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梭千载》 章节目录 前言 优秀的中华传统文化,乃至于非遗这个题材,其实在我这三年来创作的网文里,可以说是三句不离。我想要专门为非遗著书立说,已经不是一时,却一直苦恼于个人文笔的限制,苦恼于没有流量,起不到传播的价值,苦于一人之力,叫人看去倒像是附庸风雅。 开始深入的关注非遗将近四年,实地探访也一年有余,上半年我也在和编辑大大提起要完全以非遗为中心来创作一事,但因上述苦恼,一直拖到现在。 本书参与了“阅见非遗”征文,征文开始当天,我自己是没看到的,因为我白天还在拿我几个连大纲都没写好的思路和编辑大大聊,讲如果我要写非遗方面的,目前要写的几篇文章如果拿去参加现实征文,拿哪一本合适。所以朋友一看到就赶紧发给我,说:你看你前一阵子还在说这个,正好撞你枪口上了。 我看到这个征文当时就是很直白的两个感情:一个是感动于我写这个非遗可能终于不是单纯为爱发电了,毕竟这两年来回路费、买来做参照等等也花了家长很多钱,还一个就是我一直苦恼于我自己一人之力所做不到的事,有了一个我甚至不敢想象的发展。 毕竟这种文的受众是真的相对较小,我写几十篇,就算是平台扶持。可能也依旧和石沉大海一样,是没有回响的。又或许真的吸引来许多大大看,但是我即便学业也不做了,只码字、探访非遗,一年又能书写几个非遗呢?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如今好了,为爱还是为征文,只要开始,我想大家都会爱上这些非遗的。 阅文做的征文真的一直很正,从历年现实题材,到战疫、石榴杯、甲骨文、大国体育……再到如今的非遗。有人总说阅文看重盈利,诚然,任何一个企业都是以盈利为目的的,但敢投资金做不能保证回报的事,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凭一己之力难为之事,若是万千星辰同辉,必当耀我中华! 在说杭罗、说这本书之前,我想先来和读到这本书的诸位谈一谈非遗,谈一谈非遗保护,谈一谈我与非遗。 ‘非物质文化遗产’,实际上是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定义的其词汇,以及其涵盖方向的,或者说,这个词在古代本是没有的。 遗产之所以成为遗产,正是因为其所跨越的一段‘历史时间’,五千载的中华文明史,中国人的智慧,自然也为这片土地留下了数量庞大的文化遗产。 以至于即便如今已经依据世界级、国家级、省级、市级、区级层层划分,依旧不能将九州大地上所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详尽囊括。 几年前,大概是2018年,在我不到十五岁的时候,因为一次机会,和朋友一道做了一个关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现状及弘扬’相关的课题,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特别注意起来‘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个词,开始去更细致的了解我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那个时候国家非遗的官网上面只零星的更新一些活动动态,我们能够找到的相关研究,基本上也是在十年以前。再结合身边同学对这些的了解,一下子就觉得‘轰’的一下:完了,国家都在扶持了,还是这么一个状态,这可怎么办…… 去看东城非遗博物馆,发现基本上没人光顾,去发调查问卷,得到各种诸如‘没时间’、‘不了解’、‘花钱多’的调查结果,最后再写出个一万多字,自以为还算是完善的研究报告…… 放到现在再想想,无论是民俗的传承,还是技艺的复原,都不是一朝一夕,短暂的停滞才是正常的现象,当年的行为和研究结果确实是莽撞、片面、幼稚的。 但我也确实通过这种方式意识到了人们对于非遗的片面了解,很多人可能以为非遗只包括‘技艺’这一部分,而不知民俗、体育杂技等等类目同样属于非遗……对于非遗的保护、传承、弘扬,依旧是一条要走很久,只能望见远处光辉,却看不到尽头的大道。 在开始进行网文创作之时(2019年),我就在尝试将中华文化融入到网文创作中,如果有一直追过我书的大大们应该是已经发现了这一点的。 直到2020年,阅文和人民日报社、中国中福出版社的儿童文学征文,我选择了作为非遗的‘二十四节气’,从读者大大们的反映来看,网文确实算得上是一种比较好走入年轻人和青少年内心的活化中华文化、非遗的方式。 也正是因此,我愈发坚定了用文学创作来传播中华文化,传播非遗的道路。 这两年,因为我个人的一些特殊原因,我也属于一个比较闲散的状态,能够有时间去实地领略非遗之美。很可惜,因为疫情的原因,我到目前为止,可能也只浅显的了解到二三十个技艺、民间美术类目下的非遗,更多的依旧在我后续的探访计划中,等待一个遇见的契机。 说回非物质文化遗产本身、再谈谈杭罗、和我为什么要从杭罗开始写。 非物质文化遗产,其区别于物质文化遗产,更多几分“以人为本”。追溯中国历史,对‘人’价值的认识,宋朝应该算得上是一个转折点。 提起宋朝的文化传承价值,便不得不提起近些年来所提出的‘宋韵文化’,而作为在南宋首都临安城百姓重要经济来源的杭罗,正是其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杭罗是‘绫罗绸缎’的罗,丝绸之路的一部分。是民间手工业发展、丝织文化、劳动人民求真务实,乃至于一张中华文化的世界名片,这是其对于历史文化的价值,也是其对于民生发展的价值。 杭罗是与‘衣食住行’直接相关的。曾经的杭罗可能一度是只有达官贵人才有资格穿,才穿得起的东西,而放到如今,已经是小康家庭能够买得起,穿得起的东西,社会在发展,非遗也在一步步的‘飞入寻常百姓家’。 当然无论是杭罗的历史价值、人文价值,亦或是经济价值,史学家们应当比我了解的更为完备,我真正要做的,是以故事的形式,让大家了解到杭罗之美。 虽说说了很多杭罗的价值,亦或是借‘宋韵文化’之风的因素,我真正选择杭罗作为纯非遗故事的第一本,其实另有原因。 前面也提到,我真正到实地去了解的非遗,也不过几十个,单单和国家级非遗的浩繁三千星辰相比,尚且不过百一。 本身我是想要将这三千星辰一一取下一抹光华,放到文章中去,写个几百万字的长文的,但工程之浩大,只能徐徐图之。而二三十万字的短篇,又或者是五十万字左右的中长篇网文,我还是应付的来的。 前面我也提到,其实我的选题很广,如何取舍,为何从杭罗开始,就要提到杭罗给我视觉、听觉带来的双重震撼。 起初了解到福兴丝绸厂是如今唯一一家还掌握杭罗织造技艺的,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是‘罗’啊,‘绫罗绸缎’这个词尽人皆知,可如今‘罗’的织造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么? 进到厂子里,我第一感受就是‘吵’。织机的轰隆声和课本里面‘札札弄机杼’,显然是迥异的。但织机那种声音,直接砸进了我的心里。 等到从震撼中回过神儿来,我的第二感受便是‘热’,大夏天的杭州,还是艳阳天,没有空调也就罢了,厂内闷热的紧,甚至体感比厂外还要高上几度! 几番交谈,了解到杭罗很多故事,甚至了解到若不是靠着那几分玄学的‘幸运’才能叫今日的我得以‘望’见、‘阅’读、‘悦’得这份瑰宝。 以至于我忙不迭的‘请’回家几十米横罗和元宝纹花大绸,到此时我犹只是感叹于杭罗之美,文韵之长,对于一些故事,犹抱着‘听故事’的心态。 看到那里摆着的成衣,听洪奶奶说自己最喜欢的一件杭罗衣服,甚至听闻最新一代传承人张叔叔改变对于杭罗的看法,仅仅因为一件杭罗做的衣裳,那种感受远远比不得真的将杭罗穿在身上那一刹那,我对于杭罗之美的理解。 那一句句‘不能叫手艺断在我们手上’,那看似不现实的故事,那一针一线的时光,都成了穿在身上,朴素却又饱涵光亮的千载文化。 话说的够多了,倒不如要诸位在这本书里,在女主穿越千载的梦境,在一梭一线中,去感受被我那拙劣文墨所限,不能尽绽宝光的世界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杭罗。 慈莲笙 壬寅年己酉月乙亥日(2022年9月19日) 于京 章节目录 第001章 正是临安荷韵重 暑热送人寻郎中 “哐,哐,哐,札呀……” “哐,哐……” “咣当!”织工王阿姨把织机停了下来,准备起身去拿水,顺带去看看张阿姨今天做了什么午饭。 刚才把顺着两颊已经聚拢到下巴的汗抹去,王阿姨就眼睁睁的看着安霁从椅子上一歪,晕了过去。 “安霁!安霁你这是怎么了?” 王阿姨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安霁身旁,见后者已经有些意识不清,方才抹下去的汗,又爬满了面庞。 “快,叫120!”厂房里的织机工作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听不清楚,若不是被王阿姨凑巧看见,一时半会儿可能都没人发现的了昏过去的安霁。 王阿姨这么一吼,厂房里的众人这才发现了不对,赶紧把手底下的活计整理好,跑到安霁身旁来。 迷迷糊糊的安霁还在想着没有缠好的蚕丝线:“这个我还是有点儿不明白……” “这孩子,都说胡话了。” “赶紧抬去厂子外边,估计是中暑了,救护车还得等一会。”张阿姨也匆匆忙忙的从一旁的厨房里赶了过来,指挥着厂子里的几位织工伯伯、阿姨,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把安霁抬到了厂房外面。 “哎呦,这外面凉快多了。”在厂房里,就和湿桑拿似的,那汗‘哗啦哗啦’往下流,一出厂房,倒觉得温度降下来不少。 救护车来之前这么会儿,张阿姨一进一出,也取出把竹骨的绢布扇子来,朝着安霁卯足了劲儿的扇着风,完全顾不得同那绢布扇面儿上墨梅旁的‘雅韵清风’四个字有多么不搭调。 “安霁,怎么样了?好点儿没?” 安霁虚弱的很,只是抬了抬手,给了几位阿姨、伯伯们一个回应。 “滴呜滴呜……” 到底是在hz市里,救护车来的很快,医生看了一眼安霁的状态,便大致有了判断,将安霁抬上了救护车。 十几个人围在身边,不由得给随车医生添加了几分压力:“不算太严重,您们不用担心,谁打的120,跟我们去医院就行。” 虽说医生这么说了,可伯伯阿姨们还是不放心,如何也要跟着,问过救护车要往哪家医院送,骑着车就奔医院赶…… “这天气是真够热的。” “谁说不是呢?” “杭州这都多少天没下雨了?在阴凉地里待着都要叫人流汗……” “喔,说得和梅雨季节就多凉快似的!” 青空朗日,直叫那西湖里涵水的烟荷都散着几分焦味。在这数伏的日子里,只盼着将最后一丝水汽都带回天际。 过路的行人旅者也好,疾奔的外卖小哥也罢,甚至是那雅趣的墨客僧道,也少不了为这剥去江南纱衣的酷暑喟叹一二。 “这天气中暑,你们是室外工作者?”救护车里的空调虽不算多凉,比起户外还是要好了很多的,安霁的状态好了很多,随车医生便也能分出神来询问情况。 “不应该啊……我看您们那还是个丝织的厂子,在屋里头还能中暑?” 面对一群五六十岁,阿姨、伯伯辈的人,医生也不用那些不好理解的术语沟通,全当是聊家常一般,想要让众人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你们厂子里头总不能没安空调吧?” 话说出来,医生自己都觉得离谱。刚刚听说这位张阿姨便是厂子的主人,自己都在里面工作,难道还舍不得这点儿电费? 章节目录 第002章 叔伯阿姨情谊深 父母双亲心意沉 看着面前人的反应,随车医生万万没想到,自己方才的一句不可能的玩笑,竟然与事实不谋而合。 救护车已经到了医院,推开门,张阿姨、王阿姨就跟着安霁进了急诊,随车医生也又接到了任务,双方再没有交流,这份疑惑便也在后者心里扎了根。 路不远,骑车追着的几位阿姨伯伯们也已经追了上来,围着张阿姨站成了一堆儿,齐刷刷的看着医生,想得到一个结果。 护士在一旁给安霁挂上了点滴,又拿湿毛巾擦拭着安霁的腋下、掌心,医生坐在旁边开单子。 “医生,安霁她怎么样了?”张阿姨心里急得很,可还是等到医生安排妥当才问出了口,生怕耽误安霁的治疗。 面前人的岁数都不小了,医生也不合适用夸大的方式提醒病人和家属注意,将手里的鼠标一放,回应了张阿姨的问题:“病人中暑不是很严重,应该很快就能清醒,家属们不用太担心。” 几位伯伯阿姨岁数都不年轻了,常年在厂房里工作,早习惯了厂房里的温度,穿着短袖待在医院的空调里,反倒觉得冷,都有些打寒颤,却没有一个人提出离开,都在等着安霁康复。 “平时多准备些防中暑的药,这次是不太严重,要是得了热射病,死亡率极高!”医生说着,把打好的单子递给了张阿姨,“出门左转,走到头收银台缴费,看指示牌去拿药。” 伯伯阿姨们也知道医生的话没有吓唬人的意思。光是今年,新闻里头热射病去世的就已经不是个案,看看一旁刚刚醒过来的安霁,大家都有些后怕。 “我没事的,就是有点小中暑,平时也会有的。” 张阿姨和王阿姨去药房取药了,躺在病床上的安霁被众人围在正中间。感受到伯伯阿姨们的担忧,安霁一个劲儿的笑着安慰。 李伯伯可不吃这一套,皱着眉头,有些生气:“都晕过去了,怎么没事儿?” “你啊,我们知道你刻苦,可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啊!”周阿姨也紧跟着开口,“这东西不急于一时的,没个三五年,入不了门。” 安霁正是因为知道这道理,才打心底里着急的——自己学的越慢,这份传承的断代就越久,伯伯阿姨们不再年轻,就算是身体还撑得下去,也该到了享受退休生活,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张阿姨和王阿姨这么半天还没有回来,估计是因为着急,反倒走错了路,安霁的想法是心照不宣的事,遂是和一众伯伯阿姨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谁能开口打破这个僵局。 “你们没和我爸妈说吧?”话问出口,安霁其实已经猜到了答案,但依旧是不死心的添了一句,“要是还没联系他们,就别告诉他们了。” “他们有时候担心过头,要是告诉他们,恐怕我就……” “不告诉我们?”安霁的话还没说完,母亲的声音便从三米外传了过来。 “你是打算住了院再告诉我们?” “中暑自己都不知道,人都昏过去了,你还打算瞒着我们不成?” 一连几句反问随着安霁母亲的步伐被甩了过来,直接就把安霁钉在了原地,叫后者不知道如何回应。 去药房取药的张阿姨和王阿姨也在此时出现在了拐角儿,两拨人马就在尴尬中相遇…… 章节目录 第003章 父母忧心令止停 三番乱雨未休宁 即便是出了梅雨的杭州城,雨水的来去由是不消同人做预告的,积了一堆云,换来几个小时的闷热,雨便接踵而至。 倒是苦极了西湖里头的荷花,白日里方才被酷暑炙烤,好不容易能看看这落日的烟霞,便被这突如其来的雨袭击上开的正盛的花,苦苦护住的莲子又要遭了殃。 “下雨了。”三两滴细雨和渐起的风,倾倒向璀璨与未来的荷叶,无一不在昭示着一场雨的到来。 从医院到家的路并不远,安霁和父母三个人却走了许久,甚至拐了个弯,绕到了西湖畔。 可一路上终是谁也没有主动开口,直到安霁感受到了这似有似无的浅雨。 张了张口,安霁母亲只是紧跟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什么也没有说,跟在安霁身后,漫无目的往前走着。 至于安家宁这个做父亲的,只如同背景板一样跟在后面,一根烟接着一根的抽着,在这一路上每个垃圾桶里都留下了自己经过的痕迹。 不是安家宁不想掺合母女之间的沟通,可在场三人里,只有他最没有资格阻止安霁的想法,可却又因为自己撞过的南墙不由得想要去拦下安霁…… “走快些,走快些,未带雨伞出门来,到时候要淋雨了!” “那边报刊亭买把伞吧,雨天里的西湖才好看的紧。” 为雨奔走的路人很少有心情分神来看看这三位依旧‘闲庭信步’的怪人,偶有好奇不解的,也只不过被勾住了眼睛,等到走到三米开外回过神来,便只剩下赶路。 路面眼见着一点一滴的湿润了起来,被晕开的雨滴染上了几分比干洁路面深上些许的色彩——雨显然是比方才大了不少,已经能顺着夏日里浓密的树叶缝隙落下来了。 安霁微微张口,刚想要说什么,便被跨越了一片片树叶,方才来到脸上的雨滴直接堵了回去,三人就这么和越下越大的雨一起融入了西湖堤岸的长卷里。 “唰……” 这三人的磨叽终于捅破了云最后一丝防线,叫雨水倾泻而下,开始在三人的衣裳上作画。 “啪嗒,啪嗒……” “啪叽!” 一阵踏水的声音过后,是已经不约而同跑到公交车站亭等车的三人。 雨其实早就给路人留够了离开的时间,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三个‘没有眼力见’的人。于是现在的车站亭里就只剩下了安霁一家三口。 两条椅子之间隔着一段距离,被母女二人分别占了去。借着抽烟的借口叫母女二人白了一眼的安家宁,如愿以偿的站到了站亭下最靠外的地方,嘴里的烟已经又是一根新的。 远处来了辆公交车,安霁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站起身来。 一身短袖,方才被雨水浇过,又坐在这里吹风,那点儿倔强的火气还都积在心里,坐着尚且能蜷着些,安霁站起身来便不由得有些发抖。 “走了。”安霁母亲何晏清这话是对着安家宁说的,手臂则是已经环到如今比自己还要高上一头多的女儿身上。 后者闻言猛地嘬了两口烟,掐灭了送进垃圾桶里,扭头儿往已经进站的公交车这边跑,由着那烟气从鼻孔里向空中漫散,“来了。来了……” 上车后的母女二人坐在了一起,一者瞅着窗外,一者瞪着自家丈夫,仿佛安家宁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是烟气腾出来的幻觉。 章节目录 第004章 将行戴月见星繁 欲言又止说无眠 安霁醒过来的时候,屋里一片通明。抓起手机来瞥见个‘9’,整个儿人腾的一下就窜了起来。 揉了揉太阳穴,安霁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眼皮都在疼。 “醒了?”应该是听到了这边的响动儿,安家宁端着碗小米粥从厨房走了过来,“吃不吃饭?” “不用,来不及了……”鞋都已经提上了一只,眉间的酸胀叫安霁有些睁不开眼,只得扶着一旁的鞋柜缓了缓。 “不硌手?” 木胎的大漆柜子上镶嵌了玉雕,好看的紧。当初安家宁买回家,就是因为那上边的描金手绘雅致的很,现在也没心情欣赏,只顾着担忧女儿的身体了。 方才回家,安家宁就看着女儿的脸色不对,这小米粥还是做母亲的让煮的,中暑又着凉,安霁果然还是感冒了…… “嗯?”感受到父亲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安霁只觉得头更涨了,耳朵也烫烫的,应该是发了烧。 等到回过神儿来,看见掌根硌出来的红印儿,安霁觉得有些痒,揉平了些,这才摆了摆手:“哦,没事儿。” “这么晚你去哪儿?”何晏清闻声从屋里走了出来,只一眼就看出安霁是怎么回事儿了,心里担忧,嘴上还是饶不了人,“感冒了还不知道叫我。” 安霁这会儿迷迷糊糊的,只知道母亲给当爹的使了个眼色,后者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进了卫生间,端出来个木头箍的泡脚桶来。 “这大晚上的还要出去,生怕你这感冒好的了是吧?” “现在不是……”抬头望见厨房窗外的点点星辰,安霁这才惊觉如今还是晚上,“哦……那我回去睡觉了。” 头昏脑胀的厉害,明天还要起来去厂里,安霁恨不得外衣都不换,直接和床来一场亲密接触。 “泡好了脚再上床。” 满眼的迷离,从耳朵到面颊的潮红,无处不透露着安霁现在的状态。也不怪安霁慢慢悠悠才坐到了泡脚桶前边,还要当爹的伺候着打水了…… “你说说你,不知道你自己身体打小儿就弱么?小时候吹点风都能感冒,吃多了就上火!” “嗯。”安霁也不想敷衍,可这感冒实在是磨人,搞的她现在连眼睛都不想睁一下,更别提动嘴和母亲解释什么了。 “下了雨不知道快点回家?” “嗯……” 何晏清越想越担心,这火气多少是上来了,若不是安霁现在病着,恐怕要更絮叨几分:“我搂你还和我闹别扭,自己靠着窗户吹冷风……” 后者现在是真的半点都不想解释,一冷一热,暑热加上风寒,叫安霁耳朵都有些‘嗡嗡’的:“我……嗯。” “明天你就别去了,等我下班回来好好谈谈。”何晏清知道女儿不舒服的时候什么也听不进去,干脆也不说什么了,转过身去开始找泡脚的草药包。 “不行!” 这句‘别去’好巧不巧就踩到了安霁的开关,也顾不得舒不舒服,蹙着眉头开口:“我不能不去!我要是不去……” “明天再说,明天再说,先把烧降下来的。” 眼看着母女二人又要因为这件事吵起来,安家宁赶紧站出来调停。 每每碰上这事,母女二人就没有消停过。哪怕前一秒还是好好的,俩人都能谁也不搭理谁。 没有发言权的安家宁夹在中间,急不得恼不得…… 章节目录 第005章 少年心广星海长 锦绣独木隐南墙 阳台的堆着一块厚厚的墨绿色绒布,绒布原本应该很大,被剪开的部分差了一角,刚好叫相框补齐。 二者上面早就落满了灰,像是许久没有打扫过。相框更是泛着古铜色,看上去有些古旧。若不是旁边还躺着五六个烟头做过渡,可以说是同四周如镜的水泥地面格格不入。 又一颗烟头落了地,还带着火星的烟灰飘出一道圆润的弧度来…… 顺着上去,安家宁站在栏杆旁,拿着防风的打火机还是习惯的将手挡在了来风的方向,明知有风却也不知道背过身去。 刚要把烟就过去点上,随着一道脚步声越来越近,安家宁把打火机往旁边一扔,烟还在手里夹着,稍微往来人的方向转了转身子。 安家宁嘴唇动了动,可来人除却方才来时的脚步声,再没发出什么声音来。 “孩子愿意去做,你又何必……”沉默的空气总是叫人以为时间过去很久,漫长的无声叫安家宁终是耐不住来人的气势,试探着开了口。 安家宁抬头扫了一眼墙上的表,时间刚刚过去两三分钟——若不是这话已经忍了不知道多少个两三分钟,否则安家宁应该还是不会开口的。 “我何必?” 若说这话没有点阴阳怪气在,何晏清自己也是不相信的:“你觉得我何必?” 孩子都这么大了,老夫老妻的,何晏清话里的意思,安家宁不可能不懂,自己在这件事儿上,确实没有什么发言权。 手里的烟凑到嘴边,安家宁才惊觉刚刚打火机被自己扔到了一旁去,把脸转过来看着自家老婆:“女伢儿醒了?” “没呢。”提到女儿,何晏清是又愁又急,要不是已经有了这么多前车之鉴,她也不会拦着自家姑娘的。 为什么偏偏又是毕业后不肯去找个稳定的工作,为什么偏偏又是杭罗?何晏清想不通。 “嗯。” “你该上班了吧,我去送你。” “这件事你去劝她。”何晏清突然开口,叫想要打岔安家宁只能憋了回去。 “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去就行,家里你照顾好再去上班……”安家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何晏清就已经离开阳台回了屋,显然是没留任何商量的余地。 “啪!” 安家宁抓起打火机,刚要把烟再次凑过去,快要走到拐角的何晏清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皱着眉头瞥了一眼安家宁手里的烟,何晏清今天显然是没那个心情管,“晚上,晚上你下了班就和她把这件事说清楚。” “这社会上许多事,不是一句喜欢就能成的。好好的名牌大学服装设计的博士生做什么不好?” “嗯。”安家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知道自家老婆不得到个结果是不会放心去上班的,半晌抬起头来,“我回来要是看她舒服点我就和她说,你踏踏实实去上班吧。” 又最后扫了一眼安家宁手里快要燃到烟嘴却没来得及抽一口的烟,看着安家宁掐灭了,何晏清这才转身拐过拐角去门厅换鞋。 过了得有两三分钟,关门的声音从大门处传了过来,安家宁又燃了一颗烟,猛地嘬了一口,眸子才从天上落到那满是尘土的相框上…… “嘶!”把烫到手的烟往地上一扔,又跺了两脚。 拿起一旁的扫把把烟头扫了起来,安家宁离开阳台不久,厕所响起了水声。 墙上挂着的表分针转了半圈,安霁还没醒,随着大门被关上的声音也消散在楼道里,屋里就只剩下一片寂静。 章节目录 第006章 星海梦织何不往 归来由可话家常 ‘你爹肯定要给你煮粥,记得热一下再喝。感冒你应该也吃不下别的,就算吃的下去也不要点外卖买吃的,感冒的时候少吃好得快。’ 昨晚折腾到凌晨,等到安霁睡醒已经是下午。刚起身就看见感冒药下压着的字条——是何晏清离开家之前特地给女儿写下的。 看见便签条上边印着的校名,安霁愣了许久才将便签收进床头柜。床头柜里已经堆了不少便签条,还都是安霁毕业前在学校里买的。 站起身来去热水,胳膊酸痛的有些抬不起来,头依旧昏昏沉沉。 喝下药,等到头脑清醒了些,安霁这才挪到了厨房,看见餐桌上摆着一碗白米粥。旁边摆着的小锅里……依旧是白米粥。 想起自家父亲总说书里讲大米粥才是温性养胃的,还每每因为煮粥和母亲吵起来,安霁眼眸里都噙满了笑。 大门外响起了父亲钥匙链特有的哗啦声,那上边有不少很旧很旧的钥匙,安霁觉得自打自己记事,家里的门都换了两三扇,那些钥匙却从没有从父亲的钥匙链上缺席。 “霁儿,醒了?” “粥还没喝呢?”眼看女儿就要起身,安家宁赶紧去拦,“你别动了,爸帮你热。” “嗯。”发烧过后身上哪里都疼,走起路来和踩棉花似的,若不是父亲上了一天班,不忍心再给父亲添麻烦,安霁确实不想动。 粥热好了,安家宁盛了一碗放在安霁面前,伸手探了探女儿额头,:“不烧了,觉得好点了吧?喝完粥,爸有些事要和你谈谈。” “嗯。” 夏日里的杭州,即便是到了傍晚也依旧热的紧。父女二人坐在小区里的长椅上,不远处便是凑在一起乘凉,闲聊家常的老人们…… “你妈也不是专门和你较劲,她也有她的苦衷。”女儿就坐在身旁,安家宁没有抽烟,只是凝望天上那片染着橙红的云许久,才缓缓开口。 若不是念及女儿刚刚退烧,身子虚弱的紧,安家宁可能到现在也不会开口——很多事在心底埋了许久,没有今天安霁这一出,或许会成为藏在心底里,永远的秘密。 “你可能不知道,当年你爹我因为自己那份冲动的梦想,放弃了本能拥有的机会。”安家宁习惯性的去兜里摸烟盒,这才想起自己早就把烟留在了楼上。 其实安霁是知道的,小时候去阳台上翻翻找找,看到了那个被绒布掩盖着的相框,还险些打碎。长大了才知道,那应当是父亲年少时的梦想…… 可安霁没有说什么,只由着安家宁继续讲,也不知是谁在述说心声:“如果不是这样,咱们家的生活要比现在好不知道多少。” “所以你妈她也是怕你受不住那份打击,你本身身子就弱,要是出了什么事,叫你妈和我怎么办?” 天街暮色接星云,万里华风吹荷韵。父女二人默默坐在那里,直到鼻尖上那股西湖的湖风被暮色彻底取代,安家宁终是忍不住又开了口。 “姑娘儿,你看天上那星星好不好看?”安家宁手指所向,是暮淡星迎时首先攀上月空的长庚星。 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指着这颗星星给自己讲故事,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安霁依旧能一眼认出这星星。 安霁本以为父亲也在劝自己放弃,可偏偏这长庚星是希望与幸福,这片星辰又是前路与梦想…… 章节目录 第007章 霁月晴云无人采 韵荷将送故梦来 “安霁呢?”回到家的何晏清只看见安家宁一个人似模似样的坐在桌子旁边吃粥,“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 “姑娘儿出去散心了。”安家宁随便应付了一句,当即便感受到来自自己老婆不满的一瞪,忙是找补起来,“小孩子嘛,总得给她点时间想开喽。” 瞅瞅自己家老公那份心虚的模样,何晏清也懒得戳破:“哼,我看还是你没好好同她讲,早该想到你不靠谱。” “你也不想想她今天刚退烧,这就敢叫她出去,到时候一累,又要严重了!” “父女两个,一个赛一个的不省心,要不安霁是你女儿呢!” “是是是,老婆大人说的都对!” “除了糊弄我你还会干点什么?” 星辉送月明,华灯点归途,西湖畔的长椅上,一侧是洒满了银丝的西湖暮波,一侧便是来往喧闹的长街。 蓝紫色的夜幕早就替代了最后一片晚霞,云上那层金边也落到了湖上,变成若有若无的一方镜花水月…… 安霁看着那忘不见尽头的路灯和天上繁星串成一串,心里依旧乱乱的——母亲的担忧不无道理,可如果后退,自己真的放得下么? 安霁自问便是没有自己,也总会有人在接触过后爱上这份千载未绝的清风丝韵,可是如果放弃辜负的不只是伯伯阿姨们投在自己身上的感情,也是自己的青春。 湖畔的微风吹不散暑热,更是一个劲儿的把街道边的轻尘和油烟气往人鼻孔里卷。 不远处的荷香也暗地里和这以城市繁华喧闹的暑风搅在了一起,同安霁如今纷乱非常的心境交织,直叫天上太阴的光华都被这份嘈杂掩盖,不能点醒痴醉其中的人儿。 “女伢儿,买些荷叶么,回家煲荷叶粥,最适合这个时候喝的。” 不知什么时候,一位卖荷叶的老人家走到了安霁身旁,“女伢儿有什么想不开的也可以和阿婆说说,女伢儿没多大,哪有什么想不开的?” 感受到老人家的好意,安霁笑笑,低头看向老人家手里攥着的一把莲蓬,“阿婆,这莲蓬怎么卖啊?” “女伢儿要的话,这一捧你给阿婆十块钱就行,阿婆够个来回车费了。”这么晚了,老人家也想着卖完手里最后一点东西早些回家,“时候不早了,女伢儿早些回家吧,阿婆也该回去了。” 扫码付好钱,安霁从阿婆手里接过了莲蓬,抬起头的那一刹那,满眼映的,皆是眼前景,天上星…… “女伢儿你等等。”安霁都已经走出去三五米远,又被卖莲蓬的阿婆拦下,“这个给你。” 趁安霁还没有反应过来,阿婆就把手里的莲花塞在了前者手里离开了。 “女伢儿要笑。”等安霁回过神来,阿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若是有什么决定不了的,倒不如交给这莲蓬。” 捧着手里的莲蓬和莲花回了家,安霁靠在床上开始数起了莲蓬子,倒是没想过电视剧里女主掰着花瓣念归人的桥段也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留下,放弃,留下,放弃,放弃……” 人在心乱的时候,做什么也不可能专心,安霁就这样数着莲蓬睡着了。 荷花静静的躺在一旁,好像是在陪着这个满心迷茫的孩子,又或许只是静静的,静静的遥望着那西湖畔惊鸿一瞥。 思考着那来自宋代的祖先是如何从北宋繁华的开封府,一路来到了这户盈罗绮的临安城…… 章节目录 明天更新,今天鼓捣点儿事儿,抱歉 明天更新,今天鼓捣点儿事儿,抱歉 《一梭千载》明天更新,今天鼓捣点儿事儿,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08章 少年意笃信梦行 故忧愁心神难宁 “这么早就起了?” 自家女儿起的一如既往的早,何晏清也一如既往的先发制人:“你爹和你说的你听进去了么?还要去?” “我……” 安霁被说的一愣,有时候自己尚且没有打算的时候,母亲总是猜测先行,记得高中的时候,总能成功把自己对着干那股劲挑起来。 “我什么我?你就不能听听我们的么?”何晏清欲言又止,显然阻止安霁的原因不只是表面上这般简单,“你就听听妈妈的话不行么?” “我没说不听……” 不得不承认,何晏清这次是真的戳中了安霁的想法,昨天和父亲谈过之后,安霁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目标——趁着年轻,试错的机会尚在,如果不闯一闯,将来便是永久的遗憾。 “那你就乖乖的,到时候跟着云帆那孩子一起去搞搞影视服装设计,再往后也和你那闺蜜学学,搞点儿国际大奖出来。” “这个年纪了,你总得往你以后思考思考,妈和你爹总不能陪你一辈子。” 作为母亲,何晏清想的全面而琐碎,若不是何晏清在背后默默的付出,安家宁当年也不可能没有丝毫后顾之忧的去做那些自己想做的。 “嗯。”正愁找不到借口的安霁倒是被提醒了,自己当年和男朋友宁云帆一起做博士论文的时候邂逅了杭罗,若是让后者打掩护,自己应该来得及瞒过母亲做出一番成绩来。 “那我去道个别总可以吧?” 试探着开口,安霁知道若是现在就说自己去和宁云帆一起工作了,母亲何晏清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相信的。 看着母亲犹豫的模样,安霁赶紧又补了一句:“毕竟伯伯阿姨们对我一直不错。” “去吧,去吧,你也确实不能不明不白的就离开。”何晏清担心女儿一去,就偷偷留在了厂子里,到时候自己去找人出来,叫双方都不好做。 可何晏清也知道,那些比自己还要年长些的织工们是真的把安霁当做孩子来看待,如果安霁不给他们一个交代,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不要过分担忧,亦或是单纯的提醒女儿,何晏清手里一边洗着碗,嘴上又连着说了两声‘去吧’:“去吧,去吧,别叫我和你爸跑到人家厂子去找你就行。” ‘哗哗’的流水声盖过了大门开关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009章 风宁雨休引蜻蝶 千载百年文漫灭 坐在摇纡机面前,安霁心里依旧是乱的,眼见着将纡管上已经缠满了刚刚从水中籰子上引过来的丝,却还还呆愣愣的继续摇着。 “安霁,你姆妈和阿伯是不是回家之后又说你了?”张阿姨看出安霁今天不对劲,开口问道,“其实……” 即便安霁一直在双方之间周旋,张阿姨对安霁父母的态度也是略知一二的,再看看安霁今天的状态,心里基本上就能肯定了。 “你要是心情不好,倒不如出去转转,过两天彻底想明白了,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嗯……”安霁这才把手下的摇纡车停了下来,一时间愈发的迷茫,“可我没有地方去。” 如果自己一直这个状态下去,做事情也做不好,安霁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只是当梦想和现实将人紧紧的裹在中间,就同那蚕茧里的蚕一样,被压的没有一丝额外的空间。 “想不明白就多出去转转嘛。”张阿姨凑到安霁身边,接过那些摇好了的纡管,转身放到一旁的水盆里去,这才又同安霁说了起来,“你看之前咱们说机神庙剩下那些碑……” “现在我们能知道具体位置的也不全,也许你可以去看看,你研究生学的不是历史么?说不定能产生什么共鸣,也就想通了呢?” 想当年安霁从历史系转到服装设计,也正是为了史书里那些沉甸甸的国之丝文,族之华服,那一曲曲叫全世界为之‘臣服’的霓裳羽衣。 想当初,安霁也因此和母亲有过一段时间的争执——当初安霁选择选历史就在何晏清的期待之外,至于这服装设计,和安家宁在那个年代选择戏剧与影视一样前途未卜。 “好。”无论过去的成败,现实里总是要往前走的,蚕能破茧重生,终究要自己去探索一个突破桎梏的方向,“我争取今天就能想明白。” 这句争取安霁是说给自己听的,有时候良性的心理暗示必不可少,如果自己都没有信心,那么别人说再多也没有用。 “去吧,你摇好这些纡管也够用的了,放心去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的,我们随时都在。” 只有父亲的支持太过单薄,当一群人支持自己去选择,安霁也更大胆了些许,跨上自行车,当清风扫过碎发,晴阳便只是一抹衬托着青春的光亮,再不能成为畏缩不前的阻滞。 前夜的风雨交加已经被伏天里的杭州隐去了最后一丝痕迹,便是街道最低洼的角落,也恢复了路面本来的颜色。 坐落在杭州碑林的那一块碑安霁在最初就已经去看过。故路重行,安霁指望着能从中唤回自己那份一眼千年的本心,给自己一个不惜欺骗母亲也要坚持下去的理由。 “爱你……” “英雄……” 断断续续的歌声从附近院墙传了出来,也不知是哪所小学的孩子们在上体育课,笑闹跑跳,欢乐的很。 “小学?”靠边停下自行车,安霁打开手机一看地图,“既然碰巧先到这边来了,那就先看看,再去碑林吧。” 旧砖古刻,文保牌子就停在哪里,默默的同来人述说着那份存在裹过的辉煌盛景。缺了角的古刻,短短的三个字,水痕青苔里藏满了历史的掷地有声。 “女伢儿对这感兴趣?” “现在很多人都说这是封建迷信,前两天还有家长接孩子时候说呢,怎么这些东西还能当做文物保护起来!” 这突然出现的老人家给安霁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这才应了声:“嗯。” “难得啊,难得啊……” 章节目录 第010章 细雨浅痕换新宅 青烟绿泥漫旧台 “女伢儿啊,我看你对这些是真的感兴趣,我们家那块儿就是原来下机神庙附近。”可算是有人愿意听自己多说几句,笑呵呵的说个不停,老人家脸上的皱纹都肉眼可见的攒到了一起。 “我家里倒是有本书,看上边图画应该和机神庙是有关系的,只是那文字我看不懂……” 短暂的遗憾过后,老人家眸子愈发晶亮起来,“女伢儿你要是感兴趣,就和我去取一趟,我在这儿看了多少年门,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么细致的,也算是有缘分。” 从这学校到下机神庙,一路上也不可能有什么危险,安霁欣然答应。骑上自行车,等老人家去打招呼请好假,便一道往老伯伯家走。 “女伢儿啊,你这是在写什么文章么?还是做什么……论文?”老伯伯在前边带着路,一言一语顺着风飘到安霁耳朵里。 “我那两个孩子倒是和你差不多大,可惜一个出国了,一个学的理科,兴趣都不在这方面上。” “哎,现在年轻人还能对这些老东西感兴趣,真的难得啊……” 路算不上远,老伯伯自顾自的说了几句之后便开始专心汽骑车,不到一刻钟,老伯伯便停下车来招呼起安霁。 后者一只脚撑在地上,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高楼,不知道又在想着些什么。 “到了,车停在外边就好了,这个门只能进人,而且里面车比较多,到时候不好出来。” 安霁大学不是在杭州上的,记忆里一片古旧的青砖灰瓦已经被高楼大厦替代,一时间也不免感叹时间飞逝。 不远处应该还在修缮,坑坑洼洼的地方还保留着些许雨的颜色,挂上几分薄若青烟般的绿苔。 “那边还在装修,女伢儿走路的时候要小心些。” “那书我也不能不能帮上你,只是打我记事的时候就在家里放着,应该是有些年头了。”将自行车上好了锁,老伯伯继续走在前头领路。 白粉蝶划过半空,停留在不远处潮湿的上,安霁顺着望过去,便看见一片映着淡黄色光芒的翅膀在地面上吮吸着夏日里难得的甘霖。 “有时候我总觉得这些小动物有灵气,那里据说就是机神庙的位置……” 老伯伯正从兜里翻出钥匙来开门,还分出神来回头看了一眼那方向,“可惜喽,都没留到现在,那可不是什么迷信的东西,全是属于杭州的历史。” 说到这里,安霁也不由得点头,机神庙里拜的都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神仙,而是那些在杭州,乃至于中国丝绸里将故事织进历史长河的人。 “哎,现在这些东西丢的可太多了!”老伯伯喟叹一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楼道里散开,冲撞在两个人心里。 “咔啦……” “你进来坐坐,外面挺热的,我去给你把书拿过来。” 或许是因为这份难得的缘分,老伯伯的话很多,安霁刚抓住间隙要和老伯伯说自己站在门口就好,后者便已经拿着本泛黄的书走了出来。 “喏,这个给你,实在是放了挺长时间,当年应该还受过潮,有的字也未必看的清楚了。” 书还是古法线装的,安霁甚至能够想象的到当年有人曾一针一线固定好这书时的仔细。 尽管受潮也没有发霉,泛黄却没有折损,可见老伯伯尽管看不懂这上面的文字,依旧把书宝贝的紧能。 “再宝贝的东西也要看得懂的人才有用,放在我这里,那就是糟蹋。” 见安霁微微抿了抿唇,一副不大好意思开口的模样,老伯伯直接就把书塞到了人手里。 “女伢儿没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要是不好意思,将来有机会讲给我听就是。” 章节目录 第011章 蚕月桃花铺满路 天地经纬里程图 清风落月浅云处,一纸燕声催春霞。水榭芳台织曼舞,复见烟柳生新芽。 临安城在无数诗人口中是奢靡之风盛行的金银堆,亦是竞豪奢的户盈罗绮…… “地经,地经,临安地经,十文钱一张!” “十文钱一张,临安城地经……” “官人可要这地经?临安城可是热闹,若是初来临安,没有这地经,恐怕是要迷了眼。” 来人递上铜钱,接过了这宣纸上印出来的临安城地经,复又开口问道:“听闻西湖畔御园在节里有歌舞,不知丈人可有什么合适一家人歇脚的客邸推荐?” 售卖地经的一边展开一卷地经指给来人看,一边回应道:“官人想来是头一次来这临安城,倒是可以往三桥那边寻寻,大些的客邸全在地经上画了。” “若是不缺盘缠,倒是可以去王员外的客邸,同御园离着极近,来往车马方便,若是去游湖,也比旁人早到些。” 卖地经的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心下便知道这人恐怕携妻儿来临安城靠的都是解质借兑才有的盘缠,王员外私家园林里的客邸大致是住不起的。 “若是想寻些适合长住的,还是去三桥那边看看,只怕到时候要不好抉择才是。” 眼见着便是上巳节,本就繁华的临安城里更是热闹非常。最喧嚣的到底要数那被苏轼比做西施的西湖。 琴音贺霓裳,一曲动千舟,倒是不知谁家小娘子、小官人方才取了一支深红映浅红的桃花细枝,簪花折柳,好不快活。 “三娘今日穿的好生贵气,也不知是谁家的罗,倒是羡煞了人!”说话这小娘子还未嫁作人妇,金钗宝珠,玉镯藕臂,腰间挂着的香囊更是繁复的累丝工艺。 举手投足间的暗香袭人,无处不透露着临安城的富贵气。 被赞的那姑娘桃粉铺面,玉容黛眉,方才从那插花轿子走下来便被拦住,闻听此言,却是好一阵娇羞 那掩面的帛巾绣了牡丹戏蝶,非一般的精细。若是晚上半月拿出来,定然要叫那蜂蝶迷了心神。 “眼见着便是上巳,三娘这衣裳叫人眼睛都挪不动,暮春的天也热了,我的好三娘,倒是告诉我,这罗是谁家的才是……” “非是不告诉五姐儿,只是这罗裙也是官人买来送我的,为官家做事,非是上巳节当天,皆陪不了我,哪里有寻常人家的夫妻过的痛快?” “因而官人怕亏待了我去,特地备了这罗裙赔罪。” 浅绿的旋裙没有什么绣花为饰,在这春色里也属实算不上娇艳,反倒是那份朴素里流溢着的光华,好像要把整个儿盛春都织进这每一绞丝线里去。 旋裙连同那褙子一道,抹去了纱料飘逸中那份浮躁,服服帖帖的垂着,活像是那羊脂白玉的禁步,如仙衣,却融进凡尘;似烟柳,却挂上沾满了日光的桃花瓣。 “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五姐儿,实是官人也为提这衣裳是谁人家织的罗,谁人家裁的衣……若是五姐儿实在喜欢,改日我问了官人,再同五姐儿道来。” 章节目录 第012章 庭有玉树胜兰芝 休言春暖燕归迟 玉桥柳堤尚不及,画舫芳亭宴春光。清风楫舟歌新词,更胜巢燕往来忙。渡口早早站满了游人,方才十文钱买了地经的人亦是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无论是富家的小娘子、小官人,亦或是穷苦人家借了贷来游湖的,无一不是穿着自家里最好的衣裳,来配这春光。 “三娘,三娘,快些!”五姐儿浅粉的衣裳,活像是那翩然的春花,若不是众人急着游湖,指不定要吸引了多少目光去。 三娘比五姐儿打了七八岁,不必年轻小娘子家的身体,提着裙摆跟在后面:“五姐儿莫催,三娘怎比你那身子骨?” 描金的潮浪纹,光华映照春色,给西湖也染上一片鲜艳的花颜。风动轻摇,茶香入怀,付好了铜子的游人被船家安排着有序的登上画舫,嬉戏笑闹,好不欢喜。 五姐儿这么会儿已经寻了处合适的位置,唤着自家姐姐:“三娘,三娘,快来这边,这边风景好!” “三娘,你看这茶盏的颜色,同你这衣衫配到一处,当真好看极了。” “就你贫嘴……”人美衣裳美,面上珍珠粉更比春花芳,三娘被自家姊妹的话夸到了心坎里,笑着嗔道,“五姐儿你这嘴,可是方才偷含了糖?” “三娘可莫笑话小妹了!”五姐儿拉着三娘坐下,便开始点茶水。 三娘伸手拦了下来,柔声道:“要些小点便好了,如今尚且是去年的旧茶,倒不如回去喝。” 风捎过杭罗独特的细孔,便携着盈出湖面的春,一并送进访春人的心怀。远有亭桥玉官人,近是娘子俏春衣,也不知人因景美,又或是景因人娇,到底少不得几分清风,串起这副长卷中的风物…… “五姐儿,看什么呢?”三娘同五姐儿说起寒食那日的打算,却不想一连几句也无人应答,顺着自家妹妹目光所及的方向看去,只瞧见那水榭。 水榭里头的人不比画舫里少,三娘看见几家娘子穿着件同自己相似的衣裳,方才要感叹这好东西就是叫人看着舒心,便发现那几家娘子的官人不是当地有名的员外,便是大官人,更觉得自家官人情深。 回过神儿来的三娘见五姐儿还在注视着那水榭,便知道指定是在看哪家的小官人:“五姐儿?” “五姐儿如今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到时候也合该寻个合适的小官人,在这湖舫里相亲才是。” 三娘聪慧的紧,若不是打算同官人要个哥儿、姐儿的来养养了,本是有着做些小生意的打算的,现下也只能往后推上一推。 正因为三娘这份儿聪明,这一句话便抓住了五姐儿的心思,只叫那画舫的漆色都染到了脸上,回过头来好不害羞,“三娘,小妹……” “不过是有看上的小官人罢了,当年我不亦是在上元节遇上的官人,才叫爹妈为我二人主理的相亲?”也正是因为两情相悦,三娘和官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其实,是位衙内。”五姐儿干脆也不瞒了,大大方方把话说了出来,“便是那方衙内,玉树兰芝,又颇擅文词,活像是那画里走出来的谪仙。” “贵客要的荷花酥、定胜糕来喽……”这厮一副短打,是颜色有几分黯淡的粗麻,可也整齐利落,未见什么补丁上去。 只是这厮一上来,便打断了姊妹二人的谈话,二人着糕点堵了嘴,这话便只能留到日后再言。 章节目录 第013章 上巳鸣琴修禊事 画舫兰蕊唱芳词 “娘子慢些,若是……”话方才说了一半,官人自己的脸上先红了,“娘子还是注意些身子的好。” “一个个只会贫嘴。”自家姊妹尚且在身旁,三娘更是害臊的紧,嗔道,“官人竟是也这般不正经,改日不与你们游湖了。” 五姐儿相亲的事被订到了上巳之后,这几日来临安城的游人实在是多,莫看五姐儿平日里同三娘嬉戏笑闹起来没有什么忌讳的,若是到了旁人面前,也是个脸皮薄的。 如今这么多人来来往往,且不说若是方衙内拒绝了,属实尴尬,便是当众受了金簪,湖舫上的游人一起哄,也要叫五姐儿只想着化成那春燕,直接钻回家里去。 “三娘同官人恩爱,还不许小妹羡慕了?三娘真真是不讲道理!”三娘还在闺中时,对五妹最是照顾,五姐儿自然也不怕说什么叫三娘不高兴了去。 “贫嘴,贫嘴,若是你三娘我不讲道理,早就不告诉你那罗裙是谁家的,叫你白白羡煞了去才好呢!” 三娘状似是恼了,叫身旁的官人心里一紧,见姊妹二人笑了,方才放下心来,随着一道乐呵着。 小娘子家喜欢活泼些的色彩,五姐儿如今一件儿青楸绿单丝罗的长褙子、着漆姑绿隐纹花罗做了个两寸来宽的边儿,复又着十样锦做了件内里的长袍,下摆处施了折儿。 清雅中透着几分小娘子家的娇俏可人,青青乍访,斑驳过窗,落在肩头,吹起罗衣潋滟,更胜那湖水一汪春碧,也难怪柳词人往昔一见,便要‘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临安之春,真不是乡中可比。”说话的是那借了盘缠带着妻女游湖的外乡人,如今见了临安上巳的盛景,也算是不虚此行。 不远处的一叶细舟里约莫是坐了位左迁的失意人,幸得老友相随左右,鸣琴和曲,传得湖舫中来,虽是望海潮的词牌,却忧愁幽思,端的是给这喜乐日子罩上几分凄凄。 “浣花西子,三潭老月,许人一曲芳梦。清沐楫舟,鸣琴籁水,幽幽敢颂流风。有似入仙穹。苦尘催寒雨,遍落乌篷,心印亭中,桑蚕桃外柳花檬。” “重重不见高嵩。万般皆欲渡,边戍征戎。弦外盛春,临安好景,怎容霜雪张弓。华发告先翁。南国兴旺事,北地难通。曾是兰宫意气,料想就应同。” 佳节同庆的日子,钻进一曲忧国忧民的哀歌,不可不谓是大煞风景。 如今泉州港对外贸易兴盛,临安复又是自迁都前便靠着手工业起来的城市,任是谁人对于此等杞人忧天都空余嗤之以鼻。 乌篷细舟里的人似是感受不到一般,一个劲儿的往湖舫这边凑,琴音铮铮,到底没有半分临安春景的柔情。 “那是方衙内的爹爹,方官人罢?”小舟离得愈发的近,五姐儿这便看清了船上鸣琴之人,“想来方衙内也是如此重感情之人……” 一旁坐着的三娘和官人见此却是不由得蹙眉:五姐儿单纯,只羡这老友之情,却不想想,人以群分,若有朝一日方官人也被官家贬谪千里之外,到时候便是举家流离。 “五姐儿……”三娘想要开口,却被自家官拍了拍胳膊人拦下,回头见官人摇摇头,亦是缄口不言。 爹妈总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三娘和官人决定将这事交给爹妈和五姐儿自己来决定,免得日后后悔,却也白白负了这芳华岁月。 章节目录 第014章 家家户户喜罗绮 经营不善受排挤 天卷山色皆风岚,罗衣绣帕欲寻寒。上巳过后,紧接着便是寒食、清明,朝廷中做官的便将在这假连了下去,也是难得的清闲日子。 “五姐儿,你随着六姐儿些,若是再遇上前番那事,以六姐儿如今的年岁一个人到底应付不来。”当妈的又要打理家中事务,还要天天念着哥儿、姐儿们不出事,难怪华发早生。 “妈,六姐儿如今年岁不小了,自己便能够解决,若是此时不放手,到时候六姐儿嫁了人,还不是要愁?” 从五姐儿能看上方衙内,复又不惧其爹爹可能惹到身上的左迁事,便能知道五姐儿是个顶有想法儿的,想来对小妹的想法和作为是知情的,不过不想横加干涉,由着六姐儿自己去做。 “将来是将来,那些催讨的人可不是好相与的,六姐儿想要学织罗妈也不拦着。” “只是若被那些手上不长眼的给破了相,小娘子家的,将来可怎么办?” 虽说如今社会风尚不忌讳这些,更是有那两位相爷因为争抢以为和离过的富娘子而双双被贬官之事。 左右如今的官人家也好,寻常百姓家也罢,对小娘子家的容貌同那所谓的守节不甚在乎,若是才貌双全,复又腰缠万贯,那便是顶抢手的…… 看着自家五姐儿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当妈的便知道自己劝也无用:“罢了,罢了,如今我也劝不动你们了。” “莫要伤到自己便好。” 五姐儿已经出了屋去,也不知听没听到这嘱咐,至于六姐儿,现在恐怕是已经到了市西坊。 “这是做什么?”成匹的罗被搬到屋外,六姐儿匆匆忙忙的凑过去,却已经是赶不及,眼看着好好的东西被来人往地上一贯。 六姐儿伸手欲要拦下,却被粗暴的推着后退了两步:“你们做什么?这铺面还没有到时候,你们做什么动师父织的罗?” 六姐儿口中这师父,是位约莫三十有余年纪的妇人,最善创新,就连那顶少见的织金罗也做得一二。 李大娘子经营这铺子本是这城西最有名的几家之一,因着官人远戍,幼儿夭折,本身便性子软的李大娘子恍惚了约莫大半年的功夫,叫众家织罗的技艺赶超上来,抢了生意,这才一蹶不振。 “官人不知去向,没有后生,如今李大娘子这般恐怕连借兑的都不肯借给几个铜子儿罢?” “呵,听说你们那织机还日日断丝,该不会是做了什么,惹得机神之怒了罢!” 来人言语的口气便是闹事来的,六姐儿知道李大娘子如今是欠了人钱的,便是报官也用处不大,若是想解此一难,恐怕还要从织罗本身开始。 “走了,收工!”来人闹了一番事,欢欢喜喜回去领赏。 李大娘子拦不住,只在屋中掩面,泫然欲泣,反倒是助长了来人的气焰。 “六姐儿……”六姐儿做事有条理,又是个刚强的性儿,如今见着六姐儿,李大娘子就如同见到了主心骨。 “师父。”六姐儿应了,却没有劝慰师父的意思,“师父,切莫不可如此下去,改日我同师父往乡下去一趟,寻些好丝来,尚且是来得及的。” 早就怀疑这丝的质量出了问题,倒是李大娘子说什么也不信这买了数年的人家会出了问题,只当是自己心不在焉,这才屡屡断丝。 织罗的人却穿不起罗衣,见师父一身短褐,六姐儿打心里不舒服,“明日,师父,切莫不可再拖下去了……” 章节目录 第015章 寻蚕丝三娘助力 免牵连衙内送绮 “今日要与你相亲,怎生不见六姐儿?”三娘环视一周,全家人都在,却偏生不见了六姐儿,心下不免奇怪,小娘子里向来数六姐儿最是稳妥,若说五姐儿不在,倒还不稀奇。 五姐儿没搭话,不远处御园里那插花轿子好看的紧,连轿帘的帷幔都是那织金花罗,是极少见的料子,亦是他们这等人家也买不起的。 “那应当是官家的公主罢?”顺着五姐儿的目光,三娘也看见了那轿子,“这织金的罗,雅致里逃不脱的富贵,真真羡煞了人。” “官家的公主面上富贵,倒不如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家的小娘子过得随心。”五姐儿性子开朗,却也看的通透,“如今我等寻常百姓也能罗衣纨扇,早是官家给的自由。” 自家小妹说的有理,三娘颔首应了,默默良久。三娘不问,五姐儿便也不提六姐儿的事儿…… 都是一家人,三娘也是个急性子,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儿,三娘又道:“五姐儿,六姐儿平素便同你走的近,你可知道六姐儿如今去了何处?” “六姐儿该是同她师父去郊外看蚕丝了。”对于小妹去做了什么,五姐儿清楚的很,只是无人问起时,便全当做无事,口风也实在是严。 “她师父?”三娘愣了愣,“城西的李大娘子?” “听说这几日有人去李大娘子那里闹呢……若不是官人远戍,李大娘子如今的生活,应该是和和美美、同我和官人一样举案齐眉。” 同是娘子家,三娘很能同李大娘子共情,可同情归同情,三娘也没有额外的本事去给李大娘子做什么,“官人前些日子往郊外出了趟公事,倒是看见几家蚕丝出不去。” “若是六姐儿寻不见,或许还能支撑一时。”话说出口,三娘也有些不确定,六姐儿那性子她是清楚的,容不得糊弄。 揉了揉禁步上的玉佩,六姐儿对稍后的相亲有着几分紧张,却还是关心着五姐儿:“六姐儿那性儿三娘还不知道?事事要拔个头筹,恐怕没个一旬是回不来临安的了……” 一双姊妹不再言语,只等着湖舫靠到岸边,二人同双亲一道上了湖舫。 珠帘罗幔,檀香漆屏,到底是掩盖不住小娘子家的祈盼与愁思,五姐儿是个爽朗大方的性子,复又通些词文,也算是周遭有名的才女,难得又这般娇羞的作态。 云履踏波等仙都,青色道衣卷千江,头上更是那时下文人隐客极兴的高桶东坡巾。麻衣素布,配上那锦缎的滚边儿,倒也不显得寒酸,平添几分出尘。 说起来,方衙内如今也好歹是个秀才,再加之如今官家放松了对百姓穿衣、出行的限制,方衙内如此衣着,也没有半分逾矩。 “小娘子很好,只是仆已然有了心上人……” 五姐儿等了这许久,只是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只愣到方衙内都将准备好的一匹罗、一匹绮差人递了上来,才应道:“官人不必皆是,奴明白的。” “还愿官人同心上人早成眷属。”五姐儿心里难受,却还是祝福了方衙内,接下了方衙内按相亲规矩送的这两匹布。 “愿小娘子安康。” 方大人尚且在一个劲儿的同五姐儿的父母道不是,方衙内已然离了湖舫,对着西湖吹那裹挟着春柳青涩气的风,垂着眸子,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只等方大人出了湖舫,才一道离了湖畔…… 章节目录 第016章 子规念归又春晚 夜送旧梦影阑珊 子规声中问子规,离家数载盼人回。月影阑珊游人退,念归念归人不归。最是暮春好景,月色才添凄清。游人归家,便空余下西湖岸畔那一园春色孤芳自赏。 游人有归途,不闻征戍音。当子规啼于月夜,娘子掩烛自泣。非是空山无人烟的忧愁寂寥,却是那邻家小儿温书笑闹之声传入李大娘子耳中…… 将去的地方离着临安城有一段距离,安六姐儿提早便来寻了李大娘子,门口唤了几声师父不见人应,便知道是李大娘子有心事,等在门外良久,未敢打扰。 春风不寒,见月时鸣的几声鸟叫,倒是将愁思落上人心尖,安六姐儿等得有些忧心,轻叩门环,唤道:“师父,是我。” 李大娘子知道依安六姐儿的性子,定然要提早来寻自己,早早便留了门,只是不允而入,断然不是六姐儿做的出的。 “师父?”当年大姐遇人不淑,便是在这般春夜被凄冷的月色险些带走了性命,安六姐儿愈发担忧起师父来。 叩门之声愈发大了几许,这下儿倒是叫邻居从院子里探出头来,见是安六姐儿,长出了口气道:“李大娘子早便等着,门便是为你留的,叫我见了你就唤你进去呢!” 还未及六姐儿回应,邻居便自顾自的感叹起来:“你是李大娘子的徒儿罢?可好好陪她说说话,唉……终究是个可怜人。” “嗯。”六姐儿应声儿,方要说些什么,便被邻家娘子推到了门口。 还没给六姐儿反应的机会,后者便轻推开门,将人送了进去,“快去,你师父想来是心情不好,若是能得小娘子家陪着,谈谈心事,许是能好上些。” 并非所有人皆是那等落井下石的小人,寻常老百姓之间更多的还是能帮则帮。 更何况当年李大娘子家兴旺发达之时,也没少同邻家分享好东西,若是此时随着旁人来踩李大娘子一脚,倒是邻家的不是了。 “师父……”已然被送到了师父院里,也不再有什么合不合适打扰的顾虑,安六姐儿缓步蹭到了师父身旁,轻言唤了一声。 安六姐儿和邻家娘子进门时李大娘子便听见了二人言语之声,现下已然息了泪意,将烛火燃了起来——作为师父,李大娘子不能将自己的憔悴和颓唐全数推到徒弟身上。 六姐儿只唤了方才那一声,便不再言语,做到师父身旁,对着那忽明忽暗的烛火,二人良久无言。 银光洒满了墙头,在地上铺出一面镜子来,将二人的影子描摹。那月光好似穿透身心,叫人在暮春的季节里,仍旧觉得清寒。 李大娘子的心事随着月光浸满整间屋子,而安六姐儿却已然靠在师父身上睡着,讲徒弟靠到一旁的瓷枕上休息,李大娘子空余下几声叹息。 邻家的灯烛熄了,月色也愈发猖狂,只叫李大娘子整个儿床榻都都沾满了自己的影子,方才扭过身去,静悄悄的开始退下…… 那棵桃树的影子终还是被印到了屋中,李大娘子看着那斑驳的影子,在心里头只起罗来——那时候官人尚在,归家便替自己操劳事务,养得一双柔荑,没有半分能挑起丝线的干糙。 再后来,官人离家一月,自己便有了身孕,十月怀胎,却因愁绪引得孩儿体弱,早早夭亡…… “师父,你昨夜没睡么?” 章节目录 第017章 春蚕辛勤织华年 三月缫丝不求闲 面前这长车四周帷幔,顶上盖棚,虽不比那公主乘的插花轿子来的舒适、华贵,到底也是能遮风避雨。 说起来‘长车’还是皇都迁到临安以来才有的东西,对于那买不起马车的寻产百姓家来说,也着实算得上是个方便出行的新奇玩意儿…… 寻常百姓无论是按时辰租来,又或者是以天计数,贵虽贵了些,到底不会是那担付不起的奢侈物件。 “师父快上车罢……”李大娘子一夜未眠,眸下弯了半月牙的黑,看着便没精神的紧,安六姐儿是真担心自家师父的身子。 所幸五姐儿特地将自己存的那几贯铜钱提前塞给了六姐儿,叫现下里师徒二人能有这长车来乘着,也能休歇一二。 知道这长车要不少钱来,李大娘子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心中不忍的紧:“六姐儿,不必的,我们走着便是,何必这般破费?” 安六姐儿知道师父的心思,不由分说将人塞到了马车里:“师父可以问问,我可是今早才租的这长车?” 知道拗不过自家徒儿,李大娘子无奈笑笑,甚是和六姐儿心的阖上眼,闭目养神起来。 微眯的眸子隐约看见六姐儿笑着,李大娘子也笑得舒心,许是真的有几分疲倦,不一会儿竟也真的睡着了。 清风带着远处的花草香穿过帷幔,一个劲儿的往长车上二人身上栖。六姐儿昨晚睡得香甜,现下里正愁那精神头儿没地方释放,将半个身子伸出帷幔去,探头探脑的。 暖日熏人,不远处便是一片桑树,安六姐儿知道是寻到了第一家养蚕缫丝的农户,这个时节正好是春蚕结茧之时,蚕丝的质量如何,一眼便能明了。 复又向前走了一段,一间似有人烟的屋子便映入眼帘,安六姐儿急忙唤师父起身,二人一道下得长车,直奔着那屋子而去。 “六姐儿慢些,平日里也不是这般急躁的性儿,今日这是怎么?” 如今见着这养蚕的人家,安六姐儿便如同看见那救命恩人一般,只想着扑过去,早些解决了困扰师父同自己的难题才是,一时间也有失平日里稳妥形象,直拉着李大娘子疾步快走。 听闻师父那话,六姐儿的步伐当即便慢了下来,面上一羞:“师父莫要打趣徒儿了,如今早些解决了这蚕丝的问题才是。” 蚕丝的质量是一回事,没有官人帮衬,自己如今要操劳家中事务,洗衣做饭,手上起了茧子不说,更是粗糙许多,早就不似当年。 可见徒儿这般喜悦,李大娘子终是不好说什么叫人坏兴致的话,只把想的埋在心里,暗自喟叹一声。 六姐儿如今正兴奋着,自是听不见师父那微若飞蚊的叹息,直等到看见那被放在竹簸萁里的蚕茧方才彻底笑逐颜开。 此情此景,也当真是应了那句:欲问桃花几千里,春风鸟语浇心醉。管他金银数万缠,一朝破茧可翩飞。蚕、蝶有破茧重生之日,安六姐儿见了,便只觉得师父的织罗铺子,腾飞的日子亦是指日可待! “不知二位娘子来此,可是要买这蚕丝?”二人没停留一会儿功夫,便打屋里走出来一位约莫二十有余的娘子,看见二人打扮,心下便知是蚕丝生意送到了门上。 李大娘子颔首应了,只是这蚕丝的质量不光要看蚕种子,也得看抽丝剥茧人的本事如何…… 章节目录 第018章 缫丝剥茧三千載 锦绣华服丝路开 “二位娘子勿需担忧,这次蚕、软蚕我们是断然不会缫丝充数的。”似是看出了李大娘子的顾虑,这养蚕人家的娘子笑道,“皆是长久的生意,何必因着这点蝇头小利闹得不愉快?” “我们家中做这缫丝的活计也要有几代人了,若不是老人年岁大,不好将东西带到临安城里头去卖,也不至于落得个无处销卖的下场。” 养蚕人家的娘子也是给出了足够的诚意,显然是希望能够做得这单生意的。 “都是极好的蚕种,暖种、收蚁、上簇,无一不是在最合适的时辰里头。”这娘子家回身唤儿女拿出些缫好的蚕丝来,递与李大娘子看。 周遭不少人家早就将蚕丝送到临安城里去卖,便是质量再好,这些蚕丝也只能滞留在手里:“皆是熟能生巧的活计,少有什么结节在上边,娘子大可看上一看……若是和心意,再买来也不迟。” “早些年没有这么多人家做养蚕缫丝的生意,便也好生活些,这些年来已然很少能卖到泉州港那边去,同外邦人做生意,到底不同曾经那般好卖。” 也不消前者说些什么好叫李大娘子和安六姐儿下定决心选择今日这丝的话,好歹这丝拿回去尚且需要处理、精炼一番,只要这丝干干净净,韧性能比之前那动辄断丝的线好上些许,李大娘子便能满意了。 如今手里的铜子儿有限,花起来总也不好大手大脚的,虽说这丝的质量同人的手艺都还算得上是不错,二人却也不得在乎这花出去的钱会不会打了水漂。 桑沃蚕肥,做工的人也细致的紧,缫出来的丝便光滑白净。似是活该安六姐儿和李大娘子好运气,未走出来多久,便遇到这合心意的丝来。 二人没急着定下这丝,只是同那养蚕的娘子攀谈起来…… 珍珠苍碧翻涛隐,清风拂面送知音。一望千山桑蚕林,短褐旧衣果辛勤。李大娘子同这养蚕的王二娘子一谈如故,从这缫丝的几千年,叹道临安罗的鼻祖——越罗。 你一言,我一语,对于官家的英明、临安的兴盛,皆是赞不绝口。提到这丝罗,更是不尽的骄傲意。 “双林的绫、吴越的罗、再加上那千金的锦绣,天青的瓷器,不只是官家喜欢的紧,便是从泉州港送出去,顺着到海外,更是叫他们那些没见过的喜欢得紧……” 无论是周遭的倭国、高丽,又或者是远些,叫王二娘子都叫不出名字的邦国,皆是不如如今的繁盛富足,百姓心里自然带着几分看不起在。 王二娘子又是个善言语的,张口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听说那些贾人,可是得盆满钵满,官家也是借此得了不少税钱去。” 自家师父同王二娘子没个停歇,安六姐儿干脆也不再光听着,仔细打量起那些蚕茧同缫好的丝线来,算计着出多少贯铜钱买下来才算合适。 “我们这些丝罗的衣裳,到了他们那里,恐怕更是穿不起!” “本就该是如此,我大宋的好东西,哪里容得旁人糟蹋?” “岂止如此?”王二娘子谈的激愤,一时间顾不得什么文雅,只叫屋里头的官人都探出头来。 你来我往的言语之间,二人聊得愈发投机,若不是旁边还站着安六姐儿,恐怕只叫做师父的忘了此行的目的。 章节目录 第019章 山岚又起不见月 欲待云开清霁悦 “我给两位娘子一个价,管叫你们满意。” 许是因为投缘,再加上这往来运输要买丝人自己解决,王二娘子果真给出了个极合适的价格,这笔蚕丝的生意便算是谈得妥当。 蚕丝既然定下来了,师徒二人便需要思考如何带回临安城的铺面里去,做织罗前的煮丝、浸泡的工序,遂是辞别了王二娘子,顺着来时路而行。 不同于之前的紧迫,寻好丝线的回程路显然是轻松不已。做师父的终于成功将本要租长车的徒儿拦了下来,二人从卖丝的王二娘子家借走一驴一马,这便骑着上路…… “师父,铺面眼看着便要到期限,这夏日也眼瞧着就到,那些罗衣的买主儿和成衣铺子恐怕已然订好了人家,我们赶紧些或许还来得及。” 把马让给了师父,安六姐儿斜靠在驴背上,分析的头头是道:“师父,我们还是将这马给人家还回去,早早租了长车回临安……” 话说到一半,六姐儿又想出了些新法子来:“又或者直接到附近能租来车马的地方去,直接将蚕丝拉回去才是!” 比起安六姐儿迫切的模样,做师父的好像反倒不是那么担心——倒也不是因为胸有成竹,实在是李大娘子几经打击,如今现实的紧,对未来没有什么翻身的奢望。 可身为师父,李大娘子也不想耽误了徒儿去。六姐儿是个死心眼的,认准了便鲜少有改变的打算,叫她改认个师父,怕是比登天还难。 就是这叫人矛盾的当儿,李大娘子的心思便是听天由命,若是赶得及便赶,赶不及便也顺其自然,没有应徒弟的话,只假寐起来。 “这不纯纯摆烂么?”靠在窗边摆烂的人儿也不知是在念叨自己还是书中人,可这内容实是吸引人,安霁打了个哈欠,又继续把故事读了下去。 “师父?”别看李大娘子如今算不上年轻,可在徒弟心里头,还和那没长大的孩童没什么两样。 话讲出口,半晌儿没听见师父回应的安六姐儿一眼便看出师父是在装睡,谁人家入眠的人儿,还能死死攥着那马缰绳,一身紧绷,生怕给自己掉下去了? “罢了……”无奈的叹息中带着几分笑意,也不知这师徒二人谁更成熟些。 在王二娘子处留宿一夜,这山间今晨便起了雾,如今叫那太阳一晒,四处漫散着蒙蒙的亮色,更是含着些许青浅的光晕,当是将那满山翠色,俱数揉进了山岚。 走走停停,这云雾也随着师徒二人一道蹭到了临安城。去时尚是紫霞红云送春晓,碧岸青天炊烟早的西湖晴日,倒叫人想不到这欢欢喜喜回来,却是云霭霭藏银月半弯,风萧萧推乱浪三千的风月夜。 “是李大娘子罢?”方才到了巷口,师徒二人便被一身麻衣短打的人拦了下来。 来人一脸横肉,借着这萧条的光线,当真像那趁着月黑风高,方才杀人放火回来的模样。 师徒二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李大娘子怀里便多了一张交子,转眼来人就已经到了身后,声音从大路传来:“这钱你收着。” “这东西……” 不同于李大娘子还没回过神来的恍惚,安六姐儿更警惕几分:“你是谁?” “是我们织坊刘官人给的,收着便是,小娘子家问那么多做什么?” 章节目录 第020章 好事应结善恶缘 素丝在手纵横间 来人转眼隐入不远处夜市中的人流,空留下安六姐儿站在原地,看着师父手中那张会子不知所措。 “师父,这,这会子该不会是什么来路不明的罢?” 李大娘子在市西坊那铺面可谓是占在最绝佳的位置上,不知叫旁人觑视了多久,现今自然会有落井下石的有心人。方才那人一看便不像是什么好人,做徒弟的不免心生怀疑。 “师父?”自家师父依旧沉默着,应当是在思考着这问题,只是良久依旧没个回应。等到回忆起方才师父听见那刘官人之名时的反应,六姐儿紧接着道,“师父莫不是认识那人?” 安六姐儿这一猜倒是猜到了点子上,这二人非但认识,刘官人家那位娘子还同李大娘子师出同门。 “每日操劳,方才有了孩儿便害了病,不久竟一命呜呼。”李大娘子想起旧事,心头也不免酸涩,“当年我这铺子的生意还不错,便将那孩子当做自家孩儿,平日里能帮便帮上一二……” 也难怪李大娘子如今能遇到这么多肯伸手帮上一把的人,却原来皆是那份在富贵时依旧怀在心间的善意使然。所谓‘好人有好报’想来莫过于此了。 “可是方才那人?” 明白徒儿的意思,李大娘子喟叹一声,皆是些抱团取暖的可怜人:“是在刘官人家做工的人,被他女兄从火里救出来,无处可去,便留在铺子里做帮工。” 小巷里昏暗,不似大路那般灯火通明,安六姐儿适才更是紧张不已,没有看清那人如何模样也实属正常。 至于李大娘子,当年相助之时就没想过回报,便也料不到刘官人会在这时候伸出援手…… “师父,这是还有一封信罢?”借着灯火,安六姐儿看见有东西从师父手里掉到地上,眼见着便要被师父踏上去,忙蹲下身子去捡了起来。 接过那信,李大娘子也没避讳,当着徒儿的面便看了起来,只是后者懂礼知事,只静静站在一旁,想着等师父看完那信后,可会有什么要自己去做的。 对于这信上的内容,安六姐儿固然是好奇的,却也明白这是师父同那刘官人之间的私教,自己不该掺和,便这般矗在原地良久,看着师父盯着那薄薄一张纸,半晌儿方才开口。 “收着罢,近来若是有需要便去支取。”将那张面额不小的会子递给自家徒儿,李大娘子领在前头,奔巷子深处走去,“改日生意好些,再将这会子加倍还回去便是。” 不知道那信上写着些什么,但安六姐儿知道,师父这是有了重头再将这织罗铺子做起来的心思,作为徒弟,心下里自是欢喜。 攀窗不识字,照屋常饮墨。李大娘子方才燃起那烛火,明焰就摇曳着倾斜身子,想要凑过去看看那信。只可惜前者没给留机会,转身将信收进了木匣子。 月华顺着木匣子缝隙钻进去偷阅,又将那信上的话念与了清风,只引得那烛火猛地跳了两下,似是被那信笺上的言语感动的抽噎。 没有什么逾矩的言语,亦没有圣贤书里的大道理,信上的内容甚至是些连挚友之间的心照不宣都算不上的话。只是两个遭遇相似,却一直怀抱曦月明朗之人坚持下去的约定。 云流千尺缠丝语,善意一腔搏风雨。只叫那桃香蚕韵,顺着那朗月明烛,化入这经纬一曲。 章节目录 第021章 千丝万缕凭涛沸 更胜烟柳湖岸垂 无以狂风抵岸涛,白浪釜中卷沸潮。此乃是生丝变为熟丝不可或缺的过程,看起来不起眼,却也和后续每个步骤都密不可分。 横纬竖经,这一匹罗要几十米,幅宽却远比不得长度,因而才要摸出好的丝做经线,差些的便拿来做纬线,属实也是因着对丝韧性、均匀程度的需求上有所差别。 小娘子家聪明的紧,同师父学了不久便能帮上大忙,方才将这丝运回铺子里头,就已经按质量好坏分好了经线、纬线,如今只将待那分好的蚕丝放到沸水当中,叫蚕丝脱了胶去。 “时辰差不多了。”李大娘子收拾着一边剩下来的草木灰,也没忘了计算着时间,“取出来放到清水缸里,把这些纬线放进去煮罢。” 用那极长的竹夹子把蚕丝从沸水中夹出来,放到一旁的清水缸里继续浸泡,安六姐儿抬头望向师父,“师父,如今快要入夏,应当六七个时辰便差不多了罢?” 看得出徒儿有些急于求成,可这蚕丝若不在一开始好生准备,往后粘在一处成为结节,便不只是耽误功夫,更是把那蚕丝白白浪费。 “还未入夏,这蚕丝多浸泡几天也好,三日过后再说罢,莫要在这短短几天里头着急。”既然已经打算重新来过,便要一步一行,没必要图这三两日的省事。 “师父说的是。”将煮好的丝全数淹没在清水缸里,安六姐儿帮师父锤了锤腰,又道,“他们现在那些技术对于师父想来是不难,若想要叫人来买,还应当要细致才是。” 听着徒儿的话,李大娘子点点头——要不说这徒儿叫她满意的紧,之前自家兴旺之时也不是没有收过学徒,却皆是因为她的手艺好得利,从不思考这罗同临安城之间的千丝万缕。 这几日自家师父总爱愣神,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安六姐儿只将一旁分好的纬线捡了起来:“师父?” 等到自家师父回过头来应了声,六姐儿这才问道:“这纬线现在放进去么?” 清风乱逗卷烟云,腾起三千古氤氲。扶光顺着窗棱攀进屋子里来,带着那故友一道,托着水雾染出一片神秘,似是要将自黄帝为始的这段画卷绣出属于大宋的新篇章。 “小心些手,免得伤了去。且莫急。”为师为父,六姐儿便同自己孩子没有什么两样,做师父的处处小心,句句提醒,生怕自家徒儿伤到。 只可惜做师父的光顾着徒儿,却没注意自己脚下,所幸在险些被绊倒之前,叫徒儿给稳稳扶住,否则恐怕是要跌进沸水里头去。 “师父,小心!”安六姐儿有时候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那稳重些的了,师父都已经是有孩儿的年纪,倒比自己还毛躁几分。 对着自家徒儿笑了笑,做师父的属实是不好意思的紧。安六姐儿见此,忙道:“师父无事便好,是徒儿不想着将东西收拾好,便匆匆忙忙急着煮丝,这些东西也合该好好清理一下才是。” “是师父自己不小心,这东西放着师父来收拾便是。你且去把之前那些丝整理一番,将籰子和翻丝车腾出来,眼见着不日便要用。” 这边煮丝尚且需要一刻的功夫,师徒二人趁着这机会开始收拾起来,临街的铺面无人看管,倒是引得来往百姓好一阵议论。 “当年李大娘子这罗可是远近闻名的质优价廉,如今……” “可惜,可惜啊!” 章节目录 第022章 好地界惹人来妒 乱风雨敢问前途 “我家老爷来收这铺面了,赶紧收拾清楚离开!” “哎呦,这是从谁家听说了不成?” 一双来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羸,皆是铺面主人家雇来的,见李大娘子师徒二人如今正打扫着,更多几分猖狂,“倒也算你们有些自知之明,省的我们动手,闹得都没面子。” 手中尚且捧着那从籰子上取下来的旧蚕丝,听闻此语,六姐儿直接便愣在当场,继而从自家师父处收到一个大可放心的眼神:“你继续收拾就是,这边师父来管。” “依之前定的,这半年的钱也该赔与小女子罢?”出乎做徒弟的想象,李大娘子反应镇定的很。 来人闻声嗤笑,掏出个布兜来往桌案上一甩,面上愈发轻蔑:“不过是几个铜子的事,我家老爷可不缺你这些。” “我家老爷也不是那不容人的,给你们三日,若是三日之后还占着这铺面,到时候和你们对上衙门的可就不是我们老爷这么好说话的人了。” 达成了此行目的,二人顺着来时的小巷回去复命,只留下满街巷看热闹的人和戏台中心的师徒二人。 安六姐儿手里依旧在捧着那些旧丝,单单站在清水缸旁看着师父,甚至什么也没有说——师父何必要同那些见不得人好的妥协? 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话说的确实不无道理。不是所有徒弟都会同安六姐儿这般,与师父共患难。育人万千,属实少不了遇上三两个自私的。 “刘官人家铺面旁有个便宜些的铺面,若是你我二人皆忙之时,也能有个人代为照看。”当师父的自然猜的到徒弟心里想着什么,笑着解释开。 “快去收拾收拾罢,便是我们不走,有人高价租下来这铺面,到时候更叫我们来不及寻个合适的临街门面。” “还是昨日刘官人在信中提醒,有人看上了这铺面的好位置,否则要打我二人个措手不及才是……” 所幸师徒二人皆不是那说一半藏一半的,也免得平白生误会。将话说开了,李大娘子便带着徒儿继续收拾要挪走的东西。 “还当这所谓的李大娘子有什么傲骨呢,也能叫老爷专门雇了我们来……倒是可怜了她那徒弟喽,跟了这么个师父!” 个子矮几分那人手里正掂着扣下的几枚铜钱,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小巷中回荡:“省事还不好?也省的最后闹到官府去。” “至于她那个徒弟,自己不懂看人,跟了这么个师父又赖得了谁?”叫铜钱儿在手指上转起来,复又挑到天上,这才接回手里,“正反?” 高壮些那人没应,扣下铜钱这事儿多少有些不地道,只是也不在自己该管的范围之内,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参与。 “家里有只河东狮?”小个子也斜着眼,将手里的铜子儿藏到自己的钱袋子里,“她这徒弟是安家的六姐儿,那安家也不是穷苦人家,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家事罢!” 低着头行路,全当做没有听见那夹杂在铜钱反复碰撞声中的言语,高壮些这人走着走着,便走到同小个子相距五六步远的地方去了…… 这小个子还总学着文人墨客去那净慈寺,只是不同于后者,单纯去烧香拜神。倒是不知手里扣下那些铜钱昧不昧良心,那些香烛又多么像是个笑话! 碎银崩溅西湖沸,往来善信多为财。雨水浇得满地泥泞,叫未携伞的师徒二人一时间狼狈不已,倒是西湖畔净慈寺里的人,没有少去半分。 章节目录 第023章 蝶衣粉面飞花令 却把换取好功名 “青风两不移”酒意微熏,席间雅令也进展到了自作的时候,“蝶蕊芳荫处,青风两不移。” 酒眼见着快要见了底,众人便从饮酒助兴,转到赋词吟诗上来:“仁兄这‘移’字虽有青青同清风缠绵不绝之情,可到底有些萎靡,叫这暮春风华沾染了几分尘俗气,何不用‘齐’替之?” “不好,不好……”方才吟出此诗之人连连摆手,“虽说‘移’字不妥,可仁兄所说‘齐’字亦是将原本意中的同行,化作了相争攀比,有失春日绵绵。” “仁兄说的是,是鄙人考虑欠妥。” “无妨,无妨,诗词无以高下,鄙人也是破了方才吟名家词作的规矩,终归是鄙人浅陋……”红纱挂面,眸无定止,大拟是有些醉意攀入心头,此时微风解意,清醒不少。 杯收递盏,摇晃着作揖,作诗之人赔笑道:“鄙人有些不胜酒力,以茶代酒,此一盏全做坏了诸位雅兴的赔罪。” 本就是风雅意趣,在坐无不是当朝雅士,自然不会同那酒桌之上大快朵颐之人一般,具是应了前者推辞之语,“仁兄莫要过谦。” “也是吾等吹毛求疵些……” “不若‘离’字如何?”说话之人眉眼端方,如松玉面,却原来正是不久前才拒了安五姐儿婚事的方衙内。 “又或者将后两字换做‘若离’,若即若离,正如君子至交,却无缠绵小意,柔而不蔓,依而不附。” 方衙内此言一出,众人皆捧杯而愣,“离?” “两不离……青风两不离?” “蝶蕊芳荫处,青风两若离!”方才作诗那人因着凉茶下肚,彻底叫杜康梦中唤,已然双眼迷离,却还是因为方衙内这一句清醒过来。 “妙,此句妙!” “诸位仁兄,青风两若离,当真是妙哉!” 飞花令接的是‘青’之一字,西湖暮春远山近岸,皆色青青。既不违反规则,复又更给青山、细柳添上几分灵动的生气,确属难得。 有此妙句,众人自然皆是赞叹不已,倒是方衙内好一阵自谦,叫众人皆以为这小衙内将来必然大有所成。 “虽说仁兄心寄风雅,可怎生负了小娘子家一片心意?”有些人想来是醉了,也不知怎么,竟是将寻产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放到了这般时候。 “若是鄙人没记错,仁兄应当没有什么心上人……为何要拿这借口拒了人家安家那位小娘子?” 方衙内良久未语,只叫众人以为是惹了前者不愿,忙在中间劝和。 “小娘子、小官人家的事,我们这些人掺和什么?” “就是,来,酒满上,鄙人没本事,接不上!” “这酒都叫仁兄喝去了,哪里是接不上,怕不是……” 众人一直注意着方衙内的面色,却只见后者一口酒闷了下去,呛咳两声,这才道:“家父友人左迁,恐怕要牵连不少人,如是应了,便要害了人家小娘子。” “若是有朝一日,鄙人能得了功名,再做打算。” “我又不怕!”适才佯醉开口之人眼色使了许久,还是没能拦住一直藏在柳树后的安家五姐儿,“这算得什么借口?” 罗衣春风两若离,素面柔花引春蝶。众人见了安五姐儿,这才知道方衙内口中那句‘两若离’是有来处的,只有满眼是那人,方才能句句不离题。 章节目录 明天更新,抱歉 写别的东西来的,因为是帮别人写,还是之前写的比较多(所以容易词穷),但是方向完全不一样(不是小说、诗歌或者散文体这种我擅长的)的东西,就一个大方向,一白天都在思考怎么开头(还是我不了解的方向),然后脑子一下比较乱,心情比较烦,保证不了质量,明天更新,抱歉真的抱歉! 《一梭千载》明天更新,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24章 改门换面别故事 万事齐备待丝怡 “小心些,莫要碰坏了。”师徒二人并没有耗到最后期限,翌日便将织机拆分开,往不远的新铺面里运。 “这铺面比之前那处便宜不少,以之前三个月要的钱,便能租上大半年。”趁着擦汗的功夫,李大娘子和徒儿说着,欢喜之意从眸子里迸出来,融进周遭春色。 织机的部件是靠榫卯拼接而成,也是李大娘子家传了两三代的宝贝,不仅拆装熟练,更是珍惜的紧,除却同徒儿言语,全程都没有错眼睛的盯着每一个部件的去向。 “李大娘子今日便搬过来怎不知提前同我说一声,也好叫人帮忙。”铺面里的东西不少,往来搬运也免不了一阵喧嚣,这便叫刘官人闻声从铺面探出头来。 只是刘官人也没想到,从自己听说有人看上那铺面,到对方下手租下来赶人,竟是不过三两日的功夫。之前那处铺子有不少李大娘子和自家官人间的记忆,现如今说起来,也叫人唏嘘不已。 事已至此,刘官人也知劝慰无用,便只招呼着在自家铺子做工的前去帮忙。本以为要两日才能有个大概的活计,愣是在日落之前,就已经办得妥当。 平日里繁杂的事务,容不得二人坐下来寒暄客套,打过招呼便忙起各自的事。 刘官人家的铺子这些年来愈发平稳起来,只是家里尚有体弱的大姐儿要养活,没个十年八载的,断然是得不了清闲。遂是没日没夜的做工,索性把家安到了铺子里住下。 至于这边张罗了整日的李大娘子,亦是得不来休息。这东西虽是搬过来了,却还要人一一恢复成原样,属实免不了好一番折腾。 “三十五片……”到底是手里的银子不够,雇不起什么人,李大娘子将能拆开的全数拆开来,甚至连这竹箸交互而成的籰子都要分成六片叫人搬运,显得不那么庞大,便能省下些许钱来。 虽说这竹箸算不上太难寻的东西,可若是现在去买来,且不说大小是否合适,在李大娘子心里,又是一笔不少的钱,心下里不免着急:“怎生会少了?明明方才送到的时候我数过一遍才是。” “师父,您手里尚且拿着一片在数东西用。”到底是安六姐儿靠谱,早便熟悉了师父的习惯,听见那‘噼噼啪啪’的敲击声,抬眼就看见师父手里那片竹箸。 也难怪李大娘子一身本事能因为家庭变故便带着这织罗铺子一蹶不振,却原来一半要归结于这性子。 李大娘子教徒弟时不知道留一手,自己做事虽说手巧,可心着实不算细。没了官人的帮衬,又遭了失子的打击,也难怪落得如今地步。 柔声应下徒儿的话,只叫六姐儿心中又叹了句师父的软性儿,这才一道忙前忙后。直到晚些时候,随着师父回家,便沉沉的睡下。 夜烛惟映不眠影,画栏应是三更月。不敌桂风秋霜寒,偏及别离再圆缺。望向床上徒儿恬静的面庞,想起那一次次相护,李大娘子也不免迷茫。 “我也不瞒着李大娘子你,是你当初那个大徒弟。” “她……”记忆中,自己倾囊而授,只是大徒弟确实没有这天分,学得慢,也不甚上心思。 “还不是有那来临安的贾人,非是那高句丽便是倭国的,要给她不少钱学这织罗的本事。” 檐上新燕筑,春已另从头。李大娘子还是决定放下曾经,如今的六姐儿就只是六姐儿,大可不必因为自己过去的遭遇,便有所保留。 章节目录 在读资料,有个小问题需要印证一下,明天再更新,抱歉 在读资料,有个小问题需要印证一下,明天再更新,抱歉 《一梭千载》在读资料,有个小问题需要印证一下,明天再更新,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25章 翻丝绕籰定沙盘 花罗织机纳山峦 “哗啦……” “哗啦……” 青丝送桃香,一缕千里霞,茵茵芳草色,札札机杼语。市西坊这边多的便是私营的织造铺子,清早起来就热闹的紧。 师徒二人便也迎着鸡鸣起身,早早开始忙起来,顺清水缸里先将浸泡好的丝线捞了出来。 “小心些,莫要损了丝线。”李大娘子恐怕只有对织罗这么上心思,旁的事哪里有过如此计较? 做徒儿的自是应下,开始小心翼翼的将成捆的丝线延展开来,检查清楚没有粗糙、结节的地方,才往翻丝车上面挂。 忙着的时候可不敢有半分差错,直到挂好一捆丝线停下来,安六姐儿方才同师父赞了一句:“师父,这丝当真是要比之前的好上几分。” 抽出丝线的头儿,寻了那平纹绞绕在籰子上,六姐儿生怕出了一点儿错漏,叫这顶费工夫才寻来的好蚕丝损失了质量去。 做师父的还在调整着适才在刘官人帮助下拼装回去的织机,仍旧不忘回头叫徒儿上心:“慢慢来,如今期限不那么急,唯有开头这些准备做好了,方能叫后面织罗不会被耽误。” “只有织出来好罗,才对得起买罗的人,对得住这份手艺。”徒儿也不是头一年随着自己,李大娘子到底还是放心的,只是昨晚萦绕在心头的烦恼,叫人抛却不去。 师父自打那日收到刘官人的信,便有些异常的情绪在,六姐儿不知道既往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奇,叫师父一再伤心,只想着将手底下的功夫再做的好些,对得起师父,也对得起自己。 应了这一句句念叨,做徒弟的手下更精细几分,把手里的东西当那金丝玉珠,珊瑚玛瑙般宝贝着,生怕损了半点。 直到这边将成捆的丝全数套到了翻丝车上,李大娘子也将织机一处处检查好,没看到半分磕碰,师徒二人丝毫不敢寻闲,继续忙活着下一步的工序。 将那足足百三十八的籰子放到沙盘里头,前前后后摆到位置,好做固定,也方便接下来去往那高高低低的经杆溜眼儿里头穿。 眼见着晌午时分,草草用了饭,师徒二人顾不得累,又分头把这蚕丝往牵丝车上引,虽是口中说着不急,每日里却还是能多做些便多做些。 只可惜,操劳了这一整天,师徒二人还没把这开头的些许步骤搞完全,就已然累的连指头都不想动上一动…… 直到那紫云劝归的酉时,不少尚要经营夜市的铺子先行关了门,市西坊不再那般喧闹,刘官人登上门来寻李大娘子,往自家铺面里帮忙打理一番那花罗织机。 “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这处用的久了,有些磨损的厉害,替换下去便是。”李大娘子果然是精通,一眼就看出问题来。 刘官人谢过了友人,对于前者为何不知如何修理这织机,二人皆是心照不宣——芳娘在时,打理这织机可是仔细,要不也不至于这些年来,头回出毛病…… “往后有机会,我将这部件拆开来同刘官人讲讲罢,这织机若是伺候不好,哪里能叫罗织好?” 李大娘子说罢站起身来,那双潋滟里又罩了纱般的眸子像极了西湖,却也满是岁月染上的红丝,等目光扫到织机上尚且没有织完的花罗,李大娘子又没少了颔首赞叹。 远山青黛眉上点,不敌烟罗团花间。这烟色牡丹芙蓉纹花罗大方的紧,山河风貌春色锦,全数被这一梭一线织进尺方的罗里。 章节目录 第026章 打蜡滑丝穿经纬 绞边综片首齐备 安六姐儿现下里就连从清水缸里头将籰子捞出来都要思考思考,生怕叫师父被自己打扰到,影响了那绞边综的准备。 轻轻落步,一双手捧着那浸满了水,缠在籰子上的丝线,六姐儿甚至不肯让那水‘嘀嗒’到地上,惊到需要静心做事的师父。 抬起头来看着自家徒儿,李大娘子只觉得可爱的紧,不免轻笑出声:“六姐儿,不消那么小心翼翼,师父织罗织了多少年,只要不同你言语,自然是数的清楚。” 看得出六姐儿生怕弄出半点声音影响到自己,做师父的手下数好二十六之数,这便趁着自己不用因为数错而重新数的当儿,同徒儿谈上了这两三句。 自己的心思叫师父发现了,六姐儿颇有几分不好意思,默默颔首,忙是转回头去摇起纡来。 等到李大娘子那边的绞边综何时搞得妥当,师徒二人便可以牵上经线,做织罗前最后的准备。 这进度听起来是足够快,只是此时距离搬到这新铺子已经过去了至少三五日,算一算,也属实不短,眼见着就要到四月的夏日里去,难怪二人片刻不敢耽误。 “听说李大娘子那织罗铺子搬来了这边,早些年总要绕过半个市西坊才能买到,如今倒是容易了……”黛眉朱口,满身尽罗绮,若是只看这些,还当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娘子。 只是手里那条平磨螺钿和彩绘并存的漆器木尺,显然暴露了这娘子的身份——这娘子自己经营着市西坊里一家销量不错的成衣铺子,是真真靠着自己手艺赚了大把银子。 “可惜这李大娘子的罗,如今是既不占花样,也不占价廉,你便是去买来,做成的衣裳也未必讨喜。” 同行的娘子喟叹一声,“也便是你,只惦记着质量,还要这罗,否则李大娘子这铺子,怕是已经做不下去!” 听着友人这话,手里拿着木尺率先开口的娘子不过莞尔一笑:“买衣裳还是要穿着舒服,哪里只能图华贵?这罗衣要的便是那份典雅的禅意。” 临安城不少文人墨客常与寺庙众僧道论道参禅,如今花哨的罗早不如前朝那般讨喜,倒是素雅的横罗,才叫人买得更多几分。 