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贵公子》 章节目录 第001章 贾府庶子 大乾,神京城。 荣国府东北角一座偏僻的二进小院内。 贾琮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胸口传来的些许疼痛,让他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并非是在做梦。 “我穿越到了红楼世界,成了荣国公府一等神威将军贾赦的庶子——贾琮?” 好半天,贾琮终于弄清了是怎么回事。 只是,他对自己这个新名字很陌生,完全没什么印象。 不过,对贾赦这个人,贾琮却有些了解。 纵观整个红楼世界,能称得上好人的不多,但坏人却比比皆是。 若要排个十大恶人榜出来,贾赦绝对位列前三。 贾赦的坏是全方位,他贪财好色、性情暴戾,而且胆大妄为。 为得到一把扇子,就勾结贾雨村罗织罪名,构陷石呆子下狱,为了赖“中山狼”孙绍祖五千两银子债务,竟将堂堂荣国府二小姐贾迎春作价相抵,至使迎春命丧黄泉,简直冷血至极。 作为贾赦庶子的贾琮,境遇肯定好不到哪去。 实际上,现在的贾琮能来到红楼世界,还真和残暴的贾赦脱不了干系。 今天一大早,原身去见父亲贾赦,委婉提出想入阴阳户籍,去钦天监做天文生,顶外祖父徐元思的缺。 阴阳户跟匠户、乐户、马户一样,都是子孙世业,且不能参加科举的特殊户籍,其家族成员皆被视为身份低于普通百姓的一类人。 贾赦性格本就暴戾,听这个庶子要入贱籍,顿时气的三尸神暴跳,跳起一个窝心脚,将贾琮踹了几个跟头。 这一脚直接让原身背过气去,恰好这时被现在的贾琮灵魂附体,这才重新恢复了气息。 “天文生……” 贾琮摸着下巴思量起来。 前世,他从事考古天文学研究工作时,曾在许多文献里看到有关天文生的记载。 若他所料不错,天文生就是钦天监中从事天文历法研究的低级技术人员,在原著中也有数次提及。 原身之所以想去做天文生,和在钦天监做官的外祖父徐元思有关。 大乾开国后,太祖曾定下严苛律例,凡钦天监官、生,年满六十者,准许家中嫡派子孙顶缺,待年初类考,果艺业精通者,方可收役食粮,若无男丁承袭户籍,则视为绝嗣,一应官府造册登记之房屋、田产、商铺、奴仆,皆罚没充公。 徐元思十四岁入钦天监,蹉跎半生还是个天文生,直到独生女儿徐氏嫁给贾赦做妾,他这才寻了门路,补了钦天监官缺。 如今,徐元思六十有二,体弱多病,时日无多。 让人悲痛的是,徐元思从老家过继的嗣子又在去年病故,徐家再次面临传承断绝、香火无继的危机。 眼见没几天活头,为了不使家产充公,徐元思只能考虑再过继一个嗣子。 可问题是,仓促之下,根本找不到能通过入监考核的人选。 苦寻无果,徐元思不由想到了外孙贾琮。 许是受到他母亲的影响,贾琮自小就对天文历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跟徐元思学习了一些粗浅的基础知识后,他又悉心专研了几年,到现在,艺业水平竟比许多待考的世业生还强。 徐元思暗想,如果贾琮能入徐家户籍,那一切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 当然,他生出这个念头,也不只是为了自家,其中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 贾琮自幼便被父亲厌弃,动辄打骂,父子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温情可言。 这样上行下效,久而久之,就连许多贾府下人也瞧不起贾琮,完全不把他当正经主子看待,背地里没少笑话他。 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下,贾琮对贾家自然不会有太多感情。 以徐元思所想,与其让外孙在贾府受气,还不如让他来继承徐家家业,做个正经主子,起码还能逍遥自在些。 这个提议让原来的贾琮很心动,如果成了,他就不用再受贾家的约束,以后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可谓一举两得。 因此,当徐元思提出此事后,贾琮只是略一犹豫,就答应去问问贾赦意见。 当时他觉得父亲就算不同意,大不了挨顿打就是,反正也习惯了。 然而,贾琮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怕是他至死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亲爹一脚踹死……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贾赦也忒狠毒了些!” 了解了自己的处境,贾琮认为外公的提议确实不错。 若能将他的户籍从贾府剥离,万一将来贾府被抄,也不至于连累到他,只要无人掣肘,凭自己的远见卓识,何愁将来不能大富大贵? 只是,徐元思现在病的不轻,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且贾赦又坚决反对此事,如果不能尽快让他同意,恐怕要错过这次良机。 躺在床上,贾琮绞尽脑汁,寻找对策。 “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贾琮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很有可行性的办法。 不过,这个办法得跟徐元思提前商量好,否则就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找来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穿上,贾琮简单洗漱一下就出了门。 他现在住的这个小院,离先荣国晚年静养的梨香院不远。 此时,入京访亲的薛宝钗一家就住在梨香院中,跟贾琮算是邻居。 出门后,贾琮就直奔梨香院。 他此去可不是为了见薛宝钗,而是因这梨香院有一通街的后门,可以由此出入贾府。 今日贾赦已经给他下了禁足令,前院大门肯定是出不去了,他只能打这后门的主意。 梨香院后门处,有一看门婆子,正坐在条凳上打盹,听到脚步声临近,她忙抬头瞅了一眼。 “哟,三爷这是要出门?” 看清来人相貌,婆子忙站起身来,讨好的笑着。 这些看门婆子都是些年老不中用的,在府中地位最低,就算是贾琮,她们也不敢当面得罪。 “嗯,我去买个东西。” 贾琮点点头,四平八稳的跨出门槛。 这婆子已得知今早的事,不过还没人告诉她贾琮已被禁足,她自然没理由阻拦。 可是,贾琮放着正门不走,偏走梨香院后门,显然有些不合常理。 “跑这么快,该不会去外面生事吧?” 见贾琮飞快离去,婆子面上露出一丝忧色,犹豫片刻,她决定还是去请示一下薛姨妈。 梨香院的里间暖阁内,薛宝钗正坐在炕上,认真做着针线。 呼—— 忽的,门帘被人掀开,刮进来一阵冷风。 薛宝钗抬头一看,来人正是刚去午睡没多久的母亲。 “妈妈脸色这么难看,可是哥哥又在外头闯祸了?”薛宝钗忙放下针线,询问道。 “倒不是你哥哥……” 薛姨妈在炕沿坐下,说了贾琮外出的事。 薛宝钗权衡了片刻,对薛姨妈道:“还是派人去东路院说一声吧,万一他惹出什么事,也牵连不到咱们,妈觉得呢?” “就按你说的办吧。” 薛姨妈向来谨小慎微,也怕因此事担了干系,便派人去知会了贾赦一声。 此时,贾赦正在屋里跟姨娘胡氏饮酒作乐,得知被禁足的贾琮又偷溜出去,贾赦就猜到他肯定去了徐家,气的当场就掀了桌子,汤汤水水洒了胡氏一身,要不是闻讯赶来的邢夫人拦着,他还想亲自去一趟徐家,把贾琮打死了账。 “这小畜生真是无法无天,去几个人将他抓回来,老爷我要亲自打断他的腿!” 等喘匀了气,贾赦红着双眼,嘶声竭力的对外面大吼。 他已经下定决心,今天定要给贾琮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章节目录 第002章 以利诱之 如今虽已立春,可天气依旧寒冷。 靠着记忆,贾琮很快找到外公在南仁巷的宅子。 这宅子有小三进,地段还不错,当年徐元思买下的时候,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为此,贾赦给徐家的聘礼都折卖的一干二净。 如今京城人口增加,宅子也增值了不少,估摸着能值两千多两,算是徐家主要资产。 敲开门后,一个老者探出头来,见是贾琮,顿时欢天喜地的迎了出来。 贾琮认得他,徐府老管家徐安。 “表少爷,您可算来了,老爷正盼着您呢!” 把贾琮请进去,徐安殷勤的在前方带路。 一路上,碰到的丫鬟下人,也都恭敬的跟贾琮见礼。 “我外公现在怎么样了?” 贾琮边走边想,这些下人如此恭敬,恐怕也希望自己能入籍,若不然,他们就要沦为官奴,前程未卜。 徐安叹息一声,忧心道:“不太好,今天昏睡了多半天,醒来也吃不下东西,几次问您来了没有,小人这才在门口等着您的信儿。” “看来老爷子时日无多啊,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贾琮边想边进了后院。 后院的一间卧房内,徐元思斜靠在床头,昏昏欲睡。 他头发花白,面如枯骨,眼眶深陷,一看就是油尽灯枯之相。 听到脚步声,徐元思缓缓睁开眼,待看见是贾琮,目中才多了几分神采。 “琮儿,事情如何了?” 不等贾琮行礼,徐元思就挣扎着坐起来,费力的问道。 贾琮忙上前扶住,苦笑道:“我爹不同意,恐怕还得另想办法。” 徐元思目光黯淡下去,语气多了几分萧索: “也是,荣国府家大业大,自不肯让府里哥儿入这贱籍,可怜我徐家传了十几代人,到我这却无后人供奉香火,九泉之下,我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贾琮怕外公承受不了打击,忙道:“外公,我倒是有个办法,或许能让我爹同意。” “什么办法?” 徐元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目含希冀的看着他。 “这个办法倒也简单,以利诱之!” 贾琮把自己想法说了一遍。 “此事还需斟酌斟酌。” 听完,徐元思沉思片刻,打起精神跟贾琮谋划起来。 直到天色不早,贾琮才匆匆离去。 离开徐府,贾琮直奔宁荣街,路过荣国府正门时也不进去,而是往东不远,到了一处有黑油大门的宅子,这里便是荣国府花园隔断出来给贾赦的住所。 黑油大门外,站在两个小厮,见贾琮回来,都瞪大了眼睛。 先前贾赦派人去找贾琮,可他们并不知道徐元思家在何处,又不敢去问贾赦,只得四处打听,到现在还没消息。 不料,贾琮竟自己回来了。 为了赶紧交差,其中一个小厮忙上前道:“三爷,你这是去哪了,老爷刚差人寻你呢。” “老爷找我有什么事?” 贾琮哪能想到,自己溜出贾府的事已被薛家母女曝光,便低声问这两个门子,可这两人怕贾琮不进去,只含糊说不清楚。 见此,贾琮也没放在心上,当下迈步进了府里。 这处宅子虽不似荣国府轩峻壮丽,却也小巧别致,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在,别有一番趣味。 经游廊步行片刻,再入三重仪门,往西不过百步,就到了贾赦院里。 跟丫鬟问明贾赦在何处,贾琮整了整衣服,不紧不慢的进了书房。 书房中,贾赦正在把玩一只前朝成化年间的鸡缸杯,见贾琮昂首挺胸走进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平日里,这院里谁见到他不是点头哈腰,就连长子贾琏来昏定晨省,也是一副躬身弯腰、谄媚讨好的样子,哪像这个小畜生,屡次犯错还这般不知死活。 心中升起邪火,贾赦抄起鸡缸杯就想砸去,忽又记起买这玩意儿花了五百两银子,便又换了桌上的茶盏,猛的掷向贾琮。 好在,贾琮已警觉起来,当下往旁边一闪身,堪堪躲过了这次袭击。 不过,他还是被飞洒的茶水溅了一身。 “你还敢躲?” 贾赦见状,拍案而起,抽出一根事先备好的藤条,喝骂道: “好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那快死的老东西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三天两头往那边跑,这荣国府真就容不下你了?” 见贾赦要行家法,贾琮也不躲,掸了掸衣服上的水珠,弯腰行了一礼,清声道:“回老爷的话,儿子正要禀报此事,还请老爷听完再打也不迟。” 贾琮不卑不亢的样子,让贾赦有些迟疑,这庶子平日里闷不做声,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怎么今天却这么大胆了? 他有些好奇是什么原因让贾琮有了这些变化,便阴着脸道:“若你不说个所以然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呼—— 贾琮松了口气,他真怕这个老东西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差人将他拖出去打个半死,那他可真就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老爷可知儿子想入徐家户籍的缘由?” 贾琮上前两步,看着贾赦。 “哼,定是那老不死的给你灌了迷魂汤,要赶去给他送终!”贾赦冷笑道。 贾琮一听就知道他不了解阴阳户继承家业的规矩,顿时多了几分信心,便将太祖定下的律例说了一遍。 “你是说,若那老东西归西,家产会被官府罚没?”贾赦听完,略显诧异。 “不错,若无人承袭户籍,徐家所有家财皆会被充公!” “你是为了徐家家业,才想入阴阳籍?” 贾赦不由对贾琮刮目相,这小子平日里跟个闷葫芦一样,现在竟知道给自己捞好处了! “老爷所言极是,若儿子入籍,那徐家财产便都是我的,落入官府之手难免可惜……” 贾赦惊讶过后,忽又板起脸斥骂道:“你这没眼界的小畜生,那老东西在钦天监厮混一辈子,也不过是个八品官,就算几十年不吃不喝,攒下的银子也买不起老子手里这只鸡缸杯,你打徐家的注意,真是瞎了眼!” 被骂了一顿,贾琮心里窝火,面上却一片平静,开口道:“老爷息怒,儿子自不会为几百两银子动心,不过若是上万两的话,自然要争一争……” “上万两?” 贾赦一愣,很快嗤笑道:“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呢,钦天监八品官没有半点油水,一年俸禄撑死也不过百十两,要攒这么多银子,那老不死的得攒到下辈子去。” “老爷恐怕不知道,我那外公极擅紫微斗数,平日里多有富贵人家寻他推算命理,预测祸福,就连京中将门勋贵,领兵出征前也时常找他测算吉凶,这些年,他老人家没少靠这个捞银子。 据儿子所知,徐家有三进宅院一处,上好水田百亩,光这便值三四千两银子,还有,回府前,外公还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花销,他从铜匣里取钱时,我亲眼看见里面有这么厚一叠银票,恐怕不低于百张,这便是其中之一!” 说着,贾琮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来,双手递到贾赦面前。 如果说那宅子和田产不足为让贾赦动心的话,那贾琮最后画的大饼,就让他有点坐不住了。 一把接过银票,贾赦走到窗前,迎着落日余晖仔细甄别,待确认无误后,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你当真看到有那么多银票?” 贾赦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一万多两银子,就算对贾府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更何况是个八品官。 贾琮信誓旦旦道:“儿子亲眼所见,这张银票就是外公从铜匣中随意抽出来的。” 说着,便凑过去,想拿回银票。 贾赦不动声色避开,熟练的将银票揣进袖中,正色对贾琮道: “你外公操劳半生才攒下这份家业,着实不容易,你有这份孝心,为父很欣慰,不过兹事体大,入籍之事为父还需斟酌斟酌,看是否有两全之策……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此事待明日再说不迟。” “那儿子就先告退了。” 贾琮闻言,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大半,便离开了书房。 章节目录 第003章 愿者上钩 仅凭贾琮的片面之词,贾赦自然不会完全相信。 等贾琮离开,他当即叫来贾琏,说了让贾琮入籍之事。 对于父亲的想法,贾琏多少有些震惊,虽然他对这个庶弟没有多少感情,可到底都是贾家子弟,父亲为了徐家那点家产,就让堂堂贾府长房二公子入贱籍,连他都觉得有些荒唐。 贾琏小心翼翼劝道:“老爷,此事怕有些不妥,先不说外面是什么看法,恐怕老太太那边也没法交代,您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被贾琏盯着,贾赦也觉得脸上烧得慌,可为了那一万多两银子,他还是板着脸道: “入籍只是走个过场,待徐家家产过到他名下,我再暗中想办法,把他户籍改回来就是,反正又不用更名换姓,族谱上也不需要改动,这跟过继是两码事……你也不必再劝,此事我心意已决,你现在就出门跟近年来领过兵的勋贵们打听一下,看那老东西捞钱的本事是不是真的。” 弄清父亲的意思,贾琏这才松了口气,虽然他觉得这样做有些无耻,可父命难为,他也只好照办。 等到华灯初上,贾琏风风火火的赶回来,跟父亲说了打听到的消息。 “老爷,那徐元思确实跟许多将领有结交,据镇国公府的人说,牛爵爷去年领兵出京清剿妖匪时,特意请徐元思算过时运,后牛爵爷平安回京,还给徐家送了不少谢礼。” “他跟牛继宗有往来,那咱家为何不知他有这等本事?” 贾赦一惊,说起来,那牛继宗现袭一等伯,在五军都督府实打实掌着军权,算是八公中爵位最高的人,就连他见了也要矮三分。 然而,岳父老子跟镇国公府有结交,他这做女婿的却毫不知情,实在令他难以置信。 贾琏略有些尴尬,斟酌语气道:“老爷,咱们府里已经几十年没领过兵了,自然也不用找人算什么吉凶……” 贾赦无言以对,不过,通过这件事,他已经确认徐元思确实另有进项,贾琮说他有上万两银子,看来还真不是胡诌。 沉思片刻,贾赦吩咐道:“明日你和琮哥儿去一趟徐家,跟那老东西问明该如何操办,再拿我条子悄悄去京兆府把他户籍改了,记住,此事不可声张,尽量瞒住消息。” “儿子明白。” 事已至此,贾琏只好答应下来。 …… 贾琮大摇大摆的走进荣国府东角门,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先前偷跑出贾府,引得大老爷震怒,不少人都等着看笑话呢,此时见他安然无事的样子,难免有些失望。 贾琮也没理会诸人的目光,心中暗暗盘算自己的计划有几分胜算。 贾赦能为五千两卖掉女儿,拿他户籍换一万五千两银子,想来也会心动。 只要他同意自己入籍,将来再想出来,恐怕就得皇帝老子点头才行了! 回到自家小院,贾琮还没跨进院门,里面突然串出个人影来,一把将他拉住。 贾琮下意识退后两步,定睛一瞧,却是他的乳母郑氏。 他这院里人不多,就奶妈郑氏和两个粗使丫头,平日里做饭洗衣,都是她们操持。 郑氏四十岁左右,头发花白,容颜衰老,身上穿着半旧的暗红色袄子,腰间还系着一条泛着油光的围裙,跟府里那些有头脸的嬷嬷相比,她看着邋遢又老气。 “哥儿你这是去哪了,老爷差人到处找你呢!”郑氏把他拉进院里,慌里慌张的说道。 “我刚从老爷院里回来。” “那老爷没有打你吧?” 郑氏闻言,上下查探他的伤势。 这种发自内心的关心,让贾琮心里生出一丝暖意,他安慰道:“嬷嬷放心,老爷找我是有事商谈,他没打我,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郑氏这才放下心来,哽咽道:“午时太太叫我过去说话,回来你就不见了,后来听说老爷到处差人找你,还要打断你的腿,可真是吓死我了。” “太太又训斥您了?” 跟郑氏进了屋,贾琮想起邢夫人的为人,就猜到她是借自己惹怒贾赦的事,故意给郑氏难堪。 “哥儿以后小心着点,不要再惹老爷生气,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挨几句骂算得了什么……不说这个了,饭菜还在锅里热着呢,我去端来。” 郑氏勉强挤出个笑容,转身去了厨房。 次日。 贾琮起了个大早,穿戴洗漱后就坐在堂屋里发呆。 郑氏替他准备好学堂用的纸笔,见他一直不起身,便催道:“哥儿,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去学里吧,晚了恐要被先生责罚。” “嬷嬷,今天我就不去读书了,待会老爷还有事让我去做。” 贾琮就像钓鱼台上的姜太公,虽然用的是直钩,却相信会有鱼送上门来。 “是这样啊。” 郑氏闻言,这才放心了。 过了一盏茶功夫,院中忽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似在问丫鬟贾琮在不在房中。 “二哥,我在屋里。” 看到贾琏走进来,贾琮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大鱼,果真上钩了! 贾琏长相不俗,穿着一袭月白色锦衣,头上别着一根玉簪,远远看去,倒有几分读书人的儒雅气质。 贾琏进了屋,拉着贾琮走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老爷要让你入徐家户籍,你当真没意见?” “没有,这是我自愿的。” 贾琮摇摇头。 贾琏狐疑的盯着他看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既是你自愿,那咱们这就走吧。” “二哥请。” 跟郑氏打了个招呼,两兄弟就乘马车去了徐府。 听明来意,徐元思喜得连连道好。 关于入籍的事,他昨日就做好了安排。 两兄弟离开徐府时,身后还跟着个徐元思请来的钦天监书吏,他对入籍流程了如指掌,有他相助能事半功倍。 到了京兆府,贾琏出示了盖着贾赦一品神武将军印的条子,主管户籍黄册的官员很快就办好了一应手续。 临走前,贾琏还特意跟京兆府的几个当事官吏打了招呼,让他们帮着保密,几人畏于荣国府权势,自是满口答应下来。 办好户贴,贾琏去跟父亲回话,贾琮则先去了一趟徐府,跟外公商量了几件事情,这才回到府中。 随后两天,贾琮足不出户,一直待在在房里温书,准备参加钦天监的入监考试。 然而,就在这两天时间,一则关于他的流言却在京里逐渐传来。 章节目录 第004章 满城风雨 自荣国府正门而入,经正院仪门至一处向南大厅,再过一条东西穿堂而出,就到了荣国府老太君贾母的院子。 从垂花门入内,绕过一架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后,便是贾母住的五间上房。 正中最气派的一间,就是贾母平日起居的荣庆堂。 荣庆堂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两边穿山游廊厢房下,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几个小丫头子或坐或立,都在外间伺候着。 掌灯时分,荣庆堂内传出一片欢声笑语,显得十分热闹。 堂中,满头银发的贾母歪在上首的软塌上,正含笑和凤姐、李纨、鸳鸯等人说话。 凤姐妙语连珠,俏皮话哄得贾母开怀大笑,连声跟李纨等人道:“这猴儿真是无法无天了,竟拿我玩笑起来,快将她押过来,让我撕了她那张油嘴。” 贾宝玉、宝黛双姝以及三春围坐左右,他们或是玩闹,或是说着小话,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靠墙角的一张椅子上,贾环双手撑着椅面,百无聊赖的晃着双腿,跟这屋里氛围格格不入。 目光瞟向被几女围着的宝玉,贾环难掩脸上的嫉妒。 尤其是他亲姐姐探春,跟宝玉说话的时候,还不断递去果干点心,倒显得比袭人还殷勤些,这让他心头极不爽利。 被众星捧月的贾宝玉毫无所觉,唾沫横飞的跟姊妹们说着外间的趣闻,惹得众女时而惊奇,时而捧腹大笑,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说了好半天,贾宝玉忽想起一事,转头问迎春道:“对了,琮哥儿这两日没去学里,二姐姐可知道他在作甚?” “他没去学堂?” 听到这话,迎春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前两天听说贾琮差点被打死,迎春忙派司棋去看他伤的重不重,后来司棋回禀说贾琮并无大碍,她这才放下心来。 不料,午间又听闻贾琮偷跑出府,老爷还派了不少人寻他,说是要抓回来打断他的腿,这让迎春又担惊受怕了半天。 幸好晚上的时候,打听消息的婆子来报,得知贾琮已经回府,而且老爷也并没有责罚,她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 这两天,贾琮足不出户,闭门读书,基本跟外界断了往来,迎春倒真不知道他没去学堂。 “唉,琮哥儿真是胆大包天,我不想上学还得想个由头跟先生告假,他却连消息也不传一个,先生今日大发雷霆,说是要找大老爷告状哩,他恐怕又要挨板子了。” 见迎春也不知,贾宝玉唏嘘起来,贾琮可不像他一样有这么多人护着,要挨打的话,怕是如何也逃不掉。 迎春指间绞着手帕,心里十分担忧,正想让司棋去问问情况,却见外面进来一个丫头,高声道:“二老爷来了。” 霎时,堂内安静下来。 平日里,此时正是贾母院里摆饭的当口,贾赦和贾政也都在各自院里用饭,不会挑这个点来跟贾母问安。 今日贾政突然来此,显然有些不同寻常。 众人对贾政到来的反应不一,贾母敛去笑容,目光投向门口,李纨、凤姐等人都闭口不言,静静站在两旁。 姊妹几个中,贾宝玉反应最大,听说他老子来了,吓得当即站起身,脸色惶恐的看向门口。 倒也不是他胆小,而是以前贾政也如这般来过几次,基本都是他犯了错来收拾他的,对这种似曾相识的情况,他已经有了应激反应。 随后,宝黛双姝并三春等人也各自站起身,脸上都写满了担忧。 几息过后,身着常服的贾政迈进屋里。 他先扫视一圈,才上前跟贾母见礼。 “儿子打搅母亲兴致,实在惭愧,请母亲见谅。” “起来吧。” 贾母狐疑的看着贾政,问道:“今儿有什么要紧事,怎的跑我这来了。” 贾政犹豫道:“倒真有件事,儿子拿不定主意,特来禀明老太太。” “说说看,还有什么事老婆子能做主的。” 贾母猜想,恐怕是儿媳妇跟赵姨娘又起了龃龉,他这是来求自己出手调停的。 “是这样的,儿子今日下值时,听户部同僚说,大哥已将琮哥儿过继给了徐家,连户籍都给改了!” 然而,贾政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了众人预料,顿时满堂皆惊。 贾母坐起身来,颤声问道:“此话当真?” “此事千真万确,我那户部同僚可是亲眼所见,留档的户籍黄册上,琮哥儿已被变更为阴阳户了。”贾政苦笑道。 “这好好的国公府公子,怎么突然就过继给了徐家,你大哥莫不是失心疯了?” 贾母气的浑身乱颤,她实在想不通,贾赦就两个儿子,子嗣本就单薄,现在还过继出去一个,这种行为简直让她无法理解。 贾政也纳闷呢,提醒道:“母亲,还是请大哥过来当面问明吧,此事已传的满城风雨了,事关我贾家颜面,须慎重决定。” “去去去,把那孽障给我叫来,我倒要看看,他是犯了什么疯病!”贾母喘着粗气,用手指着门外。 凤姐一面差人去请贾赦,一面和众人宽慰贾母,生怕她被气出个好歹。 贾宝玉等人听了,倒是都松了口气。 不过,听说贾琮这么随意就过继给了徐家,一时间他们心里都是五味杂陈。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贾赦铁青着脸到了贾母院里,贾琏亦步亦趋跟着,满脸都是惶恐之色。 进了堂中,还不等贾赦见礼,贾母就怒声道:“老大,听说你将琮哥儿过继给了徐家,可有此事?” 贾赦忙跪下来,不停磕头道:“母亲息怒,过继之事纯属误会,其中另有隐情,还请母亲明察。” “我倒要听听,你要如何狡辩。” 贾母推开凤姐和李纨搀扶的手,颤颤巍巍走到贾赦面前。 贾赦故作委屈道:“母亲,其实更改户籍是琮哥儿之意,儿子也是念他一片孝心,这才含泪答应下来……” 接着,他就将徐家会被罚没家产,贾琮要求入徐家户籍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除了隐瞒自己的真实意图外,倒也没有任何增减之处。 “真是琮哥儿自己的主意?” 贾母还是有些不信,这贾府哪里比不上徐家,贾琮竟会生出这种心思,这不是弃明投暗之举吗? 为了证明自己清白,贾赦回头冲贾琏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把那小畜生叫来,亲自跟老太太分说?” 刚来的路上,贾赦以为是贾琏没办好差事,以致消息泄露,为此他还狠踹了贾琏几脚。 此时又听贾政说已经传的满城风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贾琏这个经办人哪有什么好脸色。 “儿子这就去。” 贾琏忙不迭的点头,一溜烟就跑出了荣庆堂。 此刻,贾琮正在房中读书,安心备考。 见贾琏满头大汗的跑进来,他就猜到事情肯定有了新进展,便故作诧异道:“二哥,你这火急火燎的跑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贾琏抄起桌上茶壶,狠狠灌了几口,才没好气道:“还不是怪你,好端端的非要去继承徐家家业,现在事情闹大了!” 章节目录 第005章 权宜之计 “怎么会这样?” 听了事情经过,贾琮假装惊讶道。 “也不知是怎么被人传了出去的,老太太现在正在责问老爷呢,他让我带你过去跟老太太解释清楚。” 贾琏遭了无妄之灾,自然心中有气,可他等着带贾琮过去,只能强压下怒火,耐心解释。 见他月白色的长袍上几个清晰的大脚印,贾琮就知道他肯定被贾赦迁怒了,强忍住没笑出声来。 不过,他还是义正言辞道:“此事因我而起,老太太断没有迁怒老爷和二哥的道理,我这便去跟老太太分说清楚,二哥请!” 看他这么配合,贾琏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边走边交代道: “记住,去了跟老太太说,你入徐家户籍只是权宜之计,免得你外公离世后家产被罚没,等帮徐家寻到承嗣之人,老爷就会帮你把户籍改回来,听到没!” “二哥放心。” 贾琮点头答应,心中暗想,这话肯定是贾赦教他说的,还别说,这理由充分合理,旁人真挑不出啥毛病来。 不过,这也说明贾赦已经在考虑得到徐家家产后,该怎么解决自己户籍的问题。 还好,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贾赦想暗度陈仓,他就明修栈道,看谁能笑到最后! 很快,俩人就到了贾母院。 这院子贾琮只来过几次,并不是很熟悉,只能紧紧跟着贾琏。 “进去后,等老太太问你再说话,一定要按我交代的说,可不能乱说,否则惹老爷生气,我可护不住你。” 进屋前,贾琏再次提醒道。 “我省的。” 点点头,贾琮就迈步进了堂中,贾琏则一溜烟跑出了贾母院。 堂中,贾赦和贾政已经落座,贾宝玉和几个姊妹也都安静的坐在椅子上。 贾琮进屋后,众人的目光唰的一下都投向他。 环视一圈,贾琮看清了堂中情况。 软塌上,贾母面色阴沉,不怒而威,左边站着生有一双妩媚丹凤眼、神仙妃子似的王熙凤,右边是温婉端庄、气质贞静的李纨。 贾赦和贾政在下首分列左右坐着,脸色阴晴不定。 在两人身后的椅子上,坐着贾宝玉、贾环和几个姊妹。 贾宝玉和贾环自不必多说,都穿着锦衣华服,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在他们周围,众姝就像是满园盛开的花朵,绰约多姿、绚丽非凡。 一眼望去,依次是清丽淡雅、娴淑安静的黛玉,肌骨莹润、容貌丰美的宝钗,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的迎春,明眸皓齿、顾盼生姿的探春,以及身量娇小、可爱文静的惜春。 “小畜生,呆愣着作甚,还不过来跟老太太见礼!” 还没来得及打量角落站着的丫鬟们,堂内就响起贾赦粗暴的吼声。 贾琮只好收回目光,上前几步躬身对众人行礼:“见过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宝二哥,还有诸位姐姐妹妹。” 等年纪比贾琮小的黛玉、探春、惜春起身还了礼,贾母才开口道: “琮哥儿,入徐家户籍的事,究竟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老子强逼的?” 贾琮正色答道:“回老太太的话,这是孙儿自己的主意,前天早上孙儿跟老爷提起此事时,为此还被老爷责打了一顿,后来老爷念在孙儿一片孝心,斟酌许久才想到了这个权宜之策,还请老太太不要责怪老爷。” 听了他的话,贾赦明显松了口气,表情也舒缓了许多,对贾母谄笑道: “母亲,您也听到了,儿子也是被逼的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不过您放心,待徐家寻到新的承嗣之人,儿子马上就去京兆府将琮哥儿户籍改回来,断不会拖沓一天!” 贾母看了贾琮半天,最终叹息道: “罢了罢了,当今天子以孝治天下,最是提倡孝道,我贾家自要聆听圣训,况且,琮哥儿还流着徐家的血,若拦着他尽孝未免太不近人情,事已至此,外间些许传言也不必当回事,反正这些年咱家名声也好不到哪去,就随他们去吧。” 听到这话,贾赦和贾政两人忙站起身,愧疚道:“儿子无能,让老太太操心了。” “知道你们是大忙人,都去吧,我就不留你们用饭了,对了,跟你们媳妇说一声,今日就不用过来伺候了。” 贾母恹恹的挥手,像赶苍蝇一般,打发了两个儿子。 等两人出门,荣庆堂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贾琮正要跟出去,却听贾母道:“琮哥儿难得来我这一趟,还从来没跟姊妹们一起用过饭,就留下来用些吧,左右是添双筷子的事。” “那个…老太太,我后日就要入监考试,还要回去温书,就不打搅老太太用饭了。” 贾琮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忙打算告辞。 这几个孙子中,贾母最疼宝玉,偏偏宝玉不爱读书,只喜欢跟姊妹们厮混。 此时贾琮摆出这副用功苦读的模样,倒显得宝玉不思进取一样。 因此,贾母心中就有些不喜,故意板起脸道:“吃顿饭的功夫,能耽搁你什么,又不是去参加科举,就差这点火候?” “倒也不是……” 贾琮还想解释,却见凤姐儿快步走来,一把将他胳膊揽在怀中,硬拉着他坐在桌前,嗔怪道: “我的好叔叔,平日我想在老太太房里吃口热饭都不能呢,只能等人散了才能吃些残羹冷饭,今儿老太太念你仁孝,让你留下用饭,怎么还推三阻四的,你要是不吃,那就跟老太太说让嫂子帮你吃,如何?”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李纨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 “凤丫头惯会说些怪话,咱们这些做媳妇儿的,能伺候好老太太、叔叔妹妹们就阿弥陀佛了,哪里还有抱怨的道理,你要是嫌弃残羹剩饭,那等会可别动筷子。” 贾母也故意板起脸,白她一眼道:“这猴儿好没良心,哪天吃饭我没让人捡些没动过的菜给你们热着,今个这么冤枉我,我断是不依的,罢了罢了,以后不留就是,专让你吃剩菜剩饭。” 凤姐闻言,忙上前抱住贾母,扭着身子哀求道:“老太太,我知道错了,您可别这么绝情,不然我饿死了,谁还伺候您呢?” 贾母听她告饶,顿时笑起来,搂着凤姐笑道: “真是泼皮无赖,罢了,今日不用你跟珠哥儿媳妇伺候了,都坐下一起吃吧,余下的事让丫头们照管着就行,免得你们老在背后抱怨我。” “谢老太太的赏。” 凤姐儿跟李纨忙道谢,先吩咐丫头们摆好碗筷,又端上十七八道美味珍馐,这才依次落座。 只这片刻功夫,贾琮就见识了王熙凤讨贾母欢心的本事,不禁为她溜须拍马的功夫感到惊叹。 寂然饭毕,又有小丫头子端上茶来,贾琮耐下性子品了一会,这才起身主动告退。 离开时,贾母不免勉励几句,又吩咐鸳鸯取来一支半两重的人参并几样名贵药材,让贾琮带给他外公,略表些心意。 谢过贾母后,贾琮便回了自己住的小院。 章节目录 第006章 贾琮何在 人在忙碌的时候,总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一转眼,就到了钦天监入监考试这天。 五更时分,贾琮被郑氏叫醒。 吃过一顿还算丰盛的早饭,贾琮挎着书箱出了门。 钦天监衙门,坐落在大明门以东,和鸿胪寺、太医院相邻,周边还有户部、礼部等衙门,这片区域,算是大乾的政治中心。 按照记忆,贾琮步行两刻钟后就到了地方。 钦天监外,已站着十几个年岁和他相仿的少年,看样子都是来参加入监考试的世业生。 这些世业生,在通过入监考试后,还得学习至少一年,等通过年末岁考,才能成为正式天文生,领取朝廷俸禄。 与孤身一人的贾琮不同,世业生们大多有家人陪伴,甚至还有两个少年的师长还是钦天监官员,正低声跟自家子侄交代一些考试的注意事项。 “官员子弟都下场了……” 贾琮心中暗想,也不知道这次考试有没有暗箱操作,自己该不会被潜规则淘汰吧? 胡思乱想之际,一顶小轿停在钦天监门口,从中走出一个身着青色官服、胸前绣着白鹇补子的中年官员。 正在教导自家子弟的两个官员忙上前,拱手道:“下官见过毛大人。” “见过大人。” 众世业生见状,也有样学样的行礼。 “无须多礼。” 毛姓官员摆了摆手,朝世业生这边看了一眼,便当先进入监内。 这时,监正刘旭带着监官匆匆赶来,口中大呼:“下官有失远迎,还望上差恕罪。” 贾琮略有些不解,钦天监监正是正五品,按照朝服颜色和补子来看,这毛姓官员显然和他同级,他为何要自称下官? 这个问题,其他世业生也很疑惑。 不过很快就有人给出了答案。 但听其中一个官员子弟道:“你们怕是不知道吧,刚下轿的是礼部郎中毛淳,钦天监本就是礼部代管,虽说监正和郎中平级,但毛淳代表礼部来监考,监正自然要矮一头。”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 “看来朝廷对入监考试很重视,连礼部都要派员来监督。”贾琮心中暗想。 不多时,钦天监内走出一书吏,对在外等候的世业生道:“凡念到名字的世业生,随我入监考试,巩河、丁修、宋舒……贾琮。” 随后,世业生们便排成队,跟书吏到了一间有二十张桌椅的房间内,这便是考试的场所。 按书吏念到的名字,众世业生依次落座,贾琮的位置自然在最末。 “铛铛……” 随着几声钟鸣,监考的三位官员鱼贯而入。 其中,主考官便是礼部郎中毛淳,副主考是本监监正刘旭,剩下一位考官是本监漏刻司司丞赵祥。 “世业生都已到齐,只等大人吩咐,便可开始考试。” 赵祥清点人数后,上前跟坐在堂上的毛、刘二人请示。 “不急。” 毛淳站起身,环视一圈后,突然高声问道:“贾琮何在?” 考房最后面,贾琮正在回忆外公提到的几个考点,猛然听到毛淳叫自己的名字,他被吓了一跳,忙起身道:“学生在此。” 众人目光纷纷扫向他,眼中露出好奇的目光。 毛淳打量贾琮一眼,沉声问道:“本官听闻你乃是荣国贾府子弟,为何舍弃大好富贵,来这钦天监谋食?” “荣国府子弟?”众世业生瞪大了眼睛。 他们也听说了荣国府公子入了阴阳户籍的传闻,不曾想他还来参加入监考试了。 “原来是问这个!” 贾琮倒是松了口气,他早已想好答案,便从容答道: “回大人的话,因学生外祖家无男丁承嗣,恐家学传承断绝,有愧于朝廷,故请求学生入籍,学习天文历算之术,好在家父深明大义,念在学生一片孝心,最终忍痛答应了此事。” 毛淳没从这话中挑出毛病,冷哼一声:“你入籍还没几天,就敢来参加类考,究竟是哪来的底气?” 从这话里,贾琮察觉到了一丝火药味,他不卑不亢的答道: “回大人的话,学生虽然入籍不久,却也在外祖教导下,学到了不少历算天文知识,想来应付入监考试,还是绰绰有余的。” 此言一出,堂内一片哗然,世业生们都窃窃私语起来。 “才学了几天,恐怕连门都没摸到吧,也有胆来钦天监吹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我苦学十载,才敢来参加类考,他若学几天就能考过,我这王字倒过来写!” “他这般胸有成竹,莫非是有什么倚仗……” 这些世业生,自幼便在长辈的教导下学习天文历算知识,到如今也不敢保证自己能通过类考,而学习了几天的贾琮,竟将考试说的如此轻松,简直是对他们的侮辱。 见世业生们开始质疑考试的公平性,监正刘旭坐不住了,忙板着脸呵斥道: “贾琮,这考试可不是儿戏,本官会好好盯着你,若是发现你投机取巧、作弊抄袭,本官可不管你是哪家子弟,定要打你板子。” 贾琮十分干脆的拱手道:“学生若有舞弊,甘愿受罚!” 这个场景,让毛淳不由想到了贾府的另一个人。 当年那人也是这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实际上却在背地里偷奸取巧,狠狠算计了自己一把,非常的无耻。 啪! 毛淳收回思绪,一拍桌案,冷声道:“开考!” 钦天监入监考试,跟后世考试有几分相像。 开考后,司丞赵祥便开始发卷子,这卷子上有书吏提前誊抄好的题目,共有二十一道,内容涉及到天文知识、历算方法、以及术算题目。 当然,考试的这些内容都是些基础知识,大多都是死记硬背的东西。 比如,涉及的天文知识,就是些常见天象的定义,如五星凌犯是何意,太白经天又是什么样子。 总之,只要肯花时间,将这些东西记住也不难。 对贾琮来说,学习这些东西就更容易了。 原身自幼就学了不少天文历算知识,给他留下了宝贵的记忆。 再加上他现代从事考古天文学有关的研究工作,对这个时代天文学十分了解,因此,只用了这几天时间,他就将考试可能涉及到的基础知识融会贯通。 这,就是他的底气! 章节目录 第007章 故意刁难 不过,贾琮的自信在其他人看来,就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表现。 等拿到卷子,贾琮大致浏览了一遍题目,开始提笔作答。 堂内三位监考,考试时来回巡视,尤其是贾琮所在的位置,更是他们巡视的重点。 只用了小半个时辰,贾琮就作答完毕。 放下毛笔,贾琮拿起卷子,起身走到堂前,对毛淳道:“大人,学生已答完考题,请大人过目。” 见贾琮这么快就交卷,三个官员和世业生们都有些吃惊。 毛淳盯着贾琮看了几息,才对监正刘旭道:“刘大人,你且看看此子答的如何。” 他虽是主考,却对天文历算并不精通,只得将卷子递给刘旭批阅。 “下官领命。” 刘旭接过来,提起桌上朱砂笔,开始批阅。 随着朱笔勾画,刘旭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贾琮不但交卷早,而且所答题目正确率也很高,简直就像提前知道了答案一样。 很快,刘旭就批阅完成。 “答得如何?” 见刘旭放下朱笔,毛淳侧身去看试卷。 “大人,贾琮一共答对二十题!” 刘旭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毛淳一惊,质疑道:“怎么可能,他才入籍几天,怎会答的这么好,是不是你弄错了?” 刘旭苦笑一声:“大人若不信,可以让本监其他官员来批阅。” 毛淳还真怀疑他被荣国府买通,刻意包庇贾琮,因此也顾不得情面,对司丞赵祥道:“你来看看,这些题目答得如何?” 赵祥看了刘旭一眼,见后者脸色铁青扭过头去,他只好硬着头皮拿起试卷,仔细阅览了一遍。 “大人,下官倒是发现了一点问题……” 看完后,赵祥小心翼翼回道。 贾琮心里一紧,这个赵祥该不会为了巴结上官,故意落井下石吧? 在场考生都幸灾乐祸起来,他们听说贾琮只错了一道题,心里早就开始怀疑这里面有猫腻,此时都一脸期待的看着赵祥。 毛淳听后欣喜不已,大声鼓励道:“有什么问题你只管说来,本官身为主考,自然会秉公处置!” “这道被监正判错的题,其实前半道是对的,若是按以往的规矩,贾琮还多对了半道……” 赵祥苦着脸解释。 毛淳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他自然不信刘旭和赵祥敢合起伙来骗自己,但贾琮整张试卷只错了半道题,这可是历年入监考试从没有过的情况。 “看来这里面真有蹊跷,说不定是荣国府利用手段,提前拿到了题目!” 心中有了猜测,毛淳看向刘旭,沉声问道:“刘大人,这些试题都有谁接触过?” “大人这是何意?” 刘旭心里一惊,压低声音问道。 毛淳却不想替他遮掩,公开质疑道: “本官怀疑这试题已被泄露,贾琮能考这么好,必是提前知晓了考题!” “大人,此事绝无可能,这试题除了下官,就只有两个誊抄卷子的书吏接触过,从昨天抄录完试题,他们吃住都在监里,从未离开值房一步,断无泄题的可能!” 刘旭额头冒汗,要是坐实了泄题的罪名,他这个监正都要担上莫大干系。 毛淳自以为发现了真相,毫不留情训斥道: “刘大人,你能肯定那两个书吏就一定没有泄题?还是说,这泄题之人就是刘大人你?” “泄题之人绝非下官,或许是…或许是那两个书吏里通外人,将题给了贾琮,还望大人明察啊!” 刘旭哪里敢保证,连忙为自己撇清关系。 听他这么说,毛淳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转身看向贾琮:“你还有何话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学生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有人泼脏水!” 贾琮一点也不怕,他是有真本事的人,凭着捕风捉影就想坐实他的罪名,那是痴人说梦。 毛淳一副我已看穿你的表情,摇头道: “死到临头还不认罪,也罢,本官就让你死个明白……赵司丞,去取一张去年世业生的岁考试题来。” 岁考,就是监中世业生的年末结业考试,只要通过岁考,便能获得正式天文生的身份,有资格入司办差。 通常,入钦天监学习的世业生,最多有一半能通过岁考,剩下的人还得继续学习,等待来年再考。 由此可见,岁考试题的难度有多大。 毛淳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琮,道: “据本官所知,岁考试题只比入监考试难上三成,若你能答对一半,本官就信你是清白的,如何?” 贾琮盘算起来,如果难度提升不大,那以自己的水平答对一半不难。 可是,毛淳摆明了是在刁难自己,若不从他手中赚点好处,那也太吃亏了。 转念一想,贾琮拱手道:“毛大人,若是岁考试题学生答对一半,那是否能说明学生已有正式天文生的艺业水平?” “那是自然。” 毛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确认。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他没办法否认。 贾琮微微一笑:“既然如此,若学生通过考试,还请大人赐予学生正式天文生身份!” 哗—— 听了他的话,在场众人都是一惊,这贾琮还真敢想,他还没正式入监呢,就已经惦记上天文生的身份,是不是太张狂了? 贾琮从容不迫的表现,让毛淳略有些诧异。 不过,此时他已骑虎难下,若就此罢手,那他岂不是又被贾家人算计了? 想到此处,毛淳把心一横,道:“此事本官就能做主,你若能答对一半,就予你天文生身份!” “多谢大人。” 贾琮拱手一礼,就接过赵祥取来的试题,回到座位上开始做题。 这时,世业生们陆续交卷,可三位考官根本无心阅卷,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贾琮身上,紧紧盯着一刻也不放松。 跟毛淳说的不同,岁考试题难度比入监考试大很多,其中还有些原身没学过的东西,尤其是术算题,已经脱离了加减乘除的范畴,最低也是“鸡兔同笼”类似的运算。 不过,这种在古代看来比较复杂的题目,对贾琮却是小菜一碟,他甚至都不用动笔,光靠心算就能得出答案。 章节目录 第008章 开创先河 “大人,学生答完了。” 没过多久,贾琮就做完题,把卷子放在毛淳面前。 贾琮交卷时,窗外偷看的世业生们窃笑起来: “听我爹说,岁考比入监考试难度翻倍,他能对两三道就不错了。” “可不是嘛,听说监里还有连考三年都没过的世业生,最终只能转做吏员了。” “这贾琮这么短时间就交卷,估计也没答对几道题目,刚才我还当他真有些能耐,现在看来是高估他了。” …… 与他们所想不同的是,贾琮非但答上来了,而且正确率还不错。 这次他吸取了教训,把简单的题目做完,相对来说比较难的和不会的几题都空着,将正确率刚好控制在一半以上。 毛淳拿起试题,也不让刘旭二人批阅,跟手中一份写着标准答案的试题对照。 逐一比对下去,毛淳额头开始冒汗,最后他抬起头,面色复杂的看向贾琮。 “大人,学生对了几题?” 贾琮平静问道。 毛淳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本官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两次考试,证明了你确实有真才实学,钦天监得此良才,本官十分欣慰!” “啊……” 毛淳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惊掉了一地眼球,连贾琮都没反应过来。 毛淳起身拍拍贾琮肩膀,感慨道: “先前听说荣国府贾家子弟入了阴阳籍,本官对其中缘由十分好奇,为了弄清真相,这才出手试探,现在看来,你在天文历算上确实天赋异禀,难怪你外祖要让你继承家学,真是后生可畏啊。” 要不是你笑的那么僵硬,我还真就信了! 贾琮心中明白,这毛淳分明是怕自己打他的脸,这才突然改变了态度。 看来,官字两张口,还真不是一句戏言。 听毛淳这么说,旁边的刘旭顿时松了口气,既然贾琮通过考核,那说明泄题之事不成立,他的乌纱帽算是保住了。 贾琮趁热打铁,追问道:“毛大人,既然学生通过考试,那天文生身份可能兑现?” “这是自然。” 毛淳看向刘旭,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刘大人,你安排一下,让人带贾琮去办理文籍,本官还有要事在身,批阅考卷的事就交给你们了,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 “是,下官恭送大人。” 刘旭两人忙起身相送。 等毛淳一走,刘旭立马挥退贾琮和一众世业生。 “噗嗤——” 考房中,刘旭和赵祥对视一眼,齐齐笑喷了出来。 在大乾各衙门里,对个人能力要求最苛刻的地方,钦天监绝对属第一。 在这里打混,没点真才实学,根本吃不开。 贾琮能当堂通过岁考测试,足以证明他的艺业水平远超同龄人。 是以,贾琮刚出了考房,就被一众世业生围在了游廊上。 与先前态度完全不同,此时他们的目光中,都带着一丝崇敬。 “贾兄,先前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你不要见怪。” “贾兄着实厉害,竟轻松通过岁考,这天赋,怕是那个自诩天才的石斌都要略逊一筹。” “何止逊色一筹,据我所知,大乾开国以来,钦天监还从没出过十二岁的天文生,贾兄可谓是开创了先河!” 众人七嘴八舌的恭维道。 按照正常程序的话,世业生通过入监考试,还要在监中学习至少一年,通过岁考才能获得正式天文生身份。 谁知贾琮这么厉害,刚来第一天,就接连通过入监考试、岁考测试,获得正式天文生身份,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一幕,怎能不佩服? 贾琮被夸的有些飘飘然,也不好跟他们计较了,只得对众人道: “诸位,贾某也是一时侥幸而已,当不得大家夸赞,先前些许误会,没必要放在心上。” “贾兄胸怀如此广阔,实在令我等惭愧。” 众人又是一片称赞。 等了小半个时辰,刘旭和赵祥走出考房,宣布了考试结果。 本次参加考试的共有十九人,其中九人没能通过考试,被勒令回家继续学习,等待来年再考。 剩下的人自然欣喜万分,成为钦天监世业生,就能享受衙门中午提供的堂食和每月二斗米的补贴,能极大减轻家中的负担。 这也意味着,他们拿到了端铁饭碗的入场券。 随后,刘旭给世业生们训了话,便挥手遣散了众人,又亲自带贾琮去了主簿厅。 路上,刘旭问了些荣国府的情况,得知他是一等神威将军贾赦的儿子后,态度热切了许多,还主动给贾琮介绍起了钦天监的情况。 本监下辖四司一厅,分别是天文司、历算司、漏刻司、阴阳司、主簿厅,其中: 天文司负责天象观测,推步占候。 历算司负责推历法、定四时、进大乾历。 漏刻司负责候时、诹日及择地诸事。 阴阳司负责谯楼值更、朝廷阴阳法事、陵寝选址等事。 剩下的主簿厅,主要掌管本监书信往来、章奏存档、典籍管理等杂务。 刘旭边走边说,不多时就到了主簿厅,见到了时任主簿的许佟。 许佟大约四十来岁,体态肥胖,说话时总是笑眯眯的模样,倒像是尊弥勒佛。 “许大人,你不是老抱怨厅中缺少人手吗?本官这就给你找来了一个,他叫贾琮,已通过岁考测试,礼部郎中毛大人特授予他天文生身份,你帮他办好文籍,让他先跟你历练历练吧。” 刘旭交代一声,也不等许佟点头,就快步出了主簿厅。 “这是给我扔了个烫手山芋啊!” 