 你明白个锤子啊! 不过话说回霍明归的身上,此前和他的一战,自己仍然是心有余悸。 那祁烈和李阅山即便是有伤在身,但也是正儿八经的五品境界。 再加上自己,三个五品修行者,居然在霍明归的面前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自己召出了罗刹鸟和火狐,依靠着万火诛魔符珠破开了血幕,又仗着有神魔不灭心经傍身,不惧怕血魔刀的反噬。 这才敢全力借助血魔刀之威,一刀劈了下去,决定了最终的胜败。 虽然说霍明归是四品境界,但他也只是初进四品啊,不可能把三个五品修行者瞬间酒打得头都抬不起来。 看他当时那奇形怪状的模样,一身血皮,所到之处,血水弥漫天地如影随形。 他之所以会这么强悍,估计是修行了什么秘术邪法吧。 徐也想到自己在昏迷前,有一滴血溅射到了手臂上,顺着手臂又缠绕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不由地心头一冷。 霍明归堂堂一个四品修行者,都驾驭得那么痛苦,整得自己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那玩意缠到了自己身上…… 很不妙啊! 当然慌归慌,徐也不能在魏乾和孟老的面前表现出来。 徐也稳定心绪,问道:“魏大人,血棺会是什么?” 他又想了起来,霍明归在被魏乾拍得稀碎前,用尽力量嘶吼出了三个字。 血棺会! 魏乾摇头道:“我没法给你确切的答案,因为至少对我们州府衙门来说,对血棺会的事情所知甚少。” 连一个州府的大统领,都对血棺会不怎么了解?! 这血棺会,是什么隐秘的庞然大物么? 魏乾继续道:“灿教你不陌生吧?” 徐也点头。 自己当然不会陌生。 徐也还在烈阳县担任队尉时,就曾经只身混进了灿教的护法坛,引领烈阳县和霖县的撼天卫进来,将那个护法坛给一举捣毁了。 后来瑶州府的副统领张规,中了灿教长老的七尸掌死去,他才能这么快,就坐上州府副统领的位置。 魏乾道:“据传整个灿教,都是血棺会的一名弟子扶持起来的。 那名弟子被称呼为‘红衣十七’,但具体的姓名和来历,我就一概不知了。 也许咱们的上头——陵阳郡府的镇抚司衙门,会有更详细的答案吧。” 徐也心头一惊。 灿教在搏阳府内生根发芽,可谓是荼毒已久,甚至陵阳郡辖下的五大州府,都是深受其害。 就拿瑶州府这儿来说,虽然撼天卫一直严防死守,但这些年来,仍然不乏灿教的人过来兴风作浪。 像牛皮癣一样“顽固”的灿教,居然是血棺会随随便便的一个弟子扶持起来的?! 这血棺会的能耐,简直是匪夷所思,超脱了自己的想象啊! “小徐,你好像对血棺会的事情很感兴趣?” 徐也打马虎眼道:“大人见笑了,我只是随口问问。” 魏乾却鼓励道:“其实有兴趣是好事啊,上头盯着血棺会,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迟早会动手较量一番的。小徐,这也许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记得抓住啊!” 这“抓住机会”四个字,分明是嘱咐徐也要乘势而上嘛。 徐也首先想到的却是,这血棺会手眼通天,撼天司这么久都还未正式动手么? 当然,至于上头的衙门是不是有别的考虑,或者是什么权力拉扯,亦或者是无从下手,这些暂时都不是徐也应该去考虑的。 他急需要考虑的是,那一滴攀到自己身上的鲜血,肯定和血棺会有关。 这就很麻烦了。 当下,徐也故意打了一个哈欠,装作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魏乾见状,便嘱托徐也好好歇息,然后和孟老一起出去了。 屋内寂静下来。 徐也伸出手,他心思一动,那一滴冰凉浓稠的血液,便贴着手臂一路滑到了手背上。 这一滴鲜血,看起来稀松平常,没什么奇怪,摊开来也就只有大拇指的指甲盖大小。 但徐也完全不敢掉以轻心。 他奋力一甩,这鲜血居然甩不掉,好像是赖上自己了! 徐也十分头痛。 虽然这滴鲜血,暂时没有对自己造成伤害,但一想到霍明归的惨状,这玩意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嘛。 徐也进了府衙的典籍室。 里面倒是有一本书籍,提到了血棺会,但只有区区数语。 提及血棺会,便是神秘,牵涉极广,以及残忍。 还有寥寥一笔提到过血棺会的三百秘法…… “三百秘法?” 霍明归修为大涨,变成可怖的血人模样,指不定就是修行了血棺会的三百秘法之一。 那么,自己身上的这滴鲜血,也就和三百秘法脱不了干系了。 徐也合上书籍,看来想了解得更详细,就只能往上,去撼天司设在陵阳郡的镇抚司衙门了。 往后,徐也安心休养了几天。 这阵子,他不断运转神魔不灭心经,点亮泥丸宫,终于把血魔刀反噬自己,所带来的恶心眩晕感全部消除了。 徐也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魏乾见到徐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在天溪楼订了一桌好酒好菜,邀请徐也过去大吃大喝。 徐也一边前去赴宴,一边寻思着。 魏乾这是在补偿我么? 他自己安心闭关,把瑶州府的所有难题都扔给了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区区的一顿饭可是远远不够啊。 不料徐也才落席坐下,魏乾就扔过来一个重磅炸弹。 他抿了一口酒,凝神看了过来,笑着道:“小徐,你想不想去到上头,嗯,就是去陵阳郡的镇抚司衙门?” 第103章 打架打到姑娘脸红 去陵阳郡? 徐也登时一呆。 虽然陵阳郡不算什么大郡,只管辖着包括瑶州府在内的五个州府。 但毕竟是掌管着五州府撼天卫的郡府,而且离鸿朝的国都——那一座权利的巅峰、风云交汇处的长临城,更是只有咫尺之遥了。 只是徐也不清楚,魏乾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个事儿。 再说了,假设自己真去了陵阳郡的镇抚司衙门,那不就成魏乾的顶头上司了么? 一个下属忽然变成上司,魏乾不会尴尬么? 魏乾似乎对于徐也的质疑神情很是熟悉,他不由笑道:“想当初,李少居只是烈阳县的一个巡令。 人家现在已经是撼天司高层,长临城的风云人物,我会尴尬么?” 魏乾当然不会尴尬。 他是胸无大志的类型,就只想守着瑶州府这一亩三分地,足矣。 在魏乾看来,徐也这个副统领能力太过强悍,强到让他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虽然有些上司,遇到有真材实料的属下,会去狠狠打压,甚至是暗中加害。 这种事情,即便在任才唯用的撼天司,也有不少例子。 但魏乾却不是那种心思狭隘的人,对于徐也,他心头还藏有一丝愧疚感。 自己闭关这么一出来,瑶州城仿佛变了天。 三大世家都是老老实实的,瑶州卫和飞阳宗是苟延残喘,已经掀不起风浪,青玉门直接就要分崩离析了…… 魏乾是觉得,徐也有这样的能力,只窝在一个小小的瑶州府太浪费了,不如到陵阳郡,甚至是长临城去闯一闯。 若是闯出了名头来,自己也算有个提拔之恩。 徐也沉默起来。 说到李少居,他想起当初李少居把巡令的位置,交到自己的手里时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能在长临城再碰面,两人必定要痛饮一番。 徐也就畅想过那样的光景。 说实话,他动心了。 当然动心的原因,不仅仅是自己作为撼天司中的一员,内心有一种想往上爬的本能和渴望。 也是因为到了郡府,自己能调查到更多血棺会和三百秘法的相关讯息。 不过呢,徐也也十分清楚。 郡府的衙门,不是那么容易想进就能进的。 于是徐也问道:“魏大人,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魏乾点头,压低声音道:“不错! 我之前提到过的,那血棺会的‘红衣十七’,很可能会出现在了搏阳府。 这些年来,搏阳府的潜龙暗桩不断渗透灿教,基本上把灿教的情况都摸清楚了,已经到了秋后算账的阶段。 不过血棺会的人出现在那,很可能会产生一些变数。 于是上头下令,这次五州府要同心协力,争取一举彻底剿灭灿教。” 徐也点头,明白了过来。 撼天司已经准备要动血棺会了,灿教又是血棺会扶持起来的,那么这次的大围剿,必定会引起上面的关注。 如果自己能有亮眼表现,别说只是郡府,甚至可能会得到长临城撼天司总部那边的注目。 若是揽下大功劳,那向前一步,进陵阳郡府的镇抚司也就轻而易举了。 “原来如此。” 魏乾又道:“这次的行动兹事体大,需要各州府多方调配和统筹。 你先行一步去搏阳府,和其他州府的撼天司同僚接头。 这是你第一次去搏阳府,那边的情况颇为不同,记得要多挑几个人带过去,也好互相照应。” 徐也点头:“明白了,谢大人。” 谈完正事,两人开始举杯对饮。 不过他们各有心思,匆匆吃完这一顿,便各自道别了。 徐也不由寻思起来,自己应该带什么人过去。 他更倾向于带上自己的心腹邓翼和燕小飞,只是这两人都只是七品,燕小飞才刚突破到七品。 这次的行动过于危险,还是带两个六品巡令一起过去,才算比较稳妥。 于是很快,有两骑领着徐也的命令奔出了瑶州城,去给上官悦和崔虹传令。 猫将军的事情解决后,五柳县平静了好一阵子。 上官悦算是百无聊赖的状态,她一收到州府的命令,当即满脸喜色。 特别是她发现命令来自于徐也时,更是迫不及待地策马前往了。 崔虹也是大大咧咧赶了过来,他还以为可以打架比试,便向徐也摆出了架子。 徐也懒得和他浪费时间,把柔韧罡气弥漫铺去。 上官悦眼前一亮,恭喜道:“徐大人,短短时日不见,大人已经突破至五品,恭喜了。” 至于崔虹,瞬间就耸拉起脑袋来。 六品打五品,通常情况下都是自取其辱。 崔虹又见上官悦和徐也两人言谈间颇为默契,那平日里英姿飒爽的上官悦,竟然还有些小女人的羞态,不由嘀咕起来。 这两个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在崔虹的思维中,感情升温的唯一方式便是切磋打架。 “徐大人,你是不是和上官巡令经常一起偷偷打架来着?” 打架这两个字,说在崔虹嘴里是一种意思,听在他人的耳里又是另外一种意思了。 尤其是上官悦想到,上次和徐也一起蹲守猫将军时,那老人家说的“小两口动静轻点”之类的话,顿时飞霞满颊,闹了个大花脸。 “咦,打架就打架嘛,怎么还能打到姑娘脸红了呢?” 上官悦俏脸越来越红,无奈娇声喝道:“闭嘴!” 崔虹乖乖回道:“好的,上官巡令。” 徐也不再耽搁,稍微收拾了一番,便与两人一道出了瑶州城,直奔搏阳府而去。 按照行程,他们要先到搏阳府内的寒马寺,那儿会有搏阳府的同僚来接应。 三人一起策马狂奔,不日到了瑶州府和搏阳府的交界处——桐湖前。 他们便弃了马乘船,一日半后,终于到了搏阳府的嘉县。 三人上岸时,皎洁的月盘已经挂上了夜空。 他们走在荒芜的山道中,走到一半,前方传来一大批脚步声。 他们各自对视一眼,都很默契地一闪,把身子隐进了山道旁的乱石荒岭中。 不多时,一队人马鱼贯而来。 这些人穿得杂七杂八,看起来像是一群乌合之众,个个都举着火把。 在夜空中,火把延绵如龙。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走在前方,呸了一声道:“什么水龙现世,什么福泽天下,当我周大壮是没脑子的大老粗么?说得再玄乎,在我周大壮看来,哪有白花花的银钱和滑嫩嫩的美女来得实在啊?” 第104章 水龙现世 看这些人的装扮穿着,像是一群匪盗山贼。 他们嘴里嚷嚷着什么“水龙现世”,倒是让徐也十分好奇。 当是时,徐也三人在荒岭中疾行,跟在山道那帮人的后面,听他们一路叽叽喳喳下来,总算明白了事情始末。 这群人是山中猛虎寨的山贼。 最近,搏阳府的名门望族卫家是宾客盈门,原来卫家老爷子要过七十大寿了。 各方势力和家族,都是绞尽脑汁打点起来,要去给卫老爷子拜寿,好去讨个彩头混个脸熟。 又据说几天前在嘉县内,有人看到一条水龙升腾而起,淡薄飘渺,水性绵绵密密,昂然而落。 这事情一开始听起来很是玄乎,没什么人信。 但不止是一个人看到过,连一些世家弟子都自称亲眼瞧见,有一条水龙盘旋而过,瞬间就不知所踪。 这“水龙现世”的事情就传扬开来,闹得是沸沸扬扬。 水为至善至柔,水有滋养万物的德行,而那龙又为鳞虫之长,一直得到大家的顶礼膜拜。 于是乎,这儿就闹起了一股捉水龙热。 有些人就想着,若是能把水龙捉给卫老爷子当寿诞礼物,那必定会成为这搏阳府第一世家卫家的座上宾啊! 这帮猛虎寨的山贼也是这么想的,走到最前方的汉子是二寨主周大壮。 他这几天找了下来,是毫无头绪。 周大壮为卫老爷子的寿辰礼物是伤透了脑筋,也就逐渐暴躁起来。 徐也却心有所动。 水龙? 莫不是五行水气凝蕴而成,时聚时散,被人误会了吧。 上次自己看到了淡淡金气盘旋如龙,借而修行出了金罡。 如今五行罡气修得其三,水罡也正是自己需要的。 虽然自己要赶到寒马寺去和同僚们接头,但寒马寺离这儿也不算太远了。 倒不会因此耽搁了正事。 一念至此,徐也领着两人走到山道上,拱手笑道:“周二寨主请留步。” 这一帮猛虎寨山贼,见到忽然有三人走了出来,都是如临大敌,个个刀兵出鞘。 那周大壮叉着腰喝道:“你们都是什么人,敢拦我猛虎寨的路?!” 他一眼就看到清水芙蓉般的上官悦,色心顿起,嘿嘿道:“这位小美人倒是长得深得我心,不如跟我回猛虎寨吃香的喝辣的?” 徐也眼睛微眯道:“我们是卫家的人。” 卫家的人?! 周大壮一惊。 他连忙收起猥琐的笑,仔细打量眼前这三人来。 站在最前面的人气度不凡,身侧的女子白皙貌美,一旁的男子魁梧壮硕,确实不像寻常人。 虽然周大壮的心头仍有疑惑,但神情也恭敬起来。 “是卫家……卫家的各位兄弟?!周某嘴贱,讨个罚,请问几位有什么指教?” 徐也道:“讨罚就不必了,劳烦周二寨主带我们去水龙的现身地吧。若是我们捉到了水龙,卫家自然会记得你们猛虎寨的一份功劳。” “当真?” “自然当真。” 周大壮大喜过望,不假思索地作邀请状,自己乐颠颠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走出山道,进入了一片密林。 在如迷宫般七拐八拐之后,眼前出现了一座凸出来的山头,山头上矗立着一个寨子。 周大壮把徐也三人带进去,脸上恭维的表情消失了。 他冷笑了一声,挥手一招。 顿时,身后一群山贼奔跑起来,把三人重重包围住。 寨子里破烂的旗帜飘扬,木堡上一个个山贼露头出来,握箭搭弓。 周大壮大喊道:“大哥,我又骗来了三只蠢肥羊。” 徐也漫不经心地道:“周二寨主,这是什么意思?” 周大壮狞笑道:“呸!你们当我傻么?水龙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卫家的人想捉水龙,还需要我们来带路? 一看你们三就是外地来的小鸡崽嘛。那我猛虎寨就无所顾忌了,全都杀了,谁也不知道嘛。” 徐也点头赞许道:“确实是有点脑子。” 崔虹懒洋洋地道:“猛虎寨的山贼们,放下兵器吧,你们被我们包围了!” 什么?! 三人包围一座寨子?这三人是傻的吧?! 猛虎寨的一群人顿时哄堂大笑。 徐也看向周大壮的一群属下,那些山贼们都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手中的刀剑钢叉上还沾着血。 “你们这是刚打劫回来?” 周大壮嘿嘿笑道:“你们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工夫管闲事? 我们嘛,一直找不到水龙,便洗劫一个了村庄玩玩发泄呗。 没想到嘛,那帮废物贱民还敢反抗?!嘿嘿,不过村子里倒是有几个小娘子,长得是很不赖嘛。 我们杀了小娘子们的娃儿,自然要当着她们窝囊老公的面,把快活事儿给办了。 她们一个个的还挺烈,都咬舌自尽了。不过自尽就自尽吧,人不是还热乎着么?” 周大壮如同炫耀般,得意洋洋地说着自己刚才的“光辉”事迹。 上官悦的俏脸一下子绷紧了起来,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徐也笑道:“很好,多谢周二寨主的带路,否则我们想找到猛虎寨,把寨子一股脑给捣毁了,恐怕还得费点功夫呢。” 言毕,徐也一刀斩出。 火罡如惊瀑,直接把一条线上的几人贯穿。 站在旁边的几名山贼,幸免于难,但浑身着火,惨叫哀嚎起来。 周大壮大怒。 “混蛋,敢在我猛虎寨放肆?!” “杀,三人全给我杀了!” 徐也这三人,一个是五品,两个是六品。 这猛虎寨也就大寨主和二寨子周大壮,是两个七品。 所以三人杀进人群中,就如杀鸡宰鱼般简单轻松。 短短片刻,猛虎寨小百号人便都呜呼哀哉,命归黄泉。 那周大壮吓得裆间一热,连忙跪地哀求道:“大侠饶命啊,我也是被逼无奈,才会误入歧途! 是那大寨主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说如果我不跟他打家劫舍,他就要杀我全家啊! 我简直是太惨了,我只求大侠们绕我一命,我天天给你们烧高香,天天做好事积攒阴德……” 徐也闻言点头道:“周二寨主,把水龙现世的地点都详细说说,我便不杀你。” 这下周大壮哪敢隐瞒,事无巨细全部道来。 徐也满意地点头,又命周大壮领着十几个幸存的山贼,搬运走寨子前的尸体,处理好打斗的痕迹。 等一切都办妥后,徐也一个眼神使去。 崔虹和上官悦会意,立即拔刀动手。 周大壮惊恐怪叫道:“大侠你……混蛋你敢不讲信用,简直是无耻至极!” 徐也瞪大双眼,很是无辜地道:“什么叫不讲信用,周二寨主你怎么能凭空诬我清白呢?我动手了么,没有啊!是他们俩个要动手杀你,我可拦不住啊。” 料理了所有山贼后,徐也挑选了三套完整的衣衫。 三人各自换上伪装成了猛虎寨的山贼,这才赶往水龙现世的地点。 第105章 赶着去投胎? 徐也三人马不停蹄,一个时辰后,终于是赶到了嘉河的中游。 三人到了现场一看。 嚯,真是好热闹啊! 简直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了。 这么多的人过来,那条神秘的“水龙”,还是没有抓到么? 这嘉河的两岸,各势力的人马都有,但无疑属于卫家最为显眼。 卫家占据着最好的位置,临时搭建起的长廊阁楼,就好像把一整座庭院水榭都给搬了过来。 周围铺满红毯,鲜花拥簇,侍从如云。 附庸在卫家下的各势力,一一个个都把卫家拱卫在中心。 不愧为搏阳府的第一世家! 甚至还有一些身穿麒麟官服的撼天卫,死皮赖脸跟在卫家少主卫哲的身旁。 看到这一幕,徐也心头颇为担忧。 五大州府一起联合行动,如果能一鼓作气铲除灿教,自然是振奋人心。 但想要协调起来,还是很困难的。 撼天司有专门负责渗透潜伏的潜龙暗桩,别的势力就不会渗透撼天司么? 肯定有! 像眼前这种明目张胆的狗腿子倒还好,暗处的才叫人防不胜防。 这会儿,河岸边除了卫家一大波势力,还有与卫家不对付的宗门世家也在。 虽然没有卫家那么大的排场,但与之遥相对峙,显然是要在捉“水龙”的事情上较量一番。 徐也不动声色走了过去。 立即,便有不少世家子弟注视了过来。 这些世家弟子一见到徐也三人衣着简陋,不由皱起眉头。 再看到他们的衣服上都绣着一个羞耻的“虎”字,噗呲失笑。 “猛虎寨的那一帮粗鄙山贼,也敢过来献丑?真是什么样的烂狗屎,都敢登上雅台来唱戏了!” “嘘,小声点。你以为猛虎寨凭什么能在嘉县为非作歹?还不是月月送给卫家大把好处费。 他们过来凑热闹,无非是想和卫家攀近些关系。你啊,小心祸从口出。” 先前那人连忙点头噤声。 猛虎寨在卫家麾下的诸多势力中,确实只算一只臭鱼烂虾。 甚至就连卫家,都根本就没把猛虎寨放在眼里。 但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嘛,猛虎寨也不是谁想得罪,就能得罪的。 此时,嘉河湍急的河面上,一名蓝衣道士点河而起,吸引了很多人的注目。 这道士乃是白云宗的了悟道长,和卫家的死对头刘家走得很近,那自然就和卫家不太对付。 卫家的人看着这位了悟道士衣袍鼓舞,拍出了一大把符纸,从符纸中喷出一缕一缕的火焰,不断探过河面,颇有些手段,他们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片刻后,一枚符纸悬停在半空,火焰喷照之下,河面荡漾开一圈涟漪,并迅速形成一个漩涡。 了悟道长大喜,一把收了所有符纸,咕咚一声跳入了漩涡当中。 众人都赞扬起来。 “这位白云宗的了悟道长本领相当了得!依我看啊,这几天都神神秘秘的水龙,肯定是了悟道长的囊中之物了!” 又有一人点头细声道:“那卫家的少主卫哲,为了讨卫老爷子的欢心,亲自驾临过来捉水龙。 如果他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么这位向来骄纵的贵公子哥的脸色,肯定会很难看,嘿嘿。” 忽然,河水剧震。 河上掀起一片滔滔巨浪,奔腾不息。 一股鲜红的血水涌了上来,又瞬间被河水稀释。 一具尸体随水漂浮而上,尸体胸口现出几个大洞,正是刚下河的了悟道长! 刚才还赞不绝口的人,登时脸色一变。 “了悟道长死了?!水龙杀人了啊!” “哼,白云宗的废物而已,简直自不量力。” 一时之间,有人惶恐,有人惊怒,也有人冷眼嘲笑…… 徐也看着河面,沉思了片刻。 他悄悄对上官悦两人说道:“待会我下去后,若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上来,你们俩就赶紧离开这,去对面那边的山头里。” 崔虹诧异摇头道:“大人,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崔虹虽然只是个大老粗,但也绝对不会随随便便丢下同僚就跑的。” 上官悦面上也是一惊,虽然她更担心徐也的安危,但却知道他一定是话中有深意,便点了点头。 徐也又道:“乖乖听话,我自有安排。” 崔虹还想再说什么,被上官悦瞪了一眼,这才不情愿地点头。 徐也拨开人群,二话不说,直接朝河面跳去。 沉寂了片刻的河岸,又热闹起来。 “又有人要来施展本领捉水龙了?” “让我来看看,这又是哪个不要命的?” 卫家那边,也有一丝小小的骚动。 卫家少主卫哲定睛一看,顿时俊朗的脸上一片阴冷,收起纸扇怒道:“这种场合,猛虎寨那一帮废物来做什么,是来给我卫家丢脸的么?” 徐也直接一头扎进了湍急的河里。 岸上又是一片哗然。 直接入水?! 这位猛虎寨的莽夫,恐怕去心急火燎赶着去阎罗殿投胎吧? 河里的徐也,一点都不慌。 事实上,在赶来的半路上,他怀中的罗盘就有了反应。 既然有罗盘在,那就有迹可循,自然能找到那条可谓的“水龙”。 徐也撑起护体罡气,浑身如同亮起了一个乳白色的鸡蛋壳。 他就像一条游鱼般,自由自在于水中穿梭来往。 根据着磁针的反应,徐也越游越下,越游也越幽暗,那条“水龙”似乎也在不同地变幻方位! 终于,在磁针迅猛震颤,徐也就要找到水中的五行水气“水龙”时…… 一个阴沉的声音喝斥传来:“猛虎寨绝对没有你这样的高手,老实交代你究竟是谁?!伪装成猛虎寨的山贼,是对卫家有什么企图,想进来浑水摸鱼么?” 徐也扭头看去,只见一名面色阴晦的老者,浑身罡气遍布冲刺而来。 徐也运起墨瞳一看。 老者身上散发着血腥气,丝丝缕缕往上连通河上,好像和刚才那位白云宗的了悟道长脱不了干系。 徐也的心思何其聪慧。 瞬间,他就猜到了一种可能。 卫家在捉“水龙”时,应该是做了两手准备,派了高手埋伏在水下,如果是自己人有本事找到“水龙”,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如果是敌人下来有了进展,那便直接在水中袭杀做掉,就当成是死在“水龙”的嘴里了。 那位白云宗的了悟道长,肯定就是这么死的。 徐也想通了关键处,刹那间暴起金罡,对准阴晦老人怒斩而去。 那老人微微一惊,似乎是未曾料到面前的年轻人出手这么果断,他嘿地一笑:“小年轻,急着来找死么?!” 老人两只大手齐齐拍出,重重呼啸的青色尸气,缠向徐也。 咻! 水纹微动,徐也的背后寒光一闪,又有一柄长剑神鬼般出现,仿佛毒蛇般对准徐也的后脑勺,迅速噬咬刺去。 第106章 水罡 在徐也的身前,那阴晦老人拍出的青色尸气手掌,如巨大铜锣般一左一右扣向徐也。 而在徐也的背后,一柄长剑突刺而来,剑罡锋利,远远地就把徐也的衣衫崩开了一道口子。 这一老一青年两人是手段齐出,想立即将徐也当场格杀。 徐也慎重对待。 这一登场,就是两个五品! 搏阳府的情况,确实是比瑶州府要凶险得多,也动乱得多。 灿教扎根于此四处为祸,各势力也常年拼杀,风雨飘摇。 这儿的撼天司肯定是力有不逮,无法完全掌控乱局。 徐也身子往下一沉,避开掌劲和剑罡,连忙召唤出猫将军和罗刹鸟。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徐也肯定是要召唤出最强战力——罗刹鸟和火狐。 毕竟这两样都是堪比五品,三打二,当然胜券在握。 但是在水中,火狐炙大人的一身火修便受到了限制,一身功力去了一大半,甚至未必能比得上猫将军管用。 哗啦。 水中暗影一闪,出现一只威武不凡身穿青金盔甲的大猫,和一只尸气萦绕的罗刹鸟。 那两人一愣。 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徐也一指,猫将军便双剑齐上,闪电般缠住青年剑客。 自己则是和罗刹鸟一起猛攻而去,肯定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拿下阴晦老者。 但是想法总是美好的,计划却永远赶不上变化。 水下剧烈轰鸣颤抖起来。 一股凶猛的暗流席卷而来,好像是一长团晶莹透亮的水花,正散发着丝丝淡白的气息。 三人纷纷一惊。 老人和青年剑客喊道:“是水龙?!” 只见那一大股五行水气,在水中窜动不息,搅得河下的泥沙泥石四处乱崩。 三人的眼前顿时秽浊无比,暗无天日。 唯独那一大团五行水气十分澈净,真的很像是一条吞吐着寒气的威武水龙。 徐也怀中罗盘的磁针疯狂颤抖。 咔嚓! 罗盘片片碎开,寿终正寝了。 那一条“水龙”昂起首来,和罗盘最后的莹莹光华互相呼应,接触到了徐也的后背。 刹那间,徐也体内山崩海啸般,五行水气到处肆虐。 糟糕! 徐也大呼不妙,只得把所有的罡气都疯狂回防,来抵御和分解澎湃的五行水气。 这样一来,他自己就完全暴露在两人的锋芒之下,脆弱得没有丝毫的还手余力。 那老者诧异道:“他是在吸取整条水龙的精华?!千万不能让这混账东西如愿,否则少主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一起上,杀了他!” 两人一拍一刺,诞生出两股生猛的罡气。 徐也浑身如同之余风暴中心,危极! 他处变不惊,点亮上丹田泥丸宫,发出精神力自主去控制罗刹鸟和猫将军的行动。 罗刹鸟本身便有五品的修为,暂时去拖住老者,应该不是问题。 徐也比较担心猫将军的战斗力。 但好在,猫将军在水中也是快如闪电,和那毒蛇般的青年剑客一斗剑,虽然稍落下风,但足够让徐也暂时放下心来。 于是,他便开始施展全力,去消融体内的五行水气。 一时之间,徐也整个人就像一团朦胧的水雾。 他浑身汗出如浆,又瞬间被身边的激流漩涡冲走。 体内,罡气和五行水气从一开始的相抗相争,逐渐消解融合。 中丹田绛宫内,一大片黑暗亮了起来。 绛宫又伸出两条线,点亮了五脏之一的肾,六腑之一的膀胱。 肾属水。 瞬间,徐也便感觉到有一股善柔凉润的力量,遍布四肢百骸。 水罡,成了! 徐也看了一眼绛宫的情况,自己距离冲击四品只有一步之遥! 距离集聚五行罡气最后的木罡,也是只有一步之遥!。 此时徐也的心头畅快无比,信心满满。 他豁然睁眼,眼前寒光一晃。 眉心寒冷,原来有一柄剑已如毒蛇般噬咬过来。 那青年剑客冷笑道:“嘿嘿,死在我裘东来的剑下,是你的福分。” 原来这一老一青年两人改变了对策,他们齐攻六品的猫将军,瞬间就把猫将军打成重伤。 猫将军只得回到图录中,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 而那老者一人缠住了罗刹鸟,青年剑客快剑如电,剑罡断江般怒啸劈来。 哗啦! 徐也一下子消失在了远处。 “人呢?” 青年眉头一皱,眼见成功在即,目标却消失了,心头浮起一丝挫败感。 就像洞房花烛夜时,正想要直奔主题,自己却忽然不行了一样,是又焦躁又恼怒。 而徐也如今水罡大成,即便是在水中,灵狐参风也能施展得心应手。 他掠到青年的背后,拔刀斩去。 青年反应也是极快。 叮叮当当! 两人刀剑相击,脆响不同。 徐也又瞬间召出火狐,火狐火轿烧得水中咕咕咕呲呲呲响个不停。 河内如沸水般蒸腾翻滚,扰乱了青年的出剑嗅觉。 徐也自己五感敏锐,各种声响都能察微分辨,丝毫不受影响。 他刀上金罡暴起,横切而去,又一式灵狐参风虚晃一枪,临时改变了位置方向,出现在青年的头颅上,这才直切而下。 