成衣铺祝四娘子这话,叫同行那娘子家不由得羞赧起来——自己这褙子滚边上又是彩绘又是印金,虽也是现下颇为时兴的样式,如今想来倒是显得浮夸。 “回来时我去看看罢,只要质量在,便是不做成衣去卖,也好买来自家穿。”祝四娘子能够如此,虽脱不开这么多年的交情,也确实是为这好料子唏嘘。 素丝织纤纤,往来人念念。应是三春后,尤作旧衣衫。想要织出这罗,说来并不算难,可能在萧条时,依旧不改精细,确称得上一份难得的坚守。 皆是凭手艺吃饭的,祝四娘子有余力便伸手搭救一把,也算不枉从僧道口中听来的慈悲,更是寻常百姓间不为金银迷眼的良善之心。 “六姐儿,去东南角那木匣子里将蜡块给拿过来,今日把腊打上,便可以休息一番了。” 可算是忙完了手边的事情,眼见着徒儿那边也已然将摇好的纡管放进装满水的木盆里,李大娘子开始安排起后续的活计来。 “上了腊,便能叫这丝平滑些,免得到时候叫枷身线卡断……” 橙暮铺染在经线上,将师徒二人的模样当做花纹印落,好不温馨。 章节目录 第027章 暮春絮柳赛雪飞 昧心做事倒逞威 “咳,咳咳!” 看着自家女儿这浑身不适的可怜模样,当母亲的心疼的紧,可任谁能想到安家五姐儿那么个活泼性儿,竟然会叫这区区一个柳絮给害得连门都不敢出? “明知年年这个时候都要不舒服,还忙着出门去做什么?”本身就咳嗽流涕,五姐儿还风风火火的也不知要往何处去,只叫人无奈。 趁医者尚且没有来,当母亲的将女儿上下打量了一番,方要开口,便听后者言道:“娘,儿是要去寻六姐儿……阿嚏!” 连着吸了几下鼻子,五姐儿这才又道:“六姐儿近些日子忙的很,儿想去看看,可有什么能与她帮上忙的。” “你如今这般身子,莫说去与六姐儿帮忙,只怕是不添乱都难。”自家哥儿姐儿的关系亲近,做母亲的自然高兴,只是五姐儿这般也不知顾全自己身子,属实让人心焦。 继而做母亲的将茶递到安五姐儿嘴边,复又喟叹一声:“先好生将身子养好,过了这段时间再去寻六姐儿也不迟!” 春烟卷地扬百尺,飞云渡湖落三千。一呼一言皆风雪,倒是寻香不见寒。在这芳菲暮春,冬日里叫那穷苦人家得以续在衣裳里保暖的柳絮,便成了人见人恶的东西,一个劲儿的往人身上攀附。 莫说五姐儿这种每逢飘絮时节就要不舒服一番的,就是街上的寻常百姓也要被这柳絮堵满口鼻,以至于不敢言语。 “六姐儿,仔细着那柳絮些,将门合上,免得……”李大娘子说着,习惯性的抬头望向徒儿的方向,却难得的没见到人影儿。 “六姐儿?”虽说这临安城的治安好的很,可自家孩回话,要谁也得放下手里的活计,去寻上一寻。 循声来到铺面临街的一侧,李大娘子便看见六姐儿对面站着个人,如今正耀武扬威的对着面前的罗和自家徒儿指指点点。 “呦,这不是师父么?”来人一袭织金的熟罗,就连滚边儿都是那顶好的绣花,好不华贵,早就同之前大变了模样。 只是李大娘子依旧一眼便能认出来人的身份:正是自己之前那大徒弟,为了银钱什么都做的出之人。 “哦,不对。”来人显然是有意奚落李大娘子,站在铺门口,‘咯咯’直笑,“如今应当唤一句李大娘子……” “李大娘子这罗布生意如何啊?也当真是离不开自家官人,否则那至于一蹶不振?” 如今临安城里的娘子家,大可以靠着自己的本事叫人高看,若是说谁只能靠着自家官人过活,属实有几分侮辱的意思在。 更何况是从自己昔日里的徒儿口中说出来,更是叫李大娘子伤透了心——本以为自己能够将这些旧事抛诸脑后,可现下里再见,犹是为了旧岁月感到不值。 “这罗也指望有人要?” “就算是这朴素的横罗叫人愿意买,没有那织金的熟罗、牡丹纹的花罗,到底也不过是白搭……”许是想起来什么,来人笑道,“更别说这根本撑不起经线的蚕丝!” “还有你新寻来这徒弟,你都落魄成这般还随着,该不会是个傻子罢!” 见来人攻击起自己的徒儿,李大娘子终是听不下去开了口:“你为了些许银子便将这织罗的技艺轻易传给了那高句丽和倭国人,我已不是你师父,自然不好说些什么。” “只是你既然已然拿了钱,又何必来我这里闹?还字字句句寻六姐儿的不痛快?” 尽管李大娘子如此说,来人却依旧看起来没有半分收敛的意思…… 章节目录 第028章 三春过风也从头 月依旧酒过唇喉 “呦,我说难怪李大娘子如此硬气呢,却原来是去旁处买来新蚕丝。”来人也不是吃素的,好歹在李大娘子手下做学徒些许年,一摸便知那料子用的是什么蚕丝。 只这一语,就叫安六姐儿抓住了重点,当即一双眸子便盯上来人,质问声更没有半刻迟疑:“之前那蚕丝质量出了问题,竟是你做的?” 这可是不能认的,来人一错眼睛,不看着六姐儿,上手便捻起了面前摆着的横罗:“这丝线倒是不错,只是恐怕价格不便宜罢!” 从师父和这来人的话里,安六姐儿也已然知道了面前人的身份,心中不由得心寒。联想起师父那几日满面愁容的模样,心里头更是早就写出离奇的话本子来。 虽说六姐儿自己也想不到,那些个抢铺子的腌臜龌龊事,果真能是面前师父这位大徒弟做出来的。却犹因着对来人的厌烦,将那摆与买主儿看的罗收回手里来。 “呵。”看着六姐儿那幅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高傲劲儿,一股火催到心头,只叫来人冷笑一声,甩出一张会子来,“我手中这钱足够买下这铺子……” “不过这地方偏僻,鲜有人来,也就你们还捡去当块宝!” “也是,毕竟这无用的地方,配上无用的人,复又加上这无用的罗,哈哈哈,方才是配的紧么!” 安六姐儿不惧怕那真个打砸的,左右还有律法在上做保护。可着实是头一次遇见这种口中吐不出半句好话的人,一时不知如何辩驳回去。 可偏偏就是这恼人的当儿,做师父的已然抚着胸口,叫来人气得喘不上气。便是如何不放在心上,被平白气这么一遭,本就连受打击的李大娘子自然是挨不住。 甚至没有给来人留下个带有威胁意味目光的心思,六姐儿忙是将师父扶到一旁暂作休息,这才回过神来要开口将人轰走,再合拢店门,叫师父好生歇息片刻。 “小娘子家莫要太尖酸刻薄,李大娘子到底是你曾经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今不求你孝敬,也总不该一副比见了陌生人还不如的模样。” 这大徒弟在李大娘子手底下做学徒的时候,莫说被亏待了,每日皆是好吃好喝的被当亲姐儿养着,谁知道竟然养出这么个狼心狗肺的来? 若是不知情的,或许要怀疑是李大娘子这个做师父的当初亏待了人,才得来这般报应。可刘官人知道这前前后后的因果,心里自然也要替好友不平。 有刘官人的及时救场,叫六姐儿得以放下心来一心的去看顾自家师父,也叫来人不得已悻悻而归——若是被当街挑破旧事,丢脸的便是来人自己。 “我无事,六姐儿你莫要忧心。”此番之前,李大娘子还只当是自己原先那大徒儿为钱做些不择手段的事,如今看看,倒是连心性全只剩彻彻底底的恶,没有半分回头的可能。 白日里师徒二人合了铺门,免得被思绪影响织罗,便只相对无言的坐着,更叫那:三春唤来新柳风,层云又挂旧釵头。相扶一道从新起,酒意漫过月窗棱。 “六姐儿,莫要沾酒!”做师父的借酒销愁,只想借着这新风从头来过,将旧事埋于冬雪,葬给春花,却不叫徒儿陪着,“而今你还小,休得沾这些……” 红烟熏上眉尖,做师父的明显是醉了。若是当真能不再将这恼人事放在心头,倒也着实是不错,安六姐儿如是想着。 章节目录 第029章 点茶游乐好风雅 真心实意不做假 “这可是扬州那边斫琴师父做的?听闻广陵琴派有名的很!”面前娘子环抱着的膝琴精致非常,不由得叫一同踏青郊游的小娘子家赞叹。 眼见着春色将要被夏风所染,游园的意趣便愈发浓郁,不只是那些小官人、小衙内的弹琴赋诗,小娘子们亦是趁着这桃红柳绿相聚西湖岸畔,点茶鸣琴个,好不畅快。 抱琴的娘子着烟色牡丹纹花罗抹胸及裤,裤头绣了云纹。又一件深烟色的横罗褙子,着印花彩绘云鹤花边做得滚边,好是仙气。 坐到一旁青石上,叫那床仲尼式的膝琴落上膝头,这小娘子一阵摆手道:“哪里请的起那样一床琴来?不过是师父见我如今小有所成,特地斫来与我用的。” 雅音清韵高山情,点茶飞花流水意。柳下偷闲翠微处,至交三五迎夏来。一群娘子家以茶作画,绘的是春景,复又成了这长卷的一部分。 “这不是如今咖啡里头的拉花么?”看着书的安霁不住吐槽,原本回到家中打算看看书中故事就休息的人儿入了迷,时不时便要夹杂一句自己的感慨。 “这茶百戏之流,当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好宝贝,说来也不知道当年该是如何一番盛景,才能诞生出这么多巧妙的事儿来。” 若是能亲眼看见这书里头记的,又或是真个同安霁一样,研究过中国历史,恐怕没有人不会为了这几千年间无数到如今还叫人觉得新奇的物什,而赞叹先贤之智慧的。 “哈……”今日起得早,方才感冒初愈的安霁不免困倦,但还是被这书里头和自己一般倔强的人儿们吸引了去,不忍将书放到一旁去冷落。 好一番欢喜之后,一众小娘子皆是为了觅得良人的安家五姐儿而喜上添喜。 这铺天盖地的柳絮能阻止好友间相见,确实是阻碍不了互言心事的书信——五姐儿因这飞花卧床不出,倒是叫那将话说开的方衙内将功补过,差人问候几番。 “六姐儿,你家五姐儿收了那罗绮,到时候可是要再相亲一回,让方衙内再给一次金钗才是?” 安六姐儿可是稀客,即便是来了,还急着要回铺子里去呢!几位便小娘子趁着这机会,同六姐儿好一阵打趣…… 折扇锦帕的遮掩之下,几家的小娘子笑到一处去。便是那谪仙般的抚琴娘子,也逃脱不得这般尘俗,半晌儿对着六姐儿道:“还是你师父那罗织的舒服,只可惜成衣铺子里买不到了!” 如今市面上的罗,多是些挺括不足,却坚硬不柔的料子。虽说花哨的紧,可但凡是那见识过好料子的,便自然觉得不喜。 对于好友这明目张胆的夸奖,六姐儿只是笑笑,并未言语。同是织罗的,哪里分什么高下?唯有一道做出好罗来,方才叫买罗的人同,卖罗的人,皆能从中受益。 “这话当真有理!”看着书的安霁忽然蹦出这么一句,把一旁刚回家就勤勤恳恳扫起地来的父亲吓得一激灵,刚想要问前者发生什么以至于大呼小叫,却见自家女儿又看入了迷。 穿过窗户的风也在和安霁一道读书,莫要管它看不看的懂,左右是带着那份金灿灿的阳光映到泛黄的旧书页上,让人微眯了眼睛,尚且觉得那一字一句深有刻进自己眸子的意思。 章节目录 第030章 岸南夕照数楼级 横罗穿梭三五七 朝夕往复,柳絮闹得最凶的几日也紧随着过去,五姐儿便也得了同六姐儿一道上李大娘子的铺面走上一遭的机会。 “这罗看着当真比我身上这件清凉许多。”光是横罗一种,本就有不少区别,五姐儿着自己衣裳比了比,便觉出不同来。 五姐儿说话向来实事求是,断然不会因自家姊妹亲近的关系,便张口贬低旁人家的东西,能在背后说出来的,也不惧当面说。 将铺面上摆着的罗展开,迎风好一阵端详,五姐儿叹道:“这般光滑垂坠,果然是上了心思的。” 从自家六姐儿口中,五姐儿也对前者师父的遭遇有所了解,唏嘘之余,更多几分能叫这铺面重新兴旺起来的祈望。 在这个小娘子家也可以去学堂的时候,安家里文采最佳的也不是旁的哥儿,确数五姐儿无疑,更是只将那易安居士当做自己仰慕的人儿。 幸是得了父母双亲的支持,由着五姐儿去,倒也叫后者对这纺织事务知之甚少,如今为免打扰六姐儿,只得坐到一旁看着,除却适才那些赞美,鲜少能有插上话的可能。 “现下里师父这铺子能够自负盈亏都是难事。” 为了叫好一阵子未见的姊妹二人叙话,李大娘子以自己要为织机换一副绞边综为理由,给六姐儿放了假。 “师父织这三梭、五梭的横罗,比旁人那七梭、十三梭的麻烦不知多少。”同自家姊妹走在市西坊的街巷,六姐儿不由得倒起苦水,“便是师父的手艺如何娴熟,也总要多费些时间。” “可到了售卖的时候,师父又卖个同人家差不多的价,哪里能得来钱……” 这事方才五姐儿闲坐之时也想了许久,终是不知能有个什么好法子解决。面对自家姊妹的倾诉,便只剩蹙眉。 知道自己这话也是为难五姐儿,一双姊妹继而无言的环了市西坊一周,复又回到铺子来。 “咔哒,札呀……” “札呀……” “咔哒。” 织罗声是打刘官人铺子里传过来的,做师父的诓了徒弟,便也干脆将话变成事实,这会儿已然鼓弄出半幅绞边综来。 “真当师父诓你呢?”见安家姊妹的身影顺着铺门口映进屋来,李大娘子停了手中活计,抬头望着徒儿笑道,“那枷身线确是磨的差不多了,若是再不换,恐怕要卡断丝才是。” 姊妹二人并未远行,正是以为李大娘子在好意诓骗。如今六姐儿被师父看穿心中所想,几分比朝霞还要红艳的颜色当即便挂上面庞。 徒儿处事是大方得体,可这面皮实在是薄,做师父的便不再打趣:“好了,好了,师父也没有说你的意思,趁着这春天的尾巴,你们姊妹二人也好生聚上一聚。” 别过李大娘子,自知除却捣乱以外做不得什么的姊妹二人奔着西湖畔那雷峰而去。 雷峰上有一塔,早先唤作黄妃塔,乃是为祈福江山、庇佑黎民而建,历经战火重修,如今依这雷峰得了新名字,只唤一声:‘雷峰塔’。 安家五姐儿、六姐儿便打算趁着这难得的好机会去祈福一番,但愿家庭和顺,岁月兴宁……也但愿能叫李大娘子的织罗生意隆盛。 将及二八芳华的一双小娘子同这渐晚的天色一道成了这临安的景,真真是应下一句:夕阳斜照染千山,层云绞织青黛罗。最是玉人桃花面,碧波如洗静如磨。 章节目录 第031章 郎君将去千万山 何德十里迎凤鸾 挨过四月里这段顶忙的时候,李大娘子的织罗铺子也算是有所起色。六姐儿面上的愁容自是下去不少,只可惜五姐儿将自己埋在屋里几日,连院子都不肯出。 “五姐儿?”站在屋门口,做母亲的颇为无奈。就因为那方衙内的一封书信,竟叫女儿就这般郁郁了两三日……要是早知如此,自己断然是在一开始就要打消五姐儿心思的! 三娘如今已然怀上身子,却犹是因为听闻五姐儿这几日茶饭不思,特地在官人的陪伴下回来安家。 被官人照顾的颇为妥当,三娘如今连面上都多出几两肉来。若不是将近五月,实在不至于受凉害了风寒去,恐怕还被迫在罗衣外披上一件厚实些的。 “五姐儿,你看看谁来看你了?”一边招呼着五姐儿,做母亲的还要回过头来关心一番三娘,对于这孕时的事不停嘱咐,“三姐儿,你直接进去吧,五姐儿只怕现在根本不会注意听我说了些什么。” 连唤几声无果,也实在是叫人没办法。三娘应了母亲的话,轻叩木门,也不等里面人应声,便兀自走到屋里去。 不错眼睛的目送三娘进了屋子,做母亲的方才回过头,便看见匆匆而来的六姐儿失了平日的沉稳劲儿:“六姐儿,你怎生也回来……” 家里五姐儿最是开朗,六姐儿最是稳妥,如今一个两个变了性儿,最头疼的无过于双亲。 六姐儿的烦心事可以分享给五姐儿,五姐儿的烦心事能叫姊妹们皆聚回家来,倒是一双父母,只能独自忧心,到底无人排解。 “母亲,儿先进去寻五姐儿,晚些时候再同母亲叙话。” 见六姐儿都如此说了,做母亲的自然颔首应下,给来人腾出一条进屋的路来,不敢有半分耽搁。 “母亲,儿带五姐儿去一趟师父那里,母亲毋须忧心。” 也不知六姐儿说了些什么,进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一双父母连劝说两日也说不动的人儿拉出屋来。 虽是暗自感叹不懂如今孩儿们的心思,能叫五姐儿从五姐儿出院子,便说明再没什么要紧的,左右是叫做母亲的放下心。也顾不得方才六姐儿还答应自己叙话,只想着叫自家姐儿们都能顺遂便好…… 只恐到端午时节身子不好挪动,趁三娘和官人便趁着此番留在安府同双亲用了些饭食。另一边的六姐儿也已然携五姐儿到了市西坊,同师父言谈起来。 ‘春衫剥去休思念,且把青丝负华冠。儋耳早为流落地,临安此去亿千峦。即便我意似卿意,圆月清风远凤鸾。但愿今朝不复见,当知应是别离欢。’ 却原来方衙内给五姐儿的信上只有这一首七言的律诗,也并非是负了心,而是其父果受牵连,将及左迁,才寄来这书信。 “小娘子、小官人的何苦来哉?”李大娘子经历过别离,却不知这明明你情我愿的事,也能叫人纠结成这般。 五姐儿本就不是那等走不出来的傻娘子,若是方衙内当真另寻新欢也好办,偏偏是这等相互思虑的事,才搞得这般有口难开,有情难圆。 “如今尚且不是那无可奈何的时候,若是有朝一日真同我和官人一般书信不得,倒要叫你们如何后悔!” 想起自己同官人相隔两地,李大娘子便见不得这些。苦口婆心良久,约莫是解了五姐儿的心结,这便又谋划着叫二人见上一面,也好彻底将事情说开。 章节目录 第032章 一丝一线牵情谊 共赴重五龙舟节 两情相悦的事儿是容不得欺瞒的,且不说李大娘子本就不懂心机,便是真有那手段,也自然不会用到方衙内身上,将人哄骗来。 方衙内之父虽是受到牵连,现下里又不是已经定下要到千里外任职。更何况前者自身要想考取功名,也着实不算难事,只是心里头真真放着五姐儿,这才不忍叫人委屈了半分。 五姐儿是临安城有名的才女,若是位小官人,恐怕状元及第也不是难事。 因而,方衙内也早就对五姐儿有了爱慕之意。那日安家人到方家提起相亲事宜,更叫平日少有喜怒形于色的方衙内展颜而笑。 但凡没有方衙内父亲这遭事,想来也是郎才女貌,互为良人…… “其实,方衙内说的也没错,我已然收了方家赔礼用的罗绮,这门亲事,便只是小儿玩闹,自然不可能作数。” 端午节眼见着便是时候,师徒二人本合该是忙着织罗,来迎接这生意极好的月份,如今却要分神来照顾五姐儿。 适才把五姐儿劝慰的不再纠结,回过头来方将这罗织了不足半寸,哪料前者又丧气起来…… 所幸李大娘子早有预料,已然叫徒儿将铺子上的罗给方家送去两匹,如今再说出来,倒是堵了五姐儿的坏情绪。 这一双师徒如今做了一番先斩后奏的事,只叫还纠结的人儿好气又好笑,拿自家六姐儿没办法,便更拿李大娘子没办法。 “师父,徒儿带着五姐儿去买些端午要用的艾叶来……”知道有五姐儿这一遭,自己同师父今日恐怕都静不下心来,安六姐儿干脆直接同师父告假。 师徒之间心照不宣,李大娘子笑着应下:“去罢,去罢!记得买些茭叶来,今日便歇歇,连着五姐儿一道做些粽子,你晚些时候带回安家去。” “六姐儿,莫要买多。”师徒二人当真是心领神会,你来我往的目光只叫五姐儿觉得好生有趣,眼见着六姐儿便要走远,忙是站起身拦下。 “莫要买多,只恐做的不好浪费了。”这安家手最不巧的就要数安五姐儿,自己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倒是看得清楚,“到了那日,可以上街买些厨娘做好的,或许能有些新口味。” 五姐儿这话说的不假。如今临安城里这些厨子、厨娘当真手巧还动心思,每每到了这不同的节令里,总会研究出些新花样。 无论是那加了蜜饯的,又或者是浸了艾叶的,还是放到那竹筒里的,左右是能讨了小娘子、小官人家的欢心不说,也叫官家都为之赞叹。 箬叶粽香送端午,未闻蛇虫首见雷。饶是珠圆滚西湖,岸畔龙舟紧筹备。 安六姐儿出得市西坊,便嗅到那不远处炊烟里头藏着的糯米清香。 想来是谁家小儿果然馋这粽子,早早叫父母亲备下。又或者干脆便是谁家厨子、厨娘又在尝试那新馅料——若是叫五姐儿路过,定然是能分辨罢! “仔细些,要碰到树上去了!”同自家师父一般的言语吸引了六姐儿的注意去,却原来是那边正备着端午的龙舟。 章节目录 第033章 天师符箓平安保 西湖竞渡好欢闹 偌大的西湖足以撑的起几万人的集会,每逢节令,便自然显现出这得天独厚的条件。人来人往的多了,万事万物便也紧跟着热闹起来…… 虽说这龙舟竞渡从二月份便没停过,可若是论个最胜,还要数这端午节。 正逢这重五的日子里,南宋各地的百姓如上巳时一般涌到了临安城的西湖畔,年年等到那竞渡开始,叫好声起,必然甚是喧哗,真真应了那‘人声鼎沸’。 说起来,这端午节并不算是个好日子,需得艾草沐浴,菖蒲挂檐,雄黄入酒,以祈保远离毒物。 与僧道论参悟向来不只是那复试作词的闲云野鹤才独有的机缘。自打临安城做了皇都,在端午节里,寻常百姓更是多出项要去求那天师符箓回家的活计,以求顺遂无殃。 “这五毒月里蛇虫多,贴上符箓有福禄,全都要平平安安。”五姐儿的嘴倒是讨巧,说出话来叫人听着便高兴。 这两日趁着天气晴好,尚且没被那青梅时节杂珠雨落得蓑衣上身,里大娘子的铺子卖出去不少罗,现下里眼见着复兴生意有望,众人皆是欢喜。 一双师徒将铺子里的罗收好,检查一遍没用的籰子和纡管全数泡在水中,虽说不及一盏茶的功夫,却只叫外面等着的五姐儿已然有些着急。 忧心误掉看竞渡的时辰,五姐儿心里头好像长上草一般,只恨不得立刻到西湖畔寻个最佳的位置,就怕晚上一时半刻,便要密密麻麻围满人,根本看不到半分浪击飞花,青龙跃渊的竞渡盛景去! 抿唇垂眸,废了好大的劲才将自己那份催促的神色掩盖下去,饶是五姐儿再怎么着急,六姐儿的师父对于前者,既算是长辈,也更没少了恩情,左右是不合适催促的。 在李大娘子的牵线之下,如今五姐儿同方衙内之间的事虽说没有个了结,方衙内之父也知晓到二人情谊,只等着寻个机会将事情说开。 千龙入水欲腾起,迢迢赴此好性情。空闻爆竹锣鼓声,目见重重皆黑顶。三人紧赶慢赶,来与安家父母会合,却显然已经是迟了。 打小便生活在这里临安城的五姐儿也该知道:除非寅时便早早候在这湖畔,否则便只能看见这‘重峦迭嶂’,怎生还能指望着看个仔细? “明朝可要早来!”这话安家的哥儿、姐儿们也不知听到多少回,每逢这时候,五姐儿总要说上一遭。 等到次年,复又会一如既往的忘记自己的话。等到催三促四的赶到这西湖畔时,便只剩下落于人后…… 鼓声擂动,再遇上这流云惹昏黄的半阴天,只叫人以为是天上雷霆炸响在人世间。 如串散珠落,击地迸溅;似碧玉化屑,碎而不零。水面上好一阵白浪翻花,只叫五姐儿都想起那漫天的柳絮,却更多几分沉厚,正是那船橹毫不留情砸向水面方才扬起满胡的浪花。 “好!”终点处的竹竿上挂着的锦标被取下,观竞渡的看客们无一不是发自肺腑的叫好。 一场方罢,再起一场,众人看得尽兴,这划舟之人亦是从中得了满足,眼见着太阳高升,聪慧的厨娘拿着粽子游走叫卖起来。 “蜜饯粽、角粽、九子粽……” 竹香的青涩、艾草的苦香合着西湖水的氤氲飘到五姐儿鼻子里,五姐儿心下了然,一抬头,果不其然便看见那小娘子手里金灿灿的筒粽。 “家中有你最爱吃那蜜饯粽,回去便取于你吃。”看出自家五姐儿的打算,做母亲的当即便开口。 章节目录 第034章 朗风清月等闲在 一曲素罗点红霞 “扶稳些,小心路上的坎。若是落下去沾上土,到时候更不好清理。”虽说六姐儿已经足够沉稳,到了做师父的这里,依旧少不嘱咐一番。 端午这几日买罗做新衣的极多,此时开始制衣,等到梅雨过后,天真正热起来,便是刚刚好。 因而李大娘子铺子里染好色的罗全数卖将出去,如今正赶着到河畔去,将这素萝精炼,除去其间的杂质,叫料子柔软的同时,更能多几分光泽。 “师父!”将手中的江州车靠在一旁放稳,六姐儿的动作比言语还要快上几分。 做师父的适才提醒过自家徒儿,却是没有注意自己脚下如何,那手中推着载有一桶桶天然染料的推车都险些倾覆。 若不是六姐儿反应快,下意识的及时扶上一把,叫师父稳住了身形,只恐怕要叫那靛蓝之类的染料溅起,融到一块去。 见自家徒儿一脸紧张的望着自己,李大娘子心中感动:“师父还不若你小心,倒是总同你唠叨……” 有了这一遭,李大娘子同六姐儿皆是更仔细脚下了几分——虽说摔一下人不会有什么大事,可若是这素罗脏了,又或是染料混了颜色,那才是真的要紧事。 倒也不是李大娘子不知注意,有时偏偏就是紧张过了头,才要出问题。还好现下里没有什么大影响,师徒二人便继续推着车上的东西往贴沙河畔而去。 “哦,贴沙河。”这贴沙河安霁从几位伯伯阿姨处听说过,当年都在这地方染,如今国家提倡‘可持续性发展’,厂里也跟着换了染色方式。 南宋的时候,没有那些化学的染料,若是用纯天然的染料染出来,想来对于河流的影响也不会那么大,只是肯定会麻烦不少。 只可惜如今不少颜色的提取方法都已经化作了几千年历史厚壤里的尘埃,就连那些岩画的颜料都要去其他亚洲国家学习回来。 安霁不敢想象,如果当年的染料、花罗、熟罗的技艺都能一一恢复,如果各民族几千年的传承都能汇聚一堂……那将是最能书写文字的笔者都难以形容的傲人!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安霁自己的想象,想要真的实现,尚且需要守护人的无私、传承人的无畏,更要消除对文化价值错误认识的无知。 任重道远,前路漫漫,为之付出的人儿们或许会面对如同《雨巷》中寻芳遇美,却依旧停滞在原地彳亍的迷茫。 或许会遇到如李大娘子这样的挫折无奈,甚至是恶意竞争、市场冲击。但路在脚下,哪怕迷雾三千重,以文化之魂做基,坚守之念为星,依旧可以摸索前行。 回想自己当年写论文的时候也查了不少资料,可却依旧对当年贴沙河畔会是怎样一副盛景还是没有个猜测,当下里安霁便顺着看下去。 未见捣衣见炼染,朝时清江夕落阳。赤霞不映千山色,却点素罗一尺长。这贴沙河畔可不止安家六姐儿和师父在,这临安城里织罗的人家皆会来此,将这最末的两个步骤处理好。 五颜六色的染料方才进入贴沙河时,就好似天上那七彩的云霞被捉进河中,只等到交汇,却把贴沙河搅和的混浊不已,以至于那青山红云都没有映落波间的心思。 最后就连那揉碎的金晕都被素罗捞到自己身上,叫精炼、染色过的罗堆满了光色,难怪着上罗衣,便自带三分月华…… 只可惜这织罗的人儿多是穿不起罗的,如今多是一身粗布的衣裳,叫燃料沾了满手。 章节目录 第035章 楫舟泛月西湖岸 未着蓑衣不觉寒 莫看如今正是李大娘子师徒二人繁忙的时候,安五姐儿倒是轻闲。有着前者的说和,确叫两家父母都知晓了这前因后果,如今重汇画舫,讨论起子女的婚事。 “湖风凉,我们还是回画舫里罢。”两家的父母皆在湖舫之上,五姐儿却是拉着方衙内到了乌篷船里,眼见着天色渐晚,后者担忧前者的身子,沉默良久还是开了口。 显然五姐儿是不可能应的,将目光从铺满月华的远山放回到面前这人儿身上,片刻后摇了摇头:“不急着回去。” 话音方落,五姐儿复又将目光挪回远处映着塔影山色的湖波之上。 清风吹罗衣,曼卷似仙裳。应云流月华,佳人恼玉郎。方衙内不知五姐儿是何心思,遂是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半晌儿,立于舟头的人儿开口…… “园庭星暧,月隐青云害。怎解金丝罗衣带,杨柳蕉花无赖。” “百岁且似淙淙,志心应许国邦。共赴婵娟不至,只身随大江涳。” 临安城里不少小官人面对安五姐儿作词的水平都要自愧不如。如此想想,倒底和方衙内当真算是对更胜赵明诚同李清照的佳偶。 且不说五姐儿用的什么词牌,这话适才叫方衙内听进耳朵里,后者当即便明白过来其中怨怼之意…… 方衙内自是希望五姐儿好的,却只是将自己的好意强加与他人,也亏是有人从中说和,否则这番错过,怕便是一世无缘。 月色渐浓,梅雨时节里的雨从来不同人打半点招呼,肆意的紧。趁着二人未携蓑衣的当口,将自己抛到西湖当中去逗鱼。 作词的人儿已然闭了口,完全没有半点打算解释的意思。想是知道方衙内能够理解自己的心思,只靠在舟头,等人回应。 一身罗裳虽美,可也是透风的很,眼见着这云真个要应了五姐儿的话,害那月色隐去光华,只怕这雨断然是不满足现下里的大小,风入罗孔,却属实算不上冷。 倒也难怪这罗亦可在冬日里续上棉花做棉衣来穿,这料子当真是能做到冬暖夏凉,在临安城这种冬日里也不至于过分寒冷的地方,价值就更胜北方。 “巷旁桥外。影乱枯黄艾。玉屑烟云生岚馤。休惹得明眸眛。” “但晓灭虏胡降。为卿千里携茳。就令花妆锦面,罗裳同泛清江。” 方衙内这词回的极快,是真真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五姐儿知道前者也不是等闲人比得了的,否则也不会许了芳心去。 适才词中句句埋怨,阴阳怪气的话也是没少讲,现下里方衙内的许诺与歉意倒也诚恳,五姐儿虽是脾气倔,但绝不是那矫情不明事理的小娘子,便也不再追究前事。 “往后若是再有什么困难,我们一同面对便是,何苦因着你那所谓的为我好,说些个伤人的话?” “但凡这方衙内能和五姐儿一样长了嘴,何苦拖到这个时候才说清心意?”看书的人自然替书中人着急,安霁舒了口气颇是无奈,“也亏得有李大娘子师徒二人……” 安霁知道,对于这书中的李大娘子来说:素罗易织,情爱难牵,也属实是劳心劳力。 不知何时窗外起了雨,安霁聆着‘淅淅沥沥’的细雨声再回书中,书内书外的雨已然连成了一片。 一阵‘噼里啪啦’敲在乌篷船顶,算着湖舫上也合该谈出个所以然来,方衙内楫舟往湖舫所在靠拢过去。 章节目录 第036章 织罗不敢心生乱 临安城内雨绵绵 “听说边疆那边又死了不少人,这些日子官家正发抚恤金呢……也不知这到何时才能收复失地。” 同行之人喟叹一声,北有虏胡,失地难复,怎可能只是朝廷的损失?且不提那份不只属于文人的家国之心,便是这加诸到寻常百姓身上的担子,就叫人恨透了那入侵的虏胡。 忆起同行人家中的三哥儿便是死在那北方的战场上,方才开口之人颇是后悔,在袖中的手微动,有意将话引开,“这天色看着又要下雨,还是早些回去为妙。” 僵硬的掩盖有时倒不如坦然大方的面对,同行那娘子笑笑:“若无人拦住虏胡,怎可能有临安城这等安和日子?” “三哥儿是为国献身,又已然留下子嗣,我自没什么好伤心的。倒是可怜那市西坊的李大娘子……” 李大娘子织出来的罗在临安城也曾是盛极一时的,要不哪里会有那么多小娘子愿意来做学徒? 只可惜这良善人好似未必总能一生顺遂,如今名扬临安城的,反倒成了这丧子夫离的悲惨境遇。 “我倒是期望我家的姐儿将来能有李大娘子这般本事,到时便是未觅得良人,也总能活得快活!” 是了,如今寻常百姓多艳羡这能够独当一面的小娘子家。不然就如五姐儿那般,早不知道要多少人诟病,哪里还能在临安城小官人、小娘子间传这善词作的美名? “师父……”巷子里的哭声钻进耳中,即便并不熟悉,也属实不会以刺耳来描述,六姐儿听去都揪心欲泣的声响,到了自家师父那里会是如何一番共情,前者清楚得很。 被唤的人儿并没有应,机械般重复着穿梭、踏板的动作。做师父的或许根本就没有听见外面传进来的哭声,六姐儿的话好似是有些多余。 直到手底下正在织着的丝线‘嘭’的一下应声而断,李大娘子望着那经线滞了良久,甚至没想起来去打个扣重新连起来,只愣愣的盯着,好半晌儿才抬头转向一旁织机上的徒儿。 “师父,想来没有消息传来才是最好不过的事罢。”六姐儿就知道即便没有巷中那牵着旁人一道痛心的哭声,只怕师父也在念着日子,今日这经线已经不只断了一番。 李大娘子依旧没应,兀自回过头去,将断裂的丝线两头拉到一起。 见师父熟练的用左手大,指按住交叉点,叫右手上的丝线顺着大指绕了个圈,夹到之前那交叉点之上,继而又将左手的丝线从方才那圈中穿进去,六姐儿不由得屏息。 刚开始同师父学织罗的时候,除却那摇纡的活计,每日便是去打这结。看上去容易的事儿,那知晓这却根本不是轻易能做好的。 不过是个结,寻常人学习一番亦是能会的,可若想叫打结处看不出端倪,真真是是叫安六姐儿这般能耐下性子来的,都苦恼许久…… 遥记得那时候五姐儿好奇想要一试,起初只当是有意思,几番达不到需要的程度,险些就要将人急坏,连叹‘这东西不是寻常人做的!’ 安六姐儿想得出神,身旁织罗之声却不知何时叫雨声替代。却原来李大娘子已然停下来许久,望着铺面外那泥绘天地泪,雨洒乾坤悲的朦胧与萧瑟,半分听雅的心思都没有。 风递杂乱雨,丝织愁苦曲。在这临安城的细雨如馤中,空余下几声晚归燕的喃喃低语。 章节目录 歇一天哈,再读读资料,正好买的词林正韵到了,看看区别,抱歉 歇一天哈,再读读资料,正好买的词林正韵到了,看看区别,抱歉,感谢诸位大大的支持。 而且也是明天要出门去学个后面一本书、和现在这几本书可能需要用到的东西,所以今天早一点睡,谢谢理解,感谢支持~ 《一梭千载》歇一天哈,再读读资料,正好买的词林正韵到了,看看区别,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37章 断丝难续连珠雨 妄织千山青黛图 檐上的雨将远山近舍浅纳其中,此时的临安城最是风雅,琴音唱宁,茗香访邻,只叫烟雨不言,却看得一帘山色。 银链坠珠,惹那一方流连团到一处,从乾穹奔赴无人敢在此时踏足的那一片赤诚。 这临安城的雨没有心事,当然是清净自然,湖里池中皆能跳个不停,好不快活。或有人尚且在那山巅塔顶眺望:未见蓑衣钓鱼翁,尚寻雨钩戏锦游。惟那财神救苦殿,青苔不生人人求。 寻常百姓心中放在首位的,往往并不是那泼天的财富,至少同李大娘子这样的人儿,最大的愿望便只是祈盼着能阖家团圆,若是能多有些钱在手里,温饱富足,便再好不过了。 只是当这等乞求都未必能成之时,李大娘子的希望便只剩下在织罗之时,这丝能少断几次…… “咔哒。” “唰……” “咔!咔!” 纡管被放在来回穿梭的木梭当中,送去送回,循环往复的步骤,同李大娘子这没有半分例外的每一天没有什么两样。 横罗虽素,叫李大娘子织起来却好似是将自己每一日的思绪送了进去,辛勤为生计,日日盼团圆,纵横经纬,一提一落之间便藏下无数绞到一处的纷乱。 之前那巷中的哭声渐息,倒叫那边钟鼓楼里的钟声震碎了纷纷雨,直冲到市西坊来。这罗便也不止在说着李大娘子的故事,同样在说着这临安城的故事。 李大娘子的现下里的思绪,安霁虽然不能感同身受,却也能拿来同自己如今的情况做个比较——心乱的时候,织罗也会乱,只有满心都是这罗,方才能不出错。 将书放在腿上,安霁抬眸顺着家中的窗子往远山眺望,却被这曲折的道路挡住了视线,只得静静的听那汇聚成一道小溪的雨来讲。 这罗里织的从来不是蚕丝本身,是一份生计,也是一份可以千年不坏的传奇。 安霁也是清楚的,在研究生学历史的那会儿便知道……不只是罗,是如今出土尚能见得七八分花样的丝织物,是那丝绸之路上每一份可以代表华夏的有形与无形。 能有人听懂自己的故事,雨便滔滔不绝的继续说了下去,言语很柔很柔,不是在为人讲那催眠曲,而是不忍叫这融进了几千年江南柔情的故事草草走到结局。 雨,是这天地间亘古未曾改变的东西,从山间到海洋,不知听闻过多少传说,至少这临安城的宋韵,杭州城的悠雅,寻常百姓在这千年间从未改变的不懈,是雨能讲给人听的,属于这片大地的故事。 安霁也发现了,在这雨天里,自己总能同这片生活着的土地产生前所未有的共鸣,这薄薄的一本书,更好像是知道自己的心事一般,替自己开解着…… 书中的六姐儿已然挪到了一旁的花罗机上,依旧静静的织着罗,李大娘子的织机今日依旧是意外的屡屡断线。 能同杭罗结缘,安霁想:是自己的幸运。 章节目录 第038章 磨喝乐儿着衣彩 大雨滂沱请秋来 时光流转,人忙起来总会忘记岁月潜行,转眼间的初夏已然被那大雨时行的大暑之末所替代。此时正是临安城炎热逼人的时节,六姐儿和师父却讨不得半分轻闲。 照理说,以李大娘子前些时日魂不守舍的状态,是万不能上机织造的。抛开对这份手艺的尊敬与否,织出来的罗,也定然要受那屡次断线的影响,质量差上几分…… 也索性做师父的守规矩的紧,在那日雨中便停歇下来,只叫六姐儿自己来织。直到将自己的思绪打理好,方才回到了织机上。 只可惜到了如今这罗绮大卖的日子里,织出的罗便要比预计中少上些许,白白给旁人家送出去不少生意。 “师父知道你想师父这铺子早日恢复当年的盛况,可凡事莫要着急才是。”六姐儿是个通透的,当然明白不能做一时的买卖,只是到底少不得些小娘子家的心性,做师父的哪里看不出? “去同你那些姊妹一道好好过个七夕罢,师父这边你不消忧心,这些年我亦是如此一个人过来的……”话说到一半,做师父的又恐这话叫六姐儿听去有了误会,忙是找补。 “现下里有你帮衬,师父已然省心许多,你也合该给自己个休息。” 虽说靠纺织为生的寻常百姓本没有如同那些给官家做事的官人们固定的假日、旬休,可也没有如自家徒儿这般为了这织罗生意恨不得整日不离的,李大娘子不免心疼。 “所以六姐儿你便得了轻闲,同我们一道准备这七夕?”听罢六姐儿所说,五姐儿笑道,“缘何不将李大娘子请到家中来?” 五姐儿活泼,待人接物确也大方,如今这日子里本就是:荷香暑意请秋月,与游闲人携青岑。飞萤腐草不传恨,烟褐罗绮又盈门。 李大娘子操劳这许久,又向来将自家六姐儿当做亲生的姐儿一般对待,这乞巧的节日里还独自一人没个休歇,安五姐儿觉得不甚合适。 将瓜果摆在香案上的手顿了顿,微微抿唇,六姐儿开了口:“师父应当是要准备一番过两日祀祖师的物什。” 做徒弟的怎能不明白师父的心意,这乞巧节里头,除却瞻斗拜祭之外,多的还是些小娘子家们的娱乐事。 李大娘子知道若是叫六姐儿同自己一道准备往通型庙的东西,只恐怕后者要一直忙到事情全数打理清楚,否则是半刻也不肯给自己个休息,干脆就不让人参与。 “喏,这盒子拿去,你二人现下就将蜘蛛捉好,免得夜色昏暗,不知蜘蛛到了何方。”做母亲的忙活了良久,也不知何时备好了两个漆器盒子,递与姊妹二人。 “改日给六姐儿师父送些瓜果便是,你们姊妹二人莫要惦念了……” “娘,我要邻家姊姊有的那个磨喝乐!”做母亲的尚未说完话,便被自家七姐儿打断,扯着衣袖,如何也不肯放手。 做母亲的被磨的没办法,可那东西中看不中用,五姐儿小时不喜欢,六姐儿只拿三娘的玩过一会便撒手了。 “娘,三娘同我说了,她小时候便有,娘为何不肯买与我个?”家中五姐儿是最好说话的女兄,七姐儿见母亲不言,便想叫五姐儿求情。 “有买那磨喝乐的钱,倒不如买件罗衣自己来穿。” 听见自家五姐儿同幼时一般的言语,做母亲的掩面而笑——与其给这磨喝乐穿新衣,果不如自己买一件才是! 章节目录 明天更新,整理一下资料 明天更新,整理一下资料 《一梭千载》明天更新,整理一下资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39章 七夕乞巧花灯流 无人趁把姻缘求 “好,穿上了!”五姐儿废了好大劲方才将线穿上,长舒一口气的同时,甩了甩已然发酸的手,“真比不得六姐儿,也不知这么不容易的事,怎生能那般轻巧……” 适才六姐儿将那线往手里一捻,前者还没看清是怎样一回事,就已然将线送到那针孔当中。年年要慢上许多的五姐儿又是好一番啧啧称奇。 这七夕的夜里欢闹非常,除却这寻常人家也不会少了的乞巧活动之外,那些富贵人家更是大摆特摆,高楼广庭,少不得盛筵笑语。 月色清宁留半卷,花灯罗袖惹流连。银针素布乞巧线,且看斗牛鹊桥牵。这般日子里自然少不得集市,整个儿临安城,不是一般的热闹。 “娘,我们去那边看看可好?”那边罗罩的花灯煞是好看,随风轻飏,莫说是七姐儿这般年纪的小娘子家,任是那不惑之年的词人,也要被迷了眼去。 团花隐于纵横之间,烛火映照素罗上的彩绘,在周遭的地面墙上沾染几分斑驳的光影,只如同那骄阳过筛,洒向人间点点好颜色。 那影子好似也有颜色,只引得七姐儿伸手去抓,叫姊妹几个和安氏一道满面笑意。 七姐儿在最前面跑跑跳跳,两手都抓着瓜果,左一口、右一口,却依旧没有半分消停些的意思,一双眼睛在路旁的招牌上来回扫视。 至于另外姊妹二人,只走在安氏身旁,眼见着后者一点也不敢分神的盯着七姐儿的去向,生怕一个不注意便要被人骗了去。 “娘,我想吃这个!” 做母亲的和两位姊姊都生怕这七姐儿忽的就停在哪处不肯动,便定然是又有些什么感兴趣的,要缠着安氏松口才是! 甫听见七姐儿开口,安氏愣了刹那,继而便听见那小贩带着谄媚的言语:“这鹿脯可是新鲜的很,娘子也知道,在临安城也是稀罕物件……” “小娘子好眼光,一眼便看上这鹿脯,识货的紧,将来想必大富大贵,便是不能谋一番自己的事业,也能嫁个好人家!” 这话叫安氏和五姐儿姊妹二人听去,只觉得是油嘴滑舌——这临安城的鹿脯多是些售假的东西,寻常百姓、名人大家,就没有没上过当的。 只可惜此等事件在临安城里非但屡禁不止,不少小贩更是为了这蝇头小利,用那死马肉充当鹿脯、獐豝。诚然这钱是赚了不少,可德行也散了不少。 安氏没有半点犹豫的将自家七姐儿拉到身后,话虽礼貌,眸中却不见半点笑意:“不必了,在家中用过饭方才出来,改日再说。” “娘……”七姐儿尚幼,哪里能懂安氏的意思,从母亲身侧探出头来,方想要说些什么,便叫后者用衣袖遮住了神色。 所幸七姐儿也是个识得眼色的,知道母亲的态度和平时多有不同,只等着离那小贩愈发远了,这才抬头看向安氏,想要求个解释。 “那鹿是个稀罕物不错,可哪里来那么多做成肉脯的?只怕是那卖不出去的旧肉来充!”做母亲的忧心自家姐儿们将来叫人骗去,又是道,“你往后也莫要叫这等花言巧语诓骗,错付一生。” “这造假的事儿还真是自古至今的讨人烦!”安霁对着书唾弃那小贩的作为,“如今认真做手艺的也要因为他们这些坑蒙拐骗的做坏事做多了叫旁人不信任……” 如今越来越多人打着非遗和文化的幌子,挂羊头卖狗肉,为了钱做些叫人不耻的事,安霁越看越有共鸣,却也无奈。毕竟想改变市场环境,可不是一朝一夕。 章节目录 第040章 喜子织取三秋巧 欢颜心晓五姐好 有了险些叫小贩骗了这一遭,安氏和三个尚未出嫁的姐儿们这七夕节过的属实算不上愉快,等到次日早晨,五姐儿又是得来一桩烦心事…… “果然如此,这本就不是我能做好的事,倒不如同小儿一般裁诗作词方才是我喜欢的。”尽管打开漆器盒子之前安五姐儿便没抱什么希望,真个见那蜘蛛非但没织网,干脆还死在里面,依旧气馁不已。 安氏已然接受了五姐儿不善这些织绣的事实,看着后者这般,也不过是掩面而笑,没有半分埋怨,反倒是做父亲的佯怒笑骂:“左右你也有人家要,大不了早些赶出去才是!” 至于六姐儿那盒中如何,众人不猜也知道,恐怕放眼整个儿临安城,也找不出几个比得了六姐儿手巧的。 因而安家上下自然是一派祥和,安家夫妇二人更是为了自家这些各有所长的哥儿、姐儿们欣慰不已——等到自己二人百年之后,想必一干子女也能凭着自己才情活的幸福。 “六姐儿,怎生连你也学会笑我了?”五姐儿深知一家人皆是玩笑,也愿意见平日里虽然沉稳,性子却属实在安家不算出众的六姐儿多笑笑,言语中自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嬉戏笑闹够了,六姐儿还要去寻师父,一道为半旬之后祭拜祖师做准备,一家人自是不敢耽误,准备上不少给前者带着的瓜果好礼,只唤人说什么也要送与师父收下。 “我与六姐儿拿着罢!”眼见着六姐儿就要走到门口去,做女兄的忙是对着母亲开口,“左右我也无事,倒是这么多东西叫六姐儿拿着,总是不方便的。” 得了安氏允许,一双姊妹便出得门去,齐齐往市西坊李大娘子铺中而去。 方才到时,李大娘子正和一旁刘官人聊着这几日来售罗的收入,又谈起这维护织机的办法,交流着各自的经验,少有什么隐藏。 二人的友谊也好,李大娘子这份不拘于自身盈亏的分享也罢,当真是要叫人叹一句:方过七夕行人早,不改三秋暑未消。远山有雁朋有谊,无关乾坤何人瞧。 抬起头来便看见六姐儿,做师父的眸中染上了羲和的光华,映着街巷中重重叠叠的房檐墨瓦,更应着眼前这形同亲女的好徒儿。 见刘官人同自己拱手回到铺中,做师父的一眼便扫到五姐儿手里提着的东西:“每每回去都要带东西与我,如今你在我这里本就是同我一道吃苦,你叫我如何好收?” “师父,我……”莫看售罗买丝的时候六姐儿不胆怯,到了师父这里,总是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趁着徒儿支吾这当儿,李大娘子笑道:“且拿回去罢,师父这里也不需要什么。倒是你家中,虽是不缺钱,可那么多哥儿姐儿的要养活,你爹娘也不容易。” 便是知道会有这般结果,做女兄的也明白爹娘感谢李大娘子的付出,这才自告奋勇的替自家六姐儿提着东西来,正为了替那不敢开口的人儿说话。 “娘子便收下罢,娘子是六姐儿的师父,这节日里的礼数若是不周全,莫说叫旁人看去讲六姐儿不礼貌,便是回去家中,爹娘也要埋怨于我和六姐儿……” “娘子便当是叫我们姊妹两个好做,行行好,收了这些瓜果才是!” 五姐儿是真真会说话,就这般耍着赖叫李大娘子收下来送来的礼——后者乃是六姐儿师父,历朝历代皆讲求尊师重道,这礼送的只如同孝敬父母。 章节目录 第041章 绫罗绸缎同先贤 香烛供果备祠前 “师父,东西都齐备了,我们可要早些出发?” 从李大娘子这售罗的铺子到那褚家塘说起来也确实没有太远的路,只是还要带上这一干瓜果贡品,做徒弟的还是觉得早些出发的好。 虽说明日才是那正日子,可今天便开始准备起来的,可不止是这师徒二人,也不只是织罗的同行。 在这临安城里,只要是和丝织打交道的,管你绫罗绸缎,又或是锦绡葛绢,到了这日子里,都要准备好贡品,沐浴更衣将自己打理清楚,再去那褚家塘的通型庙走一遭。 “不必过分着急,便是如今匆匆去得那边,也已然不算早的。”虽说六姐儿已然不是头一年随着师父,可到底还是后者更有经验些,“倒不如仔细查过,免得出了疏漏,便是对祖师的不敬了……” 话说这位褚载却是是位传奇人物,是那褚遂良的九世孙也就罢了,更是将云锦的制造技术带回到临安这边来,叫这方地界儿的织造水平在交融中得了提升。 因而这些丝织行业的受益人们对待这位祖师,只相当于对待自家长辈,去祭拜也自然同去祠堂里头祭拜有几分相像。 并非是将褚载神话,反而是当做一位传授手艺的师父,一位给了众人养家糊口能力的先贤一般对待。 “到如今,定要让不理解的人说上一句封建迷信了!” 看着书,安霁长叹一声,也亏得做母亲的何晏清还没回到家里,不然母女俩指不定又要有着怎样一番引人发笑,却叫安霁无奈的交谈。 也属实怪不得安霁吐槽,现实生活中安霁是真真见过这样的人,见什么都只觉得是封建迷信,若说是职业敏感也就罢了,有的人只觉得这样评论一句,显得自己是‘守卫科学’的先锋。 安家宁凑过来看了一眼,便知道女儿在感叹些什么,跟着附和道:“一件将感恩形式化的事,总要当成旧社会遗留的糟粕,真的算不上明智。” “扬弃、扬弃,现在总有一批人只弃不扬,姑娘儿,你若是想要帮你张阿姨那群人,还是得先从文化自信入手啊!” 听着自家父亲说的这些形同废话的言语,安霁撇撇嘴:这种事儿若是她一个人做的来,便也不需要上至国家政策,下至网络上的博主、国内外的爱好者们共同努力这许多年,收效甚微了! 转过头去,窗外已然露出微光,安霁又进到了书中的世界,缠绵于那千载前的临安。 十里高香怎敢忘,三尺罗绮锦绣皇。末暑不敢轻猖狂,且把羲和催人忙。离着那褚家塘尚且有着好一段路,六姐儿便看见一群拎着贡品的娘子家。 当中也不乏三五位官人,前面不远那位刘官人就是其中之一——为了避免旁人误会和李大娘子的关系,特意早出发了些许时候。 人言可畏,能够避免的事情,友人之间皆不愿对方受伤。 “师父,拜过祖师之后,便是众家竞选巧儿,此番我便不参与了罢?免得与师父丢脸……”六姐儿只想着护着师父,却多少有些不自信,尚且没开始,变打起退堂鼓。 “这有什么的,今年不行尚且有明年,师父也不求你选上巧儿,能同同龄的小娘子家交流交流,又或者从那些做了许多年的娘子身上学来本事,方才是最重要的。” 做师父的不求徒儿出人头地,一心只盼望着六姐儿好,盼望着在交谈中,叫大家织罗的本事都有所裨益…… 章节目录 第042章 桑蚕织造谋生切 千年百载祖师爷 “哎呦,我说怎么只觉得眼熟……”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六姐儿便知道是师父那位大徒弟又凑上来找茬了。只是今日可是祭拜祖师的大日子,还来挑起事端,就算是有再大的愁怨也不应该,更何况师父根本不欠对方什么。 “三两瓜果,寸长的香烛,也真是寒酸!”当人从心里头腐朽,就算外界如何雕琢也起不到半点作用,一旦叫这等人得了势,自然是猖狂不已。 六姐儿和师父很默契的全当做没听见——七月十三可是祖师褚载的生辰,遇见这霉事已然叫人生厌,不误了祭祀才是要紧的。 素衣薄粉黛,青瓜甜蜜饯,纺织是这临安城百姓主要依靠的收入来源,现下里的褚家塘自是围满了人,被堵得水泄不通。 那挑事儿的人自讨了没趣,当然是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如今当着众人面若是发作起来,丢脸的还是自己。 就算是李大娘子现下里落魄,手艺却依旧是十里八乡称道的…… 真闹起来,除却那些本就嫉妒于前者的人或许会向着那大徒弟,旁人哪个会瞧得上这欺师灭祖的? 你二人给我等着,你李大娘子不是当初的巧儿么,十余年前的事算得了什么!心中腹诽良久,这人如今只惦记着到时候如何给人下绊子,却没注意到已然轮到自己上香。 “听说还去李大娘子铺子上闹呢,也是真真不知廉耻!” “将手艺白白送给那些异族的,你还指望什么礼义廉耻?莫说了,只盼着祖师保佑,来年顺顺利利。” 这临安城能有多大,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大徒弟这点儿腌臜的丑事,早就在做纺织的娘子、官人们口中传遍。 若不是如今这大徒弟赚了钱,众人不敢明目张胆的议论,生怕引火烧身,这位指不定早被唾骂成什么地步。 “祖师见了李大娘子这大徒弟,都要觉得晦气!”适才先开口的娘子心中愤愤,黛眉轻卷,原先好看的桃花眸都带了几分凤眼的锐气,“祖师给了我们糊口的手艺,不是轻易传给外人的。” “这织罗本该是仔细讲究的事,天地可鉴的一心一意,每日只思量着如何以次充好,叫人不好察觉,能骗得了那买罗的,哪里骗的过你我,骗的过祖师?” 话虽是这么说,只可惜这般手段倒是叫人赚的盆满钵满,光做讨巧的活计,不考虑自己的良心,李大娘子这大徒弟最先骗过的还是自己。 一方乾坤经纬地,曾闻师徒细叮咛。不求富贵谢恩意,青烟三尺寻神明。这褚家塘已然被众人携来这香笼罩的朦胧,这摆着的瓜果也会在评出巧儿之后分与众人,以免糟蹋。 祖师自然不会显化于人间,但众人皆怀着那‘举头三尺有神明’的敬畏,到底能在做事前三思后行,断然不敢昧了良心! 李大娘子和六姐儿沾了一身烟火气,虽然香烛的质量良莠不齐,却依旧叫二人难得的畅快。 知恩、谢恩,心中便少上几分负担,夜梦忽起,或许会有对远方人的思念,对眼前月的赞叹,但绝无半点被官差找上门逮捕的惧怕。 师徒二人对视而笑,便觉得轻松非常,只是时间不长,六姐儿的嘴角便缓缓耷拉下去。 “徒儿,怎么了?”师父的笑容也随着徒弟一道慢慢消失,李大娘子继而便顺六姐儿的目光回过头去,却连个人影儿都没看见。 六姐儿愣了下神,将视线移回师父面上;“无事,师父先好生歇歇罢。” 李大娘子可以肯定自家徒儿看到了什么异样的东西,既然后者不愿说,便也没再追究,只一道寻个地方坐下歇息。 章节目录 第043章 织机札札乱烟雨 江湖漫漫赴前途 墨瓦不传青山意,便惹细雨入织机。众人也没料到这雨竟能来的如此匆匆,屋内的地方准备的不够,遂是七手八脚的搭了个凉棚出来,煮好整桶的姜茶。 自家师父体弱,这入了兰月的雨,多少带着几分凉意,安六姐儿担心师父身子,即便是那雨棚搭起来,犹是开口:“师父不若先回去罢,徒儿自己一个人也能应付的来,不消师父忧心。” 其实六姐儿还真不能打包票自己一个人能不能行,若是只是织罗,自然不是大问题,可适才看见那不怀好意的人带着挑衅的笑,六姐儿是真怕闹出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来,与师父丢了脸面。 “我无事,如今天还热,尚未出去伏天,还不至于就这样受了风寒,不必担心我,专心你今日要做的便是。” 方才六姐儿见到师父之前那大徒弟时,做师父的虽是没有看得清晰,却也从自家徒儿的表情中看出几分异样,心中自然是不放心的紧。 因而现在就算是会被这雨伤到身子,李大娘子也不舍得放自家徒儿一个人在这里。 六姐儿还想要说什么,屋里却已然准备妥当,就等着选好人来夺这巧儿之名。 “这个巧儿,我好像听你外公提起来过,就是具体说的时候被你妈打断了。”安家宁收拾完家里的东西,就一直凑在自家女儿身旁跟着看那旧书,时不时的掺和几句。 对于父亲刚刚说的这情况,安霁简直不能再相信,母亲希望家里人都好好的,于是就显得控制欲强了几分。 而且,安霁觉得母亲在杭罗这件事上好像一直有着一份别样的抗拒,不同于对其他未知事物和危险事物的警惕,更像是已经有了什么前车之鉴以后的后怕。 “你厂里头那些伯伯阿姨,应该也给你讲过吧?这巧儿好像在你们纺织业上面,就好像是我们那会儿听说的劳动模范一样。” 见自家姑娘儿愣神,安家宁知道前者是因为自己的话联想到了什么,却还是开口打断。 “嗯,张阿姨是提起来过……”父女俩心有灵犀,安霁也明白父亲问这话的目的是想听故事,但现在却没有心思给后者讲,只怕待会儿母亲回来要问这书的来处,“先看书吧,少说两句,我妈就要回来了。” 听闻此言,安家宁显然有些兴致缺缺,做女儿的还得开口哄上一句,倒也不知谁才是那做孩子的。 撇撇嘴,安霁知道搞艺术的多有些较劲的地方:“改日,等将这书看完了,改日我讲给你听。” 方才还在因为何晏清什么都要管而颇有几分无奈的安霁这会儿也不得不暗叹一句:这性子也就我妈能管上一管,不然社会上谁惯着他毛病? 安家宁对待自家人的脾气是真的软,又或者这一方水土下的人儿,多被那绵绵罩万山的细雨浸到了骨子里,以至于其中所潜藏着的那份千载文韵也一并到达…… 对女儿这般颇为明显的不满,也不过是一笑了之,更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从不计较得失的宠溺。 “师父,如今在场的只怕有上百位,可能选上的不过十余,我……” “平日里织罗那般自信果断,现下里又何必扭扭捏捏?” 章节目录 明天更新 抱歉哈,今天白天处理了一点儿事儿,然后就只能明天更新了,最近这段倒是文化+剧情并存的状态,所以不会更新很慢,抱歉哈。 《一梭千载》明天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44章 巧儿难当皆期许 栽赃容易害无辜 “若是几年前,你们诸位提议叫李大娘子的徒弟来竞这巧儿自然是正常事,可如今……这位自己的铺面尚且做不好……” 这位贾小娘当初在李大娘子手下做徒弟之时,后者不嫌其拙,处处维护,只当做亲生女儿来养,众人皆是看在眼里的。 再加之金人对大宋的威胁,倭人等异族的狡猾,皆叫老百姓看在眼里。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精巧的手艺,寻常百姓自是不愿叫外人学了去。 因而这等欺师灭祖,只为了钱财甘愿去那已过不惑之年的员外家做小娘,又将手艺传给那异族的,确实叫人看不起,对于贾小娘的不满,流露的甚是自然。 面对众人丝毫不加掩饰的质疑,这位贾小娘显然是早有准备,从袖中抽出一块绣了名字的罗来,展给众人看:“喏,你们看看这料子做的,便是在坐随便出来一位,也要强上不少罢!” 众人对贾小娘厌恶归厌恶,可后者如今拿出了证据来,这巧儿不知象征了身份地位和收入的银钱,同样也会收获莫大的崇敬,家家户户自是都指望着自家晚辈能当上。 “李大娘子交上来那罗不会是自己代织的罢?这巧儿可是凭的真本事才能当选,便是得了机会,若是一无是处,反倒叫旁人家还要白白等上一年,恐怕不甚妥当罢?” 对于李大娘子的本事,有人羡慕,自然有人嫉妒生恨。正所谓墙倒众人推,前者织罗铺子这些年的没落,再加上前些日子里的遭遇,若说光凭贾小娘的本事,也属实高看了其人。 这贾小娘针对的便是做师父的,六姐儿就算是想开口为师父说话,也没有半分用处,只得是靠真本事来给自己和师父正名,只是前者现下里是从根本上便不打算给师徒二人机会。 “李大娘子教徒儿的本事诸位不可能不知,便是这德行上做师父的管不了,在这横罗、熟罗的织造上,可从没教出半个没本事的徒弟来罢?” 刘大官人一个人支撑整个儿家已然有十数年,到底要比师徒二人懂得什么话才能说在点上:“李大娘子从不藏私,你贾小娘做了那么多年学徒,怎可能不知李大娘子的绣法?” 旧日师徒情一炬,几载恩义不知福。即便山环水依旧,故心故念早应休。李大娘子已然彻彻底底看透了自己这位曾经的徒儿,做友人的便也不去触霉头,不称前者做贾小娘的师父。 “即便你手里这罗不是你伪造出来的证据,你又如何证明此乃是六姐儿近来的手艺?只凭李大娘子交上去那罗织的不似你当年那般笨拙松散?” 为了友人和自己看好的后辈,刘大官人也不在乎得不得罪人。更何况这些道不同的人,就算是不主动得罪,有朝一日涉及其利益,也会找上门来寻人不痛快! 刘大官人这两句话看似是问住了对方,可李大娘子做了贾小娘这么多年师父,深知此人绝对另有准备,但事已至此,若是叫徒儿退出,自己的面子不重要,只怕要叫友人也连带着受人诟病…… “不过是一个竞争巧儿的机会,大家和和气气的才是,何苦闹得这么僵硬。”主理今年这祭祀和竞巧儿的几家娘子出来打圆场,只怕再闹下去,闹到报官的地步,对于谁也是得不偿失。 “便再添上一台织机,眼见着这雨要停了,不过是占些地方,便也算不上什么麻烦事,更能叫诸位都展示一番各自的看家本事!” 章节目录 真的抱歉,人emo了,明天更新 真的抱歉,人emo了,明天更新,明天必须更新四章,我保证,我起床就写这个! 《一梭千载》真的抱歉,人emo了,明天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45章 蚕丝断线旧手段 天衣无缝故累年 “纡管在木盆中,诸位小娘子取了便开始罢,也不拘于这一时半刻的先后。”主理这竞巧儿一事的娘子早就预料到接下来要出现的喧闹,将话说在了前面。 如今朝廷多是靠着海上丝绸之路贩卖瓷、茶、丝织品收上来的税钱充实国库,富商大贾更是一改往昔的地位低下,甚至能被人称上一句员外。 因而,这能靠着手艺和经商得钱的小娘子家们地位也随之抬高许多。为了生活幸福自由,众娘子自是将这竞巧儿看得无比重要,生怕落于人后。 “哎呦,看着些路!”李大娘子没能将贾小娘的德行扳正,倒是没想到后者教出来的徒弟竟是能与其有七分相像,连言语都如出一辙。 若是五姐儿在,恐怕要直言不讳一句‘臭味相投’,安六姐儿如是想着,却没有同这挡路人计较的意思,只微微侧身,给这螃蟹般走路的人腾出一条道来。 “这是何必……到底是几年的师徒之情。” “虽不敢说李大娘子没有对不住这贾小娘,就凭后者这般咄咄逼人,还对故人落井下石,便不是什么好人。” 六姐儿能听见几位娘子的议论,贾小娘自然也能,抬头剜了众人一眼。 议论声是息了,诸位心里头却只当是贾小娘心虚,更加瞧不起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可当事的二人都没开口说什么,作为外人,就算是心中愤愤,想要打抱不平,也没有什么合适的立场。议论归议论,不掺和才是最明智正确的选择。 岁月如梭催行路,经纬乾坤织慌忙。非是三春增年老,人生几多乱彷徨。随着这横罗织机个个机构的紧密合作,纬线穿梭其间。 “衣食住行,这横罗便是衣服,人离不开衣服,人生便也和这织罗一般道理!”安家宁终是没有忍住,开口评论起来,眼见着是有一堆大道理要对着自家女儿好一番输出。 “岁月如梭可不只是说这流逝之快。”想起自家老婆的三令五申,安家宁下意识探向裤兜的手悻悻的收了回来,“爸和你聊完,爸去阳台抽,你就算不告我状,你妈也闻得出来……” “她那个鼻子啊,比那啥都灵!” 听着自家父亲的话,安霁抿了抿嘴,努力没让自己笑出来,这才把书小心翼翼的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反扣过来,也将自己夹在书里当书签已经有些酸的大拇指释放出来。 “你看这书前边写的故事,这织罗不得着急,着急反而要适得其反,和生活中不亦是相仿?”这有一搭没一搭的话,安家宁倒是能衔接的颇为顺畅,也不愧是做戏剧的,脑子里多是些灵活的点子。 “生活中就和这穿梭一样,要稳稳的快,而不是忙乱敷衍中自以为的省时,要不然毁的就不只是手边在做的事。” “所以,姑娘儿,咱们做喜欢的事也不用急功近利,一步步,踏踏实实的,不怕错,就怕乱!” 安霁知道自家父亲是借着这机会劝慰开解自己,只笑着轰人。 “爸不抽了,省的你妈回来抽我!” 何晏清就算是管得再多,也是为了安家宁的身体好,后者这话确实是有些夸张了,以至于做女儿的撇撇嘴,拿起书来不搭理安家宁了。 “嘭!” 第四次了,沉下心熟练的打好结,六姐儿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面上无事,六姐儿心里却一点儿也不平静。知道自己紧张,自是容易出错,可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问题,那就不得不往别的东西身上怀疑——刚刚将这丝线拿到手里便觉得有些胶质留在上面…… 章节目录 第046章 师徒互念遭人恨 父女相谈语意深 “安六姐儿那孩子机灵呢,你也莫要太忧心。” 做师父的平日里也算是沉稳有条理,只有在自己关心的人身上,才会少有的慌乱。 双眸低垂,刻意准备的新衣袖上抖动着出现褶皱,周身的忧愁气占满了雨棚,不只是老友刘大官人,直教不少娘子都带着几分关切的看了过来。 “你那徒儿年岁也没那么小了,这在那屋子里,又不可能丢了去,”方才贾小娘的表现众人皆是看在眼里,便是不熟的娘子都劝慰起李大娘子来。 李大娘子颔首谢过,神色却没有半点缓和——就算是在如今这娘子们可以凭本事给自己好生活的时候,贾小娘这等委身与他人做妾的,却也不算少。 若是那不得已的小娘子,自是要得到众人怜悯。可贾小娘这等,摆明了不是什么省油的,但凡将那些手段用到六姐儿身上,后者当真是要栽进去的。 “众人都看着呢,那贾小娘不敢做什么的。”原来这娘子正是祭祀时便直言对贾小娘延误的几位娘子当中一个,往李大娘子这边坐了些,除却安慰,便是喟叹声声。 “如今这世道,官家都重视手中有没有钱,有些人自然便是将这钱看得比一切都重。” 细密的雨再次落到头顶的棚子上,一时间众人的言语皆被盖了过去。由此一来,在座的便鲜少有人言语,只望着那白蒙蒙的天,等着里面各家徒儿竞出个结果。 乱雨斜拍,同人般叽叽喳喳的言语,没有半分停歇,青山罩灰,如李大娘子的心事一样,难以见得半卷明媚…… “嘭!” 随着纬线再次断开,安六姐儿心中知道再这般同这被动过手脚的丝耗下去,在场的小娘子、小官人也都不是等闲人,就算自己的技术再熟练,也未免要落于人后。 自家师父可是当年的巧儿,带出来的徒弟便是再笨拙,也各个织造水平上成,若是自己不能在众人中拿个中上的水平,便是给师父丢脸。 “这师徒二人心里都装着对方,难怪要被当做主角来写,这不是妥妥的大女主文?” 安家宁能说出这般跟上时代的评价,做女儿的并不惊讶。 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就算表现的形式不同,但从来都是努力了解自己这一代人感兴趣的事物,有的词或许用的生硬,可听到时,就叫人心头一暖。 “怎么,姑娘儿,我又用错词了?” 看见自家父亲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安霁笑笑:“没有,没有,就是那个意思。” “那就行,你爹我以为我又落伍了呢!”安家宁也紧跟着笑道,“看来还得是你爹我这个搞艺术的儿,你妈只知道对她学生耐心,对咱们是一点耐心也没有。” 趁着自家老婆不在家,安家宁少不得和女儿吐槽上两句:“不过人家挣钱多,你看看这里面,不也是挣钱多的娘子家主外。” 父女二人皆是做文学的出身,说什么话都能心照不宣。安家宁看似是一个不参与女儿成长中的教育,只默默关心的身份,却又字字句句都包含着对女儿人生的指点。 姑娘家要靠自己的本事挣钱,靠自己的本事生活,才能真正活出自己,这是古今不变的道理! “六姐儿,你用我的罢。”正在安六姐儿打算将手中这丝线存下少许做证据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旁边小娘子的呼唤,“若不是你,我也没有参与的机会。” 章节目录 第047章 人人喊打过街鼠 不及报官气难舒 却原来这小娘子正是因着适才贾小娘那一闹,才得来机会竞巧儿,本就算是和安六姐儿有缘的很,偏偏又是个顶明事理的,显然是在看出六姐儿梭中丝线不对劲,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才开的口。 不同质量的丝,经由两人之手,自会在织出的罗上有所体现,到时候便是贾小娘如何狡辩,也无济于事。 六姐儿尚且不及从惊诧中回过神来,便听那小娘子又道:“凭我的本事,如何也做不了这巧儿,倒是你……” “若是你因为这被动了手脚的丝线,得不来巧儿之名,岂不是叫贾小娘那等作恶的人遂了意?” 默不作声的接过身旁这小娘子手中的纡管,六姐儿颔首浅笑,方才过去了一个时辰有余,如今只剩下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却也刚好足够让这罗前后明显现出几分差距。 “咔哒,札呀……” “札呀……” “咔哒。” 若想成为这十里八乡都能认可的巧儿,织出来的罗必然得要保质保量。 因而在这最后的半个时辰里头,织机有节奏的响声显然比之前更快了几分。 横罗牵素含水意,青烟引雨入白沙。暗香散尽还复起,不知窗外几盏茶。眼见着那计时用的香彻底燃尽,青烟钻进炉中香灰中消失不见,屋里却仍留着几分香气若隐若现。 一旁主理此番祭祀竞巧的娘子起身示意钟小娘子可以停下,却还有那投机取巧的将手中梭来回穿了三五次,猛踩脚下的踏板,趁机织出半指宽的罗。 直到那主理的娘子眸中带着不悦的看了过去,那两位方才悻悻的匆匆起身,一者面上羞赧,另一者却只当无事。 那贾小娘的德行叫众人不耻,其徒弟竟然不在这二人之中,到底是叫那好心给六姐儿换纬线的小娘子有几分失落…… “在这时候讨巧的小娘子无非是爱占些小便宜,其实并没有什么深沉的心思。”安家宁叹道,“反倒是那看起来守规矩的,一半是真的知道分寸,一半则是心机深沉,才不会叫人在此等小事上挑出错处。” 生活中也好,这不知何时何地被何人所撰写的故事也罢,做坏事的人不可能那么容易被抓住把柄。 至于那还未被旁人发现便自乱阵脚的事,也就是偶尔犯错的寻常人、突然起意的一念之差。 贾小娘对于自己师父尚且能六亲不认的屡次加害,对于阻碍了其道路的陌生人,更不可能手软。她这徒儿作为帮凶,自然不是头一次参与。 也只有这等背后不知做了多少腌臜事的人,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就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半寸同前面差了太多,想来是有些赶,此般心性,还是要磨一磨……” 果然,那两位小娘子自以为的讨巧,到了经历过这一切的娘子们眼里,便是显而易见的不成熟,本来算得上中上的成绩,也因这虎头蛇尾而落到了中下,到底是得不偿失。 “这纬线怎会有如此大的差距?你二人可有交换过什么?” 当中一位做评选的娘子此言一出,众娘子皆是聚拢过来。 章节目录 第048章 巧儿美名怀责任 月起东方日西沉 就算是安六姐儿有真本事,若没有这好心的小娘子将自己手中丝线递与前者,等到众人察觉出这织罗的蚕丝有问题,必然已经迟了,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 哪怕六姐儿主动提出,也不会有人专门划分出时间来,给六姐儿证明自己,不过是当做借口,在心中埋下一颗瞧不起的种子,说到最后,还是六姐儿吃亏。 “只是你二人织出来这罗前后如此参差,可能给我个理由?”众娘子虽是已然看得分明,却依旧得叫这当事的两位小娘子给出个合理的前因后果来,方才能名正言顺的去寻这背后不道德的人。 “是我的从水盆中拿来的丝脱胶出了问题,张大娘子的徒儿看见,便将自己的丝借与我用。” 六姐儿半点也不隐瞒,但也没因为自己的猜测就去胡乱攀咬到贾小娘师徒二人身上,只将自己所知照实说给众人听。 听着自家徒儿说出相助之人的名姓,李大娘子直往身旁看去,果然见方才还在劝慰自己的张大娘子颔首轻笑,大有一副‘我便同你说过不会有事,你竟不肯信我’的委屈模样。 如此一来,倒是叫忧愁不已,险些乱了方寸的李大娘子觉得有所依靠,会心一笑。 “不错,你二人功夫确也扎实,这线韧性不佳,更有不少黏连打结之处,显然在头一步便没有处理明白,绝不是我早些时候放在盆中的那些。” 主理此番事宜的娘子要听的便是安六姐儿这一句,确认无误是两位小娘子自己发现的问题,在十几人里调查出偷换纡管者,自是不难,众人也早有猜测。 怕就怕,在场的娘子们忧心得罪那只报仇,不念恩的小人,不敢站出来指证。 如今六姐儿和张大娘子的徒弟都是当事人,说出话来自然是不能算作证据的,只有旁人站出来言明自己所见,才能真正将做出这腌臜事的人抓出来。 “取纡管的时候,贾小娘那徒儿,好似同安六姐儿起了冲突,相比诸位都看得明了。” “起冲突便要赖到我身上么?要是这般说,竞巧儿这事上,那同安家这位有冲突的多了,岂不是各个都有嫌疑?” 现下里除却贾小娘的徒弟这明眼人能看出色厉内荏的辩驳,以及三位小娘子所说,众人依旧是没有半分实质性的证据,一时间多是心中愤愤。 “这纡管上的线,因为离水太久,未免要干上不少,上机自然能察觉出不同。” “如今临安城里诸位娘子织罗用的都是水织法,只是各自的配方都有所不同。”六姐儿这会儿倒是沉下心来,不复开始前的紧张,能够理清自己的思路。 “况且,这蚕丝若是查来,其实也不难,只要麻烦诸位将家中的尚未处理过的丝取来些许,比对一番便是。” “只是如此耽误时间,我想是没有必要的……毕竟能和我师父做出相似配方的,在坐应当没有几位。” 安六姐儿的言外之意很清楚,这蚕丝上面有什么药,只要是拿到郎中那里去,自然能闻得出,到时候贾小娘也不用狡辩什么。 “此番这竞巧儿当属李大娘子和贾小娘两位的徒儿胜出……” 主理的娘子知道便是有了证据,也不过是叫买卖的人们唾弃贾小娘,甚至连报官都够不上,更怕要叫后者狗急跳墙,再做什么害人之事,几番商讨之后,决定将二人并做巧儿。 “至于这纡管的事,也是我们看管不周,晚些时候设宴赔罪。” 即便律法难约束,人心自有公道言。哪怕法理难惩,贾小娘的坏名声也算是就此传开,还有几人愿与之为伍,其生意又将如何一落千丈,皆是后话…… 章节目录 第049章 接踵市集花罩灯 无端月色漫窗棱 “六姐儿,如今虽是选上了巧儿,你也要知道,这巧儿背后可不止是名誉。”李大娘子是属于之前那一代的巧儿,自然明白这巧儿从来不是一个虚名。 “师父,徒儿明白的。”莫看六姐儿方才镇定的很,如今回过神来,到底是有几分后怕,手心不免浸满一层颇有几分黏意的汗。 将手握到一处,六姐儿好似在讲誓言一般复又同师父说道:“既然做了这巧儿,我便更要好好同师父学织罗,在往后的日子里,争取能在织罗上有所进益,叫织罗的师傅们,皆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将徒儿环在臂间,李大娘子发现,不知几时六姐儿竟是从头一次见面时方才到自己胸口高,长成了现下里已经隐隐要高过自己的小娘子,只觉得鼻尖酸涩,眼眶当即便湿润下来。 虽说在这般好时节断然不合适去想那倒人胃口的人和事,可巨大的反差摆在自己面前,李大娘子犹是不由自主想起了当年的贾小娘。 不同于六姐儿,头一次参与竞巧儿的贾小娘就如此番投机取巧的那两个姑娘一样,拖到最后,为了数量而慌了阵脚。 那个时候做师的并没有因为贾小娘织罗的水平而责备徒弟,只因为后者最后那些投机取巧的行为念叨了两句…… 不愿再回忆这些旧事,转过头来看看身旁的六姐儿,映照在李大娘子身上的灯火,好像明媚春光,却也道不尽如今做师父的心中那份欣慰与庆幸。 欣慰六姐儿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庆幸自己在正好的年纪能碰上这样一位徒弟,就算将来不会再有孩子,也有人能承接自己的手艺。 灯彩罗花映喧闹,钱塘江波备海潮。岁月不只催人老,更把好缘赠明朝。得六姐儿这样的徒弟,对于二人皆是幸事。 即便有过曾经遇到的种种,如今做师父的也终是得到了今日的如意事。 六角的灯笼拖着垂向地面的螺青织金罗长飘带,竹制的骨架之外由长春色的横罗作罩,当真是占全了富贵清雅,便是织罗的娘子,也要驻足一观。 虽说朝廷的税收不仅仅指着这丝织行业,可丝织却算是临安城寻常百姓重要的收入来源,因着这祭祀褚载的日子固定在这七月十三,等到日落西山月初升的时候,街巷坊市更比寻常热闹。 经营临街铺子的也好,闲来游夜市的也罢,都愿意来凑一凑这商机与热。一来二去,这些年的七月十三,花灯叫人目不暇接、吆喝声直如鼓声,欢闹非常。 城中不少铺子都下了血本,着红白相间的万眼罗做出那灯彩,挂在店门两侧的不少,上书招牌的亦有,引尽了目光,不少行人进前去,想来是能回本的…… “师父,我能做好这个巧儿么?”喧闹一直被隔绝在外,没有触及到这一方欢喜中的宁静,却忽然被六姐儿一言打破,而六姐儿的话也显然不只是在问这‘巧儿’之名是否好担。 师徒二人本在街上边看边行的走着,李大娘子被徒儿冷不丁的这一问,问得微微一愣,连头也没有侧,便肯定道:“只要你想,便没有什么不能。” “人们总说少年成名不好,我倒觉得不是因为年少。”知道自家父亲如今也看得起劲,安霁将书放到一旁叹道,“方仲永也好,王充也罢,又或者是这书中的六姐儿,到底还是得看长辈如何引领。” 章节目录 第050章 丝绸路上金银堆 碎瓷三千犹可追 定礼、聘礼早就送到,更是选好了良辰吉日,眼见五姐儿和方衙内的婚期将近,莫看后者忙得紧,五姐儿倒是清闲,在家中闲不住,又没有品茶听琴之约,终是将双亲闹得将人轰去给六姐儿打下手。 却说李大娘子这铺子本就闻名,如今六姐儿又是此番祭祀祖师之后选出来的巧儿,就算是那颇有几分跌宕的过程没有遍传坊间,到底叫不少人有所耳闻。 由此一来,李大娘子这织罗铺子的生意便更为红火,直教那做海上生意的都特地辗转来市西坊这有几分偏僻的铺面上,要买这质优价廉的横罗,去到泉州港出售。 “便宜些,往后这一季节,我皆从你这铺子来买。” 五姐儿方到的时候,便见那商人站在铺门口同李大娘子讨价还价着,后者不善言辞,蹙黛眉,面上也急得通红。 见此五姐儿心中暗叹一句,真是奸商!遂是疾行两步道:“只按原本价格,我收你一年的。” 毕竟不是临安城的人,如今娘子们经商又不弱于官人们的本事,这商人也没怀疑五姐儿的身份,要说的话噎在口中,支吾两声:“你,你不知……” 师父性子柔,不善同这些几百个心眼子的商人打交道,六姐儿凑巧在这人怔愣的片刻走出门来,一见自家阿姊和这商人之间的态势,便知道是怎样一回事,站在一旁看戏。 “你可知道这先来后到?”哪个做生意的不想挣更多,舟车辗转来到临安城,那商人当然是想付出更小的代价谈成这笔生意的,“我已然定下这一季的罗,你若是想争,往后早作准备罢!” 这些做商人的就算是脑子再灵光,也难比过五姐儿这张叫士人都佩服得嘴:“既然生意还没有谈下来,合理的竞价有何不可?” “这李大娘子的罗在我们临安城本就有名,你也是慕着这安六姐儿巧儿之名才来的,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五姐儿嘴上没个停歇,只想着叫那商人多让些利出来。 短时间内师徒二人的罗并不愁卖,若是长远来看,还唯恐供不应求,五姐儿心里头有底气,也不怕自己将价格挑高了,那商人会不接手。 “实话说了,我是看着这罗不出半年必能有溢价的可能,如今才按这零买的价格定下一年的……”做戏自然要做全,五姐儿这话是对着李大娘子说的,完全将来买罗那商人晾在一旁。 “若是李待诏认可这买卖,你这铺中七成的罗我都收下,余下三成,李待诏可以留着零卖。” 到底是认识了这么多年,李大娘子能一个人支撑这铺子更不是等闲之辈,早就明白五姐儿的心思,笑着颔首,眼见着言语间就要谈及明年的打算,那商人是真的着急起来。 从怀里掏出会子按在铺面前的桌案上,那商人瞥了一眼旁边老神在在的五姐儿,眸中带着几分得意:“我照着十一成的价格要你八成的罗,这一季若是卖的好,我自会再来。” 李大娘子这罗,便是按定价的十一成,也将将只够得上中上的价格,还是要比许多人家便宜的,这商人连让利都算不上。 秉持着见好就收的道理,五姐儿知道不能逼这商人太过。如今李大娘子的名声还只在临安城,尚需借着这商人之力推向整个儿大宋,才能保证不再出现这些年的萧条旧事。 只见六姐儿面露难色,在袖中摸了三番,定定看向那商人:“一季之后,定不会让你再抢占这商机。” 百里临安道,千年丝绸路,一往泉州行,再赴江涛途。这罗便要随着商贾之人一道,远赴五洋…… 章节目录 第051章 漆树蚕丝梧桐林 点茶焚香好听琴 五姐儿做了一番戏,直教那奸商都入了套。对于前者这本事,师徒二人皆是啧啧称奇,倒是做母亲的不以为然:“这经商可不能保证安稳生活,到时候有你急的。” 除却作为母亲的谦虚,安氏想的其实深远。以方衙内一家的性子迟早要有颠沛流离的时候,五姐儿如今更是没个能做营生的手艺,到时候二人过期日子来,属实叫人担心不已。 做女儿的不以为然,七姐儿着起急来说不清话,也咿咿呀呀的支持自家女兄,安氏空余一声喟叹,不再说些什么叫众人的扫兴的话。 “这有什么好想,若是实在不行,你也可以真个将六姐儿和李待诏织出来的罗买来,学那些商贾,运送到别处卖。” 别看五姐儿面上好像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可到了一道寻雅访幽的好友面前,便是极力掩藏也藏不住那彷徨。便是再相信自己和方衙内,五姐儿也不得不承认母亲说的确有几分道理。 无论是那极有名的宋五嫂鱼羹,还是不少娘子经营的成衣铺子,还是得有一门手艺傍身,而不是同自己这般,虽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通习,却只能做些最基础的丝绣。 只要略微复杂些的绣样,照着也能做出个四不像。想要仿旁人家小娘子送个荷包,鸳鸯都能绣成那些雅客们养的白鹅…… “莫想了,如今这不温不凉的时节可是难得,陈二姐儿这些日子弹了个新琴曲,还指望着你作词,少想那些无趣的!” 并非是小娘子们不思未来,只是五姐儿如今属实是有几分杞人忧天。眼见着不久就要嫁作人妇,到时候要操心的便更多,总去想着这些‘八’字尚且没有一撇的事,哪里就要天天挂在心头? 香炉中燃着香木屑堆成的篆字,几许青烟笼在小娘子们当中,和着琴音,藏进方才被敲碎的茶饼,煞是好闻不说,也更添几分意趣。 放下手中建盏,只见盏中漂浮着一层奶白的沫,又从一旁取了些许调好的茶汤,这小娘子一边兑汤画着竹叶,一边开了口。 “你家六姐儿和师父李待诏织出来的罗如今在临安城也是愈发抢手,前些日子家中姊妹去那成衣铺子买罗衣,那娘子只道是只余下一件是由这最好的料子制的,还叫人定了下来,只等着裁剪修改。” 几位小娘子之间的友谊纯粹,对于安家出了个争气的小娘子,字字句句皆是赞美,五姐儿听着欣慰,众人也对往后的岁月有所祈盼。 弹琴那小娘子也停了下来,只是那琴音余音绕梁,久久不绝,若不是见那琴弦未颤,还要让人当是清风奏鸣:“你们姊妹二人若是合到一起,想来也能成了下一个宋五嫂!” 宋五嫂那可是在官家那里都挂了名的,从东京汴梁城到如今的临安城,这鱼羹生意愈做愈红火,也属实算是娘子们都艳羡的代表。 “就会打趣我!”五姐儿平日里少见有害羞的时候,都被友人这毫不吝啬的赞言弄得一双杏眸圆睁,带着几分娇嗔的看着几个好友。 “可不敢与你打趣,如今还未笑他,他便要与我们急了!”点茶那小娘子嘴上不肯饶过,五姐儿,却还是将手中茶盏递给后者,“快喝罢,到时候嫁了方衙内,就莫指望着常喝到我的手艺了!” 半懒日光总无赖,斜倚梧桐云母明。一众小娘子就这样笑闹着增了年岁,秋景难得,清欢不易,自当万分珍惜。 章节目录 第052章 良辰吉日不长久 偕老白头念应休 “总有那嫉妒安家五姐儿的讲人家小娘子嫁不出去,如今看看,除却那些有名的员外家,谁人比得上这般排场?” “只可惜为避官家公主出嫁,推了这些时日,有了前者做对比,便是再大的排场,也不免显得寒酸……” 迎娶之前的一日,安家便派人去方家布置,几匹如今抢手的罗,甚至还有那一小包的胡椒、龙涎香之类极其名贵的番物做陪嫁,任谁看了去也要艳羡。 更何况如今商业发展,多有拿这嫁妆、聘礼拼比显示的,坊间百姓的讨论自然更是没个消停。 兰桂之月皆有说法,寻常百姓结亲都会刻意避开,可这玄月已然是秋日里最后一月,以临安城的气候,已然是薄霜落瓦的时节,穿衣自是需要厚实些,便给往来添了不少麻烦。 “要我说,安家和方家这也没经媒人说媒,亦是未请人神仙术士来合这八字,想来是那不通泰的卦象,要不哪至于这一路不顺?” “五姐儿,莫听他们瞎说。”说话的是五姐儿的二哥,平日里在泉州港那边做些买卖,那些价格高昂的稀罕物便是做兄长的为了给自家姊妹撑场面带安家来的。 安氏也陪在女儿身旁,一改平日里的思虑与严格,看着五姐儿,面上的不舍仿佛要将周遭的时间凝固。 二哥儿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同母亲玩笑,倒是五姐儿满不在乎,一边翻着匣子中的饰品:“母亲之前不是总嫌弃儿?如今儿不在家中添乱,母亲倒是不开心……” 沉默片刻,安氏眸中的泪就差穿成珍珠链淌下来,五姐儿忙是站起身来:“就算母亲舍得,七姐儿也不舍得儿呢。” “方衙内家离着也不远,我会经常回来看母亲和七姐儿的。”五姐儿也是想要母亲心中能好受些,却不知道这时候说的越多,便越叫人难掩别离的愁情,“况且儿也舍不得母亲!” 又是好一阵无言,终惹得安氏开口,又是对儿女的叮嘱:“三姐儿要回来,到时候你二人少闹她,也注意些七姐儿,莫要伤到三姐儿。” 眼见着三娘离临盆也没有两三个月,心中还想着要送自己看着长大的五姐儿出嫁,说什么也要自家官人跟着回来安家。 忧心自家娘子身子出问题,后者又特意告了假,复又雇了轿子,现下里二人正在来安家的路上,轿夫行的慢,想来还要些许时候。 十几载秋月等闲过,更何愁一夜离别夕?五姐儿本还想要赖在床榻上,只同寻常一般候到日漫窗棱的温暖时候,却忽的被人一把拉起梳妆。 “当初说什么也要选这方衙内,如今你倒是不急了,等与你装扮完,迎亲的队伍都要进来家中吃过三盏茶!” “母亲快去给行郎们酒礼罢,不然邻家都要传我们排场大,却不知礼数了……”五姐儿这会儿也是彻底清醒,明知便是嫁到方家,想同父母见面也很是容易,心中自然欢喜更多几分。 “那行郎前面是新郎官罢!” “如今亲自来接亲的可是不多,这五姐儿也真是好福气……” “这方衙内可是有名的才子,哪里会怕他泰山大人出题考问?” 院外看热闹的邻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皆让五姐儿听进耳中,直到这最后一句,不由得好一阵窃喜——那词牌可是自己出与方衙内的,若是真个那般好作,岂不是便宜了后者? 章节目录 第053章 两双龙凤秋雨醉 三尺罗绮毅然随 “娘子真是好狠的心!”良宵银白窗棱外,一双青丝不白头。才喝罢合卺酒,应付宾客已经有些浅醉的方衙内坐在五姐儿对面,借着酒意委屈的埋怨起来。 “我哪里狠心?”五姐儿亦是笑骂,“依你的本事,能真个难倒你似的?” 方衙内闻听此语,靠着床侧又坐正了几分:“娘子选那词牌,本是小意柔情的,你倒是好,还叫我去作个家国的词也就罢了,连纸笔都不肯给我!” 眼见着自家娘子憋着笑,方衙内因着酒气上头依旧混沌觉得这幸福来的得轻易,觉得颇有几分不真实。直到那简直要将屋着二人皆是各有所图才凑到一起,便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才降下许多坎坷。 霜月下披上那续好棉花的罗衣,这新婚的夫妇二人头上便被冷桂铺满,未见风雪,已得白首共渡。 “定下了?” “嗯,父亲还是从……”话刚才说了一半,方衙内的声音越来越小,继而向旁侧迈出半步,和五姐儿之间隔开一段距离,“只半年,我一定可以带娘子你回来。” 有定下婚约之前那一番旧事,方衙内和安五姐儿之间也算是因祸得福,如同老夫老妻般,早就有了彼此间的信任,也深知对方的心思,以至于前者甚至没有就外面的传言向五姐儿提上一句‘和离’。 花烛尚滴欢颜泪,秋月皎皎无意垂。那特意被买来点亮良宵的龙凤花烛还留有半支,可眼见着便是城中黛灰皆白头的时候,雁南飞,人何往? 章节目录 第054章 花枝虬干霜色染 路远遥奔岁凄寒 “五姐儿你留在家里罢,等我这娇客凭自己本事回来临安城,又或者去何处任职的时候,你再去随着他……” 能将安家上上下下七个儿女都养育的如此成功,说出这话绝对不是因为何大娘子目光短浅。 只是作为母亲的何大娘子,实是不忍心见自家娇生惯养的女儿方才嫁人不久,就要随着夫家一道去受苦:“若是不随着他们去便要和离,就算往后你自己没有经商的心思,也不再嫁人,我与你爹爹也养的起你。” “况且,就算是我们百年之后,你二哥儿、六姐儿也不是等闲的。” 其实根本不用五姐儿回应,何大娘子也知道,以自家女儿的脾性,定然是刀山火海也要跟着的。 在无声对坐了半盏茶功夫也没等来五姐儿回复之后,何大娘子别过头来看向窗外那未枯却已然尽落了枝叶的虬干,兀然开口。 “五姐儿你要知道,共苦容易,同甘难。”何大娘子知道若是五姐儿做了决定,旁人如何说都是起不到作用的,这话也是最后的嘱咐,希望女儿自己想清楚,往后没有后悔的那一天。 “我看这五姐儿倒是有几分像王宝钏,只是比后者生活的时代更好,本事也更多几分。”安家宁是真能跟上时代,看见书中五姐儿要跟着方衙内去受苦直接便开了口。 五姐儿聪明的紧,又有经商的头脑,绝不可能是个恋爱脑,安霁甚至不及理解父亲的话,就为五姐儿挺身而出:“左迁又不是去挖野菜。” “你们总说恋爱脑要挖野菜,可真真是冤枉了王宝钏,不信你去看那戏文里的王宝钏,可是将朝廷和相府都考虑在内的。” 安家宁到底是戏剧专业的出身,对于这些戏文的了解可比安霁这个学历史、搞设计的强的多的多,一时间倒是将后者说懵了:“所以,你在夸五姐儿?” 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做父亲的露出了个肯定的笑容:“忙过这段时间,多去听听戏罢,或许能找到些灵感,对你拿杭罗搞设计也有好处。” 朝着父亲一挑眉,安霁同样笑了…… “嗯,儿明白。”才学并不能代表对生活中事事的理解,但五姐儿平日里四处玩乐,见闻自是少不了,对于母亲讲的这道理自然懂得。 可是五姐儿从来就没想过靠着官人生活。如今多少娘子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来赚钱?五姐儿不敢说自己能做的多好,但是养活自己还是足够的! 五姐儿是很理智的,绝对不会因为耽于爱情做出叫自己一辈子后悔的决定,做母亲的相信自家女儿,但忧心是永远少不了的。 雇来的马车已经等在城外,门口的轿夫在催安五姐儿和方衙内了,作揖别过母亲,五姐儿这便要离开这官家脚下顶繁盛的临安城,去一个自己未曾去过的地方。 “闲暇的时候儿便会去寻五姐儿,母亲与父亲莫要忧心,今冬的头一场雪想着也是不远了,千万要注意身子。” 二哥儿在临安城也停留了有一段日子,泉州港那边也不能离开太久。此番回来也谈妥了几笔生意,趁着五姐儿离开,二哥儿便一并辞行。 北地早覆三尺雪,临安霜淡未白头。枯虬尚念百日旧,车辙千里万重楼。一双儿女接连离开临安城,安家的院子空荡的卷起满园寒湿,直往腠理之内逼去。 “六姐儿最近回来的也少……” “冬至不远了,今朝能省下不少钱。” 章节目录 第055章 乡间几多难眠枕 湖畔又传宋嫂羹 西湖之上方才蒙上一层薄雪,未给周遭添肃萧,反倒是让那不远处的亭台更增几分别样颜色,来此的文人骚客、游人员外络绎不绝,只叫附近做买卖的小贩门面上早早挂上更胜新年时的喜悦容。 自从宋五嫂的鱼羹在官家那里都挂了名,临安城里照着葫芦画瓢的便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起来,就算是质量参差不齐,也从没有少过慕名而来的游人。 “据说湖南那家做出来的鱼羹最像当年的味道。”手中的地经已经被这开口之人标画的看不清上面原有的文字,只余下标点位置的墨点,叫人指点着说那些打听来的消息。 “听闻是天目山上的笋、金华府的火腿,再搭配上这西湖里头的鳜鱼,皆是那原汁原味,最为正宗的原料,游湖时尝上一碗,咸香之余,热气腾腾,岂不是妙哉?” 同行的游人显然是被说动,二人欣然而往,排在那冗长的人流之末,等到续了棉花的冬衣都从与二人保暖之用,成了寒风所穿的衣裳,也才向前挪动了不足二十步。 “不若多加些钱,从那已经买到的人手中匀一份来尝尝罢?” 二人的雅兴早就被消磨一空,现下里只想着从(黄牛党)手里买来一份,品鉴一番,也算是不虚此行:“也好,若是再等下去,这好时光便白白浪费去了。” 许是没有经过艰辛的苦等,钱花过了,二人便也对这鱼羹到底是何味道性质缺缺起来,方才还拿着地经夸这鱼羹之人带着失望喟叹一声:“到底不似前人诗中所述。” 《一梭千载》第055章 乡间几多难眠枕 湖畔又传宋嫂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56章 儿女一双笑不愁 姊妹千里岁中忧 三娘分娩赶得也当真算不得个好时候,眼见着便是年关,寻常人家都在准备年货,又在这风雪连天的日子里,连寻个接生的都极其不容易,做官人的等在门外,急的来回踱步。 起初那地上的还是浮雪与一枚枚清晰的靴痕,等到一炷香过后,院子里原本的青石地面便尽数露了出来,带着三分泥泞的雪水汇成一滩,直引上那踱步之人的衣衫。 “娘子他如何了?” 看着忙里忙外的稳婆,原本焦躁不安的人直接凑了过去,又生怕因为自己的耽搁影响到前者给自家娘子接生,只到那离着有三五步的时候,定在原地,叫那雪泥因着靴底的花纹堆出认不出的篆字来。 “官人莫急,这娘子家生儿都要好一番艰辛,往后官人好好对安三娘才是!”三娘现下里显然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知道这这夫妻二人恩爱,这接生婆此时便借机说几句好话,当真是会讨巧。 “自然,自然!”听了接生婆这话,又下意识的望了望根本不可能看见的屋内,这王官人依旧是提着这口气,不敢放松下来,“只要娘子他好好的便是……” 屋内忽是一阵忙乱,盆盆罐罐相互碰撞,也不知是发生了些什么,接生婆也跟着变了脸色,疾行三两步,推开门便往屋中而去。 王官人这下更是担心,站在原地干跺脚,凑到门口也只能顺着缝隙看见那扇屏风和一旁香饼带来的烟气,直教这王官人挠心挠肺,若不是属实不合适,只想着冲进去看看安三娘如今可好…… 无香梅不落,分茶沸如雪。