许佟嘀咕了一声,转头看着贾琮,不客气道: “本官知你是荣国府子弟,自幼锦衣玉食,这主簿厅的活可不好干,若是吃不了苦,你趁早跟监正说明,让他安排个清闲的差事为好。” 贾琮拱手道:“大人,学生并非娇生惯养之人,来钦天监也不是为了享福,若有差遣,尽管吩咐。” “这样最好。” 许佟点点头,朝角落一指:“看到那堆候簿(观象记录)了吗,是两京十三省各府县送来的,你把这些都送到档房,让人归类入档。” 章节目录 第009章 风言风语 贾琮看了下,那堆候簿大约有一千多本,加起来有两人高,要搬到档房去,恐怕要耗费不少力气。 这肯定是许佟给自己的下马威! 贾琮哪里不知许佟的用意,可是牛皮已经吹出去了,要是说干不了的话,那不是打自己脸吗? 咬咬牙,贾琮就抱起一摞候簿,呼哧呼哧的去了档房。 档房里存放着开国以来收集的相关典籍、各式文书、和历年来存档的候簿,负责管理的是去岁没通过岁考的世业生。 用现在的话说,管档房的都是学习不咋样的留级生。 贾琮到时,档房内的十多个世业生或是打闹,或是闲聊,玩的不亦乐乎,竟没有一人在学习。 见他抱着一摞候簿进来,有个圆脸胖子上前询问: “这位仁兄看着眼生啊,好像以前没见过你?” “在下贾琮,今日刚入监,按许主簿的吩咐,将这些候簿送到档房,不知要跟哪位仁兄交接?”贾琮环视左右。 “扔那就行了,到时候有人会收拾。” 圆脸小胖子随意朝角落一指,又好奇的凑上前,问贾琮: “我听说有个荣国府的公子入了咱们钦天监,该不会就是你吧?” “正是在下。” 贾琮没有隐瞒,承认了身份。 圆脸胖子故意扬声问道: “听人说,你刚入监就做了天文生,是贾府花银子买通了监官,走的后门,可有此事?” 听到这个劲爆的消息,其他世业生动静立马小了下来,都一脸八卦的瞅着贾琮。 “胡说八道!” 贾琮登时冷起脸来,怒声道: “贾某进这钦天监,凭的是自己本事,若有谁觉得不服,尽管考校便是,贾某能考过一次,就能考过十次、百次!” 这些世业生都是留级生,自己都还考不明白呢,哪有底气考校贾琮,被贾琮的气势所摄,一个个都闭上了嘴,不敢再言语。 圆脸小胖子脸色涨红,对贾琮躬身一礼,讪讪道: “贾兄勿要动气,我也是刚听漏刻司的师兄说的,好像监中不少人都在传,刚才我只是随口一问,还请贾兄见谅。” “那麻烦兄台将我刚才说的转达一声,若是哪位师兄觉得贾某投机取巧,只管划下道来就是,捕风捉影、造谣诽谤,那都是小人行径,贾某深为不耻!”贾琮拱拱手,甩袖离去。 等他走后,圆脸小胖子才松了口气,暗道不愧是荣国府的公子哥,骂自己就跟骂龟孙子一样。 旁边一世业生朝门外看了一眼,见贾琮走远,这才问众人: “你们觉得他是真有底气,还是虚张声势?” “应该是有点本事的,不然哪来的这股嚣张劲儿,看样子,那个鼻孔朝天的石斌,怕是气性都远不如他。” “就他这脾气,估计在那些天文生堆里很难混的开,我估摸着迟早要做过一场,有好戏看喽!” “说起来,这个贾琮着实有些奇怪,好好的国公府公子不做,来这钦天监跟咱们抢食吃,犯得着吗?” “或许,荣国府是在下一盘大棋?” …… 不提这群世业生怎么想,贾琮铆足了力气,来回十余趟,终于将候簿全部送到档房。 主簿厅中,躺在摇椅上的许佟,已经传出了微微的鼾声。 贾琮休息片刻,俯身将许佟叫醒。 “唔,都送过去了是吧?” 许佟擦了擦嘴角,伸着懒腰站起来,对贾琮道:“来,你躺下歇会儿。” 贾琮忙摇头道:“学生不敢,还是大人坐吧。” 许佟走过去,将贾琮强按到椅子上,对他笑道: “让你躺着就躺着,本官活动活动筋骨,顺便跟你说说这主簿厅的情况。” “那学生失礼了。” 贾琮抗拒不过,只好半躺上去。 许佟边活动边说道:“咱们这主簿厅,其实清闲的很,平日里就收发些来往公文,给各司分发纸张、笔墨等用具,像送候簿这种累活,三个月才得见一次。” “学生明白了。” 贾琮点点头,心里却在想,这都是些没技术含量的活儿,恐怕没什么前途。 许佟瞟了一眼,见贾琮不以为然的样子,摇头道: “你还是不明白,实话与你说了吧,你这差事本是留给我儿子的,可惜他个蠢才去岁没通过岁考,这才便宜了你,你可是撞大运了。” “不知大人的公子是哪个?” 贾琮却不觉得幸运,反而想起了档房那群世业生,下意识问道。 “他叫许淞,跟你一般高,长得白白胖胖,估计你也见过。” “额,应该见过。” 贾琮略有些不自在,如果档房没有第二个圆脸胖子的话,那个跟自己搭话的小胖子应该就是他儿子。 尴尬的是,先前他在档房狂喷了一顿,口水都溅小胖子脸上,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找许佟告状。 许佟不知他想什么,继续道:“其实这堆候簿本是要让许淞他们来搬的,正巧你来了,本官就以此试了试你的脾性。” “大人这是何意?” 贾琮微微皱眉。 许佟转过身,饶有兴致的看着贾琮,道: “若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先前搬这些候簿时,估计早就憋了一肚子闷气,想必还在悄悄骂本官。 刚才我偷瞧你几次,却没在你脸上发现一丝怨恨之色,这般忍辱负重,让本官得出一个结论……” “大人请讲!” “本官猜测,你在府里恐怕过的不如意,这才舍弃身份入了这阴阳户籍的吧? 你之所以脱离贾府,是因为你有真本事,入这钦天监是想有一番大作为,是也不是?” 许佟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这个许佟莫非有火眼金睛,竟一眼就看穿了自己!” 贾琮着实被惊到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答话。 许佟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拍拍他肩膀,宽慰道: “放心吧,本官不是长舌妇,不会嚼舌根,日后你做好分内事,其余时间可以自行安排,本官不会多管。” “多谢大人抬爱。” 面对许佟示好,贾琮倒是松了口气。 虽说他已经成为天文生,但这个时代的许多天文知识和现代的并不相通,他需要时间来学习,将古今知识融会贯通。 若是日程被上司安排满满的,他哪来的时间学习,将来还怎么跟监里天文生前辈们一较高下? 章节目录 第010章 与有荣焉 当当当—— 这时,监中响起了钟声。 瞬间,寂静的钦天监就喧哗起来。 “该吃午饭了。” 许佟神情顿时一振,扣上官帽就要出去。 将要出门时,他忽然一拍脑门,转头对贾琮道: “你刚入监,号牌还没做好,今日是无福享用堂食了,所幸下午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明日准时来点卯就是……对了,去库房挑两套合身的天文生公服,明日一并换上,这才称你的身份。” “是。” 贾琮应了一声,走进放着诸多杂物的库房中,半天才找出两套略大了些的天文生公服。 出门时,许佟早已不见了身影。 “这个许佟还真有点意思。” 贾琮嘀咕一声,锁好门,转身离去。 …… 离开钦天监,贾琮没有急着回荣国府,而是先去了趟徐府,跟徐元思说了自己得授天文生的事。 徐元思一早就开始等消息,左等右等也不见贾琮回来,还以为考试出了什么意外。 此时,听贾琮说毛淳为难他,反被他赚了个天文生身份时,顿时激动的老泪纵横,直说老天待他不薄,就算现在去死也无憾了。 贾琮怕他这口心气散了,赶紧说自己还有很多问题要请教,要是他老人家不在了,还有谁肯教自己? 这话让徐元思又振作起来,外孙虽然侥幸做了天文生,但实际上还有很多高深的知识没掌握,他得在死前把这些东西尽量教会,否则就只能带进棺材里了。 见徐元思又生出了求生欲,贾琮这才放心了些。 现在他最缺的就是时间,如果徐元思现在没了,贾赦就会第一时间对徐家下手。 此时的他还没有多少反抗能力,徐元思活的时间越久,他的羽翼才能越丰满,将来对抗贾赦时才会越轻松。 说了半天话,徐元思有些乏了,贾琮叮嘱他按时服药,保重身体后,就出了卧房,准备回府。 贾琮成为天文生的消息,早已被徐府管家宣扬出去,贾琮还没到前院,就见一群丫鬟小厮迎了上来。 “恭喜少爷,得授天文生职司。” 在徐安的带领下,下人们齐齐跪下,给贾琮道贺。 见他们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贾琮也被感染,笑道: “大家都起来吧,今日我也没什么可赏你们,待日后手头宽裕了,人人有赏!” “说起来,合该奴才们凑份子给您庆贺才是,可惜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实在失礼,还望少爷勿怪。”徐安面色有点惭愧。 贾琮成为天文生,就有资格继承徐府家业,比世业生还稳当些。 这也意味着,贾琮已经正式成为他们的新主子,让他们免于沦为官奴,这可是天大的恩情。 为了宽下人们的心,贾琮耐下性子跟众人闲聊了一阵,这才从徐府出来,去了荣国府东路院。 说实话,他是半点都不想踏进这个院子,可是现在形势所迫,他不得不来。 花厅中,贾赦左拥右抱,跟两个小妾边喝酒边说些荤话。 贾琮走进去,站在珠帘外,道:“老爷,儿子已经通过入监考试,得授天文生资格,明日就要上值了。” 贾赦已经喝的微醺,也没细想世业生跟天文生的区别,冲他不耐烦的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最近老实点,别到处给我生事,仔细扒了你的皮……还有,你外公若是要咽气了,及时告诉我,听到没?” “是,老爷。” “滚吧,老太太刚才还念叨你,记得去问个好。” “儿子这就去。” 听贾赦没什么要说的,贾琮便离开了东路院。 贾琮到荣庆堂时,堂中已经座无虚席。 除了邢夫人、王夫人,贾琮没见过几次的薛姨妈也在场,几人正陪着贾母说话。 贾宝玉自不必多说,依旧混在几个姊妹中间,玩的不亦乐乎。 贾琮一板一眼的跟几个长辈行了礼,又和迎春等人打了招呼,这才在丫鬟搬来的凳子上坐了。 贾母靠在软榻上,看向贾琮:“听你老子说你今日去考试了,考的如何?” “托老太太的福,孙儿考的还不错,已得授天文生资格,明日便要去钦天监当差了。”贾琮奉承道。 能考过自然是好事,不过贾母听到天文生这个词,脸色顿时沉下来,皱眉看着贾琮: “我记得大户人家有人过世,便要请天文生去择入殓日期、写殃榜、选坟地,你做了天文生,岂不是也要做这些晦气的事?” 贾琮知道贾母素喜干净,最忌讳和死人接触,便解释道: “老太太不必担忧,其实去给大户人家写殃榜、选坟地的是本监阴阳司所属的阴阳生,只不过以讹传讹,才说成了天文生,实际上天文生只负责天象占候、历算推步,和那些晦气的事不搭边的。” “那感情好。” 贾母复又笑起来,只要贾琮不接触死人,就不会把邪祟带到府里来,一大家子平安富贵,不出什么乱子才是正经的,这可比做什么天文生要紧多了。 “若老太太没什么吩咐,那孙儿……” 贾琮坐了片刻,见贾母没有再跟他说话的意思,便想告辞,可他还没说完,忽听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 “你那奶妈子整日都在挺尸吗?大冷天的也不知道给你套件袄子,就穿这一身单衣出去招摇,若要外人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爷跟我苛待了你呢!” 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贾琮名义上的母亲——邢夫人。 邢夫人年已四旬,不过保养的好,穿金戴银,打扮贵气,看着像是三十多岁的贵妇人。 不过,她那阴沉的脸以及苛刻的话语,实在让贾琮生不出一丝好感。 说实话,冬天穿的皮袄贾琮确实有,而是且还不止一件。 不过,那都是前些年置办的,现在都不合身了,唯一一件能穿的灰鼠皮袄子,做工粗糙、样式臃肿,面上的毛都掉了不少,穿上去跟正在换毛的大狗熊一样。 这皮袄子在自己院里穿也就罢了,要是穿出去,任谁都能看出贾琮的处境不太好。 是以,今早上出门时,郑氏让他穿上,他坚决没同意。 与其把人丢到钦天监去,还不如冻着,起码别人不会觉得荣国府公子穿不起皮袄,只会认为年轻人火气旺,不怕冷。 章节目录 第011章 事出有因 按理说,贾琮的生活起居,邢夫人要时常过问才对。 但她一味讨好贾赦,得知贾琮被厌弃,她也有样学样,完全不把贾琮当回事。 此时见贾琮穿的如此单薄,她理所当然认为是郑氏疏于照料,才让贾琮受冻,便趁机诋毁起郑氏。 这屋里的公子哥,除了贾琮就只有贾宝玉,听邢夫人这么说,众人下意识将两人对比了一番。 但见宝玉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二龙抢珠金抹额,身穿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脚下是一双青缎粉底小朝靴,端的富贵逼人。 而贾琮这边,只穿着一件青色长衫,脚下是一双黑缎面布鞋,跟贾宝玉一比,简直像个乞丐。 “老太太,不是我多嘴,那郑氏……” 邢夫人还在跟贾母数落着郑氏,堂中众人却心思各异。 这荣国府里,邢夫人品性众所周知,她为人贪婪吝啬、待人苛刻,只知道承顺贾赦以自保,家中一应大小事务,皆受贾赦摆布。 别说王夫人这个妯娌,便是刚住进梨香院半年的薛家母女,也对邢夫人的品性了如指掌,更别提掌管荣国府几十年的老太君贾母了。 听她喋喋不休,在亲戚面前丢人,贾母板着脸打断道: “行了,你去看看厨房准备的怎么样了,今日要留姨太太用饭,可不能马虎了。” 邢夫人意识到贾母不高兴了,忙闭上嘴,讪讪站起身道:“老太太放心,我这就去盯着,断不会出一点岔子。” 等邢夫人离开,贾琮顺势跟贾母告退。 还不等他出门,就见一丫头进来,禀报道:“二老爷来请老太太安。” 堂中众人都站起身,贾琮也忙躬身让到一边。 贾政应该刚下值,连官服都没换,先问候了贾母,又狠狠瞪了眼埋着头跟鹌鹑似的贾宝玉,这才转头看向贾琮。 “琮哥儿,今日考的如何?” 贾政在上首坐下,接过琥珀递过来的茶,随口问道。 贾琮上前答道:“侄儿幸不辱命,考取了天文生资格。” “怎么是天文生?” 贾政微微一怔,钦天监衙门就在工部隔壁,他当官十几年,对钦天监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世业生跟天文生有很大区别。 “回二老爷的话,今日考试时出了些意外……” 贾琮从头开始,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众人正无聊呢,听贾琮提起钦天监的事,一个个都来了兴趣,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待听说贾琮因考的太好,却被考官质疑是荣国府买通监官作弊的结果,众人都很生气,连道这考官实在可恶,竟污蔑好人。 不过,当他们听贾琮说用计反将一军,提前一年拿到了天文生资格,而且还是国朝第一人后,众人不由欢喜起来。 这不但证明了贾琮的出色,还替荣国府挽回了面子,令他们都与有荣焉。 高兴过后,贾母不解的问道:“琮哥儿,你可是得罪过那个考官,他怎么专跟你过不去?” “孙儿只知他是礼部的一个郎中,以前从未见过,不晓得哪里得罪了他。” 贾琮摇头。 “等等,那个礼部郎中可是姓毛名淳?” 坐在一旁的贾政突然问道。 贾琮诧异的看过去:“正是他,二老爷认识此人?” “咳……” 贾政轻咳一声,略有些尴尬的对贾母道:“老太太,说起来,这毛淳刁难琮哥儿,跟儿子有些关联。” 贾母奇道:“怎么又跟你有关了?” 于是,贾政就跟贾母解释了一下。 原来,当年贾代善去世时,曾上了一道遗折,太上皇体恤旧臣,除了让贾赦袭爵外,还钦赐贾政做了工部主事。 此后九年,贾政连续三次京察,都得了“中等”的考评。 按朝廷规制,若三次考满,且没有下等的考评,起码要加官一级。 但工部一个萝卜一个坑,从五品的官职都已满员,并没有适合贾政的位置。 不过,这并没难到贾家。 也不知当年贾赦是如何操作的,反正京察结束没多久,刚上任的工部员外郎毛淳就被升调到礼部,做了正五品的礼部郎中,而贾政则稀里糊涂的补了工部员外郎这一官缺。 别看这郎中要比员外郎高一级,但礼部是个清水衙门,跟工部的油水天差地别。 当年毛淳花了不少银子,才得了这么个肥缺,被贾政这么一搅和,每年大笔的灰色收入没了,毛淳能不记恨吗? 有了这桩恩怨,毛淳刻意刁难贾琮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原来如此。”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原来贾琮被刁难,是因为当年贾家暗箱操作,抢了毛淳到手的官职。 这次,他这个荣国府公子好端端的突然要进钦天监,毛淳又以为贾家又有什么盘算,所以才故意针对。 后来见贾琮考的太好,让吃过亏的毛淳先入为主,以为贾琮只错半道是因为提前得知了考题,于是便有了后面的一些列操作。 令毛淳始料未及的是,他这个举动反而成全了贾琮,让贾琮轻松获得了天文生资格…… “所幸琮哥儿争气,没让那毛淳难住,要不然咱们贾家可就要沦为笑柄了。”听完后,贾母感慨道。 “老太太说的极是,琮哥儿是个有能为的。” 薛姨妈等人纷纷附和,顺势把贾琮夸了一番。 作为贾家唯一在朝廷有实职的贾政,得知贾琮要入钦天监办差,他便以长辈的身份,认真教了贾琮许多官场规矩,顺带传授了自己为官多年的经验。 洋洋洒洒的说了好大一通。 用一句话概括的话,大概就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听了贾政的为官之道,贾琮啼笑皆非,也终于明白他做官十几年,却依旧在从五品打转的原因。 见贾政说的兴起,贾琮正好请教了一些问题。 两人说话的时候,除了贾母敢出声,其余人皆闭口不言,只能做倾听状。 众人隐隐有种错觉,似乎贾琮已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懦弱少年,而是一个能和贾政平起平坐的官场中人。 将为官经验悉数传给贾琮后,贾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荣庆堂。 儿子走后,贾母忽又改了主意,将贾琮强留下来,让他先跟姊妹们去说话,又对鸳鸯道:“去把凤丫头找来,就说我有事交代。” 贾琮边琢磨贾母的意思,边凑到贾宝玉等人面前,看他们赶围棋。 不料,贾宝玉见他过来,却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怒斥道: “先前见你也不喜读四书五经,还以为你跟我是一类人,不成想你看那些闲书,竟也是为了仕途经济,你快离我们远些,别让那浊气玷污了姐姐妹妹们!” 章节目录 第12章 国贼禄蠹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姊妹们面面相觑,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好在,贾琮早已知道他的脾性,并不计较,只是道: “我何曾不想像宝二哥一样,做一世的富贵闲人,然而这世间,总要有人为仕途经济奔波,若人人都做了富贵闲人,恐怕就要国将不国,家不成家了。” “这不是那些国贼禄蠹该考虑的事吗?咱们只管高乐就是,何苦操那份闲心?” 贾宝玉大摇其头,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 这话让一众姊妹都听不下去了,薛宝钗提醒道: “你可小声些吧,仔细被姨爹知道,怕又要挨顿好打。” 贾宝玉下意识看向门口,见他老子并不在,不耐烦道: “罢了罢了,这话只说与你们听,可不能告诉老爷,反正我是不会去做那国贼禄蠹的,谁爱去谁去,我也管不着!” 旁边的林黛玉丢下棋子,眼波流转,轻笑道:“既不做国贼禄蠹,那明日还去学堂念书吗?” 贾宝玉一呆,继而垂头丧气道:“自然要去,不去要挨板子的。” 林黛玉掩口娇笑:“先前去学堂念书,三哥哥还能跟你做个伴儿,现在他考进了钦天监,以后挨骂受罚,可就没人帮你分担了。” 听她这么一说,贾宝玉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以前荣国府去家学念书的公子就他们俩,贾琮对学业毫不上心,功课比他还差,有贾琮垫底,不知道帮他分担了多压力,现在贾琮要去钦天监当差,他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痛苦的抓了抓头发,贾宝玉忽然拉住贾琮,苦着脸道: “琮哥儿,你还是别去做那劳什子天文生了,留在府里跟兄弟姊妹们玩笑岂不痛快?” 贾琮哪里不明白宝玉的打算,挣开他的手,正色道:“二哥快离我远些,免得我这污浊之气熏臭了你!” 噗嗤—— 众姝一听,顿时笑的花枝乱颤,贾宝玉反应过来,只得讪讪的放下了手,不好意思再提。 过了片刻,凤姐掀帘子进来,着急忙慌的问贾母:“老太太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贾母拉着凤姐的手,笑道: “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琮哥儿考中了天文生,在户籍改回来之前,他还要去衙门应卯,你这个做嫂子的费点心,帮他张罗张罗,可不能丢了咱们荣国府的体面。” 凤姐朝贾琮瞟了一眼,略显诧异,不过还是道: “我还当什么事呢,这个好办,既是去衙门当差,跟前须得有人伺候才行,我明日就给他寻个小厮,另外再派辆马车接送,老太太觉得是否妥当?” “除了这些,你再去寻几匹好料子,给你兄弟做两身新衣裳,要富贵气派的,好穿到衙门去。”贾母补充道。 贾琮一直在等贾母说事,此时听她提起这个,忙上前道: “孙儿多谢老太太挂怀,不过去监里须穿公服,今日我已经领了两套,就不必再做新的了,另外,钦天监衙门离的不远,我走着去也不用多久,小厮就更用不着了。” 他拒绝贾母的好意,是因为不想欠贾家太多人情。 这世界上,人情债最难还,欠的多了,将来贾家被抄,自己救是不救?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不久的将来跟贾家彻底切割。 到时候,双方势必要翻脸,现在分的越清,将来就越容易下定决心。 不过,贾琮显然低估了古代大家长制度下,长辈独断专行的程度。 只见贾母板着脸,不悦道:“事关荣国府的脸面,可由不得你胡来,若不然,让你老子来说?” 见贾母生气,旁边薛姨妈忙劝道:“正所谓长者赐,不敢辞,老太太和你嫂子一片好意,岂能辜负?” 很少开口的王夫人也帮腔道: “说的是,你姨娘去得早,大太太又没亲自教养过儿女,有些事疏忽了也情有可原,你可千万不能记她的气,现在老太太体恤你,你再推三阻四,只会让人觉得你不知好歹,还是快些谢老太太恩典吧。” 不得不说,王夫人是个会上眼药的。 她平日虽然待人宽厚,但对邢夫人这个贪得无厌的妯娌十分厌恶,现在明着在帮邢夫人说话,实则在暗讽她不能生育。 另外,刚才贾政悉心给贾琮讲官场规矩时,他那副和颜悦色、赞许有加的态度,可从来没在宝玉面前显露过,王夫人见之,不免又有些泛酸。 这时她借机开口,虽是在劝贾琮,却隐隐在暗示众人贾琮是个气量狭小之人。 贾琮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含义,只是现在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 见众人都在等他回话,贾琮只好先答应下来,道:“那孙儿就先谢过老太太了。” 贾母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温声道: “当年你祖父还在世的时候,也曾有天文生来过府里,那时候我远远看了一眼,只记得那公服样式很好看,面料也是我从没见过的,可巧现在你也有了,去拿来让我看看吧。” “是。” 贾琮答应一声,去外面把游廊上放着的公服拿进来。 天文生的公服是月白色,面料十分特别,上面有普通百姓禁用的日、月、星辰的印花和云纹,摸上去质地柔软、细密光滑。 王夫人和薛姨妈,以及凤姐都摸了摸,却没人能认出这是什么料子。 最后,贾母下定论道:“估摸着这是宫中内织染局织造的料子。” “应该是,市面上从没见过,许是专供天文生做公服用的。” 薛姨妈表示赞同,他们薛家生意遍布两京十三省,绸缎铺子少说也有一二十家,可她从没听说有这种稀奇的布料。 贾琮暗想,看来朝廷对钦天监很重视,连天文生公服所用衣料都是特制的,不愧是专为皇帝服务的机构。 正想着,凤姐拿起公服在贾琮身上比划了一下,对他道: “拿在手里看不出样式,不如你去换上,给大家伙瞧瞧,让我们也看看这衣裳好不好看?” 这个提议得到了不少人支持,就连探春也鼓动道:“三哥哥就去换上吧,咱们还没见过有人穿这种衣裳呢。” 盛情难却,贾琮只好去里间,把公服换上。 章节目录 第13章 英俊少年 贾琮出来后,众人目光都变了。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贾琮本就长得好看,只是以前没人帮着打扮,穿的又寒酸,所以看起来并不起眼。 此时换上这身独特的天文生公服后,整个人变得俊俏了不少,有点翩翩美少年的意思。 “还真是挺好看呢。” 凤姐上前帮贾琮抚平褶皱,让他转了一圈,展示给众人看。 贾母看完却有些不满意,摇头道: “这腰身还是太松了些,肩上也宽了些许,下摆都快拖到地上了,记得回去让你屋里针线好的丫头改改,那样穿着才合身。” 听到这话,贾琮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答话。 这时,凤姐看出他的窘迫,便开口替他解围: “老太太有所不知,琮哥儿房里拢共就一个奶妈子并两个粗使丫头,要让她们去改,怕是要被改坏了呢。” 贾母惊讶道:“你婆婆竟没给他寻个贴身伺候的丫鬟?” 凤姐苦笑着摇头:“老爷院里尚且差人呢,隔三差五就得买一个,琮哥儿怕是还得再等等。” 贾赦贪花好色,最喜好年轻的女孩子,邢夫人为了讨贾赦的欢心,府里分配到她手里的丫头,但凡有点姿色的,都让她给收拢到贾赦房里了,哪里轮得着贾琮。 想起夫妇俩的行事做派,贾母便有些不喜,冷着脸道: “你婆婆实在不像话,琮哥儿年纪也不小了,身边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这家她是怎么当的?” 凤姐闻言,忙给贾琮使了个眼色,又上前拉着贾母的手,讨好道: “老太太,这府里谁都知道,您房里的丫头个顶个的好,不若您挑一个赏给琮哥儿吧,他必会念着您的好呢。” 贾母闻言,沉吟许久才看向贾琮,道:“我这屋里的丫头,你挑一个去吧,免得说我这老婆子厚此薄彼。” 看过红楼原著的人都知道,贾母院里的丫鬟最是出挑。 其中,珍珠给了宝玉,也就是改名后的袭人。 林黛玉初入贾府,贾母见她身边的丫头雪雁尚小,便指派了一个名鹦哥的丫鬟去伺候,后面改名紫鹃。 史湘云先前来贾府,贾母也给了她一个丫鬟,名为翠缕,现在跟着去了史家。 