青年连惨叫声都没交出来,脑袋就如西瓜般被切成了两半。 一大汪鲜血如蘑菇云般散开升腾向河面。 那老者一见此状,心头不由慌乱起来。 他对战的这只罗刹鸟,身内的千年尸气居然能侵蚀罡气,这已经足够惊讶到他了。 虽然身在水中,罗刹鸟不如人懂得灵活变通,老者也有信心一段时间后可以胜出,但他一看见徐也持刀斩来,就再也无心恋战。 老者怒掌连拍。 轰轰轰! 尸气如水炮炸开,催动着老者的身子,一截一截朝着河面上怒冲而去。 徐也诡异的身法一闪,便拦到了老者的跟前。 他嘿嘿笑道。 “这位老人家,我好像看见你在不介意间,使出过七尸掌啊。 我听闻过那灿教中人精于此功法,啧啧啧,你不是卫家的狗腿子么,怎么和灿教扯上了关系?” 老者脸色变幻不停,也不去争辩,瞅准机会便又要逃走。 徐也哪能让他得逞。 话一落音,徐也就向对手放起狂风骤雨的攻击,打得老者应接不暇。 就算是徐也和老者一对一独斗,老者也只有落败的份,这会儿再加上五品的罗刹鸟也在不断猛攻。 片刻间老者就疲于奔命,破绽百出。 徐也懒得废话,手上雷光闪烁,一道雷霆炸开。 他身如闪电,迅疾掏向老者的胸膛。 “你究竟是……” 在老者绝望震惊的眼神中,雷光大手奋力一掏,在他胸膛前掏出一个磨盘大的洞,五脏六腑被掏得稀烂。 完工! 习惯补刀的徐也,又是两手齐出。他在一老一青年的头颅各掏了一下,确定他们都死得不能再死了,这才收了手。 徐也身上水罡弥漫而出,完全融入了水中,深藏功与名遁走。 他疾速往上游而去,准备去和上官悦两人会和。 第107章 可疑人物? 嘉河一片水浪滔滔,河流之下掀起的动静极大。 河岸上的人,都十分有好奇心,不少人想要下去一探究竟。 不过今日,各方的势力一起摆道于此,便是要一个个扳扳手腕,各自施展本领去捉拿水龙。 大家倒也不好明面上就去破坏规矩,只能忍耐着。 片刻后,有两具尸体漂浮上了水面。 这两具尸体的模样,可比了悟道长要惨得多了。 他们胸膛被砸得稀巴烂,头也被捏碎了,根本看不清样貌。 不过其中一具尸体紧紧抓着一柄配剑,倒是让不少人认了出来。 “这是典剑门的裘东来!典剑门不是对卫家惟命是从么?他是什么时候入的水?” 岸边上的聪慧人倒是也有不少。 瞬间,便有人猜到是卫家事先把人藏在了水下,专门袭杀入水的豪杰。 刘家和白云宗那边登时嘲笑声四起,大骂卫家卑鄙无耻,不择手段。 卫家的人自然一拨脏水回敬过去。 一时之间,两方剑拔弩张,气氛凝滞。 忽而,河流的水速慢了下来。 笼罩在河上雾蒙蒙的灵性水气,也逐渐消失了。 两岸的人都是大惊失色。 这是……这是水龙没了?! 莫非水龙成为了那“猛虎寨莽汉”的囊中之物。 卫家的人,更是气得眼前发黑。 那卫家少主卫哲紧紧抓着纸扇,脸阴沉得都能拧出黑水来。 不过他心头却以为,这一切是死对头刘家的诡计。 “好个刘家啊!派人潜伏进猛虎寨,这是来打我卫家的脸,看我卫家的笑话来了!” 卫哲冷笑一声,看向身后一人道:“白山,你有仔细记得那人的模样么?” 他身后的一人穿着白色长袍,身材相貌一切都是普普通通的,只有那一双浓稠泛白的眼球,很是引人注目。 白山眨了眨眼,四周的人和景象印在他的眼眸中,都是扭曲怪状的模样。 这是白山的玄眼通邪! 据说他能让任何事情都无所遁形。 不过,徐也要是亲眼看到白山的模样,估计只会用一个词来形容…… 白内障! 这位白内障……这位白山异士嗯了一声,淡漠地点了点头。 “好,尽快找不到他,把他挫骨扬灰!不,先抓过来,本公子要用自创的卫十七刑,当着刘家人的面,一点点慢慢给他施展。” …… 山林葱郁。 上官悦和崔虹左等右等,终于盼来了徐也。 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迎接上来。 “徐大人,怎么样?!” 徐也笑道:“没事,不过没想到的是,这趟下水还会有意外的收获,灿教和卫家绝对脱不了干系!” “大人是逮到了证据么?” “逮是逮到了,不过被我杀了。” 崔虹诧异地道:“杀了么?若是留着命逮来,我们一番严刑逼供,岂不是有确切证据了?” 徐也摇头道:“杀掉他,卫家不会多想,只是愤怒。若是把他抓了来,那就是神秘失踪了,卫家一旦猜忌起来,便会打草惊蛇。我们先顾着手头的事,卫家暂时不用管。” 徐也一向精通于借力打力。 他敢堂而皇之入水捉“水龙”,便是因为通过岸上的交谈,大致得知了搏阳府势力的一些情况。 卫家的人,肯定会以为是死对头刘家派遣人潜进了猛虎寨,来打他卫家脸的。 至于刘家,在搏阳府一直被卫家压着一头,很是不爽。 这次风言风语,说他刘家的人力压卫家,捉走了水龙。 刘家的人虽然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不会明明白白承认,但也绝对不会否定,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次。 所以卫家的这一把火,暂时就烧不到自己的身上。 思虑周全后,徐也领着两人继续赶路。 三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寒马寺山下。 远山石径上寒山。 三人悄悄摸进了残破偏僻的寒马寺内。 寒马寺内一片安静寂寥。 徐也掏出了牙牌,又说出了对接暗号。 阴影处,人身闪动。 似乎是一缕风吹了进来,甚至连风都没有动。 但三人的身边,却刹那间围住了十几条影子,个个神鬼莫测,此时大放罡气,锋芒毕露。 有四人走了出来。 最右的一人看起来一脸疲倦,身形消瘦,他打了一个哈欠,兴致缺缺地道:“在下布溪府副统领欧阳石。” 又有一个亮闪闪的光头站了出来,不断拨弄着手里的念珠道:“贫僧集桥府的副统领念通。” 撼天司网罗天下奇人异士,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把他们一股脑全扔进了撼天司训练营的大熔炉中,一番训练后为己所用。 所以,司内有和尚也就不奇怪了。 忽而,一股胭脂味扑入鼻孔中。 有一人敞开着胸襟走出了阴影,却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妖艳男子,笑道:“宝临府副统领花无类。” 徐也随后拱手道:“瑶州府副统领徐也。” 四人说完,便都把目光集中到一人身上。 那人一脸傲色,似乎是故意把自己留到最后,作为压轴来介绍。 他神气活现向前跨了一步,道:“搏阳府副统领秋志远。” 一介绍完,秋志远便急不可耐地道:“这搏阳府内的情况我最熟,当属于我最有话语权,自当由我来指挥各位的行动。 此番行动风险极高,希望你们都要听令行事,若是有一丝的偏差,莫怪我问责。” 秋志远一下子把临时的指挥权揽在自己身上,肯定是有人不服的。 至少就上官悦和崔虹来说,两人都认为只有徐也才最适合这个位置。 不过徐也正双手抱胸,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并不开口反驳,两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其余各州府的撼天卫各自对视,只是笑,却并不发言。 倒是花无类咳了咳,挤眉弄眼地道:“秋大人这雷厉风行的性子,花某是佩服的。 只是大家都是副统领,又不是稚嫩的新人,不如一起商讨任务,择优弃弊。 何必非要选一个人来下达命令,那反而是一种束缚。” 秋志远脸上泛起厌恶之情,他站得离花无类远了点,皱眉道:“有本官下达命令,大家的力量才能使于一处。也能更快规避风险,揪出可疑人物,就比如……” 秋志远忽然拔刀。 在大家猝不及防之际,寺内狂风大作。 再看之下,秋志远的刀,居然已经架在了徐也的脖子上。 第108章 装你马呢?! 秋志远这一番举动,令其他州府的撼天卫都非常诧异。 只见刀光如电,大家伙在一眨眼间,便见那秋志远的佩刀就已经紧贴在徐也的脖子上了。 他只需要稍微一动,徐也必定是鲜血长流。 上官悦和崔虹皱眉大怒。 两人虽然不知道秋志远是什么意思,但自己三人风尘仆仆赶来搏阳府,难道就是来给人当砧板上的鱼肉的么? 上官悦两人也立即拔刀。 跟在秋志远身后的四人紧随其后,铿然几声,他们都是兵器出鞘。 刀光凛冽。 这灿教的人还未见到一点鬼影子,自己人已经先行刀兵相向了。 秋志远冷冷地道:“徐副统领这么晚才来,又扮成山贼的模样,行迹实在可疑啊,不知有什么解释么?” 花无类笑眯眯地看向徐也,兴致勃勃在一旁看戏。 其他州府的撼天卫,也都沉默不语,静待事情的发展。 他们都很清楚。 秋志远这是在找一个软柿子捏,以此来给自己立威呢。 这位瑶州府的副统领徐也嘛,他是不是软柿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确实是有些可疑点在身上,于是被秋志远给牢牢盯上了。 世人皆知,在欲加之罪的前面,任何人都是很难证实自己清白的。 那么这位瑶州府副统领,就只有认怂一条路可以走了。 毕竟人在屋檐下,强龙不压地头蛇嘛。 不料,徐也身形一晃。 仿佛是有一缕潋滟水光,洒进了寒马寺内。 他的身法极为诡异,随风而荡,众人再次捕捉到他的位置时,他早已经从刀口下脱身,绕到了秋志远的背后。 徐也怒掌澎湃,轰向秋志远的后背。 那些看戏的撼天卫们,都是齐齐变了脸。 这位徐副统领好暴躁的脾气! 一言不发,直接就动手! 不过,他这是勇猛有余,脑子不足吧,便只会鲁莽行事? 如此莽撞,岂不是把自己变得更为可疑? 秋志远抓住机会一顿胡乱攀咬,不单单是他,就连跟着他来的那两位同僚,估计也要被拖下水。 “放肆!” 秋志远厉喝,他铁拳砸出,右袖子刹那间裂开,露出一只强健有力、黑如金铁的手臂。 有人惊呼了一声:“是铁神衣!” 这铁神衣,不但能把自己修炼得全身硬如金铁,毫无破绽,还能以力破力,每一掌每一拳都带有摧枯拉朽的力量。 这位徐副统领选择和他对掌,简直自不量力。 这些旁观者其实也希望,徐也能给秋志远一点教训。 可是一看到秋志远施展出铁神衣,便动摇头叹息,认定徐也必败无疑了。 徐也怒掌拍出,八臂神猿拳的暗劲一道道狂轰滥炸过去。 两人掌心相对,罡气如白刃四散崩飞。 崩得地下浮出一条细深的痕迹,头上的残瓦也被直直切开一长条口子。 灰尘瓦片纷纷坠落。 轰! 罡气炸开,两人后退。 徐也只是脚趾头往后轻易一点,就止住了自己的去势。 那秋志远却噔噔噔一连退了十几步,又撞在了寺内斑驳的佛身上,把佛身撞得四分五裂,这才停下来。 他的脸色很难看,额头一片汗水。 那只接招的右手,被他藏在背后,不住地颤抖。 这混蛋刚才施展的是什么招式?! 秋志远心头骇然。 他用铁神衣去抵挡八臂神猿拳的暗劲,那是轻而易举,甚至没有费半点力气,心头不由嘲笑起来。 就这?! 就这点本领也配当一州府的副统领?! 可是顷刻后,对方手上雷光乍现,在极近的距离内,秋志远感受到雷光中的煌煌威势。 那雷光手电速掏来,瞬间让秋志远手臂上的铁神衣崩溃,骨骼几乎要被震碎,整只手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知觉。 秋志远心悸之时,又见寒光一闪。 这次,是徐也把刀架在秋志远的脖子上。 众人都震惊不已。 他一掌就逼退了修得铁神衣的秋志远?! 不,不只是逼退,是击溃! 看来啊,这秋志远自己挑选的软柿子不但很硬,还长满了刺,把他的手给扎了一个鲜血淋淋。 秋志远脖子间一冷,怒道:“徐也,这里是搏阳府!在我搏阳府地界如此放肆,怎么,你是要造反吗?!” 徐也嘿然一笑:“造反,我造什么反了?!敢问秋副统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秋志远冷声道:“我们是剿灭灿教一战的先锋,自然是来投石问路的。” 徐也道:“哦,那么这像牛皮癣一样的灿教,是在哪儿生根发芽的?” 秋志远一愣,咬牙道:“是……是在我搏阳府,怎么了?” 徐也当即破口大骂:“那你在我的面前,装你马的官威呢?!你那么有劲,不如到灿教面前去使啊,去把他们杀得屁滚尿流吧。怎么,秋副统领在灿教的面前唯唯诺诺,在同僚的面前就重拳出击了?” 秋志远被喷得有点懵逼:“我……” “我们这些人,是来给你搏阳府收拾烂摊子的,不是来给你当下属,也不是来这受委屈的。 秋副统领要是觉得,你一个搏阳府对付灿教就够了,那么去向上级请命吧。 要我们走很简单,我保证头都不回,但后果你们搏阳府自负!” 秋志远我我我了一阵,气得牙齿打颤,却又说不出话来。 徐也的这些话,不但狠狠喷了一把秋志远,还把花无类等其他州府的撼天卫,拉到自己的同一战线, 这些话是都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去了。 对啊,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还不是来帮你搏阳府剿灭灿教的,这事是要死人的,很严肃很艰辛的。 你秋志远倒好,一来就给我们下官威,摆着臭脸! 还想把我们当下属使唤,谁会乐意? 秋志远不甘心地道:“呵,请问关于搏阳府和灿教的情况,你们中还会有人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么?” 徐也反驳道:“照你这么说,应该找一名潜龙暗桩来统筹这次围剿战了。” 秋志远一下子就被噎得没话说了。 徐也继续道:“不过嘛,确实还是需要一名领头人的,来保持我们行动一致,能有条不紊地雷霆出击。” 众人注意到了,徐也用的词语是领头人,而不是冷冰冰的上下属。 这样一来,其他的几名副统领倒是都有了兴趣。 念通和尚道:“那么徐副统领认为,谁适合来当这个暂时的领头人?” 徐也笑道:“这很简单,我们五位副统领,每人手中一票。票不能投给自己,得票多者胜出。” 第109章 好大的胃口! 一人一票,选一个临时的领头人? 这办法倒是很新奇。 而且,在目前这种谁都不服谁的情况下,想要迅速达成一致的目标,这确实是好点子。 花无类一脸有趣的模样,炯炯有神地打量着徐也。 原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汉。 没想到他头脑不简单,嘴炮和点子更不简单。 花无类妖娆地道:“嗯,这办法颇为公平。我嘛,这一票就投给有趣的徐副统领了,嘻嘻。” 念通和尚走出来,他是想劝徐也和秋志远以和为贵的。 但当念通见到秋志远一脸怒意,胸膛起伏不定,显然是情绪还很不稳定,便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那么贫僧这一票,便也给徐副统领了。” 欧阳石一直都是一副慵懒的模样,不发一言,此时举手道:“弃权。” 徐也笑道:“我也弃权。” 秋志远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说不出口。 本来他是准备,徐也投给谁他就投给谁,这样一来结果是二比二平,徐也的领头人算盘也就泡汤了。 可随着徐也“弃权”两字说出来,他手中的这一票,就已经变得无关紧要,左右不了大局了。 他冷哼了一声,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好好好!瑶州府的徐副统领是么? 咱们这只队伍,是围剿战的开路先锋,也是斩向灿教的第一刀。 这一把刀要是劈轻了,或者是劈歪了,导致大围剿行动破产又或是损失惨重,我看你一个小副统领拿什么扛着! 就先让你小人得志片刻吧,后边有你哭的时候。 秋志远狠狠想道。 根据票选结果,徐也成为临时领头人。 他便向众人抱拳道:“承蒙各位看得起,那我就却之不恭。” 其实如果是往常的话,徐也对这个领头人是没有想法的,谁爱当谁去当吧。 但这次不一样,他自己急需要杰出的表现,要有拿得出手的功绩,才能上升一步,成为进入镇抚司衙门的筹码。 而且此举不单单是为了升职。 也是为了更方便去调查血棺会和三百秘法,这些都是和自己性命息息相关的事情,马虎不得。 花无类开口道:“徐大人,咱们这第一刀,你准备怎么挥?” 徐也道:“既然是第一刀,不如就直接一刀斩得灿教高位截肢。那幽冥二圣和四位长老,都是灿教的中坚力量吧? 一旦把他们六人都斩除掉,灿教就会出现断层的情况,势必要方寸大乱的。” 众人大惊。 这徐也好大的胃口! 一来就要把灿教教主以下、最有权势的六人全部剪除掉?! 那灿教蛊惑世人时,都说灿教的教主是无极圣祖的转生化身。 而幽冥二圣因为曾经得到无极圣祖点化而成圣,如今特意降临凡间,拱卫在教主周围。 那么你怎么不直接说杀死灿教的教主呢?! 这一口吃得这么大,不怕把自己撑死么? 众人心头有了一丝丝悔意,我们是不是选错人了。他不会脑子时灵时不灵,又要化身莽夫了吧? 秋志远更是露出嘲讽的笑容。 话说得是很好听,但是你能办得到么? 确实是有潜龙暗桩,已经把灿教的大致情况和力量分布都摸清楚了。 但灿教之所以难铲除…… 是因为隐秘! 是因为神出鬼没! 他们就像是黑夜中的鬼魂,踪迹难寻。 你是认为自己能在大海里捞到针么?! 对于四周质疑的眼神,徐也全当看不见了。 他大手一挥,带人下了寒马寺,悄悄返回到嘉河那边,去跟踪卫家的少主卫哲。 众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人是自己选出来的,自己也没更好的办法,那就只能跟着呗。 徐也当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他在水下击毙的那名会七尸掌的老者,看功力年龄样貌,肯定就是灿教的长老。 灿教死了人,卫家自然是要派人去通知联系的。 只要跟上那卫哲,也就连上了线索。 卫家和刘家在嘉河旁相斗,行程会受到拖累,他又要运回灿教长老的尸体,速度肯定很慢。 再说了,卫家那么大的排场,随便找路人一问,行迹肯定暴露无遗,所以完全不担心会跟不上。 果然徐也折回时,在半路中就跟上了目标。 卫家和典剑门那一大帮人,与刘家和白云宗一拨人,一边赶路一边对峙,或动嘴或出手,吵吵闹闹的。 他们的动静那么大,自己这一帮人想隐藏起来,很是简单。 终于,卫哲回到了自己独立的大庭院。 一到家,他就急忙忙地把情况说明了,写在纸上卷好交给了一名仆从,以此去联系灿教的人。 那仆从身手矫捷,伪装得也很好,瞬间钻进了嘈杂的市集。 这儿人多眼杂,但徐也一运起墨瞳,追踪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那仆从钻进一间香料铺。 片刻后,从铺子中飞出了五只鸽子。 秋志远冷笑。 呵呵,任你再神通广大,也分辨不出来哪只是送信的鸽子吧? 不过,在徐也的墨瞳之下,世界变得灰白。 生灵之间但凡运动,必定会留下痕迹,或斑驳或色淡,或浓或浅。 徐也一眼就看了出来,飞向东南的那只鸽子,爪子下带着极淡的气息,像水蒸气一样飘飘袅袅。 稍晚一瞬,这淡淡的痕迹说不定就消散了。 于是他立即呼唤众人跟上。 众人不由心道,你凭什么就认定一定是那只鸽子呢? 但他们还未问出口,便听见徐也又道:“秋副统领,其余四只鸽子也派人跟着,有鸽子飞去,就必然有人会收,说不定也能挖出别的线索。” 秋志远闻言,本来还想嘲讽徐也乱来乱指挥,但见他的神情极为认真,沉浸在追踪之中不可自拔。 他不由想到徐也的话——我们是来帮你们搏阳府的,不是来受委屈的。 秋志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冷言冷语给收了回去。 他迅速扭头,对身后的四位属下命令道:“速速跟上。” 微风吹拂,那四人刹那间散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徐也一行人一路跟踪着那只鸽子,很快就到了一片墓地。 傍晚,残霞如血。 残霞把一块块墓碑也映照得血红一片,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有一座坟墓的泥土自动耸起,一口棺材钻了出来,半露在泥土外。 鸽子一飞到棺材上的半空,那棺材便打开一道口子,把鸽子吞入其中,随后又迅速钻进了坟墓中。 坟墓下的泥土向前一拱一拱,棺材在泥土下疾速滑行,紧接着往下一沉,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一下子,别说是秋志远,就连花无类等其他人都觉得,线索是完全断了。 难道你还能掘地三尺不成? 就算能掘地三尺,那可是会浪费大把的时间,目标早就消失了。 恐怕再也追不下去了吧! 徐也镇定如常,浑身冒出淡黄的罡气,蓬松开来,丝丝渗进地面。 土罡! 这是土罡! 众人看到徐也脚下的泥土,一股股涌动了起来。 大地仿佛是成为了他手中的玩具,一个个都震惊莫名。 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瑶州府副统领,一次次刷新他们的见识,一次次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他们的心头虽然还有疑问,但此时都很默契地屏息凝神,等待结果。 少顷后,徐也睁开眼,淡淡道:“找到了,各位做好战斗准备了么?” 第110章 左幽圣 最后一丝残霞消失于天际。 夜晚拉开了帷幕,黑暗开始笼罩大地。 一棵枯萎的树下。 三位身穿黑色宽松长袍的老者站立着,都是一脸严肃。 在他们的身后,又密密麻麻围着一圈人,起初是鸦雀无声。 片刻后,他们的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在低声吟诵着无极圣祖的恩德和伟迹。 忽然,树上阴风招展。 一件膨胀的黑色长袍破地而出,缠绕着树干盘旋而上。 黑色长袍空空如也,挂在枯树上不断晃动着。 阴恻恻的声音从黑袍中传出。 “怎么只来了你们三位长老,袁惠呢?” 这群人立马虔诚跪拜道:“参见左幽圣大人!” 这灿教的幽冥二圣,除了教主和他们自个外,其余教中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姓名,相貌,和修行功法。 平日里,都是以左幽圣和右冥圣尊称。 一名长老垂眉道:“袁长老待在卫家,正在探听各撼天司衙门的动向。” 左幽圣冷冷地道:“不必了,跑到卫家去献谄丢人了吧。呵,真等他有了什么消息,黄花菜都凉了。” 其余人冷汗涔涔,不敢说话。 左幽圣继续道:“州府的几位副统领想必已经碰面了,我召集你们来,便是准备先下手为强,把撼天司先伸出的这只手一刀斩断。 最好是把他们一个个都剁成肉酱,去供祭无极圣祖,但愿无极圣祖能洗脱他们的罪孽,令他们下辈子再皈依我教。” 树前的泥土拱起一道土沟。 泥土飞溅当中,一口棺材咻然飞出。 棺材盖砰地打开,一道矫捷的黑色身影掠来,利索跪地,呈上了手中的纸片。 一名长老接过,匆匆一读,不由大惊失色:“袁……袁长老……” 左幽圣冷声道:“说事情,别吞吞吐吐的。” “袁长老被杀了!” 左幽圣惊怒道:“是谁?!” “卫哲在书信上说,有可能是他卫家的死对头刘家的人,白山会找到凶手的。” “好,找到了把凶手的头颅送来。我要把他头颅悬在罪恶池上,让他的魂灵永世在地狱中沉沦。” 这时,一个清朗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不用那么麻烦去找了,我就在这呢。” 灿教众人一片惊诧,循着声音,脑袋左右梭巡起来。 三位灿教长老呼啸瞬间升腾到了空中。 他们的眼神就如幽冷的剑,穿过重重的夜暮,探向四方。 只见一人的身子拉成了一个夸张诡异的半弧,飘逸晃荡而来。 那人手握的佩刀上,暴起刺目的金芒。 金芒撕开夜空,直接把一名灿教的执事撕裂成两半,余势又把那执事背后的护法肩胛洞穿。 “混账,找死?!” 三位长老齐齐怒喝,如炮弹般轰向当先飞来的徐也。 黑暗中,又有几道身影快速窜出来,把灿教三位长老拦截在半空,和他们对拼起来。 少顷,四面八方人影攒动,闪烁来往。 一时之间,灿教的人根本搞不清来了多少敌人,都是人心惶惶。 左幽圣呵呵冷声道:“慌张什么,这些都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肉,张嘴吃了就行!” 秋志远掠过几位灿教长老,直接冲到中心地带。 他看到枯树之上,那挂着的一件黑色长袍,根据潜龙暗桩提供的线索…… “那一定是左幽圣?!” 秋志远大喜,当下运转铁神衣,浑身暗如金铁。 澎湃铁劲在空中炸开,他的身子狂猛冲向树上的黑袍。 只要能斩杀掉左幽圣拿下首功,那便能够力压徐也一头。 不料树上的黑袍粉碎开来,连半点人影子都没有看到。 飘扬的衣袍碎片中,伸出一只袖子,拍在秋志远的身上。 “啊!” 只是一掌,就打得秋志远的铁神衣显出裂缝,几乎崩溃,他不由喷血倒飞而起。 “白痴!” 徐也翻了个白眼。 不行就少显摆,装什么大头葱呢。 这会儿,徐也见副统领们和灿教长老交上了手。 各位副统领带来的六品好手们,也去对付护法和执事了。 那么这位左幽圣,就只能是自己来拿下了。 “滚出来!” 徐也暴喝一声,不去管树枝上飘荡的黑袍碎片。 他一刀轰斩向一处土地。 果然,从地下有一个声音响起:“嘿嘿,真是弱智。你的罡气再锋利,也会被大地消解,恐怕是半点波澜都掀不起来,放弃……” 左幽圣的话只说到一半,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因为他看见头上的泥土,如浪花一般掀了起来,给那一刀让了路。 刀罡暴斩下来。 “什么鬼东西?!” 左幽圣惊讶莫名。 惊讶过后,左幽圣的气息就隐匿下去,泥土坑中却是黑气直冒,又钻出一件黑色长袍。 黑袍拂面,空荡荡的衣袖朝着徐也拍了过来。 徐也和空袖对了一掌。 轰! 罡气狂飙,炸得自己脸面生痛。 空袖中的掌劲,如猛虎般冲进自己体内,浑身是钻心的痛。 徐也倒退了几步,额头冒出冷汗,接掌的手抖了抖。 就这一掌,徐也基本上试出了左幽圣的实力。 绝对是四品境界! 幸运的是,这位左幽圣应该算是初进四品,而自己已经是五品巅峰,有神魔图录相助,越境战斗未必就会落败。 一念至此,徐也立即召唤出火狐和罗刹鸟,齐攻向那一件在风中钻来钻去的黑袍。 这是徐也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堂堂正正召唤出了图录中的妖魔鬼怪。 因为他认为自己没必要,也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 撼天司内稀奇古怪的修行者不多,但也不少,自己并不会太显眼。 这时,罗刹鸟尸气澎湃,阴嘶不已。 火狐烈焰耀眼,照亮四方。 徐也这儿闹出的动静极大,不少目光都注视过来。 这场面,不仅仅让灿教的人心寒胆战,就连撼天司的人也震惊不已。 因为驱使能妖魔鬼怪为自己所用的修行者,确实是不少,但像徐也这样,一连驱使两只和自己品级差不多的,那真是疯了! 这种情况基本上都会遭遇反噬。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呼! 一朵火焰在半空中燃烧起来。 那件黑袍被徐也火罡斩中,在火焰中化作缕缕灰烬。 然而,泥土中又瞬间钻出了三件黑色长袍。 徐也只能施展灵狐参风,尽力躲开。 黑袍的行踪也极为诡秘,徐也只躲开其中之二,却被第三件黑袍拦住。 从黑袍中伸出来的衣袖,怒拍在徐也的后背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血印子。 徐也喉咙一甜,差点栽倒下去。 幸好,他已经将罡气密布全身,否则就这么被四品修行者一掌拍中,估计脏器直接就被拍烂了。 “嘿嘿,马上送你去见无极圣祖!” 阴恻恻的声音飘荡而来。 徐也抹去嘴边鲜血,跟随着那股力量一刀划去,在空中划下一大片鲜血。 左幽圣得意不超过两瞬,便被打脸痛得闷哼了一声。 “狗东西,你敢伤我?!” 左幽圣怒道。 徐也不理对方的挑衅,静心运起墨瞳,开始寻踪追迹。 不过左幽圣的位置变幻极快,只能看到大致方向,如果他专心致志追踪用墨瞳追踪的话,又容易让自己陷入危险当中。 简直是难以取舍。 徐也马上灵机一动,把罗刹鸟散成一团团千年尸气,四处弥漫开来。 果然。 呲呲呲,有一处冒出了千年尸气腐蚀罡气的声音。 抓住你了! 就是现在! 一道雷光猛然炸开。 徐也如闪电雷霆,朝前猛冲而去。 第111章 你想要什么样的死法? 轰隆! 一声雷霆振聋发聩。 徐也双手向前一掏,便见虚空中有一大片鲜血洒出,他直接从左幽圣身上掏下了一只右臂来。 左幽圣惨叫了一声。 他那断掉的右臂还在挥动挣扎。 徐也嘿嘿冷笑道:“什么左幽圣,不就是一只缩头乌龟么,有胆堂堂正正现身来打一场么?” “滚!” 左幽圣怒声回击,他的声音悠悠飘荡,听不出具体方位。 忽然,徐也察觉到手臂上一冷。 原来是那一滴藏在自己身上,一直沉睡着的鲜血,活了过来。 鲜血爬上左幽圣的断臂,瞬间把血全部吸干。 那只断臂筋络爆出,干瘪下来。 这滴鲜血倒是不贪,一顿吸血吃饱了,便又滑进徐也的手臂深处。 徐也心悸不已,大吃了一惊。 