方才将手中的茶筅放到一旁,五姐儿只觉得一阵心悸。可现下里方衙内尚且在外拜访名师,留得五姐儿一个人,不知同何人倾诉。 算算日子,五姐儿显然是料想到自己这莫名的心悸是从何而来的了,只叫那未施黛粉的一双烟青眉蹙了又蹙,更比那隔绝了此间同临安城的重峦更添三分朦胧。 “三娘,你可要好好的。”抬头,遥远的那边便是忘不见山巅的叠嶂三千,五姐儿心头也仿佛压上万千重石,“说好到时候我回去便能一道游湖的……” “哇……哇!” “生了,生了!” 却原来是王官人和三娘没有经验,就算是郎中摸脉已经诊出是龙凤胎,由不知要提早告诉接生婆,这才在方才出了些错乱,所幸不是什么大事。 终于被接生婆放进屋中的王官人三两步便冲到自家娘子身旁,被扶到床榻上依靠着的人儿在这冬日里头竟同被水洗一般,不只是三娘,贴面的发丝甚至都已经没有力气回应来人的关心。 地上带血对的毡子已经被收拾干净,一旁只剩下两条悬着的绳子,上系横木,显然方才安三娘便是扶着这横木,站了许久才生下这一双子女。 “如今哥儿、姐儿都全了,往后娘子绝不要再生了……” 只扫了一眼一旁的儿女,王官人当然少不得喜悦。只是看到自家娘子疲惫的模样,复又想起方才接生说的那番话,只道是娘子家生产九死一生,实在舍不得三娘再去遭罪。 早就将孩儿抱到三娘身边的接生婆见此,心中暗叹这官人对自家娘子的真心果然未曾作假,同为娘子,自是为三娘高兴。 “好,只听官人的。” 越是这般时候,越是能看出旁人的态度。一个人到底有没有将旁人放在心上,往往只在细枝末节。适才王官人的表现,给了安三娘莫大的欣慰,同真心待自己的官人生活,注定是幸福的。 章节目录 第057章 家中不盈有花绮 小儿出生素罗衣 “六姐儿当真是好手艺!”手中拎着那素色横罗做的衣裳在面前展开来,反复的看了几遍,三娘连连夸赞,“这罗的质量不同,做出来的衣裳就是不一样。” 方才出生不久的小儿,娇弱的紧,何大娘子知是如此,早早从六姐儿给到家中的罗中拿出两尺来,在三娘生产之前便缝制好几件小儿穿的衣裳。 虽说安家不得那些富裕的员外,但以如今临安城寻常百姓的收入,抛开舍得与否,多还是支撑的起一件给小儿的罗衣的。 这横罗做出来的衣裳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轻易便会被磨损,更是顺滑柔软,这颜色浅淡的横罗也不是全然的素白,反倒像是染着几分和煦春光,果是好看非常。 霞染金云青烟坠,且许春风四季随。也难怪上至官家,下至寻常百姓,都对这罗爱不释手! “改日等三娘你身子好些,我们一道回安家去看看丈人、丈母同你那几个姊妹。” 王官人的母亲在三娘嫁入王家之前便已然过逝,如今何大娘子非但是给自己养出这么一位好娘子,更是将本该自己一家准备的事宜代为操劳,前者只觉得这份恩情难以报答。 “记得你说七夕的时候七姐儿叫丈母给买磨喝乐儿,丈母没应,不若到时候我们带个新的去?再买几件小娘子们喜欢的……” 话方才说了一半,王官人便因为自家娘子忍俊不禁的模样而住了口:“也是,既然丈母觉得没必要买的东西,便大可不必浪费钱去买。” 别看王官人懂得心疼自家娘子,在这等事上,说出来的皆是单纯的紧,每每将三娘逗笑。靠坐在床榻上,将那罗衣按大小叠的整齐,递给站在一旁的官人。 舍不得自家娘子这时候下地招惹寒气上身,王官人从善如流的接下那些对自家尚在襁褓这两兄妹来说还大的衣裳,放到一旁的木匣子当中,这才转过头来。 “那磨喝乐儿虽说小儿皆喜欢,但到底是无用的花销,便是七姐儿高兴了,母亲也要心疼那钱没有花在正道上。” 自家官人能知道为官的关窍,但是却不懂生活的琐碎,安三娘能理解,便也耐下心来解释:“倒不如买些诗书笔墨,又或者是那绣样之类的,母亲心下满意,对七姐儿才是真正有用。” 听闻此言,王官人只道自家娘子考虑的果然周到,颔首应下——王官人家中既无兄弟,亦无姊妹,单单只王官人一人,其人便也只待安三娘的兄弟姊妹做自家人。 “七姐儿长大,必然要感谢你这个做女兄的。”清点一番木匣当中的物件儿,王官人将匣子上了锁,坐到自家娘子身旁的椅子上,“你这女兄做的,倒同母亲一般操心。” “我不求姊妹们感谢……”三娘笑笑,想到了良久没有信笺来往的五姐儿,眸中挂上几分愁思。 回过头来看着自家官人,三娘轻叹一声:“只要他们各个能生活的好好的,我同爹妈便能放心了。” “哇……哇!”许是夫妇二的言语吵醒了方才睡得正香的小儿,那边儿的大哥儿和二姐儿兀得哭个不停。 “好了,不说这些了。”王官人还在傻愣愣的点头,三娘已然不想再提这些令人伤神的事,眼底几分晶莹映出同罗衣上一般的流光,安三娘却在笑着,“日子还长,如今还是先照顾好大哥儿和二姐儿罢!” 章节目录 第058章 只将织罗补家用 一年到头也不穷 “札呀……咔,咔。” “哗啦……” “札呀,咔,咔……” 忽的将手中的梭放置一旁,六姐儿坐在椅子上,呆愣愣的望着面前的织机。 “六姐儿,你阿姊不会有事的。”如今铺子的生意稳定下来,李大娘子也能腾出更多心思在自己和徒儿身上,不至于日日混混沌沌。 知道徒儿这事良久没收到安五姐儿的消息,现下里正担忧五姐儿的境况,心不在焉才停下手中织罗的动作,李大娘子站起身来替下六姐儿。 “即便那边生活可能要比临安城多出几分不便,也不会有人敢招惹到一州一县的官人身上去。”李大娘子说话间手上的功夫也没停下来,“若是知道这般影响你,他做女兄的才要过的不顺心。” 这种忧心是无关年纪的,往往只有劝慰旁人的时候才清醒,轮到自己身上,任是谁也要苦恼许久。六姐儿颔首应了,却必定是还没有放下,李大娘子见此也不催,倒是允人缓了几日。 “娘子不往家中寄信么?”五姐儿又倚在书桌前,提着占满墨汁的笔看向窗外,良久也没有下笔的意思,方衙内不由得开口提醒,“如今也有两三月余了,眼见着年关过去便是新年,丈母他们必然要念你的。” 听闻此言,五姐儿转过头来看着自家官人,直到方衙内被盯得发毛开了口:“娘子放心,我定然会在来年会试、殿试上一举中第,到时候举家迁回临安城,便不消娘子劳心了。” 其实五姐儿不是没有寄信回临安城的心思,只是如今尚且没有安稳下来,只怕母亲同六姐儿担心,要与自己钱财。 烟色雾语乾坤隐,千里不闻飞鸟音。且把冬雪织百丈,持家犹要人辛勤。五姐儿这边不愿拖累家中姊妹,六姐儿处也只想着多织出几尺罗来贴补家用。 “爹妈,我回来了。”李大娘子一点儿也不舍得亏待六姐儿,铺中售罗得来的钱,半分不差的给了自家徒儿。 看见自家六姐儿回来家里,何大娘子莫提有多高兴。除却对自家孩儿的想念之外,六姐儿每每回家更是少不得带回来些零碎的罗布,家中来做贴身的衣裳,再合适不过。 家中早就备好了饭食,何大娘子和自家官人只等着六姐儿回来,便唤人洗净了手,坐下吃饭:“你师父一个人还要看顾着你,属实是不容易,到了年节便叫李大娘子同我们一道在家中过罢,能不至于这般冷清。” “也不知上元的时候,你三姐儿的身子还弱不弱……若是都能凑到一起,到时候也能热闹些。” “好。”对于母亲的提议,五姐儿并没有推辞的意思。若不是自家师父传授手艺,自己哪里可能在这般年纪便能挣来这么多钱补贴家用?“我改日同师父说。” 见自家姐儿应下,何大娘子方才要招呼着六姐儿多吃些,自己好去照顾那个小的,便听六姐儿又道:“妈,当初五姐儿将自己手中的钱都给了我和师父买丝用。” “如今我和师父已然将刘大官人借与我们的会子还上,独是五姐儿这里,尚未来得及还回去。”六姐儿复又从怀里单拿出一张会子来,“烦请母亲改日一道寄给五姐儿。” 自家哥儿、姐儿们间互助的情谊,何大娘子自然是乐得见的,笑着将六姐儿递过来的会子收在一旁:“如今六姐儿长大了,当真是有出息!” 章节目录 第059章 熟罗应是绞丝线 谁家提花省料钱 “你这哪里是罗,若是用这般技艺做出来的,还要这么多钱,我何必不去买那锦来做衣裳穿?退钱!” 有了带头讨说法的,上当受骗的众人皆凑到一起,高喊着:“退钱!” “若是只叫他退钱岂不是便宜了他们,赔钱,这造假的就和该是十倍百倍的赔偿!” 六姐儿甫一回到师父身边,便被面前这一幕打了个措手不及——自家的罗是怎么织出来的,六姐儿心里明镜一般,若是说技艺不如旁人,尚且有可能,可要是说自己家掺假,那真真是没有半点可能! “你徒弟可是方才脱颖而出得了巧儿之名,若不是凭借这名声,以为能有所保障,谁人会来买你家织的罗?” 见六姐儿来到,众人口中针对的对象便不再只是铺子本身,连带着做徒弟的一道被如今群情激愤的众人清算起来。 “就是,既不比旁人家的便宜,又不是那繁复工艺织出来的,怎么还能好意思再掺假!” 已然回过神来的六姐儿转头同自家师父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知道李大娘子早就看出破绽来做。 只是面前这些人看上去也不是被刻意雇来闹事的,未免叫同受害的人儿们再遭打击,李大娘子如今还不知如何开口破局。 “敢问诸位这罗是何处买来的?”这种假冒旁人家的事屡见不鲜,更何况前不久贾小妻还做过一次,六姐儿冷静非常。 “什么叫何处买来的?这上面还绣着你师父李大娘子之名,叫你们如何抵赖?” “我方才便说,这安六姐儿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竟也不信我!”六姐儿这么一解释,倒是叫众人将矛头都指向了自己,“如今他师父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徒弟,暗地里的阴私事,他若是不知道才是件怪事!” 安家的姑娘皆不是等闲之辈,尤其是在保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和物之时,从来就没有退缩的可能,便是平日里再温柔的性儿,到了这时候,也能站在众人身前。 “这罗非是用绞丝的织法织造的。”将面前一众娘子扔在铺前桌案上的罗捡起来,六姐儿对于众人几乎要喷火的眼神视而不见,自顾自的说着,“我师父这铺中根本没有带有提花机构的织机,这料子绝不是从铺子中出去的。” “你这话说的轻巧,我们若不是看出这料子的不对,怎么会来寻?” “这料子我铺中可不止买了一匹,如今成衣做好,被买家找上门来,你们若是不给我个说法,要我如何交待?” 既不是自家产出的罗,便是再怎么卖惨,也不是六姐儿能够管的了的…… 这并不能说是六姐儿不通情理,没有怜悯之心,实在是如若六姐儿因着自己的怜悯之心退让,便真真会让那些为非作歹的人得了逞,往后定然少不得得寸进尺。 “熟罗、花罗因着工艺的缘故的价值比寻常罗高上不少,诸位买了这造假的料子心中不满,我同师父自然理解,若是告到官府去需要我同师父作证。” 见六姐儿大有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便有人站出来提那不道德的做法出来,想着众人协力,定然会叫李大娘子师徒没有对抗的法子。 “既然这样,我们便将买来的这熟罗、花罗同你这铺面上摆着的交换便是。” 话方才说出口,甚至没有给六姐儿反应的时间,开口那人便将手伸向了桌案上摆着的罗:“左右那上面绣着独属于你师父的标记,便是去官府,有我们这众人作证,你们也跑不掉!” 章节目录 第060章 报复不休无德人 织机可证清白身 既然那人先动了手,六姐儿便也不给那人的面子了,直接伸手摁住那人手碰上的罗,抬起头来盯着对面那人。 六姐儿还是给双方留着脸面的,哪怕满腔怒意,甚至没有半分表现在眼中,只那么静静的盯着那人,直教那人心中发毛,目光不敢直视六姐儿,又悻悻的将手缩了回去。 “诸位若是不信,大可来看看我们这织机。”事到如今六姐儿便也明白了,面前这些人尽管不是那别人指使来的,可也不是每个人都只是为了知晓事实真相。 这几位到如今还不能理解六姐儿和李大娘子意思的,目的并非是讨个说法,而是根本不分青红皂白,单纯的想要寻找个能够为自己承担这些损失的人。 既然如此,六姐儿心中的怜悯便少了几分,不消顾及旁人思绪之时,说出的话更是硬气,直接引着众人往屋内走,复又给了师父一个眼神,叫师父去搬救兵。 “就算是……”方才提出那极其不讲理主意的人本就有欺负这师徒二人势单力薄的意思,现下里更是不依不饶,只打算将自己贪便宜才造成的损失都从六姐儿这里找回来。 终是有娘子看不下去,带着几分厌倦开了口:“皆是凭手艺得生活的,也没必要咄咄逼人。” “只等一等,听听旁人的解释有什么不可?”有意识的将那过激的娘子和李大娘子铺中对的罗隔开,还是有不少娘子讲道理的,“若是有人刻意造假,还是去告官的好。” “你该不会是他们铺子中的人罢,如今站出来替他们说话?” “莫要忘了,我们这罗买得可是比铺面上摆着的便宜,虽然那人自述是大批廉价购入,也未必不是骗人的。” 众人现在显然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清醒非常,来铺子里并非是闹事的,而单纯想要找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而另一派便显然是来要钱的,无论这错在谁人,六姐儿师徒二人反正看起来是好欺负的,只要钱还上了便是! 有人提出了最重要的问题,众人的买罗时的价格多是要比李大娘子铺中卖得便宜,既然贪了便宜,便应该早早主意到这背后的危险。 通过这一众人口中所言,六姐儿也抓住了重点:如今只懂得讨钱的,恐怕其目的便不纯正,难保不是刻意买了这假货,再来同自家讹钱…… 从临街的铺面走到里面的屋子,三四台织机便摆在那里,可没有一台是带有提花机构的,扫了一眼跟在身后众人的表情,六姐儿收回目光,冷声开口道:“诸位还有什么要怀疑的?” 再说那边,刘大官人果然不是不想来帮友人的忙,因着李大娘子的铺子如今每日都是热闹得很,以至于如今有人来讨说法,一时间也没分辨得出。 直到李大娘子找进去,二话不说便带着人赶了过来,还是刘大哥儿张口提醒::“若是我们这般过去,反倒是能被人拿住把柄。” “若是有人刻意摸黑,到时候只传说出去,道是我们恃强凌弱,叫众人都不能得个公道,就算是告官能得来公平,也只怕是要叫邻里的言语淹没。” “我们只在这里随时候着,保证织机和那罗不会叫人毁坏了去……” 刘大哥儿可不是怕事,这小官人心里同样是知道感恩的,现下里也在想着今日之事的解法,便见六姐儿带着人从里面出来,方才闹得还欢的,也只能剩下一句:“且等着我们报官,有你们好看!” 章节目录 第061章 行正不愁为诬告 辛勤经营日日高 “六姐儿,你说此番可是那贾小妻做的?” 昨日的事情已然有了个大致的结果,可李大娘子心中确有几分过不去。若不是自己当初瞎了眼一般找了那么个没有德行,有不受教化的徒弟,如今哪里会平白无故得来这么多麻烦事? 也怪不得李大娘子将这事情阴谋化,毕竟这贾小妻做的恶事实在是太多,做师父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遇上这等事,心中若是不往这上面想,才是奇怪。 听着师父的问话,六姐儿将叫离开织机下方的木踏板,一双手来回绞着,心中也想不明白这前因后果来。 若说这事是贾小妻所为,确好似是有极大的可能,只是六姐儿觉得那贾小妻不至于蠢笨到一次不成的拙劣计还去用第二次:“师父,贾小妻应当还不至于这般蠢笨。” 李大娘子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来问六姐儿,只是除却贾小妻之外,好像自己师徒二人便不会触及到旁人的利益,那该是谁刻意做这等事,又有什么图谋? “不是那贾小妻。”从门外忽的窜进来一个人,只半刻,那人也发觉自己失礼,忙是找补,“我今日去寻了一日,找到几家卖这罗的地方。” “当中有一家便是安五姐儿做戏骗得那商人……” “若是我没猜错,应当是这罗卖得脱销,尚且有人上门去求,可那商人牟利不讲道义,遂是铤而走险,以次充好还不满足,又叫那有些本事的绣娘,照着绣了那标志,这才叫这假冒的东西流入市场。” “你是如何知道那罗长得如何模样的?”刘大哥儿说的头头是道,可昨日也不过是扫了一眼那罗,怎生前者便能记个清楚? “昨日那些人离开之后,我去寻上了那位冷静行事的娘子,同她买来一块做对比。”刘大哥儿年纪不大,还真是有几分聪明劲儿的,“若是想出差价,这罗必然要便宜的。” 李大娘子听此,不住的颔首:“刘大官人当真是养出了个好儿郎!如此聪慧,想必将来必能登科入仕。” 刘大哥儿听了,只是腼腆笑笑,偷偷撇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安六姐儿:“往后我应当就接手父亲这织罗的铺子了,官场那些事,到底是我做不来的。” “到时候再寻一位心灵手巧的娘子,我们二人能一起将铺子经营好便是。” 看看刘大哥儿这意思,再加上方才那个看向自家徒儿的眼神,李大娘子便知道,自家徒儿是被这算得上半个自家哥儿的小官人惦记上了,只是不知六姐儿心思如何。 因而李大娘子在这件事上选择性的装起傻来:“嗯,也好,至少在这临安城里,勤勤恳恳、端端正正的做事,左右还是足够温饱的。” 官家的政令里是有对贫苦百姓接济之政的,若是那偏远的州县,或许还会因为所谓的‘天高皇帝远’而贪腐,这临安城可是正经的官家脚下,总不至于还活不下去。 此番的事情算是有了头绪,李大娘子和六姐儿便更不消忧心,各自对着织机又是一日。 年年岁岁札札声,便是谁也会厌倦,然而这却是寻常百姓赖以为生的活计,就算是厌烦了,也总得做下去。 没有那神话故事中凄美而幼稚的爱情,只有春花秋月夏荷冬雪的辛勤劳作,便是在这能叫人一双手冻得通红的冬日里,也没有片刻休歇…… 章节目录 第062章 词人雅趣行乐令 士子书海休悲情 一张桌案供一双人儿使用,甚至不如在临安城时五姐儿拿来闲暇时弹琴品茗的木桌大,这便是方官人未免给寻常百姓增添负担的结果。 本就是连累自己方才过门不久的娘子同自己一道遭罪,方衙内除却满腔歉意的哄着五姐儿之外,自是没有资格去嫌弃陈设布置的。 至于五姐儿,既然自己选择随着方衙内来到这边小县,更是理解方官人为民着想的心思,再加上自己长远的打算,当然也不会在乎这细枝末节。 “娘子可要休息片刻?” 五姐儿这些日子也不知在打算些什么,日日伏案,方衙内并没有过问,只在觉得自家娘子比自己更辛苦几分之时问上一二。 “不必,我无事。”五姐儿闻声抬起头来,看看方衙内面前还堆积着的,叹道,“官人悉心读书便是,不消忧心于我。” “既然离开临安城之时,官人便答应我要考取功名,便不要在这关键的时刻分出神来。”将书案上的东西挪向离方衙内远些的角落,五姐儿有几分不悦。 “娘子说的是。”方衙内自觉亏欠娘子,五姐儿的话又说的在理,自然是忙不迭的应下,转头便投入书海之中,盼着到时候能早日举家回到临安城。 方衙内能够唯五姐儿之命是从也必然不可能只因为这份亏欠,归根究底还是离不开后者自己的本事。在如今的大宋,有本事的娘子除却没有参加科考的可能,只要真个精明能干,甚至可以女主外男主内。 自家官人在准备会试,安五姐儿也是半点也没闲下来,愣了不多时便下笔在面前的宣纸上写写画画——此事方官人这个做舅的也知道,五姐儿打算的可不止是自己一家的生意。 揉揉因为握笔而有些僵硬的指节,五姐儿轻叹了口气,未免打扰到自家官人苦读,遂是起身推门走到院子当中去。 岑岑今犹青碧色,河畔应是三尺冰,对于之前在临安城那段无拘无束的岁月,五姐儿自然是怀念的,但细想想,若是没有跟着自家官人来到这边的小县,必然就不会知道这边的境况,也不会想得到这些生意。 五姐儿便从这天色青青一直逮到了月光初上的时候,而屋内也已然点灯,方衙内犹是在做着最后的准备,不日便要回去临安城,应礼部的安排参与会试。 “五姐儿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安霁叹道,“在临安城的五姐儿是何等的潇洒……” “要不别人说那临安城是金银堆呢,若不是到了小县当中去,五姐儿便也只是日日带着几分无病呻吟,即便是忧心南宋和辽金的战争,也不过是词人的道听途说。” “如今看见了寻常百姓生活困苦,倒是那商人赚得盆满钵满,五姐儿往后才真正能将自己的才能发挥到对社会有价值的事上。” 做父亲的分析的十分客观,安霁不住的点头:“就像我不了解的时候,只以为这些丝绸都是因着卖着极高的价格才难以飞入寻常百姓家的。” “却不想这产量本就不高,也不是我想象中那般因为是中国文化的代表便不缺生意。” 很多时候,只凭借道听途说,不只是要被有心人带偏,同样也永远不可能将自己的本事真正发挥到正途去。 如今五姐儿和方衙内经此一遭皆是有了成长,两者将来想必都能凭借自己的本事造福一方百姓,就算是不能到边境去保卫家国,也算是未将年少时的词文付诸空话。 章节目录 第063章 银花应许户户盈 邻县商旅与客迎 浮梁茶、龙泉瓷,泥印往来履,只见人烟处处,不识风徐徐。玉砌雕栏外,千山如画赛丹青,万江入户浅草盈,更胜故都千里江山图。 方衙内备考会试,如今已然出发奔着临安城而去,五姐儿却是选择留在了南方,虽是没有随行,也同样是一架马车离开了方官人任职的小县。 “娘子此去千万注意安全。”方衙内知道自家娘子的本事,自然不会拘着安五姐儿去做自己要做的事,只是还是难以放下心来,“也不要太过操劳,到时候回到临安城去,娘子能做的事还多。” 今日五姐儿的衣裳颇有几分特殊,看上去好似是那有几分番物的花样,方衙内想是安二哥儿送给自家娘子的,虽是好奇娘子平日也不穿,如今穿来可是有什么目的,却还是没有开口问询。 至于五姐儿知道方衙内的言外之意,无非是告诉自己即便此次去寻二哥儿没能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也不消放在心上。 “自然,倒是官人此行会去临安城参加会试,千万莫要分心旁事,我同家中皆不消你惦记,只要你会试顺利,旁的便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 一双良人旋即分别,各自奔赴前程…… 不多时,五姐儿这马车便到了隔壁县城当中。莫看这两县相隔不远,寻产百姓的收入却是差上不少。而这其中原因,无非是隔壁县城商业发达,往来车马繁多。 “这娘子穿着不凡,想是家底殷实,到时候便把那……” 虽说听得不甚清楚,五姐儿还是从面前这两人的笑容中看出了其人的心思,不用猜便能补全那话,无非便是想着怎么坑自己一把,将东西卖给自己这个看上去便好骗的娘子家。 而五姐儿的目的正是在此。若是能够了解到临县的行情,自己便能在同二哥儿讨论此事之时完善自己的计划,打出足够的差价来提高竞争力。 果不其然,五姐儿方才走下马车,便听一声响过一声的吆喝声:“娘子不尝尝这果子么,这可是我们这边的特色,若是错过了,可是吃不到的。” 五姐儿笑着应下,抬眼一看,果不其然便是县中那卖去临安城极贵的几样果子,却原来在临县便已经涨了近七八成的价格…… “娘子不如进来看看这罗衣,这可是临安城那边最新的样式,若是去到前面县中,可是买不到了!”都不消五姐儿拒绝,只露出半分兴致缺缺的模样,一旁铺子便有人迎了出来。 “哦,是么?”就算这小县的商业再怎么发达,传递信息也还是需要时间的,临安城的最新的样式怎么可能直接卖到这边的小县当中来?五姐儿心中同明镜似的,倒是想要看看这娘子打算怎么忽悠自己。 “那是自然,难道还能骗娘子不成?”这售卖成衣的娘子果然是一张巧嘴儿,“我们这些衣裳可是极受人喜欢的,除却县中有钱的小娘子们,往来的游人也是喜欢的紧。” “尤其是像你们这些泉州港那边的娘子应该知道,不少往船上的货都是从我们这县中出去的!” 五姐儿穿着这样一身带着几分番物纹样的衣裳正是为了让这些临县的商人将自己当做是泉州港那边来的商人,奔着临安城去才路过这县城的。 这些娘子、官人的都想要从五姐儿这儿谈城一笔大生意,殊不知面前人根本就是来抢生意的…… 章节目录 第064章 冬雪未敢亡人路 只把艰难化通途 “雪开始化了,五姐儿他们也该回来了。”眼见着房檐上的冰溜子齐根断掉,砸到地上,化作一堆碎银,不一会儿又和原本已经积攒了一滩的水融到一起去。 过几日才是旬休的假日,安官人得等到日落之后才能回到家中来,偌大的院子只有何大娘子和七姐儿母女二人,空旷得有些凄凄。 若不是实在相信自家哥儿、姐儿们的选择和本事,何大娘子只怕是言语间已然要带上哭腔。 “好,女兄回来!” “七姐儿!”听着七姐儿这般颠倒的话语,做母亲的原本略带几分期盼的语气瞬间染上怒意,“如今都要去学堂的年纪了,怎生还这般说话?” “若是不好好说话,等着你女兄回来见你这般,你看他可还愿意喜欢你?” “这不是同母亲小时候吓唬我的手段一模一样么?”安霁看着看着便笑了,却原来做母亲的自古至今用得都是相近的手段来唬孩子。 也是,打骂皆舍不得,可若是一味的娇惯,又生怕孩子长大了跑偏,而循循善诱又不是在每个孩子身上都适用的,做母亲的没办法,便只剩下这吓唬一种手段。 “她何止是吓唬你?”安家宁对于自家女儿的话显然不甚同意,“自打娶了她,她可是连我一起吓唬,我容易么?” “你是不知道她对学生多温柔,那点儿坏脾气,都放在咱们父女俩身上了!” 安家宁其实一点儿也没觉得委屈,虽然何晏宁对待家人直白中带着几分暴脾气,但从来都是凭着自己的经历想要这个小家越来越好的,身为丈夫,安家宁自然是理解支持的。 只是如今女儿的本就在纠结,做父亲的便用这种带着吐槽意味的话语,叫二人都能放松下来。 因为只有叫安霁真正平静下来思考的时候,才能选择自己真正的心之所向,否则若是因为对于母亲絮叨的叛逆心理而做出那一时的冲动选择,必然是要得不偿失。 人可以为了梦想冲动,但是这种冲动如果只是一时的,便只能撞上南墙,除却重头再来,否则再无回旋余地。 在安家宁看来,若是这种冲动能够是一世的,就算屡战屡败,也总会继续为了这份冲动走下去,又何尝不能获得成功呢? 文科生和理科生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浪漫,这种心照不宣无疑便是其中之一。做父亲的不消过多言语,就能叫安霁顺着想似的思路在同样的故事里,看到一样却又独属于自己的哲理。 “娘子不买些走么?”不只是何大娘子念着五姐儿,这些售卖的娘子、官人们也惦记着五姐儿手中的会子,“这衣裳可是最新的样式,若是再考虑下去,只怕是要被旁人买去的。” 热情归热情,这些商人可是见人下菜碟的,见五姐儿看了良久也没有买下的意思,言语也愈发的冷淡,一个劲儿的往屋外望着,只等看到下一位娘子的时候,便能名正言顺的冷落只看不买的五姐儿。 “不急,左右临安城中总有新花样,到时候我再来看也不迟。” 五姐儿自己可是‘识趣’的很,如今已然将竞争对手的底牌打探清楚,也知道对方不想再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三两句便推辞掉那娘子根本不走心的送客之语。 前路漫漫风意寒,野鸭入江水易暖,五姐儿如今已然基本上打算清楚,只等着和二哥儿逢了,若是没有问题,当即便可以行动起来。 章节目录 第065章 明眸看遍三千岭 春衣取风一缕清 不得不说泉州港能成为通商的要路也是有道理的,除却不会受到北方虏胡的侵袭,更是终年如春,未有结冰的时候。 即便是如今这临安城要被皑皑白雪所覆的冬日里,泉州港依旧是花开争艳,不消去那无香梅中寻有香,便处处都是芳草色。 “这衣裳……” “嗯。”五姐儿颔首,复又从怀里取出几张卷成一卷的宣纸,摊开来展给二哥儿看,“若是能有合适合作的成衣铺,可以拿来卖给泉州港那边商贾人家的小娘子。” “这想法是好的,只是你想要将六姐儿的罗从临安城运来,便不值了。” 二哥儿的意思无非是指单独做几件衣裳,又要运这几千里路,往来关税,就算是能卖出高价,费心费力,得不偿失。 “不只是六姐儿的罗。”五姐儿轻轻摇头,“不少商人只图挣钱,却没想过临安城那些辛勤劳作的寻常百姓。” “我也不是那不想着挣钱的活菩萨。”根本不给自家二哥儿反驳的机会,五姐儿又道:“只有将售出的价格谈上去,方能双方得利,而不是一再降低进价,叫那些生活本就不易的娘子们生活得雪上加霜。” “除此之外,我也希望借此打通同泉州港那边商贾人家的门路,这样若是我出价低些,直接从县中成批进来,不经临县商人之手,也能叫县中百姓的生活好上几分。” 五姐儿的心思很是明了,既然能叫寻常百姓的生活安稳起来,又能从中获利,避免那些奸商在中间,半点人事也不做。 这想法虽然有几分天真,但若是凭五姐儿的本事和二哥儿这些年已经打下对的基础,也不算是什么难题,只不过是时间和一番精打细算。 “依如今方衙内的本事,只要没有横生的枝节,想来过不了多久便能举家迁回临安城,到时候难道你要一人留在这边小县做生意不成?” 自家五姐儿的本事二哥儿本就知道,如今前者更是已经拿出一份算得上周全的打算,只是这生意是要长久做的,如果方才将商路打通,五姐儿便甩手不做,那所有的投入便要落入旁人手中。 不是二哥儿自私,毕竟要想要打通这样一条路,需要付出的钱绝对不会是少数,若是最后白白便宜了竞争对手…… “若是官人父亲不被调回临安城,一切便如常。” “如果有了升迁,那我便同下一位县令打好关系,能让百姓富足既是其在位之时的政绩,我让出半成利去,还能图个稳定。”二哥儿能想到的,五姐儿这段时间早就已经打算好。 本就是朝廷中常见的两派意见之争,但凡官家哪天又变了想法,方官人之友必然会被召回临安城重用,到时候连带着方官人一起都要升迁。 默默听完五姐儿的分析,安二哥儿未敢打断,沉思片刻终是颔首:“既然这样,你随我去一趟泉州港。” 如此看来兄长是认可这件事了,五姐儿却没有立刻高兴起来,只因为五姐儿明白:说服二哥儿尚且是第一步,想要真正将自己的打算一一变为现实,不只需要足够的钱,同样还需要时间。 自临安城到泉州港,便是四季。或是高耸如云、或是丘陵连绵,五姐儿看得多了,便也不觉得怎么稀奇。 无论是那遒劲的苍松,亦或是有如披了一层蜡在身上的,根本叫不全名字的阔叶树木,皆是寻常人吟诗作赋的题语,在五姐儿眼中便都成了能够带来新思绪的灵光一闪。 章节目录 第066章 罗绮生意宏图展 姊妹携手壮波澜 “是五姐儿的信!”除却节日里五姐儿向家中寄送问好的信之外,这还是五姐儿头一次单独给自己寄来信件。 前些日子尚且没有尽数解决的那事尚且萦绕在六姐儿心头,如今只五姐儿这一封信,便直接将那本还因琐事烦闷的人儿杂乱心绪一扫而空。 “也不知五姐儿如今过得如何了……方衙内满心想着他,想来定然不会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六姐儿一边自言自语着,便已然将那信笺打开来。 这不看也就罢了,一看就叫六姐儿眸中如同那射出那如同晴日一般璀璨的光来,忙不迭的凑到师父面前,将信递给师父。 “师父,可消我念与师父听?”六姐儿实在是难掩自己心中的喜悦,可有不想耽误师父织罗的时间,自告奋勇的要念给李大娘子听。 少见自家六姐儿又这般惊喜非常的时候,李大娘子也不免愣了半晌儿:“是怎样的消息,竟叫你乐成这般?可是你五姐儿他们要回到临安城来了?” 自家师父已经伸手要将信笺接过去,鲜少玩笑的六姐儿竟也笑着摇头,顺带卖了个关子:“才不是五姐儿要回来,师父若是想知道,自己看便是!” 将自家徒儿手中的书信接过来,李大娘子看着看着便愣住了。 这下儿倒是令六姐儿有些忧心,该不是自己同五姐儿太过异想天开,以至于叫师父看得不想言语? “罗?”还没等六姐儿继续自我怀疑下去,李大娘子便开了口,“这想法不错,只是不少娘子都别骗得怕了,若是说要做这种生意,又不是娘子们熟悉的买主,只怕是不好收到这些料子。” “我想这或许便是五姐儿在这个时候与我联系的目的罢?”毕竟是同父同母的小娘子,就算是性格上有所不同,六姐儿也不可能笨了去。 如今的六姐儿可是巧儿,在行业内也是有一定话语权的,如果开口去为五姐儿做交涉,成功的几率便要高上不少:“不过,以五姐儿的口才,想来只是希望带着我这自家姊妹一道挣钱。” 安六姐儿的分析很对,做师父的也知道安家的哥儿、姐儿们被父母养出了怎样的好德行:“若是这样,我与六姐儿提供些罗先做尝试,若是不顺利,只当是正常的损耗。” 李大娘子是真的将六姐儿当做亲生的姐儿在对待,连同着五姐儿一道都受了这爱屋及乌的眷顾。 “若是不收钱,想来五姐儿断然是不会收这罗的。”自家姊妹的性格,六姐儿清楚得很,行的端坐的正,就算是没有钱,依自家人的刚毅性子,也不愿欠着任何人的。 想起那伪造自家标志,害得买主来大闹一场的商人,六姐儿当下便有了打算:“师父若是想帮上五姐儿,徒儿倒是有个想法。” 没等师父问,六姐儿便继续说道:“之前五姐儿为我们谈成的那笔生意,虽然那商人自那一季之后又与我们约了一载,但如今显然是已然做出了不和道义的事,我们便也没有守约的必要。” “只将这罗送到五姐儿那里去,更比卖给这得了利,还要砸了我们名号的奸商好!” “我亦有此心思。”李大娘子不是没有魄力,只是之前没有钱财傍身,又屡遭打击,没有个可信的人在身边,自然没有底气做事。 如今无论是为了自家徒儿的未来,还是感念这五姐儿屡次为自己出头,李大娘子都打算闯上一闯。 这师徒姊妹当真是应了一句:天寒未敢问春辉,薄衣渐暖手足知。 章节目录 第067章 千尺狂浪扬帆航 朗日清风升公堂 飞雪堆碎浪,扬帆欲远航。这还是五姐儿头一次亲眼看着这出海同番邦做生意的船离开泉州港时候的模样。 百丈巍巍千里去,混入海云化扁舟,在那海日初升之地,便是那更比船高上几分的惊涛巨浪,五姐儿看着,一时间有些愣神。 如此浩瀚中又多几分凄婉悲寂的情景,二哥儿却已然不是头一次见,转过头来笑道:“这般的生意便是这样,若是不能顺风顺水,遇上那大风颠覆,只怕是要血本无归的。” “可但凡是这一番进出,赚来的钱便不是能够轻易想象得了的。”沉船这等事,二哥儿就算未曾亲眼见过,也必然是听过不少的,如今也没有什么可怜那些人遭遇的意思,只是喟叹一声。 “这般的生意比在临安城做些小买卖赚得多,既然选择了这极高的汇回报,自然少不得付出……随船出海的商人也少不得丢了性命去。” “这些船员也不是不知道其中危险,可到底是能比捕鱼、耕田得来的容易,任是谁也要闯一闯,赌一赌怎生那在千百人身上都没发生的事便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二哥儿说的这些道理,五姐儿自然都能明白,以寻常人的力量去和这天地之间的自然做赌注,从来都不可能公平。 水火尚且无情,每年在钱塘江畔观潮的游人都要有多少被卷入大江,性命无存的?更何况同这千尺浪做交易? 五姐儿知道,若不是为了能叫家中生活更好几分,谁人肯冒着如此之大的风险,去赌这一去不归,甚至连最后的叮嘱都留不下的凄惨? “好了,若是此番顺利,等到你那官人处传来好消息,一切便算是妥当。”如今万事妥当,只欠东风,二哥儿作为兄长,自然是希望五姐儿将来能愈发顺利的。 收回目光来,二哥儿兀得想起一事,看着自家五姐儿的带上几分郑重:“如今只怕六姐儿那边奸商惹事……” 六姐儿可和五姐儿不同,性子到底柔弱些,后者在临安城时还能帮衬一二,如今无人相助,若是遇到事,果有几分难办。 “本是约定好的生意,这师徒二人转手便卖给了旁人!” 好的不一定实现,这坏事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那奸商只当没人发现其在背后干得那些下作勾当,又或许是想着李大娘子师徒二人未曾告官,必然是没有证据在手,竟是猖狂到恶人先告状的倒打一耙,将师徒二人告上官府。 “我本就是按超过其零卖价格买走的这罗,如今这师徒二人违背了原本的约定……” “那些,那些在我这里定好了罗,额,买好了罗的买主现下里都来我这里讨说法了,还请官人做主,叫这师徒二人履约赔偿!” “还请大官人为我做主啊!” 其实做出选择的那一天六姐儿和李大娘子便做好了和这奸商对簿公堂的打算,只是没想到其人真个有脸面颠倒黑白的来告官。 但如今师徒二人手中有证据在,自然也不消害怕这奸商不承认,便由着这人将自己丑恶的一面尽显,再拿出有力证据逐个击破。 “你们这约定可有人证物证?” “自然。”这奸商的戏演的一点也不自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道这急于证明自己自己的时候,便能顺畅的吐出整句话来了。 “传证人。”堂上坐着这官员甫一开口,便有证人手中托着三两块尺长的罗上得堂来。 章节目录 第068章 贴印怎来好价值 织金罗嵌金箔丝 那人赫然是贾小妻无疑,倒是不知这奸商和其人何时混到了一起去,也真真是狼狈为奸! 莫看这贾小妻平日里穿着花哨,如今倒是好,不知从何处拿来一件朴素的粗布短衫,好一副凄惨可怜的模样。 因为做师父的不想毁了贾小妻的未来,以至于除却亲近了解的人,以及通过细枝末节和那次竞巧儿看出其人恶毒的同行们,外人多是不知这贾小妻的所作所为的。 就算是那员外宠爱的小妻,也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以至于这为了钱财自甘堕落的贾小妻如今扮演出一副可怜模样,也鲜少有人能够识破。 “奴家除却要作证这比生意之外,还要状告这师徒二人以次充好,搅乱市场!” “这嵌入金箔的工艺可不是时下的手艺,其难度更是不能和织金罗做比,此等事只要是织罗、售罗的,心中应当都是清楚的,更何况是今年的巧儿?” 嵌金箔的手艺是从唐朝传下来的,同时兴的织金罗大有不同,贾小妻这话里面外面也带着几分将师徒二人归类为慕唐的异端之意。 一次不成竟是还不停,到了如今还要寻自己同师父的不痛快,六姐儿对这贾小妻的行为可以说是厌倦到了一定程度。 旁的不说,就算是陌生人也大可不必因为一次矛盾便就着旁人不放,更何况师父到底也是贾小妻的授业恩师,如今再来做这等没良心的事,真真是叫六姐儿恶心不已。 “且不说旁的,敢问贾小妻你同为做这织罗生意的娘子,是何原因叫你买了这许多罗,又偏偏都是最末绣了标志的这一尺?” 事到如今,李大娘子依旧是心寒的,看着昔日的徒弟屡教不改,莫说本身就在以次充好,如今又为了拖自己下水而再三陷害…… 而拿这所谓的印金、嵌金箔的技术来说话,更是叫李大娘子想起曾经岁月。那个时候的贾小妻如何也学不会这一系列繁复的技术。 自己不厌其烦交了年余方才讲清其中分别,怎能想到如今倒是成了其刺向自己的一柄利刃。 以至于李大娘子就如同个木头人一样矗在那里,只能靠着六姐儿一个人张口同这早有准备的贾小妻辩驳。 “虽说这几种工艺的原料都是金箔,可具体的需要可是大有不同。” 贾小妻显然也没想到六姐儿在这般年纪便比自己当年同李大娘子决裂之时会得还多,当即有些支吾:“皆是金箔,你若是用那非是真金的,岂不更是在诓骗与买家?” “莫要以为你是巧儿就可以信口胡说,众人可都在此听着,休以为你能颠倒黑白!” 不只是答应了那日来找师徒二人赔偿之人什么要求,那人竟是凑在人群当中,不顾堂上威严,喊起冤来:“我便是买了来,落在手里卖不出,大官人可要给奴家众人个公道!” 不得不说贾小妻是真的会用言语激起旁人对于这事情落在自己身上的担忧之心。 巧儿是一个行业里有权威性质的人,寻常百姓畏惧权威,自然知道在权利之下有多少委屈,这下不少看热闹的也声援其贾小妻来。 “对,巧儿又如何,也不能颠倒这织罗的黑白!” 堂下的吵闹终止于堂上官员的儿冷眼,甚至不需要武力,周遭的声音便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归于沉寂。 “既然你说这需要大有不同,你倒是说说,这不同在何处?” 章节目录 第069章 穿云锦绣金镶玉 经纬和为绫罗曲 “这贴金的工艺需要专门的材料来粘合,这临安城中有名号的不过是那几家,铺中可曾购买过,只要大官人去查,必然不会有人隐瞒。” 六姐儿平静的很,左右是没有做过的事,就算是这贾小妻编出花来,也不可能真的诬陷成功,其人要的,也无非是污蔑自家铺子的名声罢了。 “就算你铺中没买,同你师父熟识的同行还少么?” 贾小妻一边说着还带上几分哭腔,只好像是那被人偷了孩儿的母亲一样,凄凄之声、无光水眸,当真显得肝肠寸断。 “若不是如此,我何至于被屡次打压,若非有好心商人买了我的罗去,只怕我早要被饿死!” 这话若是放到半年前,旁人恐怕还不信,可如今贾小妻在行业之内确在被打压,寻常百姓也少见其织造的罗卖出来。 只是这原因虽与李大娘子师徒有关,却是业内对于造假之人自发的唾弃,如今被贾小妻颠倒黑白的说来,只好像其人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似的,真真叫人觉得可怜。 “你说这不是你师徒二人做的,总要拿出些证据来证明!” “既然人证物证皆无,你等又凭什么说这……” “这还不好证明?”忽的有一人在门口应声,直接便打断了贾小妻的话。 这下儿莫说是那贾小妻了,便是李大娘子和六姐儿都被吓了好一跳,回过头去看看,只发觉对这人没有什么印象。 那主事的官员蹙眉,看了看这堂上双方,最终还是拍案将这来人唤进来作证。 来人先是应要报上姓氏、户籍,继而说明来意,便被允许当堂作证。 听了这人名姓,李大娘子师徒二人依旧是想不起半分,那来人也好像全然不在乎,口齿清晰的向上禀道:“小女子做的是织锦活计,虽不善织罗,但是这织金的手艺,还是共通的。” “适才这为贾小妻提及安六姐儿是织罗的巧儿,同行为了巴结,皆会代其说话,小女子的身份想来是没有这般罢?” 来人扫了贾小妻一眼,对于这等人,只要知道其作为,寻常百姓多是会唾弃的。 前者如此说了,贾小妻一时噎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欲要张口,到底是半个字没有吐出来。 “如今无论是我等织锦人家,还是靠罗绮为生的娘子们,只要是织金,用得皆是专门铺中卖的金线。”来人可不在乎贾小妻如何反应,全当做是默认,当即便开口。 “若说那用来贴金的原料还算廉价,相互之间有个交换自然正常,可这金线价值非比寻常,在众家卖金箔、金丝的人家,可都是一笔笔记录在册的……” 这事贾小妻是真的吃了没本事的亏。当年李大娘子做其师父的时候,尚且是自己来做这金线,贾小妻虽是记住了,可到底本事不行,离了李大娘子便再未做过这织金罗。 这一来二去便有了专门做金线的铺子,金箔、金线的进出在店家处皆有记录。 现下时兴织金罗,李大娘子和六姐儿自然是有做的,也皆是买来金线。 众家有进有出,刨去那中间的消耗,只要没有少的,便足以证明李大娘子的铺中是绝不可能做出那以次充好的罗来的。 贾小妻被说得一愣,只望向那奸商,后者求上自己作证,却并未同自己说个详细,如今骑虎难下的倒是成了自己。 来人默默看着这狗咬狗的场面,心中免不得冷笑:如今安家五姐儿可是做得双赢生意,倒是这**商一再压榨现下里当真是活该! 章节目录 第070章 乾坤自有公道在 异曲同工证清白 “若是这些还不足够证明这二人乃是诬陷,难道还要有人来证明一番这贾小妻平日里是怎样富裕,再查查怎生靠着那生疏的本事挣来这么多钱的么?” 这来人说的头头是道,知晓这详情的与看热闹的,哪个不是被直接唬住? 贾小妻更是精的面如金纸,如今看看,那所谓被偷工减料了的金箔,想来是贴到了贾小妻的脸上去! “你还有何要说?”堂上官员显然是听得明白,带着愠怒看向贾小妻。若是不处理这等事,还能修歇一番……如今倒好,还要来听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破事。 “官人,小女子还有话要说。” 等到来人拿出之前刘大哥儿用来寻源的那块罗布边角之时,六姐儿和师父当即便知道了来人是因何而来的。 “这罗上绣着李大娘子铺子标志,但却不是从李大娘子铺子出来的。” 堂上那官员的左右接过来人带来这证据,递了上去,来人这才继续说道:“此乃是这倒打一耙的奸商以次充好的证据!” “正是这奸商违约在前,李大娘子师徒将织出得罗另卖旁人,也是合乎规矩的。” 这下贾小妻和奸商的真面目算是彻底叫众人看清楚了。 不热闹的人看了这般一场惊天反转的事,只觉得比戏文还有意思,如今真正人证物证俱全的成了李大娘子师徒,若是反告那奸商诬告亦是可以的。 “这可是你奸夫?”就在众人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人群当中竟是冲出一肥头大耳的员外。 眼见着这戏愈发的热闹起来,众人自发的腾出一条道来,足够那员外冲到最前。 “我与你那些好衣裳呢?可是都卖了贴补给这奸夫了?” 事情发展到此时,便已经没有了李大娘子和六姐儿师徒二人的事儿,至于那颇有些倒霉的官员,方才解决了一桩事,又迎了一桩事来,只觉得头疼不已。 “便是没有刘大哥儿来请我作证,我本也是要来的。”来人显然没有隐瞒身份的意思,也知道自己的到来有几分不明不白,不消李大娘子师徒二人问起,便主动开口。 “这等人挣钱便罢了,还没有半分德行,面上败坏的是自己的名声,实则对于我们临安城的纺织都不是件好事。” “若是旁人听说了临安城这些腌臜事,自然要忧心降临到自己头上,倒那时,吃亏的便是我们所有人。” “所以,我做这事情也并非只是为了你们,同样是为了我自己。” “好了,就此别过,这临安城本也不大,若是往后有缘,或许还要依仗安五姐儿来将我的锦卖出好价……” 这娘子果真爽朗,若是晚生些年月,想来必然会和五姐儿做那顶好的友人,如今也必然可以一道做出一番天地。 雾霭沉沉寒九数,冬风吹云朗月出。异曲同工晓辛苦,共谋乾坤一坦途。娘子间的鼎力相助,同行间不相争比,便是古往今来,皆是一桩美谈。 虽说不送,师徒二人还是等到那娘子走远才离开,走了不多时,李大娘子忽的开口:“六姐儿,你觉得那刘大哥儿如何?” 六姐儿又不傻,怎能不知师父意思,面上被寒风吹上几抹浅红,到底没有言语。 “我倒见他是个顶有本事的小官人,做事甚有条理。”六姐儿不答,可李大娘子已然看出前者心思,只在旁边装做无心道,“若是我有个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娘子,便许配给他,毕竟是自己看大的小官人,心思还是纯正的。” 章节目录 第071章 泉州港外丝绸路 临安好物上行途 “是六姐儿的信?”见五姐儿从递夫手中接了信笺来,二哥儿当即便凑过去,想要知道是谁人来信。 此前从六姐儿那得了罗来,兄妹二人便担心那奸商会趁机闹出事来,如今只盼着得到六姐儿那边的消息,方才能放下心来。 信中六姐儿在字里行间果然是将事情避重就轻,生怕叫自己兄长同女兄忧心,但也算是原原本本的将前因后果的说了一番,叫二人明白了经过。 有了六姐儿这边的传来的消息,五姐儿和二哥儿也终于是能松下口气。 虽说这次对簿公堂,但到底也算是有惊无险。更别提此一番对于众人还附带着三分好处。 且不说那贾小妻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六姐儿这罗有名正言顺的能给泉州港这边送来,五姐儿收价高于旁人的消息,也算是不胫而走。 “六姐儿如今长大了,也算是能独挡一面。”五姐儿只觉得是之前自己插手的太多,若是早些放手,面对这些拙劣的手段,想必六姐儿亦是能应付的来。 “嗯,如此便能够放心了。”二哥儿拍了拍自家小妹的肩,坐到一旁的木椅上,“明日商船便要出海,东西我已经遣人送过去了。” “好。”对于商船这事,其实五姐儿也有自己的想法。 二哥儿如今手里的钱不足,都是同旁的商人一道,租借商船出海,又或者是搭在旁人船上,受人抽成,如此一来,挣来的钱还要分在这上面不少。 “嗯,既然如此,你好生休息,方衙内那边也该要会试,虽说按理没有差错,可世事难料,谁也不知会不会有人从中作梗。” 或许是因为二哥儿常年同这海上的绝望打交道,自然而然的,看什么事都有些许悲观,以至于凡事皆往坏处想。 若是不熟悉的人只怕是要当二哥儿是对谁人有不满,刻意咒人一般…… 翌日,泉州港热闹非常,来来往往皆是商旅,整箱的丝绸、瓷器、漆器之类的便往船上搬。 “快些,赶快!” “那边,固定紧实些,不然若是滚落海里,便无法与货主交待。” “小心放!” 五姐儿虽然已经不是头一次见这种盛况,却依旧要为之震撼。 那剔红描金的漆器,雅致与富贵并兼,山水玉雕刻得颇为细腻,依着石色而行,其间几分蒙蒙白意只宛如那朦胧雾霭。 当然商船上更多的还是些各式各样的瓷器,当朝制瓷业发达,且不说那汝窑哥定钧的名窑,便是从民间随便拿来的一件瓷器,也是花样繁多。 “番物虽然也有特色,到底是比不得我大宋品种多样,大气精致。”忽然出现这人叫五姐儿愣了愣神,见此前者连忙解释了自己的身份,这才又站在一旁言语不休。 打大宋到卖到其他番邦的东西,不只是受各国贵族喜爱,更是白花花的银子往回流,叫官家都能笑开颜。 “这送出去的东西若是丢了,只要不是整船倾覆,自会如数赔偿。” 见安二哥儿带着五姐儿来商船这边,那船主人当即介绍开来,“免得叫人猜疑,自是按售价去赔。” 五姐儿颔首,这便相当于减小了极大一部分的风险……昨日还打算攒钱买下商船的五姐儿多了几分犹豫。 这商船去得不远,泉州港通行方便,因而几个月便能回来,一双兄妹在此处站着也起不到作用,看着自家货物被装上船,便先行离开。 章节目录 第072章 花朝春迎百花到 礼部会试又三朝 绿柳不敌腰肢细,红英更弱公主衣。虽说寻常百姓家是被禁止穿那正红正黄衣裳的,但是架不住每逢这盛大的节日,官家也会在西湖畔的园林里与百姓同游。 这花朝迎送花神的日子里,众小娘子本就穿得花样万千,再加上官家那些精致到无人能够匹敌的锦衣罗裙,一时间也分不清这主角是百花,还是这些游园的人儿。 西湖岸非是一般的热闹,一群无忧无虑的小娘子们只晓得扑蝶、赏红。 这家的小娘子方才将手中剪好的五色彩笺挂上树梢,那边就是笑容更胜春色,处处玉佩玲玲的清脆爽朗。 “安五姐儿如今随着方衙内到了小县去,若非如此,我们众人如今又能聚到一处赋诗弹琴。” “听闻方衙内已然回临安赴考,倒是安五姐儿来来去去,就是不回来临安寻我们。” 半载未见,五姐儿昔日的好友对前者皆是想念的紧,好不容易相聚,也不忘了念叨几句。然而这几声念叨根本起不到半分作用,既不能将人直接唤回身旁,更是徒添烦恼。 “只盼望那方衙内能争气些,到时候将他那个不省心的父亲一道带回临安城来,我们同五姐儿便也能得见。” “听我爹爹说,如今官家好似变换了心思,或许会将方衙内父亲那友人召回临安城来,想来到时候方衙内父亲也能回来临安。” 一众小娘子是真个在为五姐儿思虑,众人口中念着这位方衙内,也实努力的准备了会试,只等着一朝在殿试上金榜题名,既能不孚众望,也能还上些对自家娘子的亏欠。 “听闻你那娘子如今可是挣了不少钱,你便不怕他改日富起来便不要你了?”有人认出方衙内身份,凑上前去找人的不痛快,“还是说……” “还是说他如今便已经另寻高就,看不上你这个没本事的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自己不痛快也不能叫旁人顺遂。 临安的花朝在二月十五,这便也意味着二月初九、十二、十五的三轮会试均已结束,作答的如何,这人心中未必有自知之明。 方衙内没有心情搭理这人,父亲在临安的房子已经卖了出去,如今还要借助在自家娘子家,收拾好东西,还要继续攻读,且不管接下来的消息如何,也不能荒废了时日,哪里会分出神来搭理这种人? “这是不敢承认么?”方衙内已然站起身来就要离开,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还穷追不舍,想来是想从方衙内这里找些自信回来,“我可听说你在临安城都是借住在那安五姐儿家……” “你说若是那安五姐儿同你和离,另寻个有本事的员外,你该不会要被安家轰出去露宿街头罢?” “闲极无聊。”按理说,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是不去搭理,只是这人挡在前面,只同那把门狗一般挡住了方衙内去路,便是后者不想搭理也是不可能的。 以五姐儿的本事,方衙内知道如今的自己大约是配不上的,但也知道以前者的性子,就算是和自己和离,也绝对不会因为自己没本事,只会是因为自己不知上进,不思家国。 因而方衙内在努力追赶自家娘子脚步的同时,对于这种人的话只不过是一笑了之,根本不会往心中去。 五姐儿是个真真有本事的娘子,也非一般的清醒,不会耽于爱情,但也绝对不会为了权势委身他人…… 章节目录 第073章 作恶多端终有报 一朝衙门见分晓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一如既往的平淡非常。何大娘子重复着每日照顾着那还小的七姐儿和等待自家官人回家这两件事,生活只如同那沙漏一般,只有时间划过这一件事。 至于李大娘子师徒二人,更是每日就守着那织机,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虽然没有五姐儿那般日日有惊喜,但也恬淡喜悦。 “那同贾小妻一道诬陷于你的商人闹翻了,如今二人对簿公堂,李大娘子你不带着徒儿去看看么?” 作为最直接的受害者,按理说这消息应该是最早传到李大娘子耳朵里的。只可惜师徒二人都不是那睚眦必报的人儿,只要自证了清白,旁人如何诬陷便不干己事。 当然,若是遇到那些被诓骗了去的买主,师徒二人自然是会站出来作证的。只是贾小妻隔了售卖的商人这一道,便无人状告这始作俑者,也自然轮不到李大娘子同六姐儿去为旁人惦记着讨说法。 “如今不少人都去看热闹呢!”来传这消息的娘子有个徒儿,正是那日在竞巧儿时帮上六姐儿的那小娘子。 如今两家多有联系,六姐儿也已然大致从其徒儿嘴里听说了这个消息,只是贾小妻多行不义必自毙,六姐儿可没那个闲心去看这人遭报应,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织几尺罗来的好。 看看自家徒儿那般了然的模样,李大娘子便知道前者早就听闻此事——果是自己徒弟,不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放在心上,只过自己的生活,才是最好的。 知道自己是说不通李大娘子的,那娘子喟叹一声:“也罢,这种热闹你不看,我便自己去看……” 等到这娘子带着自家徒儿到了那凑热闹的地儿,只见人头攒动。甚至看不见里头被上了枷锁的那一对屡次作恶的师徒,只能大致听见三两句里面传出来的无力辩驳。 “你眼睛尖,我与你搭起来些,看到什么到时候说与我听。”为了听到这热闹,做师父的也是拼了,若不是路上来的急,只怕是要去那戏班子借一双高跷来穿在脚下了。 做师父的与徒弟果真是一家人,非但是这做师父的爱凑热闹,其徒弟也不多惶让,甚至没有质疑过自家师傅能否撑得住自己,急急忙忙便应了下来。 “小心些,莫要碰到旁人的头!”娘子们常年做事,可没有想象中的羸弱,做师父的真个将徒弟扛在肩头,“嘶,压到你师父我头发了。” 莫看这师徒二人都是那顶正义的人儿,背后还有这样一副可爱的模样。这若是叫李大娘子师徒看了去,想来是要笑上一阵的。 “怎么样,那师徒两个还有活下去的可能么?” “啊?什么……死不了。” “哦……”做师父的显然有些失落,“就怕到时候再培养出个祸害人的来,就真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做徒弟憋笑憋得困难,险些一仰从师父肩上摔下来,直教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将这师徒二人当另外的热闹来看了。 “你小心些,若是跌下来,你我师徒两个就成了热闹。” “好好听,到时候还要讲给李大娘子和那安六姐儿听呢,你若是不听仔细些,怎么讲与他们听?” 这师徒二人愣是就这么撑了一个时辰有余,直到里面到最后也没个结果,只将贾小妻师徒二人再次受压,才让这摞在一起的师徒二人悻悻而返。 “真是无趣,那般证据确凿竟然也不与这二人定罪!” “要我说,最少也应该流徒千里才对得起他们,不仁不义之辈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章节目录 第074章 山环水绕未清朗 和风到底送春光 故乡也已然是风和日丽,渐渐暖起的春日,泉州港这边的春来的更比临安城早,连风中都是香甜。 五姐儿同样在逗着那彩蝶,看附近人家的小娘子们在花朝节之后,依旧凑在一起赏春作词,正同年少的自己一般,也不免有些伤怀。 倒不是如今的五姐儿不能回去那般生活,实在是现下的岁月里五姐儿见过了那教人心中悲戚的境况,想要做些对寻常百姓和自己都有利的事。 “五姐儿,商船回来了!”二哥儿适才进到院中,便看见五姐儿正蹙眉望着远方水天相接那一片混沌。 “除去大批番物,还将卖出去那些东西的得来的银子带了回来,如今各家皆去清算,我们也该一道过去了。” 五姐儿颔首应下,同自家兄长一道往临海而去,也想看看如今这初步打通了的商路到底值不值得。 等看到那船主人递过来的交子时,安五姐儿便知道绝对是值得的。 这各类丝绸对于临安城的百姓来说,就算不是家家都能织造,也确实不至于算什么稀罕物,只是没想到卖到番邦去,能够赚来这么多。 任何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在临安城只要有钱就能买来的东西,运到番邦,便是有钱也买不来的稀罕物,由此一来:官家能收税、商人能挣钱,就连织女们也能得到的更多,一举多得。 将书轻轻的反扣在腿上,安霁的手刚伸出去拿水,却顿在水杯前收了回来。这书可是宝贝,安霁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叫水滴上去。 离着秋分还远,即便是何晏清已经下班走在路上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没有染上日落的橙黄,清风入窗,一股暖意将屋内的两人裹挟。 安五姐儿经商有成,对于其身边人来说都是一件喜乐事,但是置身书外的安霁纵观历史,心中不免升起对后世的悲戚…… 到如今,尽管柔风朗月青山颜,华灯万家惹流连,还有多少至今没有归家的珍宝流落在外。文科生本就感性,更何况是读史的安霁? 就在安霁双颊微紧,眸中一涩,呆愣在那里之时,做父亲的将手搭在了女儿肩膀上:“我们这一代能做的已经越来越少,时代永远要有一批又一批的青年站起来,承接前人未竟的事业。” “先把你自己要做的事做好,别听那些文科生就不能建设国家的话……这个时代离不开每一个有梦想,肯前行的人。” “经济和科技的发展,是让人们在盛世时团结在一起。而文化的自信,才是让一个民族面对坎坷时,敢于承认不足,却也相信前方光明的存在。” 听这话,安家宁年轻的时候,想来也曾是为了梦想不懈奋斗过的人儿…… “五姐儿,那时候几个哥儿、姐儿里面母亲总是担心你,更是几次三番要我们将来照拂你一二。”看着一旁正在记账的五姐儿,二哥儿笑道:“如今看看,倒是要你来照拂我们才是。” 惊涛已去柔波涌,碎银又化鎏金重,故地已是春风笼,浅礁未必阻途通。安五姐儿拉着二哥儿走到海岸旁的巨石之上,登高而望,千里无遗。 海风清凉,只叫五姐儿眸中愈发清明:“二哥儿,我们去买些香料带回临安城罢……虽是家中少用,那些员外可是宝贝这香料的紧。” 章节目录 第075章 为非师徒齐入狱 香烟熏缭碧玉炉 “听说了么,那贾小妻和徒弟因为造假,教官府逮了去。” 寻常的小商小贩造假的多了,就算官家的政令已经一严再严,也根本遏制不住这般造假势头的发展。 毕竟,以极小的成本换来极大的报酬,少不得有人要铤而走险。 如今偏偏这贾小妻叫人抓了,消息很快便被传了开来,直到最后,可谓是越传越邪乎,等进到李大娘子师徒二人耳中时,早就大变了模样。 既然现下里这贾小妻已然得到了应有的惩治,本就不想在乎的师徒二人,更没有心思耽误自己宝贵的时间在这等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平心而论,没了需要时时刻刻提防着的人和事,师徒二人还是放松了不少的,织起罗来自然是更愉悦几分。 只是等到六姐儿回家,还是逃不过何大娘子的念叨。 “六姐儿,听闻那贾小妻被判了徒刑?”甚至没有问问六姐儿今日如何,何大娘子头一句便是在问这贾小妻的事。 “这贾小妻也真个罪有应得,你师父多好的人儿,竟然就这般不知道珍惜。” “还每每去找你师父的不痛快,也不知他图个什么?” 其实六姐儿也好奇这贾小妻到底图个什么?且不说自己师父亦是对方的授业恩师,便单单是同行,也不至于宁可把自己搭进去,也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做这些不道德的事情出来。 这事儿李大娘子显然是不愿意说。六姐儿觉得刘官人必然也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的,只是二人都出于某些原因,不愿意将事情放在明面上来说…… “六姐儿,你说……”何大娘子神神秘秘的开口,“会不会是那贾小妻做了什么对不住李大娘子的事?” 虽说何大娘子这话说的隐晦,但六姐儿也听明白了其中隐含着的意思,蹙眉良久。 贾小妻如今就是选择做了那员外的妾室,又屡次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恕何大娘子实在是想不出这贾小妻会因为什么寻常原因离开能给其带来莫大助力的李大娘子。 “罢了,不同你说这些了,都是些无趣的腌臜事。” 何大娘子不想再污了自家六姐儿的耳朵,干脆闭口不再谈,转而坐到一旁打开香炉,里面的香篆眼见着便要烧到尽头:“去迎一下人,是时候该到了。” “备好的钱在那骨石的双门柜上,又是一月,该是付钱的时候。” 六姐儿应下,拿了钱便往门外走去。快到院门就看见专门做打香篆的人已然来到,将人迎进门来,便站到一旁等着。 来人的手法甚是熟练,不然也做不了这般生意,不多时时,那如玉的瓷香炉当中便袅然荡出一抹青烟,叫香炉的盖子打散盈了满屋。 收好六姐儿递过去的钱,来人打了个恭,片刻也不敢耽误的出了安家。在临安城里,打香篆的需求越来越大,每日里都要忙不迭的匆匆从这家到那家…… “你爹爹总觉得能省下时间,却也不想想根本用不得什么时间,便是自己也能做,每月能省下不少钱。”等来人走远,何大娘子对着自家六姐儿埋怨起来。 “不掌家中的钱,便真真不知道这花得如流水一般,进得到不如出去得快。” 安霁看着只觉得好笑,却原来从古至今做母亲的都要想着省钱,只要能自己做的,半点也不愿意假手他人。 清风送春转连廊,碧玉凝烟岁月长。临安城的春色愈浓,千红万紫随风涌到庭院当中,眼见着夏日将至。 章节目录 第076章 临安忽传归京令 晴日罗裳好伴行 春光正好不只无赖,五姐儿如今算是初步打通了属于自己的商路,方衙内会试也进行的不错,只等着殿试过后,争取能够登科及第,一家回京自然有望。 从前两日方衙内递回来的信中,五姐儿原有的猜测果是要应验。如今官家看好方官人友人一派的说法,自然而然的,只怕方衙内登科之前,召方官人回临安的诏令就已经到了小县中来。 五姐儿遂是从泉州港回到小县城里,提前准备起来。适才给自家六姐儿回过信 五姐儿只觉得这一年在恍惚之间便已然过去,若是不出差错,秋日之前便能回到临安城,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后,母亲的担忧也解决了,一切都走上坦途。 “知县老爷要回临安了!”方官人尚且没回到家里,这消息倒是先传进五姐儿的耳朵里。 因着五姐儿这甫一来便叫县中百姓收入增了几倍,哪怕只是一介白身,竟是比方官人这个做知县的还叫寻常百姓敬佩几分。 “安娘子,适才官家的指令已然到了知县老爷手中,召老爷回临安去呢!” 尽管已然对此有所预料,可是万万没想到消息会来得这般早。等到联想起如今准备殿试的方衙内,心下也是了然:“娘子放心,便是翁离开了这县城,小女子的生意还是要做的。” 听了五姐儿这话,来人心里当即便放下心来,继而也对将来的新知县到任之后的日子有所思虑,同五姐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谈了起来。 “小女子做这生意自然还是要仰仗诸位娘子、官人鼎力相助。”五姐儿这张巧嘴儿难怪能将生意做好,只一开口就能叫人拒绝不得,“在新任知县官人那里,还要众位的支持才是。” 新任县令已然在路上,未免小县无人做主,官家的旨意便是叫方官人留到前者到任再行离开,五姐儿自是趁着这机会,将同这小县相关的生意安排妥当。 “如今回去想来刚好能见证令郎登科及第,喜上加喜,当真是恭喜方兄!”即便是出于礼貌,新任知县也合该同方官人客套一番,更何况如今后者乃是回临安官复原职? 官复原职回到临安城,想来官家更是少不得一番补偿,如今的方官人当真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笑嘻嘻的应下,也不推辞半分:“借李兄急吉言!” “息妇颇喜这县中民情,到时候来县中一游,还请李兄给些方便。”皆是一家人,方大人明显是在给五姐儿铺路,愚弟这息妇是个顶聪明的娘子,若是能为县里增添些税收,便算是李兄的政绩。” 方官人这话已然说的很明白了,莫说是同为官场中人,便是寻常百姓听来,想是也能知道前者的用意。 “方兄言重。”作为新任知县,怎可能不去了解小县当中的变迁?以五姐儿在县中的口碑,不消问便有人报上来,这等几乎没有风险、白给的好事,谁人不愿意接着? 安排好了小县中诸事,也将公文做了交接,复又将带来县城的物件儿全数收拾整齐,方官人同安五姐儿便即走上归程。 这小县城同临安城本就有着几千里的距离,马车走得也不快,便是快马加鞭也要半月有余,更别提这路上丘陵广布,又要乘船顺江而行,只怕是月余都要搭在路上。 章节目录 第077章 魁星踢斗好命格 金榜题名进士科 “你这臭算命的术士,胡说些什么?” 被拎着领子拽起身来的算命术士倒是不急不恼:“想要金榜登科,这般心性,怎么可能。” “你这坑蒙拐骗的术士,也不知看看我是谁?我在州中乃是头名,不过是会试未能发挥出我该有的本事……若我还不能登科,岂还能有人金榜题名?” 那术士不再搭理这人,只摇摇头,在对面那人眼里,只好像满脸都写着四个大字“登科无望”。 安五姐儿那边传信已然从南方那小县乘着马车一道往临安城而归,而方衙内眼见着也要到了殿试的时候,半分不敢松懈,遂是被实在看不下去的何大娘子赶出家门来,直言不好好游玩休歇一番,便不许回家来。 谁能料到,这方衙内适才从安家走出不远,就看见那日寻自己不痛快那厮竟然同街上算卦的术士争吵起来。 “你这本就是骗人的活计,便不怕我告官么!” 州中考试的头名,确实是些本事,这人自傲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放眼整个儿大宋,区区一个州中的头名,却又好像算不得什么,不然也不会叫这人在会试上受挫。 眼见着距离殿试越来越近,这人本就心虚,还被术士这么一说,能不急才怪呢! “我又未曾收取官人钱财,也不知官人去告官有何凭据?”那术士看着面前人连连叹气,得了州中考试的头名,自傲些也没什么不可,只可怕的事不思进取,复又听不进旁人言语。 “不过若你不信我所言,又何必这般急躁?” 且不说这术士是真个有几分本事,还是只凭借看人性情的能力招摇撞骗,这几句话倒是没有错,那厮如今显然是被这术士所言唬住了的。 周遭凑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更是有不少开口斥责动手那厮的,方衙内扫了一眼,只觉得无趣非常,扭头便要离开:“无趣,有这般时间,还不如多看几遍先人之言。” 许是无意给方衙内惹麻烦,等到前者离开有一段距离,那术士才看着面前那厮开口,言语之中已然没有了适才的失落,取而代之的是事不关己的平静。 “你若是能有方才那人心性十之一二,也不至于登科无望。” 也不知是这术士当真算对,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那厮因着狂妄,并未了解到官家如今在政事上的偏向,写出一篇几近相悖的文章来,不等放榜便知道是没有登科入仕的可能了…… “要我说来,那厮也是自讨苦吃!” 三月初一的殿试,次日阅过卷,只初三便要放榜,眼见正是上巳、清明的日子里,本就热闹非常,若是中了,自是风光无限,可若是不第,叫那些游人传回去,便属实是丢脸的很。 “说他做什么,扫兴之极。”能来参加殿试的,有那屡试不第的,亦有那年少奇才,哪个不是有本事的,看不上那自视甚高的,确属正常。 “要我说还是那方衙内有意思,其父被贬半年有余便又回来临安城,竟能不被扰乱了应考的心思……” “你莫忘了他娶回家那位安家五姐儿,有那般娘子操持家中事务,读书之时还能有人相伴,怎可能得不来功名?” 众人闻言皆是颔首,忽的有一人拊掌:“家慈唤我去买李大娘子的罗,你若是不提安五姐儿,我竟是全然忘记,诸兄,愚弟先行一步!” 章节目录 第078章 山重水复百花放 安家员外方氏郎 上巳放榜,方衙内毫无疑问的中了,虽然不是状元那等叫万人摩拜的,比起履试难第之人,方衙内一试中第,也足够羡煞旁人。 可毕竟不是状元郎,方衙内想要做官还是需要经过好一番努力,即便是想要坐到方官人那般官职,也少不得要用时间和政绩堆起来。 在五姐儿和方官人回到临安城之前,琼苑宴之后的时光注定是没有什么出彩地方的,方衙内则是依旧借住在安家,只等到自家父亲回来置办田产。 月余的日子本也算得上长,只是忙碌起来恐怕还觉得不够。而这一晃,五姐儿便离着临安城越来越近。 “今日你五姐儿便回来了,快去将那几个字临好,不然到时候你五姐儿带你出去玩乐,我是不会允的。” 其实现下里何大娘子心里高兴的很,就算是七姐儿真个不完成那些课业,做母亲的也舍不得将人儿圈在家里,可面上还得是凶巴巴的喊着。 “快些,平日里磨磨蹭蹭,此时可是后悔了?” “你看你五姐儿如今做什么都可以,你若是织绣不行,做这些也不行,到时候我同你爹爹百年之后,你可要如何生活?” 小儿哪里有不贪玩的道理,如今知道自己因为磨蹭,就奥失去玩乐的好机会,七姐儿本就着急得很,只怕下一刻眼泪便要落下来,得了何大娘子这么一催、一比,直接便呜咽起来,眼里头当时便蓄满了泪。 “哭有何用,你下次长记性才是!”何大娘子如是说着,还是拿出帕子来给自家姐儿拭泪,“到时候哭累了,便是你完成了课业也出不去。” 七姐儿愈发委屈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习字,只叫案子上的纸都被沾湿,墨色直接便晕染开来,原本写好的字都花得看不出本来模样。 却原来不只是吓唬孩子的方式,连催着小孩儿学习以及‘旁人家孩子’的对比都是一模一样,安霁看得想笑,但想到这等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自己可是半点儿笑不出来。 想想自己小时候几乎和七姐儿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模样,安霁便又有些哭笑不得。 “妈,快别说七姐儿了,儿带回来不少好东西。” 五姐儿离着家门好一段距离便听见自家母亲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靠近些听得清楚,便发现同当年训自己的话如出一辙。 “当年妈也是这么说儿的,儿如今不还是寻到了适合儿自己去做的事?”五姐儿说着拉过七姐儿,“爹爹说的对,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儿也长大了,妈便少费些心,也该是妈享清福的时候。” 何大娘子听得直笑:“你这嘴!” “七姐儿,学什么都好,可莫学你五姐儿那嘴,根本就不与人说话的机会。” 七姐儿懵懵懂懂的点头,现下里前者还小,当然是听不懂,何大娘子这话本就是同五姐儿打趣用得,只有后者明白便是。 “母亲只知道取笑儿,往后儿不同母亲说话了!”也就是在母亲这里,五姐儿还有几分小儿模样,到了那些商人面前,这张巧嘴儿才当真是叫人尚且想不清楚,便被套了进去。 “你这嘴啊,也不知是承了谁?” 五姐儿同何大娘子聊了少顷,出去准备酒席的方衙内甫一进门便是惊喜非常:“娘子!” 章节目录 第079章 三尺罗绮秦晋好 一梭经纬织华芍 “五姐儿,六姐儿这便要定亲了。”眼见着五姐儿和方衙内也叙完了旧,谁想何大娘子一开口便不是小事儿。 适才回到临安城便听见这般消息,只叫五姐儿不由得想起自己同方衙内订亲之前那些叫人哭笑不得的糗事。 如今静下来算算,其实也不过是一年有余。不得不说,在刚过去这一载中发生的事实是太多,根本容不得安家众人有半分缓和的时候。 现下里可算是安定下来,又要为六姐儿的婚事奔忙,五姐儿都为母亲心累。 回想一番六姐儿身边能这么快便定下来婚事的官人,五姐儿也想不到旁人:“是同刘大官人家那位大哥儿?” “你怎知……也是。”竟然这般好猜到,难不成是自家六姐儿早就被惦记上了? “可是那刘大哥儿早就有所表现?若是太直白了些,未必是件好事。” 何大娘子考虑得极多,若是从来不认识,只恐怕对方对自家姐儿不好,可若是对方太过殷勤,做母亲的便又有担忧起那人心思不纯,未必是看上了六姐儿这个人,许是看上了六姐儿的本事和挣钱的能力。 这一年里看似是如同一场大梦,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一般,可五姐儿得到的却远不止是那逐渐打开的商路,离开了何大娘子的操心,五姐儿的心性和思虑更是成长了不只多少。 听母亲如此说,五姐儿当下便知道前者在忧心些什么:“那刘大哥儿是六姐儿师父看着长大的,若是个图谋不轨的,李大娘子自然不可能将自己亲徒弟往火坑里头推。” “更何况,这刘大哥儿自己也是织罗的官人,儿之前买去做生意,便知那质确也不错,大可不必为了钱来娶六姐儿。” 其实这些何大娘子都是知道的,再加上前些日子六姐儿和师父被那贾小妻为难时刘大哥儿所做,何大娘子都有所听闻,自然而然也记在心中,只是到了这个时候,生怕自家姐儿吃了半点儿亏去…… “不过,儿希望还是问过六姐儿的意思。”知道自家母亲对于有这么个六姐夫是满意的,五姐儿还是出言打断,“毕竟如今家中哥儿、姐儿哪个也不缺钱,若是不喜欢,又何必委屈自己?” 五姐儿说的半点问题也没有,且不说如今寡妇再嫁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想想那能凭自己本事赚钱的娘子多么抢手便知道,若是不嫁个自己真心喜欢的…… “六姐儿他应当是愿意的。”自家姐儿的意思,何大娘子自然明白,只笑道,“若不是李大娘子发现二人皆有此意,也断然不会来寻我说明此事。” “那便是了,既然皆是愿意的,儿同爹妈又何必反复打算?”五姐儿手里拿着玩意儿正逗着七姐儿,连头都没抬起来。 六姐儿这婚事便算是定了下来,因为本就是织罗的,刘大哥儿送来做定礼的罗甚至比当年方衙内还多上几匹。 织金菱纹罗、烟色熟罗、缠枝牡丹纹花罗,只要是刘大哥儿织出来的,哪样也没有少了六姐儿的。 刘大哥儿更是在另外同那日在公堂之上相帮的娘子处换来几尺葫芦缠枝莲花纹的翠虬织金锦,虽是将将足够一件衣裳的,也确实是给足了六姐儿排面。 章节目录 第080章 故人不知今何处 秋来边塞传雁书 “今朝倒是早来了。” 故人故地可心境早已不同,就算是如今抢到了最前面的位置,五姐儿却没了一年前玩乐的心思,对于这些所谓的喜庆事颇有几分兴致缺缺言语都带上几分懈怠。 最后也只是将七姐儿抱起来,让那小小的人儿能看得更远几分。 除却七姐儿之外,安家的哥儿、姐儿们早都长大,都有自己的喜好和生活,龙舟竞标的输赢早就不是他们所考虑的。 官家喜欢看,是政余的休闲,也是在看属于自己的江山巍峨;下注的人愿意看,多是只盼望着借这种不切实际的方式一朝翻身。 可如今众人早就不是那无忧无虑的小娘子、小官人,有自己每日需要惦念着的事…… “这便是生活。”安霁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结婚生子或许不会限制他们的事业,但二人曾经的梦想,又或许是去游览祖国江山的念头,是不是也就这样被生活的琐碎淹没? “姑娘儿,不只远方才有诗意,看着你长大,对于我们也是别样的乐趣。” “被生活绊住的不是梦想,真正阻挡梦想的,还是我们的能力……倒是生活让我们看清了一些更有价值的事。” 安霁不知道父亲曾经追寻过怎样的梦想才会有这样的认识,但可以肯定的是,父亲说的话很有道理——如果有足够的能力,完全可以兼顾生活一地零落与梦想满天星辰。 本以为自家女儿应该已经想通,安家宁却是听到一声带着失落的叹息,忙是带着疑问侧过头去,想知道安霁又怎么了。 “这书当中有几页看不清楚了……”知道父亲是以为自己还有什么没想通的,虽然不是故意的,安霁说着都莫名有几分心虚。 “师父,桌案上这可是谁人的书信?”若不是那书信上多有泥泞,六姐儿还要以为是从泉州港那边送来的。 天有些转冷了,是时候换新衣,师父还没有回应,六姐儿搓搓手,复又合到一起揉了揉,这才又提高些许声音开口道:“师父,这桌案上的信是何人的?” 李大娘子可算是听见徒儿的问话,当即从屋内探出头来:“嗯?” 六姐儿小心翼翼的拾起那信,双手捧着便往屋里送,生怕一不小心就能将这东西弄得零碎:“师父,这上面写着娘子亲启,该不会……” 接过徒儿手中书信,李大娘子眸中当即便噙满了泪,倒是六姐儿已经到了一旁的织机上,开始织起罗来。 “该不会是送错了罢?”方才回过头,六姐儿便看见师父眸中含泪,声音便也渐渐小了下去。 “师父……”这下六姐儿彻底慌了,也顾不得什么别的,‘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凑到了师父身边。 “没,六姐儿,没有。”李大娘子这下还得腾出心情来安慰徒儿,“是官人,是官人回来了。” “官人?”六姐儿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毕竟师父李大娘子的官人缺席众人的生活太久,任是谁也反应不过来。 只六姐儿愣神儿这一会,从一旁巷子中走出一人来,面上一道三寸长的疤叫那张本就有几分横肉的脸看上去更为可怖。 “娘子,是我。” “你是何人,便……”看着师父站起身来同那人抱至一处,六姐儿彻底呆住——适才还说,是怎样个官人,却原来是这般。 六姐儿搞错了事情,站在原地本就觉得自己多余,谁知竟是瞥见一旁看自己笑话的刘大哥儿:“你笑什么!” “若是这般……” “娘子!”屋内屋外异口同声的响起一句呼唤,这下便不只六姐儿尴尬,在场的四人都愣住了。 章节目录 第081章 上元沸白跃釜出 三千灯彩好景图 “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听着门铃响个不停,再看看手里只剩下最后一页没有读到的书,父女二人只觉得挠心挠肺,做父亲的大胆做了决定:“嘘,小声儿点儿,就当你睡了,我在阳台没听见。” “噗嗤。”想起自己当年大半夜藏在被窝里读小说的时候就是这般,安霁直接笑出声来,“好。” “汤圆来喽!”何大娘子亲自端着几大碗的汤圆送到了桌子上,“浇上些这桂花糖,吃罢晚些时候一起到街上去看灯彩。” “慢些吃,不然要伤了胃。” 果然,但凡是做母亲的就少不得操心,即便是食不语寝不言,也还是得操心这群不省心的哥儿、姐儿们:“七姐儿,你慢些,到时候烫了口,若是伤到,出去猜灯谜讨来的彩头便入不了嘴了!” “三姐儿,这东西哪里能喂给小儿吃?妈早就与你备好了那放了山药的米糊,叫三姐夫为看着孩儿,你自去去来。” 按理说三娘、五姐儿、六姐儿都应当在自己官人家过年,可谁让各家人丁都有几分稀薄,比不得安家的热闹,这才叫众人都凑了来,只图来年能继续红红火火。 只可惜二哥儿尚且没有传来回临安的消息,一家人到底是没能凑齐,叫何大娘子颇有几分失落。 席间,何大娘子思来想去,忧心别是出了什么差错,自家姐儿们合起伙来瞒着自己,还是颇搅气氛的开了口:“五姐儿,你二哥儿也没给你传过信笺么,往年便是不回来家里,也合该有个消息传回来的。” 五姐儿摇摇头,二哥儿这次为了扩大商路跟着商船出海危险非常,自然是不敢告诉母亲知道的,现下里还没有消息,其实自己亦是忧心的……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这下好了,门外没带钥匙的何晏清把门铃按得如同长了嘴一般,带着何晏清的不满响彻屋中。 几番敲门无果,何晏清是半点也不惯着这父女俩,直接一个电话打到女儿手机上,让本就做贼心虚的二人吓得一激灵。 “开,开门去吧?”安霁说话都带着三分颤音,显然是吓得不轻,“要不一会我妈进来,必然要和我急了。” 给了女儿一个稍安勿躁,爹去解决的眼神,安家宁一嗓子就熟练喊了出来:“哎,来了来了!” “等等啊,刚睡觉呢……”慢慢悠悠的往门口蹭着,安家宁还没忘了回头给女儿个快看的眼神,“马上来,我穿鞋呢。” 当爹的做戏做全套,还没忘了脚踩着拖鞋在地上蹭蹭,叫摩擦的声音传到门外去…… “爹,妈,儿回来了。” 二哥儿推门而入,惹得身上积雪窸窸窣窣的落了满地。 因为适才开口,更是让叫周遭围了一团雾气。三两步凑到门口,又怕身上裹挟的寒意冲到家人身上,二哥儿站在屋门口抖了抖雪,这才步入屋中。 “船上带回来些新鲜的番物,忙了几日,想着来不及传信,便直接回到家来,儿不孝,叫爹妈忧心了。” “回来便好,快坐……” 院外摆着二哥儿待会来的新奇物件儿,安家的哥儿、姐儿们难得凑齐,想来再引人好奇的东西,也是得等到明日才有时间去看。 袅袅炊烟只隐在东家方落西家起的喧闹中,倒是这新的一载,街上又有了新式的灯彩——繁复的花样只比春日里的百花更盛。 若是细看,那罗的精细,正是六姐儿和李大娘子铺中才有的。 章节目录 第082章 一袭初心定信念 唯有青春敢无前 「你们俩可真行,一个比一个有本事,连门都不肯开了!」 这大夏天的,何晏清下了班风风火火的赶回来,居然在自家门口吃了个闭门羹。扫了一眼心虚的父女俩,就知道这二人在家中指定是没做什么好事。 「安家宁,你俩是谁洗碗又给我把盘子摔了?」何晏清先发制人,一般能叫这二人同时心虚的,无非就是把家里什么东西又给毁了,「怎么这么大人还……」 说话这会儿功夫,何晏清已经到厨房中转了一圈,数清那碟碟筷筷都没有缺少,这才一脸狐疑的盯着父女俩。 「你看我到时候逮到你们俩的。」何晏清显然是盯了半天也没盯出个结果来,吓唬二人一句转身离开,「在家一整天,饭都不知道做,我要是哪天不在了,你们俩得饿死。」 眼见就要走到客厅,为了看看这父女俩到底瞒着自己什么,何晏清又打了个回马枪,站在安霁屋门口扫视一周,却只发现一片令人起急的混乱。 毕竟何晏清本身就不可能想到父女二人的秘密就是一本连作者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旧书,更不可能想到安霁会把书夹到别的书里,堂而皇之的放在一旁摞成小山的书堆里。 「在家一天,倒是把屋里头收拾收拾,比我走的时候还乱。」 何晏清实在是看不下去家里乱成这样,见自家老公和女儿都没有动手的意思,叹了口气自顾自的收拾起来:「怎么还把这件衣服也给拿出来了?」 「现在离着冬天还远着呢,你现在拿出来,等到天真冷了,你又开始和我说找不到!」 何晏清念叨着,手里边的动作也没停下来,把安霁放在面上的零零碎碎收拾的差不多,这才回过头来:「你记好了我都放在哪里,不要找不到的时候再来问我。」 「你也是,帮着她记着点,每天找不到什么东西都要来问我。」在单位工作了一天,何晏清本身就累,回来再看见这两位把屋子弄得这么乱,能高兴才怪,「我又不是那机器人,每天只用给你们记这些没用的!」 「是是是,我记着!」安家宁率先开口,倒是安霁还在一旁笑着,良久才蹦出一句。 「妈,您放着吧,我自己收拾……」 「行行行,你自己收拾,明天要是还乱成这样,班我也不上了,就看着你什么时候收拾清楚。」 每次都是这般结果,何晏清也懒得再在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和二人置气,只给安家宁撂下一句:「跟我过来做饭。」 「我去哄哄你妈,累了一天了,她脾气肯定大。」 对着安霁耸耸肩,安家宁和做贼的似的正要往出走,就听见厨房那边传来催促声:「快过来,磨磨蹭蹭的,再耗下去晚上九点都吃不上饭!」 「我不做饭你们也不做,自己都不饿的?是打算喝西北风?」何晏清一边儿切着菜,嘴里也半点儿没停的念叨着,做丈夫的只在一旁「嘿嘿哈哈」的应和。 橙黄的夕阳裹着几分远山的苍翠,直铺到屋中来。厨房里也不再吵吵闹闹,只剩下锅铲相击的声音。 安霁知道这个时候母亲是不可能来自己屋中的,趁机小心翼翼将那本古书放到书架里,望着屋里乱做一团的上上下下,长叹一口气。 「吃面么?」何晏清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属实是给安霁吓了一跳,「吃多少,做多了吃不完浪费。」 抚抚胸口,安霁走到屋门口,那边何晏清也刚好回过头来:「吃不吃?」 「我觉得你还是少吃,到时候积了食火,好不容易好的感冒,又要病了。」 还没等到安霁说话呢,当妈的早就给打算好了,前者对此倒是早已习惯,点了点头:「那就稍微给我煮一点好了。」 「行,我知道了。」何晏清应着回过头去,「赶紧下锅,水都开了没看见么?」 再回过头来,看见安霁还在门口探着头,当妈的隔空挥了挥手,「你赶紧回去,把你屋子里那些东西好好收拾收拾,这都奔三的人了,还不如隔壁人家那姑娘儿,这还没上小学,自己都能叠好被子了!」 果然,就算自己长大还是逃不脱和七姐儿一样的遭遇,安霁暗自腹诽,也没回话,只将探出来的头缩回去,望着屋里那一片铺天盖地,颇有几分绝望。 「啊!」虽然声音被迫压抑着,可还是能让人听出其中的无奈。 要是安霁把现在屋里的模样拍个短视频,在配文上再写上「妈妈叫我收拾房间」,绝对有大批的人和安霁一起觉得头疼。 当代年轻人大多有个间歇性收拾东西的毛病,安霁显然就是其中之一。想收拾的时候,就算是有一张a4纸站错了队都要给摆进去,只要是不想收拾,那真的是一根指头也不想动。 更何况,虽然这屋里别看乱糟糟的,其实让安霁找起东西来,还是都能找到的…… 可这明显是不符合做母亲的要求的,想了无数种说辞之后的安霁彻底泄了气,直接把自己甩到了沙发上,酝酿收拾屋子的情绪。 转着手指百无聊赖,在安霁还没有闲到逮着沙发上的破洞开始抠之前,刚才没有被何晏清关上的那两扇柜门映入了眼帘。 衣服。安霁忽然想起母亲的话,甚至没有片刻犹豫的站起身来,下意识的扶了一把一旁的桌子——果然是成功避免了自己因为猛然起身眼前一黑造成的晕眩。 走到衣柜前站定,安霁根本不用翻找,就在挂着的十几件衣服中找到了自己要找的那一件。 外面的防尘套,里面被绒布和珍珠棉包裹着的衣架,无一不展现着主人对这件衣裳的珍视。 一只手拎着衣架上的挂钩,另一只手托着防尘套,安霁将这套被保存得极其仔细的衣裳平移到了床上躺着。这才拉开防尘袋的拉链,让里面那一套衣服露出庐山真面目。 衣服上还用便签条贴着安霁的院校、届、姓名之类的基础信息,正是最初遇见杭罗的时候,安霁设计出来作为毕业设计的作品。 既不是符合制式的汉服,也不是旗袍,只是保留了斜襟的设计。 三个银镀金质地的金累丝扣子,扣子面上镶嵌了一块小指盖大小的绿松石,天然的繁复纹路和整体的简约设计形成极大的反差。 被张阿姨他们称作深豆沙色的横罗,同史书上所载的深烟色有着七分相似,这种在旁人看来颇是老气的颜色,却被安霁用出一种沉稳而坚定的青春模样。 同是深豆沙色的阔腿长裤加上一条约莫有一寸款的秋香绿色腰带,非但是给衣服上添了几分生机盎然的光彩,更是给了安霁为这套衣服起名的灵感。 安霁的手刚好划过上面还贴着的便签,《青春》,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名字,既代表了前者自己的青春,同时也在那个时候叫所有观者眼前一亮。 「青年以青春为题再常见不过,但从来都是极其激烈、冲撞的配色。」安霁至今还能清晰的记得那时候老师看见自己设计时所说,「要不是你本人在这里,我还要以为是谁贴错了标签。」 「你让我在简单中,看到了一个脚踏实地,也不失闪光的青春。」 坐在这一套衣服旁边,安霁知道,正是之前那一次偶然的相遇,便注定了这一切。这是自己这个固执的有些可笑的梦想起始的标志…… 既然这么有缘,去哪里也离不开,那便坚持下去。就算是最后一事无成,也总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后悔…… 安霁握着衣架的挂钩站起身来, 再次走到柜子面前,将柜门打开到正对着自己的角度,让里面的全身镜露了出来。 「安霁,干什么呢?」 好半天也没听见屋传出声音,喊也不应,何晏清拎着锅铲就冲了过来,生怕自家女儿出了什么事,却只看见这么一幕,当时也不知是该升气还是该先舒一口气。 「叫你收拾东西,怎么又把这衣服拿出来了?」 「快放回去吧,我的祖宗喂!都该吃饭了,你什么都没收拾也就罢了,还多拿出来两件,你是要急死我!」 知道安霁宝贝这身衣服宝贝的紧,想到自己手里的锅铲上还沾着油,何晏清下意识的拿得离自家女儿远了些。 莫看对于安霁学杭罗织造不甚赞同,何晏清其实一直是刀子嘴豆腐心,尊重着自家女儿选择的。 若是真换成电视上那些过分激进的父母,只怕现在锅铲就与那衣服亲密接触,直教父母同孩子之间的亲情和这衣服一道毁了去才算完。 「哎,吃饭了吃饭了!」安家宁又适时的出来打断母女二人。 将手里的围裙叠好,安家宁拍了拍自家女儿肩膀:「快,把东西收回去,洗洗手吃饭了,我和你妈做了好半天,尝尝好不好吃!」 果然,只要安家宁一开口,何晏清和女儿之间的矛盾就会直接转移。 方才还一脸怒容看着安霁的何晏清回过头来瞪了自家老公一眼:就你长嘴了,没看我正教育孩子呢么? 