如今还在贾母身边伺候的,还剩下鸳鸯、琥珀、翡翠等五个大丫鬟。 贾琮微微一怔,倒是没想到贾母会答应,下意识朝周围看了一圈。 当他的目光投射过去时,贾母房里的大丫鬟都不自觉的别开了眼神,只有鸳鸯面色平静的和他对视了一眼。 贾琮明白这些丫鬟的想法,自己在府里没什么地位,如今又入了贱籍,她们要是跟了自己,少不了要吃些苦头。 再说,她们要是去了贾琮院里,那难伺候的邢夫人,以及贪花好色的贾赦,都是她们要面临的大敌。 好在,贾琮本来就不想欠太多人情,看这些丫鬟不情愿的样子,他正好打消了这个念头,便对贾母道: “老太太的好意我心领了,孙儿有手有脚,嬷嬷和两个丫头也还尽心,也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况且,这些姐姐都是老太太亲自调*教出来的,想必感情十分深厚,平日里怕也不能少了她们伺候,还是让她们留在老太太屋里,替孙儿略尽一些孝心吧。” 此言一出,众人表情各异。 贾母屋里的丫鬟,无论是姿色还是性格,那都是东西两府最好的,这荣国府里的主子们没少惦记,可贾母怕她们被糟践了,硬是一个也没给。 今日趁着人多,凤姐好不容易哄贾母开了口,要帮这个小叔子讨个称心的丫头,不料贾琮却拒绝的这么干脆,这让众人都有些始料未及。 尤其是凤姐,她怔了好几息,这才瞪了贾琮一眼。 她本是想趁这个机会尽一下做嫂子的心意,可贾琮这番话,反倒像是说她在惦记贾母屋里丫鬟一样。 说实话,贾母其实也舍不得屋里这几个大丫鬟,平日都是她们陪着说话解闷,早已处出了感情,冷不丁的要打发一个出去,她的心不知多难受。 可邢夫人实在做的太过分,贾琮接连被曝出的悲惨遭遇,几乎全都被薛姨妈看在眼里,这让爱面子的贾母很不高兴。 现在凤姐帮贾琮讨要丫鬟,她若是不答应,恐怕薛姨妈会觉得她跟邢夫人一样,都是薄凉之人。 开口后,贾母就等着贾琮选人。 不料,贾琮他却主动拒绝了,这让贾母松了口气的同时,对他的印象也有了非常大的改观。 “倒是个孝顺的孩子。” 贾母感慨了一句,对凤姐道:“既然琮哥儿看不上我屋里的丫头,你这做嫂子的就帮着留意下,府里要是新进了丫头,紧着琮哥儿先挑,剩下的才许分到各院里去。” 待凤姐应下,贾琮也道了谢。 贾母想起贾琮公服的事,回忆道:“我记得宝玉房里有个针线极好的丫头,叫什么来着?” “老太太说的是晴雯吧?” 鸳鸯提醒道。 “对对,就是她,先前赖嬷嬷送来的,针线在丫头里面算是最好的,就让她帮琮哥儿改改公服吧。”贾母看向王夫人。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王夫人自然不会拒绝,便让外面伺候的丫鬟去宝玉院里叫人。 很快,晴雯就到了荣庆堂里。 贾琮本是随意一瞟,当看清晴雯的模样,饶是前世见惯了美女的他,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晴雯虽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已生的风流灵巧、妩媚动人,她一进来,就将堂中不少女子比下去了。 王夫人很少留意贾宝玉屋里的丫鬟,此时见到姿容俏丽的晴雯,她的心没来由的一紧,暗想: “这丫头跟赵姨娘一样,都生了一副狐媚样儿,她整日待在宝玉身边,也不知会不会带坏了宝玉……” 不提王夫人如何想,只说晴雯进了堂中,抬眼一看,见这屋里座无虚席,所有人都盯着她看,一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短短几步路,她已经把最近犯的错都回忆了一遍,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犯了哪个天条,竟招来这么多人审她…… 章节目录 第14章 晴雯相求 不过,此时她已走到堂中,来不及再想,先规规矩矩的跟这屋里的主子们行了礼,这才转头问王夫人有何差遣。 贾母素喜漂亮女孩子,见晴雯出落的更加亭亭玉立,便笑着道:“今儿倒不是太太找你,是我想让你帮个忙。” 晴雯松了口气,忙道:“老太太只管吩咐就是,我自当尽心尽力。” “甚好。” 贾母满意的点点头,跟晴雯说了帮贾琮改公服的事。 晴雯心灵手巧,针线活又是她的特长,听贾母说只敢让她裁剪,心里不禁有几分得意,立马就答应下来。 因天色不早,贾琮怕一时半会改不完,便和贾母告辞,带晴雯回了院里。 这院子晴雯还是第一次来,见贾琮的居住环境跟贾宝玉天差地别,心下也生出几分同情。 进了屋里,晴雯先帮贾琮量好尺寸,这才开始裁剪缝补。 贾琮帮不上忙,索性去堂屋看书。 “姑娘怎么得空过来?” 没过多久,院里突然传来郑氏惊喜的声音。 贾琮往外看去,迎春正带着司棋走进院里。 迎春对郑氏温婉一笑:“我是过来帮琮哥儿裁剪衣裳的。” “那姑娘可曾用过饭了,哥儿也正要用饭呢。”郑氏热情的招呼道。 平日里,这院里极少有人来,最近这几天倒是热闹了许多,郑氏对此十分高兴。 迎春边走边摇头:“我就是在老太太那用了饭才过来的,嬷嬷不必管我。” 郑氏闻言,只好作罢。 待主仆俩进了内院,贾琮苦笑着迎上去,道:“些许小事,哪敢劳动二姐姐。”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我的针线虽不如晴雯,给她打打下手倒是够了,你那两套公服做工精细,怕是要费不少功夫,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晴雯不一定能改完呢。”迎春正色道。 贾琮看了看天色,见太阳已经落山,只好谢道:“那就劳烦二姐姐了。” 去屋里问了一声,得知晴雯已经吃过,贾琮才去和郑氏用饭。 房间里,三个女子各司其职,或是拆针脚,或是剪裁,或是缝补,忙的脚不沾地,直到蜡烛都换了一支,才堪堪改完。 试穿了改完的公服后,贾琮觉得很合身,三女这才收起剪刀针线。 因贾母院里晚间要锁门,贾琮怕太迟了贾母让人来寻,也不敢多留,打着灯笼将三人送回去。 目送三人进了院门,贾琮刚转身要走,却听有人道:“三爷留步,我还有话要说。” 贾琮回头望去,见晴雯去而复返,不由惊讶:“姐姐还有什么事?” 灯笼昏暗的烛光下,晴雯的表情略显犹豫,在贾琮催促的目光下,才问道: “听姑娘说,三爷屋里还缺一个大丫鬟,老太太已经答应给你寻个好的?” 贾琮闻言,心跳登时漏了一拍。 难道,晴雯对自己一见倾心,想弃暗投明,到自己院里做贴身大丫鬟? 有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要真是这样,恐怕他要用很强的毅力,才能说出拒绝的话吧? 实际上,贾琮是真的想多了…… 待他点头确认后,只听晴雯激动道:“若三爷一时没寻到,我可以给您举荐一个!” 瞬间,贾琮就觉得索然无味,对晴雯的提议完全提不起兴趣。 不过,人家刚帮了他大忙,于情于理都得听完再拒绝不迟。 贾琮故作好奇道:“莫非姐姐贾家还有什么姊妹不成?” “我家里并无姊妹,只有个远房表哥。” 晴雯摇摇头,解释道: “我要举荐的人是二爷屋里的茜雪,她年前因故被赶出府去了,不过并不是她犯了错,而是代人受过,我可以保证,茜雪是极好的,三爷要她错不了。” 茜雪? 贾琮闻言,立马想起原著中的“枫露茶”事件,似乎茜雪就是因此事被赶出府去了。 只不过,原著中并没有交代事情经过,这也成了原著中一桩悬案。 此时,贾琮听晴雯提到此事,不由生了好奇心,便跟她打听了缘由。 晴雯低着头,略带伤感的道: “年前二爷在姨太太院里吃醉了酒,回来得知那碗枫露茶被李嬷嬷吃了,便发起了酒疯,嚷着要回老太太撵李嬷嬷出去,好不容易才被袭人劝住。 不成想,那李嬷嬷又来看二爷时,不知从哪个丫头子那听说二爷要撵她的事,顿时气的哭天抢地,跑去老太太院里撒泼打滚,老太太也劝了半天,才给哄回去。 不巧的是,此事又被赵姨娘听到,她添油加醋告诉了二老爷,惹得老爷动怒,说要狠狠教训二爷,可那时二爷已醉的不省人事,要是被老爷知道,就更饶不了他了。 后来,茜雪主动把这事揽下,去跟老爷说是她躲懒,没听二爷吩咐收好那碗茶,才被李嬷嬷吃了,她怕二爷怪罪,就推说是李嬷嬷抢去吃的,以至于二爷动怒,说出了要撵李嬷嬷出府的气话。 二太太正愁怎么让老爷消气,刚好又有了这个由头,便趁机发落了茜雪,让她嫂子给领回家去了。” 听了事情经过,贾琮才恍然大悟,感情茜雪被撵是这个原因。 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好奇道:“那宝二哥醒了以后,就没帮茜雪去求情?” “没有,二爷酒醒后,听说自己惹出了这么大乱子,吓得半个月都没敢去老爷院里,哪里还敢帮茜雪求情。”晴雯摇头。 贾琮顿时无语,让女人帮自己顶罪的事,恐怕也就贾家的爷们儿能干得出来! “那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莫非是她让你帮着说情的?”贾琮又问。 晴雯摇摇头:“其实枫露茶的事,是二爷交代给我的,因我一时疏忽,忘了跟茜雪说,她才把那茶给李嬷嬷吃了。” “原来如此。” 贾琮不禁感慨,这个茜雪倒还真是个忠义之人。 以前看脂砚斋批语时,曾看到她说后八十回还有“茜雪狱神庙慰宝玉”这一情节。 当时他还觉得茜雪都被撵出了贾府,怎么会在贾府被抄后去看望宝玉,认为这个情节很不合理。 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她骨子里就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吧。 唏嘘过后,贾琮对晴雯道:“既是这样,那我姑且一试吧,能不能成,只能日后再说了。” “那就多谢三爷了。” 听他答应,晴雯感激涕零,对贾琮千恩万谢,后面又道: “对了,我听茗烟说,最近茜雪跟她嫂子在城东街市口卖糖画,三爷可以去那里寻她。” “好,待我明日问过嫂子再说。” 目送晴雯进了院里,贾琮转身往回走,心里却在想,既是贾家不要的丫鬟,我收入后宫,应该不算欠贾家的人情吧? 章节目录 第15章 本朝历史 次日,天刚破晓,贾琮起床洗漱。 随便吃了几口郑氏熬的米粥,贾琮就匆匆出了门。 前院里,果然已有辆马车在等着自己。 贾琮没有矫情,问了马夫名字,便让乘车去钦天监上值。 主簿厅的工作确实清闲,许佟只是略一提点,贾琮就把出库登记,发放物品的流程掌握。 整个早上,主簿厅都没来几个人,混到中午下值,许佟领着贾琮一起去饭堂用饭。 钦天监衙门不大,却有官生二百余人,除了谯楼的阴阳生,剩下的也足有一百五十余人。 这么多人齐聚饭堂,场面就跟菜市口一样,十分喧闹嘈杂。 贾琮拿号牌打了饭,找了个角落坐下用餐。 期间,不时有天文生对他指指点点,互相嘀咕着什么。 贾琮倒也不在意,这些天文生对他如此关注,定是因他荣国府公子的特殊身份,产生了诸多不好的流言,让这些人对他有了负面看法。 好在,他来钦天监本就是为了闯出一番名声,让他天文生的身份人尽皆知。 现在关注他的人越多,将来贾赦想改自己户籍就越难,他也乐得如此。 吃过饭,贾琮回到主簿厅,许佟已经躺在摇椅上呼呼大睡。 左右无事,贾琮又看起了《朝野记略》。 穿越以来,他对这个朝代十分好奇,可是贾琮原本的记忆中,对大乾历史认知留存不多,他只能从官方典籍里重新了解。 越往下看,贾琮就越觉得惊讶。 感情这个时空也有唐宋元明这些朝代,而且和原本的历史发展进程完全相同。 直到明朝正统年间的土木堡之变后,历史轨迹才发生了变化,从而走上一条不同于原本历史的道路。 据《朝野记略》记载,在土木堡之败后,也先率军攻陷紫荆关。 但这次不知是什么原因,也先却没有如贾琮所知的历史那般,选择直接北上入寇京师,而是趁大明京营尽失这个机会,率军南下攻城掠地,短时间便占领了保定府全境及顺天府大半地盘。 此后,瓦剌军队又陆续击败了十余路紧急赶来的大明勤王军队。 眼看瓦剌势力越来越强大,逐渐巩固了占领的地盘,明廷只能发起全国总动员,调遣各地备操军、卫所军、备倭军,以及各地藩王护卫军三十余万入卫京师。 在于谦的指挥下,大明孤注一掷,京师十万守军齐出,配合各路勤王兵马,以围三缺一的战术齐头并进,压缩瓦剌军队的活动范围。 在经过半年时间的惨烈战争,付出了二十余万军民伤亡的惨重代价后,明廷军队终于将瓦剌人撵出了紫荆关。 这一战,消耗了明朝太多国力,以至于此后一百年,明廷在抗击北方鞑虏时,任是败多胜少,还数次险些被攻入关内。 因常年战争,导致明廷国库空虚,财政吃紧,朝廷不得不提高各地赋税,再加上长期征收辽饷、练饷,天下百姓苦不堪言,时常发生暴动之事。 到了嘉靖二十六年,大明已是风雨飘摇,倾覆在即。 此时北方的俺达势力膨胀,趁机入寇京师,再次威胁京畿重地。 北京城里,群臣惶惶不可终日,京营守军更是毫无斗志,僵持半月后,竟有提督城门太监主动开门献城,以至于京师半日内就全部沦陷。 俺达攻破皇城后,将来不及逃走的嘉靖帝和诸多皇子皇孙悉数屠戮。 在控制京畿诸府县后,俺达便用成吉思汗子孙的名义宣布北元光复,在北京登基称帝。 明朝分封各地的藩王们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纷纷以“驱除鞑虏”的名义起兵,其中有四位藩王自立为帝,开始号令天下,抢占地盘,扩充兵马。 起初,各地的藩王彼此间还能保持克制,但时间久了便因地盘和利益开始互相征伐,以至于治下大量百姓们背井离乡,沦为流民。 而大乾太祖李劭,便是这无数流民中的一员。 在随流民四处流浪,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太祖做出了个大胆的决定,跟几位结识的乡友效仿明太祖朱元璋,组建义军,开始了抗争之旅。 太祖皇帝英明神武,在他的领导下,义军的实力越来越强大,各路藩王纷纷向李劭抛来橄榄枝,但太祖深知明朝这些藩王们素无大志,便拒绝了他们的招揽。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临近的藩王势力,自然不允许李劭这支义军的存在,便数次出兵讨伐,好在李劭足智多谋,接连将藩王军打败,使其不敢再轻举妄动。 见李劭的义军如此强大,江南的几个世家大族也派人联络,暗中资助。 李劭有了充足的财源,军队势力空前强大,开始积极进取,在击败了江南的诸多割据势力后,李劭以淮河为界,和北元划江而治。 经过数年的休养生息,李劭实力大增,随即率军强渡淮河,开始了北伐之旅。 在经过十年的战争后,李劭终于击败了北元,迫使其逃回大漠。 统一了北方领土后,李劭于北京登基称帝,建立大乾。 时至今日,大乾已有四位皇帝,分别是太祖李劭、太宗李迅,至今还在的太上皇李陵,以及今上李徽。 …… 大乾衙门上班时间早,下班也早。 申时正,钦天监散值,官生陆续离开。 贾琮刚出钦天监大门,就见贾府的马车在路边等候。 除了驾车的马夫,马车边还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贾琮对他有些印象,似乎在哪见过,可就是叫不出名字。 等问过之后,贾琮才记起来,这人竟是他乳母郑氏的长子,也就是他的奶哥哥——袁良。 “袁家哥哥怎么到这里来了?” 贾琮疑惑的问道。 “您叫我大名就是。” 袁良小心翼翼答道:“琏二*奶*奶说您身边缺个长随,让我来听您使唤。” “哦,对的。” 贾琮才反应过来,昨天凤姐答应给他安排个小厮,估摸着袁良也在府里当差,这才给了他这个机会。 回去的路上,贾琮问了几个问题,袁良倒是对答如流。 见他还算机灵,贾琮决定暂时留着,一来怕拂了凤姐面子,二来也免得郑氏难过。 章节目录 第016章 狼狈不堪 照例先去徐府,见外公精神状态还不错,就陪他说了会话,又服侍他吃了药,贾琮就回了荣国府。 回去后,贾琮先回屋里换了常服,又出了门,朝凤姐住的院子行去。 贾琏虽是贾赦长子,却并没有住在东路院,而是住在荣禧堂后再往北的一处小院落,规模并不是很大,只有三间正房并两间厢房。 绕过粉油大影壁,贾琮站在月亮门外,正要问凤姐在不在,却见一个很小的小丫头跌跌撞撞朝自己奔来。 在她身后,还跟着个妇人,边追边叫道:“小祖宗哎,慢点,慢点!” 贾琮认出来,这个小丫头正是贾琏夫妇生的女儿,如今乳名称作“大姐儿”。 不得不说,基因对孩子的影响特别大。 贾琏本就长得俊俏,王熙凤更是万中无一的美女,他们两人生出来的孩子,相貌自然不会差。 大姐儿长得白白嫩嫩,乌溜溜的眼珠灵动有神,奔跑时,头上扎的两只冲天小辫晃来晃去,煞是可爱。 “咯咯咯——” 被人追着,大姐儿反而撒着欢,跑的更快了,口中还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不过,她刚跑到园门口,还没反应过来,就一头撞向了贾琮。 好在,贾琮反应够迅速,急忙弯腰将大姐儿抱住,才免得他撞在自己腿上。 大姐儿显然还没搞清状况,忽然被人抱起来,愣愣的看了贾琮半响。 身后的奶妈子见她被贾琮抱起来,这才松了口气,上前跟贾琮笑道:“可巧三爷来了,要不然我还追不上呢。” 贾琮瞟了一眼她的小脚,笑道:“那嬷嬷下次可要跑快些。” 大姐儿拢共就没见过贾琮几次,突然被他抱在怀里,略有些抗拒,挣扎着要下去。 贾琮前世并不是独生子,他还有个亲哥哥,早早的就结了婚,生下了一个女儿。 他这个小侄女跟大姐儿年纪相仿,也十分可爱。 每次调研回老家,他都要去大哥家一趟,陪小侄女玩耍。 有时候,他还故意把小侄女弄哭,然后又变戏法似的拿出玩具或者零食,再逗的小侄女跟在他屁股后面讨要,奶声奶气的叫他小叔。 他这种恶趣味,没少挨老爷子跟哥哥嫂子的骂,可他就是乐此不疲,完全不改。 穿越这些天,贾琮无疑是很想念家人的。 如今见到这个跟小侄女一样软萌可爱的小姑娘,他哪里舍得放手,抱着大姐儿又是做鬼脸,又是吹口哨,甚至不惜学狗叫,使出浑身解数跟大姐儿亲近。 还别说,这一套下来,大姐儿还真不挣扎了,被他惹得咯咯之乐,还好奇的揪着他的嘴巴,要看是哪里发出的声音。 这一幕,正巧被屋内的凤姐和平儿看到。 见叔侄女玩的很是开心,平儿不由笑道:“没想到三爷这么会哄小孩儿,倒比咱们那位爷有耐心的多。” 平儿说的自然是贾琏。 在封建社会,重男轻女的思想很重,贾琏跟凤姐成婚几年,好不容易怀上了一胎,生下来却是个女儿,让贾琏非常失望。 对这个女儿贾琏并不重视,大姐儿长了两岁,他抱过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都是敷衍一下,就交给奶妈子去照看,他自己则跑外面去鬼混。 为这样的事,凤姐没少跟贾琏置气,可每次贾琏就拿她生不出男丁说事,气的凤姐暗地里流了不知多少泪。 可她也没办法,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生不出儿子,又不给贾琏纳妾,本就容易被人非议,所以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默默承受着贾琏的冷暴力。 听到平儿说的话,凤姐想到贾琏又彻夜未归,不禁咬着银牙道: “整日不着家,就当大姐儿没有这个爹好了,就知道在外面厮混,迟早要死在那些狐狸精肚皮上!” 平儿忙劝道:“奶奶别说气话,许是二爷有事被绊住了。” 主仆俩说话的时候,贾琮已经跟大姐儿混的很熟了,旁边的奶妈子见状,直夸贾琮比她还会带孩子。 “可惜不能弄哭了。” 听着奶妈的恭维,贾琮捏了捏大姐儿的小脸蛋,略微有些遗憾,他要是弄哭大姐儿,怕是凤姐会叉着腰大骂他一通。 正想着,怀里的大姐儿突然不动了。 贾琮见她眼神突然直愣愣的,还打了个寒颤,立马意识到了一个严重问题。 “不好!” 贾琮脸色一变,就要把大姐儿往地上放。 可还没等他蹲下,就感觉胸腹间一片湿热。 奶妈子见状,惊呼道:“哎呀,大姐儿又尿了!” 贾琮手忙脚乱的把大姐儿交给奶妈子,低头一看,身上已经印了“地图”,就连袖子上也湿了一块。 “两世为人,怎么还是躲不过这一劫啊!” 贾琮看着身上的尿渍,欲哭无泪。 奶妈子见状,惊慌道:“瞧我这记性,怎么就忘了提醒三爷呢,这可如何是好。” 贾琮自然不会跟小丫头计较,摆摆手道: “没事,你快去给大姐儿换尿布吧,天气冷,别把她冻着……对了,换干净尿布前,记得用温水给她洗洗,免得长红疹。” “我这就去。”奶妈子也不多说,抱起大姐儿就回了屋。 正堂里,凤姐看着贾琮狼狈的模样,脸上反而露出一丝好奇之色。 这贾琮最近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就连照顾孩子都这么懂,就跟当过爹似的。 见贾琮转身要走,凤姐对平儿道:“你去把琮哥儿叫进来,让他换身衣服再走,我也顺便问问他来有什么事。” “是。” 平儿赶紧追上去,远远的就叫了一声:“三爷留步,二奶奶叫您进屋说话呢。” 贾琮刚出院门,听身后有人叫他,下意识回头望去,就见平儿俏生生站在院内。 按身份讲,平儿是贾琏的屋里人,也就是常说中的通房丫头,可惜凤姐是个善妒的人,平日里把平儿看的很紧,贾琏虽然有那个色心,却一直没能得手,只能干看着。 作为通房丫头,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姨娘,平儿穿戴自和普通丫鬟不同,别有一番风韵。 只见她花容月貌、俏丽非常,穿着锦衣罗裙,头戴金银配饰,细腻圆润的鹅蛋脸上,透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使她看起来明艳不可方物。 贾琮见之,不免有些失神。 章节目录 第017章 讨还公道 “见过平儿姐姐。” 愣了几息后,贾琮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冲平儿行了一礼。 平儿屈膝还了礼,说道:“三爷跟我进去吧,奶奶给你找了身二爷以前穿的衣裳,你将就着换上,奶奶还有话跟你说呢。” “那好吧。”贾琮也不想白跑一趟,便跟平儿进了厢房。 这东厢房是凤姐的住处,贾琮跟平儿进去,凤姐正坐在炕上。 贾琮看了一眼,王熙凤此时带着紫貂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了件桃红撒花袄、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端的是一副阔太太打扮。 见贾琮进来,凤姐用那双妩媚的丹凤眼瞟了他一眼,指着炕头的一件长衫道: “这是你二哥几年前穿的衣裳,估计你穿着还是不合身,不过总好过穿一件被尿湿的衣裳。” 贾琮苦笑道:“让嫂子费心了。” 等他换了这件依旧偏大的长衫出来,凤姐边拨弄着手炉内的灰,边抬头问道:“你主动到我这院里来可是头一遭,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来有两件事,一是谢嫂子帮我找了个长随,二是想求嫂子一个恩典。”贾琮开门见山的说。 凤姐抬头瞟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拨弄着手炉内的灰,口中却道: “我只是按老太太吩咐办事,你要谢就谢老太太去,至于你求的这个恩典,我得先听了才知道能不能办。” “昨日老太太不是说要给我指派个丫头嘛,我现在正好想到了一个人,得劳烦嫂子帮我讨来。”贾琮道。 听了这话,凤姐和平儿都略显惊讶。 凤姐在心里把府中能媲美贾母院里丫鬟的人过了一遍,却只想到了那么几个,皱眉道: “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鬟都不要,现在又巴巴的来求我,莫非,你是想要……平儿?” 听到这话,平儿呆了一下,随后就涨红了脸,羞恼道: “奶奶惯会打趣人,我这身轻命贱的,哪比得上老太太屋里的丫头,三爷又不瞎,怎么会看上我!” 反驳凤姐的时候,平儿下意识朝贾琮瞟了一眼,心里却在琢磨,这几年她瞧贾琮过得清苦,倒是暗中接济过几回,想必还念着她的好。 刚才进院里时,贾琮看她的眼神直愣愣的,倒与以往躲躲闪闪的有极大不同,他好端端的突然来找二*奶*奶讨要丫头,为了她的可能性确实不低…… “平儿姐姐不必妄自菲薄,我倒觉得你不比这府里任何人差。” 听了平儿自轻自贱的话,贾琮想起她的善良品格,顺嘴反驳了一句。 不料,这话一出口,就让平儿变了脸色。 她是贾琏的屋里人,也算是贾琮的嫂子。 若他真的为了自己而来,这觊觎嫂子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平儿的心砰砰直跳,生怕贾琮说出要他的话。 凤姐先前只是随口一说,此时见贾琮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还以是他真在惦记平儿,便沉下脸来问道:“难不成你真看上平儿了?” 贾琮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让两人误会了,忙道: “平儿姐姐是琏二哥屋里的人,我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起这种龌龊的心思,我想跟嫂子要的丫头是茜雪。” “茜雪?” 凤姐和平儿同时发出疑惑的声音。 她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贾琮竟然会想要一个被撵出府去的丫头。 贾琮对凤姐两人解释道: “嫂子,我打听过了,茜雪被撵出府去,其实是替宝二哥受过,我敬重她的为人,听说她家的日子并不好过,是以才想求嫂子跟老太太求个情,许她回府来当差。” 茜雪替宝玉顶罪的事,凤姐自然清楚,只是这事是王夫人一手操办,府里谁也不敢揭穿,只能任由茜雪蒙受不白之怨。 本以为事情都过去了,不料贾琮却又要翻出来,这真出乎了凤姐主仆的意料。 凤姐略想了想,劝道: “茜雪虽也是个出挑的丫头,可你也犯不着为她拂了二太太的面子,老太太都吩咐要给你挑个好丫头了,你且再等等,嫂子定帮你寻个称心的。” 贾琮躬身行了一礼,态度坚决的说: “我并非是为了讨个伺候的丫头,而是想还她一个公道,还请嫂子成全。” 见他这么固执,凤姐冷声道: “这世上最难求的就是公道二字,你不怕得罪二太太,我还怕呢,你这样为难我,还不如讨了平儿去,这我倒是能做得了主!” 平儿同样恼火,啐道:“奶奶就会拿我作筏子,若传出去还让不让人活了!” 贾琮先前倒是没想那么多,听凤姐这么说,他也能理解这其中的难处,这内院的大权都在王夫人手上,凤姐只有靠王夫人才能行使权力,自己这个请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思考了片刻,贾琮道: “若是嫂子为难,可以都推到我头上,就说我谁也不要就要茜雪,你只是帮我传个话,若是老太太实在不同意,就求她把茜雪身契发还,让茜雪嫁人去吧。” 凤姐听了沉默不语,平儿看了贾琮一眼,帮腔道: “不如奶奶帮三爷去求个情吧,想必二太太也知道委屈了茜雪,三爷趁这个机会让她回府当差,想必二太太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倒是跟他一条心了。” 