在感受到这滴鲜血,并没有别的动静后,他才放下心来。 “混蛋,我左幽圣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左幽圣放出狠话,就要逃走。 只是断臂处洒下的鲜血,从半空中飘落,显眼得很。 “还想跑?” 徐也指挥罗刹鸟和火狐拦了去路,齐齐轰向左幽圣。 左幽圣受了伤,他不敢大意,即便是对付两只五品,他也要全力去挡住这一鸟一弧的进攻。 而徐也便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灵狐参风怒冲而上。 天雷摧日手,再度掏去! 刹那间,徐也便从左幽圣的身上扯下来一大把血腥的零件。 “呃啊啊啊……” 左幽圣的痛叫声,响彻整片坟墓荒野。 不少人朝这儿瞥了一眼,顿时毛骨悚然。 只见徐也的雷光大手,不断连掏,把左幽圣掏成了一截一截的残肢。 雷光继续四处闪烁,忽现忽隐,又把左幽圣的残肢掏成了碎肉和血雨。 紧接着,徐也一刀斩出火罡。 那些左幽圣的残肢碎肉,纷纷燃烧起来。 半空中仿佛下了一场火雨。 这可比挫骨扬灰还狠啊! 狠人! 这也太狠了!!! 秋志远也是心头一寒,想到自己之前居然把他当成软柿子去捏,简直是虎口拔牙。 幸好自己没有做出更多过激的举动。 不然的话,那在朵朵火花中飘落的,也许就是自己了。 徐也在确定左幽圣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后,这才去看场中的局势。 那念通和尚身上挂了伤,但一手怒佛金刚越战越勇敢。 在佛吟声中,他的金光高歌猛进,把一名灿教长老砸得口吐长血,如断线风筝般跌落。 至于那欧阳石,虽然一直沉默寡言,但他的一身修为,估计是其他四位副统领中最精深的。 他的手段也极为酷烈,一手链刃挥舞得呼呼作响,把和他对战的灿教长老打得浑身稀烂,没一块完整的皮肉。 倒是花无类不擅长近身肉搏,是受伤最严重的副统领,胸膛上皮开肉绽,露出一大道血口子,哗啦啦流着血。 好在秋志远在左幽圣那吃了亏后,便加入战团和花无类二打一,终于处理掉了最后一名灿教长老。 灿教是死伤惨重,但撼天卫这边也折损了五个六品好手,这绝对是一大笔损失! 徐也又看到崔虹和上官悦伤势各有轻重,但并没有什么大碍,终于放下心来。 左幽圣一死,灿教的士气涣散,越打越虚。 徐也又直冲敌群当中,灿教直接就溃败下来。 对于灿教中人,撼天司向来是手起刀落,绝不留情。 别管什么求饶的,逃跑的,投诚的,统统杀,杀到一个不留。 又小半刻过后,战斗结束了。 荒野慢慢沉寂下来。 众撼天卫看着遍地的鲜血和尸体,叉腰喘着粗气,终于能歇息一会儿了。 只是…… “糟糕,我的头……我的头好晕?!” 忽然,一名撼天卫惊恐出声。 随即,他一头栽倒在地,眼冒金星,抽搐不止。 “莫非还有埋伏?!” “我好像也……” 有一人当下倒下去后,撼天卫们就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地去。 大家都是感觉头晕目眩,浑身乏力。 有的撼天卫咬牙想跳起,但只是做了一个鲤鱼打挺,就摔倒在地,软绵绵的再也使不上力量。 一个开怀得意的阴笑声传来。 “各位撼天卫大人们,有一句话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们难道不知道么?” 秋志远惊怒道:“谁?!哪个阴险小人,有种给老子出来。” 卫哲纸扇一摇,笑嘻嘻地道:“出来就出来,秋大人好凶啊!” 卫哲一出来,便哗哗啦啦地跟出来一大群人,拥簇着他。 紧跟着他的是一身白袍的白山,后面则是一大帮凶悍的护院。 这一群人中,也就白山是五品,护院中到达六品的很少,大多是七品八品而已。 真比战斗力的话,他们并不算什么。 但是撼天卫全被都毒倒了,半点力气使不出,无疑是成为了待宰的鱼肉。 秋志远咬牙道:“卫哲是你?!你卫家想毒杀撼天卫造反不成?!” 卫哲摇头道:“秋大人莫要信口雌黄啊,这关我们卫家什么事?明明你们都是死于灿教之手嘛。” “混蛋,这究竟是什么毒?” 卫哲叹息道:“各位大人呐,这儿的地下本来是坟墓,尸气郁结。我这青毒尸气顺着风儿飘来,是无色无味。 只能怪各位大人们和灿教打得很认真,居然没一个察觉到。啧啧啧,毒倒你们太简单,没意思啊。” 念通和尚闭上双眼,吟了一声阿弥陀佛,佛音从他嘴里清越传出,顿时浑身金光大盛,他似乎想逼出毒来。 但马上,念通就喷出了一大口黑血。 卫哲贱笑劝诫道:“大师慎重啊,这毒也是有脾气的,你细心温柔,它也会放慢手脚。你若刚猛逼毒,小心五脏六腑一下子就腐烂成肉泥,整个人化成白骨哦。” 一众撼天卫使不出力,只能愤怒不已,不断破口大骂。 只是撼天卫们越骂,那卫哲却笑得越得意。 崔虹也跟着一起骂,骂得累了,便呸了一声道:“死就死了,怕什么?他奶奶的,这一场仗打得痛快啊。 死之前,还能跟着徐大人痛痛快快地闯一趟搏阳府,死了也值了!” 上官悦的眼中盈盈有光,此时柔弱无力的模样,为她添加了一丝似水般的柔情。 她嘴唇苍白,听到崔虹的话,也是费劲地点了点头,笑道:“没错,和大人死在一起,是值了。” 徐也暗暗叹息了一声,额头上一拨又一拨汗水直冒了出来。 他仍然是不说话。 一旁的花无类却苦着脸道:“各位好汉不怕死,胆敢身赴黄泉,可是我花无类还没有活够呢!” “想死简单,但暂时还轮不到你们。” 卫哲哼了一声,冷冷看向徐也,讥笑道:“就是你当我搏阳府各势力的面,打我卫家的脸,捉走了我卫哲的水龙? 简直是胆大妄为,不自量力,现在知道什么是自食其果了吧?! 我的卫十七刑,会一点点给你施展,让你痛不欲生的。 不过听说你们撼天司不怕死的好汉很多,那就把你留到最后慢慢折磨。 先让你看着自己在意的同僚们,一个个在你的面前怎么惨不忍睹地死去,好不好?” 卫哲慢慢把目光,挪动到了崔虹和上官悦的身上。 最终,他打量着上官悦的身材和脸蛋,猥琐笑道:“白山,你修炼玄眼通邪,不是需要采阴补阳么?这儿就有一块好材料呢。” 白山那白浓浑浊的眼睛里,顿时射出兴奋地光来:“谢少主。” 他越众而出,竟然当众就开始宽衣解带。 并没人注意到,一直沉默寡言的徐也,忽然松了一口气。 他额头上的汗水如雾气般蒸腾起来。 徐也睁开眼看着卫哲,冷冰冰地问道:“卫哲,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死法?” 第112章 他是索命阎罗! 徐也的话一出,无疑是激起了一片冷笑。 卫哲撇嘴看去。 他看到徐也一头的汗水,雾气蒸腾,这分明就是在逼毒! 这青毒尸气不逼倒还好,一逼就会疯狂加快腐蚀速度,能一下子就把五脏六腑变成一堆腐水烂肉。 所以这徐也估计是痛得脑子有洞,已然开始胡言乱语了么? 当然,卫哲的嘲笑只存在了一瞬间。 因为,徐也在话落音的一刹那,身形暴起,迅速朝卫哲扑了过去。 卫哲蓦然大惊:“你……你不要命了?!” 他带来的那一大帮人中,自然是五品修为的白山反应最快。 白山手指开始结印,他的浓稠白眼猛然打开。 白气在眼眶中咔咔一转,就如鬼神张目般,令气氛一冷。 白山的玄眼通邪,和徐也墨瞳的追踪寻迹不同。 他一旦把人影摄入眼眶中,那人必定就无所遁形,很快会被自己的白邪罡气束缚住。 只是这次白山陡然开启双眼,还未做好准备,而徐也的灵狐参风又十分诡异飘逸。 白山只觉得狂风扑面,徐也的身影就已经移出了他的视界。 白山心头骇然,这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啊! 他冷静下来。 下一瞬间,白山又立即捕捉到了徐也的方向。 只是,这缺失了的一瞬息,导致一切都已经晚了。 因为徐也扑到了卫哲的面前! 卫哲又惊又怒,下意识运起一团护体罡气。 他平日里游手好闲,天资也很一般,能够修行到六品凝罡,完全是靠家里的丹药和修行资源推起来的。 所以,卫哲只是一个实战很弱的水货六品,碰到徐也这么一个从无数生死中鏖战出来的五品巅峰,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 徐也一下子就捏爆了卫哲的护体罡气。 他的右手长驱直入,抓住卫哲的脖颈,抬手提了起来,就像提起一只大鹅。 在众人正眼花缭乱的刹那间,结果已经尘埃落定。 卫哲在重重保护中,还是沦为了徐也的俘虏。 大家都很疑惑,难道徐也他没中毒么? 徐也自然也是中了毒的。 只不过在青毒入体的一刹那,他就心有所感,连忙运转神魔不灭心经,维持自己泥丸宫的清亮澄明,把些微的青毒给排了出去。 要说,这青毒确实很是难缠。 徐也只吸进了一丝丝,也是直到刚才,才全部把青毒蒸出体外。 卫哲被俘,勃然大怒地道:“你敢动我一根毫毛试试?我可是堂堂卫家的少主,未来的卫家之主! 这个时候你敢得罪我搏阳府的第一世家,我卫家定会让你们都生不如死的。” 徐也无所谓道:“试试就试试呗。” 啪! 风呼啸而至,徐也奋力一掌抽在卫哲的脸上。 这一巴掌,抽得他脸皮抖动变形,口鼻崩出血来。 很快,卫哲的脸颊就高高肿起青紫一块,直被抽得脑瓜子嗡嗡响。 卫哲从小养尊处优,视他人性命如蝼蚁。 即便在搏阳府的府衙内,也有不少的撼天卫,拜倒在卫家的膝盖下当狗当奴才。 所以他从未把撼天卫放在眼里。 但他没想到,自己这一张连父亲和爷爷都舍不得打的脸,今天被他所瞧不上的人给狠狠打了。 卫哲怒火中烧咬牙道:“混蛋,你有胆量就再打一下试……” “好的。” 啪啪! 这次徐也是左右开弓,两巴掌立马就招呼了上去。 “你……你死定了!你绝对死定了!!!”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巴掌声如雨点不断响起。 徐也不知道自己抽了多少巴掌,直接抽得卫哲变成了猪头,脸颊肿得把眼睛都被挤成了一条缝。 卫哲满脸血污,惨不忍睹。 他只觉得整个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再从眼缝中看到徐也那张淡漠的脸,终于产生了畏惧之心。 他开始明白过来,徐也是真敢杀他的。 而那边的白山早已经是胆战心惊,颤抖着道:“徐大人请停手,我们肯定会把青毒尸气的解药奉上。 但解药实在是没带在身上啊,大人您先把卫公子交给我们吧,我立马就回卫家拿给你们。 此事以搏阳府第一世家卫家的名誉担保,绝不可能反悔。” 徐也嘿嘿笑道:“当我是三岁小娃娃不成?先不说你们卫家的名誉,在我眼里只能算个屁。 另外,你们的身上当真就没有带解药么?要知道,迎风吹毒这种手法可是一个相当危险的活啊。 若是风向忽然一变,吹到了你们自己这边要怎么办?速速拿解药过来,否则我保证卫哲马上暴毙。” 一时之间,白山是焦头烂额。 平日里卫哲惹出什么麻烦,根本就不需要卫家老一辈的出手,他都能轻松搞定。 可是此时,面对着这位撼天卫的大人,他却感觉无从下手。 对手是又果断又狠辣,头脑还清晰无比。 白山眼见徐也的手越掐越紧,投降道:“好好好,解药都给你们,大人千万别伤害到卫公子啊。” 他冷汗涔涔,摸出几个白皙瓷瓶扔了过去。 徐也把罡气弥漫出去,托住半空中的瓷瓶。 再一卷,便把解药一一卷到诸位撼天卫的面前。 白山看着各撼天卫把解药服下,便诚恳地道:“大人们都服了解药,马上就会恢复正常了。 以各位的战斗力和能力,我们卫家这批人完全是造成不了威胁了。 现在,大人能放心把卫公子交给我了吧?” 这时,一直沉默的欧阳石冷笑道:“真以为我们当中,没人了解青毒尸气么? 这种青毒服下解药后,要十二时辰才解开。 而在这十二个时辰之内绝对不能运功,一旦运功就会激化青毒尸气的毒性,届时就真的神仙难医了。 你是想骗我们出手,然后自己一一暴毙么?” 欧阳石的话一出,白山登时神色大变。 他确实是想耍个小聪明,为自己这边增添筹码,没想到被人一眼识破。 “哦?” 徐也眼睛一眯,脸色冷了下来:“耍花样是么,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瞬间拔刀,刀光惊亮。 一刀就扎进了卫哲的胸腔一侧,又用力地搅动了两下。 那卫哲本来晕晕沉沉的,刹那被痛得清醒过来。 他发出像在杀猪般的惨叫,可是一看到徐也那张如索命阎罗般的脸,卫哲只敢咬牙压低声音,呜呜痛泣着。 白山一看自家少主只剩下了半条命,噗通跪下,连抽了自己两巴掌,慌张道:“我的错,是我的错,千万别再伤害卫公子了啊!” “滚!” 徐也怒喝。 这一下,白山再也不敢抱着侥幸心理,去激怒徐也了。 他担惊受怕地看了几眼卫哲后,只能领着一帮人灰溜溜地跑了。 其实,徐也有打算过把他们杀得一个不留。 但如果不给他们留一丁点生存的希望,他们肯定会背水死战。 徐也倒是没什么,不怕这些人,但是身后这些无法运功的撼天卫,一旦被波及便只有赴死的份了。 卫家的人一走,众位撼天卫这才有闲暇,给自己包扎伤口。 卫哲自然暂时还不能死,徐也便也给他止了血。 这卫哲一直缩着身子,像个小娘们一样呜呜哭个不同。 徐也听得心烦,便一手刀把他给劈晕了。 这片荒野坟地,又清静下来。 但众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因为卫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卫哲这纨绔子弟,做事不考虑后果。 他想毒杀撼天卫这事,已经是公然和撼天司对立为敌了。 这时候,向来是心狠手辣的卫家,绝对敢向徐也这一批人出手,以抹除所有的痕迹。 反正就搏阳府目前的这种情况,日后一旦调查起来,也权当是这批撼天卫们,都死在了灿教的手里了。 第113章 快快请进 现在的情况颇为糟糕。 原本在寒马寺内聚集的十八人,有四人去追踪那四只鸽子了。 到这又死了五人,目前便只幸存下来九人了。 九人又都是全身带伤。 除了徐也以外,其余的八人在十二时辰之内还不能运功,相当于完全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 此地肯定是不宜久留,要速速离去。 那么问题就来了。 应该去哪呢? 秋志远咬牙站起道:“各位,我们应该全速赶回我搏阳府的府衙。到了府衙,秋某就算拼了命,也会保护各位的安危。” 徐也摇头道:“不能去。” 这一声反驳,如果是放在之前,秋志远肯定会厉声质问,再对徐也冷嘲热讽。 不过此时,即便他心头还有些别扭,但不可否定的是,徐也救了他一命。 他收了情绪,平和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太过容易走漏消息了。” 这话秋志远听得很不舒服,但身为搏阳府副统领,他知道这就是事实。 其他人也都深以为然。 这次对灿教的大围剿,为什么要分成无数个小队分开行动,而且彼此间都不知道对方的行动目标? 便是因为撼天司内,特别是搏阳府的府衙内,并不是铁板一块。 这种情况下,如果一旦有消息走漏了,也不会影响到整体的统筹和计划。 当然了,搏阳府的府衙不一定不可靠,但回府衙的这一条路线,一定是卫家最容易猜得到的。 届时要是卫家大批高手精锐齐出,在半路上伏杀自己怎么办? 即便手中有卫哲在,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啊。 都说大世家人情淡薄,万一对方想牺牲掉卫哲,来保全整个卫家呢? 再说了,指不定卫家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修行者。 他们趁着徐也有伤在身,不是巅峰状态,悄无声息间劫走卫哲,这也是有可能的。 那样一来,自己这幸存的九人,就真的只有身赴黄泉的份了! 可是,如果连自己的府衙都不能去,都不安全。 那么在偌大的搏阳府中,哪还有自己这些人的容身之地? 卫家身为第一世家,麾下的势力不少,肯定是眼线遍布的。 此时,徐也却起身道:“我们去刘家。” 这话让众人眼前一亮。 对啊,刘家! 刘家是卫家的死对头,两家多年来相斗不息,早把对方视为死敌眼中钉。 刘家虽然在州府内只能排第二,但也是实力雄厚,绝对不是卫家能一口吞掉的。 这个时候如果能到刘家去,确实是最安全的。 花无类痛苦咳了几声,笑道:“想不到,徐大人和刘家也有深厚的交情。” 徐也当即给众人泼了一把冷水,摇头道:“不,我在来搏阳府前,根本就不知道这有个刘家。刘家的人,我也是一个都不认识。” 众人纷纷一愣。 半点交情没有,那么刘家凭什么信任我们,又凭什么收留我们这么一个大麻烦呢? 众人心头虽然有疑惑,但都没有问出口。 毕竟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跟着徐也搏一搏。 甚至在他们的心里,已经产生一种之前绝对不可能有的想法和信任。 那就是有再大的麻烦,也许这位瑶州府过来的徐副统领,总是可以解决的。 一旦决定好,九人立马动身。 只不过其余八人,都只能像普通人一样快速奔跑,速度很慢。 幸好,在走出一大片荒野和密林后,碰到了一个商队。 这商队也估计正在找落脚点。 徐也往怀中一摸。 摸到了关乐雪送他的那六千两银票。 徐也拿出五百银票给了商队头目,让他们速速送自己一行人去附近的城镇。 有钱能使鬼推磨。 再加上商队的人,见徐也这帮人一身鲜血,满脸疲态,但绝对不是寻常人,当下也不敢怠慢。 商队点头答应下来,全力赶路。 很快,他们就到了附近的大镇。 徐也又挑选了九匹镇中最好的快马。 九人上了马,马不停蹄赶路。 终于到了刘家那森严宏伟的大宅前。 徐也勒马高声道:“撼天司副统领徐也,有要事想与刘家主商议,还望开门相见。” 府内,一个老迈的声音传出来:“天色已暗,我刘家也早已经闭门谢客了,各位大人就请回吧。” 徐也又道:“刘家主何不听一听,究竟是什么要事呢,莫非是信不过我等撼天卫?” 那老迈的声音顿了一下,紧接着道:“我家老爷说了,他对撼天卫的各位大人们,向来是尊崇有加。 若是日后登门拜访,必定宴请各位大人们,举杯畅饮不醉不休。 但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大人们又似乎带着一个大麻烦过来,那就只能说声抱歉了。 希望各位大人们莫在外边待久了着了凉气,快快请回吧。” 这刘府拒绝的意味就很明显了。 他们意思便是,我刘家和你们撼天司素无往来,日后若有什么合作自然非常欢迎。 只是这几天搏阳府风云激荡,你们就别把我刘家拖进麻烦当中了,自己乖乖离开吧,好走不送。 砰! 忽地一声响,花无类身子摇摇欲坠,片刻后从马上摔落下去。 他伤势最重,失血过多,虽然有把伤口包扎好,但这一路颠簸不已,他又不能运功抵御,咬牙坚持到这已经不容易了。 这会儿终是脑子一昏,栽倒在光滑冰冷的地面上。 众人一惊,连忙下马去扶起他。 他们看着紧闭的刘府大门,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长夜漫漫,偌大的搏阳府内,好像还真的就暂时没有自己这帮人的容身处了? 马上,徐也沉默了片刻。 他一拉马的缰绳,马匹掉了头,缓缓行走着,街道上都是马蹄的哒哒声。 众人以为他也放弃了。 徐也却是边走边道:“危险总是和机遇相伴而行的,我原本以为刘家,还有激昂进取的雄心,原来是我料错了。 确实啊,当个第二也相当不错,哪怕一直被卫家打压得喘不过气来,哪怕遭受过再多的屈辱,看着卫家张牙舞爪耀武扬威,也都没关系的。 毕竟,刘家也是堂堂的搏阳府第二,一家之下而已,挺好的。 我这次来,是想着能到刘府里歇息一天,顺便和刘家主商议一下,怎么快速扳倒持牛耳者的卫家,让刘家登上这搏阳第一的宝座。 既然刘家没有这争雄的意思,那就当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江湖路远,有缘再会,告辞!” 徐也的声音,悠悠传进了刘府内。 府内仍然是一片沉寂。 但片刻后,厚重的府门豁然打开,说话的却不再是那个老迈的声音,而是有一个雄厚如洪钟般的声音传出来。 “各位大人且留步,我是刘千鼎,快快请进。” 第114章 喜宴变丧宴 刘府的大门,在打开的一刹那。 一名男子就站到了门口,身形镇如山岳,正是刘家的家主刘千鼎。 紧接着,两队人马鱼贯而出,手中都提着灯笼,踏踏踏走到街道上,分站在两旁。 寂寥的街道,一下子被照得通亮。 刘千鼎走下街道,亲自邀请道:“各位大人,请进鄙府一谈。” 众撼天卫不由松了一口气。 一旦进了刘府,这无法运功的十二个时辰之内,他们就不用担心自身的安危了。 这么多年来,卫刘两家厮斗不止。 卫家绞尽脑汁,也没能一口吞掉刘家,刘家自然不是什么软柿子。 这刘千鼎既然开了门,便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去承接危机,以此迎接刘家的蓬勃生机。 这样一来,刘府的防卫肯定更为严密。 刘千鼎走到府门外,一眼就看到徐也手中提着的人。 那人一张脸肿得不成人样,满脸血污,胸腔一侧还有一个大血洞。 看了好一会儿,刘千鼎才认出,这人居然是卫家的少主卫哲! 刘千鼎在惊讶之余,心头也稍定下来。 这些撼天卫对卫哲都毫不留情。 看来,他们确实是已经和卫家撕破了脸皮,可能真要对卫家动手了。 众人一进了刘府,刘千鼎立马吩咐府内大厨,很快做了一桌子好菜。 美味佳肴满桌,酒香四溢。 只不过众人的心思都不在吃喝上,只是匆匆填饱了肚子。 刘千鼎安排各位撼天卫去歇息,然后邀请徐也到书房一叙。 书房。 墙厚门重,幽暗清静。 只有一盏暖黄的纸灯,放置在桌案上,隐约照耀出两人凝重的脸颊来。 刘千鼎道:“徐大人,请恕刘某直言,你的话是十分有诱惑力,但还不能足够说服我。 我需要知道,你们确实已经和我刘家是同乘一条船,你们真的有要覆灭掉整个卫家的决心!” 刘千鼎开门见山,不玩弯弯绕绕的套路,这倒让徐也省去了很多嘴舌上的工夫。 徐也点了点头,便把卫哲想要毒杀自己这批撼天卫的事情经过,不紧不慢详细地讲述开来。 刘千鼎听得颇为动容。 在这种时候,他居然敢去毒杀撼天卫? 这卫哲果然不愧是做事不考虑后果的纨绔子弟。 他此前就认为,若有一天卫家轰然倒塌,那么卫哲一定是主要缘由。 刘千鼎收起心思,又道:“卫哲此举是太过愚蠢,这不是把卫家拖下了水,塞到了撼天司的对立面么? 但是徐大人,这毒杀之事只是你们一家之言,恐怕不能作为扳倒卫家的证据吧。” 徐也笑道:“那如果卫家一直以来,都有和灿教勾结,而我恰巧又有办法证明呢?” 窜通灿教?! 刘家心头暗惊。 这就绝对是大事情了。 这些年来,卫家在搏阳府一直为非作歹,连州府的撼天司也不放在眼里。 就是因为有灿教这个毒瘤在,府衙一直都是有心无力。 于是对卫家的一些事情,只要不太过分,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有朝一日,撼天司想要动灿教的时候,肯定也要向卫家秋后算账的。 如果有卫家确切勾结灿教的把柄,那撼天司一定会顺势把卫家给整个剔除掉了。 徐也道:“此番我撼天司向灿教雷霆出击,细节处我自然是不能多说的。 但有一点告知刘家主你也无妨,这次的行动肯定是风卷残云,除恶务尽。撼天卫会翻山越岭四处布控,在搏阳府内外形成二道密不透风的网。 这种时候,灿教的漏网之鱼,躲在荒郊野外反倒是不安全的。” 刘千鼎若有所悟地道:“大人的意思是,灿教的人想躲起来,反而会大藏藏于市?” 需要点头道:“差不多吧。正好,明日不是卫老爷子的七十寿诞么? 届时那卫家肯定是宾客盈门,各方大小的势力都要过去庆贺的。 那才是真正的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齐聚一处,显然是更方便藏人了。 卫家和灿教蛇鼠一窝,肯定各有把柄在对方的手上,灿教若想把人藏在卫府,卫家是不敢不答应的。 刘家主你信不信,这次对灿教的围剿战,卫家也是一个精彩的大舞台。” 刘千鼎闻言,开始兴奋了起来。 他是听明白了,这位徐大人,是想要到卫家七十寿诞的宴会上搞事情! 徐也又笑道:“刘家主不如与本官一道,把那卫老爷子的七十寿诞,变成整个卫家的忌日,如何啊?” 这不单单是搞事情啊。 这是要把卫家的喜宴变成丧宴么?! 刘千鼎不由意味深长地看了徐也一眼。 这位徐大人,看起来年纪轻轻,说起话来也是徐徐道来,让人如沐春风。 但却很是深藏不露,字里行间又透露着一股让人心悸的狠劲。 刘千鼎挑眉问道:“大人准备怎么做?” 徐也指了指地板上昏死的卫哲,笑道:“既然是卫老爷子的七十寿诞,咱们都是讲究人,怎么都应该过去送一份好礼吧。” 这份好礼,显然指着的就是卫哲了。 看来,他是想以卫家少主为突破口,把这份礼物变为卫家轰然溃堤的蚁穴么? 刘千鼎想到此,一向沉稳不露声色的他,也点头慨然道:“好!” 徐也起身拱手道:“长夜虽然漫漫,但曙光很快就会到来。这一夜就要劳烦刘家主,去召集可靠的精锐人手,明日随本官去卫府一趟。” 刘千鼎也拱手道:“好,我已经给大人安排好了房间,大人请去好好歇息,养精蓄锐。” 深夜。 万籁俱寂。 但此时此刻,整个搏阳府都相当不平静。 搏阳州府内的九座灿教护法坛,以及藏在其他州府的三座护法坛,几乎在同一时间遭到撼天司的袭击。 各处指挥行动的统领们,都感觉到有点奇怪。 灿教的特性就是神秘和灵活。 正所谓狡兔三窟,灿教的人一向是来去无影,难寻痕迹。 但这次袭击他们的护法坛时,灿教教众却表现得有点迟钝。 甚至有一半的护法坛,好像是失去了眼睛和头脑,撼天卫一冲杀进去,自个就混乱起来,导致围剿行动比想象中要轻松得多。 此时的统领们,自然是无法理解的。 到了日后,等他们了解事情的原委后,就只剩下惊叹了。 而这会儿,让他们声声惊叹的主角——徐也,正盘坐在刘千鼎给他安排的古色奢华的房间内。 为了明天卫府的精彩剧情,他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第115章 五品之内无人能敌 窗外月光皎洁,竹影涛涛。 呼…… 徐也吐出一口气。 一番打坐过后,他产生了一种四品境界就要呼之而来的感觉。 看来,自己离修行突破已经指日可待了。 平时里他快速破境,基本上都会依仗神魔商店里的道具。 这次徐也只靠自己,就能很快踏上四品了。 四品是观天境。 距离能够掌控天地威势的三品真元境,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如果到了四品,那么修炼的便是精神力了。 四品的修行者,需要观察天地之奥妙,窥探世间之神威,和天穹对视和大地抗争,自然需要强大的精神力灌注己身。 而恰巧的是,徐也修行的神魔不灭心经,点亮了上丹田泥丸宫和中丹田绛宫,便能冥冥之中来增强精神力。 所以,不单单是下次的破境会很轻松。 徐也估计,等自己到了四品后,修行也会很迅速和顺利。 一顿四舍五入之后,好像自己和三品也相差不远了。 当然一时半刻之内,修行境界仍然是急不来的,还是先看看神魔商店吧。 徐也打开神魔图录系统。 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徐也自己的佩刀斩雪刀,已经远远跟不上他的修为境界。 每次对敌时都是铺上刀罡,以免佩刀中途破碎,但饶是如此,刀刃上还是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缺口。 自己需要一把真正锋利坚韧的宝刀。 上次在关家对付罗刹鸟时,徐也就注意到,神魔商店刷出了一把斩龙刀。 幸好,这把刀还没被刷新走。 斩雪刀,斩龙刀…… 两把刀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但在气势上,就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徐也直接用十五神魔点,兑换出斩龙刀。 一看这斩龙刀,刀刃如秋霜,仿佛琼月与璨星的光辉在刃上不断流转,挥动间还隐有龙吟之声。 徐也看了刀上刃心一眼,就感觉到有锋利之气,仿佛要把自己撕为两半。 斩龙刀的黑色刀鞘也是十分古朴大气,刀柄上还盘旋着一条狰狞威武的黑龙。 好刀! 徐也握刀运劲。 刹那间,刀罡暴涨三丈,直刺当空。 照得半个刘府都雪亮一片! 这次徐也只是稍微用点力,刀和罡气就仿佛在互相呼应,相辅相成。 原本刀罡只是锋锐,这一下子就变得无坚不摧了。 次日。 一大清早,刘府的大殿中已经是济济一堂。 刘千鼎请出了自家的几位元老,以及白云宗一帮高手,还有各大小势力的领军人物。 这一大帮人都是情绪高涨,显然对卫家颇有怨气, 一听说要到卫家的寿诞上去砸场子,别提有多期待了。 徐也咳了一声,正色道:“什么砸场子?咱们都是讲究人,是去送礼的,送礼啊!” 众人齐声道:“我们懂,我们都懂。” 徐也又把昏迷的卫哲,塞进一个大木箱子,交给两名高手抬着。 片刻后,这一大帮搏阳府的精锐高手,便雄赳赳气昂昂地,一路颇为引人注目,蜂拥着往卫家赶过去。 卫府。 府门前是真正的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来来往往的人,几乎要把卫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但是,随着刘府一群人的登场,沸腾的卫府门前,瞬间冷静下来。 