「哎呀,孩子都多大了」安家宁就好像有读心术似的,无论是女儿还是老婆,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心里想了什么,「你也说了,如今姑娘儿都快三十了,你还总拿你那一套管着她做什么?」 「这是姑娘儿和云帆那孩子都忙学业、忙事业,不然和咱们那个时候似的,现在孩子都得上幼儿园了,你怎么还拿姑娘儿当小孩子看?」 安家宁说的确实有道理,只是看自家女儿有错,当妈的哪可能不操心?生怕将来自己老了,自家女儿就要吃了大亏去! 「行了行了,现在年轻人和咱们不一样了!」见何晏清还没有完全消气,安家宁推着人就往出走,生怕再晚一点儿,安霁还没开始拿宁云帆做幌子,就已经被发现了意图。 「你看看,现在家里边打扫都可以用机器人了,他们很多想法不是我们能懂的了!」 自家父亲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安霁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再试一试,便不打算再纠结,当即拉上拉链,将那一身衣服放回了柜子,利落的关上柜门。 「妈,走啦,吃饭,我都饿了一天了!」 「饿了一天了,你爸中午不在,你自己就不会做饭吃了?」何晏清一直就觉得这父女俩今天瞒着自己什么,直到刚才看到安霁拿出那衣服,心中的预感愈发强烈。 「你自己平时煮泡面不是煮得好着呢么?」做母亲的平时就看不惯自家女儿那不健康的饮食习惯,懒得做饭就点外卖、吃泡面,本身身体就弱,将来老了可怎么办? 「怎么今天……」 安家宁知道再说下去安霁指定要露馅,赶紧打断了自家老婆的话:「哎呀,少说两句,好不容易下班回来,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么?」 「哼,你看她要是乖乖听我的,我至于么?上一天班给,你当我不累?」 若是安霁去了厂子里,那几个阿姨伯伯不可能不给她准备午饭,这一点何晏清心里和明镜似的,只是今日这父女俩一个比一个奇怪,可见前者肯定是瞒着自己做了什么。 「哎呀……」 「哎呀什么哎呀?」何晏清最看不惯自家老公这个样子,孩子有问题就得改,一直惯下去,将来怎么办? 「我还没 和你算账呢,今天又抽了几颗烟?这一个月两大包,我看你是生怕你自己死的不早!」 这倒好,原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到进行查看 「行了,吃饭吧,看着你俩就一个比一个的闹心!」 一家三口可算是能消停下来安安静静的围坐在桌子旁一起吃顿饭,席间倒也是其乐融融。何晏清都是为了这父女俩好,才操这么多心,所以这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无非是要看二人一个端正的态度。 是夜,星辉朗朗,月光顺着窗户爬进屋里,描摹着每一本书架上摆着的书,好像是一双手,想要将将书卷打开,仔细的看上一看…… 安霁依旧没有睡着,关了灯的屋子里只有那月光下的一方天地是最亮的。看吧,天上的星辉与明月都在为自己做选择,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再闯一闯呢? 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083章 浅淡岁月凝旧日 风朗铃动时不迟 “小宁,怎么这么早来家里了?”周六一大早,自家准女婿便来到家里,倒叫何晏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边慌手忙脚的迎人进门,一边未过脑子便开了口。 “你最近不忙么,怎么突然想起要过来?” 趁何晏清忙着将手里还拿着的锅铲放回锅里这么会儿功夫,宁云帆朝着安霁眨眨眼,示意自己会搞定一切。 刚被获准抽完烟回来的安家宁也因为这位稀客的来访而愣了一瞬,继而便明白这俩孩子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冲着宁云帆笑笑,便回屋坐到了沙发上。 宁云帆这小子也算是何晏清看着长大的,虽说也会宠着自家姑娘儿胡闹,但比自家那父女俩可靠了不知道多少。 何晏清便也不追问适才前者没答那问题,只当做是小年轻们热恋时候你侬我侬,恨不得粘到一起,从一旁的塑料袋中把每样水果都取出来几个。 “来,大老远过来吃点水果。家里刚买的,你等我给你切好了拿过来。” “安霁,过来和小宁你们聊你们的。”这俩孩子在一起,准不会出错,何晏清放心,交代完便转身又回到厨房。 “伯母别忙了,我坐一会带着安霁一起出去。”准丈母娘对自己这么信任,宁云帆也不免有些心虚,自己这次可是和安霁编了好大一个谎言来骗何晏清,虽说就算是到时候叫准丈母娘不满,自己也心甘情愿。 但现在本就心虚,更是受不得准丈母娘忙前忙后。况且自己若是再多待片刻,宁云帆都觉得自己恐怕是要露馅的。 “上了一周班,本身就累,伯母快歇歇吧,我们这就走,再这么忙着我们也不好意思……”一边说着,宁云帆站起身来,三两步就凑到厨房里去,“伯母快放着吧,我来洗。” “是啊,妈,你先别忙了。”安霁也明白宁云帆的意思,连忙在一旁帮腔,“我和云帆昨晚都已经说好了,一会我直接和他一起去看看情况。” 宁云帆一进来就帮着洗水果,那可是让何晏清越看越顺眼,再想想自家那俩可从来都是眼里头没有活的,头都不抬就就开始念叨:“你要是能有人家小宁一半,我可就能放心了!” “伯母真的别忙了,我们路上再吃就是。” “没事没事,你去出去和安霁聊去,你俩这一下也好久没见了。” 说话间宁云帆又被轰了出来,摊摊手,一脸无辜的看向安霁,不用说,安霁也知道前者是实在没办法了,现在便只剩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眼见着这俩孩子都快把生活过成双口相声,自家老婆还因为对宁云帆特有的滤镜而没有察觉出问题所在,安家宁在沙发上憋笑的同时,也在检讨自己——怎么还没张嘴就能叫何晏清知道打算干什么? 知道宁云帆是编不下去了,安霁赶忙收拾好东西,叫前者也跟着站起身来。 “啊?你们这么着急?不在家里……”从厨房走出来的何晏清话才说了一半,就看见穿戴整齐的二人,后半句直接吞了回去。 “行吧,路上小心,下次来记得说一声,你看我这什么也没准备的。” 安霁无数次怀疑自己和宁云帆是不是被抱错了,不然为什么每次亲妈宁可信任后者,也不信自己,而到了宁云帆家里,自己又成了亲女儿似的,哪怕是端水慢了半点,宁云帆都得挨训…… 见自家女儿还愣在原地,何晏清在围裙上抹了两把手,便开始催人:“快去吧,快去吧,还愣着干什么,不是要和小宁一起出去?” “无论到时候你愿不愿意干,也别给我回去学你那个杭罗了。”眼见着安霁就要到家门口,做母亲这一开口,直接叫人回过头来。 刚要张口就想起自己和宁云帆冒险编这么一出漏洞百出的戏不就是为了瞒过母亲一段时间,争取能做出一番成就?且不管母亲到底为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安霁终究是在母亲的目光之下闭了嘴。 这下何晏清倒是满意了不少:“你就算是不喜欢,到时候试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好的,而且和小宁一起工作,我也放心,免得现在那些职场上同事之间尔虞我诈的,什么事也做不成。” “小宁,你看着她点,别和……”毕竟是在小辈面前,有些话何晏清还是选择不说出来,“安霁这孩子从小主意就正,我管不到的地方,看着她些,你这孩子做事有条理,我放心。” 这话说的宁云帆不仅尴尬,还甚是受用不起,如今自己可是在和安霁一道瞒着准丈母娘做事,还被赋予了这么高的信任,这放谁身上谁也恨不得当场就把一切交待了。 可宁云帆不一样,当初的毕业设计自己和安霁是一同感受过那种一见便抛却不开的惊艳的,如今安霁有那个信心尝试,是令宁云帆佩服的。 既然将来的小家中已经有人能够保证生活所需,而安霁又不是不能发展副业,宁云帆这个家长们眼中沉稳可靠的大男孩坚定的选择了做安霁的后盾,让对方能够放手去闯一闯。 “嗯,伯母放心,安霁她做什么都能做好的,从小到大她做什么都比我学得快。” 宁云帆这句话颇有点模棱两可,但无疑是给安霁了莫大鼓励:什么都能做好的,只要安霁愿意做,在杭罗织造的传承与弘扬道路上,安霁也一定能走得更远! “铃铃铃……” “安霁,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随着声声自行车铃的声从街头传来,厂里的织工阿姨、伯伯们陆陆续续来到,甫一进厂门,便看见已经站在门口的安霁。 其实宁云帆今天是特地为了将安霁带出来而从剧组里请了假的,所幸作为美术设计,也不会对剧组的进展有太大影响,不然确实是不够负责任了。 “身体好点了不?出去转了一圈,心情好点了?” “你姆妈那边说通了?” 诸位阿姨伯伯们不是一般的热情,直给安霁问得哭笑不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先回应谁的问题。 “姑娘儿都站在这了,肯定是好好的,你们问那么多干什么?”李伯伯开口给安霁解围,“都这么围着,姑娘儿还怎么走路?” “只你话多,还不能大家关心关心?” 一群人就这样笑笑闹闹的走到厂里,熟悉的闷热传来,安霁倒觉得心安得很。看着这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一切,安霁算是理解了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怎么,还不舒服?”见安霁愣在原地没有挪动的意思,王阿姨忙是从一旁拎了一把椅子凑到前者身旁,“姑娘儿要是不舒服,就坐下歇歇。” “你也是,不舒服就多在家里歇歇,这些……其实不急的。” “王阿姨,我没事的。”安霁笑笑,将王阿姨搬过来的椅子挪回原处,“那天也是赶得比较巧,我没事的,这几天让你们费心了。” “行,那我先过去了,你不舒服的时候一定要赶紧休息,和伯伯阿姨们来说!” 天知道看见安霁倒在地上那时候王阿姨心里有多担心!现在生怕安霁再出点什么问题,若不是织罗时不敢分心,只怕过不了两分钟就要回过头来看看安霁如何了。 “安霁!” 张阿姨的声音传来之时,安霁还在发呆,听见前者唤自己,猛地抬起头来,险些撞到一起:“对不起,张阿姨没碰到你吧?” “我现在……” “别急,姑娘儿,其实你妈妈着急,我也能理解。”张阿姨显然对何晏清对杭罗很排斥的原因有所了解,或许是囿于后者不同宁云帆埋怨自家老公一样的原因,张阿姨也不好和安霁直接说明。 见安霁立刻就升起三分警惕,生怕是自己母亲和张阿姨说了什么,后者连忙解释起来:“我的意思是你这段时间先多观察观察我们做,好好歇一歇,等到天凉些你再继续学习,也能慢慢适应过来,免得再伤到身子。” 听完张阿姨的话,安霁可算是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不愿意自己再留在这里,什么困难安霁都是不会怕的。 其实安霁确实是因为自己心中的执念而多虑了。安霁自己都要坚持下去的事,张阿姨他们是断然不敢因为自己主观的忧心便阻挡属于前者的热爱的。 就算是为了别人好,也总得是不会让对方一辈子为这一次失去遗憾和后悔的。只凭借自己的臆断,就以年长者的身份去否决一切自己不赞同的,那么社会也永远不会发展。 看到面前姑娘儿眼中的自信和鉴定,张阿姨就知道,不只是面前的安霁,也不只是杭罗,这些老手艺都会在这一代青年手中继承下去,发扬光大。 “好。”安霁点点头,跟在张阿姨身后,一如当年为了完成毕业设计特地来到厂里观的时候一样,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张阿姨也并没有因为这个寸步不离的小尾巴感到半点厌烦,反倒是将手上的动作慢了几分、精细了几分,一丝不苟的为安霁演示着。 清风不入,时刻不鸣,厂房中的吵闹好像容不下半分平静,提供不了任何耐心…… 可无论是张阿姨还是在座的每一位伯伯阿姨们,没有一个人因为这震耳欲聋,带着心跳一并怦动的织机声而露出半分厌烦焦躁的神色。 甚至半天就这样如同被一帧一帧复制而成的过去,偶尔有站起来喝水稍作休息的伯伯阿姨也不会打扰到旁人的工作。 “开饭了!” “今天可是咱们安霁和我一起做的,快尝尝,刚刚做出来我就想尝。”张阿姨带着安霁一道把饭做好,对着那道看上去确实还算不错,就是不知会不会加了太多盐的西红柿炒鸡蛋一通夸奖。 “要不是为了等着你们,我早就吃完了,看看咱们安霁做的,就是不一样!” 安霁被夸的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站在众人中间,难得的有些局促起来。 “快尝尝。” “安霁,多吃点,你看你这么瘦怎么行?” 伯伯阿姨们一人一个饭盒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催着安霁多吃,生怕委屈着这姑娘儿。 看着自己碗里已经被盛的满满的菜,安霁只觉得但凡自己有半点拿不稳,都要将上面盖着的菜撒了一地:“伯伯阿姨,我够吃了,真的别给我夹了,我正减肥。” “这还减肥?” “姑娘儿都多瘦了,怎么能还减肥?在减肥就该对身体不好了!” “就是就是,快多吃点,是不爱吃么……明天张阿姨给你换点别的吃!” 安霁算是发现了,长辈们看着小辈们,总是觉得什么都要给最好的、最多的,生怕亏待了半点。难怪都说那些隔代老人们养出来的孩子都容易是小胖墩,喂这么多饭,还都这么好吃,是谁也得吃胖了! “要不说姑娘儿什么都好,这菜做的好吃!” 看着伯伯阿姨们已然将自己做的那道菜打扫一空,安霁心里高兴。可听着这些毫不吝啬的夸奖,也不由得有些心虚。 自己也就这两三道菜做出来还能吃,上次春节的年夜饭上,自己说什么也要露一手,结果豆角没有炒熟,要不是被自家母亲发现,往里面放了一些蒜末,又翻炒了片刻,只怕是就要把全家人都送到医院里去了。 见伯伯阿姨们吃的高兴,安霁也加了一筷子。还好,盐没有放多,要不然自己真的是良心不安。 “铃铃铃……” “走了!” “路上小心,饭盒别忘了!” “铃铃铃……” 一天很快过去,和伯伯阿姨们在一起工作、生活的日子虽然很是平淡,但却叫安霁觉得无限满足——就像是书里的六姐儿似的,和师父在一起,日复一日的做着在旁人看起来颇是枯燥乏味的一件事…… “安霁,走了。”是宁云帆来接安霁了,既然二人编了这么一场弥天大谎,总不能在第一天就被发现才是。 “好,走了!” 书包上的铃铛随风而动,一双人儿的影子融到一出,被拖的又高又瘦,晴阳已然同远山密语,只等冰蟾与玉湖相映…… 新 章节目录 明天更新,在思考如何能把我当时第一眼看见时候的情感表达给诸位 我,同时是我沟通之后,对于男女主和杭罗的第一次相遇,都希望是一眼惊鸿,一眼千年的,抱歉今天鸽子,主要是希望能够对得起大家,也对得起我当时那一番改变。 最初的时候,我只觉得杭罗是我要去看的非遗中的一个,甚至因为路远,而网上还能买到他们家淘宝上店铺的罗,在想如果赶火车,大不了不去,最后机缘巧合包到一辆杭州为了准备亚运会配备的那种纯电动车,很高级,也刚好满足我能够一天转完这些非遗的需求。 甚至到门口的时候,我还因为天气太热,感到倦怠。因为网上能够搜到的信息也很少,而且感觉不是云锦那种很有名,很高大上的样子。 但是,那一次邂逅,让杭罗成为我探访这几十项非遗当中,我认为真正能让寻常人们都能一眼惊鸿且买得起的东西,当然也另外i有一项,这也将成为我后面的主题。 以上,对于珍宝,是需要适可而止的沉淀的,上架前几万字的更新让我需要一段时间重新酝酿、沉淀其中那种与血脉共鸣的古今之韵。 免费阅读.. 《一梭千载》明天更新,在思考如何能把我当时第一眼看见时候的情感表达给诸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84章 旧时初见惊鸿面 一梭一线演千年 “你还记得那时候我们为什么选择杭罗来做毕设么?” 安霁这话颇有几分突兀,可宁云帆却明白眼前人问这话的意义,那既是众人的初心,也是安霁宁可欺骗母亲也要坚持下去的梦想。 听着自家女友的话,宁云帆也不由得愣了半晌。 为什么?是因为那相遇时的一眼惊鸿,还是因为历史书上那几千年的更迭变迁,与文化和经济同轨共脉的、属于中华民族不息奋斗的标志性产物…… 又或者是在纸上勾勒自己的设想,再到真正碰到这料子时,只觉得最初的想象太过单薄? 宁云帆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将杭罗放在心上,又从一众了解过的料子中选了这样一个如今青年人鲜少问津,又或是难解其味的料子。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此话一出,宁云帆同安霁相视一笑:自古文人以美人比你理想,以芳草自喻高洁,如今前者借由汤显祖一句话,倒也应景的很。 几年前那次遇见,叫二人和安霁闺蜜盛夏为之惊艳、动容的,从来不是其中某一个细微的小节,而是处满载的执念。 如今心里藏着事的二人尚且没有任何心思来回忆旧事。只想着若是这个时间回去,定然要让何晏清看出端倪,只得寻了处清凉些的地界儿,静坐不言。 “安霁。”半晌,宁云帆兀得开口,只顺着那微风传到被唤了名字那人耳朵里,颇是漫不经心。 方才还在望着远方湖面发呆的安霁侧过头去,恍惚间叫人看见几分懵懂,就藏在那份为了一切喜爱事物不顾一切的炽热之下:“嗯?” “你打算这样一直瞒下去么?” 不同于安家宁的理想至上与何晏清的现实,这二人的身份到了年轻人这里完全做了调换。 相较安霁不问前程的一试,宁云帆在支持的同时,还是希望女朋友能够真正想清楚这一切:“或许再过几年?毕竟这么多年老一辈人也坚持下来了……” “等到我们自己也安稳了,父母不会担心的时候,或许也不迟?”虽然在何晏清那里,宁云帆选择了替女友隐瞒,但私底下,总还是希望对方能够思考的更周全些。 “况且,你就这样瞒下去,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宁云帆这些话都非常现实。梦想、热爱、坚守,固然都是再美好不过的东西。 可父母在一日日老去,如果他们看不到儿女的生活安定下来,对于做子女的来说,又何尝不是一辈子的悔恨? “瞒着呗。”男友的话安霁自然能够听得明白,只是很多时候,生活的不确定实在是太多,不可能事无巨细的规划,更不可能为了那句‘还能等’,便一直等到‘不能再等’的时候。 “能瞒到什么时候就瞒到什么时候。” 自家母亲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安霁知道就算父亲和男友都站在自己身旁,也不可能真的把这事一直瞒下去:“但愿能瞒到我能有所成绩的时候。” “既然这样,那便交给我。”既然安霁不会后悔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宁云帆便也随着前者心愿答应下来。 能瞒到什么时候便瞒到什么时候时候,走一步看一步,真到了瞒不住那一天,或许还会有别的办法…… 二人只站在这百米有余的小山上,一草一木清幽非常,顺着其上眺望整片西湖,心中掩藏许久的惆怅被荡涤一空。 安霁回头看看,便只看见那黄墙黛瓦的古朴院落外写着四个大字:“抱朴道院”,抱朴含真,乃是先贤对人生的追求和领悟。 记得那个时候,看着赫拉克利特等人的古代朴素唯物主义,总有同学会感叹中国的哲学不如西方的哲学先进,而那时候的安霁,也只会拿上的知识去驳斥。 无论是五行学说还是阴阳学说,虽是被教科书归类为唯物主义,却总少不得要被说一句神话。 如果是如今的安霁,想来是会不一样的:自古至今几千年间,处处都是属于中国的哲学……毕竟连一丝一线都有属于自己的经天纬地, 抛开那些迷眼的金银利禄、虚伪狡诈,回归自己最本真的追求,朴素自然或许这也是自己喜爱上杭罗的原因之一罢?安霁如是想到。 喜欢那份从不强调自己价值的自我重复,无论是如今厂子里最常见的十三经绞罗,又或者是那本佚名的书中花罗、熟罗,甚至是织金罗,都在以最朴素的自己,重复再重复,在时光的沉淀中,创造一方经纬。 “会好的吧?”不知是在同男友发问,还是单纯的在寻问自己的内心,安霁喃喃道。 “这几千年的跌宕起伏都走过来了,往后的岁月里,它们还会重新站到人前的。” 或许是不远处见过了千百年岁月的西湖在应和,清风抚过安霁面庞,直喊着:“会的,会的!” 一旁的宁云帆只默默的听着,并没有说什么。想来是在回忆方才去接安霁的时候,那厂房里传来的熟悉轰隆声。 那个时候,三个青年为了真正了解到这料子的特色所在,竟是肯在这厂子里足足待了一个月,每天都要死皮赖脸的追在每位伯伯阿姨身后,一遍又一遍的问着。 伯伯阿姨们不厌其烦的回应着,这一群青年便也一丝不苟的将一切都记录下来…… “记得那时候我心里的最佳选项可不是杭罗。”这也许便是心意相通,在宁云帆回想起最初的时候,安霁同样在回忆那次意料之外的相遇。 在同学们追求造型与颜色冲撞的时候,还是宁云帆首先提起了‘文化自信’这个词。 因为父亲是影视导演的缘故,自小耳融目染的宁云帆很知道一部好的影视作品要具备什么要素,又或者说得市侩些,便是‘噱头’。 正是因为这些年来影视剧提供的方向,让宁云帆有超乎其他人的敏锐感官,直接便将特色锁定在了文化底蕴之上。 “不只是简单的复制纹样,你看他们很多人在复制西方纹样,又或者一些商家在使用中国元素的时候,单纯的复制,不去了解背后的文化,便经常闹出乌龙。” 那个浅淡惬意的午后,宁云帆的思绪少有的活跃:“影视上也是一样,无论是这些年已经被人批评烂了的步摇等问题,还是那是十个剧,有九部半要用错的古琴。” “哪怕是多去研究一点也不会出现的谬误,我们在设计上绝对不能这样敷衍了事。” 不同于从大学和研究生都是戏剧与影视专业的宁云帆,安霁和闺蜜盛夏都是从历史系转来学的设计,其实二人在此事上是更有说话权的。 但盛夏拘泥于对制式的恢复,安霁纠结于纹样的传承,若不是宁云帆的建议,二人的出发点便都不是这最基本,看似根本没有什么发挥价值的布料。 从四大名锦到各类棉麻,三人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也没有一个最终能够统一下来的意见,甚至根本就失了艺术人的文雅,大吵了一架。 盛夏喜欢芢麻夏布,价廉、挺括,是用来复原一些传统服饰的不二之选。就算是自己最后说服不了余下二人,这样的布料做新中式也没有什么不可。 安霁打算拼接,以云锦这类昂贵的材料和带有少数民族特色的棉染织相结合,塑造属于全民族智慧的结晶之作。 而宁云帆则是看上了香云纱,神秘内敛的特性,正好符合中华民族藏而不露,华实并举的特征,拿来设计衣服,与文化同根共源…… 各说各有理之下,三人险些分道扬镳各做各的,最后还是盛夏站出来主动退让,只保留制式当中不便的精华,做出属于这个时代的服装,这才平息了这一场闹剧。 可不吵归不吵,用什么料子这个问题依旧横亘在众人面前,直到放假从bj回到故乡杭州,三人也没有研究出个结果来。 “咱们杭州好像有个几乎失传的老手艺。”那天盛夏也不是从哪里捡来一张旧报纸,几人定睛一看,竟是十年多前的旧物,不说那手艺,光是这张报纸,都能算作是古董了。 却原来这报纸是盛夏奶奶还健在的时候留存着的,老人家们总有一些舍不得浪费半点东西的习惯,哪怕是这几毛、一块的报纸,家里也摞了一大摞。 若不是退让之后的盛夏实在窝火,闲极无聊将屋子整个儿收拾一遍,也还找不到这在纸箱子里堆着的旧物。 “要不看看去?” “不……” “要不算了吧,离着你们家也不近。” 盛夏也是个直性子,见自家闺蜜和宁云帆非但犹豫不决,还大有一副不认可的模样,毫不犹豫的给二人做了选择。 “几千公里外的都去了,这倒是不去了?” “去吧!反正你们也没确定下来,多一种选择也未尝不可。” 也不怪那个时候的安霁和宁云帆没有去看一看的心思,虽说人们口中不离‘衣食住行’、‘绫罗绸缎’,就如同多少人不懂得如何才是真正的生活一般,又有多少人真的知道‘绫罗绸缎’它们应该是怎样的模样? 可是多少人眼中的绫,是那三尺白绫背后的冤枉;多少人记忆中的罗,只停留在那句纸醉金迷的‘血色罗裙翻酒污’? 所以,一切遇见或许都是必然。没有历史的吸引、宁云帆的选择、盛夏的撺掇,哪怕这厂子就在自家门口,可能安霁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去了解。 十几年前的报纸,一个不确定如今是否还存在着的厂子。没有任何联系方式,甚至都不能提前打个电话联系一番。 安霁至今也没想到自己三人当初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真的就打了车去几十公里之外的地方尝试着碰碰运气,却清晰的记得自己当时颇为矛盾的思绪。 既希望新闻上的厂子依旧建在原地,自己三人能够多一个选择,又打心里觉得杭罗不会成为最终被留下的布料,宁可前者已经搬迁、倒闭,免去再放上一份时间,多几分争吵。 可真正叫安霁难以形容的,还是真的看见新闻中那个厂子一如旧日模样矗立在那里时,松下一口气,却又忐忑不已的心思…… 周遭的杂乱无章映衬着厂子的有序,当代年轻人十个有八个的社恐,别看网上聊得可好,真到了这厂子面前,三人倒是谁也不知如何主动开口了。 同样是个闷热的夏季,本就紧张得不知如何开口的三人被厂房中压抑的气氛和震耳欲聋的织机声弄得满手是汗。 密密麻麻却又极为有序的厂房内部,空旷高大却依旧没有带来半分凉意与宁静的空间,这一切无疑能给人带来极强的压迫感,愈发让本就因为不告而来感到几分不礼貌的人无法良好的组织自己的语言。 最后还是盛夏这个胆子最大的社牛尝试着开口:“你好?我们是搞设计的学生,想要了解一下……” 很可惜,即便盛夏已经将自己的声音放大了两倍,还是直接被掩埋在片刻没有消停的噪声之中。 三人愈发因为自己一众的贸然闯入感到不好意思,既然喊声已然被盖过,又眼见着里面一众伯伯阿姨都在辛勤工作,愈发觉得不该打扰。 在原地站了约莫有三五分钟,连手背这种不容易出汗的地方都好像被湿热的水汽全数堵住,这下就连最开始鼓动三人来寻的盛夏都打了退堂鼓…… 就在众人转身那一刹那,从中走出一位头发微微发白,约莫快有六十岁的阿姨,一双眼睛颇是有神。 “你们是来?”张阿姨的语气中并没有半分厌烦与不满,只是带着警惕的疑惑。 那个时候的安霁还不明白这份警惕,只是到如今才知道,张阿姨是怕这属于国家、属于民族的机密被只图利益的外人学了去,失了本来的文化根本。 “阿姨好,我们是想要了解一下杭罗的。” “我们想要尝试用咱们传统的料子来做设计,不知道……” 盛夏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张阿姨打断,后者将三人直接迎了进去:“我正好休息一会,带你们看看这些老物件,有什么想知道的,你们可以问我。” 新 章节目录 写了一半了,腰实在是疼,抱歉 要换的硬床垫和沙发还没到,最近坐在床上久了,腰疼,前两天码字胳膊疼,真的真的很抱歉,实在是太不舒服了,我今天早休息一天,揉一揉,艾灸一下,然后更新,抱歉! 《一梭千载》写了一半了,腰实在是疼,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85章 经纬织丝韵未已 烟雨朦不知何夕 厂子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离着秋分还有着好一段时间,雷声尚在轰鸣,同织机声绞到一处,竟能让人恍惚间从嘈杂中听出几分人与自然间同频共鸣的和畅。 坐在椅子上久了,安霁站起身来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便听见颈椎处传来‘咯啦’的一声……只可惜此处方才舒服些许,转头便是腰背处传来的酸痛不适,让安霁生出几分生无可恋的情绪来。 “安霁,不舒服么?”张阿姨去烧开水的功夫便看见安霁仰着头坐在一旁的额木椅子上望天,眼睛一眨一眨,呆愣愣的,好像在做机械式的运动一般。 张阿姨的声音很大,眼见诸位阿姨伯伯们都看了过来,安霁忙是坐正了几分,颈椎的不适立刻袭来,左手伸过去揉着,一边笑着解释起来:“啊,没有没有,没有。” 见张阿姨还是一副狐疑的模样看着自己,若是形容起来,已然不是目光如炬,可以说那眼神就好像x光一样直接照穿了自己。 安霁知道:哪怕自己现在没毛病,也得说出个无关紧要的小毛病来给张阿姨听了…… “就是坐久了,有点腰酸,脖子也不太舒服……” 见张阿姨面色缓和了不少,安霁抿抿嘴,带着几分得寸进尺的意味说到:“我要是能帮你们做些事就好了,多活动活动。” “你不好好坐着当然要不舒服!”带着几分无奈,张阿姨将手覆到了安霁的脖颈上,刚才拿过茶杯的手温热非常。后者只觉得一下子浑身都舒服起来,睁大的眼睛都明亮起来。 “那时候你们来厂里做设计的时候,我就看你那样坐着,能不难受都奇怪!” “要么趴在那里,要么就低着个头写写画画,你这样下去,眼睛不坏,小小年纪都要得颈椎病……”看见面前姑娘儿心虚的模样,张阿姨乘胜追击,“将来老了,就和那老寒腿似的,越来越不好的!” “嗯。”安霁也知道自己上学的时候养成了不少毁身体的毛病,平时何晏清也不是没有说过,只是管不到的地方,自己依旧是一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行径。 虽说将来吃亏的是自己,但是好习惯可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养成的,安霁也不知道自己每天在忙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是真没有额外的心情去做别的。 “你啊,这样下去人还没老,身体都提早老了,到时候别说你自己打算做什么,身上这些老毛病就能叫你应付不来了。” 张阿姨的年龄比安霁父母还要大,在养生上颇有经验:“我和老姐妹们晚上闲下来就去打打太极,练练这些健身的东西,你虽然现在还小,身体可得注意!” 张阿姨同安霁说着说着便到了吃饭的时候,诸位伯伯阿姨早早就拿着自己带来的铝饭盒盛菜吃饭,只有安霁抱着张阿姨专门给准备的瓷碗,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快吃饭,今天下雨虽然闷,但也比平时凉快些,下午倒是可以教教你。”张阿姨看着安霁那副浮想联翩的模样,就知道后者是又有了什么奇特的点子,笑着催促起来。 “刚才安霁你说颈椎不舒服?”安霁还没回应张阿姨的话,没想到王阿姨也出来掺和起来,“这样下去可不好,我那个姑娘就是这样,天天要去医院跑呢。” “我邻家那位姐妹也是,前些天跳广场舞没有看见她,结果说是腰间盘突出,打了钢钉!” 说起来这些事,王阿姨也是唏嘘不止,皱着眉头叹道:“哎,想想都可怕,将来要是老了做那个什么……核磁,都要出问题的。” 几位伯伯阿姨简直是变成了百科查病一样吓人,原本坐着就别扭的安霁只觉得浑身更不舒服了。 “我那姑娘的朋友说是艾灸一下能有好处,还是个老中医说的,姑娘儿你有时间可以试试。”李伯伯及时开口,将本身已经吓得不敢说话的安霁救了回来,“到时候我叫我姑娘加你微信,直接和你说。” 张阿姨点点头,没有安霁这次,平时大家还没聊起来过这个问题,现在聊到对大家都是好事,却还是笑笑,催着大家多吃些;“只顾着说了,快吃饭吧,吃完饭慢慢聊。” 你一言我一语,一顿饭的时间就这样欢闹着过去,每日或是聊些家常,或是聊些不知由谁提起来的话题,厂里的氛围就好像是一大家人聚到一起,平淡却处处为身边人着想。 “我家姑娘到现在也不知道找对象,真是愁死人,将来再大些,想要孩子多危险!” “若是按当年,要给她准备匹罗的,就是我家那个姑娘儿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王阿姨言语中的唏嘘更省方才,说着说着便只剩,下一声声叹息。 “现在都是要买那些名牌,也不怨孩子们,在职场上有些人的脸色……哎!” “钱都花在那上面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买这些?而且现在裁缝也少了,不像咱们当年那时候。” 伯伯阿姨们吃完饭趁着休息又聊起天来,东一句,西一句,眼见着安霁慢慢就跟不上思路,处在其间有些尴尬。 “让他们先聊着,姑娘儿你随我过来,看仔细些。” 张阿姨的适时出现将安霁解救出来:“你们年轻人和我们的思路不一样喽,很多事聊不到一起才是正常的,只要心都是正的,怎么做都是殊途同归么!” 因为安霁的离开,一群伯伯阿姨们本要停下来的聊天又有了新的中心,可以说是无缝衔接的转移到了安霁身上。 “现在到安霁他们这些孩子这里,我看反倒是又重视起来了。” “是啊……” “听说现在很多什么龙井、绸伞之类的,都有那些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开始学了,将来应该会好的!” “是啊,国家现在经济发展起来了,对文化也更重视了,前些日子我看孙女那课本里,什么二十四节气、表字、诗词,这些东西确实是越来越多了。” “将来慢慢就好了,经济不发展起来,咱们这些东西可不是也没人买,现在经济发展起来了,国家在世界上也站稳脚跟了,也就有底气来做这些文化上的事。” 织机都没有工作,厂房里静悄悄的,伯伯阿姨们嗓门本身就大,如今聊得尽兴,一字一句就这样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轻松传进安霁的耳朵里。 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纪,但是伯伯阿姨们从来没有忘记关注着国家的发展,人不可能永远紧跟时代一道前行,可无论是带着谬误的认知,还是浅显随意的言论,都是一颗爱着这个国家的心。 和伯伯阿姨们在厂房里工作的这段时间,安霁越发明白了前者一直坚持着这些挣不来钱,却辛苦非常的事情是为了什么。 除却文化自信,除却民族精神中千年不改的艰苦奋斗,这一梭一线里何尝不是对祖国没有任何前提条件的爱与支持? “我们老了,可总是想着关心那些和我们离了好远的事……”知道安霁在听自己那些姐妹们讨论的话,张阿姨的目光从眼前的织机上转回安霁身上。 “我们现在做不了什么了,只能把我们会的都教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将来你们才是建设国家的人啊!”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这些人自己做不了还总给你们年轻人压力……”张阿姨笑着转过头去,大致检查了一番面前的织机,便准备开始给安霁仔细演示。 “这些东西,你将来还是得自己多上手尝试,前提是你先把身体养好,不然老了可都是自己受罪。” 安霁发现,好像张阿姨除了说这些担忧事之外,哪怕是那些‘自己老了’的话,脸上的笑容都从来没有缺过,就好像这平淡的生活中处处都是快乐…… 好像,自己也是这样,每天只要能看到他们,看到那一根根细细的蚕丝变成宛若无缝天衣的杭罗,便高兴的很。 “看着,这样把梭送过来,然后脚下踩这个木踏板。” “虽说现在咱们织机半机械化了,但是这传统的还是要会,都是一样的道理的。” “当初有那些外国人,想要把咱们这些学走,看了半天,怎么也看不会呢!咱们祖先的智慧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毕竟五千年的历史……” 即便是在给安霁讲解的时候,张阿姨也总还是会将自己饱满至极的情感传递给安霁来听,其中的自豪没有半分掩饰,正如这被织出来的杭罗一样,直白、质朴,却‘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哗……” “咔哒,哐哐!” “轰隆隆!札呀……” 在这个不属于临安城的秋里,没有李大娘子的凄凄,只有传统织机、半机械织机、雨声、雷声混杂在一起争先恐后,谁也不肯相让。 “滴滴!” “嘟!” 不知何时,因而下雨,厂外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也和这幅嘈杂的景色一起凝滞,焦急避雨的人们又给这曲乐章添上几分烟火气。 “小心,那边有水坑。” “开慢些,路边都是人,别溅到人身上。” 如今的杭州可是书中的临安城比不得的,一场秋雨非但不能将周遭暂停,更让来往的行人被按了快进,在道路上没有半分停歇。 时光也随着这雨漫漫踱步而往,安霁仿佛回到了上学那段时光,每天固定的时间和计划,只是还不需晚睡熬夜,整个儿人的精神也随之愈发好了起来。 “我就同你说,早和小宁一起去多好?”何晏清见安霁这些日子生活的规律不少,打心里高兴,言语间都多了几分温柔灵动,朝着自家姑娘儿挑了挑眉,“最近还养生起来了,知道妈和你说的那些,有道理吧?” “将来老了你就知道了,妈这一身病怎么来的?还不是年轻的时候自己不知道注意?现在妈是过来人,说什么你要听!” “行了,行了,快去吧,之前总说不感兴趣,现在不也好好的?” 看着母亲期盼的眼神,安霁原本便慌乱的心中又升起几分纠缠——自己和男友利用母亲的信任欺骗了母亲,真的合适么? 何晏清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是希望自己好的,也是希望这个家好,希望自己将来和宁云帆能过得更好,就算是为了自己的梦想,自己和宁云帆的行为真的合适么? 如果自己真的做成了,母亲能放下心来。可若是真的是多少年也没有半分成效的失败了,岂不是要叫母亲后悔?后悔没有发现自己和男友的计划,没有及时阻止年轻人的冲动? “怎么还不出门?平时叫你慢些你都不行,今天这是想什么呢?” 等到何晏清又催了一遍,安霁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里正攥着鞋拔子愣在门口,连鞋都只穿了一只。 “你要是累了,就歇歇,天天着急,你这身体到时候再坏了!”对于自家女儿,何晏清首先关心的就是健康,没有健康,其他都是免谈! “要我说,就是你爸,我怀你时候他还抽烟,就管不住自己,弄得你打生下来身体就弱!”说着说着,何晏清瞪着空气转了转眼珠子,长出了一口粗气,大有一副这般便能将气从门口传到出去扔垃圾的安家宁身上一般。 “行了,行了,不说他了,你赶紧出去吧……还是小宁那孩子好,不抽烟,不会和你爸似的,一身烟味!简直是要把人烦死!” 眼看着安家宁就要回到楼里,安霁应着声连忙将另一只鞋穿好::“妈,我走了,有什么晚上再说。” “刚才不是不着急么,现在又着急了?非得迟到了不可?” 能不着急么?自己要是不打岔,等到父亲上来,自己估计就走不了了,母亲指定是会顺着刚才的话头说下去…… “行了,你赶紧走吧,等你爸回来我还得好好和他说说呢,这扔个垃圾还要抽烟,都多大岁数了,还觉得自己文艺青年呢?人家鲁迅叼个烟斗一代文豪,他呢?” 果然一下楼安霁就和父亲打了个照面,前者好一阵挤眉弄眼,示意安家宁回家注意言辞表现,表个态,少抽烟! 出了楼道门,望望天,一如既往的将雨不雨,直到打开手机,安霁才知道今天已经是星期五…… 这倒也不愿安霁。放眼整个儿家里,恐怕只有平时教课,寒暑假还不闲着,要去做图书管理员的何晏清还能分清日子, (本章完) 章节目录 我应该是阳了,诸位保重 我应该是阳了,诸位保重 《一梭千载》我应该是阳了,诸位保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86章 聚丝送凉月色解 步履且行莫停歇 “安霁,今日伯母打电话来说,若是我这两日不忙便去一趟家里。”也亏的最近工作上不忙,为了及时交换信息,宁云帆这两日每天中午都要提上几道菜来厂房看望安霁。 眼见着宁云帆走进来,安霁这才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哦,我刚看到。” 平日里安霁的手机就处在静音状态,更何况厂房里嘈杂非常,就算安霁已经特意打开,也根本听不到半点声音。 “我和伯母说你开静音了,伯母念叨了两句,就没再追究……” 将带来的饭菜交到女友手中,宁云帆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道:“只是,我觉得伯母可能猜到了,不然也不会借口你过生日叫我去你家。” 何晏清可不是那么好骗的,若是一次半次没有得到自家女儿的回应,尚且能够相信宁云帆那拙劣的借口。 “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尽管安霁拿外卖的手闻言已经僵在半空,宁云帆还是把话同前者说了个清楚。 “好。”安霁的眸子沉了沉,应了下来,知道以母亲何晏清洞察万事的能力,自己恐怕是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了。 见安霁半天没有回来,张阿姨生怕是这姑娘儿又出了什么事,踏着小碎步匆忙的凑了过来:“怎么了姑娘儿?” “啊,小宁也来了?又给安霁带饭,你可得劝她多吃点,不然到最后全便宜我们了。”见安霁无事,张阿姨将前者手中的袋子接了过去,紧跟着也开起玩笑。 “嗯,本来就是给伯伯阿姨们买的,她和我说最近吃多了要上火,让我少给她买呢。”宁云帆笑着应了,给安霁递过去个眼神,示意后者有时间记得对对口供…… 待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宁云帆也不打算在这里待着添乱:“张阿姨,我先走了,还有事要忙,有时间再和您聊。” “这么着急走?不进来坐会儿么?”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既然宁云帆在这里,张阿姨说什么也得招呼着留下来一起吃饭才是,“不着急就留下来吃顿饭,吃完再走……” “我看你和安霁平时也没什么时间见面,趁这机会,你们也聊聊天,她每天就跟跟在我们后边学,连歇都不歇,就她那身子,迟早又把自己累坏了!” “又特意给我们送菜来,你自己还没吃饭呢吧?我这饭快要蒸好了,你留下来一块吃吧!” 安霁的性子在那里摆着,只要确定下来想做的事,那绝对是八头驴都拉不回来的……宁可累到自己,也要将事情尽早地做清楚。 创新的基础还得是以对杭罗本身更深刻的了解作为基础,本就没有足够时间和试错机会的安霁自然是在确定好自己目标以后,半点也不敢耽误的投入到学习之中。 “嗯,我有时间好好和她聊聊,毕竟身体才是做事情的本钱么!”宁云帆口中应下,心里暗叹:连伯伯阿姨们这些能让安霁尊重的长辈都劝不住,自己说话更是没用。 “我就不留了,还有事要做,趁中午来看看安霁,也打扰伯伯阿姨们了,等我工作不忙的时候,再来找你们坐下来聊。” “张阿姨,他工作上还得忙,就不用留他吃饭了。”安霁知道宁云帆肯定还有工作没忙完,特地来找自己其实也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状态如何。 只是张阿姨太过热情,肯定不会让宁云帆饿着肚子来去…… “张阿姨,他刚和我说吃过饭才来的,咱们自己吃就行,不用管他。”和宁云帆对过眼神,安霁笑着推张阿姨回厂房里去,“他闲下来的时候,我叫他过来找你们一起聊天。” 尽管安霁这么说着,张阿姨依旧是一脸狐疑,对前者的话持怀疑的态度——现在小年轻都可会说了,怕他们担心、怕他们操心,就是根本不知道怎么照顾好自己。 “张阿姨,我走了,改日找你们!”趁着安霁给自己打掩护,宁云帆成功脱身,三两步走远以后,便顺着来时的路而去。 一桌子人围坐下来,张阿姨不由得感叹道:“你们俩孩子啊……我有时候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们好!” 张阿姨是理解安霁和宁云帆心思的,两个年轻人其实想的确实也很是简单。 虽说杭罗在几百上千年前是师父传徒弟,大多数人家都会些的手艺,可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与技艺的失传,杭罗的织造也逐渐成了一家间传承的秘密。 如今为了让这门手艺能够真正被发扬光大,让属于中国人自己,流传千年的手艺能够走的更远,安霁才能有幸了解到更多…… 因而,在安霁和宁云帆心里,无论是为了安霁和伯伯阿姨们学手艺,随着一道吃喝,还是单纯为了伯伯阿姨们将安霁当成自家姑娘来看,自己二人都没什么能回报得上这份情谊的。 如果说有朝一日安霁能够真正将杭罗发扬光大是一个遥远虚幻的方式,那么二人能做的,无非是平日里点点滴滴的相处。 以及安霁尽可能的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让伯伯阿姨们看到属于他们这一辈青年们的努力和决心。 “不说了,你们的心意伯伯阿姨们都懂……小小年纪,别有那么多负担!”忙活着把桌子支好,张阿姨嘴里念叨着,“赶快吃饭吧,多吃点,你说我这菜也做了好几道,吃不完要浪费掉了。” 一顿饭一如既往的在聊不完的琐碎事里度过,安霁发现了,伯伯阿姨们好像是有着无穷无尽的话题一样,总能够从一件小事开始,高高兴兴的聊上很久。 久而久之,安霁也越发喜欢上这种平淡温馨的岁月,就像那时候,三个各有各的想法,争执不休的青年,能因为这在一众料子里算不上华贵的杭罗而停下原本匆匆的步伐,沉浸其中。 “说起来,盛夏那孩子得有好久没见了,最近怎么样?”这问题张阿姨想问好一阵子了,今天正好撞见了宁云帆,便顺带问了出来,“最近小宁为了看你可是来的挺勤的。” 一旁帮着收拾碗筷的王阿姨听见,同样掺和进来:“真是,盛夏也是个好姑娘儿,也不知道毕业之后这段时间怎么样了?” “她最近还好。”说起自己闺蜜,安霁可是有的可骄傲,“她前不久刚拿了个国际上的奖,最近她自己经营的那家汉服店也有不少起色。” 若是说起来,三人里毕业之后在设计这条路上走得最成功的,就要数安霁的闺蜜盛夏,乘着汉服复兴之风,以独特的原创设计和白菜价,从众多汉服商家中脱颖而出,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气。 安霁也不是没试过将杭罗和汉服结合,但是成本高、受众少,也和闺蜜店铺现在的定位不一样,想要卖出去,也不是件容易事。 况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安霁也逐渐意识到自己的设计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自己对杭罗本身文化、织造特点的限制。 以至于除却毕业设计那套带着最初冲动和激情的衣服以外,安霁至今也没有做出第二件能叫自己百分百满意的设计来,便也不想让闺蜜去为自己承担这份卖不出去的风险。 “我就说,你们这几个孩子将来都能有大出息!” “是啊,看看当初他们那个认真的劲,我就知道,这几个孩子将来都错不了!” 老一辈人们都愿意看着晚辈们认真做事,哪怕是错错了,或者做的不好,在伯伯阿姨们眼里只要态度端正,知错能改,绝对比那放着聪明劲不好好做事的强! “好了好了,东西收拾好歇歇……”眼看着再夸下去,安霁恐怕都要不好意思,张阿姨笑着止住话头,“安霁,你跟我过来,昨天你说没看懂的,我再给你讲讲。” 重复的时光过得很快,安霁跟在几位阿姨伯伯们身后,一天一天,时光就这样浅淡的过去。 “哟,你怎么舍得穿这件出来陪我逛街?”盛夏其实也是难得有个闲时候,虽说名义上是安霁陪着前者逛街,实际上不过是两个好姐妹难得有这么一天能一起散散心。 杭州的好景在四季都是别一番的美好,饶是已经到了处暑,眼看着安霁母亲何晏清要回到课堂上教学的时候,暑意依旧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素雅、大方,要不说他们都俗气,没有我姐妹这审美呢!”也不知道盛夏是实在不会夸人,以至于如此直白,还是安霁许久没有回应,让前者不高兴的揶揄起来。 苦恼了许久的安霁这下是听不下去了,笑道:“别人俗气,还不是你设计的?” “好了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连开个玩笑都要急,亏你和凝宁云帆总说我脾气急……怎么,单身狗不算人是吧?” 盛夏也知道,安霁的梦想一直和母亲的要求有所冲突。能叫后者和自己在一起时还念着的苦恼,恐怕除了和杭罗有关的这事,便没有什么别的可能了。 “你其实也别太担心,毕竟你们这些料子不还有那些传统的大牌子收了去做衣服卖么,老字号和老手艺,也算得上是强强联合,只要老字号没倒下,老手艺短时间还不至于消失。” 一起见证过杭罗的震撼,设计出成衣来的喜悦,盛夏哪里可能不明白安霁的心思? 安霁希望的并不是单纯的让杭罗,又或者如杭罗一样的老手艺、旧记忆活下去,而是真正让他们闪耀在本该属于他们闪耀的星空。 只是身为朋友,同时也是在复兴文化,为汉服赋予新时代元素的盛夏,觉得安霁为了达成自己的梦想,逼自己逼迫得太紧了,应当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 扑面而来的温暖风被横罗千千万万个细小的孔洞打散,化作一声声无力的叹息,拍到安霁迈向前方的步子上,也只能呆愣愣的转走。 只可惜,这一身杭罗的《青春》是同那西湖水波一般的流光浮影了,安霁倒是和那风一般傻呆呆的,只懂得理解盛夏字面意思:“可是很多事情等不了,真等到再不捡起来就消失得时候” “咱们都是学这些的,你不承认也得承认,你把自己逼得那么紧,难道就有创作的思路了?”见安霁没有静下来听自己说的意思,盛夏也不惯着,“你现在要是有思路都怪了!” “再说,我也不是叫你耗着。”聊着天,盛夏已经将人拉到了自己的实体店里,“我是叫你静下心,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和宁云帆说,而不是自己遇上什么事,就默默的开始较劲!” 即便如此安霁竟还浑然不觉,只叫盛夏连连叹气,将人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回到柜台后面的柜子面前,推开一系列五颜六色的衣裳,从里面取出件被细心叠好,装在袋子里的衣服来。 “我没说缺了我不行,只要张阿姨他们教又不是非我不可。”安霁和自家闺蜜说的那叫一个驴唇不对马嘴,可自己还不觉得什么,继续顺着说了下去。 “什么非遗传承也不是非哪个人不可,只是伯伯阿姨们在我身上投入了很多精神,他们如今年龄也大了,是我当初信誓旦旦说可以……” “停停停,安霁,你停!”盛夏自诩话够多,倒是没想到自家闺蜜话多起来和自己有的一拼。只是现在安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困扰当中,自己如果再不打断,就完全陷入了怪圈。 “安霁,你等等,听我把我的意思给你讲清楚,你心里要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再来和我说,好么?” “哦……好。”其实安霁自己也能发现,因为母亲的不认可,自己对母亲的欺骗和隐瞒,此时的自己已经有点魔怔,也难怪了解到更多有关杭罗的文化与织造都不能带来任何有价值的灵感。 “安霁,我的意思不是何阿姨那样让你去放弃学习杭罗织造,放弃用你的方式给杭罗以新时代的价值。”盛夏也没有心情去试衣服了,索性放回袋子放到一旁,也坐在了安霁所在的椅子上。 “我的意思是,你没必要将这件事做得那么紧迫,觉得你一个月半个月就要出成果。” “你可能是因为何阿姨那里的缘故,但是你越着急越没有用,反倒连你能做好的都做不好了!这种事情要慢慢来,一年、三年、五年……甚至更久,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 “没什么可是,就算何阿姨反对,你就不会做了么?” —————— 题外话:我基本上算是好了,本来前两天就打算更新来的,但是晚上都是头上有根筋崩崩疼,所以今天才更新。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087章 风不逐云吹朗日 乌帘银串零落迟 伸出手去探了探自家闺蜜的额头,盛夏小声嘟囔道:“啧,也没烧啊,怎么就听不懂我说话呢?” 开过玩笑,缓和了气氛,盛夏也知道安霁明白自己的意思,却还是继续说道:“既然何阿姨阻止你也在做,那就不要着急,慢慢踏下心来做。” “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既没听何阿姨的,你也没有静下心来做好你想做的。” “嗯……”还是闺蜜懂自己,安霁暗叹一口气,有时候还真羡慕盛夏,想做什么,家里人都是毫无保留的支持,“我试试。” “你不能只试试,你听我的就是了!”或许正是盛夏做什么都能收到来自父母无条件的支持,才养成了这样颇有几分说一不二的性格,“你看,咱们还在上学的时候,我就开始设计汉服。” “一开始我妈不也觉得我是闹着玩,我也有让人家骗走设计稿、或者出来的成衣和样衣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时候。最后……”扫了一圈自己古色古香的店面,盛夏不是一般的自豪,“我不也成功了么?” “还不是要慢慢的做,你为了让何阿姨看见成果就急于求成,最后肯定做不好。” “说句最不好听的,不是所有事都能有成果。就算有了,也不是所有事的成果都那么尽如人意。”盛夏倒是不嫌忙,这么一会的工夫,又其沏好一杯茶递给安霁。“喏,你胃不好,九曲红梅。” 安霁接过闺蜜递过来的红茶,喝了一口就开始望天。 一旁的盛夏也不说什么,只是在铺子里收拾着——为了陪闺蜜,预约都被推到了明天,门口也已经被盛夏挂上了暂不营业的牌子,整个儿铺子里,就只剩下一言不发的俩人。 “这件好看,一会穿出去试试。”安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盛夏身旁,从后者刚摆好的衣服里取出一件,“这件你什么时候设计的,明制富婆装。” “喜欢啊?”盛夏这么一听,就知道安霁是已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当即就放下手里没收拾完的东西,转身就要往仓库里钻。 “嗯!” 安霁一个劲儿的点头,喜欢,当然喜欢,自家姐妹设计的就是好看! “那你等着,我给你拿一件尺码合适的去,你试试,喜欢就拿回家去。” 盛夏是半点功夫也不耽误,一边和安霁说着话,一边就将盒子翻了出来,打开一看,确认没有装错盒子,端着盒子和献宝似的就从后面仓库走出来。 “来,穿上看看,好看的话咱们拍照去,你那件我给你熨一下,过两天给你送回家去。”盛夏觉得自己面对自家姐妹就和当妈似的,就差吃喝拉撒都要自己管了! 眼看着安霁换好了衣服,盛夏喟叹一声:“你啊,可好好想想我说的吧,梦想的实现是让自己快乐的,而不是给自己找苦恼。” “我没有……” “哎呀,好啦,我听你的,我静下来慢慢做。” 盛夏说的好,这会儿安霁也应的好着呢,只可惜安霁暂时是没有试试的可能了。 “没有,那个,安霁和我确实是一直在一起……” 宁云帆算是知道为什么安霁要自己来帮忙了,实在是何伯母这眼神太过于犀利,仿佛能够洞穿一切谎言。 “小宁,伯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可别和安霁一起骗我。”就在宁云帆怔愣这么一会,何晏清继续说道,“小宁,你也知道,伯母可是一直信任你的,安霁这孩子主意正,走错了路,将来吃亏的是你们自己。” “不接我电话,听不见声音,她肯定是有什么在瞒着我……你为了让她高兴,也和她一起瞒着我。” 当了那么多年老师,安霁和宁云帆这点雕虫小技在何晏清眼里看来,就好像是讲台底下做小动作的那群学生一样,只要自己用上半点心思,那绝对是看得清清楚楚。 “伯母过两天就要开学了,安霁这件事我不想再拖下去。”何晏清是典型的雷厉风行,处理一件事绝对不会拖到第二天去。 在安霁穿着当初设计的那身衣服去找闺蜜玩的时候,何晏清就已经将这段时间以来的一切疑点串联起来,得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现在不过是想要通过循循善诱,让宁云帆自己承认。 “小宁,我知道这件事也有你伯父的参与。”何晏清想起来就生气,这姓安的自己当年撞了南墙,现在孩子要重蹈覆辙,还不知道阻止,给自己来玩这个阳奉阴违,也真是父女俩能干出来的! “他那边我到时候会和他算账,伯母只想让你自己承认,安霁是不是又去杭罗厂了?” 知道宁云帆既然答应了自家女儿,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就和自己说实话的,更何况这可是当时这几个挺要好的孩子一起接触到的东西,难保心里怎么支持安霁的所作所为呢! “小宁,你和伯母说实话,你怎么看待安霁这件事。”何晏清端了杯茶,坐在宁云帆对面,这在安家宁眼里,大有一副审问犯人的模样。 “很多老手艺需要我们这一代人去做些什么。”也不是宁云帆没动脑子,只是脑子下意识给出的答案就是现实,根本轮不到宁云帆想好瞎话编出来。 “如果不是父亲提前给安排好,说不定我也想和安霁一起闯闯看的……” 该说的不该说的基本上都说完了,宁云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抬头一看,何晏清果然是点着头,一副了然的模样看着自己,直教给自家女友泄露了秘密的宁云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所以,安霁她现在在杭罗厂?” 宁云帆这才彻底反映给过来自己被伯母给套了进去。正是因为伯母前面那些已经知晓事实的话,叫自己放松了警惕,下意识就吐露了事实,这么说:“所以,伯父他……” “他,嘿嘿哈哈给我装了半天傻。”提起那个不和自己一条心教育孩子的,何晏清就气不打一处来,“哼!” “这一天天累死累活的,他不知道帮我教育女儿,就放任孩子走弯路!” “不提他了。”自己家那个,有的是时候教育,倒是小宁这孩子也是够傻的,这也就是自己是为了自家姑娘和他好,要是换个人,岂不是被卖了还在替人家数钱? “说说吧,你和安霁怎么计划的?”何晏清说着站起身来倒了杯白开水,递到宁云帆面前,“对于这件事,你现在怎么想的?” 刚才还在心里给伯父默哀的宁云帆,此时甚至都来不及为自己默哀,就已经被架到了刑场上。 宁云帆还能怎么想?只能是后悔呗。 后悔自己觉得早死早托生,抱着伯母或许没有发现的侥幸。早知道自己就应该再拖几天,万一,万一再拖几天就能和安霁商量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小宁,不是伯母说你。”还没等到宁云帆想到什么说辞,何晏清就已经在继续了,“你这孩子平时也不傻,怎么和我们家安霁在一起,就不明白伯母是为了你们好,才不想让安霁去做这种不现实的事?” 宁云帆知道自己和安霁的行为一旦被发现,肯定就是一场血雨腥风,以何伯母的脾气,只怕一会遭殃的不只是自己,宁云帆深知这个道理,赶忙开口劝了起来:“伯母,其实安霁她……” “你别管她打算如何,你先说说你打算如何?”宁云帆这孩子和自家安霁一起合起火来骗自己,何晏清心里其实别提有多生气,可此时还是得忍着,给孩子们这点面子。 “伯母,我现在……”宁云帆这下算是彻底被问愣了,他打算如何?他打算通风报信,但是,这是能说的么? “伯母,其实安霁她真的不是想要骗着您。” 安家宁这会从阳台踱步回来,就看见这颇为尴尬的一幕,心想:这也就亏的是宁云帆,居然还有和自家老婆讨价还价的可能,换成自己,早就灰溜溜的一i边待着去了。 “安霁她其实是想要拿出点成绩来,让您看见之后,允许她继续做下去。” “辛辛苦苦十几年上大学,是让她去做一件不知道有没有未来的事的?”何晏清越想越生气,也顾不得刚倒的水已经凉了,一口灌下去,呛咳三两声。 “做事也总得做些能成功的吧?” “伯母,您也知道,很多事情不是那么快就能有成果的,就像您说的,我们学习那么多年才上大学、考研、读博,还不是都需要时间。” 宁云帆怎么可能不明白何伯母的意思,只是事到如今,作为唯一讲话还能被何伯母听进去的人,宁云帆也只能是想尽一切办法替安霁争取来一线希望。 “安霁她有本事,作什么都能做好,只要您放手让她去做,我相信她肯定能做出一番让您满意的成果的。”话说出来,宁云帆才发现自己就好像画饼似的,听到何伯母耳朵里肯定是一坨华而不实的废话! “就是,你看人家小宁都这么说了,你就让姑娘儿试试,有什么不行的?” “就是什么就是?我什么时候让你掺合了?”也不知道是该说何晏清反应快还是慢了,若是说慢,也不至于回话这么快,若是说快,竟然刚发现安家宁绕回屋子里来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会再和你算账,我现在和小宁说话呢!” 何晏清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自家老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等一会把你那不听话的女儿带回家来的,我再和你算账!” 安家宁也不傻,看这个样子,就是小宁的话也没有起到半分作用,自己留在这除了让自家老婆更生气,然后殃及池鱼之外,没有任何用处,还不如趁着宁云帆没有机会,自己跑出去通风报信。 “站住,去哪?”何晏清对于自家老公的熟悉,可谓是后者刚张嘴,就知道其人想要说什么,之前本想这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没想到这几位竟然合起火来阳奉阴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回来,你就算去找她,她还能跑到外地去?”也不拐弯,何晏清直接挑破了自家老公的心思,“回去,坐下,别给我再捣乱。” “伯母……” “小宁啊,你怎么就听不懂伯母的意思?”宁云帆如何也不是自己家的儿子,何晏清说话还是要留着余地,“你们趁着年轻,就应该把生活稳定下来,将来你们不缺吃不缺喝。” “孩子伯母也可以帮你们带的时候,你们再想做什么,你们就是去环游世界,伯母也举双手支持!” 要不说何晏清不愧是做教师的,循循善诱、严明利弊,甚至都提出了备选方案,想的那叫一个周到,只是没有一个是符合安霁的心思的,在座两位支持者也自然而然地不能替安霁做选择。 “伯母,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到时候我们又能做什么?” “没有激情、没有热爱、没有目标……您也有过梦想不是么?可是等到有了安霁,您和伯父还要思考着怎么养孩子,接下来又是忙大学、忙安霁和我的婚事……” “将来呢,您还要想着安霁和我的孩子,您的计划里没有自己。”宁云帆叹了口气,正视着何晏清,“伯母,我知道您这样子很伟大,但是安霁她明明可以在属于自己的时间里,不将一切奉献给家庭。” 不得不说,宁云帆说得很有道理,以至于一直坚定信念的何晏清都略微有所动摇。是啊,自己一辈子都是家庭、家庭、家庭,曾经的梦想呢?所谓的女强人,所谓的有事业就不是家庭的附庸? 如果不去比较一个高下,其实无论女人还是男人,好像一辈子除了年轻的时候,几乎无时不刻都是围绕着家在转,那自己是不是应该给安霁一个尝试的机会? “不行!”何晏清这才发现自己被宁云帆反向绕了进去,自己仅仅是因为安霁那不切实际的追梦么?不是!但凡安霁换一个梦想,就和她那个闺蜜盛夏似的,去做汉服设计,自己也是会支持的。 只是,杭罗……不行,绝对不行! 宁云帆不知道伯母为什么在动摇之后又突然改变了想法,但是宁云帆知道,自己的话,没有用,一场疾风骤雨即将降落…… 看吧,窗外的树已经在奏鸣,天也灰蒙蒙的,看不见半分阳光所在。雨,就要到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眼睛疼,明天再写 肝火旺,看电子产品看多了,我吃点儿药去,明天更新 《一梭千载》眼睛疼,明天再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88章 青岑云岚风和美 平地霹雳有惊雷 秋天的雨未必都是连绵的,在宁云帆和伯母的无声且无用的抗争还没有结束之时,倒是雨先一步停歇。 “小宁,我知道你肯定是劝不住安霁的,伯母也能理解你们之间,你不合适去劝。”别看宁云帆说了半天,何晏清也似有所悟,到最后还是徒劳无功,“所以,这个你们眼中的恶人我自己来做。” “伯母……” 安家宁在一旁示意宁云帆别再张嘴,事到如今自家老婆心意已决,别管自己和宁云帆在说什么,也都是于事无补。 说起来安家宁也是奇怪,当初安霁选历史那种冷门学科,出来不是做考古就是当老师,自家老婆都没反对,怎么到了杭罗这件事上,就这么死心眼? “行了,你们都不用劝了,安家宁你跟我走,小宁你赶紧回去工作吧。”眼看着就要开学,何晏清觉得是时候给这场闹剧画上一个终止,“要是没事就在家歇歇也好。” 何晏清这言外之意,无非是叫宁云帆不必再说,这件事自己会去做个了断。 “那我先走了,伯母……”都已经在何伯母的注视之下走到门口,宁云帆还是转过头来,几次启唇要说些什么。 倒也不是宁云帆较劲,偏要在这个时候去触何晏清的霉头,实在是安霁坚持到现在不容易。 宁云帆其实一直羡慕自家女友能有这样一个梦想,而不是像自己一样,想不到靠自己的专业做出什么能给社会贡献极大价值的事。 所以,宁云帆还是想给安霁争取一点点机会,哪怕只是一个回旋的余地:“伯母,您和安霁好好谈谈,她是能听进去您说的话的。” “也希望您能听听她的想法。有力气追梦的岁月就这几年,过去了,可能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窗外已然是艳阳高照,雨水清扫过的大街再次挤满了喧闹往来的行人。何晏清蹙眉其间,确显得有些突兀,安家宁则是一如既往的跟在后面半步远的地方,晃晃悠悠的走着。 “你说你平时上班和学生脾气不是也挺好的,怎么到了自己家人这里,就成了这副模样了?”自家老婆雄赳赳气昂昂,知道的说是去把女儿带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了安霁,跑过去撑腰呢! “学生该上课上课,该学习学习,人家不用我费心。” 现在何晏清是听见安家宁说话就烦,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没好气:“你们呢,一个个让我操心也就算了,什么都不听我的,还瞒着我、骗着我,我不和你们急,我和谁急去?” “你说你和我急也就急了,和孩子你到时候可得好好说,别又和那天似的谁也不理谁。” 知道何晏清最讨厌的就是欺骗,安霁本身做的就是前者不同意的,还和男友一起扯出这种弥天大谎,自己更是脱不了干系…… 安家宁现在可谓是为了待会儿自家老婆能给女儿留点余地操碎了心。 “孩子总归是孩子,有什么你得和她好好说。”到底是老夫老妻了,安家宁知道刚才宁云帆的劝说自家老婆是听进去了的,至于最后为什么还是改口不同意,倒也无从知晓。 “孩子,就因为是孩子,所以我才得管。”说着说着,何晏清干脆停住脚步,将自己钉在原地,回过头来看着自家老公,“再说,孩子?她现在都已经博士生了,她都毕业一年了!” “她小?她和小宁都谈多少年了,你算算,都该谈婚论嫁了,她和小宁都该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去开始思考现实问题了,怎么能还和小孩子一样?” 何晏清是越说越起急,也不是说让孩子们没有梦想,去臣服于现实生活中的种种无奈。可是,无奈就是无奈,如果现在不攒下底子,将来怎么办? “你是不用管这些,所以你不知道……”何晏清也不愿意揭人伤疤,眼见着再说下去就要说到安家宁过去的经历,赶紧止住了话头,“总之,安霁她也不小了,不是随便胡闹的时候了!” “你别总拿她小来说话,咱们当年这个时候都开始工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何晏清又开始规律的向前走着,其速度完全可以媲美街道两侧骑自行车人的速度,以至于安家宁在后面一阵紧追。 “是,他们现在上学就比咱们那时候长。”何晏清不是不通情理,只是很多自己这一辈走过的弯路实在不想让安霁再走一遍,“可是时间不是这么浪费的,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情,何苦去做?” 安家宁也不明白了,什么叫做明知没有结果?自家老婆从来不是妄下结论的人,这当中必然有什么事是何晏清一直瞒着自己,以至于自己也不知道的。 只可惜安家宁现在根本没有问的机会,直接被自家老婆瞥了一眼:“行了,我尽量好好和她谈,只是不能惯着她骗我这个毛病!” “连自己家人都骗,将来可还行?到时候被别人骗了、坑了,都不和家里人说,谁帮她去?从小就告诉她,不要骗自己家人,现在倒好,居然连我都骗了!” 何晏清是越想越气,越走越快,安家宁跟在后面都开始岔气了,也不知道自家老婆这凌波微步是怎么练成的。 摸了一把头上微微渗出的汗水,安家宁连连叹气:“这刚下完雨就热了,什么天啊!” “念叨什么呢?有什么你和我说,念叨有什么用?”何晏清现在本身就生着气,可谓是草木皆兵的状态,别说安家宁在那不知道嘟囔什么,就是闭口不言也免不了挨说。 “我是说……” 反正骂也已经挨了,安家宁本着不说白不说的想法做了最后的挣扎:“你刚也说了,姑娘儿也不小了。” “既然姑娘儿现在也长大了,姑娘儿也就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做父母的还是不要管的太严。” 眼看着自家老婆已经站定开始上下打量自己,安家宁就知道前者肯定是在压抑心中不满,自己再张口,只怕是要引火烧身,在看到自家女儿之前先被批上一顿。 可话到如今不得不说,怎么都是挨骂,安家宁也想腾出点时间让宁云帆能和自家女儿通风报信,叫后者也能有个心理准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硬着头皮说下去。 “咱们年纪也大了,未必知道现在社会应该如何,让孩子们选择自己的路也没什么不好的。” “就算是将来觉得走不下去了,不是还有咱们呢么,总不会让姑娘儿饿死。”安家宁想的倒是全,只是要这些话有用,早在宁云帆说的时候就该起作用了! “再说了,姑娘儿在学校学的本事什么时候都能用上,就算耽误几年也没什么的,就当是个人生经验,将来再去做别的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哼……” 轻飘飘的一声‘哼’听进安家宁耳朵里直接变成一句话:你想的轻巧,好话都叫你说了,你觉得你想的这些现实么?果然你们俩都姓安啊,别的本事没有,这白日做美梦的本事倒是是一点不差! “她岁数是不小了,做出来的事你看长大了么?”除了冷战的时候,何晏清从来不会是那个最后说不下去的,在对于女儿的教育上也是半分不肯退让,“不管?不管,叫她自己走弯路?” “既然咱们已经走过弯路,就不要让孩子再走。” “你撞南墙的时候,你舒服么?特舒服是吧?” 何晏清这话一问出口,安家宁就知道肯定不是要自己回应的,却依旧倔强的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 “既然不舒服,你还让你女儿再重蹈覆辙么?你看看,这是我们做父母的应该做的么?”果然,何晏清自己就把话接上了,完全没有让自家老公开口的意思。 “行了,我也不说你了,孩子没长大,你这么多年也没长大?” 话说到这,何晏清也没有那个气力再和安家宁继续吵下去,眼看着公交到站,直接先一步上车:“你的问题回去再说,先把姑娘儿这里解决了,等她那边踏实下来,我再和你算这个帐!” 明明是朗朗晴空,明明是山岚轻鸣,自打那天宁云帆来过之后,安霁已经心慌了不是一天两天,就算是闺蜜盛夏那一大堆劝慰好像也说服不了内心的不安。 好不容易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会,还没拿起手机,右眼皮就又在跳了,安霁安慰自己是记错了,‘明明是左眼跳灾,右眼跳财。’ 可眼皮好像很给力,安霁这句荒谬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右眼皮不跳了,反倒是左眼皮跳的甚欢。 “盛夏说的对,最近真是太累了,眼皮都跳个不停。”话音刚落,一双眼皮都识趣的不再跳,安霁也终于想起放在一旁的手机。 【宁许一帆作孤舟:距离伯母到达战场还有半小时[合十]】 手机还没打开,只息屏显示这一条就足够印证刚才双眼的温情提示,可安霁还是想做最后的挣扎,打开手机点进了聊天记录。 【宁许一帆作孤舟:扛不住,我招供了,你先顺着伯母来,后面咱们再想办法】 【宁许一帆作孤舟:安霁,听我的,顺着伯母来,不然你现在闹起来,后面更没有回旋的余地,也会让伯伯阿姨他们难做,在厂子门口闹起来,大家都难堪】 宁云帆也知道,何晏清脾气大,但是绝对不可能和厂里的伯伯阿姨们闹,要管也是管自家女儿。 只可惜安霁平时看起来听温柔,骨子里那是将父母二人的倔脾气遗传了个十成十,属于吃软不吃硬形,可偏偏何伯母也是同样的性格,二人没有一个主动让步,最后必然闹得很僵。 【语音通话:对方已取消】 【语音通话:无应答】 【宁许一帆作孤舟:千万别和伯母对着来!】 没有想象中的失控,安霁只觉得自己现在无比冷静——早就料到要有这个结果,安霁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不冷静面对的。 只是,宁云帆的消息是二十分钟之前发的,也就是说……自家母亲现在恐怕已经下了公交车,奔着这边走过来了! 远山的云很静,和一言不发的安霁一样,呆呆的随着时光一道没有存在感的凝滞在原地。 “安霁,怎么发呆了,还是又不舒服?”有了之前那一次,王阿姨可以说是时刻注意着安霁不正常的动向,生怕这姑娘儿再出什么事。 如今愿意做这种吃苦不讨好的人少了,而这些需要人手的行业却也越来越难,杭罗能分到一个已经实属不易,王阿姨可觉得安霁是个宝,定然要珍之重之。 安霁闻声抬起头来,侧过身去就看见王阿姨端着水杯,正对着杯口吹着,显然是刚喝上没两口,眼神却不住的往自己这边看。 “啊,我没事,王阿姨您不用担心我。” “真没事?”王阿姨一脸狐疑,又向前走了几步,盯着安霁端详了好半天,又打量打量后者眉宇间的颜色,“看着倒是没有病模样。” “可要好好保护好身体,将来大了都是病根,可不好好!” 再三确认安霁身体上没有问题,王阿姨便也放心的将水杯放下,两步一回头的回到织机上去,留安霁一个人在门口吹风。 今天的风显然是足够大,要不也撑不起这样一场来去匆匆的骤雨,更是不可能将平日里忙得不行的何晏清吹来。 “去把安霁给我叫出来。”知道以自己和女儿的脾气,见面肯定要出问题,离着厂子还有十几米远,何晏清也不往里面望,直接就叫自家老公进去,“你进去把她给我叫出来。” 想起这父女俩沆瀣一气来骗自己,何晏清就气不打一处来,在安家宁进去之前就将丑话说在了前面:“要是你叫不出来,我只能自己进去叫了。” “到时候你们父女俩可别说我不给你们俩留面子,你们俩从一开始合起伙来骗我,就没在乎我面子,现在我已经仁至义尽。” “你们如果再给我闹出什么有的没的,那也别怪我不给你们俩留面子了。” “行行行,我去,我去,肯定把姑娘儿叫出来。”安家宁现在理亏,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再把自家老婆惹毛,“你别和姑娘儿生气就行,你们母女俩把话说开。” 皱着眉,何晏清抬头瞅了安家宁一眼,直接叫后者闭了嘴,视死如归的踏步奔厂子里而去…… 新 章节目录 明天更新,咳嗽心烦 楼里有人装修,白天一直吵,晚上家里人咳,自己也有点,心态崩了,明天更新。 《一梭千载》明天更新,咳嗽心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89章 万里清风不言事 碧叶苍湖一曲迟 窗外依旧是一片灰蒙,同窗内人的心思没有半点分别。安霁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母亲上班,自己感冒发撒却不得不一个人窝在家里独自面对的时候。 哪怕是再翻出之前那本佚名人撰写的书,安霁也只觉得兴致缺缺,打开一旁的书柜,将古本束之高阁。 那老伯伯家有这么老的一本书,不还是没人去织杭罗么?自己半路出家,又凭什么觉得能够做出什么有价值的事业? 想起昨日和母亲的谈话,安霁也不由得有些自暴自弃——安家宁早早被轰出去了,自然更是没人来劝慰如今的安霁。 手机传来熟悉的曲子,是安霁专门备注给闺蜜盛夏的。上学那段时间,这首歌响起的频率甚至比安霁亲爱的母亲专属来电铃声还要高上三分。 毕业之后,虽然没有各奔东西,但盛夏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安霁也在为自己的梦想奔忙,以至于二人之间的联系都少了起来。 “安霁,出来,我这边忙不过来,雇的员工今天病了,你过来一趟给我帮忙。”接起电话,盛夏颇不客气的声音直接响起,“赶紧出来,我知道你在家呢,我现在在你家楼下,快点的,要不人家催我挪车了!” “嗯?”顺着窗户望出去,安霁果然看见一辆大白车直接将门口的道路堵了个严丝合缝,一旁站着的盛夏还在朝自己摆手,安霁便明白了后者来找自己的根本目的。 心里暗叹盛夏真会找时候,安霁还是任劳任怨的穿好衣服,赶紧奔着门口而去。 “怎么?在家闲着还不能帮我干点事?”安霁刚苦着脸坐上车,就收到了来自盛夏的吐槽,“你在磨蹭一会,我铺子就别开了!” 眼看着安霁就要笑出声来,盛夏嘴里和手上依旧不停歇,一把抢过自家闺蜜手里的安全带,迅速扣好:“赶紧系上安全带,待会儿飞出去别怨我。” 盛夏其实很不会哄人,安霁明白前者的意思,虽然盛夏做这些其实并不搞笑,但安霁还是觉得前者傻兮兮的,可爱的紧,愿意配合自家闺蜜,勾起唇角来笑了笑。 “还笑呢,心真大,一会就叫你累的笑不出来。” “我是大资本家,剥削劳动力!” 确定安霁坐好了,盛夏将车开出了小区,奔着自己的汉服小店而去,一路上专心开车,并没顾上和安霁聊什么。 盛夏开的极其稳当,不多时便到了地方。停稳了车,便走到副驾驶门口,打开车门的同时还把手垫在车门框上,绅士又幼稚:“来,我亲爱的大小姐,请下车。” “去去去,别闹。”安霁笑骂,“刚大资本家还要剥削劳动力呢,这么快就改口了?” 别看两闺蜜嘴上一个比一个损,行动上却是谁也没少了给对方的关照。 “你这叫忙不过来?”自家闺蜜这个时候找自己摆明了就是想陪自己散心,还找什么忙不过来做借口,这么拙劣的谎言,安霁是半点也不惯着,直接戳穿。 盛夏人好,学习也不错,爱开玩笑但是轮到自己的时候,是真反应不过来,一边把安霁往店里推,一边愣愣的分析着后者的意思。 “我知道你怕我心情不好,但是我来你这不就是给你添乱么?”安霁看着自家闺蜜认真无比的样子叹了口气,“我一个人在家至少不给别人添麻烦,到你这里我帮不上忙,再捣乱就不好了。” “你捣乱我也愿意。” “你在家没人陪着,我可不放心。”虽然盛夏不知道何晏清是怎么和安霁谈的这件事,但是深知自家闺蜜的性格随了其母,都是死倔死倔的,肯定是谁也不退让。 “好了好了,本资本家命令你赶快坐下,陪本资本家聊天。” “资本家,报酬!”左右自己现在什么也干不了,盛夏想让自己高兴,安霁便也干脆破罐子破摔的陪着闹,“伸手,要报酬。” 好闺蜜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天不知不觉的便已然过去,安霁什么忙也没帮上,倒是自己乐乐呵呵的被送回家。 “明天还缺人。”安霁临下车,盛夏直接来了这么一句,“早起我来接你,别让我等太久。” 安霁笑着应了,至于明天,今日事今日毕,明天……谁知道明天会如何? 人没了目标的时候就是这样,混混沌沌度日,没了强行支撑起来的欢乐,便只剩下满眼的呆滞,不知道今夕何夕,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在家一天什么也不收拾?只等着我回来做饭?”何晏清知道自家女儿现在心情肯定不好,可是自己作为被欺瞒那一个,明明才是更生气的。 就算是安霁暂时调整不好心情,也总不能什么也不做,自己上班去的时候家里什么样,回来还是一样的乱。 何晏清不求安霁能把家里打扫干净,也总得将自己屋里收拾收拾吧?自己给学生上了一天课回到家,早就累的不行,再看见家里这样一团乱糟糟的模样, “你要是在家什么都不想做,过两天你就你李叔叔家公司上班。”显然做母亲的已经给安霁安排好了这段过渡期的工作,现在不过是来通知安霁的。 “就是什么公众号上面写写文章,拍短视频做宣传这些,省的你在家闲出蘑菇来。” “过一阵子你找到合适的工作再去做别的……”何晏清说着,又添了一句,“只要你别再给我回到杭罗厂子里去,你愿意做什么妈都支持。” 安霁知道自己这较劲的性格就是从母亲这里继承而来的,所以并没有思考母亲为什么要添上最后这句话——自己的性子不就是这样么,有时候别人越不让做什么,越要去试试看。 “行了,我也不管你了,赶紧把屋里给我收拾收拾,该吃饭了。”何晏清知道自家女儿的性格随了自己,自然明白自己刚才的话肯定是收不到答复的,干脆也给人一点喘息的空间,给自己一个静下来的时间,开始收拾乱糟糟的屋子。 “我给你做的饭怎么也没吃?”刚一进厨房,何晏清平下去的肝火‘腾’的一下子重新上了头,看着眼前一动没动的饭菜,只觉得头上的血管都在‘崩崩’的跳动,“和我闹脾气是不是?” “你和我闹脾气也不能不吃饭吧?你不吃饭靠什么活着?” 倒也不是何晏清不分青红皂白就和自家女儿急,实在是对安霁的火气一直堵在心里,有些事又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说的清的,而且就算是说清,安霁也不会听的…… 在加上自安霁小时候何晏清就屡次强调有什么事不能瞒着家里人,这次倒是联合起来,利用自己对宁云帆的信任来骗自己,实在是叫何晏清心寒! 何晏清不是没思考过自己的问题,比如过于强硬,就算自家女儿来和自己好好谈,自己也不会同意,以至于安霁才会出此下策,选择欺骗自己的母亲。 但何晏清是真的在为女儿好,不是那种说在嘴上的,而是老一辈人撞过的南墙,实在不愿女儿再撞上去第二次…… “妈,我今天去找盛夏了。”安霁的声音传进厨房,带着几分无奈。 原来是在外面吃过了,何晏清放下心来,现在孩子都不知道按时吃饭,胃也不要、健康也不要! “哦,那晚上让你爸把这些剩饭吃了。” 意识到自己没有控制好情绪,何晏清也颇有些不好意思,不好直接道歉,只叹道:“多和盛夏那姑娘一起玩也挺好的,那姑娘儿有主意,你平时也听听她怎么说。” “好。”自家母亲虽然也会常说‘别人家的孩子如何如何’,但到底不会总以一种打击式教育来天天说自己这里不好,哪里不行。 到底是学过教育心理学的人,除了在杭罗这件事上对安霁的强制行为之外,大多数时候何晏清都是尊重安霁自己的选择的,哪怕是当初安霁选择历史系这种冷门专业,何晏清也没有说个‘不’字。 “行了,赶紧收拾收拾你自己屋里,该吃饭了。” 家里这几天的气氛其实一直算不上正常,除了必要的交流之外,三人全当做没有发生任何事。虽然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但如果不冷处理,安家宁知道,以家里这两位祖宗的脾气,房让别人做这么多了,只听着就足够劳心的。 高楼大厦的万家灯火,大街小巷的车水马龙,大城市的喧嚣注定了天空会是一片晦暗,难得看见三两颗星星。 倒是风里的丝丝凉意照常裹挟着呛人的汽车尾气,和不知谁家厨房里弥漫的油烟味与焦糊味,叫原本清爽的空气变得有些令人作呕。 “你说你是何苦,姑娘儿想做,你就让她试试。”无言中最先开口的人到最后注定是要输的那一方,可安家宁显然是忍不下去,在压抑的气氛中开了口。 话越说越起急,安家宁知道以自己的经历其实没有什么资格来说这些,但也确实受不了家里继续这样下去:“这几天就这么耗着,她也不舒服,你也不舒服,你说你这是何苦!” “明天就让他去老李那工作,时间长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就过去了?其实何晏清说出来自己都不信,但是事到如今,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作为母亲,这是何晏清能想出来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要是能忘了,这次也不会和小宁一起骗你。”安家宁显然是不想给自家老婆留幻想,“你怎么就不想想她平时什么性格,她从来就不是一分钟热度那种孩子。” “只要她……” “说起骗我,是你教的吧?”安家宁话还没说完,直接被何晏清打断,“我让你劝她,你倒好,你怎么劝的?劝她坚持幻想?” “当着姑娘儿和小宁的面,我得给你面子。”眼见着自家老公越说越来劲,是一点悔改之意没有,何晏清也是真的生气了,“你自己想想你当年,要是当初你好好去做个导演,现在家里不得好个十倍百倍?” “你自己当年追求梦想碰了壁,现在安霁还要去,咱们做父母的既然遭遇过了,就不该让她再去做这种没有可能的事。” “我们父母做什么的?你难道要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么?” 当年何晏清为了家庭选择了现实,如今为了女儿的将来,何晏清还是只能选择现实。谁人年轻时没有过三两个梦想? 但是早就因为追梦失败撞了个头破血流的人,怎么敢让孩子再去经历一次? 安家宁不说话了,现实远不如散文来得文艺,后者撰写幸福与苦难也是模式化的,而前者却能让你一次又一次,以不同的形式跌倒、爬起来,再前进…… “当年支持你去做那些,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选择,所以我也不怨你。”沉默的时刻不知过了多久,何晏清终是在风都绕开二人的时候开了口,“但是孩子这里,我不希望她再走弯路。” “哪怕一辈子平平淡淡,也总好过所谓的风雨之后见彩虹。” 毕竟,做母亲的不想孩子去经历风雨里的雷鸣电闪与泥泞荆棘…… —————— 题外话1:这段是推动剧情的故事线啊,所以没什么参考资料。其实资料基本上也就前面那些了,几十本书其实都提炼不出什么真正直接相关的,唉…… 题外话2:我也不理解了,我们家楼里为什么晚上九十点还有人打孔,下午、晚上连着,我是学也没心情、码字也烦,我不理解!为什么晚上九十点钟还要打孔[哭死.jpeg] (本章完) 章节目录 出了趟门,着凉了 马上要去杭州那边再多了解一些杭罗相关的,去机神庙的遗址什么的找一圈,今天出门一趟,穿少了,着凉了,明天的火车,我得赶紧艾灸一下,要不再病起来我就出不去了。 今天先把重岚更新一下啊,实在抱歉,麻了…… 《一梭千载》出了趟门,着凉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90章 温室花开不受雨 电闪何来缓缓徐 虽说安霁对于母亲安排的这份工作根本提不起半点兴趣,可真正坐到电脑桌前,还是没有随意应付了事。 望着眼前的屏幕,安霁不由得感叹自己的本事大不如前。人的灵感真的会受到心情影响,回忆起那段负责学校公众号的岁月,文章写得信手拈来,安霁只觉得恍如隔世。 “小安,文章写好了么?”安霁还没有将思绪转会面前这许久未做而显得生疏不已的工作上来,来自领导的催促便已然到位。 说话间,那人拿着手机走到安霁面前晃了晃,示意后者微信上联系:“先不着急发出去啊,我刚给你转过去的几张图片加进去一下。” “千万别忘记那几张配图,很重要的。”来人一边说着又一边走远,嘴里的安排倒是没有停歇的意思,“还有要准备那个短视频的文案,也记得发我一份。” 别看东一件事、西一件事,若是细说起来,对于一个文科生来说,其实文字工作量确实不算大,甚至一两个月下来,恐怕都不够平时写一篇论文要写的多,可是刚刚做了没两天,安霁便觉得力不从心。 “好,做完我给你发过去。”应下要求,安霁望着电脑空余下一声长叹。 不喜欢的事,就算再容易,也会叫人心生厌烦。面前的事比安霁的梦想好办的多,更不是没有参考、无从下手的难办事,但安霁久坐电脑前,打打删删,良久也没有落笔写下自己满意的文字。 【宁许一帆作孤舟:摸鱼?】 不得不说,宁云帆和安霁是真的心有灵犀,安霁刚拿起手机就看见前者这发来不足三分钟的消息,翻了个白眼,正准备回话,就看见聊天框上面‘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大字高悬。 