凤姐剜了平儿一眼,没好气对贾琮道: “那说好了,老太太那里我就说是你强逼的,到时候她老人家问起来,你可不能不认!” “便是要砍头,我也认。”贾琮保证。 说完这事,听凤姐说她还要去盘账,贾琮便告辞离去。 等他走后,凤姐看向平儿,疑惑道:“你有没有发现,琮哥儿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他一样!” 平儿还记着刚才凤姐编排她的话,气呼呼的回了一句,接着又笑起来: “不过,三爷倒真是个菩萨心肠,若是我将来再受不白之冤,就去求他主持公道,便是奶奶也冤不得我了。” “是吗?” 凤姐一把将平儿拉到怀里,使劲挠她的痒,边挠边道: “好个小蹄子,都还没把你给琮哥儿呢,竟然就想着跟他合起伙来治我,看我今天不好好惩治你一番!” “哈,哈哈…奶奶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哈哈哈哈。” 房间里,两个美人滚作一团,不知泄了多少春光,可惜贾琮已经走远,无缘一饱眼福。 章节目录 第018章 欲擒故纵 此后两日,贾府风平浪静。 贾琮还以为茜雪的事黄了,不成想,当天下值回府后,凤姐竟然亲自上门,将一张身契拍到他怀里。 “嫂子,老太太是答应让她回来,还是放她去嫁人?” 贾琮看了又惊又喜,赶紧请凤姐坐下,又殷勤的倒了茶。 凤姐接过杯子,低声叮嘱道:“老太太说了,要让她回府当差,亦或是放她出去嫁人,都由得你,只是不许再提先前的事了,免得二老爷知道,又要拿宝玉开刀。” “这我明白。” 贾琮点头,他帮茜雪又不是为了翻贾宝玉的旧账,再提这事除了得罪人,没有任何好处。 环视了一圈,凤姐随意的问道:“你在钦天监当差,有没有什么油水,一个月能拿多少俸禄?” “哪有什么油水。” 贾琮摇头苦笑道: “钦天监是清水衙门,就是监官想捞偏门,恐怕除了克扣天文生的俸禄也寻不到什么其他办法。 我先前打听了一下,天文生每月有二两俸银,不过是本色和折色混着发,最终能领到多少暂不清楚。 对了,每到逢年过节,宫里倒是会赏下年节礼物,算是另外一笔进项。” 听到这个,凤姐直摇头:“这点俸禄济什么事,府中的姨娘每月都二两银子月钱呢。” 贾琮笑道:“寻常人家每年只需十两银子就能过活,我这孑然一身,又没有其他开销,还领着府里一两银子的月例,倒也紧够了。” “那哪能一样,爷们在外面做事,身上没点银子怎么能成,你二哥去外面办事,哪次少得了三五百两?” 凤姐被困在家里,不知道外面的行情,还以为贾琏那大笔的开销是常态呢。 听了贾琮的话,她却哪里肯信,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递去,道: “这是我攒下的体己银子,约莫十两左右,你手头紧的时候好使唤,嫂子也只能帮你这些了。” “这我不能要!” 贾琮以为凤姐问他俸禄,是想提醒他交到公中,不曾想,凤姐竟是要接济他,这让瞎想的贾琮略有些惭愧。 将荷包丢在桌上,凤姐站起身,不容分说道: “这银子也不是白给你的,以后有空多来我院里看看大姐儿就是,她今日还念叨你呢。” 说完,便扭着柳腰出了门。 “原来是沾了大姐儿的光。” 掂了掂带着一丝馨香的荷包,贾琮好半天才说服自己,就当这银子是借的好了,将来连本带利偿还就是,反正也不是多大的数目。 …… 次日下值,贾琮按晴雯说的,去东街市口找茜雪。 马车逡巡一圈,贾琮终于在经过一条不起眼的巷子时,看到了巷口摆着的糖画摊子。 此时,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却无人在糖画摊子面前驻足。 摊子后面,站着一个女子,她上身穿着臃肿的大花袄,下面是一条带补丁的棉布裙,头上灰色头巾把半边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眸子。 在她身后,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坐在马扎上,背对着巷子外,看动作应该是在奶孩子。 “糖画摊子,茜雪跟他嫂子,还有个一岁多的侄儿。” 贾琮想起晴雯的话,这几个关键要素都对得上,那这个穿着大红袄的女子,不出意外便是茜雪了。 等马车驶过巷子,贾琮让袁良在前面等候,他自己却折返回去,走到糖画摊子前,说道:“大姐,给我来一只糖画。” “公子稍……” 疑似茜雪的女子抬头,待她看清贾琮的相貌时,被吓了一跳,慌忙低下头去。 见她这反应,贾琮就知道对方认识自己,那毫无疑问,眼前的女子就是茜雪了。 “怎么,不做生意了?” 贾琮也没揭穿,沉声问道。 茜雪回头看了一眼,见嫂子还没给侄儿喂完奶,只好先拿着转盘,对贾琮道:“请公子转一下,选个图案。” 这个转盘上,共分十六格,每一格上都有一个图案,花鸟鱼虫、生肖属相,不一而足。 这些图案或是简单,或是复杂,都是一样的的价钱,转到哪个就是哪个。 贾琮随意一拨,指针转动几圈后,停在了“龙”的图案上。 茜雪明显有些愣神,这个图案是十六个图案中最复杂的一个,别说她不会画了,便是她嫂子也不一定能画好。 回头望了眼,她嫂子依旧还在给侄儿喂奶。 在贾琮连声催促下,茜雪只好硬着头皮拿起勺子,舀起糖稀开始作画。 可惜,茜雪也就刚入门的水平,顶多能画简单的燕子或者一条鱼,要在面积有限的木板上画一条龙出来,绝对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贾琮也想了解一下茜雪的水平,就揣着手好整以暇的看着。 大冷天的,茜雪却额头冒汗,拿着勺子的手都有些颤抖,画着画着,本来轮廓还有些像的糖画,就被滴落的糖稀糊成一块。 茜雪看到自己的杰作,不由羞红了脸,她尴尬道:“公子不急的话,等我嫂子来帮您重做一个。” 这时,她嫂子宋刘氏给儿子喂完奶过来,看到这一坨糖饼,就知道贾琮选中了最复杂的图案。 贾琮倒是一点不急,对两人道:“没事,我可以慢慢等,你们画好了叫我就是。” 说完,贾琮就绕过糖画摊子,走进巷子里,提着衣摆坐在了马扎上,一副我可以一直等的架势。 这么奇怪的客人宋刘氏还是第一次见,跟茜雪对视一眼,便接勺子开始作画。 好半天,宋刘氏才画好这条生肖龙,递给贾琮,并致歉道:“让公子久等了,这支糖画算妾身送您的,不收钱。” 贾琮看了眼,这糖画除了轮廓有些像龙,诸如眼睛、爪子等细节都混成了一团,可以说是个实打实的失败品。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不过,他也没有拒绝,接过来掰下一块尝了尝,就把糖画整个递给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男童。 “慢慢吃。” 站起身,贾琮摸了摸小男童的脑袋,背负双手朝外走去。 将要走出巷子时,茜雪忽然冷声道:“三爷是来看我笑话的?” 贾琮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如闲庭信步般朝前走去。 茜雪咬着嘴唇,眼眶有些泛红,她已经确认,贾琮就是来看她笑话的,所以故意装作不认识,还催她画出了一个不知为何物的失败糖画。 正气恼贾琮拿她寻开心时,忽听宋刘氏道: “姑娘,你快来看看,虎子怀里掉了一张纸,上面还写的有字!” 茜雪吸了吸鼻子,回头朝宋刘氏手上看去。 只这一眼,就让她瞳孔猛然一缩。 “这…这是我的身契!” 茜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提着裙子去街上追贾琮。 可街上人头攒动,她踮着脚四下张望,哪还有贾琮的身影…… 章节目录 第019章 生财之道 “三爷,您这是看什么呢?” 荣国府的马车缓缓行驶,贾琮从车窗中探出头,不停朝来的方向张望,让袁良十分好奇。 贾琮没看到有人跟来,微微有些失望,不由懊恼道:“究竟是我走太快,还是茜雪反应太慢,怎么就没追上来呢?” 刚才他本想使出一出欲擒故纵,让茜雪这个忠义的丫鬟感激涕零,然后投入自己麾下,不成想马车走了半天,也没见茜雪追上来。 不过,他可没打算放弃茜雪,反正来日方长,日后还有的是机会,倒不急于一时。 回到府里,贾琮便把自己关在房里,拿着一支毛笔开始在纸上写写划划。 刚才看到宋刘氏作糖画时,倒是给了他一点启发,琢磨出了一条生财的路子。 俗话说,钱是男人胆。 贾琮目前的经济状况并不好,虽然能领朝廷俸禄和贾府的月例,但这都是一些小钱,买些零碎倒是够了,但要说去外面办什么事,在古代这种要用银子开路的风气下,身上不揣个几十两银子,根本不好意思张口。 虽说凤姐给了他十多两碎银花销,暂时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可这钱迟早会用光,若不想条生财之道,他迟早要山穷水尽。 不成想,今天去东市街没带回茜雪,却让他想到了个赚钱的法子,也算是意外惊喜。 在房间里研究了半夜,贾琮才将其画好。 次日。 下值后,贾琮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先去了趟北城。 神京城的格局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北城之所以被称作“贱”,便是因为这里居住的基本都是“匠户”、“乐户”等贱民。 贾琮以前从没来过北城,今日一看,竟发现这里和荣国府所在的东城完全是两个世界。 这里道路坑坑洼洼,污水横流,房屋密集,且低矮破旧,虽然没见到衣不蔽体的百姓,但也有不少面带菜色的孩童。 附近的居民走路时,都习惯性的弓着腰,见到贾琮乘坐的这辆华贵马车,下意识的退到路边,生怕冲撞了贵人。 贾琮一路走来,对大乾的贫富差距有了更深的认知。 当然,他来此并不是为了做调研,而是为了找一个技艺娴熟的铜匠,帮他做一个工具。 在周围转了一圈,贾琮询问了几个路人,很容易便打听到了一个叫“快手王”的铜匠,据说他手艺精湛,价格公道,有不少大户人家都会找他去做工。 按照路人的指引,贾琮乘马车到了一个铜匠铺子。 这个铺子是常见的前店后院模式,前面开门做生意,后面的院子住人。 贾琮进入店内,店里有个二十余岁,皮肤黝黑的汉子,正拿着一只铁锤锻打铜料,见到贾琮进来也不言语,就像是没看到人一样。 “这位仁兄,不知王老师傅可在店里?”贾琮对汉子拱拱手,问道。 谁知这汉子依旧不理,依旧敲打着手中的铜料。 袁良见状,正要上前呵斥,却见一个老者从穿堂出来。 这老者一眼就分辨出两人的身份,上前对贾琮拱手道: “得罪得罪,小人王老四,那边是我儿子,他自幼失聪,不懂如何交流……敢问这位公子,光临敝店可是有什么物件要买?” “王师傅,我来想请你帮忙打制一样东西,不知可方便?” 贾琮没有计较,开门见山的说道。 有生意上门,王老四自然高兴,忙问贾琮要打造何物,贾琮便从怀中掏出画好的图,给王老四看。 连猜带比划,用了好半天时间,王老四才明白了此物的原理和用法。 不过,王老四为人谨慎,没有保证一定能做成,毕竟这玩意有些复杂,他也只能尽力尝试。 贾琮明白,现在的手艺人做东西,全靠多年的经验和直觉,要做出这个东西,估计得回炉好几次,才有可能成功。 “即使这样,那王师傅尽量做吧,有空我会来看着,哪里有问题便重新调整,这工钱和材料费用,大约需要多少银子?”贾琮问道。 王老四估算了一下,对贾琮道: “此物最重要的部分得用铜料,而且还不能少,杂七杂八算下来,怕是得五两银子,至于工钱,做成了收公子二两银子,做不成只收一两,如何?” “做成做不成,都给你二两银子工钱,王师傅尽力便是。” 贾琮拍板道。 “公子爽快,小人定当尽力!” 王老四面露惊喜之色。 约定好来取时间后,贾琮当场便付了一半的工钱,随后回了荣国府。 …… 次日,贾琮到衙门当值。 一大早,就有许多天文生来主簿厅领取笔墨、纸张,看他们表情都十分凝重,而且行色匆匆,领完就走,并不多言。 等闲下来,贾琮问正在看公文的许佟:“大人,这两天可是出了什么事,为何天文生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许佟头也不抬的回道:“你怕是还没听说吧,天文司估算出下月朔日会有日食,这些天文生在计算精确的日食时间和食分,好上报朝廷,以作准备。” “难怪这般忙碌。” 贾琮前世从事考古天文学研究工作,自然明白日食对古代人类的影响力。 据他所知,日食在中国任何朝代,都被视为不详的征兆。 但凡发生日食,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廷,都会发动臣民,举行救护仪式。 而救护仪式要在何时举行,需要组织多大的规模,会根据钦天监算出的日食精确发生时间和食分来准备。 可以说,这就是天文司的最重要职责,若是出现偏差,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天文生们自然很重视。 “二月初一。” 贾琮琢磨了一下这个数字,用推算日食常用的“沙罗周期”,往前推算了54年零33天。 算出具体天数后,他从主簿厅的书架上取出一本《太宗实录》,翻到了其中一页。 “景熙十二年,正月廿九,夜,太阴犯箕宿;二月初一,朔,夜,荧惑犯太微垣右执法……” 看完《实录》记录的天象,贾琮脸色变得很凝重,怎么当年的二月初一这天,却没有任何与日食有关的记录?! 章节目录 第020章 日食有误 在古代,日食、月食、以及五星凌犯、彗星等天文现象,通常被认为不吉的象征。 为了研究这些天象,历朝历代的当权者,都专门设置了研究天象的机构,钦天监便是如此。 这些灾异天象中,日食和月食是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经过长期的观测,古代的天文学家们掌握了日月食的一些规律: 日食一定会发生在朔日,也就是每个月的初一,而月食总会出现在望日,也就是每月十五或者十六。 值得注意的是,不是所有朔日都会出现日食天象,也不是所有望日都会有月食出现。 正是因为如此,这种日食和月食出现的不规律性,便成了古代天文学家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为了预测朔日和望日会不会出现日月食,天文学家通过长期的总结,研究出了一套推算日月交食的方法。 但是,因为古代天文学家并没有参透宇宙的本质,推算方法也不是特别精确,甚至因历法年久失修,时常会出现推算失误的情况。 是以,在历朝的天文志中,经常会有一些关于日月食“当食不食”、“食不可见”的记载。 贾琮推算日食所用的“沙罗周期”,其实也不是现代方法,而是源于公元前几百年,迦勒底人发现的日食周期性规律。 其具体规律是:在三个沙罗周期,即54年零33天后,日食几乎又在相同的地理位置再次出现。 这种方法虽然不能推算出日食的准确时间和食分,但用来验证某天是否会有日食非常快捷,只要往前推算54年零33天,找到当时的天象观测记录,如果当天有日食,需要推算的这天便会有日食,反之则没有。 中国古代天文学最牛的一点,就是拥有长期且相对完整的天象观测记录,其记录详细全面程度,超越了当时世界上的所有国家。 然而,当贾琮翻到《太宗实录》中关于景熙十二年,二月初一的天象记载时,并没有看到这天和日食相关的记录。 贾琮突然意识到,天文司推算的本次日食结果极有可能出现了差错。 为了确认这一发现的准确性,贾琮又去档房找到前明的《天文志》,再以下月朔日为节点,往前推算108年零66天,找到对应的那一天,却依旧没有发现和日食相关的记录。 至此,贾琮已经八成把握,天文司推算的日食结果出了问题! 见他跑前跑后,躺在椅子上的许佟抬头瞟了一眼,对出神的贾琮道:“没事不好好歇着,你瞎折腾什么呢?” 贾琮回过神来,跑去问许佟:“大人,若是天文司推算错了日食,会有什么后果?” “轻则天文司官生罚俸,重则堂官罢官夺职,再重些,本监所有官员都要被陛下申饬、罚俸。” 许佟闭着眼,随口答道。 “竟然这么严重。” 贾琮有些吃惊,这次天文司算错了日食,影响恐怕不会小,搞不好钦天监所有人都会遭殃。 “若是在上报朝廷前提醒一下,说不定还有改正的机会。”贾琮心中暗想。 不过,他目前还不能完全肯定,需要再经过精确的计算,才能最终确定。 好不容易忙完主簿厅的工作,贾琮正想着去天文司问问,不想一个书吏匆匆走来,对厅内的许佟道:“许大人,监正召集监内官生去堂前议事。” “知道了。” 许佟伸了个懒腰,对贾琮说:“咱们也去吧,估计又有的折腾了。” 钦天监正堂乃五间工字厅,大堂上悬挂着御赐匾额,上书日月星辰几个大字,这是堂上官处理公务的正厅。 贾琮到时,堂前已经有不少天文生,都站在各司的队伍中。 而贾琮却孤零零的站到一边,看着有些惹眼。 监官们去正堂商议片刻,便陆续走出来,站在台阶上,俯视着台下的天文生。 最中间的一位,自然是本监监正刘旭,在他左边的是个清瘦中年官员,应该是贾琮没见过的本监监副,周景。 至于司丞等官员,皆站在两人身后,剩下的主簿、五官监候等小官,就只能站在阶下。 等众人安静下来,刘旭问台下的小官:“各司天文生可都到齐了?” “回大人的话,除告假的天文生以外,皆已到齐。”点完数的小官们陆续回答。 “好。” 刘旭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诸位官生,本官现在召集尔等,是为了下月朔日的日食之事,先前天文司已推算出,当日会发生长达一刻、食五分的日食。 刚才本官去了趟礼部,大宗伯(礼部尚书)对此极为重视,已亲自入宫面圣禀报此事。 按照惯例,当日朝廷会主持救护仪式,京兆府也会发动百姓救护。 届时,本监官生皆有职司分派,尔等当日不得告假、不得无故缺席,更不许怠惰,违者重杖三十!” “是!” 钦天监官生齐声应诺。 听到刘旭的话,贾琮暗道不妙,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将日食之事陈奏朝廷。 而且听刘旭的意思,到时候朝廷和民间的救护行动阵仗绝对不小,万一当天日食没出现,那本监官生岂不是都要受到责罚? 砰砰砰—— 贾琮的心跳加快,纠结要不要提醒。 日食推算出错,对钦天监整体来说是场危机,但对贾琮个人来说,却是一个非常好的扬名机会。 如果他趁机指出错误,提醒官生们及时改正,那他的艺业水平就能得到认可,而且,能让官生们都欠自己人情,岂不是一举两得? 见刘旭抬起手,正要宣布解散,贾琮忙上前一步,高声道:“大人且慢,学生有要事禀报!” 在场官生动作一滞,目光唰唰看向贾琮。 见贾琮出列,刘旭眉头一皱。 先前贾琮进钦天监时,他就考虑到贾琮敏感的身份,才将他放在主簿厅去打杂,免得在某司中闹出乱子,此时贾琮突然跳出来,让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么多人看着,刘旭只能故作平静的问道:“你有何事禀报?” 贾琮一拱手,对刘旭道:“大人,天文司推算的结果极有可能不准确!” 章节目录 第021章 颠覆认知 贾琮这句话,犹如石破天惊,让在场所有官生都变了脸色。 推算日食出错,虽然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可下月乃是太上皇李陵的寿诞,百官都要上表道贺。 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日食却推算出错,那他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正因为此,这两天天文司上下三十余官生,都放下手头其他事务,共同去验算日食数据。 这三十余人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推算出了精确的结果,以此上报给了朝廷。 此时,听贾琮公开质疑天文司的推算结果,就跟直接抽他们耳光没两样。 天文司司丞宋彬脸色铁青,大声呵斥贾琮: “你一介黄口小儿,也敢质疑本司推算结果,莫非你觉得,本司这三十余官生,竟不如你这个刚入监的天文生?” “大人息怒。” 贾琮忙解释道:“学生并无不敬之意,只是兹事体大,还请大人再验算一下,看是否有疏漏之处,这样更稳妥些。” 宋彬冷笑道:“你一口咬定日食验算出错,看来是已经算出了正确结果,也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将验算过程拿出来,大家正好一起论证。” “不错,既然你说日食有误,那就拿出正确的结果,这样也能服众。” 监正刘旭对此表示赞同,空口白牙的质疑,如何能让人相信? 贾琮面露难色,忙道:“大人,学生暂时还没算出正确结果,不过,只需给我半天……” 哪知,他还没说完,就见宋彬怒气冲冲指着他,对刘旭道: “监正,这贾琮实在太荒唐,都没算出结果,就一口咬定本司验算出错,真是荒唐至极! 他在此时制造谣言,目的绝对不单纯,以下官看来,应将他杖责三十棍,问明他的意图,再逐出钦天监,以警示后人。” 宋彬的话,得到了不少天文生的响应,都乱糟糟的叫嚷起来。 “我看他就是妖言惑众,想搅乱救护仪式!” “听说他是荣国府的公子哥儿,却进咱们钦天监,莫非另有目的?” “啧啧,都没算出结果,也敢信口开河,真当咱们是吃白饭的?” …… 天文生的话,让刘旭想起朝中最近几天发生的事,看向贾琮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怀疑。 “难道,他真有问题?” 刘旭的心顿时沉下来,他这庙实在太小,可容不下那些神仙来打架。 不过,贾琮身份特殊,他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免得得罪贾琮身后的荣国府。 因此,当天文生们一致要求开革贾琮时,刘旭还是将众人的声音压下,对贾琮道: “贾琮,你无端质疑天文司验算结果,已是坏了规矩,值此重要的时刻,本官也不敢留你在监里,就回府去好生反省吧,下月朔日前不必来当值了。” 贾琮也没想到会引来这么多人反对,听了刘旭的话,脱口道: “监正,学生说日食出错,并非信口开河,而是有……” 说到这里,他突然像是卡壳了一样,生生止住了后半句话。 众人还好奇贾琮想说什么,见他半天没了言语,以为他是词穷,都失去了兴趣。 刘旭深深看了他一眼,下令解散。 官生们很快散去,只留下贾琮孤零零站着。 “唉,真理果然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贾琮摇摇头,刚才他本来想将“沙罗周期”公之于众,但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这才连忙住嘴。 众所周知,在古代天文学中,日食的出现被认为是没有规律的。 钦天监这种机构存在的意义,大部分都是为了预测日食的出现。 若是自己将“沙罗周期”说出来,这就意味着日食的出现有了规律,这不仅砸了钦天监的锅,恐怕这个时代人们对日食的认知都要崩塌。 此后产生的种种连锁反应,绝对是贾琮无法预料的。 届时,他这个始作俑者难免会遇到麻烦。 万一像布鲁诺一样,被扣个宣扬异端邪说的帽子,那他可就完蛋了。 贾琮来到这个时代,并没有寻求真理的打算,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脱离贾府的掌控而已,风险太大的事,能不干还是不干的好。 等人走光,贾琮回了趟主簿厅,跟许佟打了声招呼,便收拾东西离开了钦天监。 望着贾琮离去的背影,许佟暗想,这小子折腾了一早上,莫非真算出了日食结果? 因没有到下值时间,衙门外自然没有荣国府的马车来接,贾琮一路步行,到了南仁巷徐家。 见到外公后,贾琮关上门,说了监中发生的事。 徐元思表情很疑惑,问道: “这日食推算自有一套方法,那宋彬我是知道的,艺业精湛,他和三十多个天文生一起验算,出错的概率非常小,你为何会认为日食结果有误?” “外公,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个规律……” 对于徐元思,贾琮没有什么可隐瞒之处,便把沙罗周期的事说了一遍。 “怎么会如此?” 徐元思似乎受到了很大冲击,目光中的震惊难以掩饰。 他学了一辈子天文历算,从有记忆开始,师长就告诉他,日食是没有规律的,这几十年来,他从来没有质疑过。 此时听了贾琮的话,徐元思自然难以相信。 贾琮苦笑道:“外公,若您不信,我可以去拿本朝和前朝的天文志,咱们验算一番就是。” “那你去书房取来。” 很快,贾琮便取了两册天文志。 徐元思坐正了身子,沉思道:“我记得,去年十月初一有日食,你往前推,看54年零33天前这天,是否有日食。” 贾琮搬来一张小几,趴在上面计算了一下,得出54年零33天前是太宗朝景熙十一年,九月初一。 翻开太宗朝的《天文志》,贾琮找到对应那天的天象记录。 “外公,您看这条记录。” 贾琮把天文志递过去。 徐元思凑近一看,上面清晰的写着:九月初一,日有食之! “这或许是巧合……” 徐元思抚着胡须,又道:“前年八月初一也有日食,你再找找。” “外公,您看这上面写的,七月初一,朔,日有食之。” 贾琮算的很快,片刻就找到了对应的日食。 “这不可能,再找!”徐元思面色变得很难看。 在他的吩咐下,贾琮又连续翻找了几条,每条结果都能一一对应。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徐元思目光空洞,陷入了迷茫。 章节目录 第022章 二日争辉 “外公,您没事吧?” 贾琮突然有些后悔,他就不该把这事告诉外公。 这种颠覆性的认知,对这个时代天文学者的冲击,不亚于“物理学不存在了”这种发现。 好在,徐元思慢慢恢复过来,看着贾琮苦笑道: “没想到我研究了一辈子天象,竟然在临死的时候,得知了这个天大的秘密,也不知道是不是幸事。” “这自然是幸事了,恐怕整个大乾,知道这个秘密的就咱爷俩,这是何等的荣幸。”贾琮宽慰道。 徐元思点点头,不禁长叹道:“不错,这宇宙之大,奥秘无穷,能多窥得一丝真相,便死而无憾了。” “唉,可惜不能公之于众,要不然我定然名传千古。”贾琮不禁摇头。 “幸好你没泄露出去,否则就要引来杀身之祸了!”徐元思闻言,脸色一变。 “杀身之祸?” 贾琮心里一突,惊讶道:“外公,您这不是吓唬我吧?” “你刚入衙门当差,不知道此中凶险也正常,听我慢慢给你道来。” 徐元思表情凝重,跟贾琮讲了其中辛秘。 自董仲舒创出“天人感应”学说,发展至今,君权天授的理念早已深入人心。 而各种天象的显现,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君权的象征。 在给君权增添神秘色彩时,天象在人为解读下,也会根据某些政治需求,对君权产生一定约束力。 这套理论,就连前明太祖朱元璋也深信不疑,他曾经在《钦天监令诰》中说:“天地不言,以垂象告之,则人君钦畏之……” 所以,每当发生灾异天象,朱元璋便会修身自省,以此平息上天怒火。 在这套制度下,君臣之间便可维持着一种动态平衡。 