寂静得针落可闻。 两方人马遥相对峙,还未开口说话,也没有马上动手,但两股气势就已经对冲到一起。 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就起来了。 刘千鼎声如雷霆,大声喝道:“刘家刘千鼎,特来祝贺卫老爷子的七十寿诞。 怎么,卫家的人一点规矩都没有么,就这么把客人给冷落在门外?” 刘千鼎这一声吼,用的是他刘家的震雷吼山功。 但凡修为低的人,便觉得有一道雷霆,直接轰进了耳朵里。 刹那间便震得脑子空白一片,浑身气血翻腾,几乎要站立不稳。 “哪来的丧家之犬,在我卫府门前狂吠?” 哗啦! 卫府门前的人,连忙朝两边挤去,让出一大条宽阔的道路来。 一人身着宽松锦袍,龙骧虎步般当先走出。 他身后也跟着一大帮人,个个气凝如渊,焰势汹汹,显然都不是寻常人物。 当先一人脸色阴冷,正是卫家的一家之主卫昊。 卫昊冷声道:“难道刘家是败落全沦为乞丐了,要到我卫家来蹭吃蹭喝了么?滚吧,这儿不欢迎你。” 刘千鼎笑道:“我们可都是好心好意,来给卫老爷子祝寿的。这次不来,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啊!” 这个“以后没机会了”,自然是指卫老爷子已经办不成下次寿辰,马上就要死了。 “放你娘的狗屁!” 卫家那边,立马有人怒声骂骂咧咧起来。 那白山也正站在卫昊的身后,他浑身伤痕累累,估计是弄丢了卫哲,回去遭受了卫昊的一顿狠打。 白山一看到刘千鼎身边的徐也,登时咬牙切齿,在卫昊低声道:“老爷,就是那人抓走了少爷,把少爷打得很惨啊。” 卫昊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很难看,浑身杀气腾腾。 就是你么?! 呵,以为躲到刘家就安全无虞了么?! 若是你以撼天卫的身份前来,我卫昊至少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你。 既然你喜欢装成刘家的人过来耀武扬威…… 好! 那你今天就必须死在这了。 卫昊语气冷淡,开口道:“今日是我父亲的寿辰,说实话,我不想大动干戈,闹得腥风血雨。 其实你们想进我卫府的门?可以!不过,我们搏阳府不是一直有流传下来一个规矩么? 那就是双方私底下杀得再红眼,再不共戴天,一旦到了明面上有事情要决断时,双方便各派一个同品修为的小辈出来比试,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你们进不进得这个门,就看你们能不能赢了。” 白山明白下来,他卫家老爷这是要借老规矩,光明正大斩杀掉徐也。 白山很想一雪前耻,在卫昊面前再次证明自己的能力,于是主动请缨。 可惜,卫昊已经对他失去了信任,大喝道:“无剑郎君!” “在。” 有人冷冷答道,随即走出人群。 那人身形瘦高,脸色淡漠,眼神中没有一丝色彩,手臂上藏着一把生锈的黑剑。 刘家的人一看到无剑郎君,暗暗大呼不妙。 关于无剑郎君,有人说他无名无姓无过往,又有人说从小就是一个杀手,在穷途末路时,卫昊救了他一命,于是便死心塌地给卫家卖命。 无剑郎君的事迹,众说纷纭。 但有一条确定是真的…… 那就是他凭借着五品巅峰的修为,同境之内无人能敌,从无败绩! 之所以叫无剑郎君,不是因为他的剑鞘中没有剑,而是对方根本看不到他出剑,就已经死了。 这无剑郎君显然得到了卫昊的暗中授意,人一走出来,就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向徐也。 他冰冷地道:“你也是五品吧,有胆就上来一诀生死。如果是胆小鬼不敢来,就趁早滚蛋吧。” 刘千鼎眉头一皱,嗅到了卫昊的图谋。 他在迅速思考,该让谁上去挑战无剑郎君,反正绝对不能是徐也。 毕竟这次的事情,徐也他是主导人物,如果他直接被无剑郎君打死,那一切就会功亏一篑了。 然而,刘千鼎还没来得及开口,徐也已经抱着斩龙刀,慢慢地走上前去。 第116章 斩龙刀所向披靡 徐也一走上前去应战,人群顿时热闹起来,呼喝声四起。 卫昊双手负于背后,眼神时时刻刻跟随着徐也的身影,心头冷笑道。 不自量力。 在卫昊的心里,无剑郎君一旦领命出动,那便是手到擒来,从未让他失望过。 刘千鼎则是手心捏了一把汗。 难道这就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么? 自己和这位徐大人深夜畅谈,他的言行举止间,完全不像是一个鲁莽一根筋的人啊。 怎么一遭受到了挑衅,便按捺不住自己,不管不顾就应战了? 如果卫家派来出战的是别人,那么刘千鼎还能对徐也提起信心,但却偏偏是无剑郎君…… 徐也才走到场中站定。 无剑郎君半点寒暄都没有,直接就动了手。 他手臂张开,黑剑并未出鞘,剑罡便从黑鞘中破体而出。 剑罡一道又一道,就像是一朵莲花四盛绽放开。 伴随着破空声,剑罡连绵不断朝着徐也刺去。 徐也拔刀一劈,把几道剑罡劈成破碎的光点。 而剩余的剑罡,仿佛星斗辉移般,一道道合拢为一,形成了一道巨大剑罡,裂空轰向徐也。 这剑罡并不直刺而入,而是在徐也的胸膛前轰然炸开。 这倒是让徐也有点意料不及,剑罡崩碎中,他一下子被轰得衣衫碎烂。 卫家的人以为徐也中招受伤了,纷纷鼓起掌来大声喝彩。 “果然,无剑郎君一出手,就是稳操胜券了。” “对啊,这才第一回合对手就顶不住了。怕是不出几回合,无剑郎君就可以取到对方的项上人头了!” 其实徐也早就把罡气遍布全身,所以并没有受伤,只是胸口炸得有点麻。 那剑罡轰炸开产生了激荡狂风。 徐也当即随风晃荡而起。 他身子拉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炙心火刀斩出。 火焰如汹涌的卷云,在半空中撒开一张大网,笼罩而下。 无剑郎君不屑嗤了一声。 他的黑影直掠而起,浑身黑袍鼓开,长长的披风就像是黑夜降临般弥漫起来,把那一大把火雨包裹起来。 “不过如此。” 无剑郎君收衣浮空而立,心道。 忽然,一点金芒乍起,锋锐之气远远就洞穿过来。 这是……这是金罡?! 无剑郎君诧异道,他这会儿倒是不敢小觑,伸手在手臂黑剑上一弹。 一道道剑罡飙出,拉成一道璀璨的圆弧,形成了一块严密的剑罡盾。 金罡飞射而来。 咔! 那块抵挡的剑罡盾,刹那间产生了一条条裂缝,又被破开一道小口。 金罡余势飞弹而进,贴着无剑郎君的脖颈擦过,撕下来一大块血皮。 无剑郎君吃痛咬牙。 他伸手一摸脖颈,摸到了一手的血。 怒意从他的胸中燃烧起来。 无剑郎君的手,已经摸在了黑剑的剑柄上。 下方一大群围观的人中,只见半空中光芒摇曳,两道身影忽起忽落,来去如风,看不真切。 但像卫昊和刘千鼎这样的人物,却能把战况的所有细节都尽收在眼里。 卫昊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心道,难怪白山会被他戏弄得那么惨,原来还是有点本事啊啊。 那就更不能活着离开这儿了。 至于刘千鼎,他原本紧捏着的掌心,总算慢慢是松开了。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颗心又紧紧揪了起来,面色上闪过不妙的神色。 原来是无剑郎君开始拔剑了! “你很不错,能逼得我这么早就拔剑了。” 无剑郎君一边说一边拔剑。 那是黑漆漆的一柄剑。 他的剑拔出来,徐也这才知道,为什么剑是缠在手臂上的。 因为那柄黑剑,根本就是和他的手相连在一起。 剑一旦拔出,便从他手臂上,扯下来一大把藕断丝连的血丝和筋络。 这已经不像是一把单纯的剑了,而是一头邪性的活物,正昂头盯着徐也。 无剑郎君把黑剑插入地面。 砰砰砰! 地板连响不息,一块块破碎,无数黑剑从地下飞刺而出。 每一柄黑剑上,都连接着一缕血丝。 刹那间,卫府的门前就变成了剑和血的海洋。 血丝黑剑层层叠叠,朝着徐也弥漫过去。 就像是一道急瀑,要去淹没一滴小沙尘。 徐也只觉得眼前一暗,无数黑剑攻来。 他连忙升腾起严密厚实的土罡,往周身一挡。 黑剑刺入绵密的土罡内,再也无法寸进。 无剑郎君却冷笑了一声。 只见那些连着黑剑的血丝,沿着剑刃蔓延开来,化作涓涓细流,无孔不入地渗透进土罡内。 呲! 土罡居然呈现出一种土崩瓦解的状态。 于是黑剑便也顺势而入,刺穿过土罡,破向徐也的血肉之躯。 眼见千剑就要暴斩而下…… 徐也猛然往下一沉,身子再顺着泥土往前拱去。 他寻着一个刁钻的角度,一式灵狐参风飘风而起,浑身金罡飙出,怒冲向无剑郎君的后背。 无剑郎君大吃一惊,他反身过来,身上射出万千血丝,抓住一把把漂浮的黑剑,一一拉回来挡在自己的面前。 叮! 金罡轰重重黑剑上。 金罡崩然破碎,只刺进去三分之一的位置。 离无剑郎君的头颅还有一段距离么?! 那好。 徐也开始把金罡疯狂地输入进斩龙刀中,刀柄上的黑龙目绽金光,龙吟声大起。 斩龙刀和金罡的锋锐之气叠加在一起,登时无坚不摧。 只见刀上金罡暴涨,黑剑一柄柄破碎,斩龙刀一路横切而进。 碎剑崩飞,血丝如雨洒开。 所向披靡的斩龙刀,终于长驱直入,几乎就要刺到了无剑郎君的咽喉前。 还差一点点! 徐也看到无剑郎君那一张惊怒的脸,自然不能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趁着斩龙刀悬浮半空的一刹那,徐也施展起八臂神猿拳来。 狂风骤雨般的拳头一道道轰在刀柄上。 他瞬间就打出了八拳,每一拳又蕴含八道暗劲,一共有六十四道暗劲全部加持了上去。 轰轰轰轰轰轰! 空气爆响,斩龙刀长吟轰鸣。 斩龙刀前再无阻碍,飞射而去,划过想要躲开的无剑郎君的脖颈。 一大片热血溅起。 无剑郎君站立不倒,头颅却高高飞起。 那头颅随即掉落在地,弹了几弹,正好一路滚落到了卫昊的脚下。 第117章 人才! 随着无剑郎君的头颅滚落下来,这场比斗已经尘埃落定。 卫昊盯着脚下的新鲜头颅。 即便是他一直对战况了如指掌,但还是仔细地看了两个瞬息,这才敢确定,这颗头颅确实是无剑郎君的,而不是徐也的。 怎么会?! 卫昊的心瞬间沉到了冰底。 四周同样是一片哗然。 围观群众们再去看徐也,他正对着无剑郎君的无头尸体,一顿祖传补刀大法,众人更是心惊胆寒。 刘千鼎总算慢慢吐出一口气来。 他那砰砰砰跳跃不止的心脏,可以慢慢回归正常了。 什么无剑郎君,什么五品之内无人能敌,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看来这世间果真是人才辈出啊,自己还是太低估这位徐大人了啊。 其实这场战斗,徐也还可以胜得更轻松点。 他这次之所有没有去动用图录中的力量,一来是要把它们作为底牌,不能轻易施展出来。 万一等会在卫府内还有恶战,便能在他人猝不及防之下招呼出来,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二来,徐也也想领教领教,这位号称五品之内无人能敌的无剑郎君,是不是真有那么邪性。 事实证明,他不如自己邪性。 只是井底下的无人能敌而已。 这次,是卫昊自己搬出老规矩来比斗,结果他输了。 他心里头就算再恨再不情愿,也不能当众反悔,只能看着刘家那一大群人趾高气扬地跨越进卫府大门。 他又扫了一眼刘千鼎带来的人,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来的都是硬茬子。 看来,把刘千鼎的人全骗进去,再围堵起来一并伏杀了的计划也落空了。 也对,刘千鼎既然敢来,肯定是准备充足。 卫昊若是贸然在寿诞上动手,不但会两败俱伤,那些过来拜寿的,都要死伤无数。 人家欢欢喜喜过来祝寿,结果全都死于刀兵之祸。 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卫家还怎么在搏阳府混?! 刘千鼎很是扬眉吐气,带着人浩浩荡荡进了卫府大院。 他低声道:“下一步,徐大人准备怎么办?” 徐也不出声,只是向前一指。 刘千鼎便顺着徐也的手指看了过去。 前方大堂中,卫老爷子这个正主还没有出来,那儿已经堆起高高一大推礼物。 不少人开始从刚才的比斗中醒过神来,也都络绎不绝把礼物奉上,再绞尽脑汁送上几句好话,想讨得卫家的注目和青睐。 “自然是要去送礼啊。” 刘千鼎点头,脸上浮现出笑容。 这个装着卫哲的大箱子,一抬过来,卫家那边顿时就有不少人用罡气探寻过来,但都被一一挡了回去。 既然是一份“惊喜”的礼物,自然要在合适的时机打开。 刘千鼎走进热闹的大堂门口,大喝道:“刘家刘千鼎来给卫老爷子祝寿,现在呈上寿礼。” 他这一声传荡开去,刹那间几乎吸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谁人不知道卫刘两家的恩怨? 大家都很想看看,刘千鼎能送什么寿礼给卫家。 大堂内外,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起。 看来,合适的时机已经到了。 刘千鼎笑道:“各位老友似乎对刘某的寿礼很感兴趣?好,既然是卫老爷子的寿诞,就应该热热闹闹的,那我就不卖关子了。” “打开!” 箱子一开,众人都探头看过去。 只见大木箱子里躺着一个年轻男子,脸上又青又紫又肿,伤势很重,整个人都很虚弱。 他的身上放着一把很眼熟的纸扇,还有一块卫家的玉牌。 有人认了出来此人的身份,登时骇然失色。 “这好像……好像是卫少主?!” “确实是卫哲,刘千鼎他究竟想干嘛?!” 明知道今天是卫老爷子的寿辰,而这卫哲又深得卫老爷子的喜爱。 刘千鼎还把卫哲狠打一顿,送来当寿礼?! 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吧! 就算卫家再怎么不想在今天掀起腥风血雨,可是受到此等羞辱,也不能坐视不管,恐怕也要动手了吧。 果然。 卫昊只是看了一眼,瞬间怒发冲冠,双眼血红。 他双手颤抖,把昏死的卫哲从箱子中抱出来。 卫家的左膀右臂们,当当当拔出手中兵器,典剑门还有几个与卫家走得亲近的,都蜂拥围了上来。 气氛凝固,剑拔弩张。 至于其他的大小势力,都是过来讨个彩头的,暂时只作壁上观。 徐也看了一眼卫昊身边,这帮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虎狼之辈。 他心道,这搏阳府和瑶州府的情况,果真大有不同。 就拿世家来说,瑶州城内的几个世家,有高墙的庇护,基本上是专心从商,家族内的顶尖高手不多。 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才会花大价钱去聘请高手来解决。 搏阳府就不一样了,世家都是从腥风血雨中杀出,算是宗门式的世家。 家族内的本家高手就不少,再以力量和钱财,又能揽得其他宗门为自己效力。 这会儿,徐也自然感受到了卫家的怒意,如潮水般席卷过来。 他不以为意。 既然已经到了卫府,自然是做好了一切准备。 眼见两拨人马上就要动手了,徐也立即起身笑道:“且慢,卫家主先别动手,你是误会了刘家主的好意啊。” 他掏出撼天司的牙牌,又道:“在下是撼天司的副统领徐也,有必要解释一番。” 撼天司?! 围观人群一脸迷糊,面面相觑。 昨日夜里,撼天司各队悍然动手,围剿灿教的事情,已经在搏阳府内传得沸沸扬扬了。 撼天司的人不去对付灿教,来卫家的寿诞做什么?! 卫昊牙齿咬得格格响。 这混蛋在门外装作刘家人,一进来了就亮明身份,是何企图? “有屁快放!” 徐也到也不介意卫昊的粗口,款款笑道:“本官昨夜率领属下突袭了灿教的一处据点,杀得灿教贼子死亡殆尽。 不过随即发现,卫少主居然被灿教虏获,那是一身伤痕,简直惨不忍睹啊,于是便将卫家少主从灿教据点带回。 恰巧刘家主一直想和卫家缓和关系,便想着把卫哲当成寿礼,送还给卫家,实乃是一片苦心啊。” 卫昊心头怒道。 胡说八道无耻至极! 哲儿身上所有的伤,明明都是你亲自动的手! 卫昊张开嘴来,想用实情怒斥徐也。 但他心思一动,嘴巴僵住了,想说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因为这些话不能说啊。 说得越详细清楚,就越危险。 一旦说出去,不免引起他人的怀疑。 难道撼天司的人鏖战灿教的教众时,你卫家的人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么? 到时候应该怎么解释呢? 无论说自己是跟踪撼天卫,又或者是和灿教有什么关联,在此时此刻都是大禁忌啊。 卫昊憋着一肚子火,像哑巴吃黄连一样难受。 徐也又正义凛然地道:“灿教绑架卫家少主,一定是想对卫家不利。 本官有确切的消息,已经有灿教的余孽,潜伏躲藏进了卫府,欲行不轨。 我撼天司为国为民殚精竭虑。既然已经卫哲送上门,其他的事情也不能不管。 不知道卫家主能否配合本官,搜查出灿教余孽,就地正法!” 刘千鼎见徐也说得煞有介事,慷慨激昂。 他先是一愣。 随即在心头评价道…… 人才啊! 他若是直接说卫家勾结灿教,这事情关乎重大,无凭无据的,容易激起众怒。 卫府凭什么让你搜索? 现在他把卫哲的重伤,推脱到灿教身上,卫家是有口难辨。 众所周知,卫老爷子很是宠爱卫哲。 卫哲被灿教“俘虏”,灿教的余孽又“潜伏”进了卫府。 卫老爷子的这个寿辰,肯定是过不安稳了。 这个时候,徐也以此为借口,到卫府来搜查余孽,看起来确实是在帮卫府肃清贼子,也算是给卫老爷子的一份好礼,合情合理! 至少,卫家在明面上,是没法去驳斥的。 当然刘千鼎心头也明白,堂堂卫家,不可能因为徐也的几句话,就乖乖就范,让他去搜出灿教余孽来。 接下来,仍然是免不了一番交锋的。 不过,刘千鼎已经不那么担心了。 此时的他,乐得清闲在一旁看戏,等徐也需要时再出手就行了。 第118章 精神力碾压 卫府。 一座姹紫嫣红、长廊碧水的大园林中。 一位老者驻足屹立着。 嶙峋的假山石下,是一大片清澈的池子。 池中点缀着几片翠绿的荷叶,金鱼欢快地在水下游来游去。 金鱼是吉祥和富有的象征。 这座恢宏大气的卫府,也是富有和威严的象征。 这位老者,便是这次寿诞的正主,卫家的老爷子卫山渊。 卫山渊一脸闲情逸致,从手掌心拿起几只小虫子,扔进水池中投喂金鱼。 好像大堂中的风风雨雨,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长廊上,卫昊一顿急步走来。 他贴近卫山渊的耳边,细声把大堂中的事情粗略说了一遍。 卫山渊淡淡地道:“撼天卫的人想借此搜寻我卫府?呵,你同意吧,让他来好好搜。” 卫昊颇为吃惊地道:“父亲,这……这恐怕不太好吧,万一真被他搜到了……” 卫山渊把手中的小虫子,一股脑全抛进了水池中。 他看着那些金鱼,争先恐后游聚过来抢东西吃,就像是那些一脸谄媚过来祝寿的大小势力一样,为了小恩小惠便要挤破头脑。 卫山渊笑了笑,回头道:“是不是只来了他一名撼天卫?” “是的,父亲。” 卫山渊道:“那不就对了,也只有他一个人能行驶撼天司的权力。那就只让他一个人来搜好了,最好是把他引领到我这儿来。” 卫昊诧异问道:“父亲是想见他?” 卫山渊点头,眼神深邃悠远:“嗯。那些不怀好意踏进我卫府大门的人,就别想着出去了。刘家的人一样,撼天卫也一样。” 卫昊立即领命离去,回到了大堂当中。 他当众声称,撼天司是为了搏阳府的安危在四处奔走,流血掉命。 又说他自己敬佩撼天卫个个都是英雄好汉,所以一定会让卫家的人,配合徐也一起搜寻卫府。 争取将灿教的余孽就地正法! 众人闻言,赞扬声四起。 大伙都在夸赞卫家深明大义,不愧为搏阳府第一世家,堪为表率! 刘千鼎这边,自然是嗅出了其中的玄机。 这不就是将徐也一个人分离了出去,他若真一个人进去搜寻,是不是会遇到不测? 届时,情势恐怕就会急转直下,自己这一趟也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刘千鼎这边的人,说到底是来祝寿的“客人”,完全不像徐也这般,有正当理由去搜寻卫府。 正在刘千鼎疑虑之际,徐也起身抱拳笑道:“卫家深明大义,徐某佩服,先行谢过了。” 他大大咧咧走朝卫府内里走去。 说是去搜查灿教余孽,模样却更像是在游玩。 四处瞧一瞧看一看,时而赞叹一下庭园的精致美景,时而感怀一番大殿的恢弘宽阔。 忽而,一缕青烟尸气袅袅飘来。 这尸气,和灿教中人修炼七尸掌所散发的气息很像。 徐也心有所动,循着尸气一路寻踪而去。 他踏入一片满目青翠的大园林中,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长廊尽头。 便见前方站着一个枯槁的苍老背影,一身素衣。 那身影平静地道:“徐大人是来我卫府游山玩水的么?好不惬意啊!” 那身影缓缓转过头来,却是一个古稀老人,但眼中闪过精芒,脸上也是容光焕发,素衣衫诀飘飘,竟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您是卫老爷子?” “是我。” 卫山渊淡淡瞥过来一眼,迅速打量了徐也一番,问道:“徐大人,你应该是个聪明人吧。难道就没有想过,你这么一个人走进来,就根本没办法再活着出去了么?” 这卫山渊倒是开门见山,直接就提到了生与死的问题。 徐也紧而问道:“难道卫老爷子是想捅破那层纸,在这杀了我,决定正式和撼天司为敌么?” 卫山渊摇头道:“自然不是。不过卫某的心头,瞬间诞生了一个精彩的故事,不知徐大人想不想听听?” “愿闻其详。” “徐大人进我卫府内来搜查灿教余孽,凭借着大人的一双慧目,如神如电,自然很快揪出了他们。 不料那些余孽贼子身处穷途末路,不要命般悍然反击,当场就格杀了徐大人。 卫府的人,当然是不能坐视不理的,全力出手相助,但仍然慢了一步,导致大人命归黄泉。 所幸的是,我卫府的人在伤痕累累之下,终于把所有的灿教余孽尽数击杀,也算告慰了大人的在天之灵。 徐大人,这个故事如何?” 徐也脸色一冷。 他是听明白了。 卫山渊是想杀了自己,甚至不惜牺牲掉几名灿教高手,并让一批卫府的人负伤。 这事儿交待出去,不但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反而会被人盛赞一番官民鱼水情。 看,卫家是多少的苦心相助,和撼天司同心协力去铲除灿教啊! 而自己,也就彻底死得不明不白了。 徐也叹息一声,问道:“为了取我区区一条性命,你们卫府付出的代价,会不会有点太大了?” 卫山渊无所谓地道:“非常时期,还可以接受的。徐大人这么明目张胆上门挑衅,不弄死你,实在说不过去吧。” 卫山渊一说完,便看向了徐也。 他似乎想在徐也的脸上,看到诸如慌乱和惴惴不安的神情。 然而他失望了,因为徐也的神色一直平静如水,一双眼睛缓缓转了几圈,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你不意外?” 徐也嗯了一声,继续道:“卫老爷子,那你又有没有想过,来到卫府的根本就不止我一个撼天卫呢?” 卫山渊那一张风轻云淡的脸,终于有了变化,眉头也第一次拧了起来。 他摇头道:“莫要框我老头子!你带的撼天卫全在刘府,十二时辰未过,他们和废人无异。 刘家的人我全都心里有数,也根本没有和撼天司那边联系过。现在各州的撼天司,估计正忙着抓灿教的漏网之鱼。 他们不知道你在这,也没人帮你传递消息,你何来的援军啊?” 徐也笑道:“那有没有可能,在你们卫府盯上我这批撼天卫之前,我已经藏起来了几个人?” 卫山渊心一沉:“你是说……” 徐也幽幽叹道:“也不算藏起来,只是当初让秋志远分出了四个人,去追踪四只散开的鸽子了。 本来只是谨慎之举,那会也没想会有很多的意外收获啊,如你所想,正是这四人帮我向几位统领传递了消息。 而且,他们还带给我一个重磅讯息。原来那其中有两只鸽子,绕了一大圈,飞回到了这座恢弘的卫府。 当时我就猜想,或许卫府中藏着的不单单是灿教的漏网之鱼,还有坐镇灿教的大人物。 甚至这个大人物,连卫家的少主卫哲都不知道。但想必,卫老爷子你肯定是应该知道的吧?” 看到徐也脸上慢慢浮现的笑,卫山渊终于不淡定了。 他心想,明明自己才是这座府邸内,能随意主宰别人生死的人,现在竟然好像是落入了被动当中。 卫山渊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知道得太多了。” 他冷冷地看着徐也,杀气瞬间升腾而起,显然准备立即扑杀掉这位自以为是的撼天卫! 卫山渊的素衣猎猎作响,身边狂风大作。 充沛的精神力从他身上涌出,犹如遮天蔽日般蔓延开来。 徐也暗暗吃惊。 这卫山渊的实力,估计已经到了四品后期! 徐也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盛的精神力,仿佛把外界给隔绝起来,而自己成为了他的瓮中之鳖。 第119章 收尾战 徐也不是没和四品修行者交过手。 不过那左幽圣只是初进四品而已,对他还形成不了精神力的压制。 毕竟徐也修炼的神魔不灭心经,本身就会加强精神力,所以对上初进四品的敌手,根本不会虚。 可是此时面对的是四品后期,就有心无力了。 徐也只觉得自己如置身海啸中心,狂风怒气冲得他身形一晃,往后跌退了好几步。 他咬牙把斩龙刀深深插入地面,双手紧紧握着刀柄,这才止住了去势。 但是急风如箭,轰得徐也遍体生痛。 就连护体罡气也是忽明忽暗,仿佛随时要破碎。 刚刚还风轻云淡的卫山渊,已经是怒目射来,很明显想要一手掐死徐也。 而这会儿的园林当中,像是灌满了无形的巨浪,要横扫摧毁一切。 瓦面屋顶被轰然掀开,墙和地面也都一寸寸龟裂开去。 卫山渊伸出两只大手抓来,手上十指张开,每一根指头就好像是一座雄浑山岳,对着徐也兜头镇压而下。 徐也连忙召唤出罗刹鸟和火狐,挡在自己的身前。 没想到那卫山渊一手一只,把一鸟一狐拍得激飞而出。 实力压制,堪为可怕! 徐也眼见头上一暗,仿佛是白昼变成了黑夜。 笼罩下来的巨大的手指上,玄纹遍布,朝自己脆弱的肉身抓来。 徐也想以灵狐参风躲开,可是对方的精神力无孔不入狂涌而来。 自己就仿佛被一大团粘稠的强力胶水粘住,浑身都产生了一种掉进了沼泽的无力感。 挣扎或是不挣扎,都会越陷越深。 不能再迟疑了…… 得赶紧使用神通道具灿莲化身! 这灿莲化身,是徐也带邓翼一起闯荒血镇时,在神魔商店兑换的,还剩下一次使用的机会。 上回徐也一人去青玉门赴约,没有机会用上,这次不能再省了! 使用! 刹那间,低沉细密的佛吟声响起。 徐也化为一片虚幻的光芒,从遍布的精神力中贯穿而过。 四周佛莲飘落,一片片金灿灿的莲花托起徐也,助他逃遁而去。 那次在荒血镇,徐也一经施展灿莲化身,当时就震慑得雷千鸣不敢动弹,以为徐也是三品真元境,施展的神通遁法。 但是这卫山渊见多识广,显然不是那么好唬的。 他冷笑道:“徐大人身上稀奇古怪的玩意,倒是很不少啊。可惜,自身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我倒要看看,你这遁法能持续到几时?” 卫山渊大鹏展翅般拔地而起,就如一片蓬勃素云,追着徐也碾压过去。 徐也眼见卫山渊瞬息追了上来,心呼不妙。 虽然卫山渊对自己的灿莲虚幻化身,根本造成不了伤害。 但道具时效马上就要过去,自己还是只有暴毙的份! 徐也当下放声喝道:“老魏,这都已经证据确凿了,赶紧动手啊!你再不现身,就只能明年今日去我的坟头烧纸了。” “没大没小的家伙。” 一声无奈的抱怨传来。 远方,魏乾微的胖身躯当空一滚,瞬间跨越几十丈飞掠过来。 他双只胖手拍出,滔天紫气轰然炸放。 魏乾的大浮屠手,和卫山渊的十指山岳印,硬生生碰撞在一起。 轰! 徐也刚从灿烂化身中出来,就被轰声震得耳朵一片轰鸣,脑瓜子嗡嗡响,身子更是被凶猛狂飙的罡气,拍得跌下了几丈。 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往场中一看。 魏乾一边不停拍出滔滔紫焰手,一边吩咐道:“搏阳府的齐统领,已经发现了潜藏在卫府中的灿教余孽。 有齐统领出手,那些漏网之鱼一个都跑不掉。至于这个老头子,交给我就行了。 你赶紧去大堂中主持大局,争取将他们一举全拿下。这次你做得很好,但现在还不是沾沾自喜的时候。” 徐也巴不得离这边的神仙打架远点,赶紧领命离去。 这次对灿教的围剿战,自己的表现算是相当亮眼了。 徐也猜测着,肯定有灿教的重要人物藏在卫府,说不定就是那位一直没有浮出水面的右冥圣。 甚至,很可能卫老爷子就是右冥圣。 卫家和灿教一明一暗,把持着大局,把搏阳府搅得乌烟瘴气。 若自己揣测没错的话,那么灿教的幽冥二圣和圣下五长老,都算是或直接或间接死于自己之手了。 接下来,只要把围剿战的收尾事宜做好,不出什么大岔子。 自己已经算是有,能引起上头衙门注意的大功绩了! 只希望魏乾不要忘记了,帮自己举荐前往镇抚司衙门的事情。 事不宜迟,徐也朝卫府大堂飞去。 他见脚下有一大批撼天卫,分成数队,一队队围拢朝着卫府推近过去。 徐也的动静,惊得下方撼天卫齐齐拔了兵器。 