【宁许一帆作孤舟:你先好好做,别想太多别的,什么都做好了,伯母一放心,你再说什么,成功率也就大了】 【宁许一帆作孤舟:心里也别太愁,也许能在做别的事的时候找到些特殊的灵感,顺其自然】 同样的话在盛夏听说安霁被强行安排了工作的时候已经说过一遍,现在再看见男友发来的,安霁只觉得这俩当真是关心则乱。 想让杭罗为人熟知,却找不到走通的灵感;母亲在自己朋友公司给安排的工作,做不好更是不合适。 安霁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不顺其自然也只能是自讨苦吃,对实现自己的梦想没有半点好处,安霁是执着、倔强,不是不知变通。 【安得云开月初霁:放心】 【安得云开月初霁:正好这段时间我和我妈都静静】 话是这么说,其实安霁也明白,就算是静过这段时间,以自家母亲这段时间的态度来看,恐怕也是没有半分回旋余地的,只能先把手边事情做好再做打算。 不得不说安霁的自我调节能力是真的可以,原本在前者眼中还是一片灰暗的前路,经过这片刻同闺蜜和男友的对话,安霁就已经有了打算。 就像盛夏说的,想要让杭罗站在世人眼前,绽放更比千年前的光辉,是要一步步来的。安霁想:自己也应该一步步来,先把手边事情做好,再去追寻远方。 “刚来那个小安真行,不加班也能把要做的做完,组长想找理由让她加班都没戏。” 同事们闲暇的时候少不得谈论这些,安霁听了也不掺和,左右来上班也是为了安母亲的心。 敲敲打打,一下午就在阳光洒满的桌案上过去,完成了工作,安霁也不去应付那无用的社交,只将桌上的多肉摆的不碍事些,再和同事打个招呼,拎上包就往公司外走。 “都说00后整顿职场,看看人家安霁,我看90也没差到哪里去,就是咱们自己不争气。” “别看她每天做的挺认真的,工作也做的不错。依我看啊,估计做不了多久就不在咱们这里干了……”首先开口那姑娘身旁的同事神秘兮兮的探过头去,压低了声音说着。 “从她来我就看出来了,这安霁和咱们不一样,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且看着吧,过不了多久你肯定就看不见她来了。” “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 “这还用看?咱们平时那种劲,一看就是天选打工人……” “哎,多好啊,有自己的想法,比咱们这混吃等死强多了。” 其实哪个兢兢业业工作着的人,就算没有热爱,也绝对算不上混吃等死。只是被生活压弯了腰,纵使天上三千星辰,却也抬不起头来望一望的人们,自而然是羡慕星光月明的。 对于一众‘天选打工人’,安霁有梦想,无论能否实现,都是被众人所羡慕的——有梦想,只要肯去做,就有无限可能。 橙酿云脚色,柳惹远峰折。固定的路途与风景,对于安霁来说提不起兴趣的工作……无一不如这日暮萧条一般,惹得人自心中漫出几分凄凄之感。 “回来了,今天怎么样?”眼见着安霁也正经工作了快一周,何晏清也想看看自家女儿什么感受,若是实在不喜欢这份工作,也可以去干些别的。 把手中的包往沙发上一扔,安霁只觉得扫不去的疲惫:“还好。” “还好就行,这工作也清闲,对于你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说这话的时候,何晏清还在沏茶,刚倒出一杯来,想着的就是给女儿递过去喝,“给,刚沏的,凉一点喝。” “这么累?”一回头便看见安霁整个儿人瘫在沙发上,对于这原因,何晏清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如果不喜欢一个工作,就算没做什么,也会感觉身心俱疲。 就像如今的何晏清自己,若是赶上不讲道理的学生家长和被不当家庭教育带坏的熊孩子,就算这一天没有什么事,上班还是会如同熬日子一样。 如果人做一件事没有任何热爱与激情支撑,每做一件事都要经过内心的好一番挣扎,那么最后换来的必然是千倍百倍的疲惫感。 靠起身来接过何晏清递过来的茶杯,安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母亲刚才说了什么,眨眨眼睛,似是在思考什么。 半晌儿,耳朵听进去的话终于被大脑接收,反应出来一句:“还好。” 同样的话语,从随口的应付到带着几分无奈的安慰,安霁没有改变的还是言语中的三分敷衍。 “什么叫还好?”这下倒是何晏清不高兴了:整天还好还好,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这孩子怎么说话都和安家宁似的?果然是亲父女,连说不清楚话都是一样的! “就是还好呗……”真不是安霁应付,实在是安霁自己也说不清好不好。 平心而论,每天就打打字、做做宣传文案,肯定是比了解复杂的杭罗织造、每天纠结在繁复的设计与思考中容易得多。 但是安霁就是不喜欢,每天应付完要做的工作之后,简直是没有再做其他事的心思,就好像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样。 何晏清听了这话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深吸了一口气,可算是平息了自己的火气,这才开口道:“你要是实在不喜欢,过一段时间,你可以看看有什么你感兴趣些的工作。” “除了杭罗……”虽然特意补了这一句,但何晏清还是没有继续顺着这话说下去。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再说下去自己和安霁恐怕是少不了争吵起来。 “你不天天在家闲着什么都不做就行,找份稳定的工作,或者你先和盛夏去做一段时间也可以。”看出自家女儿的不情愿,何晏清也不是不能往后退这一步,只要不触及底线,其他其实都是好说好商量的。 “你要是能真踏踏实实和小宁一起去做美工什么的也可以,只要你们俩别再瞒着我干别的就行。” “嗯,就先这样吧。” 反正都是自己不喜欢的事,做什么还不是一样?好不容易适应了身边的同事和这项工作,安霁也不想再去重新尝试一项自己同样不喜欢的工作…… “当初设计不也是你自己选的?现在也不喜欢了?”何晏清说起来就生气,本身从大学开始安霁选的都是些不好找到稳定营生的专业,到现在还是逮着什么不稳定去做什么。 人啊,越大就越知道一个稳定的工作有多么重要。何晏清身边不是没有靠着自己本事年入百万的,只是很多行业都是饥一顿饱一顿,一着不慎,很有可能家里就要揭不开锅。 当初安霁做选择的时候,何晏清一直是站在身后支持的,只要是不过分跑偏,何晏清都没有说个‘不’字。可是如今安霁的坚持根本换不来一个该有的稳定前途,何晏清不希望自家女儿几十年以后后悔…… “要么你找你研究生导师继续搞历史研究去不也行?就因为不让你去弄这个杭罗,就和我较上劲了?” 知道只要提起来就必然是没有休止的争吵,又或者是谁也不搭理谁的冷战,所以何晏清也不想提。 只是安霁现在这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实在是恼人,直教何晏清方才平息下去的火气再次被挑了起来:“我和我们学校王老师说你这事,她还让我好好和你谈呢。” “你这是半点也听不进去……” 何晏清之后说了什么就不归安霁管了,左右门一关自己生闷气,双方就这件事,只怕是很长一段时间是达不成统一意见的。 “这孩子!怎么就什么都听不进去呢?” 直到安家宁回家,母女二人尚且保持着一者在客厅,一个直接将自己关到屋子里的境况,更是各有心思。 “老何,你也听我一句劝,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现在拦着她,她能瞒着你去做。”午休时候王老师的话还萦绕在耳畔,“将来你老了,管不了她了,她还不是要去做?” “再说了,她要是铁了心去做,到时候工作稳定了,她也可以辞职去做,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孩子,一个比一个主意正。” “而且你想想,现在碰壁,总好过十几年以后你管不到的时候她再去碰壁。”王老师叹了口气,想起自家孩子当年的经历,虽然也颇有些后悔,可出于朋友和同事间的情谊,还是拿出来举例子。 “我们家儿子不就是我当年拦着,现在他们坚持下去那些朋友都做出成绩来了,他到现在就窝在大公司里做个程序员,老板天天画饼说什么九九六福报的。” “我和你说老何,我现在都后悔……早知道就不要拦着孩子去做。” “哎……”见何晏清愣坐着,王老师知道前者是听进去了,但是离真正接受只怕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你自己慢慢想想吧,咱们都是凭自己的经历来说什么是对孩子们好。” “可是你也得想想,时代在变化,我们的经历也是片面的,不能老想着自己说的、做的就一定是真理。”许是因为自己的遭遇,王老师劝起何晏清也颇是苦口婆心。 “真理那不还有限制呢么,而且真理也是会随着时代变化改变的。” “你想想,真理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咱们那些所谓的经历,又能价值几何?” 一起工作了二十来年,王老师的话何晏清自然是听得进去的,再联系起王老师家儿子的经历,何晏清也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你要是实在不行,让她先去做做别的工作,等你放心了,知道她到时候就算是在她那条路上没成功也能养活自己的时候,你就放手让她做。” 何晏清越想越叹气,现在安霁根本听不进去自己说什么,哪里有谈的空间?更何况,自己打心底里还是希望安霁能够选择一个稳定些的工作,真的放手让她去做,只能算是最下之策。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安霁,最近怎么样,实在不行我就和阿姨说让你和我待一段时间?】 盛夏发来消息的时候,安霁正在翻那些已经属于记忆的照片,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的消息让安霁不由得一愣。 【安得云开月初霁:我还好】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还好就是不好[微笑]】 安霁看着盛夏这毫不犹豫的回应,嘴角微勾:还是盛夏懂自己,还好肯定是有不好的地方,勉勉强强…… 冷风忽然攀上窗子,鼻尖漫起潮湿气,天边已经响起轰鸣。望望窗外护栏上摆着的绿萝,安霁忽然想起单位桌旁的窗户没有关,只怕那棵多肉要被雨水淋死了。 新 章节目录 第091章 三秋一日念旧事 不觉风荷已满池 幸得同事及时关上了窗子,安霁桌面上那棵多肉并没有死。 “小安,昨天你没关窗户,桌子上文件飞得到处都是,亏的李静看见帮你关上了,要不然今天你还得收拾。”见安霁拎着包进门,同事指了指一旁带着些许水痕的文件好言提醒。 “好,谢谢。”安霁点点头应下,并没有说什么别的,坐在电脑面前,整理好桌面上的东西,再次开启自己平淡的一天。 昨日的阴云早被清风裹挟远行,晴空碧日到底是能给人几分好心情,哪怕是昨日刚同母亲冷战无果的安霁,依旧被这铺了满桌的光提起嘴角。 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对于安霁本身就是信手拈来,起初还会因为对已经更新迭代的各大平台后台不甚熟悉而被限制了手脚。 经过这不到一周的功夫熟悉起来之后,何晏清给女儿安排的这份工作就更没了任何挑战性,安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就已经将工作做完,更多时候只剩下靠在椅子上无所事事。 【宁许一帆作孤舟:听伯父说,你昨天和伯母又闹矛盾了?】 【宁许一帆作孤舟:[难以置信.jpeg]】 【宁许一帆作孤舟:都和你说了,你和伯母的性子本身就是谁也不让谁,你若是听不下去也先应下来,有什么你静下来再和伯母去谈。】 看着宁云帆发来的消息,安霁叹了口气:自己也不是不想静一静,实在是自己亲妈说什么都根本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宁许一帆作孤舟:其实,我觉得伯母也不是听不进去你说什么】 【宁许一帆作孤舟:伯母其实一直都很尊重你的选择】 【安得云开月初霁:所以?】 【宁许一帆作孤舟:所以,会不会有什么是伯母不想说的,比如伯母会不会和杭罗有过什么故事?】 愣愣的看着屏幕,安霁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宁云帆。 正如宁云帆所说,母亲一直很尊重自己的选择,甚至会在所有人都不支持的时候站在自己身后,做自己最坚强的后盾。 可在杭罗这件事上,母亲就如同着了魔一样——虽说这些日子安霁已经隐隐察觉出其中原因恐怕与父亲有关,但一切都还只是猜测。 联系起父亲放在阳台上的东西,再加上如今宁云帆这么一说,倒也不由得让安霁产生怀疑,母亲肯定在瞒着自己什么,或许是不想揭开父亲的黑历史,又或许是有什么更难以启齿的原因…… 【宁许一帆作孤舟:我随口一说,你可不要直接去问伯母】 见安霁许久没有回应,宁云帆也有些担心,生怕前者这么一会的功夫就会因为自己这胡乱的猜测,直接同何晏清打破沙锅问到底,直接忽略伯母隐瞒此事的目的。 别看安霁有自己的柔和退让,不像盛夏那样直来直往,但主意不是一般的正。只要安霁有了打算和疑问,立刻就会去践行,绝对不会有半分拖拉。 【安得云开月初霁:……】 【安得云开月初霁:我还没傻到直接去问我妈】 【安得云开月初霁:她既然想要瞒着我,肯定有她自己的原因,我现在就算是去问,她也不可能和我说的】 【宁许一帆作孤舟:[叹气][叹气][叹气]】 就算是经过男友点拨想通了母亲一直拦着自己的原因,安霁一则依旧无法释怀,二则也是实在想不到合适的办法解决。 放下手机之后,就只剩下往后一仰,椅子一转,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对着窗外远眺——无所事事,无可奈何。 吃过午饭,将手边的工作告一段落,安霁看手机看得犯困,撑着下巴愣了一会儿,眼皮依旧打架,干脆就趴在面前的桌子上,枕着胳膊睡着。 以光为被,和着同事聊天的声音入眠,安霁只觉得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响亮,直到最后变成机械的轰鸣,发间也隐隐冒出汗来。 “今天怎么才来?”是张阿姨的声音,可说出来的话确实奇怪的很,没有平日里的温柔大方,反倒是带着几分尖酸。 “既然来了还不赶快,天热些就要偷懒……” 还没等到安霁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拉倒织机面前,还未从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中缓过神来,安霁只觉得整个人热得发闷,就好像要喘息不过来似的。 “本来就迟到了,怎么还愣着不知道做事?”这声音明显是王阿姨的,可明明平日里王阿姨最是关心自己身体,怎么今天…… 安霁还没有想明白这一切,就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抚上织机,自己整个人就好像是那提线木偶一般,不知疲倦的忙活着。 手酸了,安霁想要停下来,但胳膊却和触电了没有什么两样,略微一动就麻痛得不行。 “这就做不了了,还放什么狂言要带着我们杭罗如何如何,要我说现在的孩子,真的是要坚持没有坚持,只会说空话!” 不对,安霁知道:这些话绝对不会是阿姨伯伯们说出来的话,自己是走错路了么?只是哪里?这是梦么?梦为何会感觉到手臂的麻木? 安霁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混乱,忍着自己胳膊上的麻痛,想要站起身来看看外面,耳边却响起一阵同念经一般的唠叨。 竖起耳朵来,安霁想要听清楚那絮絮叨叨到底说得是些什么,刚才模模糊糊听到了什么‘电脑’、‘文件’,就再次被‘嗡嗡隆隆’的机械声所替代。 忽然传来一阵山崩地裂般的摇晃,安霁便发现面前熟悉却又违和的景象正在满满崩塌,取而代之的是耳畔传来清晰的声音。 “你那么睡可不行,本来就在太阳底下,你还窝着趴在胳膊上,时间长了就要憋到了。” 原来是同事见安霁趴在桌子上呼吸都有些急促,这才将人摇醒,带着三分无奈与关心的话语念叨了良久,这才将自己手里的文件递给了缓上来些许的安霁。 “安霁,文件我给你放这里了,你缓缓弄一下。” “你可别那么睡了,就算憋不到对颈椎也不好。”见安霁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同事一边回到自己工位,一边叹道,“胳膊压麻了,血液不畅通,对身体也不好。 “谢谢。”醒来之后便发现适才的轰鸣声依旧在耳畔响着,再加上刚刚趴桌睡得有些憋到,安霁只觉得心跳加快,直到寻到声音的来源,这才回过神来,对同事的话有了反应。 使劲拍了拍一旁依旧响个不停的电脑主机,安霁面对着电脑,双臂交叉的按摩着,试图缓解麻痛。 等到双臂有所缓解,安霁这才微闭上双眼深呼吸了三两次,拿起一旁放着的文件,开始对照着电脑里已经做好的文档修改起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秋日正好……” 文案打好了,安霁却是愣住了。刚才那个颠三倒四的梦,不正是属于自己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 这会儿的安霁已经彻底从那个恍惚迷幻对的梦中走了出来,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的张阿姨和王阿姨之所以会和现实生活中那般迥异,其实并不难解释。 安霁知道,是自己心中压抑的情绪化成了梦魇,才会在大白天做那么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但是静下来,安霁便不免想起那些岁月…… “这些年虽说是好些了,还是很少有年轻人来买。”每每提起来,王阿姨都是好一阵叹息,“基本上都是老杭州人知道了买回去做衣服。” “想当年可不一样,那会能织杭罗的厂子可多,会织杭罗的机工也可多。” “那不能请回来么?”那个时候还是盛夏和宁云帆都在厂子里一起做设计的时候,盛夏想都没想就问出声来。 “哎……” 这下不只是王阿姨叹气了,旁边听着几人聊天的伯伯阿姨们都面露无奈:“这都多少年了,哪里去找这些人?” “再说,就算是找得到,年龄都很大了,就算是麻烦他们来带徒弟,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 这下盛夏也明白了,王阿姨说的恐怕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也就是自己外公外婆那一辈人……如今外公外婆那一辈人的年龄确实已经不可能再回到工厂里工作,又或者是带徒弟了。 听着王阿姨的话,张阿姨也是不由得轻叹一口气,开始同三位年轻人讲起了历史上的兴旺:“提当年可没有什么用啊,要是再往前数几十年、上百年,那又是不一样。” “但是光提当年可没有用,倒是如今让更多人知道杭罗才是重点。” 杭罗在国际上有影响,很多老字号也会专门买去做衣裳来卖,但是在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杭罗绝对不能故步自封,只停留在老一辈人的记忆与怀念中,成为别人口中‘落后于时代’、‘不满足时代需求’的过期产品。 这是厂里的阿姨伯伯们为之坚持的目的,同样也是感动了安霁三人的原因…… “你们现在学英语都知道,在外国人眼里,瓷器和中国是划等号的,可也不乏有些说法将漆器叫成和日本一样的单词。” “想想几百上千年前,这可都是从咱们中国,顺着丝绸之路卖到海外去的东西。” “申遗之后,我们也去了解其他传承人们在怎么做,像瓷器这种我们每家每户都在用,不用宣传也有很多人愿意去了解。” “像现在网上也说的这个漆器,其实真的有很多人在做,也同样是咱们老百姓能接受的价格……只是和丝绸一样,被很多人当成是高不可攀的东西。” 张阿姨说的这些,在安霁学历史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地刻进心中,不然也不会促使后者放弃和导师继续研究历史,转而选择了利用服装设计传播中华文化这条艰辛之路。 曾经的安霁还只是看着那些文字上的东西,就已经足够让人震撼,也足够令人唏嘘。 那么这些文化与手艺的兴衰没落、起伏跌宕,在张阿姨眼中恐怕就更为具体,是如同野生动物一种种灭绝下去对的唇亡齿寒。 也是对于这些几千年埋在血脉里,虽然看得见、摸得着,却在不经意间便随着时间流逝的悲戚…… 瓷器的命名也好、漆器的命名也罢,都是外国人对于文化或正确或错误的理解,但真正可怕的却是一代又一代的文化交融、碰撞之后,谁也不知道百年后的孩子们会如何理解这些属于中华的文化。 是将樱花、抹茶、仙鹤这些元素当做日本的代表;是一边骂着他国抢注世界非遗,却不知道去了解祖国和人民在保护之路上走了多远,做了多少? 又或者,干脆如同岩彩那样,还要从千年前先贤们的学生那里,高价请回属于自己的文化? “怎么了小安,别盯太久屏幕,眼睛会酸。” “你还真不错,到现在也没近视……”安霁呆愣愣的盯着面前,眼圈可见的红了起来,在电脑屏幕的映衬之下,显得颇为晶莹,同事可不知道前者在想什么,拿出自己准备的蒸汽眼罩就递了过去。 “好好保护眼睛,你平时是不是没看这么久电脑?要我说,这电脑比手机屏幕伤眼睛。”见安霁没反应,同事又将手里的袋子递了递,后来干脆直接放在了安霁办公桌上。 “喏,戴上休息一会,不然视疲劳时间久了,就该近视了。” 从思绪中回到现实,看着同事举了好半天的蒸汽眼罩都已经给自己放到桌子上,安霁笑也不好意思拒绝,想着一会点杯奶茶来还上这份情谊:“谢谢,没事,我其实也不是因为看电脑。” “那也没事,对眼睛好。”相处了这么一周多,同事也看出来安霁经常有自己的心事,融不进大家并不是因为性格不好,反倒是因为后者似乎本身就不是为了这种环境准备的人。 安霁笑着应了,撕开袋子将眼罩戴好,一仰脖子靠在椅子上,又一次沉浸到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杭州不是宋朝的临安城,想要等来一场雪,绝对不是容易事。以至于哪怕是已经临近中秋,风也算不上几分寒冷。 到了下班的时候,安霁走在路上看着越拖越长的影子,才反应过来秋分越来越近了,西湖里的荷花也到了开败的时候。 不过等到来年,荷花还会再开,更会随着秋冬的繁衍,在来年的春天生出满塘碧叶…… (本章完) 章节目录 抱歉,明天更新 昨天坐火车从泰安那边来杭州,一晚上基本上没怎么睡,困=_=…… 明天去再去杭罗福兴丝绸厂转一圈,外带着去这边的非遗文献馆,实在是困,写不好,抱歉,明天更新。 《一梭千载》抱歉,明天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92章 璀璨烟火未曾见 引线嘶鸣已在前 眼看着中秋节的节日气氛已经愈来愈浓,对于杭罗一事选择闭口不谈的母女二人也少不得备下些礼品,等到中秋的时候串门探望一番。 “快穿好衣服出门,别穿你上班什么的那些,再找两身过两天去看你外公外婆他们合适的衣服。” 何晏清提早给安霁发过微信,说好出门去超市买些牛奶、月饼之类的东西,准备中秋节用,以至于安霁刚一进门就被拉着换衣服。 “天还不冷,你别穿太多,再给自己弄得生病了。”安霁前脚刚被推进屋里找衣服,做母亲的后脚就一句嘱咐接着一句,“有时间把你那些衣服也好好收拾一下。” 别看何晏清现在说个没完,安霁愣是半分也没有听进去。倒也不是做女儿的敷衍,实在是看着衣柜里那件裹着防尘袋的衣服,安霁只觉得恍如隔世。 即便是曾经每日都待在一起的人,如果想要退出对方的生活也用不了多久。 或许抬眼看见旧物就会想起记忆深处的一切,可若是拿出整段时间来做其他事,不需要很久便能拥有新的‘习惯’。 随便挑了两件衣服出来,门口已经再次传来何晏清的催促,安霁面无表情的关上了衣柜门,愣了半晌儿,直到拿好的衣服从手中滑落在地,这才一边弯下腰去,一边应了句:“拿好了,衣柜里都有用,我有时间再收拾。”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看着自家女儿怀里抱着的衣服都是头脚一处的混乱堆放着,何晏清只觉得自己恐怕是要被逼出强迫症了,“你每天都说没时间,柜子你自己不收拾,别人帮你收拾又这也不让扔那也不让扔。” “在家里面对着,你平时也不见怎么穿,放着占地用么?” 何晏清显然还有话说,但是安霁抱着的那一堆衣服率先不乐意听了,争先恐后的往地上掉,只叫前者愈发无奈,火气已经上头,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掉地上都脏了,都多大了,怎么自己还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将来我和你爸都老了,谁来帮着你?” “我……”安霁想解释,忽然想起父亲安家宁前两天说得秘诀,张了张口,还是选择什么也不说,“哦。” 难得见安霁不和自己争辩,何晏清一时间觉得有些不习惯,也不顾安霁到底回应了些许什么,“你,啊……赶紧坐沙发上穿好衣服出门了。” 能网购的事何晏清偏要去一趟超市,安霁无奈,却还是得乖乖的跟着,只好匆匆的把衣服穿好,跟着早就站在门口等不及的母亲一道出门。 “妈,现在网上都能买,你平时网购不也不少么?”刚出家门没几步,安霁就已经不想走了,水果店、超市、菜市场,全都去一遍,回来肯定微信朋友步数第一了……想想腿就已经开始发酸。 在安霁小的时候,也曾是渴望着和母亲一起去逛超市的,买一些平时很少吃的小零食,不用提也知道有多快乐。 可时间能够改变很多事,曾经网购不这么发达的时候,母亲每周都会腾出时间来买东西给外公外婆送去。 后来网购发达了,母亲就也用网购的方式买了东西给外公外婆送去,再加上各种忙碌,自己也不在本地上学,一来二去,去看望外公外婆的日子便也少了起来。 “网上买水果能比我自己挑的好?”母亲何晏清的回应将安霁从思绪中拉回现实,“快穿鞋吧,晚些时候人妖多了。” 何晏清一边催着自家女儿快出门,嘴上也没停下继续念叨:“家里水果不都得是我挑的才好吃,想想那次我好不容易病了歇两天。” “你和你爸倒是自告奋勇给我买吃的去了,结果呢?” “橘子没熟、梨烂了,苹果挑着贵的买……都这么大人了,我也不是没教过你们俩,学不会!” 话说完了,安霁的鞋也穿好了,何晏清出了门便没再念叨。 直到二人走在路上,后者拿起电话给安霁外公打了过去:“什么?家里水果太多?” “啊,上次网上买过去的还没吃完?”何晏清基本上是自家买一份,就给自己父母寄去一份,若不是公公婆婆走的早,何晏清的订单也肯定会变成‘一式三份’…… “那不行,我带着安家宁和女儿去过中秋,不带东西他还不同意呢。” 不用说安霁也知道,肯定是外公外婆那边又在拒绝。自己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家里条件并不算太好,父亲和母亲总还念着对方的家人,后者也同样念着自家儿女,时不时还要填补些钱,让父母给自己买些喜欢的东西。 “行,行,行,不买,不买。” “哎,爸你别管了,现在家里是不缺,但是……” 何晏清在电话里和父亲谁也不肯退让,前者死活要买东西,后者却什么也不肯要,安霁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会被当妈的拉进去说一通,干脆跟在后面装鹌鹑,倒是深得其父真传。 “行了,我和你外公打完电话了。”安霁知道一声不吭的跟着,何晏清自然也知道自家女儿在躲什么,挂断电话就把人一把拉到身边来,“你觉得你外公平时喜欢什么,带妈去给你外公买点。” “啊?”什么时候自家亲妈还问上自己意见了?安霁愣愣神,一时间也说不出来外公喜欢些什么。 字画?不过是外公自己培养的兴趣,有时间的时候用报纸写写画画,甚至舍不得去买宣纸来。 吃喝?外公外婆是老一辈人典型的勤俭持家,除非是自己和母亲一起回去,平时吃饭都是随便应付。 至于金石之类的收藏品就更不用提了,外公外婆都是工人出身,哪里有什么闲心思去搞什么收藏? “你也不知道?”何晏清正想不通给自家父亲买什么好,再看见安霁思考半天也没个结果,不由得长叹一声,“现在家里不缺钱,真没有必要省着,和他们说了多少次,怎么都听不进去。” 不知道外公外婆有什么喜欢的,确实不赖安霁。平时两位老人家有钱舍不得花,都攒起来给何晏清一家留着,久而久之,自己的喜好自然也随之慢慢淡化。 “要不给外公买一刀宣纸?”思索片刻,安霁不由得开口,自己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 没想到刚提出来便被何晏清直接否决:“给他买也没用,还是收到柜子里舍不得用。” “上次给他买了纸,偏说练好了再用,到现在也没开封,再过一段时间恐怕都要被虫蛀,根本就用不了了。” 提起来这些事何晏清就无奈,自己理解父母都是为了自己一家好,但是现在家里已经不缺钱了,当年一些老观念也是时候改一改,都已经这么大岁数了,没必要苦着自己。 “那……”想起小时候翻外公外婆的柜子,安霁忽然想到了什么,侧眼看了一眼自家母亲,最后还是选择闭口不谈,“那我也不知道给什么好了,平时外公外婆什么都舍不得,实在不行给他们买点好的吃。” 自家女儿那点小心思哪里骗得过做母亲的?安霁愣的那片刻,何晏清便猜到前者定然是想到了什么,虽然不知道为何安霁不肯说,何晏清也能意识到肯定和自己有关系。 “平时给他们买了不少吃的,基本上好的放坏了都舍不得吃,也就你去的时候拿出来。” 何晏清说的安霁不是没有发现,自己每次去外公外婆家吃到的都最好的,小时候还奇怪怎么和家中吃的那么想。 长大后安霁便知道,是外公外婆把母亲买的好东西都留着自己去的时候拿出来给自己吃,而他们自己平时却根本舍不得——明明那些都是父母买给他们吃的。 “现在给他们买牛奶什么也不要,月饼说咬不动了……啧,这中秋咱们过去要是什么也不拿,我倒没什么,你爸还不同意呢。” 对于母亲何晏清所说,安霁一直不是很能理解。经常见旁人家都是只顾着自己父母,以至于另一半颇为不情愿,怎么到了自己家,反倒成了父亲无论如何也要给外公外婆买东西? 安霁也知道自家父亲对母亲极好,却总觉得这背后有其他的原因。如果单单说是为了感谢外公外婆养育母亲,最后成了父亲的妻子,后者想要回馈,安霁觉得并不现实。 “想什么呢?”安霁的思绪再次被何晏清打断,“想到给你外公外婆买什么了?” “要不咱们一家五口出去旅游吧?正好我放假,你爸那几天应当也没有事做。”话说出来,何晏清自己都深表怀疑。 自家那两位父母何晏清是清楚的很,都想着把钱攒给自己,哪里舍得花钱出去旅游? 还没等安霁说什么,何晏清自己先打起退堂鼓来:“算了,等说服他们俩,中秋节都过去了。” “哎……你爸也不在家,不然让他想想给什么好了。”这会儿何晏清可算是想起安家宁的有用来了,一句三叹气,看着自家女儿,无奈的很。 “其实。” 话已经到这份上了,安霁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哪怕母亲会多想——自己意识深处恐怕也确实是有私心的。 “其实什么?”安霁还没说什么,何晏清就开始自问自答起来,“其实你爸也想不出来给什么,光让咱们母女俩绞尽脑汁?” “不是。”安霁深吸一口气,决定一鼓作气的将话说出来,却没想到一个电话突然打到手机上。 “安霁,过两天我们这边可能会忙,有个小活动,你能来帮我不?”电话那边赫然是盛夏的声音,“另外就是现在要准备春节新款了,你陪我一起设计?” 安霁知道闺蜜这是把握一切时机给自己找机会呢,心里高兴的同时,暗叹这电话要是晚几分钟来就好了,自己现在‘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等挂断电话,恐怕又不敢说了。 “行,没问题。” “我现在在外面,等会去咱们微信上聊。”抓紧应付完闺蜜,安霁打算趁着自己情绪高涨的时候赶紧开口,没三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妈,我之前看外公外婆的柜子里都挂着丝绸的衣服,全都打理对的很仔细。不如我们买点布料,去裁缝那里给外公外婆做两套衣服吧?” 安霁此言一出,何晏清果不其然是陷入了沉默:“你是打算说买点杭罗给他们做衣服吧?” “不说你自己怎么想的,你自己想想你当初设计那衣服的时候手工缝了多久?”为了避免争吵,何晏清也是尽量避开容易引起二人争执的话题。 “到裁缝那里,你知道你外公外婆身长、袖长、裤长么?” “一件衣服做到十一以后都做不完,天冷了还能穿么?” 安霁不得不承认,除却外公外婆的喜好之外,自己的私心确实是存在的,以至于根本没思考过工期等等一系列问题便胡乱开了口。 “那就春节再送。”明明不想再因为这件事和母亲起争执,安霁说出话来好像依旧如同没有经过脑子一般。 何晏清也知道,说出这话来倒也不是自家女儿幼稚执着。老一辈人大多对丝绸衣裳有一种特殊的情感,送丝绸衣裳这件事,若不是安霁说出来,却是是个中肯而不掺杂个人情感的建议。 “行了,快过节了,我也不想和你吵,这件事以后再说。” 安霁外公外婆那一辈人,对于丝绸衣裳宝贝的紧,早些年何晏清也动过给二老专门做两件衣服的念头,只是苦于耗时耗工,一直没有做成,如今安霁提起来,倒也提醒了何晏清。 “哦。”安霁应得不情不愿,却也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母亲的。毕竟钱是后者花,自己也只能是提供参考意见…… “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以后有机会你就知道了。”自家女儿也不傻,这段时间肯定知道自己有所隐瞒,何晏清这话一语双关,也算是证实了安霁心里的猜测。 “哦。” “行了,先去超市转一圈,有什么合适的买回去,你爸和我那些朋友来家里咱们也得送回去。” 礼尚外来的习俗是好,只是现在谁家也不缺什么,有时候反倒成了一种累赘,安霁心中腹诽,脚上却没停下来,直跟着母亲往前走。 —————— 题外话:本身今天要去看杭罗,顺带着能拍的拍给诸位看,结果洪奶奶阳了,明天看情况我去不去(虽然我个人阳康,但是怕影响到人家,今天打车司机师傅都害怕……) 今天最后去了西泠印社(国家级、世界级非遗:金石篆刻,有些照片稍后发一张哈~) (本章完) 章节目录 明天更新+一些感想 今天打车到了非遗文献馆,但是整个运河博物馆没开门,所以去了附近的几个博物馆(据说明天也要关门)和因为疫情基本上已经没人的手工活态馆(一些当地非遗)。 有幸和工作人员聊了一下,有一些新的感悟和想法,想要融到这几本书里面,今天沉淀一下。 这段时间会通过彩蛋章分享一些非遗的图/视频,感兴趣的大大可以看一下~ 《一梭千载》明天更新+一些感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今天3K了,实在是太累,明天双更 早上吃完饭就去看漆器了,晚上回来吃完饭因为戴口罩已经困得不行,然后睡了一个多小时就开始码字……3k多,明天双更吧,实在抱歉。 《一梭千载》今天3k了,实在是太累,明天双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93章 共邀天日月同映 望星辰携手前行 “安霁,出门。”清晨起来,盛夏一个电话就将刚起身没多久的安霁叫下楼。 挂断电话的安霁抬眼从窗户望出去,果然看到了盛夏的身影,拿起一旁准备好的东西,起身就要出门。 “去找盛夏?”安霁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何晏清正忙着收拾家里被摆乱的一切,将东西归位的同时,把没用的东西全数收拾起来准备清理出去。 眼看着安霁已经走到门口穿鞋,拿起挂钩上的包就准备离开,何晏清拿手里的抹布擦了擦手,回过头来:“盛夏来接你了吧,你不叫人进来坐坐?” 安霁依旧低着头检查包里面有没有带齐需要的东西,头也没抬便回了话:“不用,她今天有事,我们得赶紧过去。” “那行,你们自己注意安全,东西别丢了,人也别被骗了。”收到回话的何晏清第一时间恢复到刚才的工作中去,擦拭起离着安霁不远的柜子来,“现在网上经常说有那种利用别人善意骗人、拐人的,你和盛夏都小心。” “妈,我不是十几岁小孩了,你就放心吧,我和盛夏都多大了,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安霁知道自家母亲是真的担心自己一生中出什么问题,只是很多时候过分担忧,以至于忽略了自己真实需求。 这下何晏清却是不满意了,将手中的抹布往桌子上一甩,看着安霁正色道:“知道你们不小了,大了就没有被骗的么?小心为上,两个姑娘家一道,难保要有坏人惦记。” “你这个态度就不行,不知道小心,你怎么就能确保不会出事?”何晏清最看不惯自家女儿这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如今社会治安再稳定也有坏人,怎么就不知道多注意? “妈,我知道,你放心吧,我和盛夏知道注意。”安霁一边说着,半个身子已经探出屋门去,“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微信上说。” “去吧去吧。”何晏清只觉得自家女儿是真的让人起急,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敷衍了事,“真是不让人省心。” 和盛夏一见面,安霁就被看出刚刚的遭遇,只可惜前者根本没有安慰的意思,反倒是直接笑出声来:“你就不能和何阿姨好好说话么?怎么你每次出门都要和何阿姨吵起来?” 听着盛夏所说,安霁脸上的无奈更甚:“我妈就是总过度担心,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但是很多时候真的有点过了……” 很显然,安霁说得不知是出门时候这些叮嘱,同样是自己做事时母亲过度的担忧——时代在更迭,很多过去的经验在现在已经未必适用,如果自己这一代人不能放手去闯一闯,难道就要一直停滞不前么? “好了好了,你也别想了,先全身心的陪着我做事,然后咱们闲下来的时候再想想办法。” 盛夏一边说着,已经将车从安霁家的小区里开出去,为了行车安全,二人一路上都未再言语,前者静静开着车,后者干脆刷起短视频来。 “这是个思考,只是……”看着视频里的设计,安霁不由得咋舌,这一看就是没有了解过背后文化,光凭自己专业来做的设计,只得其形未得其神。 “你又发什么给我了?”盛夏开着车光听自己手机一阵消息提示音响起,直到停下车来拿起手机才将话问出口,“怎么不直接@我,都下载了发过来,就显你流量多是吧?” “如果直接在人家评论区讨论,可能不太合适。”想想自己那些吐槽,安霁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如果发出来,会被喷成什么样子。 虽说嘴上没少了嫌弃,盛夏手和眼睛倒是没停下来,打开安霁发的视频看得直叹气:“现在这些年轻人做事太浮于表面了,这种设计太直白,穿起来不好看,对于愿意买来当礼服的人来说,应该有很多更适合自己的选择。” “尝试是好的,但是没有结合时代价值的创新和衍生,只会让人们看到文化古板的一面,最终结果可能得不偿失。”看完视频,盛夏也不由得感叹,“如果能多了解一些背后的文化,他这个创作或许能好上很多。” 见自家闺蜜与自己不谋而合,安霁对前者投过去一个‘你懂我’的眼神,却也没少了调侃:“年轻人?你才多大,视频里这位设计者比咱们还要大两岁。” 盛夏一囧,随即破罐子破摔:“别和我较真那一年两年的,你也看过那些老师傅们的创作,就算不是非常符合现代需求,但看上去是有艺术价值的,咱们这个年龄的人还是需要沉淀。” “文化又不是一蹴而就的,可是咱们好多人都太急于求成了,不去多了解些就敢随意动用想象力天马行空,最后结果就是喧宾夺主。” “行了,少看这些,到时候也给你带跑偏了,让你还没了解透彻就觉得自己又行了。”不得不说难怪盛夏很多时候能同安霁母亲何晏清谈得来,看来根本离不开二者这份健谈与不嫌累一般的叮嘱。 “好。”安霁知道自家闺蜜心意,只是笑笑,便开始跟着后者忙活起来。 临近中秋,杭州的天气可以说是喜人的,虽还未真正褪去那份火热,和着西湖的风,到底是给在晴阳下忙碌的人,带来几分宽慰。 “你不来一起热闹热闹?”正是借着要提前布置游园会需要的东西,盛夏这才叫安霁来帮忙,知道到时候何晏清要放假,怕安霁再因为之前的事和前者起矛盾,盛夏想要将人带出来散散心。 “而且你也许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灵感也说不定?” 一边聊着天,盛夏依旧在翻箱倒柜,也不知道是翻出来了什么,直接跳跃到其他话题上去::“哎,这个本身都绝版了,没想到还有一件,正好那天有人喜欢,我一会问问还要不要了,也真是缘分……” “这可得熨一熨收好了,最后一件了,要让厂家再给生产可太麻烦了。”将衣服叠好放到一边,也不知盛夏脑子是怎么转过来的,又切换到刚才的话题上,“这件宋制卖得挺好呢,就是之前一次活动上,我看见一旁盆景想出来的。” 安霁顺着盛夏的方向看过去,是套颜色冲撞很明显的宋制长褙子、抹胸和百迭裙,大红大绿不显得俗气,倒是在宋制本身的清雅上增了几分富贵。 放在宋朝,这种正红的颜色可不是寻常百姓可以穿的,虽说临安城的百姓常以极靠近的颜色代替,到底还是差了三分。 “如果是真丝的,卖的出去么?”果然同盛夏所说,安霁多看看,总能有新的思路出来,“感觉现在除了一些质量参差不齐的来料定制商家以外,基本上没有几家用真丝制作的店家。” 盛夏当即便明白了安霁的心思,既然是做生意,也不能为了‘复兴’和‘创新’就不顾及成本和市场,好几千一件又相对难伺候的汉服,就算是垂坠感、肤感都要好上不少,但是销量绝对上不去。 “是不好卖?”看似一句问话,但在前者沉思之时,安霁就已经明白答案。 现在虽然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把汉服当做礼服去穿,可往往都是出席毕业典礼,甚至只是参与各类文化游园会。 不出席大场合,肯花重金购买的人本身就少,更是会追着一些做了许多年的大品牌,即便盛夏将这件热销品的材质改成杭罗,最后也只能落得个销量低、成本高,别说盈利,能不赔本已经不错。 更何况,这样下去依旧只能是被困在接受汉服的这个圈子里,而这个圈子本身便面对重重困难…… “试一试。”有着父母做支持,盛夏从来是个敢冲敢闯的性格,什么都放手大胆的去尝试,就算是失败了自己敢于承担便是。 拿盛夏的话来说,自己父母一辈子顺风顺水,就算是有意料之外的变故,也让他们遇到了能让他们终身受益的人和事。 同时盛夏是能理解安霁母亲的,每每提起这些,前者总是要劝安霁: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父母为我们好是必然的,我们想去活出自己的人生,可父母却怕我们受到伤害,宁可我们不璀璨,也要让我们安安全全、健健康康。 正是因为盛夏这种性格,让盛夏每一次尝试几乎都能够以成功告终:“咱们试一试,如果成了,至少在汉服这边,更多人能了解到杭罗,咱们再去做别的设计,又或者比咱们更有能力的人,都能和咱们一起去扫平这些障碍。” 盛夏决定做得太快,甚至显得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一般,可安霁却是知道,前者做出的打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曾经因为轻率造成的失败,盛夏是有总结经验的。 “这件虽然卖得很好,但是有一些地方可能和杭罗不是很搭,设计图我给你,你自己看看怎么改。”盛夏倒也爽快,更是信任安霁,“等到修改好了,咱们再探讨一下成本的问题。” 话说到现在,安霁还有些懵懵的,有一个霸总闺蜜就是这样的么:“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别中途往后退。”知道安霁和自己的情况不一样,盛夏说这话完全是为了让前者安心,只要安霁能将图改好给自己,自己就一定会按答应的去生产出来,“到时候不给我稿子,我这个老板可要压榨你了。” 朋友的支持给安霁带来莫大鼓励,无论成功与否,自己的第一次尝试总算有个着落,看着盛夏坚定的目光,安霁也下定决心,以自己现在的了解试上一试:“好!” 如果这次可以成功,想来安霁也能在母亲何晏清那里有的商量:“那你可能要等上一段时间。” “我知道你是想精益求精,但是咱们现在的设计还不需要那么完善,你总得一步一步来。”盛夏明白安霁的意思,后者没有经历过失败,于是比自己更害怕失败,担忧自己现在的水平不够。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你要只等到你对杭罗了如指掌的时候再去做设计,就算不提那时候的你已经多大岁数,你要想想,没有一次次尝试做铺垫,到时候的设计还不是空中楼阁?” 盛夏和安霁是一路上一起走过来的,后者能够想到的,不用点出来,盛夏也能明白安霁的心思,这些话可谓是说到了安霁心坎里,打消了后者最后一丝犹豫。 “好,如果效果……” “效果不好就不好,是我自己决定要做的,你只是帮我做设计,做好了我们一起高兴,做不好就当我投资失败,你不用有太大压力。” 安霁知道,若非盛夏是自己闺蜜,随便换一个汉服店家,就算是再感兴趣,也不会这么轻易决定下来支持自己,虽然后者说不在乎,自己也依旧要付出十成十的努力,来回报这份信任。 “行了,你又开始多想。”看见安霁那副‘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的模样,盛夏便知道前者心思,“现在市场不比当年,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接受高价来买高质量的东西。” “这段时间我也在想做这方面的尝试,只是我的想法又回归到了毕业设计时候,我自己最初的想法上。”盛夏说这些一来是想要打消安霁的顾虑,二来也是剖白一番自己的心思。 “但是我发现,我对于那些料子的了解依旧是停留在料子上。”说着,盛夏举了举手机“就像是你给我看那个视频那样,浮于表面的理解,没有系统的去了解背后的文化。” 拿起一旁结合了汉元素的新时代设计,盛夏在安霁面前比了比:“这件果然适合你,我穿起来像是个被认回家的山匪……” 将衣服放到一旁的椅子上,眼看着已经越累越高,盛夏是真的什么好东西都想塞给自家闺蜜:“于是我也想到了杭罗这方面,再想想,你应该比我懂。” “所以这次本身也是想和你谈谈的,如今我们人民是国家的主人,千年前不能穿的制式已经是寻常百姓可以随便挑拣的白菜。” “现在大家对于布料舒适度的要求也在提高,如果能让这两颗文化明珠同冠而辉,自然是最好的。” 清风乱湖云,锦绣洒波涛。藏在云层里的太阳,将西湖映成一条巨鲤,穿梭其间,若星辰落潭,似风岚入江。 (本章完) 章节目录 明天更新,刚到家,得收拾东西 明天更新,刚到家,得收拾东西 《一梭千载》明天更新,刚到家,得收拾东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真的抱歉,手指头疼,写了一半了,明天多更些 往年滑雪就冻到手指头过(摘了手套调固定器沾到雪),就是指肚疼+木木的那种感觉,超级不舒服,这次出去去泰山忘记带手套又冻了一下,本身前几天还没事,昨天今天回来bj突然严重起来……热疼热疼还木那种,很离谱。 今天又出门一趟,手指头有点凉,回来更严重了。 已经写了一半多,明天双更到三更吧,早起醒了我就更新。真不知道这手指头怎么了。前一阵子为了写《青洛景和》看中医书,貌似这种冻伤要伏天隔姜艾灸之类的才能好彻底,算了,现在艾灸一下,看看明天能不能好吧,不行明天语音输入,太难受了。 《一梭千载》真的抱歉,手指头疼,写了一半了,明天多更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94章 仲秋节钱塘潮过 安霁日人间烟火 钱塘潮的奇景莫说是今人,便是古时候迁客骚人,从来少不得一至揽胜。 只可惜再雄奇的景色对于当地人来讲,都算不得什么。好比bj人少有去故宫、长城,西安人没几个有心情排长队去看秦始皇陵,钱塘潮对于安霁来讲,更多还是停留在旁人口中和电视里。 打开手机就能看到的新闻上是年年不变的报道,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每年不遵守规矩,将自己置身险境的人虽然依旧存在,却一直呈下降趋势。 “别看手机了,看路,小心一会摔了你。”大包小包的东西都那在安家宁手里,何晏清跟在自家女儿身边,看着后者一路上抱着手机看个没完,就气不打一处来。 本就没从新闻和短视频中寻到任何灵感,母亲又点到自己,安霁悻悻的将手机收了起来,双手插进帽衫的兜子里,闷头往前走。 看着安霁这副模样,何晏清微微蹙眉,开口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在话出口之前收住口,什么也没说。 “回来看老何他们了?” “哎呦,这是安霁那姑娘儿?长的可真快,这才多久没见,现在得大学毕业了吧?” 刚到小区门口,安霁一家三口就见到了熟人。想是因为年纪增长记忆已经不好,坐在椅子上看报纸的这位老伯伯已经记不清安霁如今多大,三人每每来此,都要被问上这么一遍。 “没有,现在博士都毕业了。”安霁有些无奈,何晏清却是从善如流的应着,“这不最近找了个工作,基本都稳定下来了。” “哦……”老伯伯顿了半晌,似是在反应‘博士’是什么概念,在脑海中搜寻许久,终于想了起来,“那可真不错,当年有个大学生都多难!” “哎呦,你们瞧瞧我这脑子,我是不是已经问过了?”老伯伯的糊涂看起来是间歇式的只这一会就又想起来自己这问题早就问过不只一遍。 小区是搬迁楼,老邻居都认识了几十年,可以说打何晏清小时候就经常和老伯伯说话:“您女儿他们今天回来?我们月饼正买的多了点,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这个口味,到时候给您送过去尝尝。” “不用,不用……” “他们都在国外呢,回不来,我自己就不那么将就,一个人有什么可过中秋的。” 老伯伯的话让人听着便觉得心疼,以至于何晏清还没说什么的时候,安霁就已经率先开口:“您和我们一起过节吧。” “您和外公也是老邻居,坐在一起也有的聊。” “不用了,你们一家人难得团圆,我一个外人就不给你们捣乱。”老伯伯一边说着,一个劲的摆手。 “我爸平时也没什么人聊天,您要是去了,他不知道要有多高兴。”见自家女儿主动过开口,看来是不会因为自己擅自邀请外人做客而不高兴,何晏清自然更为踏实的邀请起这老伯伯。 “是啊,外公外婆能聊得来的人也少,中秋节您一个人过也冷清,倒不如大家一起。” 母女二人极力邀请之下,老伯伯实在是知道盛情难却,说着便要回家去取些东西,再来寻安霁一家。 礼尚外来,何晏清知道老一辈人们的性格,是断然不愿意欠着别人的,若是自己一家请了这老伯伯做客,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叫后者带些酒菜来给席间添色,想必老伯伯定然是不可能同意的。 “好,那我们先上去等着您,您知道哪层吧?” “知道,知道!”老伯伯应着,玲起自己拿下楼的椅子,急急忙忙奔着家的方向走,看样子是打心里高兴,“不用管我,你们先上去就好。” 搬迁楼、安置楼的治理水平到底不如商品楼,电梯里的陈设已经有些老旧,一旁摆着的绿漆小木椅子,依稀唤起安霁小时候的记忆。 “到了,走吧,”电梯门打开,何晏清招呼着自家女儿和老公,“东西都检查好,别丢了,你们俩拿东西我就不放心。” 眼看着安家宁图省事将袋子放到地上,何晏清当即便瞪起眼:“又放地上,那里面还有件衣服,你当擦地的抹布呢?” 许是一家三口的声音太大,又或者是出现在楼下的时候就已经被安霁外公、外婆注意到,掐着时间算清上来的用时,何晏清的话尚且没说完,就听见了开门声。 “没事,没事,衣服也得洗,再说外面还有袋子。”说话的是安霁的外婆,推开门就看见自家女儿正数落着女婿,“又给我们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用不上都浪费了。” 伸手从三人手里接过大包小包的东西,安霁外婆迎着几人往屋里进:“来,我拿着把,拎了一路也挺沉的。” “爸,妈,一会楼下伯伯上咱们家来和咱们一起过中秋。” 听罢何晏清的话,何老夫妇二人愣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是怎样一回事,不住的点头:“好啊,那可是好事,正好也能更热闹。我叫你爸下楼再去买点菜。” “外婆,不用了,我在手机上就能买。”眼看着外婆推了推外公,就要下楼去买菜,做在一旁沙发上的安霁忙是将人拉住,“您和外公吃什么,也用不了多久就能送来。” “要不说现在就是方便,都不用出门,什么都到家了!” 自家外孙女说什么,当外婆的高兴的不得了,就连拿手机买个菜这种小事,尽管见识了不只一回两回,还是表现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全当安霁还是个小孩子一般哄着。 亲妈又在惯着女儿,何晏清觉得这样下去,安霁迟早被惯坏了,到时候做什么更不考虑后果,皱着眉看向安霁,示意后者自己心中有些数。 何晏清是应该知道自己的提醒只对女儿有用,对于自家母亲形同虚设的。眼神刚递给安霁,做外婆的便给撑起腰来:“外婆也没什么爱吃不爱吃的的东西,只要你爱吃就行,想吃什么,外婆都能给你做。” “妈……” “行了,行了,这些年安霁一直在外省上学,这毕业也就一年多点,你总是讲那些有的没的。”一边批评着自家女儿,做外婆的还不忘了和外孙女挑挑眉,“不搭理你妈,这傻hi外婆家,她干什么也得听我的!” 安霁总觉得外婆和个老小孩似的。而老小孩却在处处事事都护着自己、想着自己。以至于何晏清对母亲无奈之时,前者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将外婆拉到身边坐下。 “这段时间怎么样,听你妈说找了个工作?”何晏清已经将女儿的活计接过去,开始买起蔬果来,外婆无事,拉过安霁的手轻轻拍着。 如今安霁个子大了,外婆只可惜已然过了能将安霁揽在怀里的时候:“怎么样,是设计类的,还是?” “嗯……”适应不代表喜欢,做得好不代表愿意做,提到自己不愿意提起来的事,安霁眸中的光都暗下去几分,“就还好,工资什么的也算可以。” 安霁不想将自己的情绪带给外婆,说完了前面的话,赶紧又补了这么一句:“平时做起来也算是省事,不是什么设计类的,就是打打文案,和我大学的专业倒是对口。” “那倒还不错。”果然,外婆放心的点了点头,端起一旁晾得正合适的茶水递给安霁,“喏,喝些,这嘴上都起皮了,平时还是累吧,注意多休息。” 接过外婆手里的水喝了一口,安霁在母亲目光的注视下就要自己站起身来将杯子放回茶几,没想到半路被外婆截胡。 “不对,我记得那段时间你说想要做什么来的……哎,我这脑子现在不好使了。”将茶杯放回茶几,外婆忽然想起了之前和安霁的谈话,回过头来看着自家外孙女,“怎么突然就开始上班去了?” “是你妈给你找的吧?” “要我说这上班其实不用太着急,趁着年轻看看大好河山,不然像我们似的,老了,走不动了,想做什么都不行了……” 当外婆的显然比何晏清这个做母亲的更开明,又或许是因为隔代亲的溺爱,前者总觉得安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最好的,无论如何自己手里都有钱,足够外孙女生活,根本就不去思考所谓的‘现实’。 “妈,该吃饭了,别和她聊了,看她那心不在焉的。”再说下去,何晏清也不知道自家母亲又会为了给安霁撑腰说出什么自己深思熟虑后不愿女儿去做的事。 正说着,何晏清刚买的菜已经到了门口,被安家宁接下,拿进屋里,前者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女儿和自家母亲分开:“等会楼下那位伯伯就来了,你别只在这里坐着,陪我到厨房洗菜做饭。” “妈,您和爸看会电视,我去做饭就好了。”何晏清说着,还没忘了同时给女儿使个眼色,后者当即便站起身来,去寻已经走进厨房的安家宁。 外孙女到底是何晏清来教育,做外婆的就算是有心掺和,也不能越权跨过做母亲的去,叹了口气,还是退后一步:“行,那吃完饭我们再聊。” 刚进到厨房里,何晏清就已经小声的叨叨开了:“你这切的叫什么,滚刀块,你这么直着切做出来谁吃?” “行了,你蒸米饭去吧,这菜我来炒……还有外人呢,拿出去让人家怎么看?” “刷刷……” “滋啦!” “咳咳咳……咳咳!” 厨房里交织在一起的声音已经足够让何晏清以不需要顾及被父母听到的音量与父女二人交流,对着面前升起的烟气咳嗽两声,何晏清当下便开了口。 “你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别纵使给他们找事,有什么咱们回去说。” “他们什么都惯着你,但是你也得想想,等到我们老了你怎么办……咳咳咳,咳咳!”何咳嗽了好一阵子,直到何晏清咳的眼泪都出来,这才继续说到:“你不信他们对我的担心和你是一样的。” “如果我不是有这么个稳定的工作,他们念我不可能吧比我念你的少。” “放水么?”眼看着气氛有些凝滞,安家宁又适时来打岔了。 “啧!” “放多少?一碗够么?” 知道自家老公的用意是为自己和女儿好,何晏清是气也不得,高兴也高兴不起来,干脆转过头去继续炒菜:“你自己看着放!” “哎,老张你来了,快坐快坐,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安霁外公张罗着,请人进屋坐下:“刚晏清还说呢,要你过来一块过节,可是热闹。” “嗯,打扰你们一家过中秋了。”尽管都是老邻居了,这些年自己一个人过的老张日日沉浸在孤独中,如今带着礼来到别人家,显然有些拘束,“哎,那些我也吃不完、喝不完的,就想着拿给你们好了。” “我这衣服坐外面的,你家沙发干净,我垫上些什么,你们也好清理。”张伯伯是个很讲究的人,来旁人家做客很是礼貌。 “哎,不用不用,家里不讲这些,快坐快坐。”何晏清闻声端着菜从厨房中走了出来,也跟着父母一道张罗着。 “是啊,是啊,家里也不讲这些……” 不得不说,何晏清是真的有底气训安霁父女二人做菜根本不是人吃的。 眼看着把打下手都做不好,干捣乱的父女二人赶出厨房没一会的功夫,何晏清就做了一桌子菜出来,从平时吃的家常菜,到招待客人的龙井虾仁、适合老年人吃的东坡肉,那是样样不缺。 吃饱喝足,三位老人凑到一起自然是少不得聊聊当年的事,何晏清一家三口都是晚辈,就算是大家没有什么顾忌,却也很难和老一辈们有什么共同的旧时记忆。 “哎,当年我家姑娘儿结婚的时候,我说去给她买匹杭罗当嫁妆,人家都看不上喽。”不不知怎么的,张伯伯突然提起了杭罗,一下子就让原本耷拉着脑袋的安霁竖起一双耳朵来。 “可不是……现在这些老东西,和我们似的,都跟不上时代了。”安霁外婆也不免唏嘘,“只是可惜那些好手艺,不知道以后的孩子们还看不看的见了。” “真是。”张伯伯急的直拍腿,“当时我和她说之后,还是打算买了给她,毕竟是咱们老一辈人的祝福么……可惜找不到喽!” (本章完) 章节目录 调下睡眠 ,新年按我计划生活,明天更新 明天我按照计划学习、更新,不然这样子下去总是熬夜,真不行…… 《一梭千载》调下睡眠 ,新年按我计划生活,明天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95章 缘起三代提旧事 仲秋朝夕赋新词 “你早说啊。”张伯伯的话刚说完,安霁外公何振华当即便猛地一拍手,带着几分傲气开了口,“你若是早说,我倒是知道哪里能买到。” “是么,那可是好!”女儿女婿都在国外,不能在身边尽孝,却也没少给张伯伯寄钱,再加上后者的退休金,家里要比何振华一家富裕得多,“我家姑娘儿不喜欢,我自己总能买几米去裁缝那做件衣服。” “说起来也是没办法,当时找不到地方买,那些老字号卖得都老气得很,哪里适合要结婚的女孩子穿……” 提起这事来,张伯伯心中的唏嘘不只是没能按习俗给女儿买上一匹布当嫁妆,同样也是因为女儿嫁作人妇,又同自己远隔万里而胸中郁郁。 若是再细究,或许也离不开将自己的老去同杭罗的衰落相类比,以至于最后只剩下对自己、对这些老东西已经被时代抛在身后的悲戚与无奈。 “那好说,你和我聊起来算是问对人了!”何振华满脸笑意的看向自家外孙女,“我外孙女这不是博士么?之前设计服装就找到一家杭罗的厂子,还去学织造呢。” 张伯伯闻言应和:“那可真不错。” “现在孩子们能喜欢这些老东西的可不多了,你这外孙女可真好。”长辈们聊天,大多数时候都少不得夸奖旁人的孩子,“不像我家那姑娘儿,哎……都觉得什么国际大牌,之前还给我寄回家所谓大牌奢侈品。” “我一看那衣服,化纤的,穿到身上浑身不舒服,活动不方便不说,天热一点,那汗出的!” “再说说那所谓名牌的包、表,连个皮子都不是,是什么……人造革!” 老一辈人们对于所谓的国际奢侈品还是不能接受——除了牌子和一些不符合国人审美的设计,要料子不是料子,要用起来还不如超市的塑料袋子! 因而即便家中条件比何振华一家要强上不少,不缺这份买东西的钱,可以不去考虑所谓的性价比,张伯伯还是看不上自家女儿给自己从国外万里迢迢寄送回来的东西。 “要我说,还是你会教育孩子,这才让你家晏清教出这么个好姑娘来!”何晏清也没想到,许多年没有过多的交集,的那样,小时候缺少的东西,一辈子也补不回来。母亲小时候生活拮据,因而就算到了现在,也总将现实摆在最前面,不愿意家里任何人再遭遇到她小时候的一切。 那个时候的何晏清尚小,当然就将一切的源头放在了杭罗上。天真的以为没有杭罗,父亲可能就会去做别的工作,母亲就不需要夙兴夜寐的养活一家人…… 安霁在这一刻彻底明白母亲为什么要隐瞒,也彻底明白了母亲再三阻拦背后的心酸与无奈。 只是时代在改变,时势造英雄,如今新时代的中国早就不是那个亿万人民温饱都成问题的时候。当下时代人民的需求在改变,杭罗的价值也早已不是简简单单的生计问题同穿衣时尚。 当着外人面,安霁知道自己现在便是有万般言语也不是开口的时候,只等到星月被窗帘所阻,屋中的灯也该要休息之时,张伯伯终于推辞掉众人的挽留,带着比来时还多的水果回到了自家去。 将人送到门口,何晏清还要再送,却被张伯伯制止,无奈之下,前者也没少了言语。 “以后伯伯要常来做客,我平时也没什么时间陪着我父母,你们年龄相仿,能聊的也多,相互之间也有个伴,一起出门溜溜弯也是好的。” “好好好,难得聊得好,只要振华你们不嫌弃,我肯定经常来叨扰。” 张伯伯女儿在国外,老伴也早已去世,如今孤家寡人的生活着,也亏得是在这片生活了几十年的土地上,不然不知每日的生活要憋屈成什么样子。 虽说是老邻居,其实张伯伯和何家相互之间的了解也不深,当年工作情况和生活条件也不一样,到如今平时见面不过是打个招呼,还是头一次坐在一起,聊起当年的记忆。 “我一个人在家里,说句不好听的,哪天要是死了,都没人知道……等到我女儿打电话来,只怕早都发烂发臭喽!” 虽说张伯伯一家自始至终生活的都远比何振华一家要好,可无论是家人间陪伴还是这份对于老人的关怀,都远远比不上后者……很多时候,钱并非是万能的,经济之重,难承思想之重。 送走了张伯伯,何晏清心里也有所触动。钱和成就是很现实,但好像永远不是现实的所有。就像很多家庭,穷的时候兄弟姐妹一家亲,等到富起来,分家产要闹到老人都死了还不能罢休。 可是,就算没有钱和成就,也总要稳定罢……不能像自己小的时候那样,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下一刻就要裹着被子睡在大街上。 “那爸,我们也……”何晏清自己心里愈发矛盾起来,自己不支持女儿的梦想,到底是对还是不对?自己的经验与自己经历的时代与当下又有几分可复制? 于是何晏清想要逃避,就像面对和安霁之间问题那样,前者心中的经验便是‘时间会解决一切’。 可是时间真的会解决一切么?不会。不然便不会有抱憾终生,更不会有所谓的意难平,不会有一辈子忘不了的人,一辈子后悔没有做到的事…… 说话间,何晏清已经用目光和母亲打过招呼,后者深知女儿的性格。平日里的雷厉风行,家庭里的顶梁柱,到底也是会哭会笑的人,自然会有迷茫,会有无可奈何。 安家宁自然也收到了信号,但是作为自家女儿的支持者,安家宁也想试试看,这次由外人开始的巧合,会不会是一个给自家老婆和女儿深思熟虑的契机,会不会是一个梦想继续前行的机会。 “先别着急走,坐,你们几个都坐,我有些话想要和你们说。”何振华是有过一段失意的过去,可如今女儿已经表现的如此明显,就算是何振华有意装傻,也不会不明白其中缘由。 等到一家三口都坐回沙发上,当外婆的叹了口气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女儿执着在过去,追求稳定没有错,可因噎废食自然不可取。 “晏清,你觉得我当年下岗很丢人么?”自打张伯伯离开,屋里便没有了刚才的热闹,这时候何振华的话,更是将周遭的气氛拉入了寂静的夜色。 “我自然没有,爸您怎么会这么想?” 当然不会,何晏清从来没有因为父亲下岗没有工作、家中拮据而怪过父亲。更是因为家庭的和谐被不少同学羡慕。 虽然少不了被人瞧不起、被人嘲笑。但是那个时候的何晏清只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母亲会攒一个月的钱给自己买一块糖、一根雪糕…… 何振华并没有回应何晏清的话,转而继续问了下一个问题:“如果让你回到当初支持小安的那段时间,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么?” 安霁听着外公的话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外公口中的小安是自己父亲。倒是何晏清,一双眼睛望向父亲,已经将肯定的答复递给了后者。 会! 何晏清知道,就算是现在的自己带着记忆回到过去,自己依旧会支持自家老公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小时候何晏清也有过作家梦,可长大之后,现实摆在面前,稳定的生活就是何晏清唯一的梦想。 当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站在你的面前,眼中的自信仿佛在告诉你,就算是撞破头也不会一蹶不振,就算是有朝一日踏进棺材,却也此生无悔…… 就算是陨落的星星,也总比土地上一块不起眼的石头要人珍视。哪怕是昙花一现,前者也曾与光和热同在,而后者……不过是被挤压再挤压之后被迫紧紧裹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你和安霁到底瞒着我什么,你又瞒着她什么,爸希望爸刚刚问你的问题能给你答案。” “好了,今晚就让安霁留在我这吧,我和她外婆也好久没看见她,想的很。”何振华给自家女儿留出了足够的思考时间。“你们先去忙你们的,家里不能没人,明天你们再来接她。” 何晏清明白父亲这话的用心良苦,也不再较劲。是啊,自己既然不会怨父亲当年的失意与无奈,安霁又有男友的支持,小宁那孩子自己也信得过,又何须忧心他们的未来? “晏清,我希望你到时候能够想清楚,这个答案你不用给我,给安霁,也给你自己。” 何振华知道自家女儿不可能在这短短几分钟想明白纠结了大半辈子的事,干脆将人轰回家,让后者能够自己一个人静下来思考,也多听听安家宁的劝。 何晏清并没有应声,只是转过头来叮嘱安霁在外公、外婆家不要添麻烦,自己明天一早就来接后者回家,继而便只剩下叫自家老公收拾好东西,和自己一道告别父母回自家去。 窗外的星月不愿作陪,来往的人各有其明确来处与前方。何晏清的思绪却是穿梭在这几十年间的点点滴滴,妄想寻到一个归途。 —————— 题外话1:最近出来玩,尽量保证更新,如果太累可能更新比较慢,欢迎进群来催(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就是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今天写一半明天更新哈 在滑雪,好久没运动了,这两天运动量挺大,胳膊肌肉有点疼……明天更新 《一梭千载》今天写一半明天更新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真对不起,今天有个朋友来找,所以……现在我还在陪着玩 真对不起,今天有个朋友来找,所以……现在我还在陪着玩。 我自己的情况下是8点就往回走,但是陪朋友就得看对方,于是估计得十点才往回走,到酒店收拾完就剩睡觉了,真的真的抱歉。 《一梭千载》真对不起,今天有个朋友来找,所以……现在我还在陪着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96章 子孙欲把山河振 巧儿代代有新人 在这等佳节,星辉终究是抵不过月光。半开的窗帘将月白色的光华放进屋内,后者本想照在不眠人的身上,却发现自己根本带不去半丝暖意,终究还是输给了那一盏淡黄的灯…… 屋中未被点亮的黑暗忽然被灯光冲散,坐在床上的人不免一愣,纠结于关灯和拿起手机装鸵鸟之间。 平日里做老人的哪里舍得晚上快要睡觉的时候还开着灯浪费电,无非是有小孩子怕黑的时候,才会让灯彻夜常亮:“安霁,外公给你讲故事吧。” 只可惜,如今那怕黑的小孩也已经长大,知道黑暗里没有什么能吃人的可怕怪物。却学会在这样的夜里和已经回到家的何晏清一样因为心事辗转难眠。 做外公的只当安霁还是小孩子,但明白的知道安霁如今有心事,自然更是能想得到后者如今是在念着些什么。 “嗯……”安霁很想说算了,倒也不是因为不愿意听外公那些质朴却饱含哲理的故事,只是安霁不知道如何面对明天来接自己的母亲何晏清。 外公当着整个一家人,把母亲不愿意说出来的话摆到了台面上讲,说实话,安霁不知道后者会怎样想。 “外公看你睡不着,就想着像你小时候那样给你讲讲故事。” 何振华毕竟是做外公的人,对自家女儿和外孙女不可不谓了解。 以至于即便如今安霁接触到的事物远不同于何振华那个年代,后者依旧能够对安霁的心思了如指掌。 “要是你不想听就算了,外公也不招你烦。” 何振华一如既往的像个老顽童,安霁知道外公肯定是想要借故事和自己说明什么,自己要是不愿意听,肯定要让外公失落很久,便只是笑着,不住的点头:“想听。” 果然,做外公的当即便笑着拉了把椅子,坐在安霁床侧,清清嗓子,准备开讲。 “外公,这次不拿书么?”安霁口中的书,说是一本书,实际上不过是何振华拿来记录事情的小册子。 安霁不知道外公之前拿那个册子是来记录什么的,只知道自打自己长到能听懂故事的时候,那上面记的,都是外公给自己讲的故事。 何振华摇摇头,一脸神秘:“这个故也是外公我听说的故事,如果说起来,更像是花木兰那种民俗故事,历史上未必可查,但是和外公曾经的工作有关系,所以外公记得很清楚。” “之前你还小,给你讲的都是些里的故事,后来你长大了,便不和我与你外婆一道生活了,这个故事外公就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你讲。” 从床上靠起身来,安霁的眸子和外公视线齐平,同小时候猜到外公要讲什么那样带着几分骄傲:“是有关杭罗的?” “嗯。”何振华肯定了外孙女的想法,伸手从一旁的床头柜里拿出一块糖,和当年一样塞到安霁手里,“是有关杭罗的。” “不同于那些很久很久以前,这个故事其实算起来不过百年。” 听到这句开场白,安霁就知道,来自外公的故事就要开始,打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等着自家外公将故事娓娓道来。 “那时候,有个织罗技艺十里八乡闻名的女伢儿嫁给一个山东那边种地的老实人,虽然那女伢儿离开了自己的故乡,所幸那老实人一家对那女伢儿都同自家人一般,一家便这样生活美满幸福。” “虽说不是儿女双全,但这一家人也没有多求什么,只宝贝着那女伢儿,在一连生下一对姑娘儿之后,便不再求个男儿,想着叫两个姑娘儿同母亲去学织罗。” “正赶上那时候商人们都兴办实业,想要为这片土地带来新的商机。”如今的安霁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何振华自然是挑着故事的重点来给前者讲,生怕叫人觉得腻烦。 讲着讲着,何振华想起自家外孙女可是学历史的,佯装做比,笑道:“故事里这段时间你应该比我熟,只是这无从考证的故事,你自然不如我知道的清楚。” “嗯,民国早期,民族资产阶级兴办实业,民间自发抵制洋货冲击,后期受到帝国主义、封建社会等多方面影响,没能发展起来,却也在开国后,为新中国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老人家都喜欢聊历史、听军事,除却担心家里面、为了晚辈的成就自豪,有时间便要关心到国事上面来,安霁知道外公也是这样,提到自己擅长的地方,自然同外公多讲几句。 果然,何振华听罢笑意更浓——比他们这一代人早上十来年出生的,小时候也曾亲眼见证过那段坎坷而壮丽的岁月,而他们这一代人,更是听着‘当年的故事’长大的人。 就像名字里那样,何振华,‘何以振华’?一代代人同他们一样,一直在振兴中华的道路上求索…… “说得好,嗯,你们那个词叫什么……对,点赞!” 何振华年纪已经不小了,或许接触到的信息会滞后,或许都不理解词语背后的用意,却依旧时刻想着去了解晚辈们的生活,了解如今的中国。 哪怕是点点滴滴的生活也不肯放过。 “为了家人的幸福,同样是为了这片土地免遭战火与硝烟,做丈夫的那老实人前往了西方的战场,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 “那几个女伢儿早就长得亭亭玉立,看着母亲因为收不到父亲的消息日渐消瘦,便做决定带着母亲回到故乡去。” “你要知道,在那个时候想要上学可不如现在这么方便。”何振华说着,也不由得叹气,“那个时候私塾也好、小学也罢,若是没有钱的人家,可是根本上不起的。” 何振华好歹也是个中专的文凭,对于国家那些政策比不得张伯伯的理解能力,但也能讲的清楚:“如今义务教育也好,还是上大学之后的奖励、补助也好,不知道挽救了多少因为没有钱就要放弃学业的孩子……” 只可惜,在这样好的生活之下,还有许多人不知道珍惜。何振华并没有将这后半句说出来,在心里默默的惋惜。 许多事对于现今的我们都是再习以为常不过的事,可是落到老一辈人眼里,就是曾经自己身边人,又或者根本就是自己,为之追求半生,最终也不得解的遗憾。 旧时光遍布荆棘,是老一辈人们摸黑前行,却也能搭建起如今盛世的基石;新时代光芒万丈,是属于老一辈人努力的功勋,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前行? “那个时候,重男轻女的思想还很顽固,两个姑娘儿若不是生活在那样一个家庭,若不是做母亲的靠自己手艺能挣来足够供两个姑娘儿去上学的钱,是根本不可能读到书的。” 后面的故事何振华越讲越细,看来这个故事应该是属于这两个小辈姑娘的…… 安霁只继续听着,听着……好像自己也走进那个曾经战火纷飞,曾经思想碰撞不断的时代,同雨巷里那位诗人一样,带着自己的迷茫,撑着那柄油纸伞,走在老杭州的街头巷尾。 “阿姊,爹爹是回不来了,对么?”小妹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或许是因为时代的缘故,小妹最先懂得的,便是生死别离。 众人皆知何家有位阿姊,带着母亲从山东回到故乡来,远离了那处被压抑着的土地。而这位姑娘儿,正是这何家阿姊同父同母的妹妹。 “嗯。”何家阿姊并没有否认,只是放下手中的报纸,垂着眸子,没有去看自家小妹。 父亲在三年前到了西方战场上去,如今战争胜利,父亲却根本没有消息——至于他们想要用性命换回来的那片土地,不过是从一个掠夺者手里,换到了另一个掠夺者手里。 今日雨纷乱如麻,何家阿姊抬眸,看不清前路何在…… 回过头来看看,此时的小妹尚且是七八岁,而何家阿姊自己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家国危亡之际,即便是心中已经对这一切有了认识,又能做出多少呢? “娘其实早就意识到了,只不过不愿意相信。”小妹可能还没有到能听懂的年纪,但何家阿姊照样念叨着,“也不知这样对她是好,还是不好。” 在这个年代,并不是谁家都能读的起大学的,至少靠着手工生活的何家不行,何家阿姊能靠着和母亲一道织罗挣够自己与小妹上小学、高小的银元就已经是件天大的喜事,更不要提大学那等想都不敢想的高度。 因而,即便何家阿姊再怎么聪明伶俐,能接触到的知识依旧少之又少,只能靠着报纸上那些新闻,来了解更多。 “嗯?”听着阿姊的话,小妹眸中满是疑惑,“所以,阿姊是要瞒着娘么?” “你们要瞒着我什么?”好巧不巧,小妹这话被母亲听了个正好,一道声音便这样从屋中传了出来,“如今便瞒着娘,等长大了,岂不是娘什么都不知道了?” “没有!”姊妹俩人倒是异口同声。 “不过是娘的生辰要到了,阿姊要给娘买香粉。”平日里不愿意讲瞎话的小妹也不消阿姊说什么,自然而然的找了个不那么蹩脚的理由,将刚刚的话遮掩过去。 “你们俩个!” “叫你阿姊留好那钱,你将来上高小还要钱,娘老了,哪里需要什么香粉?” 得到回应后,屋里的声音很快便息了,只剩下屋外何家阿姊以手遮了口,轻咳两声。 “阿姊莫笑!” “小妹为了帮阿姊隐瞒,都骗了人,先生说这样可不好……” 笑归笑,闹归闹,父亲的死、那片亲人以性命守护未果的土地,只萦绕在何家阿姊心头,良久不能散去。 “阿姊?” “阿姊在想什么?” “阿姊……娘每天织罗好累,以后我也要学,这样娘就能省心些……”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以至于让一个生命的逝去看起来不过是正常。 何家那个一天能织出三尺布的女伢儿走了,只留下刚刚十七八岁的何家阿姊和就要上高小对的小妹相依为命。 在收到同乡人带来的遗物之后,那个强撑着织罗,只为了养活两个姑娘儿的母亲一病不起,只来得及将自家大女儿交给自己信得过织罗女工做徒弟…… 其实做母亲的在自家两个姑娘儿谈起这件事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一切。直到最后一切摆在面前,再也不能骗过自己,而女儿也足以独当一面的时候,才敢倒下。 “娘!”小妹哭的不能自已。 扶灵出殡,何家没有男儿,于是便免不了一些心里肮脏的人来看笑话,想看看有什么便宜可以占。 也有看客一边唏嘘,一边当做乏味生活的调剂,只当是平白看了一场戏文,也不消花银元,若是运气好,还能蹭些吃喝之类…… 更少不得唏嘘不已的人群,见识过做母亲的辛勤,听说过这来龙去脉,又见两个姑娘儿不大,无人有婚约,为二人往后的日子忧心。 “娘,娘你为什么不要我和阿姊了?” 父亲走了,母亲也走了,何家阿姊知道如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至于母亲给找的那位师父,自己到底不知其人品,不敢轻易将自己和小妹的未来搭上去。 “起来。”何家阿姊的声音很冷,若是不知道的人,还当是家中尚有家产要分,以至于平日里装得温柔小意的这何家阿姊直接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娘……娘你为什么不将我一起带走?” 何家阿姊知道,自家小妹或许是听了什么闲话,或是这两日受了什么委屈,以至于说出这等丧气的话,自己当着众人面不能解决,只能将流程走完,将人带回家再说。 “起来,跟着我走。”又同自家小妹说了一遍,何家阿姊不想在这个时候让旁人看笑话。 “你走,娘……嗝……” 若不是哭嗝挡住了话头,有那么一刹那,小妹就要说出让人寒心的话,所幸话为出口,做阿姊的也不至于伤上加伤。 “起来。” “我……”听出阿姊声音的变化,小妹有些慌了,想要站起身来,却早就哭的没有力气,颤抖着瘫在路上。 何家阿姊看出情况,一把拉起瘫软在地的小妹,将人护在怀里哄着——周遭不好听的声音一点也不少,小妹还小,难保不会因为一时冲动出什么问题。 1直罗属于杭罗,在民国早期突然消失,现在非遗传承保护单位的努力下,距离时隔百余年后直罗再次与众人见面的日子已经不远。 ------ 题外话:历史上直罗消失的原因暂且还没有定论,此处的故事是由此引起我个人的联想,因而不属于真实历史改编,和安六姐儿的故事一样,都是在真实的历史和社会环境背景下,架空人物和故事,出于对真实历史的尊重,对于具体地名、时间和历史事件在一定程度上模糊化。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097章 巧儿手巧生巧女 秋风送秋吟秋雨 “这何家的女伢儿要是能……” 何家阿姊不去听后面的话也知道那人接下来说了什么腌臜不已的话,只将自己怀里的小妹揽得更紧几分,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手盖住后者耳朵。 “这何家阿姊的性儿真是烈,想来也是别一番风味。” 在这个时代,一位母亲带着两个姑娘家本就不容易,自然容易被心怀不轨的人惦记。以至于何家阿姊的美貌甚至比其母织罗的手艺还要远传几分。 这周遭看热闹的人里,当然少不得想要趁人之危的畜牲,明知何家阿姊要为了自家小妹的生活奔走,只想借此机会一的旧事也在何家阿姊心中成为了一个疙瘩,即便那件旧事也可以称得上是一段佳话。 只等到许多年后,师父已然将自己的机坊交给何家阿姊,后者才从旁人口中得知了当年的一切。 其实师父是刻意输给母亲的。师父的织罗技艺远比母亲精湛,所为的心性不佳,也不过是自己刻意而为之。 只因为哪个时候母亲家中的条件并不好,家人更是为了给家中儿子准备读书钱,便匆匆的想要将母亲嫁给旁人家做妾室。 且不说那个时候的母亲已经有了心上人,任是哪家姑娘儿也明白,便是因为姿色被大户人家纳做小妾,也少不得受人欺压,更何况是这般被当做物品贱卖? 如果何家姊妹的母亲不是巧儿,不能被大机坊主收做徒弟,其遭遇可想而知…… 若是能以死相逼,其实家中也不是拿不出给其弟读书钱的。可偏偏又是个性子柔的女伢儿,在评选的日子里,亦是受影响,更比平时差了不少。 这才使得如今做师父的一再放水不成,最后只得装作没有那耐心,将最后两寸织得松散杂乱,堪堪将希望让了出去。 所幸一切的结果都是好的,放水让人的继承了机坊,得了巧儿的也算是一生顺遂。至于那卖女只求供儿子读书的,最后因为科举考试的取消,成了那后世文章中孔乙己一般的可悲人物。 后话暂且无需多提,毕竟那时候的何家阿姊要担负的早就不是如今区区一家两口人的一切。 “醒了么?我与你们姊妹煮了些粥,若是起了便喝些。” 或许是昨日实在太累,无论是心里受的,又或者是身上承的,等到何家阿姊再醒来,早已天明,若不是师父端粥来唤,虽不至于睡到日上三竿,只怕也迟迟醒不来。 等何家阿姊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昨日在思考中不知不觉入眠,如今尚靠着床侧,身上睡得有些酸痛,可如今前者却已经顾不得这么多,忙穿戴整齐。 开门便看见师父站在门口,何家阿姊心中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若是单纯因为母亲的面子,师父没有必要这么事事俱到的照顾自己和小妹。 何家阿姊心下明白,自己没有真正认下师父,可师父确实是将自己当做自家孩子来看的。 可何家阿姊依旧是不敢赌,若只有自己一人,前者当然不会继续这样不温不火的回应着来自师父的爱护之心,可有小妹在,何家阿姊便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做师父的并没有因为徒儿的态度便同样轻慢起来。前者能够理解何家阿姊的顾虑,只想着时间能够验证一切。 自己做到了,哪怕后者依旧同自己保持距离,左右自己没有儿女,往后的日子里能叫两个姑娘儿有所依靠,便是值得的。 “你母亲没有教过么?” 直罗的工艺比之横罗还是要困难不少的,再加之自宋代以来横罗的需求越来越大,寻常机工多以横罗来养家糊口。 何家阿姊的母亲自然也不例外,即便是回到了故乡,自己养活两个姑娘,也实属是一件难事。 正因为如此,何家阿姊这些年来除却上学,能接触到的也多是横罗,师父口中的织罗,前者并不是不懂,可若是真动起手来,确实不算容易。 见自家徒弟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做师父的也没有说什么别的,自顾自的给前者开脱起来:“无妨。” “你接触的少到也无妨,也亏你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不然我这做师父的当真是无用了。” 其实何家阿姊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做师父的为了照顾前者的情绪,言语之间多有几分卑微。 虽知自家徒儿甚是坚强,做师父的也明白其身上的担子,说任何话之前总要斟酌一番,生怕哪句便是向人心口戳刀子,又因为徒儿的隐忍半分不自知。 “师父,不必的。” “不会就是不会,师父大可不必顾及……” “好了,莫说这些。”做师父的打断了徒弟的话,转而几乎手把手的教了起来,“前些日子我看见你那字,是我没本事。” “若是我能将师父这机坊做大,便该有足够的钱供你去试一试,哪怕只去三两家大学,也总能有个机会。” 见识过何家阿姊母亲当年的遭遇,也知道如今社会的变迁,做师父的倒是希望两个姑娘儿都能多学些知识,去了解那些先进的玩意儿,将来总比只做个织工强得多。 “如今好歹我们这些女子也能多读书了,不似那时候……” 话是如此说,可即便是做师父的这种有个机坊的人家尚且供不起一位大学生,更何况其他人家?即便是那被北洋政府强制去上的初小,也是要好几银元——对于本就没有钱的家庭,当真是雪上加霜。 师父的这些话,何家阿姊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应。只默默的在一旁站着,听着师父自顾自念叨。 “我总说这些无用的话,来,这里你注意些……” 杭州的秋风当真是不凛冽,若是比起南宋那段时间,更可谓是和煦非常,只是中秋时,未见人团圆,空有秋风送雨,平添寂寥。 没有同安霁一般的阖家团圆,眸中却见得更胜几分的矛盾与迷茫。家中事小,国邦事大,何家阿姊生活的这个年代,国将不国,家中那些零碎当真算不得什么。 “阿姊,你说母亲会回来看我们么?” “还有父亲……他们是不是在那边团圆?” 生死的概念在这个时候的小妹心中更像是千里之外的离别。记忆里对于父亲没有什么概念,母亲走的突然,在这等佳节提起伤心事,也只觉得平常。 “会的。” 其实何家阿姊也不知道会不会……那个时候父亲还会将自己举得高高的,会给在夏天自己绑个秋千,在春天拿积蓄买个纸鸢。 后来,为了家,也为了国,同样为了那个叫做‘和平’的词,一去不再返,空留下自己和母亲。 按理说,父亲也算是老人们口中的‘善人’罢?可‘善人’为什么不长命?‘善人’甚至没有入过梦,只带走了母亲和一切美好。 “阿姊?” “嗯?” “唤了阿姊好几声,阿姊怎么也不应?阿姊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在想什么时候不会因为战争离别,在想什么时候能够想读书就读书,大学能不需要所为的介绍信,不需要寻常人家根本掏不起的银元…… 章节目录 出门骑电动行李箱摔了,去打破伤风针,明天更新 出门骑电动行李箱摔了,去打破伤风针,明天更新 《一梭千载》出门骑电动行李箱摔了,去打破伤风针,明天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98章 初逢便见手艺拙 青年有心欲报国 以做师父的性格,断然是不会催着何家阿姊早早结婚的。