大乾开国后,继承了明朝的大部分制度,对朱元璋信奉的这一套,太祖皇帝也悉数采纳。 时至今日,大乾朝廷君臣对天象的重视程度,比前明太祖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这种平衡被打破,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像贾琮这种小人物,恐怕第一个就要遭殃! 说到这里,徐元思刻意压低了声音,对贾琮耳语道: “如今的钦天监,其实正处于风口浪尖上,别看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衙门,却是太上皇和今上博弈的关键地点!” 贾琮皱眉道:“这朝廷哪个衙门不比钦天监大,为何要选这里?” 徐元思继续给他讲解。 十年前,太上皇李陵因疾退位,将社稷交到今上李徽手中,准备颐养天年。 太上皇李陵登基数十载,对朝廷掌控极强,当时,满朝文武皆是太上皇心腹,自然还是唯他之命是从。 李徽虽然贵为天子,却没有几个效忠大臣,所以每每遇到大事,朝臣都要先问过太上皇,才能决断。 当年,李徽意气风发,登基后准备大干一场,结果在接连被浇了冷水后,才终于认清了现实,选择了蛰伏隐忍。 这些年,李徽暗地里培植势力,在朝中提拔了许多低级官员,羽翼渐丰。 时至今日,他已不满足做一个提线木偶,开始出手试探,并陆续提出一系列革除旧弊的建议。 但是,太上皇的这些旧臣思想保守,认为李徽的政令激进,容易造成时局动荡,因此强烈反对。 这几年,为了阻止李徽实行新政,这些老臣利用灾异天象做文章,不知把李徽的旨意贾琮当值不到两日就得罪了监官,还被赶回家反省,这让她的好心情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 贾母脸色黑的像锅底,把骨牌拍在桌上,怒声问道:“可知他是因什么事得罪了监官?” 章节目录 第023章 偏信则暗 今日,有关日食的事已在各衙门传的沸沸扬扬。 据贾政的同僚工科给事中王元透露,他已经利用日食写好痛斥皇帝的奏章,打算明日早朝时当廷呈奏。 类似的情况,在朝廷各衙门都有发生。 对于这种情况,钦天监官生早已习以为常,他们的任务就是推算出日食结果,至于剩下的事,自然是能不掺和就不掺和。 而贾琮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异议,在钦天监官生看来,就像是故意在跟朝中大臣们对着干,这要是传出去,恐怕本监涉事官员都要受牵连。 贾琮最终被刘旭赶回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贾政隐晦提了下朝中之事,贾母虽然年迈,可她主掌荣国府多年,对朝廷的事颇为了解,很容易就听懂了贾政的弦外之音。 听了缘由,贾母有点担心,皱眉道: “我先前还当他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不成想竟然做出这种糊涂事,这万一坏了朝廷大事,咱们贾家可吃罪不起。” 王夫人听的似懂非懂,听贾母批评贾琮,忙附和道: “可不是么,亏老爷先前还教了他许多规矩,不曾想他是一句也没听进去,这下可好,惹出了这么大乱子…… 要我说呀,咱们宝玉虽然没什么出息,可他却从没在外面闯过祸,倒是个乖巧的孩子,咱们贾家已经富贵至极,只要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听到母亲提到自己,贾宝玉下意识朝贾政看了眼,见父亲也朝他瞟去,忙又把头埋到贾母怀里,不敢再抬起来。 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要是在以前,贾政少不了要骂王夫人一句“慈母多败儿”。 可今天贾琮的所作所为,让贾政心里极为不满,觉得贾琮辜负了他的教导。 这“二日争辉”之事,连他都不敢置喙,一心想着保持中立,不想贾琮为了表现自己,竟不知轻重的掺和进去,将荣国府陷入危险境地。 反观贾宝玉,他虽然顽劣了些,却只是喜欢在脂粉堆里打混,就算他将来没什么大出息,起码不会对贾家造成危害。 这么一想,贾政竟觉得儿子顺眼了不少,心里还在琢磨,以后还是不要对宝玉太过苛责,否则迟早要逼成贾琮那样。 想了想,贾政请示道:“老太太,是不是把琮哥儿叫来,再好好叮嘱一番?” “不见了,就让他待在屋里好生反省吧,这一个个的都不省心,我都这把年纪了,迟早要被你们气死。” 贾母对贾琮的印象急转直下,现在更是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都是儿子无能,没能教好琮哥儿,老太太息怒。” 贾政连忙起身告罪。 贾母挥了挥手:“他老子都不管,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先去换身衣裳吧,也该用饭了。” 等贾政走后,贾母也没了抹骨牌的兴致,王夫人、薛姨妈三人见状,轮番出言宽慰,言谈间把宝玉夸成了一朵花,让贾母又高兴起来,得意的说宝玉是我亲自教养出来的,自然要比别个省心。 正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旁边的荣国府众姝们,听了贾琮之事,对他的评价自然也跌了一等,暗道先前却是看走了眼。 除了迎春有点担心外,其他人或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或是打算跟贾琮保持距离,各种想法不一而足。 却说贾琮回府时,东角门外条凳上坐着的那些门子,当场宣布了贾赦的禁足令,并且提醒,梨香院后门也不能走。 贾琮颇为无奈,这下好了,连这个漏洞都被堵上,看来只能待家里睡大觉了。 …… 在贾琮禁足的这两天里,京中暗流涌动,都在等待这天的日食到来。 但在宁荣后街往西一里地的一座小宅院中,却有人在为贾琮担心。 院中,穿着臃肿大花袄的茜雪正来回踱步,目光不时朝院门瞟去。 此时,没了头巾遮面,她那张不施粉黛却明媚娇艳的俏脸暴露在寒风中,被冻的略有些发红。 从那双灵动水润的眼睛中,能看出她此时内心的担忧与不安。 “吱吖——” 就在她万分焦急的时候,年久失修的院门被推开。 茜雪回头看了眼,见是自己嫂子宋刘氏,连忙迎上去,问道:“嫂子,打听到了吗?” 宋刘氏在地上跺了跺脚,点头道: “打听清楚了,花自芳屋里的帮我问过了,据说琮三爷得罪了钦天监的官员,那天差点就被开革了,如今被荣国府大老爷禁足在家,没有音讯,也不知是不是挨了打。” “那可如何是好……” 茜雪紧咬薄唇,捏着衣角的纤纤玉手指节都有些发白。 虽然茜雪脱离荣国府许久,但她以前跟袭人很要好,两家人的关系也相处的很不错。 先前贾琮还了她的身契,茜雪就托嫂子去花家打听缘由。 得知贾琮为了帮她讨要身契,竟连贾母屋里大丫鬟也不要时,贾琮在她心中的形象立马变的高大起来。 明明两人只有数面之缘,贾琮却愿意仗义相助,在她看来,贾琮跟救苦救难的菩萨一般,令人敬重。 然而,还没等她感动完,就听宋刘氏说了贾琮被赶出钦天监的事。 可惜,袭人嫂子也是道听途说,并不知道具体原因。 茜雪心中焦急,又好说歹说,让宋刘氏去请袭人嫂子到荣国府打听情况。 这下虽带回了贾琮的消息,可她却更担心了。 见茜雪面色焦急,宋刘氏劝道: “姑娘,你也别上火,那琮三爷虽然对咱们有恩,可你已经是出了府的人,根本就做不了什么,依我看,咱们还是趁这个机会,赶紧寻个好人家嫁了吧,免得贾府的人后悔。” 茜雪板起脸来,反呛道: “嫂子,琮三爷费尽心机帮我要回身契,如今他有难了,我却不闻不问,还转头去嫁了人,你觉得我能心安吗?” 宋刘氏脸色讪讪,转头嘟囔道: “我就这么一说,又没逼你,再说了,那是荣国府的家事,咱们除了干看着,还能做些什么?” 章节目录 第024章 准备救护 “茜雪说的没错。” 这时,屋里突然传出一个男人声音。 两人回头,就见茜雪的哥哥宋柯拄着拐,费劲的从屋里走出来。 “唉哟,当家的,你怎么下地了!” 宋刘氏惊呼一声,忙上前去搀扶。 茜雪也过去扶住另一边,责怪起来:“哥哥不好好躺着,出来作甚。” 被扶着坐在板凳上,宋柯叹息道: “躺了这些天,浑身难受,就想下地来走走,你们说的事我都听见了,那琮三爷是个好人,咱们就算做不了什么,起码也要念着他的好,不能觉得他帮咱们是理所应当。” 听哥哥支持自己,茜雪欣喜不已:“正是这个理儿。” “那,那咱家能做些什么,要不,送点伤药去?”宋刘氏斟酌道。 茜雪想了想,对宋柯道:“哥哥,我想去看看三爷。” 宋柯愣了下,皱眉看去:“你都被撵出府了,还怎么进去?” 茜雪沉默片刻,才低头道: “嫂子不是说了嘛,三爷是以讨我做丫鬟的名义要回的身契,如今他身边没个人照应,我便说已经答应做三爷的丫鬟了,这样便能名正言顺进去。” “你还要去荣国府做丫鬟?” 宋刘氏颇为惊讶。 说实话,她其实很希望茜雪能在荣国府当差。 毕竟像贾府这种富贵且大方的人家不多,他们一家人能吃饱穿暖,偶尔还能吃顿肉打打牙祭,就多亏了茜雪在荣国府攒下的银钱接济。 不过,贾琮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待遇跟荣国府的宝贝疙瘩贾宝玉天差地别,茜雪要是去做他的丫鬟,能顾好自己就谢天谢地了,恐怕没有余力再接济他们家。 宋刘氏欲言又止,又怕说出这番话,会让茜雪觉得她势利。 宋柯考虑的却不是这个,他沉声道: “丫头,你可要想好了,前次你帮那宝二爷,茜雪终于放心了些,在宋刘氏的催促下,才进屋去收拾衣裳。 宋柯拄着拐站起来,拉住宋刘氏走到一边,低声问道:“你存了多少体己银子?” “没听出来我是在宽慰姑娘吗?” 没好气的掐了他一把,宋刘氏气呼呼的走了。 …… 凡有日食,按时间长短和食分多少,朝廷和民间会组织不同规模的救护仪式。 二月朔日,钦天监推算出日食将持续一刻,当食五分。 这种程度的日食,已经算是非常严重了。 因此,在礼部上报皇帝后,今上李徽便下旨罢朝一日,并晓喻朝廷各部,命百官前往礼部参加救护仪式。 除了这些,皇帝也会在奉天殿外摆香案、设金鼓,准备带领内臣敬告上天,请求上天的宽恕。 至于民间,京兆府已将日食的消息传达到神京城各个角落,除了官府外,百姓人家都要一同救护。 可以说,这次日食的救护行动极其庞大。 为了圆满完成救护仪式,今日一早,钦天监官生就集结在正堂前,听从监正刘旭分派职司。 除了留守钦天监和观象台的二十名天文生,其余一百三十人,共分成三部分。 其中六十人,随刘旭及大部分监官前往礼部,负责引导百官完成仪式。 剩下的两拨,一拨随监副周泰入宫,参与宫中皇帝的救护仪式,另一拨前去京兆府,帮助官府及民间百姓准备仪式。 可以说,除了被禁足的贾琮以外,天文生们都各司其职,紧张而又充实的忙碌着。 荣国府。 因贾琮闯祸的原因,府中对这次日食十分重视。 提前半个时辰,贾母就命人按照官府的通知,摆下香案祭品,并让婆子们备好锣鼓,准备救护。 待时间快到时,贾琏、宝玉、贾环、贾兰等一众公子哥都到了堂前。 荣国府众姝们也齐聚廊下,翘首以待。 以前贾府不太重视日食,除日全食外,很少举行仪式,这些年轻的姑娘都无缘得见,今日正好能一饱眼福。 贾母被王夫人和李纨搀着,坐在廊下的椅子上,看着前面的孙子们。 今日,贾政和贾赦被分别召去了礼部和五军都督府,仪式只能由贾琏这个长孙来主持。 看来看去,贾母却没看到贾琮的人影,便让人去叫贾琮也过来,想让他好好跟着敬敬上天。 谁曾想,去找贾琮的小丫头子匆匆跑回来,说有人看到贾琮在一刻钟前,从梨香院后门偷溜出去了。 薛姨妈和宝钗闻言一惊,忙让人去传守后门的婆子,却不想那婆子就在她们身后不远处,正等着看难得一见的西洋景! 章节目录 第025章 贾琮登门 “这个上不了台面的混账东西,实在太不像话,等老爷回来,定要打断他的腿!” 邢夫人听说贾琮又跑了,顿时气的眼前一黑,险些一个倒仰晕过去。 贾琮上次犯错被禁足,从梨香院偷溜出去,不知怎么哄的老爷没有罚他,没想到这次故技重施,竟再次偷溜出去。 这简直是不把贾赦放在眼里,不把她这个嫡母当回事! “罢了,他不来也好,免得看见了闹心!” 贾母黑着脸,重重说了句。 这句话,让很多人意识到,这个向来对小辈纵容溺爱的老祖宗,已经对贾琮彻底失望,甚至有些厌恶了。 另一边,贾琮偷溜出府,见没人追来,这才放心了些。 他先去了趟徐府,看望过外公,又借了徐家的马车,一路疾行去了北城的王记铜匠铺。 上次去找王老四制作工具,约定好今天去验货,他怕失信于人,所以才偷溜出来。 到了铜匠铺,王老四正半蹲在地上,捣鼓一个上半是铜锅,下半是架子,底部还有个类似风车把手的东西。 见贾琮进来,王老四忙站起来,笑道: “公子,您要的这东西做好了,小人试了一下,铜杆上已经能出风了。” “那太好了!” 贾琮很高兴,连忙上去查看。 这个工具有半人高,西瓜大小的铜锅正中,有个筷子粗的小孔,里面穿进来一根空心铜杆,和底下可摇动的把手相连。 在铜杆完,等她看到贾琮的面容,一下子就愣住了。 “你,你是……” 宋刘氏指着贾琮,颇有些吃惊。 贾琮拱手一礼,道:“在下贾琮,今日特来拜会,不知贵府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 宋刘氏连忙挤出笑容,对东面一间屋子喊道:“茜雪,快出来,琮三爷来了。” 啪啦—— 这时,屋里传来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可能是有人失手打碎了什么东西。 贾琮顺着声音望去,片刻后,一道曼妙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口。 对没露过真容的茜雪,贾琮当然好奇她的长相,待茜雪走出来,他终于看清对方的模样。 茜雪梳着简单的云髻,光洁的额头下是一张略施粉黛的俏脸,如秋水般的明眸略带羞意,鼻梁挺直秀美,小巧的樱唇涂上了红色胭脂,使她看起来清纯中还带着几分妩媚。 此时茜雪的打扮和荣国府丫鬟截然不同,她上身穿着一件淡绿色翠烟衫,下面是一条藕荷色百褶裙,脚上穿着一双暗红色弓底绣鞋,看起来清新窈窕,玉立娉婷。 这副打扮和风韵,若是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她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茜雪掩饰住不知从何而来的羞意,用手拢了拢耳边的发丝,这才走到院里,对贾琮福了一福:“见过三爷。” “茜雪姐姐不必多礼。” 贾琮还了一礼,从茜雪身上收回目光,在院中逡巡一圈。 “害,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请三爷进来坐,姑娘,快去泡壶好茶,就用上次你从荣国府带回来的!” 宋刘氏边热情的请贾琮入内,边对茜雪吩咐。 听了这话,茜雪下意识瞟了贾琮一眼,故意问道:“是宝二爷赏的那团普洱吗?” 茜雪这么问,让宋刘氏觉得奇怪,不过她没空多想,忙点头:“就是那个,放在柜子里的,你去找找。” 听了两人说的话,贾琮心里明白,茜雪是怕自己误会她侵占了荣国府的家财,是以才明知故问,点名这茶的来历。 这种心思细腻且要强的女孩子,在荣国府里还真不多见。 等贾琮进了堂屋,听到动静的宋柯也下床出来跟贾琮见礼。 他早就知道宋柯被打的事,因此并没有多问,两人寒暄两句,就在堂中坐下。 茜雪端来泡好的茶,给贾琮和兄长各斟了杯,告退出了堂屋。 不过,她并没有远去,而是在门口偷听贾琮和宋柯说话。 说了几句客套话,宋柯话头一转,问贾琮:“不知三公子光临寒舍,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屋外的茜雪竖起了耳朵,刚才她正在屋里打扮自己,把先前买来一直没舍得穿的新衣裳换上,并给自己化了美美的妆,打算待会就回荣国府去,给贾琮留个好印象。 不成想,还没等她回去,贾琮却自己上门了,她心中一直在猜测,贾琮是不是为了自己而来。 听了大哥的问题,茜雪突然紧张起来。 然而,贾琮的回答,却出乎了宋家三人的预料,只听他道:“今日我来此,是想跟宋大哥做个生意!” “生意?” 茜雪的心骤然一紧,暗想,难道贾琮先前还她身契,是想问他们要赎身银子? 章节目录 第026章 达成合作 “不知三爷想做什么生意,我宋家只会卖糖画这门手艺,如今的行情也不咋样,怕是不能跟公子一起做这买卖。” 宋柯暗自猜测,难道贾琮是看上他家糖画生意了? “宋大哥误会了,我先前去还茜雪姐姐身契时,偶然想到了个赚钱的法子,不过我没空经营,是以想跟你合作,咱们一起把这钱挣了。” 贾琮意识到宋柯想差了,忙解释了几句。 此言一出,宋家三人面色各异。 宋柯暗想,贾琮恐怕是因手头拮据,才想开辟财路,但这做生意可不容易,一不小心就会赔本,以贾琮的年纪,恐怕想不出太好的赚钱门路。 旁边的宋刘氏目光中有些期盼,她倒是觉得,豪门大户中的公子哥,就算再不济也比普通人强,人家想出来的赚钱法子,自然比自家的要更好些。 而屋外的茜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失望。 她还以为贾琮是为了她而来,不成想却是为了赚银子,这让她感觉自己有点自作多情。 “也是,三爷连老太太院里的丫鬟都不要,怎么可能是为了我来的……” 茜雪用手指绞着头发,略微有些失落。 宋氏夫妇的表情,贾琮都看在眼里,便站起身道: “既然是做生意,自然要知道如何做,我已经将工具都带来了,咱们现在就可以试试,若是宋大哥觉得可行,就谈谈合作的事,若是不行,那就再说。” “那感情好。” 宋柯被妻子扶起来,跟贾琮一瘸一拐的走到院里。 贾琮吩咐一声,在外等候的马夫就将先前做好的工具搬进来。 看着眼前这个怪异的家伙,宋家三人都十分好奇,左看右看就是认不出是做什么的。 茜雪好奇道:“三爷,这是何物,上面看起来像是个锅,可是那个杆子又有什么用,上面还顶着个小碗。” 噔—— 贾琮屈指在铜碗上一弹,发出清脆的音鸣,待停止后,才对三人道:“此物是用来做一种叫棉花糖的吃食。” “棉花糖?” 三人面面相觑,棉花他们倒是知道,早在前明就已经推广开来,现在他们穿的棉袄,里面填充的就是棉花。 只是,这棉花又怎么做成可食用的糖呢? 见他们满头雾水,贾琮问道:“先前我看大嫂卖糖画时熬制了糖稀,不知道现在可有?” “糖稀倒是有,不过得再熬一下。”宋刘氏忙道。 “那麻烦大嫂取些来,对了,要熬到全部融化才行。” “我这就去。” 宋刘氏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手中的汤碗中,盛了大半碗温度极高的糖稀。 贾琮环视左右,先去折了一只柳条,然后用勺子舀了些糖稀,倒入铜杆上固定的铜碗中,接着用力摇动底部的把手。 呼呼—— 随着贾琮手速加快,铜碗中的糖稀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开始顺着碗壁密密麻麻的小孔中渗出,形成一根根比蚕丝还细的糖丝,糖丝接触空气后迅速冷却,并互相粘连成了蛛网状,在铜杆吹出的风作用下,轻轻向上漂浮起来,贾琮忙将柳枝伸入锅中,把那些一团团辗转的糖丝卷起,很快,就卷出了一个人脑袋大小的黄色棉花糖。 看到这个东西,宋柯三人睁大了眼睛,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只觉得十分的神奇。 贾琮将棉花糖递过去,笑道:“此物便是棉花糖,当然,这麦芽糖做出的颜色偏黄,若用霜糖便可做出洁白如雪的棉花糖!” 宋柯咋舌道:“我还以为此物是用棉花做成糖,不成想是用糖做成棉花,着实神奇。” “这东西用来吃是不是可惜了?” 宋刘氏拿着棉花糖,颇有些爱不释手,有点不忍心去吃。 贾琮见状,伸手揪下一坨,喂进嘴里,对三人道:“这东西确实是用来吃的,你们也尝尝吧。” 三人这才各自揪了一块,细细品尝。 这棉花糖入口即化,甜味在舌尖绽放开来,颇为美味。 等几人瓜分了这个棉花糖,贾琮问道:“你们觉得做这生意,有没有赚头?” 宋柯沉吟道:“这东西很新奇,以前从没见过,想必还是有人愿意买的,只是,这棉花糖填不饱肚子,定价太贵怕是不好卖。” “我倒觉得会有很多人买!” 宋刘氏分析道:“这京城里不缺有钱人,他们在乎的可不是填不填的饱肚子,见到这种稀罕玩意,肯定会买来尝尝,就是贵点也无妨。” 两人的意见相同的地方,就是棉花糖很稀罕,会有很多人感兴趣,有争议的地方就在于定价。 贾琮思考了片刻,倒是觉得宋刘氏说的更有道理。 这神京城富户不知几何,几乎都是棉花糖的潜在客源,就算定价贵点,多花点钱尝个稀罕,想必他们也是情愿的。 “那宋大哥和嫂子觉得,此物定价多少合适?”贾琮估摸了个价格,又看向宋氏夫妇。 “我看五文差不多了,反正用的糖稀也不多,咱家先前卖糖画,也才三文钱一个,就这还有人嫌贵呢。” 宋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宋刘氏白了他一眼,嘟囔道:“真是一根筋,买糖画的多是平头百姓,咱们要赚大户人家的银子,自然要定贵点,我看起码十文!” 贾琮斟酌了一下,对两人道:“我觉得定价三十文差不多。” “三十文!” 宋家三人惊呼一声,对贾琮的心黑有了深刻的认知。 贾琮解释道:“这棉花糖生意,咱们是独一份,初期定价贵点正常,等后面生意回落,还有降价的空间,若是初期定价太低,后面就降无可降了。” “是这个理。” 两人对他的说辞表示肯定。 贾琮继续道:“做这生意,肯定会有很多人眼红,咱们须将做法保密,才能长期做下去,这样就不能再摆摊了,还得租个铺面才行。” 这棉花糖生意,肯定要比卖糖画好很多,而且操作简单,不需要太多技巧,便是个孩童都能完成,这对如今的宋家来说,是门好的不能再好的生意了。 “三爷,这生意是您想出来的,咱们合作的话,不能让您太吃亏,这样,我们家占两成份子,剩下的都归您,怎么样?”宋氏夫妇商量了一下,宋柯提出了分成方案。 贾琮却摇头道:“五五分就好,这生意得你们操持,我也帮不上多少忙,哪还好意思多占分红,你们也不必推辞了,就这么办吧。” “那盘店面的钱就由我们负责吧。” 宋柯觉得受之有愧,只能尽量表达一下心意。 “那行,这我就不管了。” 贾琮也没有多说,相对于能赚到的银子,租铺面的那点钱,也算不了什么。 章节目录 第027章 此吉兆也 咚锵,咚锵…… 谈妥了生意,贾琮正想跟茜雪说几句,突然听到街上传来一阵敲锣鼓的声音。 “哎呀,天狗要食日了!” 听到满大街的喧闹声,宋柯几人慌忙抬头,朝高悬天空的太阳望去。 古代官方日食救护活动,有一套完整的流程。 其中,以礼部举行的救护大典最为正式。 今日一早,礼部和钦天监官生就在衙门内布置仪式现场。 中午百官到场时,礼部仪门处已经结彩,在仪门两侧还设有十架金鼓。 走进仪门,院落内早就搭起了一人高的露台。 露台上摆放着一张香案,在面向太阳的方向,放着香炉和各式祭品。 钦天监官员推算出,今日的日食初亏为午时初刻,复圆为午时二刻,当食五分。 也就是说,这次日食将于11:15分开始,大约在11:30结束,日食程度占整个太阳的一半! 将近午时,百官穿着朝服,陆续到场。 在钦天监官生的引导下,百官们按班次站好。 内阁首辅高维问明时间,下令仪式开始。 礼部尚书陆仁嘉走上露台,提前点燃香烛。 台下,主持救护仪式的刘旭盯着旁边桌上代替日晷的自鸣钟,表情略有些紧张。 待自鸣钟指针刚到11点15分时,刘旭便高声道:“日食初亏!” 随后,赞礼官唱班,礼部尚书陆仁嘉上香,再击鼓三声。 接着,教坊司乐工奏乐,钟鼓齐鸣,百官随陆仁嘉一起,对着日食行三跪九叩之礼。 刘旭身旁的桌上,放着一只装满桐油的铜盆,桐油表面刚好倒映出太阳的影子。 用这个是为了更好的观察日食,不用顶着刺眼的阳光直视太阳。 当刘旭观察了片刻,他的表情逐渐忐忑起来。 时间已经过了,可日食并没有如期而至! “或许是有些许误差,不急不急……” 刘旭安慰自己,如今计算日食的结果常常会因各种原因产生细微误差,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就算日食晚到些,也无关紧要。 按照规矩,在刘旭喊“日食复圆”前,百官会按一定频率行三跪九叩大礼,不能停歇。 在跪拜过程中,有官员趁机抬头看了眼太阳,却没有发现有半分缺少的地方,这使得他们动作逐渐迟疑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日食没出现?” 台下,官员们窃窃私语,不时朝刘旭投来询问的目光。 作为钦天监直接负责人,刘旭在面对百官们质询的目光时,额头开始冒汗,双腿微微颤抖。 “再等等,应该快了!” 此时,箭在弦上,刘旭除了硬撑,哪有什么办法,只能祈祷日食尽快出现。 陆仁嘉领着百官,又连续跪拜了好几轮,直累的腰酸腿痛,浑身乏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日食依旧没有显现,浑身湿透的刘旭不禁想起前两日贾琮在钦天监说的话。 “难道,贾琮真算出了正确的日食?” 这一刻,刘旭心中极为后悔。 先前贾琮站出来提醒时,自己为什么没考虑一下他说的可能性呢,但凡再多点耐心,恐怕就不会有是现在的结果了吧? “刘大人,这日食为何还没开始,莫非是你们钦天监算错了?” 这时,已年近五十的陆仁嘉气喘吁吁站起来,对着台下的刘旭质问道。 刘旭知道这次失误的严重性,可他并没打算承认错误,因为他早已做好了应急预案。 见百官都目光不善的看着自己,刘旭忽然做出激动的表情,指着太阳大笑道:“吉兆,真是吉兆哇!” “???” 百官们都满脸疑问,这家伙莫不是疯了吧,这日食推算出错,怎么又成了吉兆? 只见刘旭唾沫横飞,激动的对大臣们道: “各位大人,本监推算结果并没有错,这日食当食不食,定是因太上皇德动于天,又恰逢太上皇寿诞,所以上天才免去此次灾异天象,此乃吉兆也!” “还有这个说法?” 百官们对这套说辞将信将疑,可是刘旭乃是钦天监最高官员,对天象解读具有权威性,他们虽然怀疑,却不好直言。 更何况,刘旭这番话,明摆着是在为太上皇歌功颂德,他们要是当面讲出来,就有蔑视太上皇的嫌疑。 出了这么大变故,主管钦天监的礼部尚书陆仁嘉,自然不能凭这几句话就轻轻放过,他沉声问道:“果真是如此吗?” 刘旭略有些心虚,躬身答道: “回大宗伯的话,确实如此,史书有载,昔日唐玄宗封禅泰山,在回长安的途中,就遇到过日食当食不食的情况,当时司天台的官员就高兴的说,这乃是大吉之象,是上天在为玄宗道贺,如今太上皇寿诞临近,上天同样免去灾异天象,不是吉兆又是什么?” 因为有唐玄宗封禅泰山的先例在,现在刘旭解释是因太上皇寿诞之事,上天才免去了灾异天象,这个说辞倒也很合乎情理。 有了这个解释,陆仁嘉倒是不好再质问,便对众人道:“那就停了救护仪式吧。” 在他的授意下,赞礼官高唱道:“日食当食未食,礼毕!” 呼—— 包括刘旭的所有官员在内,都齐齐松了口气。 刚才百官们叩拜几十次,早已精疲力尽,仪式结束后就各自找去地方歇着。 而刘旭则赶紧将宋彬拉到隐蔽处,怒声道:“你究竟是怎么算的,为何出现这么大误差?” 