一道熟悉的声音喝止道:“收手,那是我们瑶州府的副统领。” 徐也放眼看去,有一人伴着声音飞冲而来。 那人白发白须,正是孟老。 徐也打了一声招呼,便指挥着一队撼天卫分散开来,各持龙弩守住要道。 他自己带几队人马,直冲大堂。 徐也一踏进大堂,立即喝道:“撼天司办案,闲人退散。 卫家勾结灿教,多年来住灿教隐秘藏身,传教蛊惑世人,其罪状罄竹难书。 不想被扣上鞋教乱党名号的,都给我乖乖让开!” 这大堂中本来就乱成了一锅粥,大家伙听到徐也的一声喊,又看到大批杀气腾腾的撼天卫围剿过来,登时人心惶惶,惊叫四起。 卫昊也刚从后方的园林赶过来,一看到威风凛凛的徐也,当即怒不可遏,咬牙道:“我卫家光明正大,什么勾结灿教?简直是放屁! 狗官你肆意栽赃陷害,到底是意欲何为?今日我卫家有理说不清了,你这个罪魁祸首,给我马上去死!” 卫昊身形暴起,十指山岳印压得大堂内一黑,对准徐也猛然砸落。 刘千鼎飞身而起,哈哈大笑道:“姓卫的,只知道欺负小辈算什么本事?!你的对手是我,看我怎么取你的项上人头。” 刘千鼎一步踏出,身前凝成一口兽面巨鼎,拦住了暴怒冲来的卫昊。 忽而一点剑罡暴亮,大堂内复又雪白一片。 只见剑影如山,剑罡如河,典剑门的门主叶剑冷遁于万千剑影中。 叶剑冷身如闪电,本命剑悲鸣有声,直刺向徐也的眉心。 又有一名道人闪步掠来,挡在徐也的面前。 他一扬拂尘,拂尘根根翻滚起来,探进了叶剑冷的重重剑影当中。 道人手一甩,拂尘便缠住了叶剑冷的本命剑,把他的身形从剑影中逼了出来。 道人收了拂尘,这才缓缓说道:“徐大人莫要慌,有我问藏真人在此。徐大人替我的徒儿报了仇,那么大人的安危,本真人自然不会不顾。” 原来这道人是白云宗的宗主问藏真人,他的徒儿了悟道长在嘉河捉“水龙”时,被卫家藏在水下的两名高手杀害。 徐也杀了水下那两人,也就无意间替了悟道长报了仇,成了问藏真人的恩人。 短短片刻,原本热闹的大堂,已经变得一片血雨腥风。 四周的高屋坚墙,在修行者的交手下,很快被夷为了平地。 徐也站在大堂门口。 他抱着斩龙刀,任风起,任血落,岿然不动。 他的眼神穿过重重人影,把控着全局。 徐也在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带着撼天卫凶猛杀入,以图能刹那扭转局势,令卫家的势力崩溃。 第120章 卫十七刑 卫家,作为搏阳府第一世家。 这一座卫府,自然是受到过无数人的敬仰和尊崇,此时此刻却是喊杀声四起。 战斗越发惨烈。 大堂当中,刘千鼎这边的人马渐渐落于下风。 这是情理当中的事,即便刘千鼎带来的人,都是已方势力的顶尖修行者,但毕竟身处卫家的老巢。 大堂外,是乌泱泱一大片正心惊胆战的围观人群,他们只是来祝寿讨个彩头的。 此时走不是,怕被撼天卫说是成逃窜的灿教余孽,留也不是,又怕自己被拖进这场杀局当中。 正是惴惴不安、心惊胆战时…… 徐也放开声音,昂扬地道:“各位同仁,卫家与灿教狼狈为奸,罪不可赦,我辈当共戮之。如今可正是扬名搏阳府,甚至是扬名陵阳郡的好机会,你们怎可轻易放过?” 徐也的这话,被一些野心之辈听到耳里,深以为然。 他们跳出当前的格局来看待问题,知道卫家是真的要倒了! 往常卫家再威风凛凛,再横行霸道,也只是因为搏阳府的府衙无暇旁顾而已。 如今卫家成为了整个撼天司的敌人,在这一棵参天大树的面前,卫家只是一条细小的胳膊而已。 小胳膊怎么拧得过参天大树?! 最终的结局只有覆灭! 于是,有些作壁上观的势力开始蠢蠢欲动,一边加入战局一边道:“徐大人,刘家主,我三剑阁此刻为搏阳府的安危流过血,以后切莫要忘记了啊。” 刘千鼎罡气大放,猛然将卫昊轰开,闻言豪放大笑道:“自然不会忘记,今日但凡参与围剿卫府贼子的正义之辈,我刘千鼎保证,往后的搏阳府里,绝对会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这一声承诺,让更多的人心动起来。 卫家一倒,搏阳府大小势力便会重新洗牌。 不过有一件事情基本上没有悬念,便是刘家会取代卫家成为执牛耳者。 其实真正和卫家同穿一条裤子的,就那么几家势力而已。 大多数的势力,都只是挂靠在卫家的名下。 平日里好处费没少缴给卫家,但实惠却一点没捞到。 卫家的人向来是趾高气昂,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大家伙心头都是有怨言的,平时不敢表现出来,此时大局将定利益当前,就不管不顾了。 再晚点动手,恐怕就不能跟着刘家吃肉了。 想通此关键的大小势力,一脚踹碎手中的寿礼,大片大片蜂拥而上。 刘家这方的势力登时如虎添翼,扭转了颓势。 那卫昊身陷苦战,忽而听到一声悲痛的长吼,竟然好像是出自自己父亲卫山渊之口。 卫昊身子一跌,便觉得卫家的顶梁柱要倒了,大势已去,不由地双目血红,渐渐陷入了癫狂之境。 就连原本和卫家同乘一条船的势力,也在苦战中产生了动摇。 撼天司明明确确言明了,只是卫家勾结灿教,和自己无关啊。 难道真的要拉着已方的势力,跟着卫家陪葬么?! 徐也把一切情况尽收眼里,知道卫家的防线已经有崩溃之兆,便威严喝道:“本官乃撼天司副统领徐也,今日只为肃清灿教同党,还搏阳府一个朗朗乾坤。 卫家的贼子,自然是一个不会放过。至于和卫家交好的,弃暗投明者一概不追究,负隅顽抗者同罪当诛。” 徐也大手一挥,一大批撼天卫如虎入羊群冲了进去。 卫府的人疲于应战,早已倦怠不已,陷入了穷途末路。 撼天卫一队队持刀推过去,队阵之间严丝合缝,手起刀落间,开始收拾残局。 徐也一人站在大堂门口。 实际上,大堂的门早就不复存在了,不过他仍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但凡有卫家的人心生绝望,想逃窜而出,他便瞬间拔刀。 刀罡暴起时,龙吟声激荡而去。 寒芒穿空而起。 斩龙刀归鞘时,便有逃窜的人从半空中坠落下来,命归黄泉。 片刻间,己方的优势已经越拉越大。 再往后,就完全是撼天卫和刘家的人风卷残云般,把卫府残存的人一一掐灭了。 后院中的卫哲捂着胸口,循着打斗的动静,昏昏沉沉地走进大堂了。 他看着倒塌的房屋,遍地尸体和鲜血,又看到徐也朝自己走来,两边的人都给徐也让出一条宽阔大道来。 这不是我卫府么,他怎么能如此放肆?! 卫哲费劲地擦了擦眼睛,以为自己是陷入了噩梦当中。 徐也和卫哲四目相对,问道:“卫公子,这短暂的一觉睡得可还安稳?” 忽然,卫哲的长衫被人一扯,他低头看去。 脚下的人居然是他的父亲卫昊,此时的卫昊遍体伤痕,吊着最后一口气,费劲地拽着卫哲,嘴里大股大股闹出鲜血,喉咙喀喀作响道:“走,哲儿快走,快……快离开这!” 徐也斩龙刀出。 一刀直坠而落,从卫昊的后脑勺穿进,把他的脑袋钉进了地板当中。 热腾腾的鲜血,泼洒了卫哲一脸。 刹那间,卫哲浑身巨震。 他的一双眼睛瞪圆,就像一对铜铃,手指颤抖着指向徐也,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你个杀千刀的狗官,你究竟对我卫家做了什么?!” 徐也叹息道:“卫公子,你不是说得罪了你卫家,就只有死路一条么?我为了自身的安全着想,就只能勉为其难把你卫家一股脑给铲除了啊。” 卫哲像野兽般喉咙里闷声滚滚,他咬着牙,牙齿间咬出血来,狰狞地咆哮道:“我杀了你……杀了你!” 卫哲全身罡气爆发。 顷刻间他便伤口崩裂,披头散发之下,鲜血长流。 徐也的手,探进卫哲爆发而来的罡气中,就如入水的游鱼。 他再次掐住卫哲的脖子,把卫哲提了起来。 “呃呃呃……” 徐也淡漠地看了一眼青筋暴起的卫哲,道:“你已经不值得我动手了,想杀你的人多的是。” 徐也随意将卫哲往后一扔,立即便有撼天卫接过,将卫哲牢牢制住。 “卫哲,你不是一直洋洋得意,你自己所创的卫十七刑么?来人,查一下有多少无辜之人死于他的手里。 然后把卫十七刑中,最恶毒的一种刑罚还施彼身,给他一样的慢性折磨,给他一样的痛苦死法。” 第121章 十指山岳印 一名弃暗投明的典剑门长老,单膝跪地禀报道:“大人,不用查了。 有一次卫哲这混蛋动刑时,我正巧就在旁边。好像就是上个月吧,有一名搏阳府的撼天卫,在调查一桩毒尸杀人案的时候,不巧正调查到了他的头上。 这卫哲便一不做二不休,把那名撼天卫以及他的一家五口全抓了来。他用滚烫的刀子,在每个人的身上划拉出四十八块区域。每过一个时辰,就从人的身上撕下来两块血皮。 两日后,再把尸气一点点灌入身体中,慢慢侵蚀腐化血肉。那会儿,整个牢房都是凄厉的、绝望的惨嚎声。 又三日后,整个人就会肿胀泡成了一大团黄脓。他再用针头细细一戳,人皮就会炸开来,流出来的全都是脓水,已经没有血了。 那时候,卫府轻易就帮他掩盖了过去。外面的人只知道,那撼天卫和全家人,都是死于毒尸的报复,哪知道是死在卫哲的折磨下啊。” 周围的一群撼天卫勃然大怒,尤其的搏阳府的撼天卫,就要拔刀斩杀卫哲。 徐也伸手制止道:“好,就让他这么死去,一定要慢慢受尽折磨而死。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典剑门了,做好了后统统无罪。” 典剑门的人大喜过望,纷纷跪地谢恩。 大堂局势已定,徐也准备去看看魏乾那边的战况如何了。 他一拂长袍,在众人注视下朝大堂内走去。 至于卫哲的狂吠骂声和无能狂怒,就充耳不闻了。 徐也到了园林中。 这儿已经是一片残垣断壁。 卫山渊倒在巨大的坑洞里,他死不瞑目,胸膛上印着一道紫色手印,手印边还有紫焰在燃烧着。 徐也一阵狐疑。 卫山渊死了?! 那么赢下战斗的魏乾跑哪去了? 徐也开起墨瞳,丰富多彩的世界瞬间降为灰白之色。 头上的半空,仿佛塌陷了一大块,弥漫着一团团的紫气。 这是魏乾使用大浮屠手的痕迹,还没有消散。 魏乾离开不久,徐也能看到一些抽丝般的细淡痕迹。 他寻踪追迹,一路跟了过去。 出了园林,迎接而来的是一条曲折的水上木廊。 再往后,就越发幽深雅静。 有一座坚实的黑墙方形房屋,坐落在庭树的深处。 魏乾的痕迹到此,戛然而止。 徐也听到屋里传来动静,伸头往里边一看。 魏乾正鬼鬼祟祟低着头,搜出了一些瓶瓶罐罐的丹药,和一大叠银票,一股脑就往怀里塞去。 徐也本来要跨进屋去,不由地脚悬在门槛上,脸色一愣。 他这是在干嘛?! 魏乾察觉到有人接近,微胖的身躯一下子弹起,双手遮掩在胸口怀前,紧张地瞥了门口一眼。 见是徐也,魏乾稍微松了一口气,咳了咳正色:“本统领斩杀了那老头子后,观这儿的景色十分雅致,便兴致所致想要四处游看,不知不觉间就进了这间屋子。” 徐也哭笑不得,说道:“魏统领,咱们撼天司的规矩,不是默许可以中饱私囊么,大人你何必偷偷摸摸的呢?” 魏乾知道事情败露,连忙挠了挠头,无奈地道:“这次情况不同,是五州府一起行动啊,又有郡府那边的大人统筹,不是我们瑶州府能说了算的。所以,咳咳,不如先悄悄摸摸顺点为妙。” 徐也点了点头。 魏乾本着反正自己偷偷下手被发现了,不如把人一起拖下水,这样一来就不会被举报了的原则…… 他一把拽住了徐也,十分热情地道:“来来来,看看你需要什么,随便拿啊千万别跟我客气。” 徐也看着空空如也的箱柜,又看了一眼魏乾怀中高高鼓起的衣裳,颇为无奈。 他眼光扫了扫,在桌台下发现有露出一本泛黄书籍的边角。 徐也抽出书籍来一看,却正是卫家祖传的功法《十指山岳印》。 这十指山岳印,徐也是领教过的。 十分刚猛霸道,一经施展,便是遮天蔽日,每一跟手指,就是一座山岳。 徐也如果不依靠灿莲化身躲开,估计已经被砸成肉酱了。 并且,这十指山岳印,能够和自己的土罡配合,产生无穷的妙用。 比如土罡化作庞大的土牢,死死困住敌方。 再用十指山岳印猛然砸下去。 来了多少敌人,就会留下多少滩肉酱,岂不是美滋滋! 徐也把《十指山岳印》的秘籍顺进怀中,准备继续翻箱倒柜。 不料,一声雄浑的呼唤声从上空传来:“魏兄何在?” “糟糕,齐统领来了,走走走赶紧出去,别被抓了一个现行。” 魏乾脸上大惊,连忙拉着徐也走了出去,他飞身而上招呼道:“齐兄,魏某在此。” 接下来,五州府的统领和副统领齐聚一堂,总结和商讨这次围剿战的过失和功劳。 灿教的大鱼,基本上算是系数落网,但仍然是有小虾米漏网在外的。 各州府的撼天卫,还会四处散开搜寻,像筛子一样要把整个搏阳府翻一遍犁一边。 至于灿教的教主,其实统领们有追踪到痕迹的。 但追到了关键处,那灿教教主忽然消失无踪了。 消失的地点上,矗立着一块血棺。 血棺上面用鲜血勾勒着几个大字。 乾坤天命追,唯尊血棺会! 徐也心一动。 是血棺会! 其实在来搏阳府之前,徐也有听魏乾说过,这次血棺会的“红衣十七”可能会现身搏阳府。 那会儿他就期盼着,在围剿灿教时,能否得到更多关于血棺会的线索。 现在看来,自己的希望落空了。 徐也感受到,那一滴赖上自己的鲜血正摊开着,躲藏在自己的肩胛下沉睡。 自己每次动手时,这滴鲜血都会悸动奔蹿不息。 徐也生怕它饿了时,一口就咬开自己的皮肤,把自己吸了个干瘪。 有这颗定时炸弹在,心头始终是不安稳的。 徐也只能寄希望于镇抚司衙门了,自己能够尽快过去便好了。 这之后,经过撼天司的核实,卫山渊确实就是灿教的右冥圣。 对于徐也凭借一人之力,就挖出了幽冥二圣和圣下五长老,几位统领也是震惊之余,赞扬不已。 上头衙门已经准备要对血棺会动手了,而血棺会比灿教更隐秘,更狡诈,更庞大强悍。 统领们一致认为,徐也到陵阳郡的镇抚司衙门,是更有用武之地的。 这些话,让徐也稍微安心了些。 在搏阳府又待了一天后,徐也便要启辰回瑶州府了。 他和刘千鼎匆匆告了别。 刘千鼎热情地握住徐也的双手,感慨道:“徐大人,刘某虽然不算什么英雄好汉,但自诩有一点是远远强过卫昊的。 那便是讲义气,知恩图报!如今卫家倒下,我刘家前方的阻碍尽去。未来我刘家是强盛也好,跌入低谷也罢,刘某都会记得大人的提点。 大人若需要什么,刘家必定会赴汤蹈火,在死不辞!” 徐也笑道:“刘兄客气了,乱世当中,理当同舟共济的,相互扶持。” 以后不管徐也是继续待在瑶州府,还是真能去上头的镇抚司衙门,都是会和搏阳府打交道的。 刘家作为搏阳府未来的第一世家,自然会成为自己的一大助臂。 徐也和其他人也一一告了别,这才和一众同僚策马离去,启辰回瑶州府。 第122章 亡国之兆啊! 回到了瑶州府后,迎面而来的便是漫长的等待了。 灿教围剿战的细节被呈报了上去。 魏乾倒是说到做到,其余的统领也给他卖了一个面子,一起帮徐也举荐了几句。 至于那几位副统领,在和徐也一番同生共死后,自然不像初见那般冷淡了。 就连心高气傲的秋志远,面上看起来不太情愿,但还是肯定了徐也的决断和主导地位。 上头的镇抚司又正值用人之际。 按道理来说,徐也的事情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可是一连二十余天过去,徐也仍然一点消息都没受到。 希冀仿佛是石沉大海了。 难道是因为灿教的教主逃得没影了,上头的衙门迁怒下来,所以自己的事儿也跟着就黄了? 徐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然了,这些天徐也不可能就一直干等着。 除了闭关修行,努力去冲击四品外,他还去视察了一番陈雄山的生意。 天溪楼。 这栋奢华的酒楼,坐落于城中的繁华地带。 陈雄山把它盘了下来。 天溪楼名义上的老板变成了陈雄山,但真正的主人是徐也。 夜色降临。 月凉风冷。 徐也屹立在天溪楼的顶楼,往下方街道看去。 街上鼎盛热闹,人流如织。 灯火一片片蔓延开去,被一条条大道环绕而过的天溪楼,就像是一座散发着璀璨灯光的宝殿。 陈雄山恭候在一旁。 徐也问道:“瑶州城的生意进展怎么样了?” 陈雄山立马开口回道:“除了这一座天溪楼外,一些兵器、药材和饰品胭脂铺子,也都陆陆续续开张了多日。 民众本来就对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陈家很是好奇,铺子里的东西都是物超所值,伙计们也很热情,连日下来人来人往,经营起来不是问题。” 徐也点了点头。 凭借着陈雄山的本事和自己的扶持,他在瑶州城站稳脚跟本来就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如果想要更进一步,就很难了。 因为瑶州府的一些真正大生意,都是撼天司的府衙在做,而这些事情被魏乾一个人紧紧攥在手中。 他人是丝毫碰不得。 咱们的这位统领大人,性子很是平和,非常好相处,也没那么多的野心。 他不会四处去争抢,但如果是他自己的东西,有人妄图染指的话,那肯定是不会好果子吃的。 徐也不会因为生意,去和魏乾起什么冲突,因为他的眼界不在一个小小的瑶州府。 鸿朝,身为赤四国之一,外看强盛无比,但其实已经到了外强中干的地步。 如今内忧外患不断,鸿帝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 所以十三年前,鸿帝以麒麟宫的白骨树案为由头,组建了撼天司,想剔除掉王朝损坏糜烂的骨头血肉。 撼天司,说到底只是鸿帝手中的一把刀。 最近据传,撼天司的一把手,也就是指挥使,他想成立独属于撼天司的军队撼天军。 名义上自然是帮鸿帝扫除阻碍,重拾巅峰皇权。 但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讯号。 撼天司的势力膨胀过快,也许某一天,也会成为鸿帝眼中的“内患”。 就像明成祖为了遏制锦衣卫,设立了东厂。 到了成化年间,又设立西厂去压制东厂,再后来又设立了什么内行厂,可谓是稀里糊涂一团糟。 亡国之兆啊。 徐也在心头暗叹了一声。 他收回遥远的思绪,又道:“等你在瑶州城彻底扎深了根,可以考虑把生意延申到搏阳府去。” “搏阳府?” 陈雄山吃了一惊。 这些天他虽然忙碌不已,但是也有听过搏阳府的风风雨雨。 那边的情况要复杂很多,势力纵横交错。 最近刘家又强势崛起,风头正劲,岂能容忍别人过去分一杯羹? 徐也继续道:“别的事情你不必担忧,等时机到了后,你直接去搏阳府拜访刘家的刘千鼎,报上我的名号就行。届时咱们的生意,在搏阳府也可以畅通无阻的。” 陈雄山郑重点头。 如果这话换做是别人来说,陈雄山肯定会嗤之以鼻的。 你以为你是谁啊,刘家刚扳倒卫家,跃升为搏阳府第一世家,正是春风得意,势力强劲时。 报一个名号就好使,你这不是搞笑么? 不过既然话出自徐也的口中,陈雄山是一点都不会质疑。 陈雄山想到当初遭受千户断遇的蛊惑,在烈阳县和徐也为敌,仍是一顿后怕。 幸好自己能及时撤出歪路,回归到了正途。 毕竟在烈阳县,陈雄山只是凭借着一座铁矿发家的。 但那不过是一座贫矿而已,即便他一直合理开采,也会很快到了穷尽时。 而随着官方对盐和铁等物资把控得越来越严,陈家未来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 况且,就算陈家再有钱,在州府人的眼里,都只是上不了台面的土财主。 以前的陈雄山哪里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能到州府扎根,还能把生意扩展到其他的州府。 本来,志气快被乱世消磨得差不多了的陈雄山,此时也是热血上涌,慷慨激昂。 当然了,他始终都会谨记着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的生意,能有如此广阔的前景,完全是靠徐也的扶持。 一念至此,陈雄山站得笔直,脸上神色也变得更为恭敬了。 徐也抿了几口酒,把酒杯往旁边一搁,道:“你忙吧,我先走了。” “恭送大人。” 徐也纵掠而下,风呼啸而起,他的身影消失于漫漫黑夜当中。 天溪楼的楼下,人群络绎不绝在楼内进进出出。 有一群人仰起头,指着高楼慷慨道:“这陈家声势是越来越壮大了,或许不需要多久,就能力压关凌两家了吧,话说陈家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啊?” “不是有小道消息说过,是瑶州卫在给陈家撑腰么?可好像又有人说过这只是谣传而已,根本不是什么瑶州卫。” “废话,当然不是瑶州卫了。那瑶州卫和飞阳宗一战后,已是萎靡不振,陈家的生意却越做越红火了,怎么会是他们?!唉,不管是谁,这人都很是神通广大啊。” 众人一阵唏嘘。 忽然,一团狂猛的冷风扑面而来,大家不由都缩起脖子,裹紧长袍。 几日后。 上头的镇抚司衙门总算是来了消息。 这消息很简短,要请徐也赴陵阳郡的镇抚司衙门一趟。 不过嘛,既没有说是不是去赴任,也没有说是别的什么事情。 徐也决定自己先过去看看,一探虚实。 反正魏乾说了,在徐也还没有真正有着落前,这个副统领的位置会先保留着,也算是解决了徐也的后顾之忧。 徐也让陈雄山送来了一些银票,加上关乐雪给的银票盈余,正好凑了个一万两银票,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吧。 准备妥当后,徐也即日启程,前往陵阳郡的郡城广乐城! 一路上高山白云,碧空如洗,徐也的心境也豁然开朗。 原本在这段等待的时间内,徐也应该已经突破到四品了,四品却迟迟未来。 可能是自己心里一直压着一块石头,所以境界始终停滞不前。 此时徐也的心头一扫积郁,中丹田绛宫猛然一颤,一股滚烫的气流喷涌奔了进去。 徐也先是一愣,随即心头大喜道。 “这是终于要突破到四品了么?” 第123章 观天境 徐也二话不说,立即飞入了苍翠的群山当中。 他找到一座隐秘的山涧前,盘腿坐在溪流前的大青石上。 此时他的中丹田绛宫内,就好像一片沸腾的海洋。 气流正在奔袭不息,卷成了一道轰鸣的漩涡,随即猛然一收缩。 徐也的身体立即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吸劲,就如长鲸吸百川般,把什么乱糟糟的气息都一股脑要吸进来。 甚至还包括要到了三品境界,才能驱使利用的天地元气,也是一团团呼啸猛冲而来。 五品突破到四品的过程,是很具危险性的。 修行者需要不断用罡气,去阻挡凶猛杂乱的气息。 有一些好不容易修到五品巅峰的修行者,在突破的时候心急火燎,导致各种气息疯狂灌进体内。 届时再想着用罡气去抵抗,就已经太晚了。 顷刻间,整个人就会被撑成一个大气球,然后炸开成一团血雾,身死道消。 徐也倒是还好。 毕竟当初他在六品冲击五品的时候,用了神魔商店道具万禽聚灵伞,借助天地元气倒灌破境。 即便两次情况并不完全相同,不过也算有了应对的经验。 但饶是如此,徐也还是不敢有丝毫和侥幸心理。 他专心致志破境,罡气狂啸而出。 在身体的周围,有两股生猛的气流在相互抵抗,冲击,遭受彼此的捶打。 砰砰砰! 爆响声不断。 徐也身外几寸的地方,迥然成为了一片激烈的战场。 他坐下的这块青石,身外的地方被炸成了齑粉,身内的部分却完好无缺,就连脆弱湿滑的青苔也都安然无恙,看起来十分奇特。 小半刻后,山中忽然一静。 那些汹涌袭来的杂乱气息,终于完全被罡气压制住了。 触底反弹之下,各种气息狂猛倒卷而出,四周花草树木摇摆不定。 徐也睁眼。 眼神就如实质的刀剑,锐利洞穿过去。 成了,四品观天境! 他内心念头一动,丹田中充沛的精神力,暴涨而起蔓延开去。 就像是一片无形的风刃,沿途迅速切斩了过去。 前方碎叶花屑一顿纷飞飘零,不远处那道平缓的小瀑布,也被斩得一刹那断了流。 这便是精神力么? 当然,罡气也是可以铺展开去的,但是区别就在于细致程度。 就比如罡气,就好像是一个人戴着厚厚的手套去触摸一样东西。 而精神力,则是用自己的双手肌肤,一点点去亲密接触,去感受它的细枝末节。 不过这个比喻并不准确。 或者说罡气就是一把剑,是一种攻击的手段。 而精神力,就是从剑中所诞生出来的势。 势所向,不可挡也。 徐也起身,伴随着精神力升腾而起。 就好像带着一股海浪冲天而起,又磅礴而落。 若是有其他人在这个地方,他抬头看去,感受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股庞大如山般的气势。 修为低点的人,可能直接就被精神力碾压得喘不过气来。 四品观天境! 四品境界,就是要依靠强盛的精神力,去窥探天地间的神威,给能借助天地之威的三品境界,打下坚实的基础。 此时天上白云漫卷,疾风往来不息,处处都藏着天地间的无穷奥妙。 不过对于初进四品的徐也来说,它们都还隔着一层模糊的薄膜,隐隐约约可见,却又渺渺无踪。 徐也酣畅淋漓地四处飞冲,饱览了一番雄山密林的壮阔景象后,便收了玩闹的心思,继续赶路。 没想到赶了一段路程,肚子就饿了,咕咕咕响个不停。 估计是刚才破境的时候,消耗太大了。 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看来想填饱肚子,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徐也打了一只山鸡,架起火堆,准备烤熟对付一餐。 片刻后,一侧的山路热闹了起来。 吹吹打打的,传来一阵阵唢呐声。 这唢呐声既不是喜乐,也不是哀乐,但听起来颇为诡异。 紧接着,一大队人走上山道。 队伍的中间抬着一间黑色的轿子,旁边那些抬轿的,敲锣的,吹唢呐的,一个个都穿着曳地黑色白纹的长袍。 黑轿中坐着一名女子,化的妆容很是古怪。 看她那张脸的轮廓,应该是个容貌出众的姑娘。 此时整张脸却被涂抹得很是苍白,挂着厚重的胭脂抹,就是没有人色。 若是夜里一看,还挺吓人的。 黑轿中的女子不断抽泣着,把妆容都给哭花了,道:“我不想……我不想去送死啊。” 说罢,就想跳出轿子。 有两个农人装扮的中年人,都是脸上带泪,依依不舍,但一听到轿中女子的话,都吓得惴惴不安。 农妇惊恐地将女子推回去,道:“我的乖女儿啊,娘亲也不想你离开,但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不是去送死,是要跟着苍魁水神享福的啊。” 农夫也瞪大眼睛,战战兢兢地劝慰道:“你就好好听巫祭大人的话吧,别再闹了了。 要是得罪了苍魁水神,等水神大人一施展神通法术,咱们那几个镇子会全被水给淹了,没人能活着啊。闺女你去祭奉苍魁水神,是要跟着去当神灵的啊。” 三人一顿拉扯,队伍慢慢地停了下来。 走在最前面的一名老婆子,登时就不耐烦了。 这老婆子也是一身黑色白纹长袍,拄着弯曲的木杖,头上插着几根黑色羽毛。 她那一张沟壑满满的脸上苍白如纸,点着几个细小扭曲的符字。 老婆子凶恶地走到黑轿旁,怒斥道:“你这个女娃,怎么如此不知好歹?这是水神大人给你赐下的福分。你要是耽误了时辰,惹怒到苍魁水神,那你们祖上的十八代,都要倒血霉的。” 两个农人一听,刹那大惊失色,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扑通扑通磕头哀求道。 “巫祭大人饶命,我们会和闺女好好说的,她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娃儿,会对大人言听计从的,也会到苍魁河好好伺候水神大人的。” 苍魁水神? 徐也沉吟起来。 这又是什么妖魔鬼怪,在这偏僻之地作乱么?! 正好,上次在神魔商店兑换了一把斩龙刀,系统里就只剩下1神魔点了。 我倒要去看看,是哪方宵小在兴风作浪? 这神魔点我就先行笑纳了。 徐也想到此,匆匆地咬了几口山鸡肉,几脚踩灭了篝火。 他身影一闪,便抱着斩龙刀,拦在了队伍的前头。 第124章 苍魁水神 那巫祭老婆子,见到农人夫妇一顿磕头跪拜,正瑟瑟发抖地哀求忏悔。 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再又满意地挥了挥手,让送祭的队伍再度行进起来。 等这老婆子回到了队首,自然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徐也。 老婆子见徐也抱着刀,明显是来者不善。 她猛敲木杖,怒道:“哪里来的野狗,也不看看我们是谁,就敢过来挡路?我可是山五镇的巫祭,是苍魁水神的左膀右臂! 真是一群贱民,知道为何如今世道黑暗么?便是因为你们的愚昧无知,不遵从神的旨意,让各位大神寒心了啊。” 徐也缓缓道:“世道黑暗,不正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在么?” 那巫祭老婆子气得脖颈上,一圈圈软塌塌的肉抖了几抖。 她手怒指向徐也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大胆,竟然敢诽谤水神大人,这是罪不可赦!我身为水神教的巫祭,现在以水神大人的名义,判你永世堕落于……” 徐也眉头一皱,开始拔刀。 寒光一闪。 薄如秋霜般的斩龙刀出了鞘,凭空一划。 一道锋锐的白芒,至上而下劈了过去。 噗呲! 老婆子的身体直接被劈成两半,一左一右倒了开去。 徐也掏了掏耳朵,无奈地道:“少逼叨,听着烦。” 老婆子的尸体一倒地,刹那间惊起了千层浪。 除了轿中正哭泣的女子,所有人都吓得瞪圆了双眼,尖叫慌乱不已。 “杀人了啊!他……他竟敢杀了巫祭大人!” “他一定是邪神的手下,派来对付苍魁水神的。