当年都能为了旁人幸福牺牲的奇女子,若是多有几分文化,现如今在大学里面做先生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如今何家阿姊的年纪实在是越来越大,在此基础之上,非但容貌不减更添几分岁月带来的坚毅,任是谁人看了去,都想讨回家去…… 更何况何家阿姊有又凭自己本事被评作了十里八乡公认的巧儿,放弃了大机坊主的邀请,继续留在师父身边。 过些年,等到做师父的老了,这机坊无疑就是何家阿姊的,有心人从实业中看到了甜头,不敢自己去闯,自然便看上了这有家底的姑娘儿。 一如当年何家阿姊扶灵出殡之时,追求之人中,少不得心思不纯之人,只这般耗下去,做师父的如何也没有长久护住自家徒儿的可能——更莫提那在阿姊羽翼之下,一路顺风顺水成长的小妹,也到了议亲出嫁的年纪。 于是,这次媒人找上门来,严明城东有一家的儿郎,比何家阿姊还要小上俩三岁,听闻南方开了军校,正跃跃欲试的想从军去,将推翻北洋政府的昏庸统治。 人老了只想着能活便活,早被黑暗与混沌吞噬,既算不上麻木不仁之辈,,也属实没大公无私到将自家唯一的后辈送出去为一群不熟识的人冲锋陷阵。 若是家中多子嗣也便罢了,奈何其双亲老来得子,是如何也舍不得独子就这样白白去送命的……于是二老便想到用家庭牵制住自家孩儿,想着为其谋门亲事。 “爹、娘,我配不上何家姑娘的。”尽管如今何家阿姊已经二十,可依旧是寻常人家求之不得的天仙,宁家小子自然知道。 众人都想娶回家的何家阿姊,除却美貌同这未来能够给夫家带来的财力之外,更少不得个人性格带来的无限魅力,由此,便是宁家小子也不能脱俗,一直对何家阿姊怀着仰慕之心。 “那女伢儿的师父已经应了你二人一见,既然知道人家女伢儿是个好的,若是得了人家女伢儿的青眼,才要好好对待人家才是。 且不说自己配不配这样的天仙人物,便是后者接受了自己,以自己的性子,自然给不了对方长久的安稳,那便是耽误了人家姑娘儿一辈子。尽管自家父亲如此说了,宁家小子却退缩起来。 “爹,还是算了吧。” 做儿子的知道自家父亲是个怎样的心思,更知道自己如今一心从军,而战场上厮杀,刀剑不长眼,哪里能保证的了次次平安? 更何况,虽说从军乃是为了民主的权利而战,实乃正义之师,可到底是同如今有着统治权的北洋军阀作斗争,一旦失败,只怕还要连累家人…… 不管宁家小子怎么说,二人终究还是在长辈同媒人的安排下见了一面,前者被打扮的利利生生,活像是个要出嫁的大姑娘一般,何家阿姊才成了那个审视挑拣的。 “在如今女子家就要有自己得以傍身的手艺和本事,才真正能立足,话间,何清涟原本摆在桌子上的手不知不觉的攥了起来,因为主人的亢奋而微微颤抖着,让本就纤细的手显得有力而无助, “北洋那些祸国殃民的败类我尚且看不上,更不消说那些在中华的土地上作威作福的!” 何清涟提起巴黎和会后被强占的山东,宁守云再也不符方才小儿女间的慌张无措,一个适才二九的孩子,从目光中迸发出骇人的坚毅卓绝。 “好,你只管同你父母说去,至于定礼之类,若是你家中担负不起,我便也不强求什么,更不拘泥那些流程与形式。” “至于嫁妆,即便我嫁入你家,随身的银元、罗锦都充做你我二人生活之用,至于这机坊依旧是我师父的产业,往后若是师父给了我,亦只算是我一人的……” “若是哪日机坊中的事做得晚了,我便不回家中去住,也不想因此听到街头巷尾有什么闲话传出来。” 将这些话都说在前面,对何清涟来说是件好事,对宁守云来说也没有什么亏吃。左右后者图的不是前者的产业,前者图的也不是同后者恩爱非常。 “这定礼、彩礼自是不能少的。”过了适才的一时脑热,宁守云也理清了思路,知道何清涟的意思,更是将自己的想法也说个清楚明了,“毕竟你是带着嫁妆来的,我家中一毛不拔才是错事。” 何家阿姊是个怎样的性格,媒人心中如同明镜一般,等到两家谈妥了亲事,甚至都订好了接下来事事的顺序,媒人才反应过来今日是何等的顺利。 “如此,合八字便也不必了,只麻烦代为选个良辰吉日,为我徒儿操办一番。” 虽说这场婚娶对于两家人来讲不过是各取所需,但做师父的是绝对不可能委屈了自家徒儿去的,能做到的排场还是要做足,免得不长眼的消息也不灵通,找了机会再欺上来。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如此轻易的便说好了一门旁人眼里不可能的亲事,媒人比为那些大门大户说亲拿了重重的银元都兴奋。 毕竟凭着此番说成的这门亲事,到时候传出去,自己自然会名声大噪,找上门来求着自己为之说亲的人,当然也不会少了去! “这个,留给你。” 得知自己相亲对象是何家阿姊的时候,宁守云想来心里还是藏着几分渴望的,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便带着礼物上门。 想想自己在上面刻的字,宁守云面上一哂,红着脸按下何清涟已经打开一条缝的盒子:“你等我走了再看罢。” “好。”何清涟倒是应得快,只是面上的笑叫宁守云更不好意思了,只差捂着脸冲出门去了。 “怪不得呢,这不相当于现在男孩子见到自己女神,还一下追到手了么。” 何振华算是发现了,孩子还是小时候可爱,现在安霁是懂得多了,但是时不时还要插上两句话,弄得自己讲了上句忘下句:“外公现在脑子记不牢了,等讲完故事再聊!” 安霁不住的点头,当外公的只是笑笑,望着面前比自己矮不了几分的外孙女,想起那段时间能将后者举高高的岁月,心中暗叹自己老了,该是年轻人们的时代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我尚且没说什么便红了脸。”宁守云离开不久,何清涟便将盒子打开了,里面赫然躺着一把点螺的大漆梳子,上面歪歪扭扭刻了一个‘涟’字。 其实方才何清涟就已经顺着缝隙窥见盒子里的东西,想说一句‘有心了’,奈何宁守云实在是太害羞,还未说什么,便逃也似的离开。 “那个时候上战场的前辈们,都还是孩子啊……” (本章完) 章节目录 明天更新,去看看民国史料、民俗的书,今天更重岚 明天更新,去看看民国史料、民俗的书,今天更重岚 《一梭千载》明天更新,去看看民国史料、民俗的书,今天更重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99章 辛勤相依起爱怜 乱世硝烟烽火连 安霁还是没忍住插嘴,实在是故事里的曾经同自己生活的关系太近,心中的感念实是太多。 做外公的小时候便是听着、见着这样的社会一路成长到如今的,安霁的话自然也是前者自己的心思。 于是何振华虽然嘴上嫌弃自家外孙女安霁一边听着故事,嘴上也不闲着,一边在心里念着——这孩子没出错,自家女儿虽然在一些事情上倔强了些许,到底教育出来的是个好孩子。 “外公,你说他们如果看到如今的岁月,也会满意的吧?” “看到无论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再也不会因为基础教育而倾全家之力。看到曾经寻常人不敢想象的大学生活,便成了改变寻常人家孩子未来的必经之路……他们一定觉得值得吧?” 何振华点了点头:“你看,我们这一代人、你父母那一代人,曾经也比如今的条件艰苦不知道多少,还不是为了你们下一代人过得更好?” “尽管新中国成立之初百废待兴,但是我们这一代人看到的希望远比曾经的他们多得多。” 比不得邻家张伯伯的学问,生在新中国的何振华也不至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白丁。 虽说没和有的人家老人一般去上个什么老年大学,何振华可是一直关注着网络上的新鲜事物,不断的充实自己,真正的活到老学到老,如今说出话来也颇见几分本事。 “所以,在他们为的从来不是自己,而是他们的下一代,整个中华民族的下一代。”其实这个故事是何振华记忆里最清晰不过的一个故事,发现自己不至于讲着讲着就忘了,做外公的也干脆和安霁讨论起来。 “你看我和你外婆对你母亲,你父母对你……不敢说面面俱到,也不能说没有错误与不和你意的时候,但到底做什么都是将你思考在最前面,才去考虑自己如何。”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世界上对自家孩子不好的人实在是少数,多少人口中说着不喜欢孩子,等到有了自己的小孩,还不是满心想着将自己能有的一切都提供给自家孩子?” 安霁点点头,也明白自家外公这话也是想要趁机缓和自己同母亲之间的关系。 “好了,不说这些了,继续给你讲故事。”何振华知道自己要是再多说些什么,自家外孙女便不好回应,适时止住了话头,拿起一旁的糖罐子,“还吃不?我让你外婆给你煮杯牛奶一会喝?” “不用了。”看着外公手里的糖,安霁就觉得一阵牙疼。小时候母亲总不让自己吃糖说对牙齿不好,只有外公才敢趁着这机会偷偷的给。 小时候的安霁只想着糖好吃,而做外公的何振华只想着如何给自家小外孙女哄的开心才是,祖孙俩便是这样一拍即合,每晚讲故事的时候都要偷偷吃糖。 现在好了,安霁长大了,外公的习惯没有变,可前者却知道吃糖带来的后果了,说什么也不敢瞎吃…… “行,那你也漱漱口,你妈说的其实没错,吃糖多了对牙不好。”一边说话,何振华指了指自己的牙,“你看我这牙,就是吃甜的,现在牙都坏了,还要花钱去补牙。” “你可要保护好你的牙!不然将来老了就像我这样。” “好了,继续讲故事……”不得不说,安霁和外公何振华是真的像,在自己珍视的人和事面前,好像有无尽的热情。 这一晃便又是两载岁月荏苒,最后何清涟同宁家那小子宁守云之间的婚事还是由着前者的意思,并没有大办特办。 ‘现在我们谁家也都不容易,哪里来那些银元和粮食去,不过是过日子,没必要那般讲究。’何清涟两年前这句话叫大多数人都理解不了,这个时代还不是办的越大越有面子? 也有勤俭些的老人连连称赞,继而开始嫌弃起自家儿女的铺张——中华民族从根上就沉淀着如广大冲击平原般的踏实与坦荡,拼比的浮躁,在老一辈人眼里是看不过眼的。 等到自己这一代人成了旁人口中的老一辈人,不需要再和外公这一辈人一样为了给后辈积攒便不得不过着苦日子,但勤俭与珍惜必然是要代代相传,不会被抛弃的。安霁如是想着 “阿姊,一定要走么?”何家小妹何清安知道如今不太平,但是阿姊从来不是逃避的性格,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选择离开。 何清涟听着自家小妹这话,当即便停下自己手中的动作,目光正视后者的眼睛:“不是走,是这些东西要藏起来,好好保护着……” “如果真的打起来,很多东西都要被控制起来作为他们的后备力量,又或许会有打砸抢略,到时候这些几十年上百年传下来的东西,什么都剩不下。” 这些年何清涟其实也有发现,自己将小妹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将很多事情看得都太过简单。 无论是自己的抉择,又或者是一腔热血背后要有的付出与牺牲,以至于何清涟自己做什么事都要同自家小妹一一解释清楚,不然何清安无论如何也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天晚了,你且去休息,这里有我和师父便是。”何清涟知道还要留一定时间给自家小妹去理解,干脆也不让人留在这里捣乱,免得更添几分麻烦。 果不出何清涟所料,何清安愣了半晌,似是在思索些什么,见前者没有退让的意思,这才应到:“好。” 虽说是送走了自家小妹,何清涟这会却是心中彷徨,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靠在一旁的墙上思索良久。 “夫人?” “夫人,这么晚了,我来接夫人回家。” 当年何清涟说的是做不完工便不回家,只住在机坊里,持续了三两月之后,便被一直等在门外彻夜不归,只担心自己身子的宁守云打动。 如今若是忙过了戌时,宁守云便会来机坊等着何清涟,前些日子二人早就有了打算,今朝宁守云早早来至,也是为了能给自家夫人帮上些许。 “你且等一等,我理清楚这些便好。”何清涟叹口气,站起身来,“师父还在忙,我还要去帮帮师父那里。” “早年间的织机都是榫卯的,拆开就是一个个小木块,所以那个时候要是想藏起来也容易,只要有人能有本事将这些再拼回去,就能放心的拆分开。” 何振华可不知道自家外孙女懂多少,还当后者是个小孩子,讲着讲着故事,还没忘记来两句科普:“要是丢了哪个零件,还得后面严丝合缝的做一个一模一样的补上,说起来也不容易。” 温风在讲着故事,未必动听,却总能叫人昏昏的沉醉,何振华就这样借着中秋月夜的助力,讲着这本就令人唏嘘慨叹的故事,惹得安霁怔愣愣的想哭。 “好,那我便在这边等你。”宁守云此来是给自家夫人带好了饭食的,只怕后者一天里忙着,连饭都不顾上吃,过些年恐怕要害了胃病去。 岁月本就难渡,幸逢同路之人,便也能走的轻松些,至少能在有朝一日的走马灯里窥见人间再走一遭的祈盼,而非沉浸在痛苦中,看不见未来哪怕一丝一毫的光亮。 本无意成亲的二人经过了这两年,没有从缘分走到迁就,更没让时光带来鸡毛蒜皮,反叫二人之间升起几分情愫——或许是宁守云本就爱慕着何清涟的缘故,这份情感好似并不算多么突兀。 忙过安置家中这段时间,宁守云尚未来得及从军,只收拾好了随身的行李,前方便传来了不幸的消息。 四月十二、七月十五,接连两次的背叛,最终还是让北伐战争走向了终局,寻常百姓的生活,也随着江南的雨一道跌进了连绵的阴云。 “这直罗不做了的么?”横罗虽兴,到底是有着弊端在的,尤其是在做衣裙上,门幅的宽度便成了限制,除非是那手艺高超的裁缝,解决起来属实麻烦。 同样,接袖的地方想要严丝合缝的拼在一起,求个好看美观,也不是件容易事,对于大多数裁缝来讲,搭进去的时间实在是不值得。 “还是那个年代手工纺织业受到了冲击。”安霁听着又不免叹气,耕织分离、纺织分离、再到最后的小农经济解体,洋纱洋布之流抢占大量市场。 一方面,廉价的工业产品弥补了质量上的不足,使得本就无力维持生计的寻常百姓看到了省钱的法子,可却因此恶性循环,失去了自己赖以为生的行当。 另一方面,新奇物件就算是不和审美,穿着也未必如传统料子舒服,可到底占了局句‘物以稀为贵’…… 听了这话,何清涟眸子当即便沉了下去,将手里适才拿起的木尺推到桌案的一侧,抬起头来怀着几分歉意,微勾了唇,笑看向来人:“不做了。” “啊……不做了。怎么突然便不做了?”来人的语气甚是失望,顺口便抛出了问题,等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便只看见何清涟无言的笑。 微微颔首为自己方才的莽撞道过歉,那人犹豫半晌,终还是开口:“往后也不作了么?” “不做了。”何清涟没有半分迟疑的回应,叫来人颇有些尴尬的怔愣。 所幸前者很快便意识到自己为了掩盖真像,以至于这话带着不少冲劲,恐怕让人听了去会不舒服:“这几年谁家也不容易,直罗卖得不好,做起来麻烦也上不了价。” “留下来的老织机都被拆了烧火,以后就是想做,也做不成了,除非找人再打机器出来……只是如今都是走一步看一步,能养活一家人都难,谁还有额外的心思去做这个?” 如今何清涟说起来这掩盖的话朋友些许的心虚,只是此时的何清涟尚且想不到,几年后自己今日之言一语成谶,成了毕生的遗憾。 何清涟这话确实说的中肯,就如同南宋时期花罗的逐渐落寞一般,时代的审美在改变、需求也在改变,不去适应需求,便要饿死。 谁也不可能在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还想着什么手艺传承、文化赓续——也亏得‘钱塘自古繁华’,这才叫不少东西得以保存到后世。 “早些年哪里会想到这些。”外公的故事果然又引起了安霁的共鸣,“也不是国家不保护、大家不重视,经济不发展到一定水平,只谈文化到底是不可能的。” “是啊,不过还是得和国家说得那样,经济和文化发展并举!”果然,提到这些国家、军事之流,何振华这个年代的人简直不要更关注,说起来头头是道。 “要不然光有钱,没有文化,那可是要闹笑话的!” 做外公的同安霁笑道一处,连叹‘英雄所见略同’, “那便给我量三十尺的横罗,包好了。”来人也不讲价,倒是算个爽快人,直接便拿出怀里放着的法币,说话间便要点给何清涟。 “莫急,待我量好、裁好了这横罗,算好钱,再与你要。”来人有诚意,可何清涟却一时间腾不出手来收钱,“我现在也不方便拿,便不着急。” 凭着质量同何清涟巧儿的名声,何清涟师父机坊里的罗比起旁人家,可以说确实是不愁卖的,就算不送到那些专门的布铺里去,只自销也卖得出。 当然,在价差没有那么悬殊的前提下,布铺自然也愿意收些个好料子,因而机坊里头每出三尺布,就已然被各大布铺订去了二尺,真正拿出来自销的,反而不算多。 “都不容易……”来人喟叹一声,盯着何清涟量好了尺寸,“你们这机坊我们都信任,断不会短了缺了。” 这个时代趁人之危的并不少,但小有些钱的寻常百姓之间也还算是真诚——生活已经不容易,哪还有那么多时间去算计? 来人付好了钱,何清涟只把包好的横罗递过去:“只盼着往后的日子能顺遂些。” 往后的岁月,那时候的人们是不知道的,可安霁作为后世之人,便空余下一声长叹——往后的岁月,是一群求索的人,为后辈求顺遂的血泪。 1民国时期实际上夫人、老婆这些称呼都有,捡了个顺耳的来写,也正好体现一下时代变化。 —————— 题外话1:还是说,这段故事是根据直罗消失时间的猜测,而直罗消失现在没有官方解释,如果后面有了,不要觉得我太荒谬。而且因为是强调织罗这方面的故事,对于历史和先辈的歌颂可能不是很多,不是不尊重史实,而是并非本书内容重点,且说实话,写多了容易被封。 题外话2:最近是真的忙,外带着出门玩、看非遗、看资料书什么的,还磕了手磕腿的。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00章 儿女双全弄喜乐 风起云涌乱山泽 “在那个时候,何清涟当真算幸运的。”安霁叹了口气,“没有什么难产,也没遇上那忘恩负义的男子。” 也不知何振华的故事讲了多久,总之月光早就绕过一栋栋楼宇,浇满了小区里的空地,故事中的何清涟同宁守云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 各有追求的夫妇二人一下子儿女双全,何清涟也确如安霁所说,甚是幸运,得了师父同自己先生一家的照顾,身体很快便恢复了起来,基本上没有落下什么疾病同遗憾。 “真乖……” “你们的爹爹和我都给你们想好了名字,安华、安夏,怎么样?” “但愿你们能和咱们的国家一起,平平安安……” 这些日子何清涟被照顾的很好,每天都能吃到师父同婆母变着花样给做的饭菜,被迫吃饱了睡,睡醒了继续吃整个儿人好像都胖了一圈。 所幸何清涟也没有什么烦恼,即便在镜子里看着自己身子颇有几分走样,也满不在乎,一家人更是没有因此念叨前者什么,只道是如今年月,能壮实些也好。 于是闷在家里的何清涟只能天天以逗弄一双儿女为乐,也不管两个襁褓中的孩儿听不听得懂她在说些什么…… “来,你莫插手,师父去弄。” 小儿难免有尿床的时候,何清涟是头一次做母亲,手忙脚乱的就要去做事。 只可惜还没有碰到被尿上的棉布,就已经被师父拦下:“我同你婆母学了,方才她与你做饭去了,我来做便好。” 何清涟想说些什么,又想伸手过去将工作接过来,便见自家先生宁守云从门外推门而入,复又立刻回过身去,细细的将门掩好,生怕屋中的人儿受了凉,害了病。 本以为自家先生走进来是要帮师父做什么的,何清涟却是没想到前者竟是一脸凝重的朝着自己走过来,怀里有些鼓鼓囊囊,不知是揣着什么东西。 “夫人,你可听说了东北那边的消息?” 担心自家夫人激动,宁守云同做师父的一道将这个消息瞒了将近一个月,前者一直在家中休养,接触不到外面的事情,自然便被蒙在鼓里。 如今何清涟要回到机坊工作,宁守云当然也不再瞒着,只拿出七七事变发生两日后的《北平晨报》——知道前者一直关注着父亲家乡的一切,宁守云便少不了打听。 “我们……其实也做不了什么。” 报纸上的内容被何清涟一字不落的读完,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但是以前者已有的知识,已经足够读懂报纸上的一切:“若是侵来hz市,没有刀枪,我们能做的也不过是抵死来抗。” 拢起报纸,何清涟将目光从正前方移到自家先生脸上,同后者对视,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反倒将那份不屈写给了所有人看:“至少这些能够拿来挣钱的东西,绝对不能叫他们抢了去!” 原本和乐的氛围被这份报纸搅乱,做师父的知道自己此时帮不上什么,只抱着徒孙到一旁收拾。 做师父的学了一个月,也练了一个月,早就从一开始笨手笨脚的要被自家徒儿的婆母嫌弃中出师,如今处理起这两个孩子的事,可谓是得心应手。 将两个孩子放回原处,做师父的将屋里的空间提供给了两个年轻人,叫何清涟夫妇两个人去谈他们自己的事。 “你如今做的也算是像模像样。”做婆母的正打算进来问问何清涟还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没想到快到门口就被后者师父拦了下来,“好好,让他们自己去谈,我一会再给清涟做。” “你说你也蛮有意思,自己不成亲,如今到来照顾徒儿的孩子,当真将自己当亲妈来为孩子操劳……守云小时候,我尚且做不得你这般仔细。” “如今仗着个过来人的身份,倒是和你指指点点。” 师父和婆母的谈话声顺着窗户传了进来,何清涟听着高兴之余,当然少不得感动,想着自己当年对师父的疏离,心下不免歉疚。 “夫人,师父也能理解你的,你当年一个人面对那么多,若是轻易相信了旁人,只怕如今……”有些话说出来丧气,宁守云顿了顿,同蚊子‘嗡嗡’一般嘟哝,“只怕如今早就被人害了性命。” “那是,若是我轻易信了旁人,哪里还能遇上你?” 宁守云果然又红了脸,也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般小儿模样,甚至受不得自家夫人夸赞几句。 短暂的欢喜过后,那报纸上的事再次攀上何清涟的心头。虽说这些国家大事老百姓就算是再关注,真正能做的也实在是少之又少。 可就算是不谈什么家国的大义,现今好不容易好起来的生活,谁人也不想让之轻易溜走,亡国奴是怎样的处境,历史同社会早就给出了答案。 “走一步看一步吧。” “只要我们一大家人都在一起,便是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便是。” 果然,只有没有依靠的时候,人才会知道依靠自己的重要性。何清安这些日子也成长了不少,已经能在机坊帮上不小的忙,做师父的见前者回来,对着自家徒儿夸奖好言了良久。 “阿姊,阿姊再休息一段时间吧,我听机坊里的机工们说,生孩子可累,莫要伤了身子。” 何清安如今长大不少,曾经那个哭到瘫在地上的小女伢儿已经长得亭亭玉立,不同做阿姊的比较,也属实是成长到了能独当一面的地步。 “阿姊,如今我也能替阿姊照管机坊那边的事了,阿姊尽管休息一段时间,小妹自然不会给阿姊丢脸的。” 认真起来的何清安依旧脱不开小时候那般可爱的模样,那个时候的求夸奖,到如今也一点没有变,“阿姊,你看师父都夸我做的好了,阿姊……要不要也夸夸我?” 这下只惹得不只是何家阿姊一个人笑,做师父的也在笑,整个屋里的人都在笑——包括那两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娃娃,笑得比年画上的娃娃还要喜庆! “要是一切都停留在这个时候i就好了。” “没有离别,没有遗忘,没有后面所有的一切……” “听说了么,那宁家的小子跟着别人跑了。”街巷间总有那长舌之人,无论男女,多是爱在茶余饭后讨论旁人家的‘新鲜事’。 “是么?这怎么可又是何人瞎传的罢?” “就是,这等消息也不知传了多少遍,人家何家那姑娘儿还不是和她那先生出双入对的?如今孩子都有一双了罢!” “呵,这就是你们不知道了吧!”适才最先提起这个话题的人一脸不屑,别忘了那何家阿姊本就比这宁守云大了两岁,你们也知道,这女子一生了孩子,便是西施也得变成黄脸婆。” “宁家小子又不缺钱,能总伺候那么个人老珠黄的?” “我早便说,这二人长久不得,如今到底是应验了。” 嘴上不留德的人多是嫉妒之心泛起,但若非事实,说起来只怕是要心虚,如今这人说话笃定的很,到不像是传谣的,一时间看客们来了兴致,琢磨起这其中的真实性来。 “这事旁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将茶碗敲在桌子上,问话这人将自己的脸往前凑了凑,“莫不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拿这个唬我们?” 这下一众墙头草直接便倾倒过去,有人站出来连声应和:“这话问得没错,何家和宁家这点事不知道传了几遍,哪里见过成真的时候?” “罢了,你们信与不信左右是不由我!” 不知是心虚了,还是真个不愿意同一众‘庸人’谈些什么,那人笑着起身:“你们不信便罢,等到时候看着那何家阿姊同她师父如何收拾着机坊离开便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撂下这句话之后,这人再无什么言语,付好茶钱,便径直离开,没有半分停留的意思,好像当真只是为了告诉众人一个‘惊天’消息。 “这……这人说得该不是真的罢?” “真的?若是真的,他哪至于心虚落跑?” “可我早些时候确有看见何家阿姊师父那罗布铺子在收拾,不像是在盘点什么,到好像是要离开。” “人家那铺子挣了多少钱,或许是去了什么更能挣钱的地方也说不定。” 这样的议论并没有持续多久,就以何、宁两家匆匆离开hz市为结局。 一众看客原本将此事讨论得沸沸扬扬,甚至到了寻常百姓都掺合进来的地步。可如今结果真个摆了出来,反倒是让人缄了口,此事就这般兀的销声匿迹。 “怎会如此。” 宁守云同何清涟之间的‘爱情’,在这个本就动荡,女子又依旧收到欺压的年代,对于许多人来讲,可谓是莫大的精神支柱。 女性能凭自己的本事收获幸福,这让上过初小甚至高小的一大批寻常人家的女孩子,寻找到了一片光明,让硝烟中看不见路的未来,得以变出一方星辉。 然而……就连何清涟这样,也难寻一个良人,本就难以自由做主的婚姻,对于惊闻此事的姑娘儿们,可谓是当头一棒。 “何家阿姊那样的人,当初无论好的坏的,有多少人想要迎娶回家,这宁家小子得了便宜,尚且不珍惜。” “清涟那女伢儿的母亲是我看着长大的,同样的一双巧手,可惜都是苦命的人儿啊!” 闲言碎语愈发的少了,唏嘘声逐渐取代了猜测与嫉妒,成为了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如此,倒不如不嫁算了,左右没有一个不是负心人!” “女伢儿莫要赌气……如今那小日本都打到这边来了,家中若是人丁稀少,哪里抗的过去。” “便是人多便有用了么?若是那拿着武器的不动手,我们拿起家里的刀,不过是一命抵一命。” “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命抵一命也好的过被小日本辱了去。” 社会在发展,新时代‘和平与发展’的世界环境主基调,以及如今武器之发达,注定了先辈们的血与仇不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报回来。 “但是我们绝对不能忘记,也不会忘记这些饱受摧残的岁月与土地。”知史方能兴国,作为一个‘历史人’,安霁对这一切明白的不能再明白。 “要想不重蹈覆辙,要想真正让先人们瞑目,终究还是一句,吾辈自强。” 祖孙二人对视颔首,何振华知道,自己这一代人虽然老了,但是他们毕生的追求,必然能够在子孙后代们身上延续下去。 为国、也为家,无论是旁人口中垮掉的80后、90后,还是00后,和即将摆脱稚气的10后,流淌在血脉里的一切不会随着时间流逝…… “城东张家前一阵子也搬走了。” 插话这人忽的又道:“还有城西王家。” “这不是何家阿姊师父那机坊里工作的人家么?”来不及那人再说下去,当即便有人站出来总结,“倒也是难为他们,还要跟着搬走。” “说来也是奇怪,既然两家闹翻了,宁家又何必同何家一道搬离了这hz市,合该是有一家留下才是……” “出了这般的事,你我的言语便要叫他们抬不起头,谁还敢留在hz市里挨骂?” 闲话说的多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听这些家长里短被来回嚼说的,将手中碗筷重重放在桌上,只叫上面摆着的赤豆元宵都随之一震。 “有时间谈这些闲话,倒不如好好想想,那小日本一路南进逼,报纸上都刊了多少……” “倘若真的到了这hz市,烧杀抢掠,只怕是要毁了这千百年来的好地方,如今只知道谈些旁人家的闲事,难道要这小日本到了家门口再做打算?” 说话之人穿着利索,看上去便不是什么小户人家,上衣愣是件中山装,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眉间挂着三点愁容。 撂下这话,中山装的男子付过钱便走,也不管那几个未再言语之人,只步履匆匆,也不知是要奔着何处而去…… 九月份的hz市,远山凝云似坠铅,西湖亦不见什么朦胧,只有未备雨具便仓皇冲入细雨的人,猛然驻足,蹙眉看着将至的骤雨,一步接着一步的赶路。 11937.07.09的《北平晨报》最早报道了‘七七事变’。 21927年杭州建制为“市”。 3日本入侵后,许多实业为了避免落入日寇手中而内迁西南,躲避战火的同时,为国家贡献有生力量。部分留在当地的产业被战火摧毁或被日寇强占。 —————— 题外话:大家可能能注意到,我很多文章相对‘理想化’,现实的零碎出现的相对少,这本里也都是各个时代的觉醒女性,一则是因为现实生活中我们看到的一些现象是我们很多人希望其改变的,那么从说里看到我们的理想世界也是一种慰藉。 另外就是最近作助上面一些争论,也让我在想,新时代的文学应该书写的是一种‘其乐融融’、‘众志成城’,需要靠‘批判’进步的时代已经慢慢落后于当前时代发展的现实状态,而新时代我们更需要的其实是一个‘正方向的引领’,那么可能不敢发声的人也会紧跟其后,一道为社会的发展做出努力。 章节目录 今天和朋友聊创作,聊了一晚,明天更新 今天和朋友聊创作,聊了一晚,明天更新 《一梭千载》今天和朋友聊创作,聊了一晚,明天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1章 树上花火碎赤链 天上星辉落人间 “路上不好走,大家都小心些,若是在这山林里受了伤,只能一路到了前面镇子里才能处理,夜间起烧危险的很。” 一场秋雨过后的山路,树下的绿苔尚且算不上什么,真正叫这路难走的,还是那落脚仿佛能将鞋一道吸下去的泥泞,和周遭不知何时便可能滚落的山石。 何清涟在队伍的最前方带路,依旧是平日里那般,将一切前前后后都照顾周到,那般沉稳模样,只叫人一看便能放下心来,毋须担心。 做师父的便跟在何清涟身后,照顾着机工家的老人,完全没有半点对于自家徒弟状态的担忧——好像hz市里被传言的那些事全然没有发生过一般。 “注意些脚下,绕开一旁的树丛,还不到冬天,只怕要有蛇。”做师父的同样在安排着这洋洋洒洒几十上百号人,时刻关心着众人的安危。 “啊!”推车的人一步不慎,直接踩在石头上崴了脚,为了护住手上推着的车不至于倾倒,自己身子歪向一侧,蹭了半身的泥。 附近一道走着的人赶忙围了过来,一前一后的何清涟、何清安姊妹两个更是连忙跑过来:“若是走不动便歇一歇,我们出来的早……到底还是人重要,便是这些罗有损失,还可以再织!” 一边嘱咐着,何清涟又看了看适才摔伤那人的伤势。说大也不算大,可若是说小,也确实在当时便肿了起来,若是一直走下去,走到镇子里能歇脚的地方,这伤也要落下病根。 “何姑娘,不必了,我还能走。”刚被众人扶起来,那人便逞能一般的要去扶手推车,一瘸一拐的模样,让人起急,可却根本拦不住。 适才扶起这人的老伯看着这人脚腕上骇人的青紫,连声叹气,再听见这逞能的话,当时便不干了:“我看你小子是不要命了!” “快莫要走了,好好歇歇才是!”如今做小妹的也属实是能独当一面了,更是在这年余里,得了众人的认可,“若是伤了身子,我们又何苦迁这么远来?” 在何清安说话的时候,一旁站着的一对约莫五十年纪的夫妇一直想要开口,可支支吾吾良久,终究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这样的僵局直到那老夫人开口吐出一个音来:“我……” 本以为一旁做先生的终于不拦了,这老夫人便能开口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却不想何清安一看到后者便满是抵触,侧过半个身子去,直接将那老夫人同一旁的伤患隔绝开来。 “哎……”老妇人别过头去叹了口气,终究是什么也好说,只望着自家先生红了眼。 “哇,哇!” 孩子的哭声骤然响起,吸去不少人的目光,何清安只扫了一眼,面上便露出几分嫌恶。倒是那对夫妇根本忘了自己适才的慌乱,忙不迭的冲过去。 有了何家两姑娘与机坊老板的话,再加上伤员确也不只一位,众人寻了处远离山谷的平坦高地,拿出已经丢的七七八八的行李,找了三两张油纸出来,往地上一垫,就这样将就着休息。 眼见着天色将晚,凑成一堆一堆坐着的人里无人知道这深山里面会有什么变故——山匪,又或者是什么豺狼虎豹,谁也说不清楚。 “清安她不知道么?”做师父的趁着何清安到一旁去看望早些时候受伤那位推车的机工,挪了挪,坐到自家徒儿身旁,“适才那般,恐是要寒了人心。” “什么?”师父的话云里雾里,虽是叫何清涟将半眯着的眼睜了开,却是锁紧了后者的眉头,“倒是我不知道她如何。” 何清涟只知道这半月有余的日子里,自家小妹不对劲的很,也不知整日里愁些什么。倒是自己,刚刚生产不久,忙着照顾这么多人,属实有些吃不消,实在是没有额外的心情去关照自家小妹。 “宁家那里,宁守云的事……清安是不是不知道?” 没等何清涟回应,做师父的便又笃定道:“清安应当是不知道的,你这些时日忙,哪里有时间同她说?” 这下做徒弟的倒是大概明白过来是怎样一回事了,仔细思索了一番:平日里小妹就总觉得自家先生抢了自己这个姐姐走,对于宁家没有什么好气,自己便自然而然的没有注意到清安这段时间的变化。 “这姑娘儿!该不会是听信了外面那些闲话!”不敢惹到旁人难得的休息,何清涟骂也不得、说也不得,“只当我是傻子,若真有那事,我哪里还会……” “阿姊哪里还会什么?” 尚且没说完的话直接被自家小妹打断,何清涟现下心忙人也忙,本就没有耐心,这下火气也不免上来几分。 只是何清安处处事事属实都是为了自己思考,倒是不知这个性儿随了谁人,旁人说的轻易便能信了去…… 微微敛了双眸,何清涟只当做没听见这不礼貌的打断,一手扶额,轻轻按了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长舒了一口气。 隐忍的叫一旁坐着的师父心疼之余,又不免叹这姊妹二人果然是一家子,有什么事就好像没有张嘴一般,藏在心里,如何也不知道说出来! “若是阿姊不那么好心,阿姊哪里还会看错人?”显然,何清安没有饶过自家阿姊的意思,平日里便不小的嗓门只拉到了最大,每一句话都直冲向那一对夫妇。 “找了这么一个无用的男人,还要替他照顾着父母!知道的说是娶嫁,不知道的……” 这声音实在是太大,何清安的目的本就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也让那拖着两个孩子便落在后面的宁家夫妇听听! “啪……” “阿姊?”望着滚落脚下的杯子,何清安愣了:明明自己都是为了阿姊,阿姊……难道是自己的话太重了些? 做阿姊的,自然是舍不得打自家小妹的,更何况何清涟也知道,到底是自己沟通不畅出的错,但这般时候自家小妹如此作为,叫那本就已经多想的宁家父母怎样想? 杯子掷地,何清涟气的是小妹,也同样气自己笨,不知道如何将事情照顾周全。明明在同意先生离开那时候,就应该计划好这后面的一切。 一下子憋红了脸,何清安只觉得自己的四肢都不知道何处安放,是蹲下身子捡起杯子,还是扑倒阿姊身旁去? 良久,何清安什么也没有做,怔愣愣的矗在原地,张口都有些许沙哑:“阿姊,我不是想要……”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何清安的话变了声调,做阿姊的正不知道如何面对前者,只垂着头,任师父怎样推,都没个反应。 “你们起来,我只是气不过……我,和你们没关系的。” “你们起来啊!” “你们这何苦呢,哎……很多事情也不是我们这些老人能管的,儿女之间的事,哎!你们也是糊涂啊。”开口的是早些时候一句话便叫那伤员动摇起来的老伯伯,凭借自己的资历,在机坊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人。 听见老伯伯开口,何清涟这才意识到不对,抬起头来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切惊得一时不知该从何处开始理起。 “何姑娘,你说你这也是何苦呢!”见何清涟抬起头来,老伯伯也不再插手这件事,只长叹一声,拧着眉头甩手离开。 带着三分孺慕的看向师父,何清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宁家夫妇已经被老伯伯扶起来到一旁坐下,自家小妹跌坐在地,又害怕又委屈…… 所幸,做师父的没有辜负何清涟的期望,就像安霁母亲常说的那样,无论自家孩子多大,永远是自己心中的孩子,为了自己的徒儿,做师父的赴汤蹈火尚且不辞,更何况这种事? “清安,你随我过来。”站起身走到何清安身边,做师父的轻轻托了前者几把,可惜没有拉动,轻叹道,“你先缓缓,静下来便到我这边来,有些话你阿姊未同你讲,你若是听了,心中或许会好受些。” 这些年来,阿姊的师父虽说没同小妹有了师徒之名,也算有着超出师徒之实,更胜母女的这份情感在,何清安很快便将自己的情绪连带着混乱的衣冠收拾清楚,循着前者而去。 “息……”话已出口,老夫人还是将后面的字吞了进去,叫了这叙许久,再改回那陌生人的叫法,属实有些不习惯,“何姑娘,这事是守云那孩子的错,是我们两个对不起你!” “母亲,守云他其实……”想起自己先生离开前的话,再看看面前已经活得如此卑微的二老,何清涟愈发的纠结起来。 如今自己也有了孩子,当然能够明白做父母的心思,也明白宁守云去做的事,自己若是说出来,只怕是要平白叫一对父母忧心。 “其实……” 宁家父亲已经被气得气喘,提起那不知好歹的儿子,是半句好话也没有:“守云他怎么了?他做了错事,你大可不必替他掩盖!” “其实守云是去参军了,怕自己不能活着回来,就让我瞒着你们所有人!”这实情被何清涟一股脑的吐了出来,语速快得如同那江南成串的雨一般,叫人根本听不清。 “你说什么?”自家息妇的话,宁家母亲半数没有听清,半数……不愿相信。 “活着回不来?” “他抛妻弃子,活该回不来!” “如今还想着寻个姨太太,且不说他养不养的起,他也配!” 很显然,这两种结果,宁家父母哪个也不想接受…… “何姑娘,何姑娘不好了!”突如其来的这一声,打断了这边三人的自欺欺人,“王家,王家那小子如今起了烧!” 王家小子正是早些时候崴了脚又摔进泥坑那人,只怕是这太阳下山以后受了凉——何清涟这才发现,自己穿的衣服好似有些薄了,如今气和急消了,只觉得浑身颤颤。 “快,生火。” 显然这话没有过何清涟的脑子,若不是缺少条件,生火这种事谁人想不到? 果然,适才报上这消息的小学徒面露难色:“何姑娘,这山林里面太湿,平日带着那些柴火已经烧得尽了,山里的木头也找不到干燥能燃起来的……实在是,没有火可以烧了。” 想起昨晚自己已经不信邪的将每个地方里最后一点柴火翻尽,凌晨又好巧不巧的下了一场大雨,何清涟头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如果说父母双亡,自己带着小妹那段时间已经足够绝望,至少自己需要顾及的只不过是两个人,两张嘴,如今可是几十张嘴,几十条人命…… “咳咳!” “哇,哇……哇!” “安安,安安……”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不必等了,清安,去将你阿姊推着那车里的柴火拿出来。”想来是与清安谈得明白,做师父的在关键时刻走了出来,将何清涟的犹豫直接打破。 “师父!”瞪着眼睛扑到自家小妹面前,何清涟什么形象、什么对错也不顾了,以至于直接跌到地上,给清安吓了一跳。 做师父的没有打理何清涟,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后者,只定定的看向何清安,“清安,去!” “是……” “阿姊?”何清安还没有闹明白是怎样一回事的时候,就见自家阿姊毫无形象的环着自己的双腿,不肯放自己前行。 “何姑娘这是?” “既然有柴火,何姑娘你便……” “既然你不叫清安去,那便我去。”没有留给自家徒儿半点回旋的余地,做师父的直奔向车上的布袋,翻开来从里面拾取出长长短短几十根木头来。 朦朦胧胧的看着那规规矩矩有形状的木块,何清涟死死地咬着下嘴唇,放开了自家小妹,适才已经红起来的双眸无声的落下泪来。 何清涟明白,若是众人知道那木柴是直罗机的部件,定然也是会拦着师父的…… 火噼里啪啦的烧了起来,何清涟一味的躲着,就好像能借着天上的星星取到暖似的,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靠近那火堆半步。 “阿姊她……” “莫要管她,左右不会受凉!” “噼啪,噼啪!” “这木柴不是没了么,昨日大家明明……” 侧过头去的何清安没有等来做师父的再次回应,只看见一片染了泥水的裤角。 抬头往过去才发现:做师父的站起身来去取了衣服,夜深了,或许是要休息了…… 章节目录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致一直支持和鼓励着我的读者大大们: 【回顾2022年的创作故事】岁月如梭织锦绣,千载一面又年节。重岚初散月出霁,青洛连绵景恋和。过去的一年里,我也算是写了不少自己感兴趣的故事,虽然时间所限都还没有完结,但是更新字数较往年都有所增加…… 想要围绕非遗来创作故事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这次恰逢征文,可谓是我这一年来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也希望能过够借这个机会做好吧。 《一梭千载》越写越长,本身预计20w字左右,现在看样子奔着30w字去了,今年尝试的两个长篇《青洛景和》和《重岚复见月》目前来看是还好的,只可惜最近实在太忙,更新跟不上来,两个长篇后面可能得要周更到六月,才能稳定连载起来。 个人的创作计划上来讲,《一梭千载》之后,还会有很多本非遗为核心的,无论有没有征文和奖项,也会一直做下去。 后续基本上还是以短篇为主,长篇写着写着,会对自己的大纲感到厌烦……从而失去兴趣(我写作嘛,还是兴趣至上,包括我的选题,都是兴趣至上)。 【印象最深的催更内容】没什么印象最深的内容,印象最深的是有大佬建了作家号,发现我码字速度和更新量不匹配,对我进行了“谴责”。 【和书友互动的有趣瞬间】发单章表达我作死被电动行李箱摔了的时候,诸位慰问行李箱和破伤风疫苗……(记仇.jpeg) 【给读者的新年祝福】先来点文艺的,符合一下我平时的“德行”(算不上诗的东西,算是个小活动而已): 一枝红梅入兔眼, 梭往经纬赠年衣。 千里奔袭归大雁。 载我春江有吉鱼。 再来点儿真诚(手动划掉,改为实际)的:求财!给我,给大家!求健康,给全国人民! 找到上述诗中亮点的大大可在本书【癸卯年新春祝福活动】的参与帖下发截图或文字说明回复,每本书第一位找全诗中亮点的大大可以获得额外一次抽奖奖励,可叠加。 作者:慈莲笙 壬寅年腊月廿七(于赣) 章节目录 明天更新,今天在和朋友聊非遗创新 明天更新,今天在和朋友聊非遗创新 《一梭千载》明天更新,今天在和朋友聊非遗创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2章 华夏骤风遍地雷 九州血雨未敢悲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众人动身往山下走,老伯伯特意留在后面,趁着人少将话吐出口。 何清涟不小了,这道理不用说也是明白的,前夜也并非同师父赌气才远离人群坐到一边去。 生命与生活,生存与怀念,孰重孰轻,是不必言说的,在何清涟眼中更是没有什么说服不了自己的——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只是……明明躲过了一次浩劫,为什么却在这样一个寻常的夜里不复存在? 恍惚间,何清涟的思绪回到昨夜自己想不通的时候,师父迢迢的取了衣服来给自己披上,口中喃喃出声:“师父……” “阿姊,阿姊醒醒!” 耳畔是自家小妹的声音,何清涟还未睁开眼便发觉手臂已经被隔的又麻又痛,环顾一周,却原来是自己在拨弄算盘的时候睡着,梦见了当年的旧事。 窗外明月皎皎,唇边尚且留着几分辛辣。适才的恍惚彻底褪去,何清涟才恍然梦里的一切已经过去了五六年,自己口中喃喃的师父,也在两年前因为冬日里的一场病离自己而去…… 这些年来,从一开始习惯杭州清淡的饮食,不适应这川内的火辣,到如今入乡随俗,连同乡音都有三分改变,回想起来,何清涟自己都不能细数这些年的艰辛。 “娘,娘!” 几声呼唤再次将何清涟的思绪拉回现实,再看向自家小妹,便知道是后者拦不住两个正爱玩闹年纪的孩子,这才进屋来叫醒了自己。 莫看安夏这个做妹妹的比安华晚出生些许时候,如今倒是比后者这个混小子懂事的多,见母亲正在忙着账目,便没有闹的意思。 反而是安华,手上的墨迹还没有清理干净,便往母亲怀里撞,惹得何清涟好一阵无奈:“安华乖,去好好读书,做兄长的没该是榜样才对……娘这边的事还没有做完,不要闹你们姨母。” “华儿、夏儿,你们先出去,娘忙完就去陪你们。” 尽管如今战场上的局势已经有所逆转,但十余年来列强对这片土地的践踏和剥削非是一时半刻可以改变的,民生凋敝,绫罗绸缎这等奢侈的东西,哪里出的去? 以至于曾经满是入账的账本上,早就被何清涟写满了各种稀碎的支出,精打细算,才能保证自己一家人,乃至于跟来的机工们的生活。 “那个时候大厂子搬迁不容易,却好歹有支持。”听罢外公讲的,安霁叹息不已,“这种小机坊能够想到不落入日本侵略者手中已经是难得的前卫意识。” “再加上这些纯靠人力堆上去的迁移……真的想象不到那时候的他们是怎么撑下去的。” 话说到这份上,安霁当然明白外公的故事绝不是哄睡自己那么简单,更是想要让自己下决定,不禁自言自语道:“我们又要怎么做才能对得起他们?” “清涟啊……是我们一家人对不起你。”有时候,分别总是这样突如其来,宁守云的父亲就这样在一个秋日离开了众人。 七年来,没有收到来自宁守云的只言片语,甚至不知道宁守云身在何方,此时l此刻宁守云的生与死,好像在众人心中已经有了个模糊的定论,再没有什么奢望。 “阿姊,人死如灯灭,你莫要太过悲伤。”自打宁家父亲去世,阿姊身边的长辈便只剩下老伯伯一人,何清安理解阿姊如今的心情。 只是即便到了如今,何清安依旧对宁家没有什么好感,无论是因为宁守云分走了阿姊对自己的关心,又或者是因为阿姊的孩子刚生下来不久,宁守云便不知所踪——谁知道是不是借着从军当借口,找了旁人做夫人? “清安,你先出去罢,我静一静……” 离乡背井这许多年,身边人一个接着一个故去,曾经片刻的安宁也再没了往日的踪影,何清涟的心中满是彷徨,抬眼望见一旁上了锁的木箱,只站起身来,缓步移到木箱正前方。 木箱是做师父的给何清涟准备下的嫁妆,因着表面上刷的那层大漆,几年前一路上的风吹雨打竟也没能叫木箱被腐蚀,如今还原原本本的摆在屋子里,满眼皆是故人色…… 箱子上了锁,里面却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说对于何清涟来说,这东西并没有什么得来不易——半匹罗静静的躺在其间,有一处将近五六寸长的撕裂痕迹。 “阿姊,你快出来,我当真是管不住安华了!” “阿姊!”二十多岁的何清安在阿姊的保护之下到底还是个孩子模样,当然管不住那正处在猫嫌狗不待见年纪的小孩子,闹来闹去,还是得落在何清涟身上。 “你进屋来,莫要搭理他便是。”旧物思旧事,何清涟心里正乱,哪里还有心情去管自家无理取闹的孩子? “越是惯着他,他越要闹,你进屋来,只莫要搭理他,一会儿便会好……” 莫看何清安日日嘴里嫌弃着,只说安夏随了母亲,安华同他们那父亲宁守云一般模样,到了这时候,依旧将自己姨母的身份做了个十成十。 便是再如何厌烦,何清安也未曾真个不管,只怕那孩子被旁人偷了去、骗了去,到时候还不是自己要心疼自家阿姊? “阿姊?”将那不省心的安华交给能管的住这调皮孩子的老伯伯,再抱起伶俐懂事的安夏,何清安循着声进到屋里来找自家阿姊,又生怕闹到后者,言语之间带着几分试探。 “阿姊?我带着……” “进来便是,你阿姊我还有什么事瞒着你不成?” 三两步进了屋,放下怀里抱着的安夏,何清安的嘴上从来没有饶过自家阿姊过。 “阿姊当年……”时代叫这些苦难中奋起的人们更成熟,但在自家人面前,终究还是个未长大,永远可以撒娇耍赖的孩子,“但凡逢了那要紧的事,阿姊只自己担着,哪里同小妹说过?” 明白自家小妹的好意,何清涟也只是笑笑:自己这个做阿姊的尚且在世,哪里轮到要去小妹撑起这个家的?况且母亲走时便同自己再三叮嘱,长姐如母,说什么也不能叫这个家散了去! 扫了一眼那依旧半开的木箱,复又看看桌面上摆着的账本和算盘,何清安眉眼低垂,不做声的将安夏往出推,想来是有什么私事同自家阿姊要谈。 “安夏,去,找你兄长去,你姨母同娘有事要谈。”做姊妹的自然心有灵犀,何清安连个眼神都不消有,做阿姊的便能将前者的心思猜个透透,“娘同你姨母说说话,便去寻你们。” “嗯!”小姑娘一蹦一跳的出去了,隐约有几分其姨母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模样,只看得做母亲的何清涟好一阵怀念,空余下声声叹惋。 也亏的被带进屋来的是安夏,换了安华,此时少不了埋怨母亲总在口中说着陪自己二人玩,却十有八九没空兑现。 “只说你阿姊我,到不想想你自己,还不是不肯对着孩子们说那些惹人烦恼的事?” 何清涟早就知道自家小妹要同自己说什么,先发制人的打趣起来,妄图把二人心中那些彷徨笑去三分,却只落得个笑不掩悲。 “阿姊!”何清安有些羞恼了,“阿姊真当我还是小孩子?寻常人家女伢儿这个年纪早就成了旁人家的夫人……我不小了,自然能担起事来。” “当年阿姊自己不也还是孩子?带着那个时候上期不懂事的我去寻师父。” “阿姊能做到的,如今怎生便看轻了小妹我?” 姊妹二人满心皆是为了对方好,言语中虽是不提,心中却无人不知对方好意,更是指望用自己的冷言语打退对方。 “这段时间生意不好,阿姊瞒着我也知道。” 终究是敢开口的那位更胜一筹,何清安这话一出口,便叫做阿姊的没处争辩,眨眼的频率都紧跟着慢了几分。 “从江南那边富庶地,搬来这边,再加上这边的少年郎都奔赴战场,自然没人花的起前买罗,如今众家能维持生计,还得靠的是阿姊操劳,以及众人用些小手艺来挣钱。” “所以,你觉得……”将目光转向自家小妹,何清涟不得不承认,是自己这些年小看了自家小妹的本事,曾经那个会给自己哭到腿软的小姑娘儿,如今早就能够和自己并肩撑起这个家了。 回想当年的一切,何清涟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师父这机坊说大不大,可真个落到旁人手里,变成了攻向自己人的枪炮,便是助纣为虐! 何清安能理解自家阿姊心中的踌躇,一双眼正视着后者,想要借目光给人力量:“阿姊没有做错。” “当年机坊里的罗可不止是在hz市卖,不少也流入了那些租界的富人同高官的夫人手里,若是掌控在我们自己手里也罢,那小日本打进hz市做了什么,阿姊也不是没看到!” “那做宋锦的机坊还不是被一把火烧了去?” “那群小日本更是将工业厂据为己有……大把大把的银元成了他们的!” 工人不做便活不了命,即便抱着牺牲自己一人,不叫那小日本讨了便宜的心理赴死,也少不得有被拿家人胁迫,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候。 还留在沿海一带没有内迁的厂子,毁的毁,余下的便被小日本占了去,百姓无疑成为了被奴役的工具。 一个何清涟或许造不成什么影响,十个、一百个何清涟,最后商业、工业乃至于教育业,千千万万个何清涟…… 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何清安的话也紧跟着戛然而止。姊妹二人一坐一站,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对视,良久不再言语。 临离开屋子的时候,何清安眸子在一旁半开着的木箱上驻留:“阿姊,会有那样一天,我给阿姊补上完完整整一匹罗的!” 没有等来何清涟的回应,后者只在这片刻,便再次神游太虚:那半匹罗,是遗憾,却也是回忆。 回忆是何清涟同宁守云从理想的契合,走到最后日渐生情,有了属于自己二人的一双子女。 回忆是何清涟在拿不出半块银元之时,也舍不得典当出去的半匹罗,却在看见过路军人在冬日里一袭单衣,狠狠心扯下半匹换了钱…… “姐!姐,安华、安夏回来了!” “妈,妈,我和夏夏回来了,怎么睡着了也不盖上衣服?” 梦里有事旧事,或许人老了就是这样,满脑子都是曾经如何如何,以至于和孩子们说起来,总都是:‘想当年……’ 看见自家母亲醒过来时尚且满目迷茫,根本没有在意手里松松拿着的针,宁安夏心里着急,语气也有几分迫切:“妈,你也不怕把自己伤到,既然累了便好好休息,何苦累着自己再去缝这些?” “妈,你看看你这手都伤了!” 曾经是做母亲和姨母的絮絮叨叨生怕少说了一点,如今唠叨的却变成了孩子,可做母亲的好像一点没有听进去一样,呆愣愣的缓不过神来。 似是迷于旧梦,或是醉于现实,何清涟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恍惚,耳畔没有炮火声,远处甚至盖起一座不矮的建筑来,确是回忆里那个年代没有过的。 “你是谁?” 何清涟这一问,是真的将安夏吓怕了,母亲是梦到了什么?竟能认不出自己来:“妈,你这是怎么了,我是安夏啊!” “安夏,安夏……” “啊,安夏。”反复嚼念着这两个字,何清涟似是想要靠着这两个字想起什么来,终只是同个孩子般的笑道:“妈同你们开玩笑呢,妈怎么会不认识安夏呢?” 虽是仍觉得奇怪,宁安夏不想让母亲也继续跟着紧张,故作松了口气,嗔怪道:“妈可不要总吓我和哥!” “是,是,是!” 茶饭欢闹之余,安华、安夏并未看出自家母亲还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却到底不放心,只避开后者抓着姨母不放。 何清安拗不过,只能将自己知道的事实说了出来:“自打那日见了同你们父亲一行的那伯伯,你们母亲便时不时要同我谈起旧事……就像是活在了过去。”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03章 十年旧事几重梦 红星绿绮再相逢 “嘶……” 最初的痛已经被冷和麻木所替代,躺在坑底的人眼睁睁看着太阳坠下山去,星星颤颤巍巍的牵着月光照进这淌着溪流的山谷,落下一片霜寒。 手臂上的伤将破了口的衣裳浸得变色,依旧在渗个不停的血顺着已经结冻的冰面向山下流去。 麻木的冷几乎要吞噬掉宁守云最后一点意识,眼前的一切变得愈发恍惚起来,疼痛都不能将人唤醒半分。 “咕噜……咣,哐啷啷……” 一阵滚落之声带起瓶瓶罐罐碰撞碎裂的余波,紧接着便是一声隐忍着从牙缝中跑出来的痛呼:“嘶!” “怎么了,怎么了?” 隔壁屋子紧跟着响起一阵忙乱,面庞有些轻痩发黄的却依旧目光清明的姑娘顺着窗户望进去,回应了那边的问话:“娘,那日溪边那个人醒了……” “孩子爹,过来搭把手!”前者听见回应,一边唤着人,一边朝着屋子里冲了来。 宁守云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床边的细檐上,一双眼睛无神的望着正前方露出砖瓦的墙,见有人进门来,忙是站起身来。 “这是……我,怎么?”良久没有开口的嗓子到底有些干涩,宁守云只觉得说话都异常费劲,更何况这嗓音沙哑的很,一时间倒是叫宁守云反应不过来这声音竟是出自自己。 “那日我家姑娘儿同她母亲在山上采药,见冰上淌下血来,循着那方向便寻见了你,煞白着脸躺在那边,我便同她们俩个将你带回了家。” 这家中的男主人显然是个郎中,也亏是宁守云命好,危在旦夕之时遇上这样一家善心人,这才捡了条命。 话尚且没说上两句,女主人已经将一杯温水递了过来,宁守云点头谢过,当即便要将那水一饮而尽,只被这家中男主人劝下。 “慢些,只润润,你良久躺在床上,身子一时间恢复不过来。” 润了润唇,又让枯井般的嗓子沾上些水,宁守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嘴唇没有半分干裂的迹象,足以见得照顾自己的人是何等的细致入微,抬眼看见这一家人,心中感恩更甚。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话一出口,宁守云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许荒谬,正打算张口解释,却见那男主人递来一块沾着血的碎布。 “这上面有你的名字,你受了那般重的伤,若是没有衣服上这方布,我是断然不会叫女儿救下你的。”男主人的话说得很直白,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就算是医者仁心,也总不能最后落得个‘东郭先生与狼’的下场去! 将男主人手中的碎布接过,宁守云的眉头不由得攒起:那个时候明明父母不愿让自己从军,后来……后来?是谁? 记忆里的声音过分杂乱,‘吱吱呀呀’闹得人心烦,宁守云这才发现自己想不起来的不只是如何落到了这里来。 自己好像忘记了很多人和事,以至于记忆里的岁月同如今已经差了十载有余…… “我们能知道的一切都来源于这块布条,至于更多的,只能是靠你自己来回忆。”男主人探了探手,示意宁守云将手腕伸出来,自己来把脉。 “我只能给你开方子慢慢的养着,至于将来你能不能想起来,什么时候想起来……我一个小山村里的郎中,确实没有那个本事给你做保证。” “至于你的腿……” “到底是我学艺不精,若是早些发现你,或许我还能处理的来。” 不用男主人说,宁守云摔倒地上便是因为这腿如今男主人这话也不过是确认了宁守云自己的想法——这腿往后可能是真的没用了。 女主人和那姑娘已经出得门去,不知是在为宁守云准备汤药,还是给这刚醒来的人做顿饭,补充一下亏空了良久的营养。 屋子里便只剩下宁守云和那男主人对坐,后者担忧前者心中一时间无法接受左腿彻底没有救的事实,也不敢开口,只随时等着宁守云的情绪爆发出来。 可是宁守云没有,只是在一旁的温水彻底变凉之后又抿了一口,含在嘴里用体温暖过,咽下去后方才开了口:“我身上没有钱,我可以去寻我父母。” “只是我不知道我离开了多久,他们又是否还在那里。” 看出自己若是拒绝,只会让面前的人更加觉得自己是个废人,那男主人并没有做声,只等着宁守云自己张口将话续下去。 “如果……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也是能帮上忙的。” “好!”在这家中女主人和自家女儿回来之前,郎中没有丝毫犹豫的应下了宁守云的话。 无论是出于对宁守云的尊重,还是在这个年代额外负担一个人的生活对于三口之家实在是一场鏖战,男主人都没拒绝的道理。 本以为对方会拒绝,准备了一套说辞的宁守云话卡在了一半,轻叹一口气,唇角同面上一道长长的疤连到一起,一直延伸到了耳畔。 “你先好好休息罢,等到身子好些了,有事便叫你来做。” “多谢。”良久以来,宁守云说出了醒来之后的第一个‘谢’字,对方显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点点头,并未推脱。 这一家人救了宁守云的命,宁守云如今醒了,是应该谢。那郎中直接应了,对于如今的宁守云而言,同样是一种解脱——若是因为后者如今伤了腿便一味一施舍对待,只怕才会让人走不出这段伤痛。 做郎中的见识得多了,自然明白这道理。无论旁人怎样说自己一家人救人还肖一声道谢,只要能真正做到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恩人一家退了出去,宁守云这边开始打量起整间屋子的陈设来。 破旧的木柜尚有几分花纹,想来这郎中家曾经也不是个穷苦人家。至于屋里堆得慢慢,却没有半分凌乱的陈设,也足矣见得这家女主人的勤快和条例。 整间屋子都弥漫着药味,也不知是因为给宁守云换药、熬药带来的,又或者是家中已经没有多余的屋子,以至于每每炮制草药,也不得不凑在这不大的屋子里…… 顺着半开的窗户望出去,宁守云的想象被印证了十成十,除却这间略微大些的房间已经被堆了个满满当当,就只剩下一间容不下第二个人的厨房,和看上去将将能够让一家三口住进去的简陋屋子。 知道恩人一家三口为了救下自己已然甚是不容易,宁守云没有不知好歹的争着去那破旧的屋子歇下——若是自己在尚且没有好利索的时候再害了病,便白瞎恩人一家的好意。 窗外有节奏的‘嘀嗒’声将宁守云的思绪揪走,一股湿冷的气息顺着窗户攀了进来,叫身子尚且虚弱的宁守云不由得微微打颤,望了望窗外那无边的阴云,还是选择小心的将窗子关好。 “下雨了,眼看着天也晚了……” 随着窗户彻底合上,男汉族人的话被挡了一半在外面。不必说宁守云也知道,后面的儿话定然是同自己有关的。 “天晚了,早点回家……”宁守云口中喃喃着,却不知这句话自己曾经对谁不厌其烦的说过一遍又一遍。 时间总是这样转瞬即逝,宁守云的左腿是真的废了,哪怕是站在地上,也只能全部依靠右腿的支撑。 “你放下罢,那东西不轻,你那腰尚且有旧伤,若是再伤到便不好治了!” “去那边把柴火抱过来便好了,你便是帮忙也要慢些来,不然你身上的伤岂不是白治了?” 宁守云身上的伤到底还是太重了些,能捡回一条命来尚且是老天垂怜,因而即便宁守云自己每日来尽力帮衬着,对于恩人一家来说也不过是个累赘。 “你莫要因为你身子不好,担心与我们添麻烦。” “好不容易从阎王手里与你抢了条命回来……也亏是你命大,既然这样便好好活着,若是你真个四处乱跑,才是与我们添麻烦!” 这家中的女主人生得早,没有读过什么书,说出话来有几分前言不搭后语。只是这人儿属实是个通透的,只从宁守云眼神中便能看出后者想了些什么,在宁守云刚起这心之时,便将苗头掐灭。 青丝催老银月染,世间谁不羡神仙。旧屋人去柴扉掩,岁月声声有经年。岁月向来是不给人留任何驻足之机的,哪怕宁守云只想趁着恩人尚在多回报几分,却也只能是妄想。 新中国的成立让宁守云看到了寻回亲人的希望,可恩人接连故去,只叫宁守云在这屋子里的身份愈发尴尬起来。 “我这样下去到底不是事。”恩人家的小姑娘早就嫁了人,更是将娘家这房子修了又修,带着全家住了回来,宁守云看着那已经能自己念懂报纸的小姑娘,心中五味交杂。 “你们家女伢儿长大了,我到底不是她亲舅舅,留在这里难免要让旁人想多了去。” 早些年宁守云便要离开,尽管自己左腿是废了,可靠着一双手到底是能养活自己的,总赖在恩人家里,到底不是件事。 更何况如今……恩人夫妇俩人已经故去,自己一个外人无疑是在给旁人的生活添麻烦。 尽管没有恢复曾经的记忆,但是无论去哪里,自己有手有脚的人也不至于饿死。 可宁守云这些年确也将恩人之女当做亲妹妹来看,再加上这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心中亦是不舍——就这样在一次次挽留之下留了一年又一年,眼看着这小姑娘也到了上初中的年纪。 “兄长留下罢,如今已经是新中国了,何人敢说什么?”开口的是小姑娘的父亲,也算是宁守云半个妹夫,“更何况兄长早就同我们算是一家人,何必分开说两家话?” 宁守云明白,这是自己那义妹知道自己的担忧,特地叫妹夫来同自己说的——这一家人都是心善的人,可自己留在这里无论如何也是个累赘…… “兄长再留几年罢,等到姑娘儿寻得良人。”做妹夫的再次开口,笑道,“就算是我同夫人的请求,我家姑娘儿到底也算兄长半个女儿,还望到时候能得舅舅送嫁。” 言已至此,宁守云再想说什么也显得是不将对方当做一家人来看。 就这般春去春来,雁往三番,小姑娘也到了成年的年岁,做父母的按当地的习俗与自家姑娘起嫁妆,宁守云还依旧是这家中未曾缺少过的一份子。 只是宁守云老了,面上的褶皱同那道骇人的疤聚到了一处,腰上的旧伤也会在阴雨的天气里将旧事翻上桌面,叫宁守云看着远方,忧心这没有战火的岁月可曾只是自己死前幻想的泡影。 “舅舅,我考上大学了。”已经长大的小姑娘靠着这一声报喜的话让陷入迷茫的宁守云在心中念了一遍又一遍:如今的岁月,寻常百姓站起来了,中国也要站起来了,再不会有被欺凌的血泪。 “好,好啊!” 宁守云是打心底里高兴的。 不只是因为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如愿以偿靠着自己的本事考进了大学,同样也是因为自己记忆里……记忆里那些因为时代而无缘获得高等教育的人们。 “舅舅,怎么这么高兴?”小姑娘笑笑,白静的面上只显着健康、整洁,“对了舅舅,妈给我准备了几米布,说是以后当做我的嫁妆。” “自己有钱,也有本事,就不会被别人欺负了去!” 宁守云这个做舅舅的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姑娘已经将门外摆着的箱子拖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开了锁,从里面取出一块红得亮眼的布来,同献宝似的捧给自家舅舅看。 “舅舅,你看,妈说这是很多年的老习俗了,这是咱们hz市特有的布呢!” “舅舅?舅舅?”见宁守云一直不回话,小姑娘不免有些害怕,“舅舅可是不舒服?” “哎?舅舅你去哪里?” 小姑娘没想到一个伤了腿的人能走的这么快,自己甚至还来不及追出去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五米外的门口。 “爸,妈,舅舅跑出门去了!” 原本宁静的院子因为这句喊声,瞬间变得鸡飞狗跳。宁守云跑出家门去了,只因为看见这块几米的红布…… (本章完) 章节目录 明天更新,抱歉 明天要出门,家里人收拾东西我得帮忙,昨天是因为手不舒服,明天保证能更新了,抱歉诸位…… 《一梭千载》明天更新,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滑雪扭了,明天更新 滑雪扭了,明天更新 《一梭千载》滑雪扭了,明天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4章 春风百载过旧墙 明月千里还故乡 腿上的旧伤到底还是限制了宁守云的行动,尚未走出村子去,就已然被听到喊声的众人团团围住。 “舅舅,舅舅!”来追的小姑娘一双手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舅舅,这是怎么了?” 见正主到了,众人自然退到一旁去,有无心凑热闹的更是直接离开,回到自家去,不再掺和旁人家的是是非非。 眼看着做义妹的也跟了过来,匆匆行路带来半身尘沙,再看衣摆处的折痕,更约莫是在路上跌了一跤,这才落在后面…… 见宁守云呆呆的坐在原地,双眼无神,众人也不知如何是好,甚至连同这一家三口尚且来不及交换已知信息就只眼睁睁看着宁守云两行清泪落地。 “我想起来了。”短暂的沉默过后,宁守云终于平静下来,淡淡开口。 “想什么你也不能……想起来了?”做义妹的知道宁守云心里头一直念着自家恩情,总有个结在心头,“你愿意同我们说说么?” “舅舅,你都想起来了!”自小这姑娘儿便知道舅舅是母亲的义兄,往事前尘更是悉皆明了,如今听问宁守云恢复记忆,心中自然欢喜。 “嗯。” 还不等众人反应,宁守云又自顾自的道:“我……想去城里一趟。” 去城里,若是放到如今,应当算是间极容易的事,哪怕是从可可西里的无人区,想要到首都去,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可是那个时候,这片百废待兴的土地上,车马远没有如今这般方便,即便是如今科教、文化领先全球的首都海淀,尚且是一片水稻田。 更不用说饱经战火的杭州,一切尚需要慢慢恢复……‘去城里’对于很多人来说,自然是一种遥不可及的梦。 “好!”做义妹的怕宁守云辛辛苦苦到了城里,却希望落空,一时间不敢回应。倒是做外甥女的小姑娘,只想着无论结果如何,去一趟城里便也能不与舅舅留下遗憾。 “舅舅,你同我一起去!” 小姑娘这一开口,众人才反应过来,自己村里可是刚才出了这么一个考上的大学的女伢儿……如今这家更是双喜临门,也不知是积了怎样的德。 话说到这儿,便只是一家人自己的事了,小姑娘的父亲张罗着让村民们尽数散去,应允着过些日子专程感谢。 等村民们散得差不多了,晨曦也从地平线一直爬到了众人头什么,却只见宁守云摆摆手,前者一时间什么游山玩水,奔赴新程的心情全歇了,空余下一声叹息。 火车站上的别离,送走了外甥女的宁守云心中除却骄傲,剩下的便只有由身到心的空寂。 “女伢儿长大了啊……” “若是安华和安夏活到现在,也该是上完了大学的年纪吧。” “也不知他们有没有考上大学……就算是如今,大学也不是想上就上的。可要是清涟去考,定然是没问题的。” 宁守云对着缓缓移开的车窗念叨个不停,不大的声音想来不是说给小姑娘听的,更像是自言自语,不知又念了什么,忽得不自觉微微勾起唇角来。 “老伯伯,额……同志?”宁守云的后背有几分佝偻,从后面看过去,还以为是七八十的耄耋老者,只等到回过头来才叫卖报的同志一愣。 拿起手里的报纸向宁守云递了递,卖报的同志紧跟着开了口:“同志要报纸么?” “这报纸可是今日最新的,同志不看看么?”见宁守云没有反应,卖报的紧跟着又推销起来。 许是心中有事,有或许是因为这‘报纸’二字让宁守云心中一震,虽是并未回应于卖报的同志,却回过头去寻了处长椅坐下。 “看同志刚刚是送孩子去上学?”卖报的同志看出宁守云似是有心事,主动凑到后者身旁,“这是担心姑娘儿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我是她舅舅。” 宁守云所答非所问,卖报的倒也不在乎,“哎,那也一样啊,那车是去bj的……bj可好,不用担心!” “嗯。”宁守云当然不担心自家外甥女,那小姑娘能凭着自己的本事考去大学,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哎……能考上大学可是好啊,以后当官为人民服务,比咱们能给国家做的贡献可大喽!” 卖报的闲扯起来,东一句、西一句,宁守云心中本就乱得非常,这下干脆站起身来转头就要离开火车站。 “喂,同志,先别走!” 见宁守云脚步顿了顿,又复前行,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卖报的站起身来猛追了几步,将报纸卷成卷塞到前者兜里。 “同志,钱我付过了,这报纸你看去散散心!” 这下宁守云终是有了反应,回过头就要将报纸还回去,却不想那卖报的同志早就融入了人流,连个人影也看不见。 走出火车站,宁守云直奔着来时的路而去——外甥女都长大了,过去的事就算是再纠结,既然没有这份缘分,倒也不必再强求什么了。 “同志,是到……” “我不去了!” 宁守云这么一喊,周遭的人全都看了过来,却只看见一个身着干净整洁的老人家疯癫般甩下报纸,却又匆匆卷好,塞进怀里,直接奔着外面的路冲了出去。 “这人是怎么了……” “今日报纸上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风扰云阳,宁守云根本没有没有心思去顾及众人的议论,揣着那报纸,只同是揣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步履匆匆。 1耄耋:八九十岁的老人 章节目录 有些烂七八糟的事儿,心情不好,明天更新,实在抱歉,已经写了2K了…… 有些烂七八糟的事儿,心情不好,明天更新,实在抱歉,已经写了2k了…… 《一梭千载》有些烂七八糟的事儿,心情不好,明天更新,实在抱歉,已经写了2k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5章 青年九州梦三千 故人万里庆团圆 “守云?” “嗯,夫人……我回来晚了。” 没有多余的片语,却是二人皆能明白的心意——此生还能见到这一面,就已然是最大的庆幸。 如今的何清安早已长大,不是那个会当着阿姊的面埋怨宁守云不守约的小女伢儿,只看着姐姐、姐夫二人的重逢掩面。 “报纸上说,你把你手里那匹罗捐出去,给机坊恢复织造了?” “半匹。”何清涟操劳了这许多年,确实是有些老了,说话都有几分有气无力,“你走不久,我便卖了十几米出去。” “好啊,好啊……”几十年未见,宁守云心中不知有多少事想同自家夫人倾诉,在见到后者之前,更是不知酝酿了多久。 可当宁守云真的站在何清涟面前时,一切担忧同爱意,只化作一句‘我回来了’。 少年报国意气长,万里百载还故乡。宁守云不敢问自家夫人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一双儿女如今可还在世,在前者的心里,有生之年能够见这一次面,便已然心满意足。 三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直到何清涟累得睡着,将前者扶到一旁坐下,做妹妹的这才开口道:“阿姊这些年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有时间总会念你……” “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清涟,若是当年我肯听父母的,或许也不至于让夫人如此这般操劳。”听着何清安的话,宁守云少不得几分自责。 只是宁守云也想不到,自己怎么就会因为受伤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一道忘记?白白让自家夫人一个人带着这一大家子和机坊众人辛勤谋生。 在那个年代,无数青年为了家,为了国冲到保家卫国的一线,许多人家甚至连一个后代都没有留下。宁守云也知道,他们的选择是没有任何错的,可回到自己是身上,自己确实是没有半分对得起自家夫人的。 何清安早不是小时候那个懵懂鲁莽的姑娘儿了,看出宁守云内心的纠结,二人就这样枯坐着,陪着一直没有睡醒的何清涟。 “你没错。”何清安兀得开口,“阿姊她也从来没有怪过你。” 面对如今如此通情达理的何清安,宁守云一时间怔愣,微抿了唇,不知如何回应。继而复又低垂了眸子,默不作声。 “华儿和夏儿还好么?”不知是过去了多久,天边的斜阳歪歪的打在人身上,宁守云闷闷的问道,“他们还……在吧?” “在,怎么能不在?” “你也知道,阿姊便是自己去了,也不可能叫这两个孩子出了事。” “安华和安夏现在工作也稳定,也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正打算着要孩子呢……到时候你便要有外孙了。” “嗯……”宁守云这才算是将心放了下来,“全都平平安安就好!” 夕阳映红了远山,散乱了人影,何清涟却依旧在睡着觉,宁守云不由得忧心起来:“清涟她这是怎么了,近来都这么爱睡么?” 这事说起来,便是何清安也觉得奇怪,自家阿姊如今记性愈发的不好,总是对着镜子独自一个人念叨许久之前的事,也越发的爱睡觉,整天里有半日都是在梦中度过的。 起初何清安还以为自家阿姊是在逃避着什么,逃避这许多年来的分离,怀念曾经阖家对的岁月……后来,何清安便开始担心起自家阿姊的身体健康来。 “近来阿姊总是困,总是念你。”想起自家阿姊同姐夫这些年来的不易,何清安也不想再与二人添烦恼,口中说出的话不免有些避重就轻起来,“想是惦念你久了,每日里总要将这过去的事。” “甚至看见安华和安夏,也总是念着些过往的旧事,这段时间就连近来的事也不怎么问了。”何清安担心阿姊的情况,却也不想让阿姊一双儿女忧心着家里、忧心着工作,还要担心阿,姊的身体,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宁守云这个倾诉口,自是念个不停。 “你们带她去看过郎中么?” “去过医院了么?”宁守云意识到自己前一句话已经落伍于时代,忙是有添了一句,“医生有说怎么样么?” “哪里好带她去医院看……”隐忍的叹息声盖不过一旁何清涟呼噜声,做小妹的实在是无可奈何,“若是同她说什么去医院的话,她只怕是要以为自己生了什么天大的病。” “况且阿姊她觉得这也算不上什么要紧事,去医院要影响我同安华、安夏自己的生活。” 不用何清安说,宁守云也知道自家夫人是个怎样的脾气。只要是打定了主意的事,就算是旁人说破了天,也不会有半分动摇,因而忧心之余自然又是少不得好一番自责。 “安夏说,或许是西方那边说的阿尔兹海默症。”趁着自家阿姊尚没有醒过来,何清安将这最不希望成为现实的可能说给宁守云听,“也就是老祖宗讲的一种痴呆症。” “这种病,若是用老祖宗的办法,恐怕也是治不好的。” 话说出来,何清安又担心叫刚同自家阿姊见面的姐夫慌了神,忙忙叨叨补了一句不知是开解还是添乱的话来:“如果真是这痴呆症,只怕到时候阿姊会将我们都忘记,只记得许多年以前的事……” 细小的呜咽声紧跟着何清安的话传来,几十年未见自家夫人也忍着激动没有落下泪来的宁守云终是被何清安这句无心的话击破了心底最后的壁垒。 “你……”何清安现在哪能反应不过来是适才的话刺激到了自家姐夫?可到底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慰到后者的情绪。 “夫人是怪我这些年忘记了早年间的事么?是老天爷也怨我对不住夫人,才要这样惩罚我么?” “明明我都想起来了,明明我刚刚想起来……为什么?是这些年太苦,她不愿意让我自责?” 宁守云一时间不能自已,莫说控制自己的眼泪,便是这悲戚不已的言语,只从口中淌出,根本不由人控制。 “你冷静些,这样阿姊醒来是会看到的。”现如今的何清安早就不是那个自己情绪尚且控制不了的小姑娘,懂得了这世界上有许多事是寻常人无法控制的。 “明明我看见外甥女口中那杭罗,我便想起她来了,为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宁守云如今就同那中举的范进异曲同工,一悲一喜,解释痰迷了心窍,一时间根本缓不过神来。 “阿姊是绝不会希望你这般自责的……”这话一出口,何清安也自知无力,却还不得不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生怕再刺激到宁守云。 “这些年我同阿姊虽然辛苦些,到底在后方过得也算安稳,若是没有你们同入侵者对抗,哪里有如今的日子?” “更何况,阿姊如今还记得,就算阿姊不记得了,我们也能一遍遍让阿姊忆起我们来不是么?”何清安是在劝着姐夫宁守云,同样也是在劝服自己静不下来的心,“一天忘记,我们便给她讲一天。” “一个月忘记,我们就同她讲一个月……只要我们不忘了她,不嫌她烦,就算是她这辈子真的忘了如今的我们,我们也能让她一次次的记起来不是么?”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宁守云只剩下做在一旁的花坛上无声掩面,却没想到何清涟不偏不倚的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你是……清安?” “清安,你闹什么?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老?” “你也是,怎么由着她胡闹?”果然如何清安所说,做阿姊的如今记忆出了问题,只当自己还生活在几十年前那个烽火战乱的年月,“不对,你是?” 适才听见何清涟的声音响起,宁守云呆愣愣的将埋在一双手里的脸露了出来,谁想竟是叫前者一道念了进去。 “宁守云?”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嗯?我为什么会认识你?师父是说有个宁家的小子要同我相亲。” 见自家夫人真个成了这般模样,宁守云是真的害怕了,害怕何清涟会有一天因为忘记自己而将自己赶出家门——宁守云望向何清安的目光不由得多带了几分求助。 明知后者也没有任何办法,宁守云还是在彷徨中得了何清安摇摇头,复又摆摆手的回应。若是有办法,想来后者早就去尝试了…… 回过头去再看向自家夫人何清涟的目光都带上几分愁容,宁守云终究还是没有那般能在至亲之人面前掩盖自己情绪的能力。 “怎么不高兴了?”没等宁守云想到如何回应自家夫人之前的话,何清涟便已然笑着开口,“总以为我傻了不成?我能不知道?你、我、清安都老喽!” “不过是开个玩笑,怎么还同我较上真了呢?”何清涟好似真个不知道自己方才的状态要人有多么担心,这时候非但笑得出来,还有心思揶揄自家先生和小妹,“人老了,性格还不许有所改变的?” “我若是傻,我便不会将我手里那罗捐出去叫机坊可以拿去恢复……国家、人民,我这都清楚呢,怎么可能身子有问题?” 自家阿姊这般说,该不会是听见了自己同宁守云的对话?何清安的眼神躲躲闪闪起来,自己这可是背着阿姊在说坏话! “好了好了,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何清涟适才睡得正香,当然没有听见,只不过往日里小妹同一双儿女的态度,已然让前者看出了端倪,“你们平日明里暗里讲我痴呆了。” “我哪里痴呆了?只是有时候忘记些事罢了……” 宁守云知道,何清涟是真的病了,或许当真就是小妹适才说的那老年痴呆症——可那又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怎么能让自家夫人真个忘记自己? “连年战乱,那些织机和手艺能保存下来实属不易,更是不知多少人在其后做出牺牲,才让你们如今还能看见这杭罗,才让上个世纪末,我们能有这份工作,国家能靠着这个有收入!” 何振华的故事显然是讲完了,而作为外公要给安霁讲的道理,乃至于要给安霁送去的力量与坚持,尚且不过刚刚开始。 “嗯,那个时候创汇,纺织、生活用品这些卖出国去,不提别的……到底是给国家后续发展提供了一定的资金支持。” 每件事都有利与弊的两面性,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好与坏,这一点安霁一直是知道的。 外公的下岗也好,创汇品相对廉价的出售也罢,有人说是时代的眼泪,安霁倒不觉得。 战争年代为家为国的牺牲与贡献,同样是和平年代必不可少的。唯一的不同,或许就仅仅是体现方式的不同…… 在老一辈人眼里,或许会有后悔,后悔为何不换一种选择。可实际上,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后辈、社会的未来,一切都还是值得的! “你妈妈之所以不想让你去接触杭罗,同我应当是有着直接关系的。”何振华哪里会不知道自家女儿的性子,也知道外孙女为何束手束脚。 “可这千百年来,朝代更迭、审美变化、经济发展……前人们付出的太多了。” “而杭罗能从老祖宗那个时候留到现在,必然是有自己价值的。”做外公的如今目的很明确,支持安霁的选择,也更希望后者坚持下去,“你如今既然有这个心思去继承,外公希望你坚持下去。” “你妈妈那里,今晚她应当就能想明白。”讲过故事,何振华如今的心绪也甚是激动,“若是这都想不明白,她也白当这么多年老师了!” “至于她心里最后那些过不去的坎,外公我会去同她讲的。”转过头来同自家外孙女四目相对,何振华轻喟一声,“所以,选择权在你自己。” “你自己想去做,全家人都会站在你身后支持你。你想放弃,我们自然也会劝你,不要有太大内疚……” 侧眼看见一旁尚露着一条缝的窗帘,何振华站起身来,悉心掩上,这才回过头来看着自家外孙女安霁:“你还年轻,想做什么就去做,做不好还有未来,做得好……或许这些老东西都能在你们年轻人手底下,闯出一番新天地!” 1阿尔兹海默症在中国明代著书中已有记载,乃是一种“痴呆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2K了,明天更新,今天帮着收拾屋子来的 2k了,明天更新,今天帮着收拾屋子来的 《一梭千载》2k了,明天更新,今天帮着收拾屋子来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6章 为有痴梦三千情 千难万险还笃行 “不用这么看着我。”看着自家女儿因为自己态度转变而满眼惊异,何晏清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如同小孩子恶作剧后的笑意,“真觉得你妈我会是那么不通情理?” 松口之后的何晏清瞬间变得很招做外公的待见。何振华对自家女儿的态度从前者刚进门来时的警惕与冷漠,直接随着前者态度一道来了个峰回路转。 此时此刻的何晏清更是被直接迎到了桌旁的椅子上,享受着来自母亲刚泡好的一杯茶。轻抿一口,一双眼眸当时便亮了起来,继而便是从来不会少了去的念叨:“若不是担心你,担心你和小宁将来过得不如意,我何必限制你去做你想做的?” “还不是当年……”话还没说完,何晏清便感受到来自自家母亲略带警告的眼神,无奈叹了口气,接连着摇头,“妈啊,我同安霁讲道理,你莫要总是拦着我。” “行了,你外婆不愿意我多说你,总嫌弃我讲你讲得太多……我便不说了!” 教育孩子的话被自家母亲打断,何晏清明摆着是就坡下驴的不再讨人厌的念叨,却还是少不得吐槽埋怨两句,看着模样,约莫是这叛逆期在中年发作。 “什么叫做我不愿你多说?什么叫做我嫌弃你教育孩子?你既然都同意了,还去说什么过去如何?” “安霁不小了,她知道你的好意!没必要总念叨着你的想法,去干涉她们这些年轻人。” 或许是因为隔代亲,外公外婆都向着安霁,又或许是因为这许多年岁又叫做外婆的悟出些养儿教女的新道理,总是拦在何晏清面前,阻挡后者没完没了的说教。 “你看你和小安做什么,我们管过么?我们一直就没干涉过你们!” 话还没说完,做外婆便已然感受到了来自自家女儿的不满,眼看着何晏清就要开口说句‘如今妈你还不是在干涉我怎么教孩子?’,做外皮的就已经直接开口堵了回去。 “教育孩子这件事除外!” 做外婆的及时补了这么一句,叫何晏清说不出来道不出来,只能回过头去看着自家女儿,示意后者赶紧劝劝外婆,莫要让自己骑虎难下。 “外婆,我明白我妈的意思的,其实……我妈的忧虑也没有什么不对,只是我还是想试一试。”三辈人聊到现在,安霁若是再不出来说些什么,非但是不懂礼貌,也属实是让众人都有些下不来台…… “你就知道同我说你妈的好话!”做外婆的知道安霁心思,自然也是跟着就坡下驴,“好好好,你们母女的事,我不掺和,随你们如何就是!” “好了好了,既然都说开了,你赶紧跟着你妈回家。”何振华趁着这众人都乐呵的时候站出来,拉着自家外孙女的手,往当妈的那里凑,颇有一副‘握手言和’的意思。 “到时候你现在那工作,再加上杭罗那边,你都少不得要忙……就算是你爸妈认识的,你也总得给人家个交待。” 冷战了这许久,安霁同何晏清愣是生出几分扭捏来,直教做外婆的都跟着催促起来:“快去吧,还愣着做什么?和你妈置气?” 见自家外孙女抬眼看着何晏清,像是在寻求后者的意见,做外婆的当即就将矛头转向了自家女儿:“何晏清,你也是!既然都答应孩子了,你也说想通了,怎么还闹别扭?” 何晏清哪里扭得过自家亲妈,一个劲儿的给自家姑娘儿使眼色,所幸安霁也不是个傻的,这边尚且面带笑容哄着外婆莫要生气,身子早就挪到了何晏清身边。 “妈,爸,我们走了啊。”安家宁早就站到自己身后,自家女儿也已然靠了过来,何晏清只想逃开老一辈的念叨,“爸,妈,我还得上班,这不是开学了么?” “等周末,有什么事周末再说,只要安霁有时间,我们周末就过来……” 随着防盗门被轻掩的声音穿过楼道,何晏清火急火燎的带着自家女儿同自家丈夫一道离开了父母家。 “妈……” 安霁的话莫说是说完了,刚刚开了个头,便直接被自家母亲给噎了回去:“我先不同你讲,你有什么想问的等我下班回来。” 