此刻,宋彬没了斥责贾琮时的倨傲,脸上满是惶恐之色。 刚才发现日食没出现,宋彬的腿就开始发软,要不是刘旭灵机一动,想到了个说辞,恐怕将来问责的时候,他这个天文司司丞就要背锅到底了。 咽了口唾沫,宋彬哭丧着道:“监…监正,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先前验算时没问题啊!” 刘旭也不相信三四十个官生同时验算,还能出现这么重大的误差,可事实上日食确实没有发生,他也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能将这个疑问抛在脑后。 刚才他虽然糊弄过去,可明显还有很多官员质疑,现在必须想办法让他们都认可这个说辞。 思来想去,刘旭觉得还是得借助太上皇寿诞一事,才能解决眼前的危机,便叫来几个监官,统一了下说辞。 章节目录 第028章 欺朕太甚 片刻后,首辅高维果然让人来找刘旭,商量如何呈报给宫里。 刘旭面不改色,拱手道:“首辅,各位大人,此吉兆乃国朝*鲜有之事,正好过两日便是太上皇寿诞,不如百官共同上贺表,为太上皇贺,如何?” 高维略有些吃惊,瞪大了眼睛,道:“这恐怕不妥吧?” “这有何不妥?” 刘旭义正言辞道:“依照惯例,各地但凡出现祥瑞,地方官员都会上表为朝廷贺,太上皇仁德爱民、政治宽和,德行感动上天,是以免去异象,我等自然要为太上皇贺!” 钦天监新任五官保章正祁成也附和道: “首辅,近日天朗气清,连续几天没有任何异常天象,这可是近年来少有之事,是该贺一贺才对。” 他俩的说辞,让高维和一些太上皇旧臣都动了心思。 近日,起码有百十个官员以日食为由,上本劝谏今上李徽,欲阻止他设立皇庄,其言辞之激烈,令人发指。 据宫中传出的消息,这两天李徽因这些奏章大动肝火,不知砸了多少东西,甚至还赌气不肯吃饭。 可今天日食并没有出现,那岂不是说他们骂皇帝的理由不成立,万一李徽要借这个由头报复怎么办? 此时,听到刘旭的提议,让太上皇旧臣们都颇为意动。 既然日食不现已成定局,不如将计就计,把这个现象说成是因太上皇寿诞临近,老天才免去日食,并不是因为李徽没有犯错…… 这样不但拍了太上皇马屁,同时还让李徽有口难辩,端的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太上皇旧臣们商议后,很快就统一了思想,在首辅高维的倡议下,官员们飞快散去,各自回衙去写贺表不提。 …… 奉天殿。 御座上,李徽摸着扶手上的龙形雕饰,心中畅快至极。 这两天,官员们抨击他的奏章如雪花般飞来,他只看了其中几本,就气的头晕耳鸣,两天来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时常半夜惊醒。 可就是这样,他白日里还得按照规矩,在静室里修身自省。 对于这次日食,李徽非常担忧。 增设皇庄一事,确实有与民争利的嫌疑,可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这些年,内务府的钱袋子一直捏在忠顺王手中,而这个权力是太上皇赋予他的,因此,这内务府皇庄的收益,大半都被太上皇掌控,只有少部分才能落到李徽的内承运库。 作为皇帝,李徽用银子的地方很多,逢年节要赏赐群臣,还要不时犒劳边疆将士,再加上后宫嫔妃、皇子皇女的吃穿用度,给太监宫女发放的月例,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前些年,内帑尚且还能支持,可最近几年,河南、陕西、金陵等省发生了几次严重的旱涝灾害,为了赈济灾民,国库支出了不少钱粮,财政压力极大,户部官员们只能东挪西凑,维持朝廷开支。 这种情况下,想树立仁君形象的李徽当然要做出表率,他省吃俭用,开源节流,拿出不少内帑去赈济灾民。 到今年,各处皇庄因天旱的原因收入大减,内帑便有些入不敷出。 李徽和皇后虽然努力节省,可宫中还是缺少用度,甚至出现了饿死年老的宫女、太监的悲剧。 不得已之下,李徽才起了设立皇庄的心思,想尽量将其掌控在手中,也好改变这种被动局面。 然而,李徽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会有日食发生,给官员们攻击自己提供了佐证。 今日午时,他换上冕服,在钦天监监副周泰的引导下,准备敬告上天,反省自己的错误。 谁知,左等右等,直到午时正了,日食依旧没有出现。 这个情况,周泰无法解释,只能硬着头皮出宫,去找同僚询问原因。 李徽回到奉天殿,将跟随的内侍撵出去,随即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直到眼泪都笑出来,这才坐到御座上,开始思考如何利用此事,好好整治一下那些太上皇旧臣。 李徽心中暗想,就算不能拿他们怎么样,起码能借此机会骂一顿出出气,一解心中郁结之气! 等待的这半个时辰,李徽已经想到了不少申饬的理由,打算等百官进宫谢罪,再劈头盖脸的发泄出去。 “皇上,大臣们入宫了!” 就在想入非非的时候,总管太监戴权小跑着进了奉天殿,对御座上的李徽道。 李徽闻言,冷笑着对他戴权道:“准备升座,朕今日要好好跟他们算这笔账!” 然而,戴权却没有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徽皱眉道:“还有何事?” 戴权苦笑着禀报:“陛下,大臣们联袂去了南宫,说日食当食不食,乃是太上皇仁德,感动了上天,才免去了异象,大臣们此去,是为了给太上皇上贺表……” 听了这话,李徽只觉得喉头一甜,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皇上,您怎么了!” 戴权见李徽仰倒在御座上,吓得连忙叫人。 “这些混账,欺朕太甚,欺朕太甚!” 好半天,李徽才顺过气,浑身颤抖的骂道。 …… 荣国府。 在日食临近之时,荣禧堂外人头攒动。 除了西府各院的奶奶、太太、小姐,府里的管事媳妇儿,有头脸的嬷嬷,以及副小姐们悉数到场,都兴致勃勃的准备见证这难得一见的奇景。 在贾琏的安排下,两个妇人搬来一座自鸣钟,放在香案旁的小几上。 众人目光注视着指针,等待着午时一刻的到来。 “开始了,开始了!” 时间刚到,贾琏吩咐一声,几个婆子便敲响锣鼓。 府里的人头齐齐抬头,朝头顶的太阳望去。 初春的太阳虽然不如夏天炙热,但强烈的光线还是让众人不适,只是看了几眼,便觉得眼睛花,不得不收回目光。 然而,接下来这一刻钟,众人连番抬头,却没发现太阳有任何缺损,这让众人都十分不解。 贾琏等几个男丁,早就整理好衣衫,准备行叩拜之礼。 可惜,他们等了半天,直到那些敲锣打鼓的婆子手都酸了,也没能等到日食出现。 贾母经历过很多次日食,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救护。 这时,贾宝玉转过身来,拍着大腿激动的道: “真没想到,钦天监那帮昏官真算错了日食,你们都误会琮哥儿了!” 章节目录 第029章 过门不入 经他这么一提醒,贾府众人突然想起来,贾琮就是因为提醒钦天监官员日食算错了,这才被撵回家反省。 如今看来,贾琮竟然说的是对的? “三爷,您可真是神了!” 宋家小院里,三人看着贾琮,满脸都是惊喜之色。 先前宋刘氏打听到,贾琮就是因提醒监官没有日食才被赶回家的,如今日食果然没出现,就证明了他的预测是对的。 这种连天上的事都能知晓的人,足以让他们生出敬畏之心,此时宋柯三人看着贾琮,就像是在看神仙一样。 对比他们先前的态度,贾琮觉得有些好笑。 两刻钟以前,京兆府衙役沿街敲锣打鼓,通知百姓准备救护。 宋柯不顾贾琮的提醒,也着急忙慌的让宋刘氏去找来一面铜锣,在院中“铛铛铛”的敲起来。 可敲了半天,太阳都没出现任何变化,这才让宋家三人意识到,刚才贾琮说的话并不是在胡诌。 “小道耳!” 面对三人的恭维,贾琮心里虽然有些得意,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这副模样,让宋柯三人觉得,贾琮越发的深不可测。 日食事了,贾琮要面对的问题还很多,他又略坐了一会,便打算起身告辞。 眼见贾琮要走,茜雪也跟着站起来,张口想要说话,可话到嘴边,她就是说不出来。 宋柯看在眼里,忙道:“三爷留步,我还有一事相求。” “哦,何事?” 贾琮疑惑道。 “听说三爷身边还缺个伺候的丫头?”宋柯看了眼小妹,问道。 贾琮神色微动,略一迟疑,却摇头道: “倒也不缺,我这有手有脚的,自己能应付的过来,先前老太太要给我指派丫鬟,我都没要呢。” “其实我们已经知道,三爷不要府里的丫鬟,就是为了帮茜雪讨回身契,我们一家人都十分感激。 可三爷乃是国公府公子,身边岂能没有得用的丫鬟伺候,我这个小妹虽比不得荣国府的家生子,却也是个极重情义的丫头,若三爷看得上,就留她在您身边伺候吧。” 宋柯说完,对茜雪使了个眼色。 茜雪上前拦住贾琮去路,跪倒在他面前,双手举着身契,低头道:“若三爷不嫌弃,茜雪愿为奴为婢,死而无悔。”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贾琮连忙阻止,暗想茜雪果然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先前他还想着,若是宋家人不提,那他也就打消让茜雪做丫鬟的念头。 毕竟,宋家现在是他的合作伙伴,以后还要靠他们做生意赚银子,若是强要别人妹妹做奴婢,极有可能让宋家人心存怨怼,这样不利于自己的谋划。 不成想,宋家人竟主动提出要让茜雪到他身边做丫鬟。 “三爷,您就收下她吧。” 见茜雪态度坚决,宋刘氏也劝道: “我这小姑子早就下了决心,要报您的大恩大德,更何况,今日您还送了我们一桩大买卖,这让我们更过意不去了,不如就留茜雪在您身边伺候,代我们略尽一些心意吧。” “茜雪姐姐起来再说。” 贾琮俯身用力将茜雪扶起来,看着这个身量比自己还略高些的丫鬟,动容道: “既然姐姐下定决心,那我就不推辞了,若以后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姐姐多多包涵……至于这身契,还是你自个儿留着吧,若日后在府里过得不如意,或者想出府嫁人,都由得你,我绝不阻拦。” “三爷仁义!” 宋柯又惊又喜,宋刘氏也是满脸的激动,根本不相信贾琮竟然会这样做。 要知道,大户人家的丫鬟,都属于主人家的私有财产,尤其是主子身边的大丫鬟,基本都是要收做屋里人的。 现在贾琮做出的这个承诺,无异于给了茜雪人身自由。 宋柯夫妇先前还担心贾琮境遇不好,让茜雪也跟着受苦,现在贾琮连身契都不要,茜雪若是在荣国府过得不好,说走就能走,这种好事,恐怕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多谢三爷!” 茜雪听了这话,顿时感动的落下泪来。 同时,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贾琮不赶她走,就是伺候他一辈子也情愿! “两厢情愿的事,也算皆大欢喜。” 贾琮心中暗道,要让茜雪这样的丫头归心,用一张身契约束,还不如动之以情,从细节处感化她,这样更符合自己的人设。 约定此事,宋刘氏高兴不已,催促茜雪去收拾行李,打算让她跟贾琮一块回去。 “这个先不忙,今天我先回去,过几天再来接你。” 贾琮连忙阻止。 宋家三人表情一滞,还以为贾琮又反悔了。 茜雪捏着衣角,忐忑的问:“三爷这是何意?” 贾琮苦笑道:“其实我今天是溜出来的,回去还不知道会不会被责罚,你跟我一块回去不太方便。 另外,宋大哥和嫂子这几天肯定很忙,你留在家里也能出把力,不过你放心,等我处理好手尾,再风风光光的接你回去,如何?” 饶是三人已经知道贾琮胆子不小,可也没想到他竟敢在禁足期间,再次从荣国府偷溜了出来。 最终,在宋家三人担忧的目光中,贾琮乘坐马车离开。 路上,贾琮闭目思考,现在原始积累已经启动,红楼中最忠义的丫鬟也归心。 下一步,便要面对日食后各方的反应了! 到了荣国府,贾琮小心护着手中的棉花糖,从马车上跳下来。 东角门处的几个门子看到,一窝蜂的涌了上去。 “唉哟,我的三爷,您这是去哪了?” “三爷,两位老爷正在老太太院里等您呢,快进去吧!” “您这回可是把我们害苦了,为了找您,我们都快把神京城翻遍了……” 这些门子边派人去跟主子禀报,边围着贾琮诉苦,可抱怨了几句,便被贾琮手里的棉花糖吸引了目光。 “三爷,您手上是坨棉花吗?” “有点像,不过跟棉花还是有点差别的。” “这可真是个稀罕物,三爷,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门子们七嘴八舌的问道。 贾琮挥手斥退几人,没好气道:“这是棉花糖,给人吃的,不过你们没这个口福!” 说罢,便快步跨进门槛,进了府中。 步行至贾母院外,贾琮却过门而不入,竟绕过院子去了凤姐住处…… 章节目录 第030章 三堂会审 日落西山,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若是在平日,荣庆堂早就是一片欢声笑语,但今日,堂中虽坐满了人,却安静的没有一丁点声音。 堂上,贾母拢着双手,闭目坐在榻上,不知是在打盹还是养神。 下首,贾赦和贾政定定的坐在椅子上,一个表情凝重,一个脸上阴云密布。 邢夫人和王夫人挨着丈夫坐下,凤姐和李纨站在婆婆身后,跟两截木头似的动也不动。 贾琏和贾宝玉两人,在不起眼的角落各挑了张椅子,规规矩矩的坐着,时不时的朝门口看一眼。 至于荣国府众姝,早已避到里间,小声的说起了话。 探春隔着帘子朝外看了几眼,见堂中没什么动静,便又坐下来,对迎春道: “三哥哥怎么还不回来,这都等了一两个时辰了。” 迎春捏着手帕,面露忧色,讷讷道:“或是有什么要紧事被绊住了吧?” 年纪最小的惜春脱口道:“我看三哥哥今日又要挨打了,先前我听赵婆子说,府里所有小厮都出去找他了,甚至还找珍大哥哥借了人,可是找到现在都没见他的人影,让老太太生生等了两个时辰!” “琮哥儿究竟跑哪去了?” 此时,就连迎春都有些微恼,她还真没发现,这个小弟以前挺老实的,怎么现在竟跟变了个人似的,越发的胆大妄为。 这下好了,今天他偷溜出去,老太太和两位老爷要问话他,可他却这么半天都没回来,恐怕外面长辈们的怒火已经要压不住了。 坐在窗边的林黛玉手捧香茗,没有加入她们的谈话,反而好奇的想: “宝丫头和薛姨妈这会子都没过来,想必是听见了什么风声,故意躲着呢?” 不得不说,林黛玉对薛家母女很是了解。 贾琮连续两次从梨香院溜出去,这让薛家母女十分懊恼,对贾琮也多了几分不满。 听说贾家人要给贾琮来个三堂会审,薛姨妈和宝钗便没有过来。 如果她们在场,恐怕贾家人抹不开面子,不方便教育贾琮。 正想着,只听外间有个人道:“三爷回来了!” 里间的几个小姐和丫鬟纷纷聚到门口,隔着帘子朝外张望。 来报信的是林之孝家的,她一直在院门口等候,听小厮来报说贾琮正往这边来,忙进来跟贾母汇报。 这句话像是解了定身咒一般,堂中众人终于有了动静。 贾母睁开眼,板着脸对林之孝家的道:“让琮哥儿直接进来,就说我有话要问。” “是,老太太!” 林之孝家的赶忙出去传话。 贾赦听出母亲的不满,连忙表态道: “母亲放心,今日我定要好生教训这个逆子,您等着瞧好了!” 贾母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先问明他是怎么知道没有日食的,这才是最要紧的事,其他的先放放。” 贾赦不明就里,疑惑道:“钦天监的官员上奏,说今日日食不现,乃是因太上皇仁德,这跟那小畜生没多大关系吧?” “你就能肯定他一定算错了?” 贾母反问道。 “这钦天监百十号人,哪个不比他强……” 贾赦不以为然,他无法想象,这个闷葫芦一样的庶子,怎么会有这般大的能耐? 贾政到底沉稳些,点头道:“母亲说的有道理,说什么也要先问过琮哥儿才对,大哥切勿先动手。” “也罢,问完再教训他!” 贾赦压下怒火,目光不善的望向门口,准备等贾琮进来先给他个下马威再说。 然而,这短短百十步的距离,都过了半盏茶时间,贾琮却还没过来。 左等右等,贾赦有些焦急,冲到门口对外面喝道: “这么点路,就是爬也爬过来了,那小畜生怎么还没来?” 几息后,林之孝家的急匆匆跑进屋里,苦着脸道: “回大老爷的话,听外面小丫头子说,三爷确实朝这边来了,不成想,他却没进来,反倒去了二奶奶院里!” 众人闻言不禁一愣,贾琮将这么多人晾着,反倒去了凤姐的住处,这是何道理? 见所有人都望向自己,凤姐不禁脸色涨红,冲林之孝家的问道:“他有没有说去我院里作甚?” “奴才刚问过了,小丫头说三爷在街上买了吃食给大姐儿,他怕太晚耽搁了,所以就先拿过去了。”林之孝家的赶紧解释。 众人这才收起古怪的表情,暗想自己果然多心了,贾琮还是个半大孩子,还不至于对凤姐有什么非分之想。 贾琏皱眉抱怨道:“一个小丫头罢了,倒难为他那么惦记,把咱们这么多人晾着,分不清孰轻孰重吗?” 凤姐闻言,心里十分恼火,忍不住狠狠剜了贾琏几眼。 他这个当爹的,平日里几十、几百两银子往外拿,却从来没给大姐儿买过一样玩具零嘴儿,现在贾琮想着大姐儿,他反倒还有脸抱怨! 见众人表情又难看了几分,凤姐忙请缨道: “既然他去了我院里,不如我去把他带过来吧,免得他又乱跑。” 给平儿使了个眼色,两人就出了荣庆堂,脚下生风的回了自己院里。 凤姐二人到时,贾琮正拿着棉花糖逗大姐儿,哄她叫自己三叔。 “三猪,三猪……” 大姐儿踮着脚,边叫边去够贾琮手里的棉花糖。 刚才贾琮给她尝了一点,甜甜的味道大姐儿很喜欢,她就想把棉花糖全抢到手里。 趁这个机会,贾琮就教她叫自己三叔,可教了半天,大姐儿也只能叫出“三猪”这个称呼。 “真是小笨蛋!” 贾琮揪了下大姐儿的小脸蛋,表情略有些无奈,看来大姐儿要学会说话,还任重道远啊! 撕了一小块棉花糖喂给大姐儿,贾琮刚一抬头,就见凤姐跟平儿先后进了院里。 凤姐见他果然在这,不禁抱怨道:“小祖宗哎,你怎么跑我这来了,不知道老太太在等你吗?” 贾琮看了眼天色,故意道:“老太太院里是该传饭了,不过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就不去打扰老太太用饭了,麻烦嫂子帮我去说一声。” 章节目录 第031章 贵客登门 “呸!” 凤姐啐道:“别跟我装傻,今天府里摆了这么大阵仗,日食却没有出现,老太太自然要问问你,还不赶紧跟我过去!” “为这个啊?” 贾琮为难道:“我现在可不敢随便乱说,要是惹出麻烦,那可不得了。” “说不说的,你去了就知道了……咦,这是什么?” 凤姐上前要拉贾琮胳膊,可当她看到贾琮手中棉花糖时,不禁被吸引了目光。 当知道棉花糖能吃后,凤姐和平儿都尝了尝。 “啧啧,这个棉花糖真是个稀罕玩意,甜甜的怪好吃呢。” 对这个新奇的吃食,凤姐和平儿赞不绝口。 “我也是觉着稀奇,才买给大姐儿的,嫂子,你们俩别吃太多,给大姐儿留点!” 见大姐儿拽着自己下摆,一个劲的叫自己,贾琮连忙提醒了一声。 凤姐这才想起来,棉花糖是贾琮买给女儿的,略有些脸红的将其递给旁边的奶妈子,又追问贾琮是在哪买的,她明日差人再去买几个回来,哄老太太跟小姑子们高兴。 平儿想起正事,提醒道:“奶奶,老太太还等着呢,咱们还是快过去吧,棉花糖的事以后再说不迟!” “对对对,咱们得赶紧去,都在等着呢!” 凤姐反应过来,忙拉着贾琮胳膊去了贾母院里。 “老太太,我把琮哥儿带来了!” 进了堂中,凤姐就推着贾琮进去。 贾琮一看堂中这架势,就知道今天断难善了。 不过,他也不怕,慢悠悠的上前跟众人见礼:“见过老太太、老爷、二老……” 贾母不等他打完招呼,就打断道: “行了,不必来这套虚礼,叫你来是有正事,我且问你,这日食没出现,你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贾琮正色道:“自然是孙儿算出来的。” “荒谬!” 贾赦冷声道:“钦天监已经上奏朝廷,说本次日食不现,乃是因太上皇仁德,上天才免去了此次灾异天象!” “非也。” 贾琮摇头道:“那是钦天监的官员在胡说八道,真正原因是他们算错了日食,为了免于被朝廷责罚,才将日食未现强行和太上皇联系起来,这是在欺君罔上,要满门抄斩的!”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的瞳孔都是一缩。 贾政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站起来,急呼道:“琮哥儿,慎言!” 贾琮心里好笑,不过还是装作惶恐的样子,对贾政躬身一礼,道: “老太太询问,侄儿自然要如实相告,若有不妥之处,还请二老爷海涵。” 贾政看了他半天,才重新坐下,认真问道:“你真算出了正确的日食?” “当然,这两日我反复推算,结果表明我当日的推测并没有错,可惜当时提醒监官,他们根本不在意,最终酿成了现在的苦果!”贾琮保证道。 其实,这些玄学的东西,很难让人完全相信。 尤其是贾琮提前预判了日食不会出现,现在果然应验时,贾府众人自然更倾向于贾琮的说法,对钦天监的说辞便有了几分怀疑。 此时,见贾琮信誓旦旦的模样,众人不免又信了几分。 贾母心道,不成想琮哥儿竟有这等本事,百十号人都算不出来的日食,他一个人就算准了,当真厉害的紧。 看来,以后得多重视这个孙儿了! 邢夫人却是听的胆战心惊,这又是欺君又是满门抄斩的,若是这孽障告到朝廷,那岂不是说钦天监百十号人都要遭殃? 想到这里,邢夫人心里就有点发怵,看向贾琮的眼神也复杂了许多。 而旁边的王夫人,更加坚定了让贾宝玉离贾琮远些的决心,以免儿子被教坏了。 贾政沉吟了半晌,抬头叮嘱贾琮道: “不管谁对谁错,此事都已经过去,你以后也不要再提,否则传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朝臣被牵连!” 贾赦的整治敏感性比贾政还差,不过听弟弟这么说,他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又怕贾琮惹出大麻烦牵连自己,便也拍着桌子道: “此事敢传出去半个字,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是。” 直到这时,贾琮才松了口气。 刚才他说什么“欺君罔上,满门抄斩”,就是为了让贾赦几人投鼠忌器,他们为了封自己口,自然不好再节外生枝,那教训他的事自然就无足轻重。 现在看来,这一关还真被他糊弄过去了。 说完这事,贾母好奇的问:“琮哥儿,既然你能算出日食,那岂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可能算出人的时运或者福禄?” 贾琮心中一动,躬身答道:“回老太太的话,我并不擅长此道,等我学会了外公专长的紫微斗数,或许就能算这些了。” 贾母略微有些失望,不过还是道:“那你跟老亲家好好学,有空给府里人算算命,总比算那些日食月食的让人省心。” “母亲说的极是!” 贾赦表示很认同,他最近很想让徐元思帮忙算算财运,可惜当年因贾琮母亲病逝,两家已经交恶,他现在还拉不下这个脸去求,暗想着等贾琮学会了他外公那套,再逼他好好算算。 贾琮闻言,顿时无语,合着在他们看来,这天象推步还没算命重要…… 此时天色已晚,贾母正要让人去传饭,赖大家的慌慌张张跑进来,对贾母耳语了几句。 贾母猛然站起来,对贾赦急声道:“快,开中门,迎客!” 贾赦和贾政不明就里,可听母亲说要开中门迎客,就知道有贵客上门。 不过,赖大家的却阻止道:“老太太,贵客说了,他此来不便声张,让咱们随意些就好。” “那就先请贵客入荣禧堂奉茶!” 贾母略一思索,对贾赦二人道:“你们也去换身衣服,随我去见客。” “是,母亲!” 贾赦两兄弟忙带着自家夫人回去,换了身正式的衣裳。 等他们扶着贾母到荣禧堂,堂中已经坐着一个身穿便服,面白无须,年约五十岁的男子。 贾母登时认出来,此人便是当今天子隆康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戴权! 章节目录 第032章 来者不善 见贾母进来,戴权放下茶盏,笑着起身道:“老封君,多日不见,身子骨可还好?” “托公公的福,老身身子骨倒还硬朗。” 贾母挣脱两个儿子的手,作势要见礼。 “这可不敢当!” 戴权忙上前搀扶着,让贾母坐下。 等贾赦两兄弟跟戴权见了礼,贾母侧身问道:“公公此来,可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这倒不是,咱家此来,只是想见一见贵府名唤贾琮的哥儿。” 戴权也没绕弯子,笑眯眯的说了来意。 从他口中听到贾琮的名字,贾家母子三人悚然一惊,顷刻间就想到了日食之事,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贾赦怕儿子惹出麻烦,犹豫道: “说来惭愧,犬子年幼,不通礼数,万一冲撞了公公可就不好了,若公公有何教诲,我让人转达便是……” 哪知,戴权断然摇头:“不成,贵府出了个麒麟儿,咱家说什么也要当面看看才行。” 听他这么说,贾赦知道不能拒绝,只好道:“那公公稍等,我去带他过来。” 不料,戴权也站起身,笑道:“咱家跟你一起去,也省些时间。” 母子三人都明白,戴权是怕他提前跟贾琮串通,所以才防着这一手。 看来,这戴权还真是来者不善! 在贾赦和戴权去荣庆堂时。 贾琮在荣庆堂里间,被宝玉和一群莺莺燕燕围住,问他关于日食的事情。 宝玉好奇道:“琮哥儿,你那日食究竟是怎么算出来的,可否教教我?” 别看宝玉对四书五经十分鄙夷,可对那些杂学却颇感兴趣,以前他可不知日食能提前算到,现在经历这么一出,自然就对推算日食产生了兴趣。 “对啊,三哥哥,也教教我们吧,大家都想知道哩。” 探春也附和一声,跃跃欲试的看着贾琮。 贾琮环视众姝,见她们都有些好奇,不由为难道:“不知你们数算如何?” “略懂一二。” 众人陆续回答。 这个时代,大户人家的公子和小姐也是要学算数的,毕竟将来都要掌家,不会算账那还得了,是以他们都学了些基础的东西。 “那行,我给你们出个题,若有人答对了,我就教他,若答错了,那可就教不了……” 找来纸笔,贾琮写下一道著名的鸡兔同笼题,让众人算是几只鸡和兔子。 贾宝玉抓耳挠腮,算了半天也没算明白,迎春等人也是秀眉微蹙,看样子已经被难到了。 “有鸡23只,兔子12只!” 就在贾琮露出一脸姨母笑,准备宣布答案时,林黛玉突然将笔放下,抢先说了出来。 贾琮脸色一僵,不可思议的朝林黛玉看去,就见小姑娘略有些得意的将答案递来。 接过来看了眼,贾琮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 这道题是《孙子算经》中的里的,算是比较有名的题目,有不少人都看过,甚至有人把答案都记了下来。 但林黛玉却不是死记硬背的,她是真的会算! 她用的就是古人解这道题常用的“抬腿法”,并将解题思路都写到了纸上。 