烧死他,用文火。” “不,赶紧去知会苍魁水神。在水神大人的无上神威仙法下,他只有悔恨求饶的份。” 这一群人犹如惊弓之鸟,眼见徐也抱刀朝他们走来,登时吓得四散而逃。 锣鼓、唢呐,各种祭祀用品被扔了一地。 徐也一步步走向黑轿。 那一对农人夫妇,看到老婆子被切成两半的尸体,本来就绷紧的心弦,再也兜不住了,直接吓得晕死了过去。 倒是那轿子的女子,虽然也很是害怕,但却慢慢地镇定下来。 她对着老婆子的尸体啐了一口口水,鞠躬道:“多谢恩公救了小女子一命。” 徐也问道:“你们是哪里人,苍魁水神又是怎么一回事?” 女子蹲下身,使劲摇了摇父母的身子,却没有摇醒,便又胆战心惊地探了探两老的鼻息,这才松了口气。 她擦拭了泪水,恭敬地道:“恩公,在那几座雄山后,盘踞着五个小镇,合称为山五镇,小女子便是那儿的人。 山五镇虽然地处偏僻,土地贫瘠,日子过得艰苦,但还能自给自足。直到一年前,一名背着血棺的神秘人,从陵阳郡而来……” 一名背着血棺的神秘人? 血棺会?! 听到这个几个字,徐也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他竖起了耳朵,继续仔细听下去。 “那神秘人自称是收割罪孽的血棺上神,说是有妖魔盯上了山五镇。 于是,他要在附近的苍魁河里,敕封了一位水神,让镇民过去顶礼膜拜,不可忤逆水神的旨意。 虽然镇子里常年有人祈福,跪求神明保佑,但这平白无故的多了个苍魁水神,有不少人是不信的。 不料到了第二天早晨,质疑声最重的几个人,全都是惨死于家中。那可怕的样子,小女子至今记得很清楚。 他们浑身发青,肚子爆裂开来,溅了一屋子的血和水,七窍中长满了高高的水草。 有一人嚷嚷着,说他们一定是得罪了苍魁水神,遭了报应,于是吓得镇子人全赶到了苍魁河旁。 那会儿苍魁河上水浪滔滔,有一个隐约的影子,漂浮在蒸腾的雾气中,很像高高在上的神明,当时几乎所有人都拜服在地,高喊苍魁水神。 那所谓的水神,还挑选了一批特别虔诚的人,点拨教授了一番技艺。 奇怪的是,短短一月后,那些人的本领都是突飞猛进,奔走如风,矫捷腾空,很是厉害。 自此以后,再也无人敢质疑苍魁水神,更是有人自发组织起了水神教。 那老婆子便是水神教的巫祭,自称是苍魁水神的左右手,平日里高人一等,欺行霸市鱼肉镇里。” 徐也又问道:“既然山五镇的人,几乎都是全信奉了苍魁水神,那你为何不信?” 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事,本已经擦干的眼泪,瞬间噙满眼眶。 她悲伤地说道:“镇子里有个叫阿牛的年轻人,本来和小女子算是青梅竹马。他不知怎么也着了迷,对那所谓的苍魁水神虔诚无比。 阿牛哥也受过水神的指点,本领是越来越高强,可脾气也越发暴躁起来。 有一天夜里,我看见他蹲在角落,咯咳咯咳咬着什么,走过去一看,竟然是抓着一只大鹅的脖子,正一顿生吞活剥,吃得满嘴都是血。 我去叫他,他却仿佛不认得我,差点伸手掐死了我。一会儿后,阿牛哥不断用手掏自己的眼睛,掏得鲜血直流,才恢复了一点神智。 忽而外边狂风大作,他急忙塞给我一样东西,把我推进柜子里,拼命地嘱托我,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准出声。 很快,一个可怖的东西……” 女子牙齿打颤,声音也颤抖起来:“一个可怖的东西冲进屋来,那东西……就好像是一堆骨头和血肉,拼凑起来的一个人。 他身上爬满了一只只血鼠,吱吱吱到处乱窜。直到阿牛哥跪地,虔诚地喊了一声水神大人。我才知道,那鬼东西竟然是大家跪拜的苍魁水神! 鬼东西一只手捂住了阿牛哥的嘴,另一只手伸手掏……掏进阿牛哥的腹腔,从里面掏出来一只壮硕血鼠。 他一口吃掉了血鼠,身上缺失的血肉居然一点点滋生出来。 我那会儿吓得晕了过去,再醒过来,阿牛哥已经干瘪一片,死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女子泪水哗哗流个不停,含情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她那手腕上戴着一个由草丝扎成的手镯。 顿了片刻,她才从悲痛中抽出思绪来,接着道:“那些接受过苍魁水神点拨的人,一个个都死去了。 水神教的人解释,说是他们动了邪心,在窥探水神的力量,所以遭受了惩罚,我却是知道真相的。” 说到这儿,她终于忍受不住,瘫痪般坐在地上,不停拗哭起来。 徐也叹息一声,也不知怎么安慰她,便直奔目的问道:“山五镇和苍魁河在哪儿?” 女子抬头睁开泪眼,担忧问道:“恩公,你是想去对付苍魁水神吗?那鬼东西本领十分了得,恩公要三思啊。” “这个你不需担心,你告诉我就行,我自然会有法子的。” 第125章 本官亲斩“神明” 女子抹了抹眼泪,便把山五镇和苍魁河的具体方位,距离,以及地理特征描述了一番。 徐也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道:“嗯,你先去别的地方躲躲。等镇子恢复正常了,再回去吧。” 女子吓了一跳,连忙把银票推了回去,惶恐道:“恩公出手救了小女子一条小命,这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 小女子不敢再受恩公的恩惠,不过恩公放心,我会听您的话,带爹娘先去别处躲躲。” 徐也便把银票收了起来。 他来去如风,身影一闪,人已经从原地消失不见了。 霎那间,从风中传来他清朗的声音。 “放心,用不了多久的。也许只需要一晚上,明天的山五镇就恢复正常了。” “恩公,你……” 女子还想去问徐也的姓名,可徐也早就消逝在了风中。 她呆呆地望着徐也离去的方向,怔了片刻,又跪在地磕了几个响头。 山五镇…… 徐也抬起头,根据那女子的描述。 经过眼前这条一线天般的高窄峡谷,再过去些,就到了山五镇了。 苍魁水神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还需要亲自交手才能知道。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玩意应该受了重伤,于是把血鼠种在他人身体内,以此通过什么邪恶法术疗伤。 徐也之所以先来趟山五镇,而不是直奔苍魁河。 自然是因为,血棺会的人来过这儿。 要说血棺会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青玉门和他们有关,灿教也是…… 这所谓的苍魁水神,估计也是血棺会弄出来祸害世间的。 徐也一边思忖,一边往前走去。 这条一线天峡谷,就像是一道狭窄的葫芦口。 人一走过去,便见四面雄山高高耸起,将里面的天地包围了起来。 内有五座小镇,围着一大片树林而建,便正是山五镇了。 徐也踏进镇子的牌楼门时,立即就吸引了他人的注意。 有人瞥了徐也一眼,登时面上变色,瞬间起身跑得没影了。 少顷,杂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一大帮人蜂拥而来,皆是穿着黑袍白纹的人,看来都是水神教那帮乌合之众。 水神教的人都是气势汹汹,手里持着兵器,哗啦把徐也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地包围起来。 也有不少的平民百姓躲在外边,伸长着脖子看了进来。 他们既好奇,又害怕,对着徐也这个外来人不断指指点点。 一名水神教弟子凶神恶煞问道:“就是你这个罪人,杀了我水神教的巫祭大人?!” 徐也淡淡笑道:“对,我摊牌了,是我杀死的那个老神棍!嗯,有何指教?” 那水神教弟子咆哮起来:“恶贼,竟然还敢这么爽快承认,简直是不知悔改!你的灵魂,肯定是被邪神给控制侵蚀了。 好,我们水神教有四名最强大的战士,已经领受了水神的旨意,现在就要来灭杀你的罪孽!” 有平民惊呼了一声:“水神教的四神使要出手了?!” 惊呼声中,有四人狰狞地横掠而起。 四人分成四个方向,就如恶狼扑食般,对着徐也怒冲而去。 徐也皱了皱眉头。 这都是什么烂狗屎?! 他懒得废话,直接一拳捣出。 当先冲来的一人,劈里啪啦一阵响,全身的骨头不知道碎了多少根,惨叫跌飞出去。 那人就如炮弹般砸向地面,直接砸出一个大坑,头一歪,死了。 徐也又一脚踹去,踹在另外一人的胸前。 他背后却噗的一声响,血色骨头凸出,血一波一波从斗篷般大的血洞中,如漏斗般飙飞出去,肯定也是活不成了。 徐也又双手齐出,捏住剩余两名神使的脖颈,奋力一掐。 咔嚓咔嚓两声! 他直接把手中人的两个脑袋给摘了下来,远远扔了出去。 徐也扫了一眼人群,淡淡道:“就这,四神使?!” 气氛死寂。 在山五镇的人眼中,四神使,那可都是水神的战士! 居然就这么轻易被杀了?! 所有人都骇然看向徐也,就像在看着一个魔鬼。 平民百姓早心惊胆战逃得没影了,水神教的人也都是腿脚发软,想要逃离开去。 “站住!” 随着徐也的一声喝斥,所有水神教的人就如新鲜的石雕像,一个个刹那停住,完全不敢动弹。 “谁是你们这主事的?” 有人带着哭腔道:“主事的……主事的巫祭大人被您给杀了啊。” “那教主呢?” 众水神教人都齐齐退后了一步,指着一个吓得发愣的中年男子:“是他,他是巫祭大人的儿子。虽然是教主,但也得听从巫祭大人的命令。” 徐也像拎着一只小鸡般提起那男子,恶狠狠道:“我问,你要如实回答,懂么?” 这男子吓得挡间一热,一股暖流顺着腿脚流下,滴答滴答落在地面。 他如何敢拒绝? “一年前,山五镇是不是来了一个背着血棺的人?” 男子点头如捣蒜。 “人呢?” 男子慌张地道:“那人自称是血棺上神,只在镇里待了片刻。然后就到了苍魁河上,很多人亲眼看见,他取下了背上的血棺,开了河中的汹涌水道,敕封下了一位苍魁水神。” 徐也冷笑点头道:“好,我这就去亲斩掉苍魁水神。你们记得睁开愚蠢的眼睛,看看那苍魁水神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这水神教的教主,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一听到徐也居然要去苍魁河,暗暗露出一个阴毒的笑。 区区凡人而已,手头上的功夫再厉害,在神的面前也是蝼蚁。 还妄想以凡人之躯,斩杀神明? 我倒要看看,你会死得有多惨。 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不料徐也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这个人有个优点,就是热心肠。我好人做到底,送你与你老妈去黄泉团聚吧!” 徐也五指一捏。 在男子绝望的惊叫声中,他的头颅爆了开来,血花灿烂。 徐也搓了搓手上的鲜血,命令道:“水神教的人都听着,速速去把山五镇的人,全部请到苍魁河旁,但凡少一人,就唯你们是问。” 水神教的人惶恐不已,只敢连连称是,然后匆匆忙忙敲锣打鼓四处去请人。 苍魁河岸。 河水滔滔,汹涌奔流。 一大帮水神教的人,团团站在徐也背后,表面上恭恭敬敬,实则咬牙切齿。 混蛋! 在山五镇这片地方,从来只有我们水神教作威作福的份,哪受过今日的屈辱。 自不量力,就等着看苍魁水神如何收拾你。 水神教的人群后,是乌泱泱一大片山五镇的平民百姓。 个个都哭丧着脸,不断作揖祈祷。 “造孽啊,简直是大逆不道啊,想要斩杀神明……” “水神大人明鉴,这罪人冥顽不灵,与我等无关啊。” 人群中,有一个小女孩一脸迷惑,眨巴着明净的大眼睛道:“爷爷,明明苍魁水神来了后,我们山五镇就惨糟糟一片,死了很多的大哥哥大姐姐。那才不是神,肯定是坏人。” 小女孩又指向徐也,眼角一弯笑道:“这位大哥哥杀坏人,肯定是个好人,或者大哥哥才是神。” 一边的老者面色大变,连忙捂住小女孩的嘴巴和眼睛:“小琳儿,别瞎说话。他是邪神的仆从,你的灵魂肯定是遭到腐蚀了,别再看他了。” 徐也耳力敏锐,对周遭的低声议论充耳不闻。 他身子一纵,跳进了苍魁河中。 一入了水,藏在身上的那滴沉睡的血液居然就活了过来。 血液涌到徐也的手背上,凸起一头来,就像一只昂首的雀跃小兽。 徐也的心头既有担忧又有期待。 不管怎么样,苍魁河自己是来对了! 第126章 秘法神威(双倍月票求月票) 苍魁河中。 和搏阳府的那条嘉河相比,显然苍魁河要更为汹涌。 即便是在流速相对较低的河底,也让徐也有一种翻江倒海的感觉。 要是寻常人跳下河来,肯定要被冲得不知东南西北。 一旦撞上泥沙水草上的嶙峋尖石,免不了就是一个肠穿肚烂的下场。 不过徐也非但不是寻常人,还修成了五行罡气中的水罡。 再湍急的水流,也不能阻碍他前行的脚步。 往往他只需要轻轻一借力,人就滑溜溜地直穿上前,在水中畅快游荡。 越往前游,手背上的那滴鲜血就欢跃不已。 明明只是一滴血,可却感觉其中住着一个暴虐邪恶的灵魂。 徐也又往前游了大概几十丈,身子一折,停在水中。 因为他看到,在前方昏暗的河底,打开了一双滴溜溜的血色小眼。 一个尖细怪异的声音传了过来。 “真好,今日献祭的血食还没扔下河,本水神正饿着呢,就有人送上门来。 嗯,还是一个修行者?!好,吃了你后,我的伤势也就要痊愈得差不多了吧!” 徐也凝神往去。 只见前方趴伏着一只血红的老鼠,个头有小牛犊那么大。 这只血鼠牙尖嘴利,胡须顺着水晃荡不已,那黑面小嘴一张一合,迥然是一副正在说话的模样。 如若不是徐也听过女子的描述,大致知道“苍魁水神”是什么鬼样子,还真有可能被这只血鼠给骗了,以为它是正主呢。 徐也暂时不搭理这只血鼠。 他的精神力骤然涌出,如排山倒海般四轰而去。 刹那间,这儿仿佛生出一只无形的巨手,一下子就搅得河底昏天暗地, 很快,徐也的精神力和另外一股生猛精神力碰撞在一起。 水花当中一声闷响。 河底被轰出一个大窟窿,河面上肯定也是水浪滔天。 而在这一瞬间,双方都知道了对方的方位。 血光一绽,就有一道血影连闪而来,在河底下忽隐忽现。 在那一道血色的身影后,跟着无数只大大小小的血鼠,就像拖着一大条血色的肉尾巴。 血影当中,藏着一道怪异的人形。 那人形绝对不是正常的体型,长得很是瘦长。 仿佛是被人各捏住了脑袋和双脚,生生得拉扯长了一大半了。 这玩意,显然就是河下的四品“苍魁水神”了。 这“苍魁水神”的肉身并不完整,处处都可以看到它的骨头和五脏六腑。 还有几根骨头和一大团血肉,就像是吊在身上的挂饰般,不断荡来荡去。 眨眼间,那“苍魁水神”已经冲到了自己的面前。 “送上门的血食,还不给本水神手到擒来?!” 徐也只觉得一股腥臭的血腥味卷来,便见眼前澎湃的血色罡气乍现。 就如飞瀑轰鸣爆响,对着自己脑袋汹涌拍来。 徐也当即水罡包裹全身,灵狐参风顺着水流晃荡滑走,瞬间就到了几丈开外。 “还想躲?吞天鼠潮!” “苍魁水神”双臂直指,周身的血鼠一只只膨胀开来,个个都大如牛犊。 血鼠们呲牙咧嘴双目猩红,如军队般冲刺而来,前扑后涌。 徐也连忙撑起浑圆的罡气护体,再把精神力凝缩外放。 一道道精神力,形成了几面无形的锋锐刃片,上下左右不断绞杀。 可没想到的是,那些血鼠都是悍不畏死,源源不断而来,凶猛地撞击在护体罡气上。 即便是有血鼠被绞成两半,身躯弹了一弹,又慢慢地愈合在了一起。 徐也知道一味防御终究不是王道,他罡气爆开,逼退了重重涌来的血鼠。 瞬间,徐也的手握在斩龙刀的刀柄上。 拔刀! 一时之间,清越的龙吟声几乎盖过了滔滔水声。 薄如寒翼的刀刃,绽放出夺目的光彩,把血鼠狂潮劈斩开来。 徐也也携刀飞冲而起。 血影纠缠上前,刀罡血色碰撞在一起,一人一“神”影飞身乱,迅速硬撼了几招。 “呵,还是一个硬茬子啊!” “苍魁水神”那张血肉翻卷的脸沉了下来。 它躲在河底这么久了,可谓是对这条苍魁河了如指掌。本来他以为,在自己的主场内能把对手轻易拿下。 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家伙修成了水罡,来去自如。 就像一条狡猾的泥鳅,滑不溜秋的,难缠得很。 “苍魁水神”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河岸上有那么多的人再看着呢,若是自己不能速战速决,快速解决掉这个入侵之敌,自己这“苍魁水神”的威严何在? 一想到此,“苍魁水神”就怒声大喝:“天象骨牢,给我困死这只小虾米!” 他身上血光大盛,水流哗啦往四周避开。 徐也只觉得眼前一空,水好像瞬间被抽走了,又好像是整条河都被抬起了一丈。 那“苍魁水神”伸出双手,直接撕开了自己的胸腔,露出根根林立的血色骨头。 他整个人都膨胀起来,身子拉扯得越来越高。 九尺,一丈,两丈…… 徐也眼见情况不对,准备先遁远点,看清楚情况再作应对。 不料那“苍魁水神”咧嘴一笑,从身上扳下来几根血骨头,扔了过来。 砰砰砰! 就好像是从河面上降下来的天柱,那一根根血骨头膨胀变大,刹那间合扣成一座骨牢,把徐也困于其中 “苍魁水神”那撕裂开的胸腔,血皮抖了一抖也扩张开来,就好像是一张深渊巨口,咬向受困的徐也。 徐也颇为心惊。 这鬼东西是要把我吞进他的胸腔内,困死在这座骨牢中? 徐也眼见“苍魁水神”的胸腔就要合拢,而自己也马上要被吞进去,陷入完全的黑暗当中。 刹那间,他体内的金罡已经暴起,斩龙刀在剧烈长鸣…… 然而,徐也还没来得及动手,手背上的血液终于按捺不住寂寞了。 那滴鲜血仰首一吸,从“苍魁水神”的胸腔内吸进一大片喷泉般的血水。 鲜血咕咚咕咚跳动了两下。 接下来,出现了令徐也骇然的一幕, 河水沸腾了起来,并且很快就被染得血红,就好像是成为了一条血河 在“苍魁水神”这尊巨大的身躯前,徐也手上的这滴鲜血,就只是一滴微小的尘埃。 可是,它却发射出万千道遮天蔽日的血箭。 一时之间,徐也的眼前只有呼啸奔腾的血箭,仿佛河流不存在,世间也不存在,一切都要被血箭吞噬毁灭。 这便是三百秘法之一的威势么?! 那凶神恶煞的“苍魁水神”,本来已经认为自己胜券在握,可一看到无穷血箭飙射而来,就产生了一种本能的畏惧。 它想逃,可是那血箭速度已经快到极致。 在凄厉的啸叫声中,万千道血箭穿身而过。 “苍魁水神”已经被打成了真正的马蜂窝,密密麻麻的血洞,从头一路遍布到脚。 徐也忽而感到一阵眩晕,喉咙间恶心干呕不已。 他低头一看,一脸惊讶。 那一滴吐出万道血箭的鲜血,既竟然生出了许多细小的触角,刺入了自己的肌肤当中,和自己血脉相连。 徐也担心遭遇到秘法的反噬。 于是他强运起神魔不灭心经,保持头脑清明,在咬着牙,拼命召回血箭。 万千血箭往回一缩,纷纷细成了一缕缕的血丝。 血光退散,它又变回了一滴温顺的鲜血,藏进了自己的身体。 第127章 本官诚实守信(双倍月票求一下) 徐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若此时不是在水中,他肯定早已经是汗出如浆了。 他扭头看过去。 那“苍魁水神”变回了正常的体型,还在苟延残喘并没有死。 他直接提起“苍魁水神”,往入水的那一段迅速游去。 苍魁河的岸上。 岸边的人各有心思,他们眼见扑天而起的水浪,都慢慢平静下来,从河下有一大股血水咕噜噜直冒上河面。 肯定是战斗结束了! 水神教的一些人,有见过“苍魁水神”的本事。 在他们的眼中,那是出神入化,天下无双! 他们肯定不会相信,“苍魁水神”会这么快就落败了。 所以,死的肯定就是徐也那个狂妄之徒。 于是乎,水神教众脸上的畏惧变为了肆无忌惮,一个个啐骂道。 “呸,什么狗屁玩意,喝了点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不错,简直是自寻死路,还敢向神明动刀动枪?!” 有一人高声呼喝道:“水神大人威武!” 立即,所有水神教的人都叩拜下去,齐声呐喊。 他们再起身时,个个又重拾信仰,变成凶恶噬人的虎狼。 一名水神教弟子盯着一名小女孩儿,恶狠狠地道:“你个小女娃,刚才细声念叨什么呢,真当我们没听清楚么? 竟然敢说苍魁水神是坏人,而那不自量力的恶贼是好人?!这是亵渎神明,你会给山五镇的人带来灾难的。所以为了五镇的安危,你就只能去死了。” 小女孩儿紧咬着洁白的牙齿,又倔强又害怕地道:“就是坏人,你们是坏人,那苍魁水神更是大坏人!” 小女孩的爷爷惊怕不已,正准备抽小女孩几巴掌,再去向水神教的人讨饶。 而水神教的弟子们个个都勃然大怒,铿然拔出了兵器。 他们想要把小女孩儿大卸八块,以作警示,重振水神教的威风。 哗啦一声。 一人破浪而起,浮空而立。 水神教的弟子回头望去,登时脸色大变。 徐也拎着“苍魁水神”血淋淋的身子,朗声道:“看看,这就是你们顶礼膜拜的苍魁水神,都看看这是什么鬼东西吧。” 他又用罡气一卷,把河底不少的白骨头颅都卷上了河岸,在地面滚动不已。 平民百姓们见那“苍魁水神”遍体血洞,根根骨头外露,十分狰狞可怕,被吓得齐齐后退。 “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难道我们平时膜拜祈求的,真是这个鬼东西?” 百姓们满头冷汗嗡嗡议论,都是惊疑不定。 徐也盯着手中奄奄一息的“苍魁水神”,厉声问道:“和你一起来到山五镇的,还有一个血棺会的人吧,她在哪?” 这“苍魁水神”本来一脸颓败,既有被戳穿真面目的恼怒,也有功败垂成的不甘。 可是它一听到徐也提及“血棺会”这三个字,立马阴冷咧开嘴来,不要命般哈哈哈大笑起来。 “你知道,你这是在找死么?‘红衣十七’大人的去向,我并不知道。 但我敢保证,从你下河与我、也是与血棺会对敌的一刹那,你这一辈子就已经毁了。 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无论你藏得多深多远,都是没有用处的。 记住啊从现在开始,你根本不用去找血棺会的人。因为他们马上会找上你,让你骇然绝望,让你生不如死,让你在痛哭哀求中死去。” 徐也闻言冷笑道:“哦是吗?那正好,我会等着的。” “不过,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也就没有再活着的必要了,我送你一程。” 徐也立即施展出八臂神猿拳。 他一拳又一拳…… 铁拳如雨般砸落。 咚咚咚! 半空上,像是擂起了一阵震动人心的战鼓。 “苍魁水神”在徐也狂风骤雨般的铁拳攻击下,痛苦长嘶,慢慢被轰成了一滩滩的肉浆,点点洒落进了苍魁河中。 片刻后,从河水中飞出一缕黑烟,钻入了徐也的眉心。 “恭喜点亮血鼠骨尸图录。” “神魔点加12。” 徐也匆匆浏览了一边图录,开始俯视脚下的人群。 他的眼神一一扫过那些山五镇的平民百姓,高声道:“你们很愚蠢,念你们是第一次,我可以理解。 不过我只会救你们这一次,若是日后再被蒙蔽,你们的生死与否,那就要全凭自己造化了。” 下方的百姓们都是惶恐不安,不知该怎么去回答。 倒是那小女孩甜甜笑着,小小身躯匍匐在地,磕头道:“谢谢大哥哥杀了河里的大坏蛋,还我们山五镇一个清静。” 徐也奇特地看了小女孩一眼,幽幽叹息一声。 这些简单的事儿,反倒是小孩子更能看得清楚。 徐也转过身去,看向那群水神教的人,淡淡地道:“至于你们,是又蠢又坏,那就只能成为本官的刀下亡魂了。” 他开始拔刀。 刀只露出半截,寒冷的刀光便撒满了整条河岸。 水神教的人吓得双腿发抖,哭丧着脸卑微求饶道:“大侠,我们……我们都听从了你的命令,把山五镇的人全请来了河岸。你不能……不能不讲信用啊。” “不讲信用?”徐也一本正经地道:“我且问你们,我是不是说过,若是山五镇少一人没来,就唯你们是问?” 水神教弟子心惊胆战地回道:“是……是啊。” 徐也露齿一笑道:“那今天被你们水神教选中,要献祭给水神的那名女子,以及她的父母,这三人为何不在此? 本官向来是诚实守信,杀你们也是有理有据,又何来背信弃义之说?” 水神教的人纷纷一愣。 诚实守信?! 此人……真乃是卑鄙无耻啊! 有水神教弟子亲眼看到过,徐也斩杀了他们水神教的巫祭,所以那女子一家三人,肯定也被他救了并藏了起来。 他居然还在这空口白话,简直是无耻至极! 徐也大义凛然,直接拔刀飞冲而下。 水神教的人登时都是鸡飞狗跳,惨叫连连。 他们开始四散而逃,哭爹喊娘狂奔不止。 但是,不管他们是跳进河里,还是窜进平民百姓的人群中…… 有一个算一个,在徐也手中那闪烁不息的寒光中,无一人幸免,一个个排队去见了阎罗王。 短短片刻,水神教的弟子全都身首异处,呜呼哀哉。 徐也收刀,又把所有尸首聚于一处,点火开始焚烧成灰。 那些平民百姓,也都慢慢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开始陆陆续续对着徐也下跪磕头。 徐也摆手制止道:“本官不是神,不必跪拜。今日我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也都说了,我还有急事在身,就此告辞,诸位好自为之。” 话落之时,徐也已经迎风飘荡而上,消失在了苍魁河岸。 他再次冲进群山峻岭当中,这才有空隙去看看那滴鲜血的情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他一跳。 那鲜血一层层铺展开来,竟然把自己的右臂,紧紧包裹成了一只血手。 徐也心思一动,鲜血就昂起无数个小脑袋,仿佛又要化作万道血箭,暴虐射穿万物。 万道血箭之下,无物可挡。 这片血水中带着一股不可遏制的冲动,好像要把自己也拖进沸腾的血色炼狱中。 徐也心悸不已,强行把血箭的冲动压制了下去。 慢慢地,这玩意又变回了一滴鲜血,沉睡了起来。 徐也这才安心赶路。 在一个晴朗的晌午,他终于踏入了陵阳郡的郡城广乐城。 第128章 不可能完成的考验 这陵阳郡的郡城广乐城墙高城深。 从远方延申过来几条大道,齐齐通向宽阔的城门。 行人来往,络绎不绝。 徐也当初从烈阳县调到瑶州城时,一对比之下便会觉得县城很是破落凋敝,而瑶州城繁华鼎盛,总算有巍峨城池的模样。 如今到了郡城,又觉得瑶州城不过尔尔,根本无法相比了。 他走向城门。 徐也向守城的兵卒,打听了镇抚司衙门的位置,便一路赶了过去。 远远地,他就看到镇抚司衙门那一座高耸威严的漆黑牌楼,和后方鳞次栉比的一座座殿阁房屋。 等走近了再仔细看去,原来这镇抚司衙门独占着一整条大街! 徐也脚步一踏进去,便觉得背后那热闹的气氛瞬间散去。 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就好像街道深处,盘踞着一只狰狞的凶兽。 徐也走上前去,向巡视的撼天卫出示了自己的牙牌,表明了来意。 那撼天卫没什么表情变化,仍然是目不斜视,淡淡地说道让徐也明日再来,镇抚使大人届时会接见他。 徐也别无他法,便到城中寻得一个住处。 一晚过后,到了第二天清晨,他便准时地跨进镇抚司衙门的大门。 门两旁的两尊巨像麒麟,都是蹭圆着眼,呲牙咧嘴。 仿佛随时要扑下去,把过往的人撕成粉碎。 庄严肃穆的大殿内。 一人目光锐利,坐在有铁麒麟拱卫的座椅上。 此人正是陵阳郡的镇抚使戚天鹰,掌控一郡五州府的所有撼天卫。 他不苟言笑,脸上看不出悲喜,显然是心思颇为深沉。 徐也在镇抚使戚天鹰的示意下,坐到摆置在两旁的座位上。 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几人也都正襟危坐,处身殿中。 徐也的右手边,坐有一名年轻的公子哥,长得细皮嫩肉,很是柔美。 这公子哥穿着富丽华贵,头上玉冠高耸,身上锦袍的配饰和纹线,都是金亮闪闪的,弥漫着一股子奢侈的味道。 公子哥当先起身,行李道:“镇抚使大人,在下游松歌,是兄长游松光举荐过来的。” 戚天鹰点了点头。 原来这游松歌的游家,是陵阳郡内很有名的世家。 他的父亲不只是在陵阳郡,就算在附近的其他几郡,也是颇有威望。 游家人脉广泛,各道都很吃得开。 尤其是他的兄长游松光,还在长临城的撼天司总部担任要职。 虽然单单只比官职品阶的话,他哥哥游松光的官职是在戚天鹰之下。 但那毕竟是在京都长临城当官,而且是撼天司这样的暴力威权衙门,所以即便是戚天鹰也要卖游松光几分面子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长临城那边一个举荐,像游松歌这样没有撼天卫身份的人,就能直接成为副镇抚使的候选人?! 这样一来,司内的弄权之人,岂不是很容易就能安插下自己的羽翼? 看来,即便是在唯才是用的撼天司,也存在着极多的弊端。 当然了,撼天司整体还是一股蓬勃朝气的力量。 游松歌也只是副镇抚使的候选人而已,不是真的就一步登上副镇抚使的宝座。 况且,不要想当然地认为贵公子哥们,通通都是纨绔子弟。 这游松歌能坐到殿中,肯定是实力不俗。 游松歌一坐下,又有一人起身道:“在下娄力,是同水郡举荐来的,见过镇抚使大人。” 这娄力晒得浑身皮肤黝黑,他穿着很是随便松垮,正敞开着胸膛,露出浓密的胸毛来。 虽然他的个头很魁梧,但又不像是无脑的莽汉,那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贼兮兮地转动着,看起来小心思很多。 