无论是对于家庭还是对于自己的工作,乃至于对于这个社会,何晏清的的责任感不是一般的强。 “我已经答应你去做,我就不会反悔。”何晏清深知自家女儿是个怎样的性格,在后者尚且来不及开口再说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把一切都想得清楚明白。 三两步走到路边,何晏清直接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趁着司机师傅尚且没有将车停稳,前者侧着半个身子:“我现在着急给学生上课,不然迟到了要影响孩子们。” 这些道理安霁打小就在一直被母亲灌输着,不然也不至于在长大之后,为了历史、为了文化,放弃那些旁人眼中令人艳羡的成绩和可能,去选择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专业和传承。 眼看着司机师傅已经停稳了车,何晏清更是没了同自家女儿浪费时间的心思,头也不回的对自家丈夫叮嘱起来。 “安家宁,你带安霁回家,她要是想去厂子那边就让她去,到时候她工作那边找个日子我带她去说一下就行了,这事你不用管。” “其他的微信上和你说,我走了,你们在家别天天什么也不做!” 坐进出租车里何晏清都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个操劳命,上边上边不省心,下边下边挺闹心,安家宁这就更不用说,该操心的还得是何晏清自己操心! “嘟嘟……” “叮铃铃!” “咔嚓,咔嚓!” 即便中秋节已经过去,却依旧不妨碍杭州这个旅游业发达的城市,对一批又一批的旅客迎来送往。 安霁本以为父亲会同自己说些什么,却不想这一路上听到的尽是些属于城市却无关自己的声音。 父女两个就这样默不作声的一路走回了家,直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同离开外公家时关门的声音只能刹那间重合,安霁才等来父亲开口。 “饿了吧,我给你做饭。” 回过身关上了门,安家宁拎起一边的围裙挂在脖子上:“你吃完饭时要去厂子还是找你闺蜜?” “答应她画的图还没画好,我现在家画。” “行。”安家宁什么也没说,就好像早就知道自家女儿就算时是离开了杭罗厂,也不会放弃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一样,“那你先去洗手,爸给你做饭。” 星月轮转,直到杭州的天都带上几分寒意,要让人裹着薄羽绒服才能出门的时候,安霁才头一次叫父亲载上自己奔着杭罗厂去。 “这孩子,同意她做了,倒是不着急了。”父女俩都出了门,何晏清这才关起门来自己念叨着。 何晏清也知道自家女儿随了那个当爹的,也随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只要想做一件事,定然是不会放弃的——刀子嘴豆腐心未必是对的,可却是何晏清这一代人最经常不过的表现。 “安霁,你来了。”见到安家宁将人送来,张阿姨显然没有半分惊讶,直接便叫原本尚存着疑惑的安家宁明白过来是怎样一回事。 确认自家姑娘儿这边没事,安家宁同厂里对的伯伯阿姨们打了声招呼便径直离开,显然并不打算掺和——安霁已经大了,无论是有什么打算,又或者是如何为人处世,都是安霁自己的事。 “你闺蜜盛夏那边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样衣?”过了最开始的喜悦之后,张阿姨便同安霁说起正事来。 “嗯?是打算拿一件在厂子这边?”安霁当即便明白了张阿姨的意思,像云锦之类的丝织品大多已经有了自己的博物馆,自己来了解杭罗的时候,张阿姨便已经提过方面的想法,如今看来想必是打算付诸实践了。 其实安霁在这件事上一直也是矛盾的。现在一切都是快节奏的,本身许多‘慢’的老物件就同社会难以融为一体,若是只用实体的方式展示,受众必然要小很多。 至于数字化,以厂子已有的条件来讲,显然不是很容易达到。反倒是如今短视频平台,或许是一个可以考虑的好方向。 张阿姨不知道安霁愣神在想什么,却明白有了父母支持的安霁如今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要做的事:“嗯,咱们买一件过来,到时候也可以展示给来参观、购买的人看。” 果不其然,张阿姨的话肯定了安霁适才的问话。 “咱们这边这些成衣都是很久之前的,毕竟你也知道,现在很多中式裁缝也少了,像是那些大品牌的价格,是要比料子本身还贵的,这样就更让大家觉得难以亲近……” “好。”不得不说,张阿姨思考的方面还真是安霁没有想到的。安霁当即便将话应了下来。这种事儿本就是摸着石头过河,一切问题都得一步步解决,急不得。 “这种事急不得,咱们这么多年都坚持下来了,有你们年轻人愿意接手,能传下去便慢慢来……” 安霁急,张阿姨怎么能不急,老一辈的故事是他们看着、听着、亲历着的。听故事的人尚且会因此动容,那些旧时日在脑海里一遍遍的轮播,张阿姨便是梦里,都少不得念着有关杭罗的一切。 时光静谧,细水长流,冬过春回,日子就这样没有波澜的过了一日又一日。直到‘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在安霁身上应验。 “安霁,不行,我现在找的这个生产厂家样衣做出来了,但是有两个问题。” 闺蜜盛夏一个电话就将坏消息带到了安霁耳朵里:“看我微信给你发的。” 安霁闻言点开图片,甚至不用等盛夏说,心里已经知道个大概。 “一个是缝线的地方太过明显,而且不耐穿。” “还有一个就是省料……你也知道,这种事肯定少不了,但是这种本身穿出去就要大大方方的东西,最后弄得和修身款似的,别说顾客不买账,咱们自己也看不过去。” 盛夏性格开朗,虽说平日里对于这些事的吐槽也并不少,可要是能让人直接急得一个电话给自己打过来,安霁知道:具体情况恐怕比盛夏说出来的还严重。 “我现在打算换一家试试,手工的话这个工期也好、成本也好都耗不起。” “现在其实我已经看好了一家,只是原本计划的上新时间肯定要错过了。”安霁是知道盛夏心里急成了什么样子的。如今设计这款是夏装,南方还好,北方的袍子如果想穿,只能是室内和夏天…… 现在盛夏更换生产厂,从现在算起来,等到后者制版、给成衣出来,再加上其中一系列被耽误掉的时间,这衣服至少要到秋天才能上架! “如果其中一部分稍作修改直接改成秋冬款和新年贺岁款呢?”也亏得是安霁脑子转的快,不然俩只热锅上的蚂蚁,只剩下碰碰车似的来回撞了。 “不行!”盛夏甚至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否决了安霁的提议。 “你现在不做我们这边你不知道。” “杭罗厂子里那种秋冬的,都是加棉的,但是现在秋冬款基本上都是用那种加绒在做,展现不出来料子独特性不说,这两种碰在一起也不搭……” 盛夏从上学的时候就已经在往这方面做,自然是比安霁的经验多。后者明白这道理,只拿自己的牙去咬下嘴唇。 直咬得疼了,安霁才松了口,抿抿嘴唇上的齿痕,又一次点开闺蜜发过来的图,看看现有的样衣是否还有补救一下的可能。 【用户1234567890:都过时的玩意,说那么高端有意思?】 【用户1234567890:还文化传承,真会给自己贴金!】 突然弹出的两条消息让本就焦头烂额的安霁‘腾’一下子窜起火来,只觉得头嗡嗡的,一下子炸开一圈。 “这是什么人啊!” “安霁,怎么了?”安霁没有挂电话,盛夏一直在那边等着回应,“你是说这厂子没有本事还接我这单子?” “其实不是,也是我想要……” “不是,哎,你看我那天剪辑好给你看过的视频地下的评论!” 安霁是真的气急,不然也不会这么没礼貌的打断盛夏的话,后者清楚自家闺蜜,只道:“你等我,我去看看他们又在胡说什么!” 大家总说盛夏不像是个南方姑娘,豪爽大大咧咧得过了头,可在闺蜜眼里,却是遇到事时最可靠得靠山。 章节目录 第107章 切将坎坷起九台 春风送我扬四海 “安霁,怎么了,刚还看你和闺蜜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聊了?” 关注安霁身体如何这件事在后者那次中暑之后,几乎要成为王阿姨的一种习惯,见安霁这边不出声了,半分也不敢耽搁的回过头来。 “啊,没什么,就是我这边刚好有点事。”短视频平台上的评论令人心寒,是无关的人看到都要生气的份,安霁不想让伯伯阿姨们跟着起急。 安霁的话有些摸棱两可,王阿姨自然是放不了心,心里的担心下意识说出了口:“没什么不舒服的吧?” “没有没有,没什么事,王阿姨你不用担心我。”安霁一个劲儿的否认,可到底是不会说谎,肉眼可见的心虚起来。 王阿姨见安霁真不像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便也放了心,只是对上后者那双闪躲的眸子,便知道是有事在瞒着自己。 “要是有什么事,说出来给伯伯阿姨们听,也许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上你的呢?”果然,王阿姨的话一出口,安霁眸中就带上几分委屈,前者当即便知是自己猜对了。 “没事,都是些小事,不……”安霁说起话来有些支支吾吾,委屈、愤怒、无奈齐齐涌上心头。 还没到三十岁的姑娘,说起来也算不上大,至少还没有脱去青年人的意气,莫说是自己珍视的,就算是平日里看见什么不平之事,也从来少不得上去争论一番。 “是网上那些说闲话的人?” “嗯……是。”听着王阿姨的话,安霁不由得愣了半晌,“哎?王阿姨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是年纪大了,又不是不会用手机!见你发视频,我们都去看了……没必要搭理那些无理取闹的人。” 还不等安霁回话,短视频平台上的评论一窝蜂的涌了进来——也不知是谁的手笔,平时一直不温不火的账号突然火了起来。 【你杠也是我对:一串数字还是个私密账号谁私密谁有理是吧】 【啊啊啊嗷嗷嗷:楼主说得是呢,就是下次麻烦把标点符号加上……差点憋死在评论区。】 【我是你喷子王大爷:这家喷不了,兄弟们走,换下家。】 正好奇视频流量从哪里来的m安霁发现后台弹出消息:有人给买了视频推广,不用猜,这种事儿也只有自己那个富婆闺蜜盛夏做得出来。 再往下看,安霁果然找到了那个连小号都不换,直接拿着店铺认证号和评论区刚起来的人儿,的道理。她说我们说十遍、一百遍,可能收到九十九条骂声,但是只要有一个人了解了,我们的目的不就达到了么?】 看着对面的回复,安霁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星罗云布千山霁:没有没有,其实你那么说我们看着都挺解气的,只是……你是这方面的爱好者么?怎么这么了解那些营销号带跑偏的话啊?】 【漆笙:我说,我靠着营销号那种手段先把人吸引过来,再科普你信么?】 【星罗棋布千山霁:???】 【漆笙:以后有时间我也可以帮你做,反正那些营销号不是吸引人么,咱们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对面‘漆笙’的话让安霁很是心动,但到底只是网上认识的网友,谁知道对面到底是敌是友? 而杭罗的织造技艺不只是属于张阿姨他们,更是属于中国的瑰宝,又断然不能叫有心之人偷了去…… 【星罗棋布千山霁:好啊,以后有需要找你。】 【漆笙:好,没问题,有需要随时找我。】 ‘漆笙’可能是真的没看出安霁言语中的警惕,又或者认为警惕才是正常的,依旧大大方方的回应着,反倒是叫安霁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从网络回归到现实,安霁又回想起适才‘漆笙’口中他那位发小的话。 安霁觉得那姑娘说得没错: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多人了解到这些文化,走到传承和发扬之列来。 左右是会有不了解的人来骂的,只有让更多人了解到这一切背后更深层次的存在,才真正完成了弘扬的责任,也才真正能让更多人和自家闺蜜以及‘漆笙’一样,自发的维护文化,坚守自信。 织机的‘轰隆’声早就随着安霁的眉开眼笑继续起来,门口忽然探头探脑的钻进来一个身影,正同安霁等人当年来时一样的小心谨慎。 “那个,问一下,这里是……那个,嗯……杭罗的厂子么?” 小姑娘看起来还是大学生,安霁应了来人一句,便回过头去喊起张阿姨来:“张阿姨,有人来找!” “那个,我没来错吧?”来人原本还在紧张的绞手,小心翼翼抬起头来一看,却发现面前人眼熟的很,“哎,哎哎,你就是学姐吧?” “学姐,你在这里我肯定就没找错了。” “当初我看到过你那个设计,其实我们这次是有个汉服游园会需要,所以我就想着来找一找。” “嗯?”这下倒好,眼睁睁看着原本拘谨社恐的小姑娘一下子成了社牛,直接给安霁说懵了。 “学姐你肯定不认识我,我和学姐是一个学校的,但是我是上大学……” “那个,张阿姨?” 好么,现在大学生都这么自来熟的么?安霁是真的回不过来神了,自己刚才叫张阿姨叫这小姑娘听见了,如今后者倒是一点也不生分的。 “嗯!”张阿姨可没心思想那么多,看见有更多年轻人对杭罗感兴趣,又是和安霁一个学校的,必然不会是来捣乱的‘有心人’,眸中都跟着染上几分亮色。 “那个,不知道咱们杭罗都有什么颜色的?”小姑娘最初那份小心翼翼被掩去,“我可能得看看什么颜色显白。” 这话说得让在场三人都不由得轻笑出声,张阿姨的笑容更是从看见这小姑娘就没从面上落下,于是就这样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开了口。 “来,你跟我过来,看你要什么颜色的了,都在这里摆着呢。” “小心地上水缸不要绊倒了!” 张阿姨招呼着顾客,安霁也不敢在没人看着的时候凭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去祸害织机,只同个闲人似的四处游走,顺带勘察一番。 “这个值得拍一拍,介绍给大家看哎,明天整理一下素材的。”安霁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却没想到一回身便瞥到了张阿姨在那边量布的身影。 “这里有些脏了,你要是要的话我就不给你算钱了。”张阿姨一边量着成卷的罗,一边还不忘检查清楚。 “来,你看看啊,没错的吧?” “嗯,没问题!”江南女子可不只是温婉,张阿姨做事大方稳重,让人看了便放心,以至于那小姑娘看都不看就点了头,“多少钱,我付给您。” “好!”张阿姨也不墨迹,拽过一旁的计算器就开始算起钱来。 “那个颜色也要一点,大概,五米的样子?” “你是要做一套衣服?你要是还是做一件上衣最多三米就够了,五米要浪费的。”张阿姨说着放下自己手里的计算器,抬手就去将那匹布拉了出来。 “哦,好。” “那就三米是吧,我给你量了啊。”扯起罗,扶稳尺子,将布裁开之后的张阿姨还不忘再量一次。 橙黄色的阳光拖了长长的尾巴,虽未蹭到张阿姨的身上,却也顺着不远处的水泥地面给面上补了一层天然的柔光。 安霁看得倾心,心里当即便有了一条宣传视频的雏形,拿起手里一直攥着的手机,只将这画面存了下来。 视频剪辑了一半,安霁便却推倒从来,尝试用网友‘漆笙’说的办法修改了一番,只在文案上保留了自己原本的风格。 #宋韵文化#杭罗#世界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求真务实、以文兴业,千载依旧的宋韵文匠心。 1中国唐代罗类织物的织造技艺传入日本,被命名为絽。 2‘宋韵文化’一词在2020年最早被zj省提出,文中故事虚构,故不要太纠结具体时间。现实生活中,无论是哪个年代,哪个具体时间里,非遗传承人们都从未停下他们的脚步。 —————— 题外话: 1剧情中汉服店不存在,如果出现重名,我会修改,另:目前搜索不到重名现象。设定相当于盛夏的汉服店安霁和宁云帆有一定股份,所以名字里也有他们。 2漆笙和我后续一本书里人物有关系,谐音“漆生”,不要往我笔名上想! 章节目录 明天更新 前两天有要事,昨天又去了金漆镶嵌博物馆,来回一戴口罩,回来吃完就睡到今天早上了…… 明天更新,抱歉。 《一梭千载》明天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明天保证更新,今天不舒服 明天保证更新,今天不舒服 《一梭千载》明天保证更新,今天不舒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8章 千载不失故精神 辛勤创新还守真 【少年时,曾许山河入眼:上一条视频就关注了,看评论区乱糟糟的没敢说话……博主条视频是进修过了么?yxh气息扑面而来。】 【少年时,曾许山河入眼:我奶奶当年做裁缝的,就说同行有很多偷料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坚守本分。现在好多人都说这不过是行业的本分。】 【少年时,曾许山河入眼:可是从古至今多少人都把利益看得太重,还能这样真诚的做生意真的不多了。】 【少年时,曾许山河入眼:杭州那边,古时候应该是浙商吧?感觉这些应该都算是流传下来的文化。】 “王阿姨,王阿姨。”趁着王阿姨靠在椅子上喝水这一会功夫,安霁凑了上去,“昨天晚上我发的视频,现在评论区好多人都在夸咱们呢!” “我在想,如果这种方式大家喜欢,不如后面我找人拍一些短剧,我们和比我们小一些的那群大学生们一边吃饭一边刷剧,应该有不错的效果。” 或许是‘漆笙’的话带来了新思路,安霁生出了不少新点子,一股脑的说出来时,愣是让王阿姨都跟不上前者的思路。 “姑娘儿,你慢点说,我都跟不上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王阿姨可是愿意听安霁说这些,却又生怕打搅了后者的思路。 站直了身子,王阿姨把手里的水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径自向着织机的方向走去:“算了,算了,我也帮不上你什么,还是不给你捣乱了。” “姑娘儿,有什么是你王阿姨我帮得上的,你随时叫我。” 饶是都坐到了织机正前方,‘轰隆’的织机声震天动地,王阿姨连头都没回,这话就已然清晰的传进安霁耳朵里…… “啊,都快一年了。” “什么都一年了?”安霁前一句还和自己聊着计划,说什么‘我是土狗我爱看’,后一句就开始说到别的上,任是谁听了也得愣。 不过盛夏可不是一般人,没两秒钟便反应过来自家闺蜜在说些什么:“哦,好快!” “嗯……不说那些了,回到我刚和你说的短剧上。” 虽然时间过得很快,但是在这一年间,安霁终究是说通了家人。能够站在这里,为了自己的热爱而奋斗,好像岁月的流逝与这些迎面而来的坎坷都不再算得了什么。 “刷了那么多剧,不得不说,还是那些狗血甜宠,或者是狗血虐文的观看量比较大。”别看盛夏也不多闲,看的和网剧可是比安霁多了不知道多少。 在安霁还没有回应的这片刻里,盛夏那边应该是塞了一口饭,还没咀嚼清楚便又‘夹叙夹议’的补充起来:“沙雕的、甜宠的下饭,太虐的不行。” “毕竟是短剧,就和那些超短篇似的,如果一上来就拍正剧,恐怕没什么人喜欢看!” 这边的安霁依旧在沉默中,盛夏却早已分析的头头是道,就差没直接上手动笔写了:“你要是需要,不如试试我,咳咳……” “不如试试我大学时候写的那本?” 安霁就知道盛夏不可能是呛着了。果不其然,不过是要说的话在盛夏自己看来有几分难以启齿罢了。 话已然说了,盛夏便不再瞻前顾后,大大方方开口分析道:“我那个其实也属于套路之中,意料之外,拍成短剧应该刚刚好。” “只是有个问题……”盛夏想想自己那本老套的甜宠短篇,带着疑虑开口,“会不会太喧宾夺主了些?” “不会!”这次安霁倒是应得极快。 “影视剧带火的绒花、茶百戏也并非是故事里唯一的元素,我们先去展现杭罗东西本身的美,再去慢慢展现背后的文化,才好叫人接受。” 许是务实的精神一直传承在血脉里,安霁和盛夏有了打算,便片刻也不耽误的实施。 在安霁将自己二人的打算和目的说得清楚明白之后,宁云帆也理所当然的成了二人必要的助力…… 春光送清,明阳赠晴。安霁这段时间可谓是片刻停歇也没有,适才在张阿姨的注视下织出一段尚需进步的罗,片刻后就已经趴在一旁的桌子上写写记记。 “你这段写的什么意思,前面男主不是刚送过首饰么?”王阿姨好奇的靠近,只看见安霁蹙着眉,不知在和对面讲着些什么。 “你等等,我也忘了,这都多久之前的文了,当时也是写着玩。” 盛夏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要不是这文是自己大学的时候,在安霁的注视于催促下一字一句敲出来的,盛夏都要怀疑这文自己是不是真的写过了! “我找到了,当时是买了还没送出去,这里你本身写的是个时尚品牌的首饰,这里咱们不如也换成非遗,也可以和其他非遗传承单位合作一下。” 还没等盛夏在一旁的电脑上登录上自己的账号,安霁就已经翻回了前面的章节找到了自己忽略掉的细节。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 “我这个不是女主是个演员么,然后女主父母听了女配说演艺圈里有可能女主会被欺负,所以不想让女主做演员,于是女主就只有男主……” “停,你等等再说你剧情。”安霁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要是给自家闺蜜时间,她真能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把这上下五千年说完了也说不到重点上。 “哦,也是,这些不重要,但是我觉得我女主参与演的那个古装戏那里是不是可以变成剧中剧的感觉,如果可以我扩写一下!” 两人平时说点什么尚且是一说起来就要没完没了,如今从两个不同的出发点讨论,更是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道有多少要说的。 “你这种老套路绿茶女二我建议你改改,那个时候这种套路大家都喜欢,现在……咱们微信上联系吧,电话上说有的记不住。” 前脚安霁刚挂了电话,王阿姨已经凑了过来:“安霁,安霁,你张阿姨找你有点事。” “我过来了,你去忙你的吧。我直接和安霁说就好。”安霁刚站起身来,张阿姨已然迎面走了过来。 “你现在可是咱们厂里的大忙人啊!”张阿姨朝安霁挑眉笑着,“该歇歇还得歇歇……” “你先忙你手边的事,忙完了等下个学期学校开学,我这边还有要你忙的。” 安霁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过来打电话的时候张阿姨好像也在和人通话,看来也是在联系着。 “咱们这又要有展示会,我正好就和认识的咱们浙江这边的织锦,江苏那边湖绫,有机会做一场非遗进校园的活动,让孩子们知道课本上的绫罗绸缎都有什么区别。” 张阿姨说的展示会在国家的组织和支持下已经办了几届,安霁也是知道的。 如今每每遇到困难,不知道怎么走下去的时候,安霁总会去回忆伯伯阿姨们给自己讲的那些十几二十年前,在世纪初一切都是从零开始的时候大家是怎样一步步摸着石头过河的…… 随着时代发展,亟待解决的问题一直在变化,其实即便是到了现在,安霁这一代人所做的一切,依旧是没有任何先例可以参考的。 “那个时候啊,大家甚至不知道还有我们这么一个厂子在做杭罗。” 安霁还记得自己听说这些故事的时候,尚且是自己和男友、闺蜜来杭罗厂采风,完成毕业设计的时候,那个时候只觉得遇见是一种莫大的缘分与巧合,对杭罗美的意识尚且停留在表面与老一代人的付出。 所幸,自己是学历史的。不会觉得这些东西贵得亳无理由,只会觉得如今经济发展,让这些曾经的金丝玉风吹进了千门万户。 “没有销量,还要撑着这厂子,我们也就去做一些游客们经常会买的小丝巾,把这些钱贴补到厂子里来。” “有人说我们不是卖惨么?丝绸这么赚钱的东西,怎么可能要靠别的支撑?” “但是现在你讲杭罗,多少人根本反应不过来这个是大家常说的那个‘罗’,杭罗啊,再往回找就是越罗,越罗蜀锦姑娘儿你听说过不,这都是成语里面就有的东西!” 安霁是学历史的,可以了解这些东西的过去,却不了解他们在这百余年来的遭遇,又或者说那个时候的安霁也不知道杭罗,乃至于更多说起来总会被别人下一个‘光鲜亮丽’、‘触不可及’标签的非遗在当今面临着多少困难。 于是安霁也曾觉得张阿姨的话有些说给自己三人听的意味——丝绸这种东西,难道不是一本万利?蚕丝才多少钱,电费又有多少,步骤复杂了些,不过是个人工费而已。 【王小喵的铲屎官:短视频平台多少人都说了,这些是‘中国的奢侈品’,你眼睛选择性失明么?大把大把的都搜不到?你们现在又说自己多苦,这些不是触不可及的,什么都让你们这些非遗的说了,真好意思!】 【星罗云布千山霁[作者]:我曾经也认为非遗又有国家的扶持,能挣很多钱,但是你真的了解,就会知道非遗都面对了很多困难,不只是杭罗,基本上现在很多非遗都挣不到什么钱。】 回应着屏幕那边或许本就是闲来无事抱着恶意来找事的评论,安霁心里止不住的叹气:如今会裁衣服的裁缝不好找,家里能做衣服的老人年龄一大,眼神也不好了,这是连懂杭罗、爱杭罗的人们,都不得不面对的当头一棒。 至于影响更深远的因素,便同样远只是杭罗独自面临的问题了…… 【星罗云布千山霁[作者]:如果他们花这些时间和心力去做一些别的事,能整的钱、获得的发展,远比来继承这些非遗强的多的多。这也是我父母曾经阻拦过我的原因,但是我们自己的东西,我们肯定要自己一步步的让他们重回辉煌。】 【星罗云布千山霁[作者]:那些战火是列强带给我们的,我们的文化因此遭到了浩劫,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些属于我们的文化绽放原属于他们的光芒,而不是让世界误以为这些东西是属于那些掠夺者的。】 【王小喵的铲屎官:看,开始了吧,你们这些搞非遗的就是这一套。】 【王小喵的铲屎官:你们自己不觉得说出来的话可笑么?就这么自欺欺人,不觉得害臊么?还你们多辛苦,你们这么辛苦人家听说的不还是外国的么?】 【王小喵的额铲屎官:你们这么辛苦还没用,还不赶紧别辛苦了?[比心]又不是别人逼你们的,天天往自己脸上贴金,真好意思!】 话说到这份上,安霁已经不打算搭理。文化自信这种事你就算是说千遍白遍,有些人还是不会懂。 再好的社会也会存在有各种不良现象,许多人的悲观与消极,只能等到有朝一日,祖国的综合实力让任何人、任何国家都不能随意抢占、贬低的时候,这样的评论才能真正消失。 自己给国防事业做不了什么贡献,安霁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任务,自己能做的便是继承好杭罗织造,让张阿姨不使杭罗冠一家一姓、传一师一徒的无私大爱真正发挥到实处…… “孩子们的心思我们这个年龄没有你们年轻人懂,还是得姑娘儿你来费心,不然到时候讲得枯燥乏味,孩子们就更没兴趣了解这些文化了。” “如果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小文创之类的,孩子们会喜欢,我和你伯伯阿姨们,我们也尽力而为,至少现在时间还充裕……” “扇子。”安霁忽得蹦出来这么一句。 “轻罗小扇扑流萤。到时候天还没凉下来,盛夏那里我让她做几件小些的衣服,可以让孩子们试穿,感受丝织品和其他织物触及皮肤的不同感受。” “好,好,你到时候设计好了我们来做!”张阿姨应着安霁,又同夸耀自家孩子一般同其他伯伯阿姨喊着报信,“要不说还是年轻人有想法,有本事!” “轻罗小扇扑流萤,这句我还隐隐约约记得,要不是姑娘儿提起来,一时半刻哪里还想的起来?” 本就喧闹的厂子自打安霁的出现,便从未安静下来过。原本的坚守,在热爱之上,好似又添了几分喜悦。 1杭罗厂旧事参考《杭罗织造技艺》 —————— 题外话:很多负面评论来自于我抖音上吵架实录,总结概括了一下他们的发言,所以觉得很生气很正常,我也生气,看见我没更新的时候,除了有事儿,大概率也是去吵架了…… 但是吵归吵,这也确实说明了现在非遗传承面临的问题,有时候看着那些因为自己不了解,就开始‘别人传承了得感谢人家’那种发言,真的让人既无力又无奈。 (本章完) 章节目录 明天更新,今天写一下一个小征文 明天更新,今天写一下一个小征文 《一梭千载》明天更新,今天写一下一个小征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上火了牙疼,写了一半了,明天更新 上火了牙疼,写了一半了,明天更新 《一梭千载》上火了牙疼,写了一半了,明天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明天一定更新了,这两天哪儿哪儿不舒服 明天一定更新了,这两天哪儿哪儿不舒服,今儿手腕子又疼,约莫是腱鞘炎的症状,我好好艾灸一下,好几天了,一打字就严重,今天弄舒服了,明天好好更新。 《一梭千载》明天一定更新了,这两天哪儿哪儿不舒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9章 万紫千红满园放 熙熙攘攘岁月长 “阿姨,我想问问,就是……咱们这个罗有成品的汉服么?”问话的姑娘看上去是个大学生,风尘仆仆的还拖着个行李箱,不出意外的话,是专门从别的城市赶来逛博览会的。 张阿姨早就注意到这个拖着行李箱的小姑娘了,后者在展台面前徘徊了将近一分钟一直没敢开口。 “姑娘儿,你稍微等一下啊!”张阿姨一边应着,转过头去叫起在后面收拾着的安霁,“安霁,你来!” 等安霁绕出来这会儿功夫,张阿姨同面前这小姑娘谈了起来,提到安霁的时候,言语中满是骄傲:“店里现在是没有成衣的,不过你倒是可以和我们这姑娘儿聊聊,她就是做设计的。” “张阿姨,怎么了?”安霁头一次跟着来参展,特地穿了自己设计的那套衣服,比起面前春色满园的红红绿绿,又或是质朴无暇的太白、墨兰,安霁这一身不由得叫人惊喜。 厂里的伯伯阿姨们还好奇的问过这样一件有纪念意义的衣服,安霁怎么舍得?后者只说:或许下次参展我就舍不得了。 自己与杭罗初遇时的设计,第一次和杭罗一起走向大众视野,安霁只觉得这二者同样重要,不分什么高下。 很显然,这还提着箱子就匆匆忙忙赶来看展的小姑娘也因着被面前人的装扮愣了又愣,良久才开口又重复了一遍来意。 “我看你们摆着的都是一些很老的款式……当然,你身上这件感觉很日常。” “只是。”和差不了多少年纪的同辈人说话,小姑娘显然更放的开,更是直接接过安霁递来的水,一边说着还一边润了润嗓子,“只是你们为什么不做汉服啊?” “这个料子看着就透气,比化纤的夏天穿起来舒服,还和宋制那种素雅很搭……” “三裥裙的话,我们现在这个横罗做出来的效果可能不好,因为它是横向的纹,所以在裙子上的垂坠感可能会差一点。”安霁把话讲得清楚明白,没有为了把横罗卖出去就隐瞒弊端。 “你如果感兴趣可以留我一个微信,或者关注一下我闺蜜的店铺,到时候我们能顺利复原直罗的话,肯定不会放过三裥裙的。” “当然,如果你想要试试,网上应该有一些裁缝是可以来料定制的。”面前这小姑娘一看就是个资深袍子,想来也是会认识一两位认可做工的裁缝,“真丝的料子到底比涤纶那些化学纤维金贵。” “嗯,我之前有买过一般的料子去定制我喜欢的款式。”许是实在喜欢这料子的手感,即便安霁已经将缺点说到了明处,小姑娘依旧凑到展柜前,对着不同颜色的罗,比自己的肤色。 “蓝色的显白哎……可是这有什么合适的款可以做么?” “这个绿色也不错,没有想象中的显黑。” 这么会儿,展柜旁愣是围了不少人,看来这小姑娘还是个吸引顾客的体质,安霁笑笑,只见几位伯伯阿姨正乐乐呵呵的讲解着——这种喜悦,远不是谈成一笔大订单能比得了的。 参观的顾客正缠着问起展台上的木制模型,声音直传到安霁耳朵里:“你们就是用织出来的罗?” “那这一天能织出几厘米来?” “我们现在的机器是有一定改良的,生产效率提高了不少。”无论是浙商、徽商、晋商,中国这片土壤上,自古便孕育了‘为商以诚’的根基,虽少不了见利忘义之人,但更少不得张阿姨这样将话讲在实处的。 “这个我们不瞒你,一天还是能织出几米的。” “这个模型是照着古时候机器做的……这种我们现在也会做,但是确实是太慢了,也适应不了需求。” “我们做这个现在也不挣钱,就更没必要在这上面瞒着大家。” 诚如张阿姨所说,时间、心力、财力都已经投了进去,坚守的早就不是一项‘营生’,甚至谈不上‘热爱’,更像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 早就不计成本,又何必去诓骗别人? 张阿姨的话惹得对面顾客连连点头,侧身到展柜里看了起来:“嗯,那我看看,这现在主要家里也没有人能做衣服。” “不过你们这身体是真的好,声如洪钟,我在门口就听见你们这吆喝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阿姨尽力压低了声音同安霁叹道:“我们是不是声音太大影响到别人了?” 来看展的顾客不知道,在场诸位却是明明白白知道自己众人从头到尾就没有吆喝过,声如洪钟也不过是厂里为了方便交流养成的习惯…… “没事,张阿姨你放心,没事的。这不也算是特色么?这展厅本身也不算安静,不会吵到别人的。” “这和历史书上的花楼织机好像。”青年的声音总是出众的,任是博览会再喧闹,也能突显出这由远及近,满是激情的声线。 “去去去,不一样!” 说话的二人约莫十六七的模样,聊着聊着,便隐隐有了几分要争辩起来的意思。安霁经历过那段岁月,知道这一对好友定然要嘴损的争个高下,只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等着,等着二人来自己这里验证个孰高孰低。 “怎么不一样?书上是图,这是模型?” 年轻人毫不顾忌的玩笑令周围人皆是莞尔,愈多的人来此驻足。传承的沉重,也随着安霁这群年轻人的言语添上几分属于青春的气息。 毕竟受到制衣的限制,这一天虽然热闹,真买了杭罗的客人倒没有几个,多是留了个联系方式,打算日后有需要再联系的。 只是在众人心里,有人肯了解便是好的,感兴趣的人多了,便不用愁往后没有人肯继承这手艺——杭罗不是一家之物,只有百花齐放,方能争鸣! 直到回到酒店,安霁才想起来该报的平安没报,该发的展柜照片没发,盛夏怕不是要急得飞过来找自己了……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我说安霁,你真行啊,要不是知道你和张阿姨王阿姨他们在一起不会出事,现在恐怕和你联系的已经是警察叔叔了。】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行,我也不说你,就是我有个事想和你说。】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就是我认识一位姐姐是政协委员么,她那天提到行业协会,你看丝绸基本上都是非遗,你说如果丝绸行业协会专门成立一个非遗规范方向的部门会不会能避免一些市场乱象?】 刚回了盛夏一句‘在’,对方瞬间就是好几条长消息,一看就是提前准备好了,只等着安霁回应自己。 放下手边画了一半的罗扇设计,安霁粗略扫了一遍盛夏的话。 市场乱象,倒不是指的大多数非遗传承单位,而是一些借着名头来生产的店铺。这种乱象不只是影响到顾客眼中杭罗的形象,同样影响着整个非遗产业。 【安得云开月初霁:你说这种其实老祖宗就有做过,但是是用来调解为主。】 【安得云开月初霁:其实更像是现在的人民调解员一样……解决一些行业内的纷争还好,想要解决这些偷工减料、欺骗消费者的行为,还是得让消费者更了解这些东西,并且有相关立法。】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有道理!】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姐妹,你这个我要好好想想,有时间细聊!】 自家闺蜜在文字方面的造诣安霁是认可的,盛夏能说出来,想必不会成为空话,想当年辩论稿子,各种给学校的、给社区的提议,别看盛夏脾气直爽些,观察生活可是细致的很。 放下手机,安霁重新铺开画纸,罗扇的尺寸已经订好了,圆形团扇直径在七寸到九寸之间,至于芭蕉形、桐叶形的团扇尚在后续的设计之中,而如今主要的问题则是在扇面上…… 绣还是彩绘?安霁一时间有些想不通。 如果能将杭绣,尤其是杭绣里的盘金和正红的罗融合在一起,再配上闺蜜盛夏店铺里的汉服,想来会有不少人买去在婚礼上使用。也能一举两得,让孩子们在非遗进校园的过程中了解到更多的非遗文化,宋韵杭州。 但这么做同样存在弊端:此举无异于是在金子上镶钻,贵上加贵。只用来展示还差不多,若是拿来量产售卖,根本起不到降低产品价格,让更多人感受杭罗之美的价值。 “彩绘!”想起那本古书上的故事,再结合起自己这两年来在资料中了解到的历史,安霁想到了这种降低团扇成本价格的方法。 “啧……” 如今年轻人多喜欢一些清淡的颜色,按理来说宋韵的清雅正符合众人心意。只是这罗本就轻薄,再搭配上浅淡的色彩,但凡有半点操作不当,只怕是要显得廉价而轻浮。 当‘清雅’变成‘轻浮’,这种创新非但失去了传播的价值,反倒会败坏人们对‘罗’本身的好感。 想到这儿,安霁竟不知如何抉择,按着发酸的太阳穴,只觉得两只眼皮都在跳——本就忙了一天,中午连口饭都没好好吃,现在还要想这些,安霁当真身心俱疲。 摊在酒店的椅子上,安霁也不顾自己正一个劲的往下滑,只是口中不断的念叨着,大有一副今日不把这事想个清楚明白就不罢休的态势,死活不肯放过自己。 “清雅,宋……” “宋,宋……宋!” 安霁想起了宋徽宗的《瑞鹤图》,也想起了那摞了老高的资料书里记载的一种印金鹤纹。 将自己从椅子里抛出来,安霁‘腾’的坐直了身子,打开一旁备着的笔记本电脑,在辽宁博物馆的官网下载了一张高清图,打开软件,誊出线稿,再做些细节调整,选中一张自己有商用版权的金箔纸,一个简单的正片叠底,直接将瑞鹤变了个颜色。 “不如还是白羽变成印金,整个变成金的好像也不好看……” 很多东西还是要做出一个效果来才能看出好坏,即便安霁特地学了服装设计,也不可能将设计做到一步到位,微调、细改,才能出一件让自己满意的作品。 “千里江山倒是一个常用的,还有现在各个平台都比较火的瘦金体。” “嗯,有时间去西冷印社设计一个杭罗的章,印在扇子上也不错。” 一通百通,若不是因为次日博览会还得继续,电脑没电可是拦不住安霁熬夜的。 【安得云开月初霁:[图片]】 【安得云开月初霁:[图片]】 【安得云开月初霁:[视频]】 生活中确实有里那样的背叛,甚至更比里戏剧化。但是十几年的好友互相之间是有着绝对信任的,安霁和盛夏之间从来不担心有朝一日会被对方盗用原创的设计,若是这点信任都不存了,人与人之间恐怕只剩下提防…… 【安得云开月初霁:你也没睡吧?】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嗯】 【安得云开月初霁:昨天晚上聊起那个协会、立法的事,你今天晚上要是睡了才怪!】 【安得云开月初霁:赶紧睡觉,我发你的明天再看,要是我明天发现你刷短视频,或是深夜emo发什么朋友圈,看我不和你急!】 手机屏幕两端的人都在笑。安霁在笑自己哪里赶得过去找盛夏‘算账’,真当还是在学校一个宿舍的时候呢? 盛夏也在笑,笑自己有这么一个关心自己的好朋友,笑虽然那段日日黏在一起的青春过去,友情非但没有淡化,还以一种别样的方式留住了二人的青春。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你又不能拿我怎么样!】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你也要睡了!不然回来杭州,我让你请我国宾馆的紫薇厅!】 【安得云开月初霁:……】 【盛夏是西瓜汽水味的:行行行,我答应你,我要是不睡,我请你!】 西湖醋鱼、虎跑米饭这对于杭州本地人并不算稀奇,对于游客也是各凭口味。在两闺蜜这里,这句玩笑哪里是谁请谁吃一顿饭的事? 不过是我关心你的身体,你关心我的事业。是最纯朴的友谊,绝不容任何俗物玷污的皎皎明月——就同那光下流溢的横罗一般,自有自的遗世独立。 1杭州最早的丝绸行会成立于宋代公元995年。 2宋徽宗《瑞鹤图》现藏于ln省博物馆。 —————— 修改与更正: 1根据资料,对杭罗织机拟声词进行了规范。 2系统和读者大大们挑出来的错字已修改,感谢诸位大大,尤其是“银圣”大大一直以来的支持。 —————— 题外话: 1在编辑大大的建议下,因为特殊原因,本书完本需要推迟,因而个人暂定一周双更到三更,在此基础上,我会存稿,如情况解除或有其他特殊状况,会将存稿尽快发出,具体情况后续会在作话说明。 2文中提到的国宾馆紫薇厅,只代表“贵”,是好闺蜜间开玩笑,不代表当地人爱吃(不代表不好吃,这个东西看个人口味),也不代表二人有钱。 3征文小短篇《羲和照人间》暂时不要投资,不保证签约,感兴趣可以看一看,给些支持,感谢! 章节目录 明天更新 昨天写羲和写的手累了,明天更新,谢谢支持。 可以看看羲和哈,关于“年”的一个价值讨论。 《一梭千载》明天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0章 花线织春玄妙事 今人赞韵临安辞 「安霁,我就说我去接你,你说什么也不听。」盛夏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和着簌簌的雨落竹叶之声,清幽外,倒是显得说话人有几分急躁,「这好了,雨已经下上了,你过来多麻烦?」 自家闺蜜凡事讲究一个务必亲力亲为,盛夏对此可谓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因而并没有拦着执意前往的安霁。 「路上小心,快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三个人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赶来,抬头望望天,盛夏只觉得心累,「我这边有拍摄要用的油纸伞,我给你带过去。」 「你自己身体自己也不想着注意!平时就怕凉,着了雨要感冒……」 笑盈盈的应了闺蜜盛夏,安霁开口安慰:「没事,你放心,我回去喝姜汤水。」 「那有什么用?你去博览会回来,本身就累,最容易生病的时候!」 「虽说现在你妈不会因为你生病就阻止你继续做下去了,但你也不能不顾自己身体吧?没有听说过那句话「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么?」 「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了,路上小心。」着急归着急,盛夏也不想在安霁本就疲惫的时候再没完没了的念对方,「宁云帆那边你和他说,有什么事先联系我,你路上休息一下。」 霭霭胡波漫千载,云随长波入青岭。雨色里的杭州,更少几分匆忙,将原本的「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恬淡大方的展示在众人面前。 盛夏往往稍显稀疏的车流,同西湖上同跳珠同韵轻摇的游船,想起那段在bj上学的日子——比起京城剪影般的富丽堂皇,盛夏还是更爱几分家乡那份画卷里走出来的软意安然。 只可惜微雨不解暴暑,盛夏终究不能让盛夏尽数如意。有些悻悻的收回眼眸,看看自己手边上摆着的几件衣服,盛夏大有一副看着珍宝般的模样。 一摞衣服上面一件粉粉嫩嫩,又间绿意,搭配浅墨两三点。 只同那娇俏的美人,更带着活泼灵动,蒙蒙雨雾接着微风扬在外面的袋子上,如莲沐水而出,是闺蜜二人设计出来的第一套衣服中的一件,有个好听的名字:「山岚染风荷」。 同一套衣服当中,还有一件以秋香绿为主色,宋制为基础改良的古风服装。 以秋香绿色元宝花线春做了抹胸,系带下方留了约莫三毫米宽的桃粉色小边,翠中隐藏芳,被盛夏取了个「春风不由人」的雅称,在预售阶段就引来了不少关注。 看着这些由自己和闺蜜设计出来的宝贝,盛夏心里是怎么看怎么高兴。等人的时候实在是闲的不行,盛夏翻来覆去的将几件衣裳拿到手上端详…… 当中一件「风团锦绣」以圆领袍为原型,将深烟色横罗竖用,充当直罗,提升垂坠感,又以彩绘印金宝相花纹装饰。内层以更为挺括的玄黑色元宝纹花线春为衬,搭一条石绿的裤子,富贵典雅。 这件虽不是安霁和盛夏的最爱,但在设计上倒是一改寻常人对杭罗、宋韵的看法,将杭罗不俗的风雅意趣展现了个十成十,可以说是安霁自己认为最成功的设计之一。 安霁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盛夏身后,未免吓到后者,轻咳两声,等后者回过头来,这才开口道:「盛夏,宁云帆他们还没到?」 长叹一口气,盛夏无奈的很。早就知道自家闺蜜的性格,若不是还得等着宁云帆带人来,自己就应该直接开车去接安霁才肯放心! 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安霁微微蹙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还有十几分钟,倒也来得及,配饰我这边手工做了几件,先看一下合不合适。」 半掌大的谷纹白玉环佩,下衔五条米粒大小东陵玉小珠组成的短流苏,是安霁专门为那件「风团锦绣」准备的配饰之一,至于上面铜镀银的墨玉头冠,亦 是同整体相得益彰。 「哎,你这个扇子改天送我一把。」风雨连廊里不侵密雨,可清风不敌闷热,盛夏面庞上还是浸出一层薄汗,正处在抹不去又淌不下的尴尬之处,遂是顺手抄起来安霁带来的扇子扇起风来。 这一扇不要紧,轻盈又顺手,将扇子递还给安霁,毫不忌讳的直接开口同安霁要了起来:「到时候我要定制一个!」 「其实,你也可以撘配这次汉服卖出去。」安霁接过闺蜜递回来的扇子,在二人中间轻轻扇了起来,「我那天还有一个和杭绣联合起来的想法,可以在新年款里撘配进去,我觉得也许可以。」 【宁许一帆作孤舟:我们马上到了】 【宁许一帆作孤舟:我给他们的剧本是伯父改过的,脚本我也让我爸给做好了】 宁云帆突然发来私信,让依旧在畅想未来的闺蜜二人思绪回到现实,开始思考如何将眼前的事做的更好。 「我爸?我也没发给他啊。」手机里是和宁云帆的聊天记录,安霁嘴里念叨着,「他什么时候和我爸说的?」 安霁早不是那个坐在爸爸自行车后座,被父亲讲故事左右喜怒哀乐的小孩子了,阳台上的儿照片、幕布,再加上父亲上学时的专业,已经足够前者意识到这背后或许存在的故事。 更不用提自己这位称得上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宁云帆的父亲和自家父亲安家宁是故交好友。 虽然这些年二人联系不多,看起来倒像是因为自己和宁云帆的关系才有交际,但是安霁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友谊是那种「淡如水」的君子之交。而只有这种若即若离的友情,往往才最长久。 「大学那段时间,你爸不还加了我微信,让我提醒你朱医生身体?」盛夏耸耸肩,定定的看着安霁,「我爸妈是什么都支持我,但是挺放养的那种,所以我也粗枝大叶的。」 「你爸妈不一样,几乎每个细节都想要给你照顾到。」 安霁听的一愣,自己知道父亲关心自己,只是搞文学艺术的人,要么热情奔放,要么隐忍内敛,倒是没想到曾经还有这么一出:「嗯?你怎么没和我说。」 「你爸不让我告诉你,而且……你不是那次发现了么?」 闺蜜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继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袋子,将衣服和配饰分装好,确定无误以后,在袋子上贴好角色名,留出一行来给宁云帆带来的演员写上名字。 「左看右看,我还是喜欢这一套!」之前的话题尽管温馨,但盛夏也看出自家闺蜜的神情中隐隐约约透露出的苦涩。虽然不知带什么原因,前者还是选择岔开话题。 「小时候感觉仙女的衣服又飘又美,现在看看,我那时候傻啊,这种侠客风的多帅气!」 黑红配色的女侠帅气,可显得肃杀,但是白色与墨兰色就带上些许出尘和仙气。这两套都是盛夏的最爱,也是象征着双女主短剧里,其中一位女主性格变化的过程。 没多一会,宁云帆带着人到了。原本一场雨夜重逢的戏码,因为愈下愈大的雨不得不终止计划,众人只做了一番安排,青年人们都是干劲十足的,半刻也不肯耽误,只将头一场排在了次日。 翩落骄叶,碧剑丛竹,不消蒙面就能在任何人眼里不留下半点痕迹的女主,靠的只是那一道长鞭。 「敢拦官府的盐队,你好大的胆子!」 面前这女子面容姣好,若是寻常人家饿到姑娘,定然会是十里八乡闻名的美佳人。料是谁也不可能想到会在此间官道上明目张胆的劫道。 押运队伍的头领知道,江湖上流传着这么一位神出鬼没的江湖人士,但对于这人的长相众说纷纭:青面獠牙、天仙下凡、满脸赖疤,只有想象不出的,却没有 这传闻中没有的。 原因无他,只因为见过这人容貌的,无论是官府的人,又或者是那些有名的女干商,皆没有活下来的。久而久之,这人在江湖也落了个「彼岸花」的名号。 人间没有彼岸花,彼岸花只开在阴曹地府。见「彼岸花」,便是入黄泉。 长鞭一甩,倒刺直接咬进那人皮肉之间。右臂浸满了血,手里的刀自然掉落。却只见这女子长鞭扫过,借力将刀甩出去,只落下半数人仓皇逃窜。 黑红的衣衫哪里看得出滴上了血迹,长鞭上期在滴血,「彼岸花」的眸子微沉,一直未开的口缓缓张合,言语中带着三分轻蔑:「官府?」 「咔嚓。」 树枝折断的声音响起,「彼岸花」的目光直接扫了过去——草丛里藏着的人衣角都露了出来,该不会真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吧? 取下腰带上别着的面纱,三两步走到那人面前,一把把人提了起来。 「你可曾看到我面容?」 「不……」对面这姑娘身上正是那件「春风不由人」,虽是不娇,可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出来的,哪里见过这般景象,不自主的抖起来,「我适才……」 这姑娘适才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彼岸花」的背影、滴血的鞭子和倒了一地的押运护卫。 面前这姑娘没有想象中的怕自己,也是自己杀人时头一次路过的无辜人,「彼岸花」笑笑,起了逗弄的心思:「你知道看见我面容的人都去了哪里么?」 垂眸扫过那些七零八碎倒在地上的人,这姑娘一双手攥紧了拳,才令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可若是细听,声线中带着一丝颤抖:「死了。」 「哦。」「彼岸花」不敢确定这姑娘的身份,毕竟能这么巧出现在这荒郊僻野,若说不是个陷阱,是谁也不会信的。 「可是,如今我正缺一个通房的小丫鬟……若是你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来做,想来别有一番意趣。」 「不如你随我回家?怎么样,小绿?」 「彼岸花」知道,若是个真正的大小姐听见这种话,若是不恼都是不可能的。如今带回去监视一番,若是无事,自己一个女人,也不会污了其清白。 「你,我……」「彼岸花」实在是有些让人雄雌莫辨,「小绿」又真个没见过前者的面容,如今说出这话来,只让「小绿」羞恼起来,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脖颈向前一伸,「你杀了我便是!」 「杀了?」「彼岸花」的话其实一点也不少,只是对于那些将死之人,说多少话都是无稽之谈。 可面对「小绿」这种小美人儿,「彼岸花」的耐心可不是一般的好:「你这样的小美人可不多得,我那一山的弟兄尚且需要后继有人,就算是我……」 这下都不用「彼岸花」出手了,「小绿」身子猛的一冲,就要去捡起那落在地上的刀,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 真没意思,「彼岸花」心里念着。这大户人家的小姐为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可一心只为了仕途,娶了公主,便能抛弃糟糠之妻的东西守着所谓的「贞洁」,将自己当做旁人的附属,动不动就要寻死觅活,当真是无趣! 长鞭送出,借着惯性环在「小绿」腰上,适才能直接将人撕裂成两半的长鞭如今倒是同轻绸一般,落在身上没有什么力量。 「彼岸花」手腕一抖,还未来得及弯下腰去的「小绿」拽回自己身边,掏出怀里的***捂住对方口鼻。 「唔,唔,你!」 眼看着「小绿」在自己怀里瘫软了下去,「彼岸花」将鞭子收在腰间,两只手一手揽腿,一手扶着「小绿」腰背,将人抱了起来:「这大家小姐就是麻烦,还是昏过去好说话些!」 「好,好,咱们拍点花絮。」宁云帆喊了卡,点点头,「今天咱们就到这里,晚上一起去吃饭。」 「你们有的还是头一次来杭州吧,都说杭州美食荒漠,其实还是有不少有特色的小吃的。」 等安霁都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盛夏好一副「痴汉」模样,还在盯着演女侠的那姑娘,等人走进了,后者才激灵一下咋呼道:「妹妹,我好吃你的颜!」 众人听了,笑成一片,催着做导演的宁云帆赶紧推荐饭食。 晚饭间,安霁发上短视频平台的花絮惹来不少关注。 【不需要斩男,但一定要斩女:哇啊啊,什么神仙姐姐,asl!】 【老子天下第一:你这衣服不对,寄过来我看看】 【不需要斩男,但一定要斩女:@老子天下第一,你算盘珠子蹦我连上了!】 章节目录 第111章 罗衣不染纤尘色 春草还需风雨泽 “所以,他们都是……” 夏知宁,也就是‘彼岸花’口中的‘小绿’。 看着面前这群扛着锄头精耕细作的妇孺之人,愣了又愣,既惊讶于‘彼岸花’竟然只是孤身一人,便敢去劫道,也讶异于这山中竟然还会有这样一片屋舍俨然的世外桃源。 “怎么,在小绿眼里,这些寻常百姓不配穿得整齐,莫说丝衣,便是棉衣都穿不得么?”‘彼岸花’本意并不在此,也知道夏知宁没有这等意思。 只是对于这些官宦人家厌恶的狠了,对着夏知宁竟然是半分也掩饰不了心中愤懑。 “我,我……”夏知宁想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可想起自己适才的惊讶,心中也不免对自己的心理有所怀疑——劫道那些钱,‘彼岸花’应当都花到了这些百姓身上罢! “哎,这件衣服真的是将角色那种温柔知礼,和那份天真隐忍衬托的透透的。”盛夏从来不吝惜对自己的夸奖,演员们卖力的演着,宁云帆也是不错眼睛的盯着,只有盛夏在毫不犹豫的自夸,和鼓吹安霁。 “这个褙子将秋香绿的横罗竖用,真是点睛之笔!藏起了夏知宁天真里那份幼稚,反倒是将人衬托的成熟板正,后面反转的时候……嘿嘿嘿!” 眼看着正看得起劲的安霁应得有些敷衍,盛夏换了一种和短视频上那些催更读者一样的语气道:“直罗什么时候你们能复原出来?” “安霁!你快去和伯伯阿姨们学,这边我看着,我要你赶快把直罗给我量产!” ‘催更’噩梦终于还是从线上追到了线下,安霁不由得一激灵:“快了,快了,时间已经比我们原本预期要早了!” “你叫她别催你,再催和你一起去厂子里做!”宁云帆原来一直分出来了一只耳朵在听,这时候适时插了话。 安霁同盛夏终于安静下来,继续看着面前演员的表现。 “你一个大家小姐,我也不求你能做什么,到怕你恨毒了我,糟蹋了这些庄稼,众人便没得吃,只跟在我身边伺候饭食好了。” ‘彼岸花’其实没有为难夏知宁的意思,若不是看见了那张脸,甚至根本不会将人带回来。 “好,拍第二十场到第二十三场的日常。”宁云帆发了话,负责场务的大学生们紧跟着忙活了起来,“小心点,那个青瓷盅不是塑料的,碎了不要紧,容易扎到人。” 为了准备这第一部展示杭罗之美的短剧,众人都付出了不少努力。宁云帆专程提早到bj去,去自己母校请来要放暑假的大学生, 盛夏也是繁复打磨自己之前的,改成了剧本,让内容更匹配即将上架和已经打好设计稿的款式相匹配。 当中准备最多的,还是数安霁——联系了多位浙江境内外的非遗传承人,签订了销售协议。以至于短剧中处处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非遗元素。 “你不怕喧宾夺主么?咱们毕竟还是以杭罗为主。”盛夏当时如是问过安霁。本身能做好一件事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再掺入这些那些的元素,想要了解,又是额外的费心费力。 “没有什么主与宾。能让观看的人看到更多美好的东西,不是更好么?” 短剧虽然不算很长,可场景变化其实并不算少,角色前后的性格变化和剧情的转折更是不少,将同一场景、心理迥异的场次放在一起拍,到底让经验不算多的演员们遇到些许困难。 再加上小预算带来的一定局限,众人也不敢报太大希望。但所幸人员、服装等方面上上并不需要太多经费,拍出来的效果总体来说还算是不错。 “伯伯,你知道‘彼岸’……寨……她去哪里了么?”在家里,虽然父亲更注重兄长一些,可到底是没让夏知宁这般辛劳过,一连几日早起,只叫夏知宁疲惫不已。 梦里被父亲一剑刺死,夏知宁惊醒,只觉得梦中幻幻,荒谬至极。可缓过神来便发现,如今已然是日上三竿的时候。 惴惴不安的来到‘彼岸花’屋外,纠结着如何能让自己保下一命,却发现‘彼岸花’根本不在屋内,这才有了适才那一幕。 “哎,这剪辑完再看,拍出来的就是比我写的有画面感。”不只是自己的成就,就算是旁人的成就盛夏依旧是毫不吝惜的称赞着。只是这夸赞的点,属实有些令人发笑。 “姑娘是说凤姑娘?”那老伯伯对待夏知宁同‘彼岸花’的态度完全不同,笑得和善。 只是此话一出,到底叫夏知宁一愣,同身上待萌的春一般,被凝滞在原地。 凤姑娘?那‘彼岸花’名字了有个‘凤’么? 夏知宁母亲难产而死,从下人那里也曾听说自己本是双生。母亲在时同父亲曾取一凤一凰做两姑娘之名,但姐姐却早早夭折……自己这才从‘夏知凰’改唤‘夏知宁’。 只是下人说的话,夏知宁从来没有敢开口同父兄取证过。毕竟自己这名字里的‘宁’,同兄长名中的‘安’,方才好凑一对福气言,想必那些传闻不过是下人们闲时的谈资罢了。 许久没等到夏知宁的回应,那老伯伯自顾自开了口:“凤姑娘在那边主持葬礼,有个孩子前些日子害了风寒,凌晨时分不幸夭了。” “只是风寒?” 老伯伯听着叹气:“约莫是罢,我等也无善医之人。” “你们不缺钱,为何不去请郎中?”说起来风寒也不是什么难治的病,夏知宁不明白‘彼岸花’不缺钱,为什么不去治? “我们多是因为天灾人祸逃难的流民,寻不到户籍,只怕是要被官府当做黑户捕去杀了……”老伯伯的话里尽是无奈,“姑娘你也知道,那些所谓的父母官,几家不是草菅人命?” “怎么会?” “朝廷哪里会是不分青红皂白的?” 没等‘彼岸花’回来,夏知宁便偷偷下山请了医者上山。发现那些病患本多是只要一副药变能治好的病,只是长期没有医治的机会,这才变成要命的沉疴旧疾。 “那医者是你请上来的?”众百姓的病治好了,‘彼岸花’心中高兴,可却不知这会给余下众人带来多少不可预知的危险。 “原本的小病被耗成了伤及性命的大病,难道你便这样看着么?” 这还是‘小绿’上山以来第一次同自己如此硬气的争辩,‘彼岸花’那双露在面纱之外的眸子里流露着复杂的神情。 “现在大学生太牛了,这演技,不是秒杀那些小鲜肉、流量小花的?”看成片这一会儿,盛夏不是夸赞就是吐槽,基本上一直没闲下来。 “这算是又一集完了?” “要不说这种短剧就是快,和网文断章一样,太抓人眼球了。” “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在夸自己写得好。”安霁笑笑,将这第三集上传,“快去盯着你的评论区吧,别忘了我给你挂了共创人,说话记得温柔一点。” “他们喷我写的剧本烂可以,钥匙骂人家那些大学生,或者骂这些非遗创意产品,我才不惯着!” 说起来,盛夏的脾气应当是遗传了母亲的。后者是bj人,来杭州工作,认识了盛夏的父亲,这便远嫁过来,生下盛夏,也算是爱情事业的双丰收。 “好好好,我不拦着你,但是你别被举报了,到时候你的好心办了坏事,给咱们非遗再添加负面新闻!” 【是排期排满了的社畜簪娘一枚呀:这里面有两件衣服是云开霁夏汉服店的设计吧?不获得授权就能用么?@云开霁夏汉服店旗舰店,店店,你不来维权么?】 这下算是给盛夏看懵了,刚想和安霁吐槽,便发现后者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是排期排满了的社畜簪娘一枚呀:我去,对不住,对不住,我刚刚瞎了,共创!哇啊啊……也就是说剧里面的服饰后面都会在店店家上线么?】 【是排期排满了的社畜簪娘一枚呀:啊啊啊啊@热缩发饰@华夏云履@琴音九韵,大水冲了龙王庙,快,提前预览一下你们明年的新爱妃们!】 【云开霁夏汉服旗舰店:回复@是排期排满了的社畜簪娘一枚呀:集美,店店很委屈,店店想问……为什么是爱妃,不是正宫皇后?】 盛夏这么一回复,屏幕这头的两人,和屏幕那头的人,已经完全不顾及一点形象,就差翻到地上捂着肚子笑了。 而这本身被限流的视频,也因为这段尴尬又诙谐的对话被好几个营销号截图转发,给视频引来了不少流量。 【。:诸位袍子的关注点都在衣服,只有我关注在扇子上么?感觉又凉快又好看,而且还有那句诗‘轻罗小扇扑流萤’不是么?】 【。:回复。:首先,集美!没想到这样的名字还能撞……其次,集美,你不是一个人!那扇子简直不要太戳我!这还是‘彼岸花’压箱底,堆了不少尘土的,还能这样出淤泥而不染!】 【已被开学逼疯:回复@。:是的,就你一个,你们说这些我都没看上,我看上的是那个青瓷花瓶。】 【看不惯钢筋:回复@已被开学逼疯:你怕不是真被开学逼疯了,你看上的那也就只有你一个人看上了。我喜欢那个装着水果的竹编[狗头]狗头保命,我也被开学逼疯了。】 安霁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和谐的评论区了,笑得合不拢嘴的同时,心里更是颇为欣慰——不只是杭罗,剧里很多非遗都成功安利出去了,大家的接受程度还是不错的。 【看不惯看不惯钢筋,并已被开学逼疯:回复@已被开学逼疯:是的,就你一个,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没看上,我只看上那个瓷瓶里的花了,原来叫通草花,还是我们扬州这边就有的,之前没听说过,被安利到了。】 这位一看就是刚改的昵称,刻意凑近这份搞笑的气氛里。不出安霁和盛夏意料的,这段对话又被截图做成视频转发,短剧又迎来一大波流量。 【云开霁夏汉服店旗舰店[置顶]:只有店店觉得那款竖纹褙子和竖纹宋裤好看么?不会吧集美们?可是@星罗棋布千山霁告诉我,直罗还没有复原出来,不让我拿这种横罗竖用的卖给你们,我只能催她快点复原呢……店店委屈,店店不说。】 “盛夏!我不知道你居然……”若不是去翻了盛夏铺子官方号的视频评论区,安霁真没想到盛夏还会用这样的‘茶味’言论吸引大家注意,一时间又惊又笑。 【是排期排满了的社畜簪娘一枚呀:先给店店道个歉,大水冲了龙王庙。然后……店店,催复原交给我们。】 【。:从那边过来的,现在就回去催!】 【已被开学逼疯:@。默默+1,刚刚开玩笑,抱歉。】 【。:@已被开学逼疯:姐妹,你认错人了。我是另一个‘。’】 盛夏只觉得现在的评论区比自己的剧本都好看,一时间也忘了回到安霁的视频号底下‘茶言茶语’,结果发现后者已经在蹙眉瞅着自己。 可是很快,安霁蹙着的眉头便舒展开来,变成幸灾乐祸。还没轮到前者开口,盛夏当即就觉得不妙,直到打开手机,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店店,你等等,先别急着给大家发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剧你们已经拍完了吧?能不能一天一更?】 【。:回复@。:姐妹就是我的互联网嘴替!】 【华夏云履:就是呢店店,在催更别人的时候,能不能先催更一下自己?】 【华夏云履:比如道具服也没用了,还是穿过的,想来是不能上橱窗了,不如我给店店三千收了吧?】 【。:回复@华夏云履:好啊,算盘珠子跨越半个中国,从bj飞来四川了。】 【是排期排满了的社畜簪娘一枚呀:@华夏云履:姐妹记得给我留一件!】 【热缩发饰:我就不一样了,@云开霁夏汉服店旗舰店,店店,快播后续,朕要选妃了!】 【琴音九韵:姐妹们慢慢挑,我就不要了,想看看有没有素雅一点的,我要送给师父一件。】 看着评论区里的反馈,安霁同盛夏对视一眼——至少在汉服圈子和部分喜欢看短剧的年轻人们中间传开了,有效果就是值得的! 章节目录 明天更新哈,这两天身边有点儿事儿,抱歉 明天更新哈,这两天身边有点儿事儿,抱歉 《一梭千载》明天更新哈,这两天身边有点儿事儿,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带家人在医院看病,尽力更新 带家人在医院看病,尽力更新 《一梭千载》带家人在医院看病,尽力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明天可以更新了 今天我自己腰疼,明天可以更新了,写了2k了,别急,最近真的是事情太多了。 《一梭千载》明天可以更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2章 鱼目欲把珍珠替 蒜苗更比水仙急 累了这几天,昨日盛夏就没有离开安霁家,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的寒暑假。初有成就的喜悦、旧时光回溯的念念,同窗外鎏金的飞云一样闲适。 可宁云帆一通电话打来,透不过气的闷热便将二人死死扣在这片云惹骄阳弃的天地之中…… “看一下你们官方号下面的评论区吧,出问题了。你们两个做好心理准备。”宁云帆言语中是毫不掩饰的疲惫。 “作为短剧合作方,我的身份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不过看样子是有人在打着咱们的旗号销售假货。” 【杭罗购买受害者:这个时候还宣传短剧呢?该不会是打算从这个方向挣钱吧?我买来的杭罗根本就不是真丝的,你们不是说只有你们家有这个技艺么?那这个假货就必然是你们家产的了!】 【杭罗购买受害者:我已经在消费者协会举报了,你们等着关门吧!亏我当时还为你们说话,现在我订单已经订出去了,手里的布料根本不是真丝的,诸位想要买的都好好看看吧,别被有些人冠冕堂皇的话骗了!】 【杭罗购买受害者:还拍什么短剧,还不是借着非遗的名声挣钱?就你们这种行为,就应该上报给文化部,给你们取消资质,省的拿着认证害人!】 短视频平台的评论区,从来都是鱼龙混杂的。有的人无非是为黑而黑,可也并不排除有人借着非遗从业者们这二十年来,好不容易打下的‘诚信为本’、‘承故革新’的金字招牌,来售卖假货,确实已经不是偶有的事件。 这种先例并不少,所以安霁一时间也分不清对方是刻意来找事的,想要去私信对方,却没不知道如何开口。 【漆笙:您好?】 【漆笙:您评论区那个情况我也看到了,也不清楚您这边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是其实类似的事儿我和师父也遇到过。】 【漆笙:当时那家店铺是冒充我师父身份买了一件几十万的纯雕漆作品出去,结果被买家发现和我师父风格不一样,来找我师父,怀疑我师父用工作室学徒的作品以次充好。】 【漆笙:现在法律逐渐完善了,如果发现对方确实在冒充非遗传承单位和传承人的话,您可以去法院告的。】 事出突然,安霁没有心思给对方回复什么长篇大论的感谢。道过谢,便匆匆忙忙给宁云帆回拨了过去。 如今好不容易起来的流量,因为这几句话,带偏了一群人——如果让别人误以为很多非遗传承人都是这样造假骗人的,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盛夏,怎么办?我怕……会不会有人去厂子里找事?现在伯伯阿姨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肯定应付不来的。”几次打开这位‘杭罗购买受害者’的私信,安霁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先官方回复一下,然后我开车带你去厂子里,看看宁云帆有没有时间,也叫他来厂子这边,‘三个臭皮匠,我们授权了这家店铺来卖。】 【星罗云布千山霁:我来私信您也是为了能更好的解决这件事,如果您方便,可否给我拍一下整匹杭罗的情况?】 【星罗云布千山霁:您不用着急的,有时间发给我就行,如果您现在有紧急需要,我们是可以先给您提供一些布料,等到维权成功再另行商议的。】 【对方拒收了你的消息】 看着系统弹出来的提示,安霁长叹一口气:看来自己还是哪里说错了话,现在没有了联系方式,问题就更难解决了。 “安霁,你别急,现在我们怎么不是知道那个店铺了么,不行我就装作买布料的,让对方给我拍来他们的料子。”盛夏挨着安霁最近,一下就看见后者屏幕上那个红红的感叹号。 既然受害者这条路行不通,那就只剩下从仿冒者那里找破绽,争取把事情解决好。 “现在你们去找,他们肯定已经要注意到了的。”张阿姨摇摇头,示意盛夏不要太莽撞,“这边刚刚出了问题,你们那个短剧又做的蛮火的,肯定已经有人发出去了。” “而且,既然他们假冒我们,肯定一直在盯着我们的动向……现在凑上去,对方一眼就能看出来。” 不得不说,还是张阿姨想的通透。这些年来靠热爱与诚信撑起这么一个厂子来,也不可能没遇到过竞争与构陷,能坚持这么久,张阿姨自然是少不了经商上的智慧的。 只是这话让盛夏也泄了气,两边都行不通,难道就这么干等着么? “不用着急,既然那位被假冒店铺骗了的受害者选择了杭罗,那么说明对方不单单是在做订单,更是感兴趣这些文化,给对方些时间,静一静,或许就会回过头来联系安霁了。” 安霁三人到底还是年纪小,对于生活中事情的经验不足,对于人们的心理也不够了解,若是没有张阿姨这句开导的话,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 “也真是,挣钱就挣钱,偏要把手伸到这些本就不容易的东西上边来,这种昧心钱,拿着也踏实?”盛夏一半脾气遗传自bj的妈妈,心直口快,又爱打抱不平,“不过这也说明咱们非遗做的好,招人嫉妒。” 原本压抑的气氛被盛夏这句话打散,就连满目愁容的安霁都从疲惫的面上勾出一抹笑。 “这事您们这些非遗传承人们做到了,这才让大家看见非遗就毫不犹豫的敢买,结果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口碑,还被他们败坏了……我算是知道那些营销号底下冷嘲热讽的怎么回事了!” 气归气,念归念,归根究底还是得解决问题。这时候倒是宁云帆意识到了重点:“咱们剪辑好的短剧还发不发了?” “发!”愣了半晌,安霁应得坚定,“这个事我们也是受害者,短剧该发要发,事情也得一步步处理。” 话是这么说,可等到安霁回家,帘影遮霞暮,星辰欲登楼的时候,深深的无力感还是让安霁连个文案都编不出来。 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上,如果闹到对方找新闻媒体介入或者上诉的份上,就算最后结果是能促进相关立法,终究还是会给杭罗和非遗蒙上一道影子。 【杭罗购买受害者:[视频]】 【杭罗购买受害者:虽然不知道你要这个视频有什么用,但是看你态度也挺诚恳的,拍一下也没什么费劲的。】 手机上突然弹出的私信险些将安霁弹出窗户去,小心翼翼的点开短视频平台的app,安霁只觉得自己手都在颤抖个不停。 章节目录 明天更新 明天更新 《一梭千载》明天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3章 一朝前功恐皆弃 峰回路转心不移 《一梭千载》第113章 一朝前功恐皆弃 峰回路转心不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4章 人生剧中三千衍 心意世间亿万延 《一梭千载》第114章 人生剧中三千衍 心意世间亿万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5章 皆是命中贵魂魄 自觉曲终弦又拨 寒夜凄凄,雨色笼笼,山涧青竹间晃荡着灯影,夏知安背着妹妹深一脚浅一脚的奔着不远处的茅草竹屋而去。 ‘风团锦绣’,这件出乎了所有人对于杭罗,乃至于‘宋韵文化’‘清雅’认知的华裳披满了水,如牡丹沐雨, 似凰锦落渊,不由得让人生怜。 竹屋就在眼前,夏知安却没有胆量再前进一步,只离着竹篱笆十余步,将自家妹妹抱在怀里跪了下去。 后者这几日被苛待的紧,又到底是个娇养出来的大家小姐, 冒雨这么一跑, 自然而然是起了烧,虽说不甚严重,可若是没个安稳地方休歇,难保这病会发展到多么严重的地步。 母亲豁出性命只留下自己这个妹妹来,夏知安当然不敢疏忽。经此一事,夏知安怎么不知官场上多是虚与委蛇,难得什么真友情,若是真的在慌乱之中,错投了人家,只怕自己二人便如那瓮中之鳖, 待宰羔羊。 思来想去,夏知安发现自己能求的便只剩下这曾令自己深恶痛绝之人,这自家妹妹起着烧还念着的‘凤姑娘’。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救她?”夏知安还是赌对了, 这一个时辰里,竹屋内的灯火暗了又明,‘彼岸花’终还是为了夏知宁走了出来。 毕竟是习武之人,‘彼岸花’的耳力自然不差,还未走出篱笆来, 便已然清晰听见夏知宁口中的呢喃,心下不免泛起几分酸涩,再望见那张因为发热方才挂上几分血色的面颊,‘彼岸花’只垂下眸子去。 “莫要忘了,她不过是我绑回来的丫鬟‘小绿’,你觉得我凭什么要救她?”对于面前这对兄妹,‘彼岸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情感。 是山里那抹灵动的亮色、是那无法割舍的亲缘、是那治病救人的恩德,抑或是最终选择为自己挡下那支箭? 所幸夏知宁曾经做的一切都没有伤害到‘彼岸花’一心保护的寻常百姓身上去,不然哪怕前者本意是为了‘天下太平’,‘彼岸花’也绝不可能替旁人原谅。 “因为宁儿救了你山上的百姓。”说出这话来,夏知安只觉得心中不耻。那哪里是‘彼岸花’山上的百姓,那明明是苛捐杂税下流离失所的百姓,只怕自己同妹妹呢,还是这些贪官身后受益之人。 “哦……” 果不出夏知安所料,‘彼岸花’并没有什么动容,一袭青白衣袍同这山林甚是相与,却在眼神中藏了几分厌世与杀伐的狠厉。细看,竟还隐隐透露出几分孤寂。 若是放到几个月前,夏知安对于‘彼岸花’眸中这份孤寂, 只会觉得可笑。如今莫说是笑,便是连句讥讽的话也说不出口。 夏知安不知道的是,在这清冷的外衣下, ‘彼岸花’还有几分按捺不住的急躁与纠结,只等着他们兄妹二人去解。 “那份恩情早随着那‘龙泉宝剑’一道断了,夏大公子不会不知道罢?” ‘彼岸花’说得轻巧,在夏知安心中却是一震。前者非但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更是一见到自己便知道那剑同自己脱不开关系。 “宁儿她……我与姑娘赎罪,”夏知安说着便要叩首,可夏知宁还被前者抱在怀里,便是想要弯下身子去,也定然是不能的,“那剑是我给宁儿的,姑娘要杀要剐都随姑娘,只望姑娘救救宁儿!” “我若不是早已察觉那剑有问题,怎可能活到现在?赎罪?你拿什么赎?”‘彼岸花’的语速快了几分,复又失笑道,“皆说读书人负心,倒是难得你兄妹有情。” 到底是有血脉之亲,夏知安一听这话便知道‘彼岸花’这是松了口,肯给宁儿一个活命的机会了,忙是又下了一剂猛料:“凤姑娘,宁儿她同你是一母双生!” ‘彼岸花’没有回应,眸子可见的颤了颤,转身就要往院子里走。 其实夏知安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可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只是自己那时候小,哪里知道‘虎毒不食子’,人却能为了权贵,放弃自己坚持了半生的本心? 见‘彼岸花’依旧不应,夏知安也着实慌了神,忙膝盖行两步,抓住前者衣摆,苦求道:“姑娘的眸子像极了宁儿,况且府中下人说……那个时候凤妹妹并不是生下来便死了,而是被扔到了山上。” “姑娘,我不求你救我,识人不清,是我夏知安命中该死。” “可宁儿她……” ‘彼岸花’依旧没有回头,径直回了院子,空留下句:“你若是想要她好好的,便将她带到屋里来,她在此处的东西我皆留着,你自寻了与她保暖便是。” 夏知安明白,‘彼岸花’这是应了,站起身来,忍着膝盖上的痛,念着怀中抱着夏知宁,未敢摇晃半分。直到将夏知宁抱进屋,才恍觉这屋中陈设是如何细致,完全不似从外看去那般草草。 无暇多顾,将自家妹妹安顿好的夏知安没有脸面再留在此处,转身回到院子,对着‘彼岸花’所在的屋子三拜九叩。 为引开追捕之人,夏知安更是视自己性命于无物,乘着雨色,步入林间晦暗…… ‘彼岸花’房中的灯烛灭了,藏在竹林间的夏知安心头刚沉下去的忧愁,又攀上眉梢,一身依旧明朗的罗衣同周遭格格不入,突兀得不能再突兀。 忽的,‘彼岸花’带了个姑娘从屋中出来,走进了夏知宁所在的房里夏知安可没有前者的耳力,却也明白——‘彼岸花’愿意把‘小绿’留在身边,外人皆以为是山大王抢回去个压寨妻。可偏偏‘彼岸花’是‘凤姑娘’,想必是当初一眼看见宁儿的面容,便认出这份亲情牵绊。 【不斩男但斩女:书架里的书我都不看了,天天就守在这里追剧。该说不说,这个兄长是真不错。】 【不斩男但斩女:而且这件圆领袍真的超出我认知了!这几天翻看了博主之前发的那些视频,一直觉得杭罗的衣服就是那种清冷色调的,出尘的感觉,没想到还能这么做,真的爱了!】 【朱氏天下:兄长跪妹妹,好雷!】 【不斩男但斩女:回复@朱氏天下,雷就别看,谁求你看了?这兄长从头到尾帮凤姑娘了么?他在求人哎,收起你那套古董思想,大清已经亡了!】 【不斩男但斩女:回复@朱氏天下,再说博主是做非遗的,短剧只是为了让大家看到非遗的美。你满口这不合适那不合适,你是对文化有贡献了,还是帮你父母、兄弟姐妹什么了?】 师父其实早就为‘彼岸花’查到过身世,只是一个能因为一句预言便抛弃女儿的父亲,有倒不如没有。 更何况后来师父死在朝廷上这群道貌岸然之辈手下,‘彼岸花’就更没有了寻亲的心思。 可如今夏知安能为了妹妹活命,不顾所谓的‘文人之尊’跪求上门,‘彼岸花’的心终是被再次动摇。‘小绿’是自己的亲妹妹,夏知安便是自己的亲兄长,‘彼岸花’本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后者去死。 更何况,夏知安拳拳赤子之心,方才招致今日祸患,‘彼岸花’便更不可能放任在这等昏庸之世下,再少一个明理之人。 “师妹放心,知凰姑娘这里有我在。”说话的正是适才同‘彼岸花’一道从屋里走出来那姑娘,已然叫上了‘小绿’母亲为姑娘准备的‘知凰’一名。 却原来‘彼岸花’的师父善武亦善医,尤其是一手银针,既可以拿来杀人,也可以拿来救人。 在救下‘彼岸花’之前,师父便收了一个徒弟,前些天带着信物找上门来,先是为‘彼岸花’医治了被围攻落下的伤,又为山上百姓诊病。如今更是替‘彼岸花’看顾着夏知宁。 “好。”夏知安,‘彼岸花’势必是要去救的。 无人能想得到‘彼岸花’会来救夏知安,更无人想得到‘彼岸花’同夏知安之间竟是有着血缘的羁绊,自然被突如其来的‘彼岸花’打了个落花流水,更是叫已然抓到手的夏知安被轻易救走。 天放晴了,但好像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夏知安、夏知宁兄妹二人的死活。街巷上犹是贴着悬赏追捕二人的告示,夏府中却没有半点异样传出。 山上的百姓在夏知凰的带领下,将原本的罗织机改良成了如今山下迭代过的新织机,纺织速度比从前提升了两倍,也借着‘彼岸花’师姐的医馆卖得火爆——贪官富商们在什么时候都不缺钱,如今倒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听闻夏府张灯结彩,夏丞相娶了公主。”师姐毕竟是要在医馆为这些罗布做活字招牌的,如今身上正是那件‘山岚染风荷’,虽同衣裳本身那份略俏皮的风格不甚相合,到底衬得人比荷芳。 “父亲……他,果真这般无情?”夏知安的话并不是为了一个回应,只是这二十余年来夏知安只将父亲奉若神明,书文里的‘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却原来有时候能变得如此可悲。 知道自家师妹心里犹是在闹别扭,做师姐的却希望前者这得来不易的亲情能真正让自家师妹心头暖上几分,淡淡开口:“人是会变的,权利与金钱,比乱花更能迷人眼。” “可是,他明明那么爱母亲,因为母亲的死,还将凤妹妹丢到了山上,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假的么?”夏知安这些天以来承受的打击太大,丛生的变故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或许他从一开始爱的便是他自己。”‘彼岸花’师姐并没有给夏知安留下任何喘息的空间,直接断了后者念想,“为了他自己的权势,才将你两个妹妹分开,才抛弃了凤儿。” “可是明明他入朝为官十几载也不曾抛却母亲。” “因为他无公主可尚,因为他尚且秉持那份为官清廉的心。”师姐说得很露骨,并没有将一切改变都加诸在夏清一个人身上,“皇帝昏庸,清廉是罪。” “可他夏清一介布衣尚且能到二品官的位置,若是守本,未必不能还天下一个海晏河清。” 风吹过竹林,‘簌簌’得有些聒噪。低飞燕闯进院子,似是骤雨将至。 雷霆乍惊,知凤披甲。阴云间,有蛟龙堕渊,凤凰长唳,或昭示天地易主。 看着手机屏幕上大大的‘全剧终’三个字,即便是全程跟随设计服装、修改剧本拍摄,到最后剪辑发上短视频平台的安霁尚迟迟不能从剧中走出。 【。:攒了好几天,没想到能一口气追到完结,所以……博主里面提到的银针,是针灸吧?有没有推荐?】 【臭臭小狗:博主不要更了!】 【臭臭小狗:博主再更,等到店店上线衣服,我就该倾家荡产了!现在已经被安利到那些有现货的非遗文创,一天一件快递了!】 【及时行乐:楼上那位姐妹要是不想买就给我留着啊,还愁到时候抢不到呢。】 【。:有没有姐妹能制衣的?等不及了,我现在买布料,哪个姐妹能做?】 【追梦竹林间:姐妹,来不及了,我已经下手三十米,博主说再这样买下去,生产力不够……】 短剧获得了超乎预料的成功,安霁却没急着同闺蜜、男友分享好消息,只是想着剧中最后那几句话,对未来添上几分迷茫。 热爱与利益,十几年后的自己能做到和厂里伯伯阿姨们一样的坚守么?因为杭罗收益日渐增长而来学习织造的后来人,又能坚持多久? 尽管盛夏屡次让安霁且行且看,可这一切确实是个抛不开的话题…… 【漆笙:您们这个剧后面几句讲得好棒。】 【漆笙:金钱的利益真的是会让好多人失去自己的本心,直到最后把自己珍视的一切弄丢,才悔时已晚。我师父就见过这样的事,也让她迷茫过。】 【漆笙:但是师父还是收了我,相信我能坚持下去,毕竟总会有一群,也只要有一群满眼皆是这门手艺的人在……这东西便不会真正被历史的长河淹没。】 【漆笙:不打扰您了,我朋友找我正有事,之前和您聊的合作,我们有时间可以见面一起谈谈,到时候我也带上我的朋友们,他们也一直关注着您们的短剧呢!】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16章 万语千言归朴质 守正本心不虚辞 “来,慢一点,不急……对,好!” 这段时间一直在东奔西跑,安霁能静下来和张阿姨学织造的时间并不多,因而一闲下来,安霁就必然坐在织机前。 “这种事急不得, 你这已经学得很不错了,当初我可没有你这么快就能沉下性子来。” 祈盼着安霁变得更好,舍不得批评安霁一点,却又不愿安霁有半点疏忽的错处——看着自己欣赏的后辈,张阿姨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直陪伴自己的杭罗一般。 ‘嘭嘭,咔哒……咔哒, 嘭嘭。’ “咔哒, 嘭嘭!” 织机有节奏的响着, 声声敲在人的心上,交错着,在厂房里往复回荡,只好像在安霁脑海中敲出这千百年来不变的鼓点,将曾经艮山门外织罗声声的盛景映在面前的织机上,织进每一梭之中。 “这也亏得是你,要是我来,只要熟悉起来,就必然随意, 到时候指不定怎么出错呢!”前三批预售已经被抢购一空,只等着厂家那边交付,盛夏闲来无事,便趁着中午来寻了安霁。 “喏,我点好外卖了, 中午也让张阿姨歇歇, 教你这一上午还要给大家做饭,还不把张阿姨累坏了?” 来了厂子里, 盛夏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熟稔的放桌子、摆椅子,没同安霁聊几句,便接过张阿姨手里的抹布,直奔着桌子过去了。 “姑娘儿,你说你来一趟,又买吃的,又帮着收拾东西的,我们这做主人的尚且没忙,倒是让你做客人的忙前忙后,怎么合适?”几次被盛夏抢先之后,张阿姨只得站到一旁无奈失笑。 “我过来什么忙也帮不上,基本上就是个捣乱的。”盛夏抬起头来笑得明朗,手里还不忘擦着桌子,说出话来也是客气的很,“我就是过来和安霁聊聊天,能不给您们捣乱,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我是真羡慕您们这耐心,也真心佩服我们家安霁, 那时候一起来厂子里做毕业设计, 可最后就她有这个决心和能力来踏下心来和您们学织造……” 外卖到了门口, 盛夏也不顾话说了一半, 一边念叨着:“我去去一下,回来再和您们继续聊。”一边已然出现在了门口,拎着两大包外卖,还不忘了同外卖小哥道谢。 “别的不说,就之前看她摇纡,我都做不到!”外卖袋里的菜品和汤、饭都被取到了桌子上,盛夏嘴里继续唉声叹气的念叨着,要是有一点弄乱了的,我能急得将真卷线都绞到一起去。” “到最后,肯定是个拿剪子剪了的结果……” 每每谈起和杭罗有关的事,盛夏基本上都是这套说辞,大家即便是听过不止一遍,倒也不会觉得烦。 只因为盛夏当真说得诚挚,又没必要同厂里的伯伯阿姨们说什么溜须拍马的话——虽说盛夏自己的成就也不俗,只是盛夏是真的佩服这些将手艺同自己生活几近合二为一的人儿们。 茶足饭饱,诸位伯伯阿姨们自然是又回到了织机前,做着这重复了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活计,非但没有厌烦,更是仿佛同织机生了牵系,多了几分‘你即是我、我即是你’的亲切。 “咔哒,嘭嘭!” “咔哒,嘭……” 厂子里的声音虽吵,可听久了这富有节奏的织造声,只觉得同能登高雅的交响乐、管弦乐一般,成了一举一动中的背景音。 喝水时如是,交谈时如是,只默默的坐在那里也如是…… “下班了,都回家吧,路上小心!” 随着张阿姨一声号召,厂房里的织机声随着一声“咣当”戛然而止,刹那间万籁俱寂,安霁同盛夏却觉得胸怀里的一颗心尚且停留在之前的节奏,祈盼着同织机同频的欢愉。 “安霁,走了,快回家吧,你这一天也够辛苦的,回去你是不是还要弄咱们进校园的东西,改日我请另外几位传承人也来,咱们聚一聚,看看能不能让你轻松点。” 作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中国桑蚕丝织技艺’的项目之一,杭罗只是桑蚕丝中的一个类目,双林绫绢、杭罗、宋锦、缂丝等一系列桑蚕丝织品皆是人们常说的‘丝绸’。 而如今因为使用率的下降,以及能够伺候桑蚕丝织品的裁缝愈发稀有,能正确分辨明晰‘绫罗绸缎’、“锦绣缂丝”的人同样少之又少。 因此,安霁同厂里的伯伯阿姨们才想到:在进校园中重点强调不同桑蚕丝织品的区别。 这些年来张阿姨在非遗展销会以及各类政府牵头的非遗文化活动中,也同同行们有所联系,安霁甫一提出这想法,张阿姨便同诸位同行联络起来。 陪了自家闺蜜这一下午,饶是盛夏也早就喜欢上这织机的轰隆,可到底是坐得腻了,再耐不下性子,暗戳戳拿胳膊肘安霁在公司做文案的时候是既枯燥又没有新意的,那么在杭罗厂学织造,甚至比之更为单调,就连身边的‘同事’都不是同龄人。 “安霁,你说你们两个姑娘儿和那个宁云帆,当初怎么就不觉得我们这厂子里环境吵,还选了杭罗做毕业设计呢?”