是同水郡的同僚?! 原来陵阳郡的隔壁同水郡,近些年来是英才辈出,有几个称得上智勇双全的妖孽。 所以,即便是像娄力这样修为精湛的统领,在相比之下也是黯然失。 他占不到名额,本身又有不错的功绩,同水郡便把他给推举到了,正好有一个副镇抚使空缺的陵阳郡来了。 这陵阳郡的镇抚司衙门,常设有两位副镇抚使。 其中的一个位置,是要依靠资历慢慢攀爬上来的,一般都是在郡下五州府的统领中选一个。 而另外一个位置,便给新崛起的英杰一个机会,让他们能够越过重重的筛选,直接成为候选人。 这样子便是两头皆顾。 既给功绩显著、能力出众的新人,有了极大的期盼和动力,也不至于让老资历们心态失衡。 所以,即便撼天司内存在诸多弊端。 但在对待人才方面,整体还是很宽容和友善的。 紧接下来起身自我介绍的几人,都是实力和功绩很不错的,被不同的人推举过来的。 轮到徐也了,他便把灿教围剿站的一些细节,和州府统领们的举荐说了一遍。 戚天鹰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表现过多的关注。 显然徐也的功绩,在州府内算是了不起了。 但到了陵阳郡来,就显得很一般了,不会太引人注目 戚天鹰见众人都道明了来处,便起身正色道:“想必你们都有所了解,不久之前,我郡下的五州府联合行动围剿灿教。 这次的围剿战很完美,基本上算是把灿教连根拔起,灿教教中的弟子也被一举完整地剔除掉了。但又很不完美,因为的灿教头目居然踪迹全无,还匿藏在外。 斩草不除根,始终是一个大忧患!故而,这次你们的考验很简单了,没有以前选拔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如果谁能够带着灿教教主苗高卓的人头来见本官,那么这空缺的镇抚使之位,便是谁的了!” 戚天鹰的话一说出口,殿中的七八位候选人,全都是面露难色。 在五州府的围剿下,整个灿教几乎是灰飞烟灭。 却唯独灿教的教主苗高卓,像蒸发般消失不见了。 苗高卓刚经历过围剿战,这位漏网之鱼肯定警惕性极高,说不定早就远走高飞。 他可能躲藏在大鸿的任何一个角落,甚至已经出了大鸿的疆土也说不定了。 这可比大海捞针,难得多得多! 戚天鹰伸出三根手指,补充道:“你们只有三天的时间。” 三天?! 众人在心里暗暗叫苦不迭。 三天怎么可能找到这条漏网之鱼?! 不说离得太远,就说万一这苗高卓躲到极北的几个郡去。 就算大家伙明确知道他在哪,这么全速赶过去一趟,就远远不止三日了。 又怎么能把他的人头及时带回来?! 我有一本神魔图录最新6章节 第128章 不可能完成的考验 这陵阳郡的郡城广乐城墙高城深。 从远方延申过来几条大道,齐齐通向宽阔的城门。 行人来往,络绎不绝。 徐也当初从烈阳县调到瑶州城时,一对比之下便会觉得县城很是破落凋敝,而瑶州城繁华鼎盛,总算有巍峨城池的模样。 如今到了郡城,又觉得瑶州城不过尔尔,根本无法相比了。 他走向城门。 徐也向守城的兵卒,打听了镇抚司衙门的位置,便一路赶了过去。 远远地,他就看到镇抚司衙门那一座高耸威严的漆黑牌楼,和后方鳞次栉比的一座座殿阁房屋。 等走近了再仔细看去,原来这镇抚司衙门独占着一整条大街! 徐也脚步一踏进去,便觉得背后那热闹的气氛瞬间散去。 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就好像街道深处,盘踞着一只狰狞的凶兽。 徐也走上前去,向巡视的撼天卫出示了自己的牙牌,表明了来意。 那撼天卫没什么表情变化,仍然是目不斜视,淡淡地说道让徐也明日再来,镇抚使大人届时会接见他。 徐也别无他法,便到城中寻得一个住处。 一晚过后,到了第二天清晨,他便准时地跨进镇抚司衙门的大门。 门两旁的两尊巨像麒麟,都是蹭圆着眼,呲牙咧嘴。 仿佛随时要扑下去,把过往的人撕成粉碎。 庄严肃穆的大殿内。 一人目光锐利,坐在有铁麒麟拱卫的座椅上。 此人正是陵阳郡的镇抚使戚天鹰,掌控一郡五州府的所有撼天卫。 他不苟言笑,脸上看不出悲喜,显然是心思颇为深沉。 徐也在镇抚使戚天鹰的示意下,坐到摆置在两旁的座位上。 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几人也都正襟危坐,处身殿中。 徐也的右手边,坐有一名年轻的公子哥,长得细皮嫩肉,很是柔美。 这公子哥穿着富丽华贵,头上玉冠高耸,身上锦袍的配饰和纹线,都是金亮闪闪的,弥漫着一股子奢侈的味道。 公子哥当先起身,行李道:“镇抚使大人,在下游松歌,是兄长游松光举荐过来的。” 戚天鹰点了点头。 原来这游松歌的游家,是陵阳郡内很有名的世家。 他的父亲不只是在陵阳郡,就算在附近的其他几郡,也是颇有威望。 游家人脉广泛,各道都很吃得开。 尤其是他的兄长游松光,还在长临城的撼天司总部担任要职。 虽然单单只比官职品阶的话,他哥哥游松光的官职是在戚天鹰之下。 但那毕竟是在京都长临城当官,而且是撼天司这样的暴力威权衙门,所以即便是戚天鹰也要卖游松光几分面子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长临城那边一个举荐,像游松歌这样没有撼天卫身份的人,就能直接成为副镇抚使的候选人?! 这样一来,司内的弄权之人,岂不是很容易就能安插下自己的羽翼? 看来,即便是在唯才是用的撼天司,也存在着极多的弊端。 当然了,撼天司整体还是一股蓬勃朝气的力量。 游松歌也只是副镇抚使的候选人而已,不是真的就一步登上副镇抚使的宝座。 况且,不要想当然地认为贵公子哥们,通通都是纨绔子弟。 这游松歌能坐到殿中,肯定是实力不俗。 游松歌一坐下,又有一人起身道:“在下娄力,是同水郡举荐来的,见过镇抚使大人。” 这娄力晒得浑身皮肤黝黑,他穿着很是随便松垮,正敞开着胸膛,露出浓密的胸毛来。 虽然他的个头很魁梧,但又不像是无脑的莽汉,那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贼兮兮地转动着,看起来小心思很多。 是同水郡的同僚?! 原来陵阳郡的隔壁同水郡,近些年来是英才辈出,有几个称得上智勇双全的妖孽。 所以,即便是像娄力这样修为精湛的统领,在相比之下也是黯然失。 他占不到名额,本身又有不错的功绩,同水郡便把他给推举到了,正好有一个副镇抚使空缺的陵阳郡来了。 这陵阳郡的镇抚司衙门,常设有两位副镇抚使。 其中的一个位置,是要依靠资历慢慢攀爬上来的,一般都是在郡下五州府的统领中选一个。 而另外一个位置,便给新崛起的英杰一个机会,让他们能够越过重重的筛选,直接成为候选人。 这样子便是两头皆顾。 既给功绩显著、能力出众的新人,有了极大的期盼和动力,也不至于让老资历们心态失衡。 所以,即便撼天司内存在诸多弊端。 但在对待人才方面,整体还是很宽容和友善的。 紧接下来起身自我介绍的几人,都是实力和功绩很不错的,被不同的人推举过来的。 轮到徐也了,他便把灿教围剿站的一些细节,和州府统领们的举荐说了一遍。 戚天鹰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表现过多的关注。 显然徐也的功绩,在州府内算是了不起了。 但到了陵阳郡来,就显得很一般了,不会太引人注目 戚天鹰见众人都道明了来处,便起身正色道:“想必你们都有所了解,不久之前,我郡下的五州府联合行动围剿灿教。 这次的围剿战很完美,基本上算是把灿教连根拔起,灿教教中的弟子也被一举完整地剔除掉了。但又很不完美,因为的灿教头目居然踪迹全无,还匿藏在外。 斩草不除根,始终是一个大忧患!故而,这次你们的考验很简单了,没有以前选拔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如果谁能够带着灿教教主苗高卓的人头来见本官,那么这空缺的镇抚使之位,便是谁的了!” 戚天鹰的话一说出口,殿中的七八位候选人,全都是面露难色。 在五州府的围剿下,整个灿教几乎是灰飞烟灭。 却唯独灿教的教主苗高卓,像蒸发般消失不见了。 苗高卓刚经历过围剿战,这位漏网之鱼肯定警惕性极高,说不定早就远走高飞。 他可能躲藏在大鸿的任何一个角落,甚至已经出了大鸿的疆土也说不定了。 这可比大海捞针,难得多得多! 戚天鹰伸出三根手指,补充道:“你们只有三天的时间。” 三天?! 众人在心里暗暗叫苦不迭。 三天怎么可能找到这条漏网之鱼?! 不说离得太远,就说万一这苗高卓躲到极北的几个郡去。 就算大家伙明确知道他在哪,这么全速赶过去一趟,就远远不止三日了。 又怎么能把他的人头及时带回来?! 《我有一本神魔图录》正文卷 第129章 摁死这只臭虫 戚天鹰不管殿中的人都是焦头烂额,他丢下了话,便覆手踱步,一下子走得没影了。 副镇抚使的候选人们,陷入沉默当中。 那游松歌伸出修长的手指,抵着额头。 他慢慢思索了片刻,忽然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一溜烟地飞走了。 徐也暂时没有任何的头绪,便准备出去兜兜风。 一根筋地使劲空想,除了让自己的脑子遭罪之外,也没什么用。 不如去看看这座繁华的大城池,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说不定就灵光乍现了。 徐也退出大殿。 他才走到镇抚司衙门的大门口,便被一人叫住了。 徐也回过头,疑惑地看了过去。 便见那黝黑的娄力迎上前来,笑盈盈地道:“在下娄力,见过徐兄。” 徐也问道:“娄兄有何事?” 娄力意味深长地笑道:“徐兄你可知道,那游松歌游公子的家在陵阳郡,约莫有三百年的历史了,早在此深深扎了根。 可以说是,陵阳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游家的眼睛。而游松歌的兄长,更是在撼天司的总部担任要职,消息更为灵通。 这考验对我们来说难比登天,可比游家来说未必就是了。 徐兄你没有发现么?镇抚使大人的话一说完,众人都去盯着游公子看。就连镇抚使大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一样。 看来大家是一致认为,这个副镇抚使的位置,是非游松歌公子莫属了啊!” 徐也装着一脸糊涂,问道:“娄兄为何和我说这些事情?” 娄力咧嘴一笑:“嘿嘿,我来这儿来得早,所以把你们都仔细了解了一番。 徐兄几乎以一人之力,将灿教的幽冥二圣和圣下五长老一网打尽,可谓是神谋鬼略,惊才绝艳,令在下佩服!” 娄力这一波马匹拍下来,明显是有所企图,话里带话啊。 徐也眼神一凝问道:“所以呢?在下愚钝,娄兄请明示。” 娄力便不再卖关子了,他嘿嘿笑道:“不如徐兄与在下合作吧。咱们这小胳膊是拗不过游家那一条大腿的,但如果我们两人通力合作,希望多多少少是大了些。 咱们一起出谋划策,一起围杀苗高卓,谁先拿到他的头颅,谁便去坐副镇抚使的位置,如何?” 合作?! 徐也心头是哭笑不得。 这么多的候选人,都在争一个副镇抚使位置。 大家都想往前一步,走在一根只允许一人通过的独木桥上,怎么可能真心合作? 不在紧要的关头,去落井下石、背后捅刀就算很不错了。 当然,这些心里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于是徐也抱拳道:“多谢娄兄看得起,不过在下向来是喜欢单打独斗,恐怕要辜负娄兄的美意了。” 娄力无奈叹息了一声,也不强求,抱拳回礼道:“无妨。若徐兄想通了,可以随时到广来客栈来找我。” 徐也看着娄力走远,脑海里思索起来。 这一次的选拔考验,可是比当初瑶州城找暗桩要难多了。 不过,既然规定时间是三日。 那么咱们的镇抚使戚天鹰大人,应该是隐约知道苗高卓没有跑太远,就在这附近一带活动。 当然了除此之外,其实这里面还存在着另外一个更致命的问题。 那就是即便找到苗高卓,打不打得过呢? 那右冥圣卫山渊都是四品后期。 堂堂灿教的教主苗高卓,修为怎么也是四品巅峰,差一步到三品了吧! 自己这修行到四品才多久啊,如果对战四品巅峰修行者…… 太悬! 说是去取苗高卓的项上人头,要是结果演变成自己送人头,那就很尴尬了。 徐也抬头看着高远的碧空,思索着苗高卓可能的藏身地。 而此时的苗高卓,确实就藏在陵阳郡外,一座地势复杂陡峭的深山中。 这苗高卓身为灿教的教主,已经修行到了四品巅峰,几乎就要摸到了三品的门槛。 这样的人物,即便是在陵阳郡,也能够有底气地昂首挺胸才对。 可苗高卓却双膝跪倒在地,压低着头。 豆大的汗珠从他头上滚落。 在他身前两丈的地方,矗立着一口血棺。 有一道人影坐在血棺上方,只能看清楚大概的轮廓。 那人红衣随风招展,一条红色绸幔如长龙般,从脖子后飘飞出去。 那人手中握着一道雷霆,这雷霆仿佛是从天穹垂落下来的一般。 她甩手一抽,刺眼的雷鞭就狠狠地抽打在苗高卓的身上。 苗高卓的肩胛到背后,立马裂开出一道血肉深痕。 苗高卓咬牙吃痛,他不敢吭声,也不敢抬头,只能卑微地哀求道:“嘶……红衣十七大人,求求绕过小人一命吧。小人必定感恩戴德,永世不忘!” 红衣十七起身,展露出她婀娜的身影。 她的声音冷冰冰地道:“真是废物!你们的灿教,是我血棺会一点点栽培起来的。结果屁事没干成,就这么被撼天司连根拔起。剩下你这么一个废物,你还有何脸面活着?!” 苗高卓吓得只敢连连磕头:“红衣十七大人没说错,对,我是一个没用废物! 但是红衣大人,你若有什么肮脏的活,又或者是您根本不屑动手的,不如让我这个废物去做吧。 我此生只想给大人做牛做马,这一辈子刀山火海,誓死追随。” 红衣十七厌恶地冷哼一声。 她右手一扬,一张薄薄的纸片就飘飘扬扬洒向了苗高卓。 “看来你这废物命不该绝啊,我着呢,正好是有个事。我以前兴趣所致,炼了一只叫血鼠骨尸的玩宠。 因为它受了重伤,我把它放进了苍魁的河底,在那悄悄疗伤。没想到啊没想到,被一个胆大妄为的人给杀了。” 苗高卓小心翼翼接过纸张,连忙看去。 只见纸片上的人轮廓凌厉分明,面庞俊朗有神, 红衣十七恶毒地道:“此人应该是来了陵阳郡,我有事在身懒得去找。你要以最快速度找到纸上的这只臭虫,给我狠狠摁死他!” 苗高卓心知自己暂时死不了,顿时面露喜色,不断磕头道:“遵命!苗某必定不惜代价,送他去见阎罗王。” “苗高卓啊,如果连这一点小事都办不成,那你就真的可以去死了。” 红衣十七回身。 她红衣一飘,连带着血棺拔地而起,直冲向苍天,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我有一本神魔图录》正文卷 第129章 摁死这只臭虫 戚天鹰不管殿中的人都是焦头烂额,他丢下了话,便覆手踱步,一下子走得没影了。 副镇抚使的候选人们,陷入沉默当中。 那游松歌伸出修长的手指,抵着额头。 他慢慢思索了片刻,忽然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一溜烟地飞走了。 徐也暂时没有任何的头绪,便准备出去兜兜风。 一根筋地使劲空想,除了让自己的脑子遭罪之外,也没什么用。 不如去看看这座繁华的大城池,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说不定就灵光乍现了。 徐也退出大殿。 他才走到镇抚司衙门的大门口,便被一人叫住了。 徐也回过头,疑惑地看了过去。 便见那黝黑的娄力迎上前来,笑盈盈地道:“在下娄力,见过徐兄。” 徐也问道:“娄兄有何事?” 娄力意味深长地笑道:“徐兄你可知道,那游松歌游公子的家在陵阳郡,约莫有三百年的历史了,早在此深深扎了根。 可以说是,陵阳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游家的眼睛。而游松歌的兄长,更是在撼天司的总部担任要职,消息更为灵通。 这考验对我们来说难比登天,可比游家来说未必就是了。 徐兄你没有发现么?镇抚使大人的话一说完,众人都去盯着游公子看。就连镇抚使大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一样。 看来大家是一致认为,这个副镇抚使的位置,是非游松歌公子莫属了啊!” 徐也装着一脸糊涂,问道:“娄兄为何和我说这些事情?” 娄力咧嘴一笑:“嘿嘿,我来这儿来得早,所以把你们都仔细了解了一番。 徐兄几乎以一人之力,将灿教的幽冥二圣和圣下五长老一网打尽,可谓是神谋鬼略,惊才绝艳,令在下佩服!” 娄力这一波马匹拍下来,明显是有所企图,话里带话啊。 徐也眼神一凝问道:“所以呢?在下愚钝,娄兄请明示。” 娄力便不再卖关子了,他嘿嘿笑道:“不如徐兄与在下合作吧。咱们这小胳膊是拗不过游家那一条大腿的,但如果我们两人通力合作,希望多多少少是大了些。 咱们一起出谋划策,一起围杀苗高卓,谁先拿到他的头颅,谁便去坐副镇抚使的位置,如何?” 合作?! 徐也心头是哭笑不得。 这么多的候选人,都在争一个副镇抚使位置。 大家都想往前一步,走在一根只允许一人通过的独木桥上,怎么可能真心合作? 不在紧要的关头,去落井下石、背后捅刀就算很不错了。 当然,这些心里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于是徐也抱拳道:“多谢娄兄看得起,不过在下向来是喜欢单打独斗,恐怕要辜负娄兄的美意了。” 娄力无奈叹息了一声,也不强求,抱拳回礼道:“无妨。若徐兄想通了,可以随时到广来客栈来找我。” 徐也看着娄力走远,脑海里思索起来。 这一次的选拔考验,可是比当初瑶州城找暗桩要难多了。 不过,既然规定时间是三日。 那么咱们的镇抚使戚天鹰大人,应该是隐约知道苗高卓没有跑太远,就在这附近一带活动。 当然了除此之外,其实这里面还存在着另外一个更致命的问题。 那就是即便找到苗高卓,打不打得过呢? 那右冥圣卫山渊都是四品后期。 堂堂灿教的教主苗高卓,修为怎么也是四品巅峰,差一步到三品了吧! 自己这修行到四品才多久啊,如果对战四品巅峰修行者…… 太悬! 说是去取苗高卓的项上人头,要是结果演变成自己送人头,那就很尴尬了。 徐也抬头看着高远的碧空,思索着苗高卓可能的藏身地。 而此时的苗高卓,确实就藏在陵阳郡外,一座地势复杂陡峭的深山中。 这苗高卓身为灿教的教主,已经修行到了四品巅峰,几乎就要摸到了三品的门槛。 这样的人物,即便是在陵阳郡,也能够有底气地昂首挺胸才对。 可苗高卓却双膝跪倒在地,压低着头。 豆大的汗珠从他头上滚落。 在他身前两丈的地方,矗立着一口血棺。 有一道人影坐在血棺上方,只能看清楚大概的轮廓。 那人红衣随风招展,一条红色绸幔如长龙般,从脖子后飘飞出去。 那人手中握着一道雷霆,这雷霆仿佛是从天穹垂落下来的一般。 她甩手一抽,刺眼的雷鞭就狠狠地抽打在苗高卓的身上。 苗高卓的肩胛到背后,立马裂开出一道血肉深痕。 苗高卓咬牙吃痛,他不敢吭声,也不敢抬头,只能卑微地哀求道:“嘶……红衣十七大人,求求绕过小人一命吧。小人必定感恩戴德,永世不忘!” 红衣十七起身,展露出她婀娜的身影。 她的声音冷冰冰地道:“真是废物!你们的灿教,是我血棺会一点点栽培起来的。结果屁事没干成,就这么被撼天司连根拔起。剩下你这么一个废物,你还有何脸面活着?!” 苗高卓吓得只敢连连磕头:“红衣十七大人没说错,对,我是一个没用废物! 但是红衣大人,你若有什么肮脏的活,又或者是您根本不屑动手的,不如让我这个废物去做吧。 我此生只想给大人做牛做马,这一辈子刀山火海,誓死追随。” 红衣十七厌恶地冷哼一声。 她右手一扬,一张薄薄的纸片就飘飘扬扬洒向了苗高卓。 “看来你这废物命不该绝啊,我着呢,正好是有个事。我以前兴趣所致,炼了一只叫血鼠骨尸的玩宠。 因为它受了重伤,我把它放进了苍魁的河底,在那悄悄疗伤。没想到啊没想到,被一个胆大妄为的人给杀了。” 苗高卓小心翼翼接过纸张,连忙看去。 只见纸片上的人轮廓凌厉分明,面庞俊朗有神, 红衣十七恶毒地道:“此人应该是来了陵阳郡,我有事在身懒得去找。你要以最快速度找到纸上的这只臭虫,给我狠狠摁死他!” 苗高卓心知自己暂时死不了,顿时面露喜色,不断磕头道:“遵命!苗某必定不惜代价,送他去见阎罗王。” “苗高卓啊,如果连这一点小事都办不成,那你就真的可以去死了。” 红衣十七回身。 她红衣一飘,连带着血棺拔地而起,直冲向苍天,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我有一本神魔图录》正文卷 第130章 送上门来 随着风声的消逝,红衣十七的身影也彻底消失于天际。 此地就只剩下苗高卓一人了。 他静静跪在原地十几瞬息后,这才敢爬起来,拍去了膝盖上的泥土。 苗高卓又谨慎地左右探视,直到确定红衣十七是真的离开了…… 随即,他瞬间变脸。 那一张卑微讨好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暴怒愤懑。 但他还是只敢在心头骂道 “臭娘们,装什么傲视群雄,从就不把我苗高卓当人看?!待我再进一步,踏入三品真元境,你就等着求饶哀嚎吧!” 苗高卓牙齿咬得格格响,他盯着纸上徐也的画像,情绪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他终于恢复了一教之主的威严模样! “小子不管你是谁,在我满腔怒火的时候,成为我的敌手,我只能说你运气不太好!希望你能有点真材实料,成为我晋升三品的磨刀石。” 只看一眼,纸上人的外貌,就已经深深刻进了苗高卓的脑海。 他右手摊开,冒出一缕无名幽火。 幽火吞噬了整片纸张,化作点点飞灰。 广乐城。 徐也找了一个路边摊,随便吃了一点面食填饱了肚子。 他满足地拍了拍肚皮,走在宽阔的大街道上。 踏踏踏踏! 背后马蹄声雷动。 徐也回头看去。 是游家的一大队人马策马而过,如风卷残云。 游松歌坐在当先的一匹高头大马上。 这游松歌倒是十分有涵养,他一眼瞧见徐也走在路边,便立即勒住了马,礼貌地招呼了一声,这才匆匆离去。 徐也也以礼相回,两人便擦身而过。 街道的两旁人来人往,大家伙都在为着自己的生计和目标繁忙奔走。 想必其他的候选人,也开始在大海捞针式地深挖苗高卓的藏身地了吧。 而那家伙究竟躲在哪呢? 徐也看着游家马队消失的方向…… 游松歌领着一大队人马匆匆出动,莫非是有了什么线索么? 看他们的去向,是直奔东城门而去的。 徐也便提起速度,一路出了城。 他这才发现在城门外,游松歌将游家的大批人马散了开来。 看来游松歌也是没有确定的消息,准备四处去搜寻。 徐也便一人游蹿到了野外,运起墨瞳,试图能找到一些残留的痕迹。 可是一路走过去,尽是一些飞鸟留下的淡白痕迹。 风一吹就会散的那种。 忽而,前方显出一大片淡紫色的痕迹。 那痕迹铺天盖地般膨胀起来,就像是从天上崩涌下来的浪潮。 “那是什么?” 徐也关了墨瞳,发现是一团团的无名幽火,疾速蔓延涌向了自己。 一个人影从幽火中扭曲爬出,伸出一只大手,暴捏向他的下半身。 徐也在千钧一发之际,灵狐参风飘荡而起。 他一看从幽火中爬出的那人,不由地微微一怔。 这好像……就是苗高卓啊?! 虽然戚天鹰提供的苗高卓画像未必就一定准确,但给的各种特征都十分吻合,再加上他手指上戴着的圣祖血扳指。 几乎可以确定,这人就是自己苦苦找寻的目标——灿教教主苗高卓! 自己正愁着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他,他反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就是口渴了有人送上冰镇阔落,困乏了有人带来棉被枕头么?! 徐也的调侃和喜悦心思一闪而逝。 可别高兴得太早,打不打得过这位四品修行者还是一个问题。 在徐也思索的一刹那,一团团无名幽火呼啸而起,澎湃而落。 幽火点点,烧灼得空气劈里啪啦作响,瞬间把徐也包围。 一来就大下死手?! 这是和我有多大的仇恨? 徐也不敢松懈全力对待,他直接招呼出了四品的血鼠骨尸。 吞天鼠潮之下,一只只牛犊子一般大的血鼠纷纷冲向苗高卓。 一时之间大地微震,血鼠便如万兽奔腾,将苗高卓层层包围起来,一口口噬咬过去。 徐也身上金罡暴起,手中的斩龙刀一往无前。 他对着苗高卓一刀劈天而下。 龙吟声威临四散! 苗高卓处变不惊,无名幽火化作的幽紫大手,直接把鼠潮撕开,又伸出两根手指嗡的一声,轻易就夹住了刀刃。 斩龙刀就再也无法寸进! 那些幽火烧得血鼠嘶嘶惨叫,更有一缕缕幽火顺着斩龙刀就爬了过来。 徐也一惊,奋力抽刀而出,又命令血鼠骨尸的本体展开天象骨牢。 一根根血色巨骨砰砰砰砸下,刹那间扣紧把苗高卓困于其中。 可是徐也还没来得及高兴,那苗高卓便嘿嘿冷笑了几声。 “都是入不了台面的小把戏而已!” 苗高卓肉身往下一塌,像是融化进了幽火当中。 幽火从骨牢缝隙中一丝丝弥漫而出,再呼啦一供,苗高卓便钻出了滔天的幽火,整个人都扑面灼烧而来。 徐也灵狐参风拉到了极致,也才堪堪躲开。 瞬间,便觉得背后的一大片空气炽热无比,幽火炸得向四处溅射不息,一沾到了手上,就立即把皮肤烧得焦黑,有一种撕肉钻骨般的痛。 徐也痛得满头大汗,狂涌罡气,掐灭了手臂上一丝丝的幽火。 自己初进四品,在四品巅峰的修行者面前,还是相差太多了,实力直接就被压制了。 若不是依靠着灵狐参风的隐秘飘逸,自己怕是已经小命难保了。 可是,总躲来躲去也不是一个办法。 哪怕有一丝的不慎,便会魂归黄泉。 这时候,徐也感受到沉睡的那滴鲜血,又欢畅地蠢蠢欲动起来,带着一种暴虐的渴求! 徐也眼见苗高卓居高临下冲刺而下,无名幽火散布在四面八方,一面面合拢烧来。 自己有一种要被烧透骨髓的痛疼感。 顾不了那么多了! 徐也咬牙,暴掠血箭飙射而出! 登时,压抑的血色染红了半边天空,直接压过了无名幽火的声势。 万千道血箭划过长空,产生恐怖的呼啸声。 一直成竹在胸的苗高卓,也恐惧起来。 “这……这看着好像是……混蛋,你怎么可能会血棺会的秘法?!” 苗高卓倒也果断,立马转攻为守,转守为逃。 无名幽火呲啦飙涨五丈,就如一双无比巨大的火翅。 火翅一扇,苗高卓怒冲而起,想要逃离远遁。 但是血箭的速度遇快更快,齐齐穿透了苗高卓的身体。 苗高卓从半空跌下身形,身体上遍布血洞。 他睁开着骇然的双眼,迥然是死不瞑目。 《我有一本神魔图录》正文卷 第130章 送上门来 随着风声的消逝,红衣十七的身影也彻底消失于天际。 此地就只剩下苗高卓一人了。 他静静跪在原地十几瞬息后,这才敢爬起来,拍去了膝盖上的泥土。 苗高卓又谨慎地左右探视,直到确定红衣十七是真的离开了…… 随即,他瞬间变脸。 那一张卑微讨好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暴怒愤懑。 但他还是只敢在心头骂道 “臭娘们,装什么傲视群雄,从就不把我苗高卓当人看?!待我再进一步,踏入三品真元境,你就等着求饶哀嚎吧!” 苗高卓牙齿咬得格格响,他盯着纸上徐也的画像,情绪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他终于恢复了一教之主的威严模样! “小子不管你是谁,在我满腔怒火的时候,成为我的敌手,我只能说你运气不太好!希望你能有点真材实料,成为我晋升三品的磨刀石。” 只看一眼,纸上人的外貌,就已经深深刻进了苗高卓的脑海。 他右手摊开,冒出一缕无名幽火。 幽火吞噬了整片纸张,化作点点飞灰。 广乐城。 徐也找了一个路边摊,随便吃了一点面食填饱了肚子。 他满足地拍了拍肚皮,走在宽阔的大街道上。 踏踏踏踏! 背后马蹄声雷动。 徐也回头看去。 是游家的一大队人马策马而过,如风卷残云。 游松歌坐在当先的一匹高头大马上。 这游松歌倒是十分有涵养,他一眼瞧见徐也走在路边,便立即勒住了马,礼貌地招呼了一声,这才匆匆离去。 徐也也以礼相回,两人便擦身而过。 街道的两旁人来人往,大家伙都在为着自己的生计和目标繁忙奔走。 想必其他的候选人,也开始在大海捞针式地深挖苗高卓的藏身地了吧。 而那家伙究竟躲在哪呢? 徐也看着游家马队消失的方向…… 游松歌领着一大队人马匆匆出动,莫非是有了什么线索么? 看他们的去向,是直奔东城门而去的。 徐也便提起速度,一路出了城。 他这才发现在城门外,游松歌将游家的大批人马散了开来。 看来游松歌也是没有确定的消息,准备四处去搜寻。 徐也便一人游蹿到了野外,运起墨瞳,试图能找到一些残留的痕迹。 可是一路走过去,尽是一些飞鸟留下的淡白痕迹。 风一吹就会散的那种。 忽而,前方显出一大片淡紫色的痕迹。 那痕迹铺天盖地般膨胀起来,就像是从天上崩涌下来的浪潮。 “那是什么?” 徐也关了墨瞳,发现是一团团的无名幽火,疾速蔓延涌向了自己。 一个人影从幽火中扭曲爬出,伸出一只大手,暴捏向他的下半身。 徐也在千钧一发之际,灵狐参风飘荡而起。 他一看从幽火中爬出的那人,不由地微微一怔。 这好像……就是苗高卓啊?! 虽然戚天鹰提供的苗高卓画像未必就一定准确,但给的各种特征都十分吻合,再加上他手指上戴着的圣祖血扳指。 几乎可以确定,这人就是自己苦苦找寻的目标——灿教教主苗高卓! 