王阿姨闲下来就是拿着茶杯喝水,最近不知听了谁说枸杞降血压,杯子里水的成分又多了些许。 “好多人都说我们这些东西只有岁数大的人才喜欢,年轻人不懂……可我看你们明明也是懂的,倒是他们那些人……” 周阿姨也掺和进来,只是说着说着便想不起那个词来,还是李伯伯提醒道:“贴标签!” “对,贴标签,就和给我们贴上‘过时’的标签一样,总有人给你们这些年轻人贴上‘不理解’、‘不感兴趣’、‘不尊重’的标签。”周阿姨叹了口气,“你那个视频号我也看了,有时候也分不清这话说的是对是错。” 其实不止安霁是迷茫的,厂里的伯伯阿姨们何尝不再迷茫?二十年前的迷茫在于杭罗的生存,十年前的迷茫在于没有销路,如今的迷茫又变成了未来。 迷茫不是错,因为只有真的将一件事放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着,才会迷茫…… 如果说利益与坚守是安霁的迷茫,便是尚且没经历过这些大起大落,可如今周阿姨的迷茫,刚好是安霁的擅长:“我觉得只要了解了,就不会有任何一个中华儿女认为我们这些是过时的。” “就是因为历史书上那些铸就旧时经济,展现先贤智慧的一张张生冷的图,才让我想要看见这些活生生的东西。”安霁如是说道,“等看见了,我就想触摸到,亲近他们。” “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也是一样,见识过他们曾经的恢宏,知道他们与每个人紧密相连的一切,又怎么会觉得他们过时呢?” 安霁还没冷静到能在每每动情之时都将语言组织完整。但诚如安霁所说,那些或者频繁出现在每一个人生活当中,又或者同每一个人的存在有相同文化渊源的东西,怎么会过时? 宋韵文化依托那个时代、这方土地、这片土地上的人而存在;大运河如是,丝绸之路同样如是,而与之密不可分的杭罗,亦如是。 所以,如果‘杭罗’成为了老土,那么这片土地上一脉同源诞生的新时代人,岂不也将埋没在时代洪流? “那个时候,我就是看见了,便喜欢上了,或许是因为那份莫名的亲切?” 就如同中国人看见红旗高扬,无论何时何地都会落泪;就如同在异国他乡看见那一抹属于中国的元素,哪怕颠沛流离,也心有所归——这便是文化源流的力量,见月怀乡、闻殇则恸,云霁送喜。 “这些话,这些心固然是好的。”张阿姨操持杭罗厂这几十年,张口便是一锤定音,“根本还是我们如何做,如我们一如既往的做。” 门外的阳光再次步入厂房,却自觉光辉黯淡,不比架上罗布,不比胸中炙热。 1唐宋时期花罗没有提花机构,清朝出现有提花机构的‘提花罗’,二者不可混为一谈。(资料来自《大宋衣冠》、与非遗传承人大大沟通)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17章 山重水复路相迎 柳暗花明越悦情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应该正是学校早读的时候,声声读书声从小学校园中传出。安霁也是如约来寻之前那位老伯伯,将书里的故事讲给后者听。 安霁已经连续三天来小学门口找老伯伯,而这故事也讲了不到三分之一,老伯伯听得津津有味,连胜称赞:“姑娘儿真是厉害, 那书在家放了几十年都没人看懂,若是不给你,只在家里积尘土。” 说话间,老伯伯叹了口气,抓起一旁的水杯抿了口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这些东西要是能讲给里面那些孩子们听,他们也会知道这罗能延续到如今, 是多么的不易, 将来或许就能愿意去了解了解……” “哎,对了姑娘儿,还没问你。”放下手里的水杯,老伯伯打开一旁保安室的窗户,让里面的冷气顺着窗向外漫开,周遭的暑气被降下去三分,“你如今在做什么?还在你说的那个杭罗厂子么?” “是,我和伯伯阿姨们近期还想着做一做进校园的活动,让学生们也能更好了解我们的文化呢!”提到厂里的伯伯阿姨们, 安霁的眸子比天光还要亮,那种友情与亲情相融的尊重、爱护,任是谁也会珍视。 “过几天可能就会来咱们学校,要是有时间, 也许还能请伯伯去说几句, 毕竟我看学生们和伯伯关系都蛮不错的。” 安霁说得没错, 伯伯虽然只是退了休在学校看门,但对学校里的孩子们可是好,零食、玩具、早上好、下午再见, 就同孩子们的外公似的, 基本上能叫出大半个学校孩子的名字。 “我能说什么,还不如书里写的好……难为你还特地给我来讲故事。”自打站起身来,伯伯便没有坐下,给足了安霁尊重,“我当时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事情还多,真是耽误你时间了。” “果然那天我没有看错,你这姑娘儿是真心想做好这罗,这书就是同你有缘分!” “这书改天我还是得给您还回来,毕竟是您家传的宝贝。”无功不受禄,安霁哪里好意思因为原主一句‘缘分’,就占了人家对的书? 别看安霁觉得不合适,老伯伯却是毫不在乎,豁达的紧:“这书你还给我我也得看得懂才有价值。” “更何况,这书在我这里除了放着以外,没有任何价值。它能跟着我遇见你,能有人读懂它, 也让我知道它上面写了怎样一个故事,已然是我们的幸运。” “倒是这书在你手上,定然能发挥更大的价值!” 老伯伯的儿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安霁便也没有必要去矫揉造作的推让。感谢老伯伯之余,安霁也明白,能叫这书发挥最大的价值才是老伯伯愿意看到的,也是老伯伯把书送给自己的原因。 这些天安霁每天都会同说书似的给老伯伯讲上一段故事,而后便骑上自己的自行车离开,或是去寻盛夏,或是去到杭罗厂。 因而闲谈话毕,安霁同伯伯便心照不宣的告别,前者去推车,后者则是回到保安室里去为杯子里的茶续水。 “伯伯,这书我可否编辑成电子的,打印出来,免费发出去?”眼看老伯伯已经将板凳搬进保安室,一只脚连带半个身子迈了进去,安霁忽得想起来什么,将自行车的脚蹬子重新踢上。 “嗯?”老伯伯将板凳在摆在屋里,侧过身又将自己从保安室里挪了出来,“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么?” 意识到老伯伯是会错了意,安霁也没有半分不耐烦,只将话解释得更清楚几分:“是我没有同伯伯说清楚……我的意思是,这书是伯伯家传的,可是希望能联系出版社以伯伯的名义出版,还是?” “哦,姑娘儿你说这个啊,我还以为什么呢!” 听明白了安霁的意思,老伯伯笑得开朗,适才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你怎么方便都行,再说这书也未必就是我家祖辈所记,能给孩子们看看,了解到便好,哪里图什么钱不钱的?” “你要是真能出版了,得了钱就去鼓励更多感兴趣的孩子来学这织造。要是出版不了,你就放心大胆的印,恐怕这也是当初写书的那位老前辈想要看到的吧……” 老伯伯当年应当也算是个文化人,更何况有着‘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说出话来都不一般,“好了姑娘儿,我不打扰你了,你有什么需要自己做主就好。” 大恩不言谢,这是老伯伯给安霁的恩情,也同样是老伯伯给杭罗的恩情,安霁最后只剩下点点头,外带一句‘谢谢’,再没有更多虚礼——让杭罗更好,才是给这些无私奉献的人们最好的答复与感谢。 “安霁,怎么今天这么高兴?”王阿姨一如既往的关注着安霁哪怕一个细微的表情,生怕这姑娘儿身体不好,“对了,改天你和阿姨走走一趟,我一个朋友认识个不错的中医大夫,给你调调身子。” “大夫说了,能针灸少吃药是最好的,很多都能靠平时食补……那叫什么,药食同源!” “而且人家大夫也说了,你们年轻人现在喜欢熬夜!虽说很多事情都是很重要的,但是身体才是第一位,没有好身体,什么也都是没用的不是么?” “还有,中医大夫说了,睡觉可不止是数时间!还得考虑身体五脏的时间,尤其是凌晨那段时间,你们虽然那个时候脑子清醒,但是不行!气血就是那个时候生长的,你可千万不能再熬夜!” 有时候安霁觉得王阿姨和闺蜜盛夏是一样一样的,虽然唠叨,但是却无微不至的关注着身边人,无论晴雨,皆同晨曦一般,点亮着身边的一切。 “好的好的,没问题,谢谢王阿姨。”安霁更高兴了,眉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王阿姨你放心,我肯定注意养生,不会把自己身子熬坏了的。” “嗯,那就好,咱们中医可是老祖宗几千年的结晶,听人家大夫的,准不会有错……我这不是喝枸杞么,你别说,对我血压还真有好处……” 一边说着,王阿姨还不忘了拿起茶杯抿一口茶,并举杯示意安霁也记得不能整天不喝水:“人家大夫也说了,这什么东西都得适量,枸杞是,水也是,不能不喝,也不能喝太多,要不对身体都不好。” 话是说了半天,安霁应了,一旁的伯伯阿姨们也赞同过了,王阿姨却忘了自己一开始要问前者的话,半晌儿叫住安霁:“还没说呢,姑娘儿今天那么高兴,有什么喜事和大家分享分享?” “嗯!”闻言安霁一挑眉,眸中的光显然是被晨曦映得更亮几分,“是那次给我书的老伯伯,我同他谈了谈,也许我们可以把那本古书翻印出来,到时候也拿给学校里的孩子们看。” “哎,你为什么不发到网上去?”李伯伯听了,忽得便开口提议,“现在你们不是都看那个网络么,最近我偶尔也听一听,除了花点钱以外,比收音机上的电台还好……” “电台得等时间不说,还不是什么时候想听都有。”李伯伯说着,已经把手机拿了出来,指着上面的软件给其他凑过来的伯伯阿姨们看,“喏,这种软件还不少呢!” 在屏幕上戳了戳,手机放出音频,李伯伯一脸陶醉:“看,音乐也有,故事也有,真的挺不错,要是安霁之前给咱们讲得那个故事也这么读出来,肯定不少人被咱们杭罗的故事……” “圈粉!对,肯定不少人被咱们杭罗的故事圈粉!” 也难怪李伯伯这么会用手机,不少网络词都能用得这么熟练,可是不少看手机。 “我这是前一阵看手机给眼睛看得不舒服了,就问孩子,孩子在和我说能听书,我一想这东西不错!” “谢谢李伯伯!这个办法号,虽说我不是老书虫,但是也看了不少网文,那个故事应该也没有什么雷点,如果发在网上应该看到的人更多。” 这段时间以来,安霁也意识到一个事实——别看杭罗厂里的伯伯阿姨们年龄不小了,但是心和思维尚且年轻,能让杭罗厂生存到现在,除却他们的坚守,同样少不了他们的创新精神。 正如书里千年前的故事,以及外公给安霁将的那个百年前的故事,好像先辈们的成功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们的敢想敢做,心怀天下。 安五姐儿能一个人将杭罗送上商船,开通商路,利一方百姓;安六姐儿尊师敬业,能同师父一道坚守本心,去专门寻来最合适的桑蚕丝,是千年前的创新与坚守。 何清涟能一个人将妹妹拉扯大,能为了民族利益,放弃个人利益;宁守云国为先,家在后,同样是百年前的家国大义…… 哪怕机神庙只剩下一个遗址,伯伯阿姨们又是正经八百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可依旧会在年节给祖师爷上一炷香,感授业之恩,承千载之梭。 如今的伯伯阿姨们也是同样的,在重复着先辈们所做的一切,也正是这样的精神,才能让杭罗继续走下去,安霁如是想。 往日里困扰着安霁的一切好像忽然间便豁然开朗,未来不再那么迷茫,安霁对自己的信任也更坚定了几分。 “这姑娘儿,有什么好谢的?”李伯伯看着安霁这般模样不禁失笑,“都是一家人,我们心痛你累还差不多,就这么点事,你还谢什么,多生分!” “就是,知道安霁你讲礼貌,尊重我们。”张阿姨见了,也少不得跟着帮腔,“可是总谢叫什么?你做那么多我们除了支持你,你看和你说过几次谢?大家都像一家人,把你当自家的姑娘儿!” “嗯!伯伯阿姨我明白的!” 话虽是这样说,可厂里的伯伯阿姨们是同辈人,之间自然只有这份超越友情,情同亲人的情感,而安霁同时是在将伯伯阿姨们当做师父来看待。 对于授业恩师,又处处关照安霁生活与思想的这些人儿们,多少个‘谢’字,也是不够的。 “好,这才好么!”几位伯伯阿姨一齐发声。 “你现在就弄吧,手边要是没电脑,那屋倒是有,就是好久没开机了,可能用起来不方便。”张阿姨嘱咐道,“正好这几天你李伯伯在调试直罗织机,倒是也不算很忙。” 过不了几天就是进校园的日子,张阿姨的意思也是这次就带给孩子们看:“如果实在来不及便也算了,不然你自己要累坏了。” 定制的杭罗扇子、适合孩子们穿的汉服已经陆续被厂家送到了厂子里,如今就剩下安霁和其他几位非遗传承人的对接和磨合,张阿姨也担心累到前者。 “没事的,我那边也忙的差不多了,盛夏也能帮我一点,我现在就去把这个打出来吧,两三天应该是来得及的。” 有着大学和研究生的底子,这点事对于安霁来讲完全不是什么难事,唯一的问题只处在书里那些晦涩难懂的地方,还要换成小孩子们好接受的话。 至于把那些人物和服装画出来给孩子们做绘本看,显然不是一时之功,安霁自己也能知道取舍…… 秋风一如既往的湿热,这几年一直在北方上学的安霁也是才适应回来,迎星送月的忙了几天,只觉得眼睛都酸胀起来。 “安霁,这个决明子,也是养眼睛的,明天你王阿姨我给你拿一点家里晾干的石决明,就是鲍鱼壳煮的水来,你这眼睛可得好好养着!” 见安霁抬起脖子来正按揉着,王阿姨适时凑了过去,拿出手里崭新的玻璃杯:“这眼睛真的是越大越知道多重要,千万得保护好,你本身还是学设计的,这眼睛更重要了!” “好!总算是成了!” 也不知是张阿姨的声音还是李伯伯的声音,竟是交错着从二十米开外的地方传来,“快来,终于成了,这回不断线了!” 1中医将十二个时辰对应不同德尔经脉和脏腑,有不同的保养形式。 2决明子、石决明有养肝明目功效。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18章 好新奇稚童亲近 灿星月佳人辛勤 “这么多东西,你和伯伯阿姨们怎么搬得动?”看着面前堆的比自己车都高的衣服、小礼品、打印件,盛夏倒是没搬累,却一点没少了唉声叹气,“你们这怕不是就差把杭罗厂搬过去了!” 面对学校的邀约,杭罗厂的伯伯阿姨们展现出非一般的热情,只好像异地恋的情侣双向奔赴时的渴望,半分也按耐不住的想要将自己知道的一切诉说。 弯腰将地上的东西摆得更整齐些许,张阿姨笑着同盛夏回应:“咱们这厂子里还是太吵了点,学生们过来恐怕都听不清讲解,不然能来亲眼看看也是好的。” “今天是先去布置好会场?真的,这么多东西,我觉得未必放得下……”盛夏正帮着从地上往车上抬着这一箱箱东西,生怕把拿去做演示的籰子等物弄坏,“安霁,你们这互动还不得一整天,我去帮忙吧。” “你这些扇子我记得说要发给小同学们,到时候我帮你喊,不然你和伯伯阿姨这一天又讲又喊,多耗气!” “好,只要你店里不忙,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去。”自家闺蜜想要帮忙的心是真的,想要凑热闹的心同样是真的,安霁怎么可能听不懂?自然不会拒绝,“别的你也不用忙,帮着看别让东西绊倒人就好。” 非遗进校园,对于学校和非遗传承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事。前者得组织好学生、组织好时间,再给非遗传承人们提供合适的空间,甚至比策划一次出游还要难上不少。 至于非遗传承人们,平时最多是一些文化爱好者们前来探访,没有给小孩子们讲课的经验,从宣讲内容上就是个难题。 所幸万事俱备,如今就只剩下‘安全’这一条——虽然学校自然能负责好学生们的安全,但是很多危险只有平日遇见过的人才有经验。 风筝线能砍头、木刺能让人因为肢体坏死不得不截肢。杭罗也好,其他绫罗绸缎也罢,若是小孩子们玩闹窒息,绝对是件可能发生,而一旦发生就绝不是小事的事。 防患于未然,才能让这样一场多方努力下才得以呈现的活动不至于前功尽弃。 能让这些本就艰难生存的已经很难,任何一点失误,哪怕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问题的出现,对于这类没有任何经济利益产生的活动,都是致命性的打击。 “好了好了,先出发,到了你们两个慢慢聊,不然要是迟到了,可不合适。”这两闺蜜凑到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张阿姨抬手看了眼表,就知道不能再让二人这样聊下去, “好,张阿姨。”闺蜜两个互嗔了一眼,安霁举起手机晃了晃,“张阿姨,我给你们打了辆车,是咱们杭州为了亚运会专门设计那个电车,之前我们做短剧那段时间就是打的那个车送演员们。” “比平时能的出租车宽敞多了,你们随身带着的东西完全放得下。”盛夏已然给安霁打好了车门,以至于安霁抱着怀里几把扇子往后一挪步,差点儿就跌进去。 定了定神,安霁抿着唇道:“我留的是张阿姨你的电话,应该马上车就到了,我和盛夏先走。” 伯伯阿姨们应了,盛夏则在一旁得寸进尺的笑着——虽然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安霁一脸幽怨的样子是真的让做闺蜜的觉得既可爱,又……“哈哈哈哈。” 盛夏还是毫不避人的笑出声来了,眼看着又要笑闹起来,前者赶紧将人推搡进车里,关上门:“伯伯阿姨们,我们先到那边把东西放下来,您们不用着急。” 七拐八拐将车开上了高速路,盛夏专心开车倒是笑了,反倒是安霁一个人坐在旁边似笑非笑,自己觉得尴尬的同时,也是当真觉得自己刚才那副笨拙的模样好笑得紧。 “你睡会儿吧,一会到了那边还有的忙。”被自家好闺蜜‘吭吭哼哼’的声音惹得心毛,盛夏思索半天还是开口,“你是真得小心一点,这要是马路边上,你恐怕要摔到头了。” “哦,好!”还不是你不同我说,就开了门,安霁腹诽,却也知道闺蜜是为了给自己节省时间,再加之自己手上抱着东西,想让自己先放下再说。 柔风叙故事,青山迎往来,盛夏的车开得很平稳,速度也不慢,只可惜赶上早起的车流高峰,到底是耽搁了些许时候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负责的校领导将安霁二人带到了会场,好一番客气之后,表示等人到齐了,要趁着学生们上课不会受到影响的当儿,带大家在校园里转转,更是热情邀请众人中午就在食堂吃饭。 “有什么我们能帮上的,你们尽管提……说实在的,我们也没想到居然还有你们这些90后都加入到非遗传承当中了,到也好,会场的电子设备你们用起来也方便。” “其实现在加入进来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的。”安霁明白对方校领导的话也是客气占了三分,但犹是照实回应了,“那先不耽误主任时间了,我们先整理着,有需要再去主任办公室叨扰。” 虽说如今这次非遗进校园就是主任近些日子最重要的一件事,但安霁也明白学校事务繁忙,谁也不知道这群活泼好动的孩子们下一刻就把自己置身于什么样的危险之中…… “这个固定一下,盛夏!”眼看着刚摆好的广告牌就要倒下去,安霁猛的一嗓子震得会场里都在回响,直接给盛夏吓了一跳。 冲过来找重物压住来回飘荡的广告牌,盛夏这才开口:“你什么时候嗓门这么大了?” “也难怪,厂房里那么吵,你现在逐渐向伯伯阿姨们的习惯靠近了。”没等安霁答复,盛夏一边将几柄扇子架好在架子上,一边自顾自的给出了自己适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你忘了,当时伯伯阿姨们说他们出去,还有人嫌弃他们嗓门太大,不礼貌。”安霁将盛夏毛毛躁躁摆的歪斜的扇子摆好,直起腰来叹了口气,“没有人想到他们是在怎样的工作条件里,只拿自己以为的去要求别人。” 再听安霁提起那时候在杭罗厂做毕业设计时候听来的那些往事,盛夏也觉得心酸不已,连声应到:“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其实现在大家求的根本不是尊重和理解,而是希望少一些人去抨击……可是就像我们这次遇上那个店铺的行为一样,有些人为了挣钱不择手段。” “购买者分不清,一来二去就更不信任我们这些非遗,觉得我们不过是一群沽名钓誉的人,借着这国家给的名号,更好的骗人。” “好了,好了,不想这些了!”伯伯阿姨们之前讲的那些往事里,并不乏惊喜与幸运,他们说着的时候自然是在笑,可听进盛夏等人耳朵里,则是满满的心酸,“咱们从娃娃抓起!” “嗯,从娃娃抓起!”安霁的声音有些许闷闷的,淡淡的鼻音明晃晃昭示着前者刚刚或许在讲到激动处时哭过…… 在了解到活动的举办地点之后,安霁就已经画好了设计图,见每部分摆放什么东西进行了初步规划,因而现在布置起来倒也容易,等到伯伯阿姨们到位,基本上已经布置好了一半。 “哎,这是做什么啊?”门外探头探脑的钻出来个胆大的小学生,好奇的将会场打量了一番,将门缝推大了些许,整个儿身子钻进来,还不等众人反应,就如同检阅似的在会场舞台上大摇大摆的走开了。 “你快回来,要上课了!”顺着门缝看回去,外面一堆小脑袋争先恐后的钻过来,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不过是胆子小一些,不敢推门近来,“走了走了,下节课再看!” 叠在一起的小脑袋们尚且自顾不暇,却不忘了提醒已经走上会场舞台的同学赶紧出去。 来了舞台上的这位刚想探手去摸摸那罗扇,听到呼唤猛得愣住,张惶的看了一眼周围的陌生人,瞪大了眼睛,好像刚反应过来自己适才做了什么一样,连头都不敢回的一溜烟跑出了门去。 继而就听门外一阵‘悉悉索索’,也不知几个小鬼灵精在讨论些什么,倒是屋里一群大人被这般的童真惹得好一阵笑。 “我现在怀疑我小时候这样的时候,是不是老师们也在偷偷笑我!”盛夏一脸羞愤,想起自己小时候和个皮猴子似的模样,就不由得扶额,“那个时候还觉得自己特别勇敢,现在想想……” “其实挺好的啊。”张阿姨适才还在检查织机模型有没有松动,听见盛夏这话,不假思索直接开了口,“正是因为你勇敢,敢做敢闯,敢为人先,去做一些人家不敢做的事情。” “如今你这汉服店不就是?别人还不敢做的时候你做了,别人做不到的设计你能做,这叫有勇有谋,是咱们中国自古以来推崇的,有什么不好的?” “就是,大家笑那个小同学,还不是因为他可爱?又不是在嘲笑他,你的老师们也应当如是的。”王阿姨顺着张阿姨的话说了下去,“如果你的老师和同学是真的在嘲笑你,那是他们的错,与你也没有关系。” 是啊,勇敢永远不是错,追梦也永远不是错。只要自己承下了无论好的、坏的,一切后果,便没有人可以评判你这段经历的对错。 至于安霁父亲安家宁曾经的岁月,后果是由何清涟与这个家庭共担的,后者有所怨言和忌惮也并不是错…… “嗯,谢谢阿姨们。”解开了心结,盛夏点点头,又是那个没有半点愁容的姑娘儿,同那本古书里的安五姐儿一样明亮的人。 见盛夏又开心了,安霁心里也舒了口气。自家闺蜜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但是内心的细腻一点不亚于旁人——其实骄傲的人,也是在乎外人看法的,努力的人,是必然期待肯定的。 “行,就这样放着吧。”张阿姨离远了站到观众席看了看,见带来的东西基本上都摆的整整齐齐,“大家也都歇歇吧,明天还有的累。” 婉拒了主任让大家在学校吃饭的邀请,张阿姨做东,带着一行人到西湖畔的酒店里吃了顿大餐,而后便坐在湖边的椅子上吹风。 “妈妈,我不想走了嘛!” “爸爸,抱!” 伯伯阿姨们的年龄都不小了,只要孩子结婚了的,基本上都有了孙辈的孩子,如今看见路边有小孩在和父母撒娇,自然是竖起耳朵来满脸堆笑,就好像自家孙子、孙女陪在身边。 “走了好多路了,我不想走了!” “爸爸,抱!” “不抱,是你自己偏要出来逛西湖的。”做父亲的不为所动,“你自己打算做的事,再累你也得坚持,我和你妈妈不是没劝你,你既然一定要出来,这路你就一定要自己走。” “男孩子可得自立!你要是个小姑娘让爸爸妈妈抱还差不多。”有路人插了句嘴,且不说出于怎样的心思,又是否是没有礼貌的多管闲事,这句话显然是引得小男孩的父母不情愿了。 “女孩子怎么了?就算他是女孩子也得自己走!”率先说话的是孩子爸爸,“男孩女孩都得自立,将来我们就算是给他要个妹妹,我们也一样的要求。” 许是感觉自家丈夫火气有些大,明显看出对方愣在了原地,正要开口说一句‘狗咬吕洞宾,你不识好人心’,做母亲的开口缓和了几分:“孩子爸爸语气有些冲,您别介意,抱歉。” “我知道您也是好意,但是这确实无关男女和大小,只要是自己选择的路,又已经知道要面对的风险,就得靠自己走下去。” “将来人生的路很长,我们不可能一直陪在他身边,更不可能一直替他走……” 是啊,来路坎坷,前路漫漫,无论是对于安霁这些传承人们,还是对于这一项项和杭罗一样,传承了千百年的非遗,政策的扶持、社会的优待都是一时的,真正想要走的更远,还得靠自己。 题外话: 大家感兴趣杭罗的,可以关注一下杭罗保护单位的官方抖音:杭罗文化创意,头像是一个类似红色中国结的‘罗’字,传承人大大会经常分享一些杭罗文化、杭罗历史、杭罗故事、杭罗发展等有关杭罗的视频。(悄悄说一句,看评论区,现实中的进校园比书里的还棒!) 章节目录 第119章 绫罗绸缎汇一堂 锦绣华年三春长 “同学们可以上来摸一摸的。” 听讲座,对于任何年龄段的学生,几乎都是一种煎熬,他们希望的是能够上手碰一碰,又或者干脆自己动手来做些什么。 安霁这次的准备给足了学生们亲手触摸的机会,将不同布料摆在会场舞台上,并且额外裁了几十块十厘米见方的罗, 备着染料,让小学生们可以染上自己心怡的颜色,拿回家当手绢用。 “我,我!” 台下的学生们甚是踊跃,以至于连盛夏都很难给他们排个先后出来,“一个班挑两位同学好么?” “麻烦班主任老师帮忙看一下自己班最先举手的孩子。”对着喇叭说完, 盛夏又转回头来,小声和一旁一直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学校主任如是说道,“麻烦您们了。” 台上忙着的不只是盛夏一个人,伯伯阿姨们刚刚在讲杭罗的织造,一直就是安霁在忙着控制大屏上的ppt。 现在倒好,安霁非但要忙着将不同桑蚕丝织品的区别,以及现代一些常见面料与杭罗的区别说给孩子们听,还得随时注意后台的老师有没有切错页面。 虽说是联合了其他几家非遗一起科普‘绫罗绸缎’的区别,但若是每家都来两位传承人,这活动便断然不是一天能结束的, 所以更多还是安霁在微信上联系、取经, 如今一起给学生们讲出来。而各家也只来的一位传承人镇场子,以免安霁有理解不到位的地方,给孩子们传达错误的文化知识。 “哎, 这位同学为什么一直举着手啊?是有什么要问的么?”举手的者孩子就在会场观众席的正中间,一个就算是装看不见都不可能的地方。 更何况盛夏自是没必要装看不见, 心里更是好奇得很, 想知道这孩子有什么要问的:“同学,你站起来说,只要我们传承人爷爷奶奶们能给你们回答的,一定会给你讲明白的!” “我,我就是想问问,台上摆着那些漂亮的汉服,我们能不能碰一碰啊?”小姑娘站起身来啊,安霁和盛夏这才看清前者的样貌。 小姑娘正是昨天明目张胆钻进来看了一圈的那个学生,现想来是那个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些特地按照小学生身高制作的汉服,想要亲手去碰一碰。 “我妈妈前一阵子就追你们发在网上的短剧呢,也拉着我一起看,那些衣服都可好看了!”虽说如今社会上的熊孩子不少,却也不乏这样天真可爱的,说出话来奶声奶气,真诚里没有掺杂半分谄媚。 “爸爸妈妈说我太能闹,都不给我买小裙子穿,说我蹦蹦跳跳会磕到……可是真的好好看!” 小姑娘约莫还没有上三年级,也不在乎什么话能在什么场合说,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以至于有的同学在一旁‘略略略’的吐舌头,“就是买不起,略略略……” “哈哈哈哈……” 因为父母的教育不同,小孩子们自小就展现出或善意, 或恶意的表情与行为来, 小姑娘就是再胆大,也一时间有些气红了眼,盯着那嘲笑自己的孩子喊了一句:“才不是!” 类似的情况,盛夏小时候也经历过,只怕下一刻小姑娘就要哭出来:“那这位同学不如上台穿上试试看?这次拿来是专门给同学们试穿的,刚好小同学提到了,我们也可以拉快我们的进度,让同学们更多体验。” 把那些充满大道理的文化讲给这么小的孩子听,断然是不合理的。或许能让学校领导颇为感动,可却走不进小孩子们的心。 况且大家都是从这个年龄长大的,长时间的宣讲非但不能让孩子们听进去,反而会让人升起厌烦的心理…… 莫说是小孩子,便是大人,对于好看的衣服也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既然是进校园,安霁也没有将学校的老师们排除在外,同样准备了几件尺码不一的成人款,给老师们一个体验的机会。 “之前总听家里老人说这杭罗的衣服穿着舒服,这些年却基本上没见过卖的,我可得留你们一个联系方式。”有位老师刚走上台来就连声称赞,“哎,这个边是宋锦还是云锦?刚看你们提到,我也分不清。” 安霁和盛夏在衣服的袖口和领口处设计了一道约莫三毫米款的锦质卷边,让一件原本甚是素雅的宋制褙子有一种‘画龙点睛’般的提升,在灯光聚焦的舞台下,展现出这两种千载传承的桑蚕丝织物联袂同行的独特韵味。 奢而不俗,清而不素,金云纳繁花也好,纵横含经纬也罢,形容词迥异的两种桑蚕丝织物相映成辉,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突兀——就像‘风团锦绣’一样,一脉同源的文化,从来都是相互包容的。 “真好看,将来你们要是有店铺,我得给我女儿买一件……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那种经典的中式设计,我父亲那件都穿了好几十年,一直和宝贝似的,舍不得扔,也舍不得穿。” 存了几十年的衣服没有糟,一点也不稀奇,毕竟出土文物可是跨越了几千年,依旧将古人的审美追求展现给今人看的。 还没说上两句,做老师的又得去忙着管学生,可以说是操碎了心:“小心点,来,老师帮你穿吧,这衣服娇贵,不能给弄坏了。” “来,小心点,不对不对,你看这个在里面对吧……” “哎呀,我的宝贝儿啊。你里外穿反了,这可不行啊,老师课上讲知识链接是不是说过,在咱们文化里,死者和部分少数民族才是这么穿的? “还是老师们知道怎么和学生们讲。”安霁笑道,“那罗扇做知识竞答的抽奖,本身觉得够了,现在看看,小同学们倒是都蛮积极的。” 安霁这几天是真真的‘夙兴夜寐’,来回打磨进校园的相关事宜,每天不熬到整栋楼里看不见亮着的灯了,都不可能睡下。 想过如果孩子们恹恹的不想听,或者很多孩子都睡着了怎么办;想过如果内容有晦涩难懂的地方,老师代学生们提问的尴尬境地……安霁独没想到小学生,们会这么热情的回应。 “你准备多少也不够。”盛夏分出神来开解安霁,“就算是要钱,咱们这扇子都能供不应求,何况白送出去?” 又数了一遍带来的扇子,盛夏将拿了一柄,轻轻扇着因为化妆而出了细细密密汗水的眼皮:“不过这次倒是提醒我了,你可以试试做点小书签,团扇形状的小书签,又精致,又实用。” “姐姐,姐姐,这个怎么弄啊?”老师也不是万能的,有的款式不是汉服袍子还真不知道怎么穿好,这不就叫老师犯了难,在这小同学后边三米的地方带着歉意的朝安霁、盛夏二人笑笑。 “我不太会弄,只能麻烦你们帮着弄一下了……” 一整场活动下来,虽然没有出半点纰漏,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空闲,紧赶慢赶的,总让安霁觉得好像什么都没讲透一样。 礼物也分完了,回程时带着的东西明显比来准备时少了大半,只是原本被熨的平整的衣服每一件都变得皱皱巴巴的,回去又得是好一番费力。 “你们这想法挺不错的,而且孩子们回家给家长看看,也许还能拉动一波消费。”赶来帮忙坐镇的同行对着安霁一个劲儿竖大拇指,“要不还得是你们年轻人,想法就是好!” “以后我们做非遗进校园,可得好好借鉴你这次做的,还有你们做那个短剧我也看了……要是有机会,也帮我们拍一个?” 非遗的传播与弘扬工作基本上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没有多少参考的领域,哪怕是放眼世界,能够用来学习、借鉴的先例都少之又少,如今安霁的法子获得了成功过,自然少不了要被效仿。 其实短剧这个方向,并不是没有其他非遗传承人思考过,但没有这方面经验的同时,担心成本打水漂。 这几年短剧的热度忽高忽低,至少没有三五年前刚出现的时候那般景气,火起来的大多是一些或甜或虐的爱情故事,又或者是典型的龙傲天、打脸的爽文。 而安霁凭着非遗赋能,竟然获得了不错的收效,更多人也就敢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做尝试。虽然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是靠着安霁这部短剧的热度还在,宣传起来自然不费力。 “没问题,有什么需求和我说就是,只要我有时间,一定办到。”对于安霁来说,大家都是同行,抛开利益的影响,能坚持到现在,谁也不容易,多一条让大家了解的路,才是真正对得起这些文化。 既然自己有这个能力,自然会尽力去做——如果一开始安霁遇上的不是杭罗,甚至不是丝绸……只要他们是同伯伯阿姨们这样,一心扑在这上面,安霁也绝对会如现在一样尽心尽力的为之谋出路。 “盛夏,你知道磨喝乐吧?” 回程的路上,夕阳未晚,青山叠翠,好不流连的黄昏色,安霁忽然想起盛夏说起的‘杭罗书签’,遂是提起了前两日网友‘漆笙’同自己说的合作。 安霁的话说出去没打出半点儿水花,盛夏良久没应,依旧专心致志的开着车,好像全然没听见似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要做当代磨喝乐?”终于拐到一条没有什么车的路上,盛夏这才敢分出心来和安霁说上两句,“那个不是泥塑么?他们是泥人张那种?兔儿爷颜色太艳了吧,和咱们也不合拍啊。” “而且别的不说,那种东西还是容易坏,现在熊孩子太多,根本存不住。” 泥塑是有特色,但是现在只怕只有放在道观里供着、奉着,才安全几分。不然小孩子乱动,没人注意的风吹日晒,很容易就被毁尸灭迹。 “还不如瓷的呢,国内外都承认的东西,也好卖出去挣钱……就是更容易碎,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咱们这个年龄和比咱们小的收藏,一个不留神,直接就玩儿完!” 自家闺蜜一张口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安霁抿着嘴摇头:“不是,他们是做漆器的,想弄‘中式芭比’推向世界,我在想是不是那种小书签也可以做人物的小扇子。” “那肯定可以,就是我没明白,什么‘中式芭比’,不就是相当于手办么?” “啊?算是?”安霁愣了愣,眨眨眼道,“也不完全是的,哎……到时候仔细聊聊我再告诉你,不过这个小扇子的我倒是可以和他们说说。” “行,随你吧……”闺蜜有闺蜜自己的想法,盛夏也不好掺和过多的意见,“反正你要是觉得好就试试看,也没什么损失。” 有了盛夏的肯定,安霁心里自然是更放心几分:“嗯。” 车又开出去一段,眼看着离杭罗厂已经不远了,盛夏看着仪表叹了口气:“啧,怎么又要没油了?” 在导航上找到离着最近的加油站,盛夏虽然是手机不到1%不充电的人,但自从有过一次没算清耗油,不得不叫拖车拉走的经历,盛夏再也不敢把加油和手机充电等同了。 人下了车,盛夏顺路去加油站的便利店买了瓶水,结账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面前的饼干,“你说的那个网友是‘漆笙’吧?” “嗯,怎么了?”安霁有些心不在焉,盛夏刚才那一巴掌只怕是要把饼干拍碎了,一会自己两个人怕是要吃的满车饼干渣,“你认识?不会这么巧吧?” “对,我还真认识!” “我妈不是bj的么,和他妈妈是发小儿,她们一直有联系。”交过了钱,盛夏晃晃饼干袋子,只听见‘哗哗啦啦’的声音,想起自己刚才那一巴掌,不由得皱眉,“他应该还是顺着我妈那边看到咱们短视频号的!” “你放心和他聊,他现在应该是大三吧?央美学的工艺美术,挺有想法的一孩子,没准儿能成点儿事儿!” 按理说这么多年来安霁也应该适应了盛夏的语速,可是突然之间连珠炮似的轰炸还是让安霁脑子一晕,直到坐到车上,才捋清楚盛夏都说了什么。 “啧,你说说,这一晃也两三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安霁刚才反应清楚盛夏的上一段话,后者已经自顾自的说起了另一件事。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20章 秋来由皆东风面 菊香更胜桃花颜 仲秋方离又九九,登高访菊人久久。重阳的话题从来就不只是敬老,隐逸长年、菊香送秋皆是这不得忽略的往昔雅事。 如今前者被捡起来了,后者也同样被重视起来。满园的菊花千万种风华,与清明时节的凄苦色,半点也不沾。 吐珠坠蕊,斗绿赛红,群紫中寻芳,橙黄里纳阳。炸丝绚烂如烟火,团瓣紧凑似橘锦。无意隐逸却争辉,牵人魂魄更登台。 “哇,妈妈,妈妈,快看那两个大姐姐的衣服,好好看!” 一对父母带着女儿游园,刚好同安霁和盛夏走了个对面,小姑娘看见闺蜜二人身上的衣服,方才走出一米多的距离,就停下来拉妈妈的衣角。 小女孩母亲没有再回头,只是应了女儿的话,很显然刚刚同样注意到了安霁和盛夏身上的衣服:“嗯,是挺好看的。” 其实今天安霁和盛夏的衣服在形制设计上并没有过多着墨,就是现在网络上比较时兴的上身衬衫,下身马面的设计,穿起来整齐利落。 荷叶绿的菊花纹提花罗衬衫,衣服的右下角是一朵烫金菊花,在下身白色直罗马面的掩映下若隐若现,和安霁整个人的气质极为搭调。 再看盛夏,白色的菊花纹提花衬衫,沿着袖线做了两条一厘米左右宽烫金竖纹,下身是正红色直罗马面裙,裙摆处的烫金则是从明代文物铜制缠枝菊花纹炉上提取出来的缠枝纹样。 缠枝菊花纹被洋洋洒洒铺了一掌宽,其上两条烫金横纹,更是同衬衫上的烫金交相辉映,将盛夏整个人称得更明亮几分。 也难怪小姑娘的母亲也注意到二人身上的衣服,这套闺蜜装要是发到网上去,别说是孩子们看了好看了,营销号指定会配文一句:“快@你的闺蜜来买!” 这也亏是宁云帆习惯了安霁重友轻色,再加之如今在剧组里根本没有时间来陪着安霁游园,不然就算是处成了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恐怕心里还是得醋醋的…… “回去咱们上网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妈妈也给你买一件。”小姑娘的母亲似是又想到什么,揉了揉女儿的头,“到时候咱们母女两个穿,让你爸爸羡慕去!” 不得不说,小姑娘母亲是有商业头脑的,这件衣服就算是拿来当做亲子装来穿也是相当不错的,前提是盛夏得舍得把这款衣服上架。 “好!” 应了母亲的话,小姑娘又伸手抓住父亲的手指,来回来去的晃荡着:“爸爸不能穿小裙子,爸爸在一边看着我们穿!” “好,好,好!到时候爸爸给你和妈妈拍照好不好啊?”面对女儿的撒娇,做父亲的笑得比那菊花开得还要灿烂几分,甚是宠溺的拍了拍自家女儿的肩,“乖,来,爸爸抱抱!” “不抱不抱,我要自己走……” 安霁和盛夏就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注视着这一家人,又想起了那天西湖畔遇见的一家人,相视而笑。 “看来我就算是再不舍得咱们的专属闺蜜服也得上架这几件衣服了。”盛夏无奈对着自家闺蜜叹了口气,“怎么感觉这几件的受众比短剧里那些还广啊!” 看着不远处正穿着唐制汉服拍照的一对情侣,安霁琢磨了一会儿:“可能是日常一些吧。” “也是……” “毕竟真正纠结形制复原的只是一部分袍子,还是有不少人希望有一些平时穿起来更方便的款,而不是前两年许多汉服店兴的那种和走秀一样华丽的。” 盛夏的脑子或许天生就应该拿来经商,几乎随便一个契机就能让盛夏顿悟个商机出来“而且现在很多父母不愿意给孩子们买,或者觉得孩子穿的不伦不类,归根究底还是觉得太显眼,或者衣服不好伺候。” “那就这样,咱们设计的几款日常改良的,我尽快上线。” 有时候安霁也是无奈:好像每次自己和盛夏出来,不是自己在想工作和设计,就是后者在分析‘商业机密’,就没有一次以出游为目的的相聚以出游结束。 “哎,不聊这些了,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走走走,看菊花去!” “对了,据说这届菊花节还有菊花酒、菊花糕之类的可以品尝,快走了安霁,去晚了要尝不到了……这些平时也不是那么好买到,我快馋坏了,快走!” 盛夏是一如既往的想起来什么就要去做,即便认识了这许多年,安霁已经基本适应,有时候还是跟不上前者的动作。 “好,你慢点,我追不上你。”半个身子已经被盛夏拉离开了长椅,安霁赶紧拿右手在坐子上推了一把,追上已经被前者拉跑偏的重心,没想到手里的包带还被椅子的木板挂住,“你等我一下,包挂住了。” 于是盛夏又回过身来,帮安霁把包解除了封印,抢过来自己拿着:“快走啦,我帮你拿着,你跟我走就行。” 到了展示台面前,盛夏刚把面前的各式糕点一样要了一小块,又把各色酒品每样要了一小杯,放在口中打算品评一番,安霁包里的电话铃声便兀的响起。 因为前者吃得太尽兴,安霁早就把包拿回自己手里背着,如今电话想起来了,盛夏还不忘含糊不清的催:“快接电话啊安霁,别管我,你现在可不能漏过任何一个电话,谁知道会不会是合作机会?” 这个时候的盛夏嘴里堆满了吃的,无疑是可爱极了,是任是谁都会喜欢的模样。安霁自然听话的赶紧把手机从包里拿了出来——尽管就算盛夏不提醒,安霁也不可能放着这响了五六声的电话不接。 “您好,请问您是安女士么?” 这开头的问候语像极了那些理财、保险的销售,让安霁把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随时准备着挂断:“我是,怎么了?” “啊,是这样,我们是市委宣传部的,看到咱们非遗短剧做的很火,想要给咱们做一个宣传,然后趁着这个机会把市里面的非遗项目聚在一起,做一个小型的展销会。” 没有安霁担心的情况发生,对方直接说明了来意。只是没想到刚好被盛夏预言准确,这来电正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好的,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来电显示是个个人号码,安霁心里还是抱有一些担忧的,毕竟之前和冒名店铺的事情还没解决,安霁肯定得千分万分的小心着。 “是这样,您加我一个微信,就是这个手机号,然后具体的情况我在微信上和您说,不会很耽误您们时间的,您放心。”一问一答,对方都很是礼貌,不像是装出来的。 “好。” 见安霁应了,盛夏在一旁一阵鼓捣,夹着还没吃完的糕,在屏幕上打了几个字给前者看。 斜过眼睛瞟了一眼盛夏屏幕上的字,安霁不做声的点头:“但是因为你是个人打过来的,我确实也担心会有一些问题出现,我先去联系一下杭罗厂的伯伯阿姨们,再给你答复。” “嗯,好,没问题的。” “您,我们工作人员应该也去厂里边和老人们说过了,我联系您是因为有些事情可能您配合起来更方便一点。”无论是文案也好,还是一些需要策划忙活的事,肯定还是年轻人有精力去做,对方来联系安霁也确实不奇怪。 “您可以去确认一下,然后您确定下来之后,直接加我微信就好,就是我现在给您打电话这个号,您搜起来也方便……我也是因为得让您加微信,所以直接用个人号和您联系的。” 似是刚反应过来安霁担忧的问题,对方最后又补了这么一句解释的话。 挂断电话,安霁并没有急着给伯伯阿姨们打过去,而是眼神投向盛夏,想看看后者到底什么意见。 接受到安霁投过来的目光,盛夏三两口把嘴里的糕咽了下去,被噎得一阵捂嗓子,转头又去展示台要了杯菊花酒,服务人员看出前者的窘境,连忙递上一杯。 所幸菊花酒意在存住菊花原本的香气,酒的度数并不高,盛夏一股脑的直接灌下肚:“谢谢,谢谢。” “就和你想的似的,如果是之前那个店铺不是直接就完了?到时候什么都给咱们套走了,号称咱们知情,最后弄个鱼死网破。”显然刚才还是噎到了,盛夏正不顾形象的抚着胸口,“还是小心为妙。” “他最后不也说和厂子里联系了么?你赶紧去问问,要是假的,咱们就避免了一次风险。要是真的,人家也不会在乎……毕竟谨慎点怎么也不是错。” 盛夏这还真不是废话,一开始听到开头的安霁对电话有着对方可能是‘销售’的低预期。 而‘合作展示’这个反转,显然已经很有吸引力。因而刚才安霁应‘是’的时候显然是因为对方的话已经打消了自己半数疑问,如果盛夏不拦,现在少说也是得加上微信了。 一个电话打过去,安霁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还真的和对方自报的家门相匹配,确是市委宣传部的无疑,方才只是伯伯阿姨们正和实地来到厂子里的领导们交谈着,一时间分不出时间来通知自己。 加上微信之后,对方也没有什么废话,先是发了个包括活动举办时间、地点、内容的盖章红头文件,接下来让安霁填了个表格,又客套了几句,基本上算是结束。 【市委宣传部小刘:宣传咱们这个‘短剧赋能非遗新时代’的文章我们的文员已经在写,后面拿给您看看,如果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我们再商量着进行修改。】 【市委宣传部小刘:其他暂时没有什么了,确实是打扰您了,刚刚您接电话的时候,我听您好像在那个金秋的游园会,您好好玩,我就不再耽误您时间了,后面如果有需要,我再来麻烦您,感谢您们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迈入新世纪,尤其是迈入新时代以来,政府在非遗抢救、保护和传承、弘扬的道路上当真是起到了莫大的助力,一次次展销会、一场场分享会,免费提供的机会都是拿着政府资金在维持运转,由此为非遗行业带来与日俱增的销量。 起初那些年门可罗雀,基本上就是拿政府支出在强撑非遗的存活。这些年倒是好了,门可罗雀变成了门庭若市,非遗从业者们也终于能反哺政府、反哺社会,从经济、文化等多方面展现了自己千年不灭的时代价值。 【安得云开月初霁:好的谢谢,也抱歉之前还把你们当骗子了,也确实是厂子这边最近遇到一些事,所以处处谨慎,但是也耽误你们工作了。】 【安得云开月初霁:没有麻烦的,这些机会对于我们来说很难得,有什么需要你随时和我说,有时候可能回复不及时,很抱歉。】 “我是不是有点傻,这要真是骗子,我可是被骗进去了。”放下手机,安霁不由得叹气,“盛夏啊……我什么时候能像你那么清醒?” “最好别!”正忙着问这些糕点哪里能买到整盒的盛夏转过头来耸耸肩,撇着嘴一脸无奈样,“真的,最好别。” “啊?”安霁只愣了一瞬就猜到了大概,“也是,你现在能这么有条理,之前得遇到多少坎坷?” 说话间,安霁就要去安慰盛夏,后者却满不在乎,将手里的桂花酒怼到安霁嘴边:“坎坷倒也算不上,喏,尝尝这个,这个比菊花酒好喝,但是你别说……这菊花糕倒是比春天吃的那个桃花糕好吃不少。” “哎,之前也没什么坎坷不坎坷的其实,就是肯定会遇到一些骗子啊什么的,比如料子姆米给我充数的,或者。一米差个几厘米,最后快差出来一米,整个儿要重新买什么的。” 盛夏说得满不在乎,作为闺蜜的安霁却满是心疼,前者能闯敢闯,还总是能够获得成功,多少人在背后羡慕、嫉妒着?却从来没有思考过盛夏遇到过的困难。 “其实比起你这个,我那些都不算难,只要自己注意一点,不那么好说话一点,别人就都骗不到我。” “现在好喽,只有我骗人家的份……虽然我不会那么做吧!” 短暂的低落之后,盛夏又恢复了刚才抢吃抢喝的模样,一个劲儿吵着要加展示台小姐姐的微信:“后面我想吃了随时联系,别觉得我买的少就不卖我啊,我可以多买点存着的!” (本章完) 章节目录 明天更新,最近累飞了 明天更新 《一梭千载》明天更新,最近累飞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1章 三秋曾是苦来寻 今朝步步向青云 “哇,你怎么喝下去的,又苦又辣。”轻咂了一口盛夏递过来的菊花酒,安霁皱着眉咽了下去,“虽说这酒有祈福消灾的吉利寓意,但是我真喝不惯。” “嗯?不对啊,我给你的不应该是……”把杯子拿回自己眼前一看, 盛夏才惊觉本应该递出去的桂花酒还被自己拿在另一只手上,倒是把自己也不太喜欢的菊花酒递了出去。 看着自家闺蜜一脸的无奈样,盛夏笑得没心没肺,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啊,还劝我注意别被骗了,平时真粗心,真不知道你自己怎么把铺子管好的!”安霁开口,大有一副林黛玉同贾宝玉讲‘你往后都改了罢’的语气在, 是当真无奈。 盛夏有时候做事是脱不开的毛毛躁躁, 这一点在上学的时候多有体现——带了布料没带尺子,带了尺子没带大头针,带了大头针没带设计稿……只有安霁想不到的,没有盛夏落不下的。 “那不一样,别忘了我财迷!” “你别看我这些可以丢三落四,我汉服店可是挣钱的,算钱我可算的清楚!”盛夏说得直白坦荡,反而不让人觉得市侩。 世上谁人不爱财?盛夏靠着自己的本事挣钱, 说出来既没有什么好丢脸的,也是正正经经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对了,刚你提起来的合作要是有机会,别忘了给我分一杯羹!” 安霁点点头,大事面前盛夏总能比自己成熟稳重, 倒是生活中这些点点滴滴,后者的孩子气比自己只多不少。 天色渐渐的暗了,刚刚的摊位上大多不剩什么展品, 七零八落的散放在展台上,让人看起来不是那么有食欲。 偶有小孩子路过, 晶亮的眼神也因为糕点的零碎而变得躲闪——大人教育孩子不能吃不干净的东西,小孩子却是分不清什么是杂乱,什么是不干净的。 “小朋友,这几块是好的,没有动过的,你想吃可以拿的。” 展示台后面站着的姑娘是有经验的,打扫了残渣又将完整的糕点摆放整齐,凭着自己的勤奋,让那些刚才还抢手的糕点不至于被倒进垃圾桶,走向它们不该有的道路。 小孩子思索一会,眼睛在家长和糕点之间瞄来瞄去,最终还是没有抵抗的住美食的诱惑,说了声谢谢把糕点托到了手里。 “这要是我小时候,我可反应不过来什么干净不干净。”盛夏眸子里含笑,极为自然的吐槽自己,“而且不好意思继续要了,就帮人家收拾去。” 这边闺蜜二人在聊着自己小时候的糗事, 展台那边的几位姑娘也将最后一点零碎的残渣收拾干净,又把垃圾桶里的塑料袋提出来。 “嗯,没有啦,抱歉哈。” “啊……”来人甚是遗憾,“不过也亏是你们还没走,能留个联系方式么?” 其实这样的游园会同样是地方政府在推广产品的一种有效方式,就像之前盛夏受邀参与的西湖汉服游园会,大多都会给参展商家带来或不菲的收入,或不错的宣传度。 当然,这一切还是需要建立在商家本身质量有保证的前提之下,否则只会变成一场‘315打假’。 “好,那您加我微信吧。” 应付完了来人,那姑娘和同伴交代了几句,竟是径直朝着安霁和盛夏这边走了过来。 “刚刚看你们打电话,没好意思打扰……”姑娘没给二人留反应的时间,继续说着,“你们是那个做短剧的汉服店家和非遗传承人吧?” 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有其他非遗传承单位,或是相关从业者学着这种形式开始做起短剧,安霁和盛夏也不知道对方指的是不是自己。 姑娘见二人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反应,不免有些失落,却还是不死心的补了一句:“就是杭罗那个?” “嗯,我们是……你看过?” “啊啊啊,我就是那个句号,从头追到尾,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本尊!” “那个,有两个句号,姑娘你是哪位?”盛夏不过脑子的开了口,确实是评论区里‘店店’说话的味道。 话也说出了口,盛夏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不合适,忙轻咳两声,想要找补。 “啊,你果然是店店!” “唔……我这次分清了,你是店店,你是那位传承人!” 盛夏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多虑了。毕竟那两位句号在评论区的发言好像也都不多收敛,现实中自然少不得是个跳脱的性子。 “每次你们的视频要不然都不出镜,要不然就一起出镜,就连店店你开直播也是!根本分不清好么!” “我闺蜜确实经常来帮我。”就连开口都异口同声。放在平时,安霁和盛夏倒是不觉得什么,当着粉丝的面,也不免局促。 负责展台这姑娘还沉浸在‘与自己粉的博主见面’的喜悦之中,全然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尴尬:“以后我就能炫耀了,我不是假粉!” 不远处菊花的颜色已然黯淡,天公送星来,荧荧当空,却惹花垂。 与那姑娘同行的伙伴们在催了,可那姑娘还同闺蜜两个聊得正好,思来想去红着脸喊了一句:“店店,快把衣服上架,糕点和酒管够,我出钱,本姑娘有钱!” 为自己对杭罗和汉服的‘爱’发声,姑娘勇敢得很,一点也不觉得社死。更何况旁边都是熟人,这话也说在不止一个人的心坎儿上,哪里会有人嘲笑这种‘敢于为之发声的热爱’? “哈哈哈,年轻就是好,我现在可不敢了。”盛夏叹了口气,装模作样的捶了捶腰,“老喽,咱们能再拼几年,就该是00后的天下喽!” “想当年我大学的时候,也敢想什么说什么,没有那么多顾及,如今终究还是被现实所囿,比不了当年了。” 瑞蕊酿四时,金秋点芳日。林耸簌簌声,欲寻早早迟。朝阳又重至,青云敛一席。再待三春去,东风由可及。 不知是谁在一旁的留言板上写了这样一首打油诗,到底是把盛夏的叹惋尽数以这秋菊表达了出来。 “不过其实咱们也没老呢,厂里的伯伯阿姨们都能带着厂子做出那么多创新,咱们俩也一定没问题。”盛夏的思维太过于跳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转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想法。 有问题没问题安霁说不清,但是安霁知道——厂里的伯伯阿姨们忙了这大半辈子,自己和闺蜜、男友这两三年的参与,终究会有所回报。 “哎,做这种事,我们求什么回报?”面对来人的采访,王阿姨笑着摇头,一如既往的和蔼,“要是求回报,你问问我们张姐,要是为了挣钱,我们专门做丝绸绣品不好么?” 杭州的丝绸本就是闻名天下的,可是多少人的记忆并不是如杭罗、宋锦、缂丝这样一梭一线间的时光? 真正被大众所熟知的,反倒是那些仿真丝的印花、绣花手帕、围巾,日日打着‘最后七天,撤店一折’的标语,吸引从天南海北而来的顾客。 “您说的对,可是这种事您们儿女怎么看?”新闻报道不只是需要真实,也需要触动人心的点。 一个好的新闻媒体,一个好的记者,会去思考现实问题,而不是用夸大的标题与剪辑过的言论作为爆点,吸引观众眼球。 “如果您不方便回答也没关系的。”许是怕王阿姨误会自己的目的,记者紧跟着解释道,“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您们曾经、现在面对的困难,了解一下现在年轻人对于这些老手艺的看法。” 安霁代表不了年轻人,而对这些老手艺满心唾弃的人也代表不了年轻人。这一点,记者和在场诸位,都清楚得很。 只是,社会的不理解很多时候真的比不上家庭的不理解,就像一开始安霁面对的那样,现实不只是大环境,同样是小家庭,这两者都是一个人离不开的束缚,却也在某个地方,成为一个人最坚强的后盾。 “我孩子倒是不觉得什么好坏,只是小时候觉得说出去没面子,别人家父母都是老师、警察这样的铁饭碗,我们做织工,好像朝不保夕。” “现在就随着我了……” 王阿姨也好,李伯伯也罢,其实家里的孩子一直觉得织工这个职业不体面,说出去叫人笑话。 “总说家里也不缺钱,叫我退休了,不要再干了。”王阿姨说着,也不免有些心酸。 孩子们是有自己的事业,不愁吃穿,甚至能养活的起自己和老伴了。可是竟没有一个人能理解自己对杭罗的热爱,没人肯继承自己的衣钵。 “学这手艺的还是越来越少了,连我自己家孩子都吃不来这个苦,又有哪个孩子不是父母呵护着长大的?” 将王阿姨的话一一记录,记者报道了这许多新闻,最能看出来一个人是否是真情流露,竟是不知不觉也被带入了前者忧心杭罗后继鲜人的忧愁之中。 将这段情感激烈的内容标上重点,记者自然是打算强调一番,借此获得观众们的目光与讨论的。 四处望望,加上安霁微信,说明有事及时沟通,记者便慌忙从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情绪场中逃了出去。 直走到厂子栅栏之外,记者的脚步才停了下来,拿出自己的速记本,划掉了刚刚标注的重点——讨论之下,总会有人怀疑这些老人们的情感与初衷,未免让人心寒。 “这个不是挺好的么?我是挺感动的,家里父母那一代不少人都对这杭罗有怀旧的情感。”摄像师看同事划掉了重点,沉默半晌儿,将自己的摄像机安顿好,还是皱着眉头开口。 “这些文化感动人的不就是情感么?谈什么历史,总会有人觉得那都是过去,在上,写写,有人知道就好。” “既然是专访报道,我还是想考虑一下这些老人们看到评论区时候的心情。”都是合作许多年的老同事了,记者也知道摄像师的性格,明白后者也是在为这些人儿们考虑。 “有时候其实也不能怪现在人戾气太重,确实是一些品牌总打感情牌,让不少人也寒了心。” 摄像师当即便明白了记者同事的意思,将手里的机器都收进了采访车,恢复了刚才在厂子里一言不发的模样。 “但愿他们将来能做出更大的成绩,到时候就不会有人觉得他们是在靠打感情牌生存了。”踏上采访车,记者的声音随着车门的关闭一道停了下来。 “咔哒,嘭!” “咔哒,咔哒,嘭!” 采访的人走了,厂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丝毫没有被前者影响半分。 “好,有进步,要不说你学的是真快!”张阿姨毫不吝惜夸赞安霁的话语,看着面前这一板一眼做事的姑娘儿,张阿姨心里就觉得踏实。 有安霁这样踏实肯干,又能创新的传承人,不敢说能不能帮上同行如何,至少杭罗是不会断在自己这一代人手上了! 有了安霁,张阿姨是真的放心了,自己不至于对不起家里传了几代人的手艺,也不至于对不起千年前的祖师爷把这门手艺在杭州发扬光大。 “来,你过来打两个结我看。”示意安霁放下手里的活计,张阿姨拉着人起身,“这个可是经常要用到,你练的还是比我们那个时候少,时常要恢复一下,不然就会手生。” 看着面前两根头发丝般的蚕丝线,安霁不由得屏息。 继而用左手大指按住交叉点,叫右手上的丝线顺着大指绕了个圈,夹到之前那交叉点之上,继而又将左手的丝线从方才那圈中穿进去……同那古书上一模一样的流程,分毫不差。 “你手这里按的松了点,你看这个结和我打的,是不是大了一点?”张阿姨一边盯着安霁,手里都能打出个比后者打的结还小几分的,这功夫当真不是一天半天能做到的。 “不过真的很不错了,我在那个时候,还没耐下性子来呢,别提把结打好了。” 一如既往的鼓励,一如既往的耐心,张阿姨生怕少教了安霁哪怕一点点,又生怕把这好苗子也给吓走…… 电话总是来的这么不合时宜,安霁只得颇为抱歉的站起身来,拿了电话往外走。 (本章完) 章节目录 写了一半了,明天更新,这几天处理家里的事 写了一半了,明天更新,这几天处理家里的事,比较忙,抱歉 《一梭千载》写了一半了,明天更新,这几天处理家里的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2章 星河映照三千树 月下染亮万载路 【漆笙:所以,其实我们所需要的合作对象不只是您们,也会和您们的同行合作,不知道您能不能接受。】 见漆笙提到了这一层顾虑,安霁想想倒是也能理解:独家合作在许多人眼里是利益的代名词,如果是多方合作,看起来个人收益就没有那么高了…… 【漆笙:如果您们不愿意合作其实也是没关系的, 毕竟我们也只是做一些文创产品,只买来使用也是可以的,但是大家都是非遗行业的,也都明白文化的价值,所以还是希望最好是能获得授权一起合作。】 或许是已经有过碰壁的经历,龚玉笙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并不友善的气息。并不算是要挟, 但也表明了自己并不是在低三下四的求人,而是在提供一次共同发展的合作机会。 “哎,还是年轻。”安霁不知如何回应之时,手机已经被盛夏拿了过去,继而就是一副‘老成’的唉声叹气,“这也亏得是认识,不然和别人这样谈,就算是人家有意向,也未必愿意谈下去了。” “这要是我哥们儿,肯定得先咋呼他几下……”盛夏撇撇嘴,把手机丢回安霁手里, “不过咱们也不在乎,你看看怎么和他商量,咱们还得利益最大化。” 闺蜜一如既往的半分不能让自家人亏了,接过手机的安霁忍着笑,打字的手都有几分颤抖。 【安得云开月初霁:我们肯定是愿意合作的,只是在服装设计上面, 我们要求用自己的人。】 【安得云开月初霁:不是质疑你们的设计能力,而是毕竟我们两项非遗的文化背景还是不太一样, 所以与其让你们重新接触或者一知半解的来做,不如也以合作的形式来做。】 【安得云开月初霁:我知道你们应该也有美术相关的人才, 但是毕竟不属于我们这个专业的不是么?】 “行啊安霁,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会说话?”安霁放下手机的时候,就看见盛夏在一旁竖着大拇指夸赞,“怪不得咱们俩能成朋友,都是奸商啊!” 即便是共谋发展的合作,可亲兄弟尚且明算账,斤斤计较几分也不是什么错。 一来可以避免往后出现利益分配不均,将一件出发点极好的事,变得费力不讨好。二来也能让每个人的付出都得到最大的回报。 【漆笙:好的,没问题,等我们做出一些样品,再把合同准备好,我们可以选一个地方,在bj或者在杭州,喝个茶、聊聊大家的经验,再把合同签好。】 安霁也没有想到和龚玉笙的谈话能这么轻松,双方没有什么扯皮,更不用什么客套话, 干干脆脆的就将事情谈清楚。 “要是每次谈合作都能遇上漆笙这样的就好了。”尽管知道了龚玉笙的本名, 毕竟还是在网上同前者对话居多,安霁便习惯的拿网名称呼龚玉笙。 “本身就已经很费神了,再去说一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开门见山,把双方要求摆到明面上。” 盛夏没有回应,反倒是拿出手机,两只大拇指在手机键盘上翻飞,不知在记事本上记录了些什么。 “有道理!”把手机拿在左手,盛夏猛的一拍大腿,瞄了一眼自己写好的内容,又道,“安霁,你说的有道理,你们这些非遗传承人都知道做下来有多难。” “所以只要是能够相互宣传,不是负面的事情,大多都是尽全力在支持的……”眨眨眼,孤证不立的道理盛夏很清楚,于是努力在记忆里搜索更多的例子。 “就像是咱们之前那个短剧,咱们找到那些非遗保护单位和传承人们的时候,只要咱们把来意说清,哪个不是鼎力支持?” “所以现在缺的是一个平台,建立起你们之间联系的平台,这个时候如果再加入公开募集一些创意的可能……你等等,我记下来,我到时候想办法让我那位姐姐提议一个试试看。” 这个想法是真的好!安霁不去打扰思考中的盛夏,心里却暗暗赞叹:火与火相依,星星可以燎原;光与光同行,辰月必然偕辉。 安霁琢磨事情这会功夫,盛夏已经毫不客气的从前者书桌上扯了a4纸出来,拿笔在上面一条条的列上文字。 “安霁,既然咱们这个定下来了,我觉得你有时间的时候就可以开始设计了,毕竟他那个体量小,你们厂子里现在织的较多的这个十三梭罗恐怕会看起来纹样太大。” 也不知道盛夏在那里写写记记花了多长时间,总之在放下手机、盖上笔帽之后,已然连安霁这边的事都打算好了。 “嗯,这个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咱们当时设计的时候没接触到,你就一直不太了解,咱们申遗的技艺里是包括十三梭罗和三梭罗的,后者应该就比较合适。” “那好啊!”盛夏挑挑眉,表示又学到了,“我还说不行你们把那个模型机用起来呢。” “对了,我这边去打个电话哈,我去阳台上免得打扰你。” 这么多年的闺蜜,盛夏和安霁父母都熟,平时如果前者来家里,就算是烟不离手的安家宁不用提醒都知道收敛几分。 本以为踏进阳台又会碰到慌慌张张掐了烟,掸掸身上土回屋的安父,盛夏甚至已经想象那股无奈的二手烟味,和地上还来不及收拾的烟头。 二者作为好闺蜜,就差向对方父母互相认个干爹干妈了,盛夏也和安霁说过很多次,想要劝安叔叔少抽一点——虽然搞艺术的人总要有什么拿来提神,获得刹那间的灵感,可毕竟岁数大了对身体不好…… 夹杂着些许冷意的风吹上面颊,盛夏这才反应过来,如今已然是深秋将东的杭州,不由将身上衣服裹得紧了紧。 意料之外的,安家宁并没有出现在阳台上。 又或者说,安家宁好像一整天都不在家,平时总会过上一段时间来看看安霁的安家宁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现。 “安霁,你……”喊了一嗓子,还没收到前者回应,何晏清已经走到阳台旁边的屋子里,生怕有什么没照顾到盛夏的。 “啊,阿姨,我没事的,您休息吧,我过来打个电话。”盛夏想起今天是周末,何晏清阿姨也是在家的,“只是突然想起来要和安霁问一件事,一会我回去再问。” “行,我不管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叫我就好。”自家女儿和盛夏一起,何晏清是百分百的放心,哪怕后者的性子其实很容易给二人带来意想不到的风险,但是好在两个姑娘儿做事都不是一时意气。 何晏清真不是那种一心要女儿按自己要求发展的家长,不然也一定会把盛夏这种性格的孩子当做带坏自家女儿的源头。 虽说何晏清之前对于安霁学杭罗织造的事百般阻挠,可实际上却是个开明的母亲,如果不是因为后者外公过去的遭遇,让何晏清对‘杭罗’有了抵触,也不至于此。 “对了阿姨,安叔叔呢?”从阳台探出头来,想想自家闺蜜可能的一问三不知,盛夏决定直接问何晏清,“怎么一天没见安叔叔?” “他啊,今天一大早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 “谁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你们也不用管他,那么大活人也丢不了。” 盛夏点头应了,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要联系的人,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 “好好。” “啊?要让我自己来么?” 许是头一次直接接触这种提案,盛夏心里打鼓,竟少见的不自信起来,低头垂眸在阳台上来回踱步。 一会看地,一会望天,盛夏全神贯注的听着电话那头的意思,眼睛全当做摆设。一不小心就踩在了那块幕布上,一打滑,差一点就把自己给抛出去。 “嘶……没事儿,我就是差点摔到,您接着说。” 电话那边的意思是让盛夏直接参与到提案的研究和撰写上。 尽管一直都希望能够凭自己力量在自己擅长的行业上做出些真正有价值的成就来,可真当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盛夏却犹豫起来。 自己做出来的会不会只是纸上谈兵?自己的研究会不会只看到了身边人、身边事? 因而,面对电话那一头的热情邀请,盛夏还是给出了‘再考虑考虑’的答案。 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回兜里,盛夏想起刚才绊倒自己的那块墨绿色的绒布——绒布下覆盖着的照片已经露了出来,盛夏一眼就认出两个自己熟悉的面孔。 “宁云帆怎么会和安叔叔在一张照片上?”盛夏脑子里已经想象了三部或穿越、或老妖精的来,都没有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看错。 看到照片右下角印着的时间,盛夏嘴里继续嘟囔:“这应该是安叔叔年轻时候的照片啊,宁云帆怎么会在里面?我天!这可得赶紧和安霁说说。” 手忙脚乱的把绒布盖上,站起身来的盛夏猛的一拍脑门,开始笑自己:“看魔怔了我真是,就不能是宁云帆他叔叔么,他叔叔不就是搞影视的,那个年代和安叔叔一起工作也正常。” 一直以来的夙愿有了着落,自家闺蜜今天又成功把杭罗的推广大业前进了一步,盛夏高兴的恨不得把消息说给所有认识的人听。 “我觉得你没什么好犹豫的吧。”听了盛夏的转述,安霁和前者刚才的身份换了个个,开始鼓励起盛夏,“虽说咱们两个都不是人文社科这方面专业的,但是文科类的论文咱们没少写。” “而且你看你每次给我分析都头头是道。”安霁放下手里画了一半的草图,抬起头来示意刚刚还在手舞足蹈传递自己兴奋的盛夏坐下,“再说了,咱们做非遗这方面也有几年了,不少点子都是你提给我的。” “不做你怎么知道你自己行不行?就像你开汉服店的时候,我不是还不很赞成,觉得市场已经趋近饱和,你最后不是还成功了么?” 在讲道理的时候,没什么比真实的先例更动人,安霁说到这里,已然明显能看出盛夏的手‘蠢蠢欲动’,想要把手机拿出来解锁。 “你就想,做不好也不至于做坏,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联系群众不是比你那位姐姐还方便?”说着,安霁似模似样的指了指自己,“喏,群众不就在这里?” “行!” “我这就去说,我没问题!” 打开微信,匆匆忙忙的发了消息过去,文字都有几分前言不搭后语,足以见得盛夏的激动。 其实在听见对面邀请自己直接参与的那一刻,盛夏头就‘嗡’的一下,心里比中了大奖还要高兴。 如今安霁的话让盛夏打消了最后一点顾虑,又给了莫大的鼓励,后者本就是想做、敢做的性格,自然不会再犹豫下去。 极其亢奋的盛夏拉着安霁去阳台上吹风,高谈阔论自己已有的想法,又不断设想杭罗、汉服的以后。 “现在销量已经那么好了,如果将来能够把产业链继续延长,收益一上来,再定点搞一些专业,肯定没问题。” 能吹起一层鸡皮疙瘩的风显然吹不凉盛夏的一腔热血,安霁也被前者的激情带动起来,两个人好像回到了几年前正青春的时候。 会在夜晚躺在草坪上,对着叫不出名字的星星,喊着自己的理想。 会在bj的寒冬,对着故宫外的突如其来的鹅毛大雪,说着书里面沉甸甸的历史;会在杭州的春朝,围着西湖、骑着车,讲述着画在自己心里那件衣服…… 如今,也会迎着风,映着星,眸里噙泪的说着:“那样伯伯阿姨们就不担心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孩子和盛夏还问呢,说你去哪里了……早上也不说清楚就走,不知道家里担心么?” 携风戴月的人回来了,嘟嘟囔囔用三两句模糊不清的话糊弄过去何晏清,没换衣服就进了屋。 朝着阳台上二人扬扬手里的东西,安家宁依旧没有解释自己今日的行程:“那天听说盛夏爱吃这点心,正好我们家安霁也喜欢,你们闺蜜两个倒是真像,我回来顺路,就给你们带了点。” 狐疑的剜了一眼自家丈夫,何晏清终究是没说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题外话: 聊聊这章章节名:“三千树”代指“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3610子项”,而且三千算是个泛指词,就是代指很多。 “万载路”实际上和漆笙这边的非遗“漆器”有一定关系,这本书不会详细述,下本书是属于漆器的故事,算是个小联动,也实际上是我想到的一种文创产品形式。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23章 旧时蹉跎等闲外 理想与你皆入怀 风催冬寒,雨落沾衣,伞收人归室,定然少不了将那份寒湿浸得满屋。 猛然涌进来这样一股惹人倦怠,却也吹人清明的气息,只叫伏案画稿的安霁无奈的皱起了眉头,下意识侧头向门口的方向看去。 “这大雨天的干什么去了?”何晏清一边念叨着,一边将加了胡椒粉,正冒着热气的西红柿鸡蛋汤递向还没换好鞋的安家宁。 《一梭千载》第123章 旧时蹉跎等闲外 理想与你皆入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今天写了一部分,明天更新 四季如夏的热度,火锅蒸腾的热气,世界你好的热情,皆是你——重庆 《一梭千载》今天写了一部分,明天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4章 杭罗非是一家姓 伪作枉对千载情 【20221106543217890:你好,我们谈谈】 【20221106543217890:谈谈合作】 忙了一整天的安霁刚打开微信,想看看有没有人联系自己,就看见新增联系人处有个小红点,点进去就看到对方相隔一个小时,连发了两条验证消息。 自打短剧火了之后,通过各种方式拿到安霁联系 《一梭千载》第124章 杭罗非是一家姓 伪作枉对千载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5章 冬风吹雪落点滴 桥上红袄美人衣 “安霁,过来帮我忙!”电话那头的剩盛夏见安霁解气电话,是半分也不客气的要求起来,“顺带去肯德基或者麦当劳给我买顿午饭。” 坐在凉的有些让人坐不住的拱宸桥上,安霁后知后觉的打了个机灵,直到已经骑上自行车上了路,才恍觉盛夏这个电话打得简直是太巧了。 “那个不用你管,安霁,有化妆师的。”嘴里塞 《一梭千载》第125章 冬风吹雪落点滴 桥上红袄美人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今天去学斫琴了,明天更新,抱歉 明天更新,学完斫琴我去炫饭了,刚到家不久,明天更新。 《一梭千载》今天去学斫琴了,明天更新,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6章 梭织宋韵身上衣 千年旧日风雨稀 这个初冬,安霁过得很是充实,每天忙于杭罗厂和汉服店之间,半刻也不得闲。 “要不说咱们姑娘儿真不错,比我这个岁数的时候织出来的可好。”张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到了安霁身侧,静静的盯着后者织了一刻钟之久,“慢慢来,咱们不着急,别看我们岁数大了,总能陪着你!” “其实我手挺笨的,当时学服装设计 《一梭千载》第126章 梭织宋韵身上衣 千年旧日风雨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查三部分资料,我读透了再写,抱歉 查三部分资料,我读透了再写,抱歉。 这段涉及苏轼和杭州、西湖之间的故事,查了几份资料,读清楚更新。 另:在写新书大纲,越写越长,算是细钢吧,已经五千字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故事,和这本有一点关联。 《一梭千载》查三部分资料,我读透了再写,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7章 钱塘湖上颂西子 平生飘零一味词 政通人和,西湖水浚,苏轼虽自问、自嘲平生功绩只在‘黄州、惠州、儋州’,可熙宁治水、元佑凿井,无一不是苏轼在其笔下空蒙潋滟的西湖畔,为杭州子民做出、利在千秋的政业。 “苏轼不是北宋的,一生涤荡起伏,你们打算怎么拍?”安霁有好事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忘了盛夏的,经过两方同意后,盛夏顺理成章的参与进来,只 《一梭千载》第127章 钱塘湖上颂西子 平生飘零一味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8章 清音觅觅云中锦 浊酒零落卷罗衾 天边云开滚锦绣,湖中鱼跃映千鳞。风打垂柳腰,光漫美人睫。 望眼处,十里华服,一汪喜悦人,闹得原本就热闹的西湖,人来人往,卷涛如沸。 定在西湖畔的开机仪式确实不多见,想把开机地点定在这里,宁云帆叔叔有魄力还不够,还得是仗着自己这些年攒下些钱,在这部剧里既是资方,又是编剧、导演,几乎算是有绝 《一梭千载》第128章 清音觅觅云中锦 浊酒零落卷罗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9章 黑云真把风雨催 杂乱烟火几人随 “我们了解到,您现在是非遗传承人?” “是市级的么?我们看看官方报道您们厂长是国家级非遗传承人,您希望在将来也能有此殊荣么?” 记者一连甩给安霁好几个问题,在安霁尚且没有决定好从哪个问题开始回答之前,就已经被记者的遣词造句说得别扭不已。 噼里啪啦的雨正砸在窗户上,这种昏沉的雨幕最能 《一梭千载》第129章 黑云真把风雨催 杂乱烟火几人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门撵手了,今天尽力更新吧,抱歉 门撵手了,今天尽力更新吧,抱歉 《一梭千载》门撵手了,今天尽力更新吧,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0章 十里荷花今犹在 千载罗绮户盈来 朗风晴日,荷花深处,藏小儿总角,倚白须老人。细鱼咬波,舟楫破绿,隐小雀叽喳,现绿头湖鸭。 柳永词中的杭州与现实中重合,拜访故友吃了闭门羹的柳永在周遭众人的议论声中面不改色。 “这柳七也是,如今孙官人何等的身份,只凭个故友的身份便敢往大官人门口凑,当真不知自己斤两?” 饶是如今都城尚 《一梭千载》第130章 十里荷花今犹在 千载罗绮户盈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1章 青笋总非参天竹 风吹雨过也倏忽 草稿废了一张又一张,再好的创造者也拥有瓶颈期,安霁如今正卡在量变产生质变所需要的那个条件上。 前进不了,停滞在原地的后果就是安霁看不下去自己现在的任何设计作品,一张接着一张的把废稿扔到一旁。 桌上、地上、床上,揉成团的废纸让安霁也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暴躁——将手里又一张纸团揉成,安霁长叹一声 《一梭千载》第131章 青笋总非参天竹 风吹雨过也倏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2章 浅雪惹来风一袭 纵是冬雨也小意 同闺蜜盛夏这一番谈话,没让安霁悟出什么新的设计灵感,却想起自己参加宋韵展览的服装设计还没有递到展览的组织方手中,而次日就是截稿日期。 “找什么呢?爸帮你找找?”安家宁甫一回家就没消停,在客厅转了一圈,又在厨房转了一圈,虽是极力下压嘴角掩盖,却依旧藏不住满脸的激动。 见自家姑娘儿把屋子翻了 《一梭千载》第132章 浅雪惹来风一袭 纵是冬雨也小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正在写,今天有点儿感冒,可能要凌晨了,不要等哈 正在写,今天有点儿感冒,可能要凌晨了,不要等哈。 这几天状态一直不很好,今天是有点儿感冒,头疼+眼眶疼+睡了半天不止…… 《一梭千载》正在写,今天有点儿感冒,可能要凌晨了,不要等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3章 青山绿水着新色 长河一曲化江浙 入眼的青绿让安霁意识到自己设计的格格不入,佚名书里或活泼灵动、或雍容华美的生活实际,被安霁大胆的用在了设计里。 就像是短剧里夏知安的印金圆领袍,公主女儿那一身娇俏的桃粉罗裙——安霁眼中的宋韵文化,绝不只是清汤寡水一般的素色。 不只有素色才能衬托雅致和西湖畔的‘出淤泥而不染’,宋韵文化本就 《一梭千载》第133章 青山绿水着新色 长河一曲化江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3章 青山绿水着新色 长河一曲化江浙 入眼的青绿让安霁意识到自己设计的格格不入,佚名书里或活泼灵动、或雍容华美的生活实际,被安霁大胆的用在了设计里。 就像是短剧里夏知安的印金圆领袍,公主女儿那一身娇俏的桃粉罗裙——安霁眼中的宋韵文化,绝不只是清汤寡水一般的素色。 不只有素色才能衬托雅致和西湖畔的‘出淤泥而不染’,宋韵文化本就 《一梭千载》第133章 青山绿水着新色 长河一曲化江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4章 早木新芽春又接 雪中燃碳民意协 宋韵展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安霁趁着自己头脑正热,连夜赶出来几张满意的草稿。 窗外是夜深人静,窗内是灯下人眠,伏案刚有困意的安霁被手机微信的语音电话惊起,抬眼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发现已经是凌晨一两点钟。 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连天的哈欠顺势跟了出来。已经扫到来电人头像都安霁这才不慌不忙接 《一梭千载》第134章 早木新芽春又接 雪中燃碳民意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4章 早木新芽春又接 雪中燃碳民意协 宋韵展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安霁趁着自己头脑正热,连夜赶出来几张满意的草稿。 窗外是夜深人静,窗内是灯下人眠,伏案刚有困意的安霁被手机微信的语音电话惊起,抬眼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发现已经是凌晨一两点钟。 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连天的哈欠顺势跟了出来。已经扫到来电人头像都安霁这才不慌不忙接 《一梭千载》第134章 早木新芽春又接 雪中燃碳民意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昨天下午还在不舒服,现在在写,今天能更新 《一梭千载》昨天下午还在不舒服,现在在写,今天能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5章 朗月照屋非等闲 清风彳亍不敢言 阳光还未卷入窗帘,月色攀在枝头,唤起一连串的鸟鸣。 门口悉悉索索的声响让睡眠浅的安霁有些不耐烦的眯着睁开了眼,混混沌沌的从床上坐起身来。 一道人影闪过,停顿了不一会又定在门口,安霁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 抬眼瞥见钟表,安霁意识到现在这个时间父母都在家,瞬时松了口气,抬手去摸卧室灯的开 《一梭千载》第135章 朗月照屋非等闲 清风彳亍不敢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6章 铿锵鼓瑟又开幕 马不停蹄星月途 安霁忙、杭罗厂的伯伯阿姨们忙,宁云帆的叔叔更忙。 《诗里西湖》拍完还要忙各种后续的审核、宣发,虽然有整个团队在,但宁云帆叔叔还是尽可能亲力亲为,处处监工,努力做到半点纰漏也不出。 可另一边也少不了要宁云帆叔叔忙前忙后——安家宁把能准备的剧本、服装、道具都准备好了,演出地点和排练人员还得宁 《一梭千载》第136章 铿锵鼓瑟又开幕 马不停蹄星月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争取凌晨更新嗷 争取凌晨更新。 《一梭千载》争取凌晨更新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7章 衣冠楚楚非贬辞 水暖入画花满池 #《诗里西湖》妆造100%复原,宋韵从这里开始# #《诗里西湖》未播先火,背后阵容曝光# #大学生参演的电影能有多好看?《诗里西湖》用三位诗人与西湖的旧事给你答案# 前一天被自家父亲拉去看剧场布置,安霁困得几乎黏在了床上,被盛夏一个电话叫醒,就看见热搜上接连三条都是有关《诗里西湖》 《一梭千载》第137章 衣冠楚楚非贬辞 水暖入画花满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8章 九层台承万斤土 十景处处颂西湖 “老安,这两天光指望着你一个人来管,明天你要不要休息一天?”宁英杰看出老友的疲态,出言询问,“这两天本来要忙的就多,我这边诗里剧组刚好还有事,所有事都压你一个人身上了,吃不消的。” 剧场里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刚刚前两幕的效果也已经出了,宁英杰照顾不到的这两天,安家宁功绩卓著。 “没事, 《一梭千载》第138章 九层台承万斤土 十景处处颂西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9章 千金难得书一纸 百家竞学乞巧丝 “啊!太好了啊!”夕阳晚照,残阳吹乱了雷峰塔的影子,闺蜜两个走在一起散心,安霁忽得便收到来自宁云帆的分享。 “怎么了安安?” 还不等盛夏凑上前去,安霁已经将屏幕转给前者看,“是宁云帆他们的《诗里西湖》,宁叔叔之前就说要赶着时间申请一些国内外的奖项,今天有一个已经宣布入选提名了。” 《一梭千载》第139章 千金难得书一纸 百家竞学乞巧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40章 西湖岸畔水泠泠 守得云开见月明 “邀请我们也去?”宁云帆开口的时候,安霁确实没想到《诗里西湖》获奖,居然宁叔叔还想着给自己和盛夏一个随行参与的机会。 “嗯,叔叔的意思是,你们自己辛辛苦苦设计的礼服,应该亲眼看看它们跟着演员走上红毯的样子。” 近日无事,左右闺蜜两个都有现成的衣服,无论出于不喧宾夺主,还是单纯的懒,拖到日 《一梭千载》第140章 西湖岸畔水泠泠 守得云开见月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41章 破镜难圆月可圆 琉璃不灿星灿烂 #破碎幕布背后的故事:《双照井》首次公演,破碎幕布引人猜想# #是台前幕后的破镜重圆,是梁祝传说的化蝶凄美:话剧《双照井》今日首次舞台公演,作为观众的你是否注意到了舞台之外的细节?# 【网友2345:今天看了《双照井》,朋友送的票,感觉后续会火起来】 【网友9876:故事也没有多新 《一梭千载》第141章 破镜难圆月可圆 琉璃不灿星灿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42章 旧图谱绘新时景 风荷桂子诉侠情 “陈姐姐,有什么事么?”聊的好好的,谁知道这么一个电话打过来,盛夏就有事着急要办了。 看着自家闺蜜和自己一个劲的挤眉弄眼,尽管能明白盛夏是告诉自己‘这边可能有事’,可安霁依旧是有些哭笑不得。 “啊,对啊,我现在在安霁这边,嗯……因为他们这边新有一种花线春的纹样复原出来了么,寓意还蛮好的, 《一梭千载》第142章 旧图谱绘新时景 风荷桂子诉侠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43章 宋韵夜游德寿禧 一曲丝语就罗绮 “这不是挺好的啊!” 一家人难得聚一聚,何振华夸起自家外孙女和女婿倒是半点也不委婉。 邻家老伯伯也在席上,一家五口带上这位独居老人,热热闹闹吃着午饭。 “爸,晚上的夜游你跟着我们去吧?我记得妈一直想买只小猫小狗的在家养着,今天德寿宫的夜游有一个摊位是卖宠物的。” 德寿宫是在旧 《一梭千载》第143章 宋韵夜游德寿禧 一曲丝语就罗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