自己正愁着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他,他反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就是口渴了有人送上冰镇阔落,困乏了有人带来棉被枕头么?! 徐也的调侃和喜悦心思一闪而逝。 可别高兴得太早,打不打得过这位四品修行者还是一个问题。 在徐也思索的一刹那,一团团无名幽火呼啸而起,澎湃而落。 幽火点点,烧灼得空气劈里啪啦作响,瞬间把徐也包围。 一来就大下死手?! 这是和我有多大的仇恨? 徐也不敢松懈全力对待,他直接招呼出了四品的血鼠骨尸。 吞天鼠潮之下,一只只牛犊子一般大的血鼠纷纷冲向苗高卓。 一时之间大地微震,血鼠便如万兽奔腾,将苗高卓层层包围起来,一口口噬咬过去。 徐也身上金罡暴起,手中的斩龙刀一往无前。 他对着苗高卓一刀劈天而下。 龙吟声威临四散! 苗高卓处变不惊,无名幽火化作的幽紫大手,直接把鼠潮撕开,又伸出两根手指嗡的一声,轻易就夹住了刀刃。 斩龙刀就再也无法寸进! 那些幽火烧得血鼠嘶嘶惨叫,更有一缕缕幽火顺着斩龙刀就爬了过来。 徐也一惊,奋力抽刀而出,又命令血鼠骨尸的本体展开天象骨牢。 一根根血色巨骨砰砰砰砸下,刹那间扣紧把苗高卓困于其中。 可是徐也还没来得及高兴,那苗高卓便嘿嘿冷笑了几声。 “都是入不了台面的小把戏而已!” 苗高卓肉身往下一塌,像是融化进了幽火当中。 幽火从骨牢缝隙中一丝丝弥漫而出,再呼啦一供,苗高卓便钻出了滔天的幽火,整个人都扑面灼烧而来。 徐也灵狐参风拉到了极致,也才堪堪躲开。 瞬间,便觉得背后的一大片空气炽热无比,幽火炸得向四处溅射不息,一沾到了手上,就立即把皮肤烧得焦黑,有一种撕肉钻骨般的痛。 徐也痛得满头大汗,狂涌罡气,掐灭了手臂上一丝丝的幽火。 自己初进四品,在四品巅峰的修行者面前,还是相差太多了,实力直接就被压制了。 若不是依靠着灵狐参风的隐秘飘逸,自己怕是已经小命难保了。 可是,总躲来躲去也不是一个办法。 哪怕有一丝的不慎,便会魂归黄泉。 这时候,徐也感受到沉睡的那滴鲜血,又欢畅地蠢蠢欲动起来,带着一种暴虐的渴求! 徐也眼见苗高卓居高临下冲刺而下,无名幽火散布在四面八方,一面面合拢烧来。 自己有一种要被烧透骨髓的痛疼感。 顾不了那么多了! 徐也咬牙,暴掠血箭飙射而出! 登时,压抑的血色染红了半边天空,直接压过了无名幽火的声势。 万千道血箭划过长空,产生恐怖的呼啸声。 一直成竹在胸的苗高卓,也恐惧起来。 “这……这看着好像是……混蛋,你怎么可能会血棺会的秘法?!” 苗高卓倒也果断,立马转攻为守,转守为逃。 无名幽火呲啦飙涨五丈,就如一双无比巨大的火翅。 火翅一扇,苗高卓怒冲而起,想要逃离远遁。 但是血箭的速度遇快更快,齐齐穿透了苗高卓的身体。 苗高卓从半空跌下身形,身体上遍布血洞。 他睁开着骇然的双眼,迥然是死不瞑目。 《我有一本神魔图录》正文卷 第131章 别瞎脑补 徐也长舒了一口气。 赢下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他并没有心情来窃喜。 徐也看着悬浮在半空,那如同静止了般的万千道血箭。 他无比心惊。 这万千道血箭,就像是万千个暴虐的邪魔。 血棺会的秘法威力也太大了吧! 本来徐也以为,借助血箭只是可以艰难胜出。 没想到是直接在顷刻间扭转了战局,就连四品巅峰修行者都不能抵挡? 徐也看着自己的手。 那一滴鲜血的末端,紧贴着自己的手臂,有根根如发丝般的血丝刺进自己的肌肤中。 如果把自己的肌肤比作大地的话,那一滴鲜血就是一根参天大树,它已经产生了盘根错节的树根。 而飙射而出的万千血箭,自然是繁盛无比的一节节树枝。 此时的徐也脸色苍白,浑身发软,产生了一种几乎要压制不住的厌烦暴躁的情绪。 看来在自己没有弄清楚它,不能真正驾驭它之前,这血箭不能再使用了! 徐也咬牙一收。 根根血箭细成幼丝,猛得缩弹回来,又凝成一滴鲜血,滑进了他的手臂深处。 徐也擦去额头的冷汗。 不过他并没有空闲时间在此歇息。 这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说不定很快就会把游家的人吸引过来。 徐也果断一刀砍下苗高卓的人头,又摘下苗高卓手指上的圣祖血扳指。 随即,他脱下自身的长袍撕裂成布,把头颅一层层一重重包好。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比如遭遇城门守卫的盘查,以及吸引到其他修行者的注意。 徐也又用罡气周密掩盖住整个包裹,把血腥气压住。 做好这一切,他飞速回到广乐城,走到街道上。 接近镇抚司衙门的时候。 娄力正从对面急匆匆走来,拉住徐也手臂就道:“走走走,快跟我走!” 徐也奇怪问道:“娄兄发生什么事情了?” 娄力一脸焦急地道:“徐兄你还不知道吧,那苗高卓简直是脑子短了路,居然还敢在广乐城周围游荡,自己暴露了踪迹。 游家那边最早得到了消息,游松歌已经带着一大帮游家的高手全都过去了,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哦……” 徐也眼见镇抚司大门就在前方不远,不会生出别的变故了,便想要告诉娄力,苗高卓的头颅自己已经提在了手中。 但苗高卓见徐也的反应很是平淡,无奈跺了跺脚,急匆匆就走了。 …… 咔嚓! 随着一声响,一小节花枝被剪了下来。 戚天鹰正利用难得的空闲时间,修建一盆脆弱娇艳的玉盈花。 一名撼天卫飞速跑来,显然是打破了这份静谧和安宁。 戚天鹰皱了皱眉头。 不过在听到这名撼天卫的禀报后,他刹那抬头。 戚天鹰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在他看来,这次的考验但凡有人能通过,估计就是游松歌。 而且更有可能的是,三日一过,所有候选人就没一个人能完成任务,届时副镇抚使的位置会继续空下来。 但是这才是第一天,就有人带来了苗高卓的头颅? 戚天鹰心头的不快一扫而空,顿时就有了兴趣。 大殿中。 徐也把手中的残布包裹一抖,就有一颗人头从中滚落下来。 那头颅血洞遍布,面目是千疮百孔,很难辨认外貌。 但戚天鹰轻松扫了一眼骨相,便能看出头颅的大致长相,基本确定就是苗高卓了。 再加上那一枚代表灿教教主身份的圣祖血扳指,这也就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戚天鹰好奇地看了徐也一眼。 之前看他在殿中沉默寡言,并不起眼,没想到会是他带来苗高卓的头颅。 “你是怎么找到苗高卓的?” 找苗高卓的这一部分,徐也直接就如实回答了,称是和苗高卓半路撞上的。 虽然初听之下觉得很是荒谬,一派胡言,不过待会有游家那边的消息佐证,可信度就大大提高了。 至于战斗部分,自己一个初进四品战胜四品巅峰,而且还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徐也担心戚天鹰会追问细节,便撒了一点谎,说自己和苗高卓碰上时对方就已经是重伤垂危了。 这话很符合戚天鹰的预想情况。 血棺会扶持的灿教就这么毁于一旦,血棺会的人必定恼怒不已。 按照血棺会一贯的冷血残暴性子,没把苗高卓直接杀掉泄愤便算好了,打得重伤垂危合乎情理。 而苗高卓在重伤之下,行动不如平时迅捷,被人寻踪到也就很正常了。 戚天鹰不由暗暗思忖起来。 这么说来,这位瑶州府来的副统领,大部分是靠运气才能得到苗高卓的头颅? 反正不管是运气也好,实力也罢。 事已至此,考验已然结束,也不可能公然反悔。 陵阳郡的副镇抚使空缺位置,非他莫属了。 戚天鹰把这一消息散发了出去。 不久后,几名候选人齐聚一堂。 对于徐也即将登上镇抚使宝座之事,大家伙还是很震惊的。 不过除了娄力过来很熟络地套近乎外,其余人在震惊之余,都只是唉声叹气,颇为不甘罢了。 至于游松歌的反应,倒是又一次出乎了徐也的意料。 按道理来说,他作为最有可能拿下考验的人,却功败垂成。之前得到确切消息兴奋赶过去,结果只得到一具苗高卓的无头尸体。 这心里的落差自然极大。 期望猛然落空,换一个不讲道理的公子哥来,肯定会恨上徐也。 再偷偷动用家族打压,由此结仇。 游松歌却只是无奈地一叹,很看得开,过来招呼笑道:“游某恭喜徐大人了,以后同在广乐城,希望徐大人多提拔多担待。” 徐也向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不管游松歌是真情实意,还是假装大度。 人既然以礼相待,当然要以礼回之。 “游公子说笑了,谈不上指点担待,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伙协力互助而已。” 游松歌一走,娄力又死皮赖脸迎了上来,开始打破砂锅问到底。 徐也明确表示,是苗高卓自己找上门来的,娄力却死活不信。 他一顿瞎特么迪化脑补,认为徐也肯定是身怀绝世的神威秘法,诸如光靠一个人的模样,便能施展天下搜魂术,问魂苍天四野,定位穹空八荒。 “娄兄,我真的……” 娄力笑道:“好啦好啦,徐兄就别谦虚了。放心吧,规矩我都懂的,咱们撼天司的奇人异士很多,最忌讳被人刨根问底。” 徐也很是无奈,终于是好不容易送走了胡搅蛮缠的娄力。 他把目光投向镇抚司衙门的深处。 藏在身上的那滴鲜血,最近是越发暴虐,难以控制…… 自己费尽心力来到郡府的镇抚司衙门,不就是为了调查血棺会和三百秘法么?! 而现在,郡府守卫森严的典籍室就在眼前了! 《我有一本神魔图录》正文卷 第131章 别瞎脑补 徐也长舒了一口气。 赢下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他并没有心情来窃喜。 徐也看着悬浮在半空,那如同静止了般的万千道血箭。 他无比心惊。 这万千道血箭,就像是万千个暴虐的邪魔。 血棺会的秘法威力也太大了吧! 本来徐也以为,借助血箭只是可以艰难胜出。 没想到是直接在顷刻间扭转了战局,就连四品巅峰修行者都不能抵挡? 徐也看着自己的手。 那一滴鲜血的末端,紧贴着自己的手臂,有根根如发丝般的血丝刺进自己的肌肤中。 如果把自己的肌肤比作大地的话,那一滴鲜血就是一根参天大树,它已经产生了盘根错节的树根。 而飙射而出的万千血箭,自然是繁盛无比的一节节树枝。 此时的徐也脸色苍白,浑身发软,产生了一种几乎要压制不住的厌烦暴躁的情绪。 看来在自己没有弄清楚它,不能真正驾驭它之前,这血箭不能再使用了! 徐也咬牙一收。 根根血箭细成幼丝,猛得缩弹回来,又凝成一滴鲜血,滑进了他的手臂深处。 徐也擦去额头的冷汗。 不过他并没有空闲时间在此歇息。 这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说不定很快就会把游家的人吸引过来。 徐也果断一刀砍下苗高卓的人头,又摘下苗高卓手指上的圣祖血扳指。 随即,他脱下自身的长袍撕裂成布,把头颅一层层一重重包好。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比如遭遇城门守卫的盘查,以及吸引到其他修行者的注意。 徐也又用罡气周密掩盖住整个包裹,把血腥气压住。 做好这一切,他飞速回到广乐城,走到街道上。 接近镇抚司衙门的时候。 娄力正从对面急匆匆走来,拉住徐也手臂就道:“走走走,快跟我走!” 徐也奇怪问道:“娄兄发生什么事情了?” 娄力一脸焦急地道:“徐兄你还不知道吧,那苗高卓简直是脑子短了路,居然还敢在广乐城周围游荡,自己暴露了踪迹。 游家那边最早得到了消息,游松歌已经带着一大帮游家的高手全都过去了,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哦……” 徐也眼见镇抚司大门就在前方不远,不会生出别的变故了,便想要告诉娄力,苗高卓的头颅自己已经提在了手中。 但苗高卓见徐也的反应很是平淡,无奈跺了跺脚,急匆匆就走了。 …… 咔嚓! 随着一声响,一小节花枝被剪了下来。 戚天鹰正利用难得的空闲时间,修建一盆脆弱娇艳的玉盈花。 一名撼天卫飞速跑来,显然是打破了这份静谧和安宁。 戚天鹰皱了皱眉头。 不过在听到这名撼天卫的禀报后,他刹那抬头。 戚天鹰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在他看来,这次的考验但凡有人能通过,估计就是游松歌。 而且更有可能的是,三日一过,所有候选人就没一个人能完成任务,届时副镇抚使的位置会继续空下来。 但是这才是第一天,就有人带来了苗高卓的头颅? 戚天鹰心头的不快一扫而空,顿时就有了兴趣。 大殿中。 徐也把手中的残布包裹一抖,就有一颗人头从中滚落下来。 那头颅血洞遍布,面目是千疮百孔,很难辨认外貌。 但戚天鹰轻松扫了一眼骨相,便能看出头颅的大致长相,基本确定就是苗高卓了。 再加上那一枚代表灿教教主身份的圣祖血扳指,这也就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戚天鹰好奇地看了徐也一眼。 之前看他在殿中沉默寡言,并不起眼,没想到会是他带来苗高卓的头颅。 “你是怎么找到苗高卓的?” 找苗高卓的这一部分,徐也直接就如实回答了,称是和苗高卓半路撞上的。 虽然初听之下觉得很是荒谬,一派胡言,不过待会有游家那边的消息佐证,可信度就大大提高了。 至于战斗部分,自己一个初进四品战胜四品巅峰,而且还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徐也担心戚天鹰会追问细节,便撒了一点谎,说自己和苗高卓碰上时对方就已经是重伤垂危了。 这话很符合戚天鹰的预想情况。 血棺会扶持的灿教就这么毁于一旦,血棺会的人必定恼怒不已。 按照血棺会一贯的冷血残暴性子,没把苗高卓直接杀掉泄愤便算好了,打得重伤垂危合乎情理。 而苗高卓在重伤之下,行动不如平时迅捷,被人寻踪到也就很正常了。 戚天鹰不由暗暗思忖起来。 这么说来,这位瑶州府来的副统领,大部分是靠运气才能得到苗高卓的头颅? 反正不管是运气也好,实力也罢。 事已至此,考验已然结束,也不可能公然反悔。 陵阳郡的副镇抚使空缺位置,非他莫属了。 戚天鹰把这一消息散发了出去。 不久后,几名候选人齐聚一堂。 对于徐也即将登上镇抚使宝座之事,大家伙还是很震惊的。 不过除了娄力过来很熟络地套近乎外,其余人在震惊之余,都只是唉声叹气,颇为不甘罢了。 至于游松歌的反应,倒是又一次出乎了徐也的意料。 按道理来说,他作为最有可能拿下考验的人,却功败垂成。之前得到确切消息兴奋赶过去,结果只得到一具苗高卓的无头尸体。 这心里的落差自然极大。 期望猛然落空,换一个不讲道理的公子哥来,肯定会恨上徐也。 再偷偷动用家族打压,由此结仇。 游松歌却只是无奈地一叹,很看得开,过来招呼笑道:“游某恭喜徐大人了,以后同在广乐城,希望徐大人多提拔多担待。” 徐也向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不管游松歌是真情实意,还是假装大度。 人既然以礼相待,当然要以礼回之。 “游公子说笑了,谈不上指点担待,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伙协力互助而已。” 游松歌一走,娄力又死皮赖脸迎了上来,开始打破砂锅问到底。 徐也明确表示,是苗高卓自己找上门来的,娄力却死活不信。 他一顿瞎特么迪化脑补,认为徐也肯定是身怀绝世的神威秘法,诸如光靠一个人的模样,便能施展天下搜魂术,问魂苍天四野,定位穹空八荒。 “娄兄,我真的……” 娄力笑道:“好啦好啦,徐兄就别谦虚了。放心吧,规矩我都懂的,咱们撼天司的奇人异士很多,最忌讳被人刨根问底。” 徐也很是无奈,终于是好不容易送走了胡搅蛮缠的娄力。 他把目光投向镇抚司衙门的深处。 藏在身上的那滴鲜血,最近是越发暴虐,难以控制…… 自己费尽心力来到郡府的镇抚司衙门,不就是为了调查血棺会和三百秘法么?! 而现在,郡府守卫森严的典籍室就在眼前了! 《我有一本神魔图录》正文卷 第132章 血神万仞箭 徐也直接去了镇抚司衙门的典籍室。 其实按照规矩来说,他还没有收到正式的任命文书,以及副镇抚使的牙牌,典籍室是进不去的。 不过正好,戚天鹰也要去典籍室调取密卷,就把他捎带了过去。 从这一点上来看。 这位新上司虽然常常面无表情,不如魏乾那般平易近人,但应该不会是那种小题大做,乱发官威的人。 高耸的典籍室内。 一条螺旋状的木梯,一层层盘旋而上。 各类书籍、古典和密卷,被分门别类,放在木梯旁的一个个大方格子里。 虽然是琳琅满目,但要找什么都是一目了然。 徐也站在高高的螺旋木梯上,很轻易就找到了有关血棺会的秘档。 戚天鹰无意间扫了徐也一眼,暗暗点了点头。 近来。 血棺会的人开始频繁行走世间,四处作乱。 无需置疑的是,血棺会和郡府的镇抚司衙门间,要较量死战的意味越演越烈。 他才刚刚晋升副镇抚使,没有飘飘然去大肆庆祝,而是匆匆忙忙赶来这儿了解血棺会。 已经是在其位谋其职,可谓高瞻远瞩,很是用心了。 戚天鹰在心头评价了一句。 徐也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这一举动,在新上司的心里增添了丝丝好感。 他正在手捧秘档,沉浸地了解着血棺会的过往。 据记载,血棺会具体存在时日没有具体的答案。 掌管血棺会的血主更是身份存疑,他极少露面,可以说任何一个背着血棺的人,都有可能就是他。 血棺会的人隐秘、狡诈,极度嗜血。 会中的每一个弟子,诸如红衣十七、鬼脸十六,响头十三……无一不是闻之色变的狠角色。 血棺会对弟子的选拔方式多种,极为严格。 其中有一种残酷的手段,便是讲一个村庄屠杀殆尽,只留下一个最坚韧邪恶的小孩,从小就培养起来。 在新补充的资料中显示,不单单是灿教教主苗高卓,就连青玉门的掌门霍明归,都是血棺会的待选弟子。 这就很骇人听闻了! 也就是说,如果和血棺会为敌,不单单要对付它本身,还要警惕依附其下的各种不为人知的势力。 徐也又翻了几页,终于讲到了血棺会的三百秘法。 所谓三百秘法,自然不是指数量正好是三百种的秘法。 至少就郡府这边来说,不可能详细得得知血棺会的所有秘法并一一列出。 所以,三百秘法只是一种统称。 看其中的描述,徐也终于知道自己掌握的秘法叫血神万仞箭! 而且,这门秘法要到三品才能初步驾驭。 也难怪了,之前两次使用后,自己都是烦闷暴躁,整个人就要控制不住想要暴走。 如果不是依靠神魔不灭心经强行压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而等血神万仞箭修行到了圆满,那一滴血液会被炼成血衣,届时就如血神临世,血箭之下,能瞬间裹挟暴穿万物! 圆满状态的血神万仞箭,就连三品都无法驾驭。 徐也看完描述,直呼好险! 当初和霍明归的一战。 那霍明归应该是全力施展出了血神万仞箭,导致他自己刹那间被反噬创伤,整个人混混僵僵,结果反倒没有发挥出一丁点的威力来。 否则,就依照那万仞血箭一出,四品巅峰都灰飞烟灭的威力。 当时才五品修为的自己哪有可能抵抗住? 到这时估计坟头的草都有几尺高了。 徐也合上秘档,松了一口气。 那一种身上时刻都揣着定时炸弹的紧张感,一下子消失了。 以后,只要自己天天运转心经,保持泥丸宫清亮,压制住万仞血的暴虐凶性。 等到了三品,就能真正发挥血神万仞箭的威力,而没有那么多的顾及了。 紧接着,徐也又顺手翻看了其他的秘档。 其中有言,但凡是一些千年世家,有名大宗,基本上都是有自己的秘法和神通传承。 至于撼天司嘛,才短短十三年的历史。 底蕴不足,本来是没有独属于自己的秘法神通。 但正所谓,只要我灭掉了你,那么你兜里的东西,也就是属于我的了。 所以,撼天司典藏的秘法,也有不少。 但显然,还不适合现在的自己去追求。 从典籍室出来后。 徐也的心头多了一份敬畏之心。 尽快把修为提升到三品真元境的那份渴望,也变得更为浓烈了。 他回到客栈的住房,闭门勤修了两日。 两天后,徐也决定出去逛街放松放松。 街道繁荣,微风和煦。 不过徐也没走多远,头就疼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娄力在前方笑眯眯等着他。 好在,他这一次没有再一股脑追问苗高卓的事情。 “娄兄,你还没有回同水郡么?” 娄力叹了一声:“我是不大想回去的,和郡内几个新进妖孽比,自己这个前辈都黯然无光了。 这次虽然副镇抚使的位置和我无缘,但若我想留下来,在镇抚司衙门讨个差事还是不难的。” 娄力咳了咳,面上重现笑容道:“徐兄,你应该也知道,郡府的规矩更为严格,你的任命文书一日没下来,就还不算真正副镇抚使。 换句话说,那自然也暂时不用挑起副镇抚使的职责来,不如就趁着闲暇,随我到处走走玩玩?” 徐也点头应下来。 只要你不再刨根问底,其余的一切都好说。 两人沿着大街缓缓而行。 “徐兄,说到喝酒啊,我最喜欢的反倒是一家小酒铺,那儿卖的‘三千刀’,才叫真正的烈酒,带劲过瘾,再好的酒楼都比不了。 那要是说到吃的呢,南街的花样种类繁多,南北菜式一应俱全,价格便宜,口味也很不差……” 娄力一路走来,都是絮絮叨叨的。 然而此时,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嘴里的话也停顿下来。 仿佛是要介绍什么关键的物事,他嘿地一笑道:“但如果是说到玩的话,就绝对得来一来这极乐坊了。” 随着他的手指看去,徐也闻到前方有幽幽的暗香飘来,清脆悦耳的笑声扑入耳中。 徐也一眼看去,不由笑了起来。 娄力看到徐也的表情变化,也是跟着一笑。 他知道找的这个地方,也是合乎自己想抱的这条大腿的心意。 事实上,徐也之所以瞬间精神饱满了起来,肯定不是娄力心头所想的那样。 而是因为他在这,感受到了一丝丝五行木气的气息。 如今他五行罡气得四,就只差一个木罡了。 等木罡一修行出来,那便是五罡齐聚变化无穷,五脏六腑阴阳调和,四品实力大涨! 难怪此时的中丹田绛宫内,四罡都带着一股强烈的渴望,仿佛在疯狂地催促徐也快快踏进去。 《我有一本神魔图录》正文卷 第132章 血神万仞箭 徐也直接去了镇抚司衙门的典籍室。 其实按照规矩来说,他还没有收到正式的任命文书,以及副镇抚使的牙牌,典籍室是进不去的。 不过正好,戚天鹰也要去典籍室调取密卷,就把他捎带了过去。 从这一点上来看。 这位新上司虽然常常面无表情,不如魏乾那般平易近人,但应该不会是那种小题大做,乱发官威的人。 高耸的典籍室内。 一条螺旋状的木梯,一层层盘旋而上。 各类书籍、古典和密卷,被分门别类,放在木梯旁的一个个大方格子里。 虽然是琳琅满目,但要找什么都是一目了然。 徐也站在高高的螺旋木梯上,很轻易就找到了有关血棺会的秘档。 戚天鹰无意间扫了徐也一眼,暗暗点了点头。 近来。 血棺会的人开始频繁行走世间,四处作乱。 无需置疑的是,血棺会和郡府的镇抚司衙门间,要较量死战的意味越演越烈。 他才刚刚晋升副镇抚使,没有飘飘然去大肆庆祝,而是匆匆忙忙赶来这儿了解血棺会。 已经是在其位谋其职,可谓高瞻远瞩,很是用心了。 戚天鹰在心头评价了一句。 徐也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这一举动,在新上司的心里增添了丝丝好感。 他正在手捧秘档,沉浸地了解着血棺会的过往。 据记载,血棺会具体存在时日没有具体的答案。 掌管血棺会的血主更是身份存疑,他极少露面,可以说任何一个背着血棺的人,都有可能就是他。 血棺会的人隐秘、狡诈,极度嗜血。 会中的每一个弟子,诸如红衣十七、鬼脸十六,响头十三……无一不是闻之色变的狠角色。 血棺会对弟子的选拔方式多种,极为严格。 其中有一种残酷的手段,便是讲一个村庄屠杀殆尽,只留下一个最坚韧邪恶的小孩,从小就培养起来。 在新补充的资料中显示,不单单是灿教教主苗高卓,就连青玉门的掌门霍明归,都是血棺会的待选弟子。 这就很骇人听闻了! 也就是说,如果和血棺会为敌,不单单要对付它本身,还要警惕依附其下的各种不为人知的势力。 徐也又翻了几页,终于讲到了血棺会的三百秘法。 所谓三百秘法,自然不是指数量正好是三百种的秘法。 至少就郡府这边来说,不可能详细得得知血棺会的所有秘法并一一列出。 所以,三百秘法只是一种统称。 看其中的描述,徐也终于知道自己掌握的秘法叫血神万仞箭! 而且,这门秘法要到三品才能初步驾驭。 也难怪了,之前两次使用后,自己都是烦闷暴躁,整个人就要控制不住想要暴走。 如果不是依靠神魔不灭心经强行压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而等血神万仞箭修行到了圆满,那一滴血液会被炼成血衣,届时就如血神临世,血箭之下,能瞬间裹挟暴穿万物! 圆满状态的血神万仞箭,就连三品都无法驾驭。 徐也看完描述,直呼好险! 当初和霍明归的一战。 那霍明归应该是全力施展出了血神万仞箭,导致他自己刹那间被反噬创伤,整个人混混僵僵,结果反倒没有发挥出一丁点的威力来。 否则,就依照那万仞血箭一出,四品巅峰都灰飞烟灭的威力。 当时才五品修为的自己哪有可能抵抗住? 到这时估计坟头的草都有几尺高了。 徐也合上秘档,松了一口气。 那一种身上时刻都揣着定时炸弹的紧张感,一下子消失了。 以后,只要自己天天运转心经,保持泥丸宫清亮,压制住万仞血的暴虐凶性。 等到了三品,就能真正发挥血神万仞箭的威力,而没有那么多的顾及了。 紧接着,徐也又顺手翻看了其他的秘档。 其中有言,但凡是一些千年世家,有名大宗,基本上都是有自己的秘法和神通传承。 至于撼天司嘛,才短短十三年的历史。 底蕴不足,本来是没有独属于自己的秘法神通。 但正所谓,只要我灭掉了你,那么你兜里的东西,也就是属于我的了。 所以,撼天司典藏的秘法,也有不少。 但显然,还不适合现在的自己去追求。 从典籍室出来后。 徐也的心头多了一份敬畏之心。 尽快把修为提升到三品真元境的那份渴望,也变得更为浓烈了。 他回到客栈的住房,闭门勤修了两日。 两天后,徐也决定出去逛街放松放松。 街道繁荣,微风和煦。 不过徐也没走多远,头就疼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娄力在前方笑眯眯等着他。 好在,他这一次没有再一股脑追问苗高卓的事情。 “娄兄,你还没有回同水郡么?” 娄力叹了一声:“我是不大想回去的,和郡内几个新进妖孽比,自己这个前辈都黯然无光了。 这次虽然副镇抚使的位置和我无缘,但若我想留下来,在镇抚司衙门讨个差事还是不难的。” 娄力咳了咳,面上重现笑容道:“徐兄,你应该也知道,郡府的规矩更为严格,你的任命文书一日没下来,就还不算真正副镇抚使。 换句话说,那自然也暂时不用挑起副镇抚使的职责来,不如就趁着闲暇,随我到处走走玩玩?” 徐也点头应下来。 只要你不再刨根问底,其余的一切都好说。 两人沿着大街缓缓而行。 “徐兄,说到喝酒啊,我最喜欢的反倒是一家小酒铺,那儿卖的‘三千刀’,才叫真正的烈酒,带劲过瘾,再好的酒楼都比不了。 那要是说到吃的呢,南街的花样种类繁多,南北菜式一应俱全,价格便宜,口味也很不差……” 娄力一路走来,都是絮絮叨叨的。 然而此时,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嘴里的话也停顿下来。 仿佛是要介绍什么关键的物事,他嘿地一笑道:“但如果是说到玩的话,就绝对得来一来这极乐坊了。” 随着他的手指看去,徐也闻到前方有幽幽的暗香飘来,清脆悦耳的笑声扑入耳中。 徐也一眼看去,不由笑了起来。 娄力看到徐也的表情变化,也是跟着一笑。 他知道找的这个地方,也是合乎自己想抱的这条大腿的心意。 事实上,徐也之所以瞬间精神饱满了起来,肯定不是娄力心头所想的那样。 而是因为他在这,感受到了一丝丝五行木气的气息。 如今他五行罡气得四,就只差一个木罡了。 等木罡一修行出来,那便是五罡齐聚变化无穷,五脏六腑阴阳调和,四品实力大涨! 难怪此时的中丹田绛宫内,四罡都带着一股强烈的渴望,仿佛在疯狂地催促徐也快快踏进去。 《我有一本神魔图录》正文卷 光 嗯,从今天起,这本书开始断更了,可能断更几天,也可能永久。 区别就在于曙光会不会到来。 作为一个扑街作者,虽然人微言轻,但也是时候煽动一下脆弱的翅膀,在黑夜中发出那么一丁点光的。 唯一对不住的,是所有订阅这本书,给这本书投票的亲爱读者们,你们可以骂我了。 《我有一本神魔图录》正文卷 光 嗯,从今天起,这本书开始断更了,可能断更几天,也可能永久。 区别就在于曙光会不会到来。 作为一个扑街作者,虽然人微言轻,但也是时候煽动一下脆弱的翅膀,在黑夜中发出那么一丁点光的。 唯一对不住的,是所有订阅这本书,给这本书投票的亲爱读者们,你们可以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