见贾琮尴尬的模样,林黛玉忍不住想笑,她先前就看出,贾琮其实并不想教他们,可又不好拒绝,这才出了这题考校,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可贾琮没想到,她父亲林如海是科举探花出身,对明算一科也有涉猎,领扬州盐政后,林如海每日都要亲自核对盐引数目,更是离不开术算。 自幼早慧的林黛玉,在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些基础的算术。 到荣国府后,她闲时看了不少《孙子算经》、《九章算术》之类的古代数学著作,虽算不得十分精通,却比旁人强了不知多少。 贾琮出什么题不好,偏偏出了个她看过的这道题,是以轻松就解答出来。 迎春和探春看了解题方法,对林黛玉十分佩服。 贾宝玉更是替林黛玉高兴,不吝赞赏道:“不愧是林妹妹,不但文采好,竟连算学一道也如此精通,厉害,厉害!” 旁边的贾琮却高兴不起来,他在紧急思考着对策。 这天文历算之术,非世业子弟不传,非极为亲近之人不传,若私授除阴阳户以外之人,是要杀头流放的大罪! 别以为这是危言耸听,实际上自前明以来,朝廷就禁止民间私习天文历算,到本朝更是严格许多。 史料有载,前明土木堡之变前,因钦天监监正在居庸关外丢失了《观象玩占》一书,惹得正统皇帝大怒,将当时的监正直接罢免,甚至还派出了三千军士去寻找,可最终还是没找到。 是以,当地官府不得不发布榜文,命百姓捡到后务必上交朝廷,并注明私藏乃是死罪,会祸及全家。 由此可见,朝廷对民间私习天文的重视。 先前贾宝玉等人要学推算日食的方法,贾琮还真不好当面拒绝,毕竟自己从小就在学习此术,不教他们若是没个说法,肯定不能让他们信服。 可一旦让他们得知私学天文历算乃是重罪,万一传到贾母或者王夫人等人耳朵里,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风波。 为避免出现这种情况,贾琮才想了个出题考校,让几人知难而退的办法,可没想到却在林黛玉这里翻车了。 现在贾琮思考的问题,就是如何在不得罪林黛玉的情况下,把先前的承诺作废,免得传出去给自己惹上麻烦。 抬头瞟了一眼,林黛玉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显然是在等他兑现承诺。 “咳,那个……” 贾琮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没办法,他决定先转移林黛玉的注意力,再慢慢思考对策。 “对了,林妹妹可知,这鸡兔同笼题,还有另外几种算法?” 贾琮看向林黛玉,一副想显摆的样子。 “啊,还有其他算法吗?” 林黛玉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以前只学了《孙子算经》上的方法,倒是没深究其他的解题方法。 “来来来,我给你们讲讲,这第二种便是‘砍腿法’……” 见众人果然被“砍腿法”转移了注意力,贾琮便卖弄的讲解起来。 “应该快回来了吧?” 跟众人讲解题方法时,贾琮不时的朝外面瞟去,祈祷贾母他们见完客赶紧回来。 幸运的是,还真被他等到了转机! 就在贾琮要解完题的时候,琥珀着急忙慌的进来,对贾琮道:“三爷,大老爷让您出去见客呢。” “我这就去!” 贾琮没有半分犹豫,闻言迅速站起身,快步绕过贾宝玉几人,飞也似的出了门。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林黛玉愣了片刻,先是看了眼桌上的答案,又回忆了一下贾琮刚才的行为,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想到这个可能性,林黛玉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难怪贾琮跑的这么快,原来是不想教她! 章节目录 第033章 私习禁术 不提黛玉如何生气,却说贾琮出了荣庆堂后,就将她抛在了脑后,思考究竟是谁大半夜的要见自己。 跟着琥珀走了几步,抬眼一看,庭院中正站着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手提气死风灯,贾琮认出来,那是他老子贾赦。 另外一人体格不高,身形略有些佝偻,站在阴影里看不清模样,不过从动作看,对方似乎正在打量他。 贾赦看到他来,忙引荐:“这位是宫中贵人,快上前见礼。” 贾琮不认得对方,只好躬身行礼:“贾琮见过贵人。” “嗯。” 戴权应了声,对贾赦道:“恩侯暂且退下吧,咱家跟三公子单独说说话。” “是。” 贾赦闻言,只好将风灯交给贾琮,并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在提醒他别乱说话。 等贾赦走后,戴权上前几步,走到忽明忽暗的灯光里。 贾琮这才看清,对方是个白白胖胖,面白无须的男子,再加上宫中贵人的身份,贾琮立马意识到,眼前这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应该是个宦官! 戴权打量了贾琮几眼,用尖细的嗓音问:“三公子不好好在府中享福,怎么想着去钦天监当差了?” 听到这话,贾琮以为对方是来调查他入监的企图,忙道:“学生自幼便对天文历算感兴趣,入钦天监乃是为了一展所长!”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借口,连监官都没能挑出毛病。 然而,贾琮却没想到,对方已经将他底细摸得门儿清。 只听戴权阴恻恻道:“据咱家所知,这非阴阳户不得私习禁术,而三公子似乎自幼便开始学此道,可知,这是违反朝廷律例的重罪!” 瞬间,贾琮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白毛汗。 他先前就是担心这个问题,才绞尽脑汁去敷衍林黛玉。 然而谁能想到,对方竟查出了他幼时就在学习禁术之事,这显然是违反朝廷律法的重罪,他现在无论如何是洗不清了。 任何时代,都讲究个民不举官不究,以前偷偷学没人发现就算了,现在被这个宫中宦官发现,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就这贾琮紧急思考对策时,戴权却话锋一转:“三公子不必惊慌,咱家此来并不是为了追究此事,而是想问你一句话。” 贾琮略有些诧异,疑惑道:“请公公示下。” “据咱家所知,三日前,你在钦天监当差时,曾提醒过监官日食推算有误,可有此事?”戴权目光灼灼的看着贾琮。 贾琮心里一惊,当日他被监正刘旭斥责后,监官还特意给所有官生下了封口令,不许任何人谣传此事,若是发现一律逐出钦天监。 不曾想,这事竟被宫里知道了。 看来,这钦天监中竟有宫中的眼线! 此事关系重大,涉及到皇权争斗,贾琮一时不知该不该回答。 可他的把柄被这个宦官捏着,要是得罪了对方,恐怕会有难以承受的后果。 权衡一番,贾琮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敢问公公名讳?” 戴权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若是我不说,你便不肯讲出实情?” “学生不敢!” 贾琮虽在摇头,心里却和戴权想的一样。 戴权略一权衡,便公开了自己身份,道: “咱家是当今天子身边伺候的总管太监戴权,今日听到钦天监里这桩趣事,便来见见你这个神童。” “神童之称,学生不敢当,公公此来,想必也不只是为了此事吧?” 贾琮自然不信戴权是专门看他的。 “咱家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戴权赞赏的点点头,随后压低声音: “想必你也听说了,朝中大臣因日食之事,上了好多辱骂陛下的奏章,如今这日食没有出现,便证明是钦天监官员算错了,可他们并不承认,还找了开脱的借口,正巧你是懂行的,先前还算出了正确的日食结果,明日早朝,你可敢当众和监正刘旭对质?” “这怎么行!” 贾琮连忙摇头,婉拒道: “公公,您让学生去对质,就算赢了,学生也得罪了钦天监所有官生,甚至连不少朝臣都要记恨于我,将来还指不定如何报复呢,还请公公体谅。” 戴权冷下脸来,语含威胁:“你怕得罪满朝文武,就不怕得罪当今圣上吗?光是你私习禁术之事,便足以判个流放三千里!” 贾琮深吸一口气,拱手道: “公公恕罪,私习禁术之罪,学生愿一力担之,可若是在朝堂上和监正对质,那我贾府便要沦为众矢之的,还不知道将来会遭受何种打击报复,与其连累无辜家人,还不如学生自己认了,起码心中无愧。” 虽说贾琮也不太喜欢贾府,可府中有很多无辜之人,若因他被卷入皇权纷争、朝堂倾轧,不知将来会落得何种惨状。 与其大家一起完蛋,还不如他一人做事一人当! “还真如陛下所说……” 听了这话,戴权微微有些失望,其实他已知道让贾琮上朝对质的难度,再结合贾府目前的情况,他认为贾府也不可能让贾琮出面,去帮隆康帝跟满朝文武打擂台。 是以,他此次前来,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现在一问,果然如此! “也罢,陛下乃是堪比尧舜的明君,自不会难为你个半大小子,今日就当咱家没来过。” 戴权叹息一声,转身就走。 刚走了几步,他又转回头叮嘱道: “对了,刚才所说之事,你要烂在肚子里,切莫传出去,否则会惹出杀身之祸,可记住了?” “那私习禁术之事……” 贾琮忐忑的问道。 “你倒是会打蛇上棍!” 戴权翘着兰花指点了点他,没好气道:“就当咱家没听过,行了吧?” “多谢公公!” 听了这话,贾琮松了口气,忙上前给戴权引路。 去荣禧堂跟贾母告辞后,戴权被贾赦一行人送至门外。 登上马车时,贾琮忽然上前几步,隔着车窗对戴权低声道: “公公若有瑕,可派人去查看一下临近府县候簿上的记录,或可找到破局之法,学生只能做这么多了。” 贾赦见状吓了一跳,正要斥骂他不懂规矩,却见戴权忽然拉开窗帘,望着贾琮幽怨道: “好你个小滑头,在这等着咱家呢!” 贾琮却没有回话,微微躬身作揖,以示恭送之意。 戴权见此,便也没多说,从袖中掏出一块牌子,扔出车窗,道: “这是咱家在柳条儿胡同的宅子,以后若遇到什么麻烦事,可以去那里找咱家。” 说罢,便让马车启程,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章节目录 第034章 监官问话 贾琮捡起牌子,正面写着一个“戴”字,后面写着戴权的总管太监职务及相貌特征。 “这竟是戴公公的腰牌!” 贾赦拿过来看了眼,骇然道。 贾政惊讶的看向贾琮,急声问:“你刚才跟戴公公说了什么,他为何会给你此物?” “这涉及到宫中辛秘,公公不让我外传,二老爷果真要听吗?”贾琮假意为难道。 贾政是个谨小慎微之人,哪敢掺和这种事,连忙摆手拒绝道:“不用不用,此事你藏在心里就是,切勿传与第三人知道!” “那老爷可要听?”贾琮又看向贾赦。 “哼!” 贾赦知道贾琮在扯虎皮做大旗,可戴权给了贾琮这个牌子,他还真不敢逼贾琮就范,只能恨恨道:“要是惹出什么祸事,看我不打死你!” 说罢,一甩袖子就进了府中。 “唉……” 等人都进去,贾琮看着手中的腰牌,不禁叹息一声。 他先前想的是,戴权没有追究他私习禁术之事,他提供这个重要信息就当还了人情,这样谁也不欠谁,算是两清了。 可谁知,戴权又丢给他这个腰牌,再次示好拉拢。 可贾琮偏偏不能拒绝,因为他需要这个腰牌应付贾赦和贾政的诘问,而且有了此物,他便可以扯虎皮做大旗,稍稍有点自己的话语权。 刚才试了下,确实挺好用! “也罢,就当是个纪念品吧,只要以后自己低调行事,不要惹出什么麻烦,那这牌子就用不着了。” 贾琮只能这么安慰着自己。 …… 三天的假期,让贾琮十分留恋。 如果贾府能屹立不倒,其实他也不介意做一只与世无争的咸鱼。 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尽管心里很抗拒,可还是得穿衣洗漱,去钦天监上值。 现在唯一能让贾琮提起兴趣的事,就是想看看钦天监官生见到他的反应。 掐着点赶到钦天监,贾琮迈进大门,去签押房点卯。 路上,来往说笑的天文生们见到他,都连忙闭上嘴,下意识让开路,让贾琮先行。 要是在以前,这些天文生少不得对他指指点点,在背后议论些他是走后门入监的,或者买通了监官等流言,但经过前几天那么一出,就再没人提这事了。 “早啊,各位师兄,吃了没?” 贾琮对这些天文生的反应很满意,边走边跟对方打招呼。 然而,这些天文生似乎并不习惯这种打招呼方式,一个个都跟傻子似的站着,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真是没礼貌!” 贾琮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这些没素质的家伙,索性也不理他们,画押后回了主簿厅。 主簿厅门大开着,里面却不见许佟的人影。 贾琮朝外面望了眼,暗想这许佟平日也是掐着点到,怎么今日却来的这么早? 刚泡好一杯茶,一个中年书吏快步走进来。 贾琮认识这书吏,他名叫邢立之,在监正刘旭手下做事,平日负责一下整理案牍,跑腿打杂的事务。 邢立之进来,见贾琮在里面,这才松了口气,他努力挤出个笑容,道: “贾公子,监正和其他大人在正堂等着,说有事要问你呢。” “刑书吏可知要问我何事?” 贾琮吹着杯中茶沫,不疾不徐的问道。 邢立之摇摇头:“监正让我来请你,其他的没有交代,贾公子去了便知道了。” 贾琮表情虽没有变,可心里却已经开始乐了。 监官们一大早就齐聚正堂议事,现在又叫自己过去问话,肯定是跟日食出错有关。 不过他很好奇,这些监官忽悠了大臣们以后,会用什么方法堵自己的嘴? 见他无动于衷,邢立之面露焦急之色,拱手道:“贾公子,大人们等着呢,快随我去吧。” 经过贾琮那天一闹,这钦天监哪还有不认识他的人,邢立之虽然在监正手下办事,有几分薄面,可还是不敢得罪这个刚出过风头的国公府公子。 好在,贾琮也没为难他,起身道:“既然大人们都在等着,那我就勉为其难去看看吧。” 跟邢立之到了大堂,监中官员已经悉数到场,两排椅子差点都坐不下。 贾琮进去后,作了个罗圈揖,拖长着声音道:“学生贾琮,见过各位大人——” “不必多礼。” 坐在上首的刘旭摆了摆手,表情颇有些不耐烦。 得到刘旭示意,监副周泰开口问道:“贾琮,我等召你前来,是有几句话要问。” “大人直说便是,学生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贾琮正色道。 “好!” 周泰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直接问道: “当日堂前议事时,你口称天文司算错了日食,此话可有依据?” “依据?” 贾琮狐疑的看着他,不解道:“昨日日食没出现不就是依据吗?” “咳——” 周泰咳嗽一声,纠正道: “昨日日食不现,乃是因太上皇仁德,又恰逢太上皇寿诞将近,上天才免去了这次异象,此事监中早有定论,并非天文司之过,这一点,祁大人可以证明。” “不错,本官已经卜算出,日食失期不至,确实和太上皇寿诞有关。” 新任五官保章正祁成重重点头,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看了祁成一眼,贾琮心里冷笑。 几年前,徐元思任五官保章正时,祁成还是天文司的一个普通天文生,后来他靠着攀关系,走后门,终于补上了正九品的五官监候。 做了官以后,祁成不满足现状,又盯上了徐元思的官位。 是以,他百般讨好徐元思,想学习一些占卜天象的本事。 徐元思年迈,再加上嗣子病逝,被祁成用心服侍了一段时间后,还以为他果真是个可靠之人,便将其视为亲传弟子,传授了许多有用的东西,希望在自己致仕后,祁成能补上这个官缺。 祁成倒也争气,在徐元思致仕后,他经过一番角逐,还真当上了五官保章正。 然而,这家伙却是个忘恩负义之徒。 此后,徐元思病重多日,他却连一次都没登门看望过,反而转头去巴结刘旭等监官,卑躬屈膝、谄媚讨好。 这让徐元思十分后悔,为此还多次跟贾琮叮嘱,让他切勿和此人亲近,以免惹祸上身。 说起来,这个五官保章正虽然只是正八品,却称得上一句位卑权重。 因为此官员的职责,便是负责天象的解读。 但凡发生任何异常天象,都要根据各种占经,给出合理的解释,而这些解读,也通常和政事息息相关。 若在此任上是个有政治智慧,且刚正不阿之人,足以做出一些改变朝局,有利于江山社稷、百姓黎民的事。 可一旦这个官职被趋权附势之徒窃居,很容易造成重大的政治灾难,到时候当事官员肯定跑不了。 事实上,徐元思判断的没错,在日食事件中,就是这个祁成在首辅高维面前打包票,这才让朝中大臣们坚定了要给太上皇写贺表的决心! 对于这样一个人,贾琮自然极为鄙视。 “既然你们在钦天监搞玄学,那就别怪我也搞玄学了!” 贾琮很快就想好了说辞。 章节目录 第035章 意外惊喜 贾琮迟迟不答话,让监管们都有些焦急,天文司司丞宋彬催促道:“贾琮,监副问你话呢,为何不答?” 贾琮回过神来,对堂上几人道:“非是学生不答,而是不敢答?” “为何?” 宋彬神色一动,还以为有什么隐情。 贾琮摇摇头,道:“当日监正已经下了封口令,命学生此后不许再提及,学生自当要遵命。” 刘旭脸色顿时一黑,沉声道:“现在本官许你说,你可以畅所欲言!” “也罢,那我就只能说出实情了。” 贾琮环视左右,一本正经的对众人道: “其实,日食不现的事,是睡梦中有个白胡子老神仙托梦告诉我的!” 此话一出,堂中官员们的表情都僵住了。 过了几息,宋彬不悦的提醒: “贾琮,我等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休要信口胡说,哄骗诸位大人!” “真是神仙托梦梦到的!” 贾琮提醒道:“大人们可还记得,当日学生亲口跟宋司丞说过,学生那时并没有推算出日食……” “确实是这样。” 宋彬认真回忆了一下,贾琮并没有瞎说。 当日在场官员都是亲眼所见,这才短短三天时间,他们断不会记错。 “难道,真有神仙给他托梦?” 此时,监官们的脑海里都生出了这个念头。 倒不是他们好骗,轻易就相信了贾琮的这套鬼话,而是除了神仙托梦的说法,再没其他的合理的解释,他们也只能相信这是个巧合。 无奈的看了贾琮一眼,刘旭侧身和周泰耳语了几句。 说起来,贾琮说是神仙托梦,这还真是个很好的解释,毕竟梦里的事谁也没办法查证,只要贾琮一口咬定,那跟他们算错日食就没什么关系了! 商量了一下,刘旭放缓语气,认真嘱咐道: “贾琮,日食之事本监已有定论,以后你也无须再提,今日本官召你前来,只是好奇你是否有推算日食的新方法。 既然你说是梦到的,那以后若有人问起,你也要这般回答,可听到了?” 监官们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对贾琮道: “监正所言极是,你要记住今天的答复,若以后再提什么算错了,岂非和今天说的自相矛盾?” “大丈夫行于世,当一言九鼎,不可反悔。” “不错,此事关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可不能随意改口!” …… 听了这些话,贾琮知道监官们怕了,都想赶紧揭过此事,好尽快消除隐患。 不过,贾琮却没打算轻易原谅他们先前对自己的无礼。 只见他突然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扶着桌子,满脸痛楚的说道: “诸位大人,自从前几日被勒令回家反省后,学生整日担惊受怕,惶恐不安,不幸患上了心悸之症,白日里时常发作,日后恐要频繁告假去就医,不知大人们可否怜恤一二,给学生行个方便?” 虽然贾琮装的很像,可在座的监官都不是傻子,他什么时候发病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病,摆明了是想讨要好处。 可是,他们想封贾琮的口,又不好开口拒绝。 万一贾琮翻脸,把这事抖落出去,那又是一桩麻烦事。 监官们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这时,坐在最下首,一直没有说话的许佟终于有了反应,他瞟了贾琮一眼,主动开口替贾琮求情: “监正,这心悸之症不可小觑,发作起来会有性命之忧,贾琮既然有此病症,不如就给他个方便,让他随时能去就医,监正以为如何?” 这次日食,刘旭为了逃避责罚,不得不欺骗朝廷,现在心里虚得很,自然也想赶紧息事宁人。 此时贾琮提出交换条件,又有人主动递上台阶,刘旭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也罢,本官不是那刻板之人,既然你身患重疾,自然不能以常人来看待,本官会跟签押房打招呼,你以后进出衙门无需牌票,没人会阻拦。” “多谢监正和诸位大人开恩,那学生这便去了!” 贾琮达到目的,便跟众官员拱拱手,转身出了大堂。 堂中官员见他出去后,竟直奔大门方向,不由嘴角直抽。 看他这健步如飞的样子,也不像是心悸发作的样子啊! “这混账连装都不装了?” 看到他这模样,饶是刘旭素养极好,也忍不住低声骂了出来。 他做监正这么些年,还从来没被人这么拿捏过,这次可真是栽了个大跟头…… 出了钦天监,贾琮哼着小曲儿,心情愉悦的朝南仁巷行去。 前世,贾琮受够了早九晚五的工作,如今都穿越了,自然不想再重复社畜的生活。 现在他要的是天文生身份,并不是非要拿这份俸禄过活,所以有光明正大摸鱼的机会,他自然不想再老老实实在钦天监当值。 …… 就在他去徐府时,戴权正在御书房,跟隆康帝李徽低声细语。 昨日,大臣们去太上皇住的南宫上贺表,李徽得知后气的差点吐血,可他一直标榜自己仁孝,治理天下也重在一个“孝”字。 如今皇帝老子德动上天,免去异象,百官都为之庆贺,他这个做儿子的岂能无动于衷? 思来想去,李徽还是强压下怒火,做好了表情管理,带着皇后孙氏去南宫给太上皇道贺。 回来后,乾清宫总管太监戴权便迎上来,跟李徽说了自己刚得知的一个消息: 贾琮在今日前,就已提醒监官日食计算有误! 这个消息,让隆康帝意识到,如今大臣们的这套说辞,只不过是钦天监推算日食错误后的临时补救措施! 想到自己被大臣们联手糊弄,李徽就气的牙痒痒,他恨不得立马将贾琮召进宫来,让他当面揭穿这些官员的卑鄙伎俩! 不过,李徽很快就冷静下来,贾琮乃是荣国府子弟,而四王八公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跟诸多朝臣有旧。 况且,勋贵们又多受过太上皇的恩惠,他就算想让贾琮出面,恐怕荣国府也不敢冒这个天下之大不韪,跟太上皇势力对着干。 所以,在深思熟虑后,李徽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认为还是徐徐图之比较好。 章节目录 第036章 自作多情 对李徽的决定,戴权很意外。 他认为这是个极好的机会,能帮李徽狠狠打压太上皇旧臣的嚣张气焰,改变一下现在的被动局面,不成想李徽竟然选择放弃,让戴权略有些失望。 不过,李徽虽然放弃对太上皇旧臣发难,却对贾琮产生了极大兴趣。 太上皇当政时期,曾发动了援朝抗倭之役,贾代善便是太上皇任命的其中一路出征大军的统帅。 也正是此役,贾代善立下不世之功,才有了荣国府今日的辉煌。 这些年来,荣国府老太君贾史氏时常入宫去陪太后说话,足以见得贾家人更亲近太上皇一方。 李徽在殿中来回踱步,思考着这其中的细节。 按理说,贾琮作为荣国府一脉,应该跟太上皇势力更亲近才对,为何他竟会帮自己解围? 这究竟是他个人行为,还是代表着荣国府的意志? 有时候,聪明人反而会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其实贾琮只是单纯的认为日食算错了,才提醒监官,并没有什么政治目的。 李徽却有些自作多情,以为贾琮是在帮他解围…… 既然想不通,他索性就派戴权去试探一下贾琮。 次日入宫后,一大早戴权就把昨晚贾府发生的事说了。 李徽听完,微微有些激动,不禁感慨道: “这个贾琮倒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你要是用私习禁术之事威胁,他恐怕绝不会多说半个字,还好你没老糊涂,卖了他这个人情,才得了这个消息……只是,去查看候簿有什么用意,朕却有点看不懂。” “要不,老奴再去问问?” 戴权此时有些后悔,昨晚应该问清楚再走的。 “不必了,以他的处境,能做到这一步就很不易了,你再去给他添麻烦,只会让他敬而远之。” 李徽摇了摇头,思索片刻后,他压低声音道:“传讯潜龙,让人按贾琮说的办,有消息尽快回报!” “老奴遵旨!” 戴权应了一声,躬身退出殿外。 …… 有了监正特许,贾琮摸起鱼来毫无压力。 他先是去了徐府,跟徐元思说了今日钦天监的事,又留在府里用了顿丰盛的午饭,这才被送回了荣国府。 正要从角门进去,一门子上前,对贾琮道: “三爷,刚才琏二奶奶传话,说是等您回府,去她院里一趟,她有事找您。” “找我有事?” 贾琮进了院中,暗想凤姐能有什么事,莫非是想吃棉花糖了? 一路行至凤姐院里,还没等他进去,就见贾琏狼狈的逃出垂花门,骂骂咧咧道: “老爷让我去办事,又不给我银子花销,问你借你几两银子,怎么跟要你命一样,不知道的还当你攒着钱养小白脸呢!” 贾琮见状,急忙止住脚步,让到一边,免得跟贾琏撞上。 “哪个不长眼的……” 贾琏正心气不顺,迎面撞上一人,张嘴就要喝骂,待看清来人是贾琮,没好气道:“你来这做什么,大姐儿刚睡下!” “二哥误会了,我刚听门子说,二嫂让我下值后过来一趟,二哥可知是有什么要紧事?”贾琮忙问。 贾琏才懒得管凤姐的事,不耐烦道: “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要紧事,不外乎是府里鸡毛蒜皮的事,你自去问她就是了,又没人拦着!” 说完,便拂袖离去。 贾琮只好自己进去,站在院里冲窗户叫了声:“嫂子可在屋里?” 片刻后,平儿从屋里走出来,惊讶的问贾琮:“三爷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用去当值吗?” “我今日告了假,所以才回来的早了些。”贾琮解释道。 “那三爷进来吧,稍坐一下,奶奶马上出来。” 平儿引贾琮进屋,又给他泡了茶,等了一会,凤姐才款款出来。 因是在自个屋里,凤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盛装打扮,只穿着红绫短袄,湖绿色罗裙,头上除了一直金钗,上下并无多余坠饰。 然而,即使这样朴素的打扮,看起来也赏心悦目,让人挪不开眼。 贾琮也不禁多看了两眼,却注意到凤姐眼眶微红,似乎刚哭过一场。 “见过嫂子。” 贾琮站起身来,跟凤姐打了招呼。 “坐吧。” 凤姐吸了吸鼻子,强笑道:“你今儿回来的倒早,我还寻思要等到晚上才见得到你呢。” “这不是知道嫂子有事寻我,便着急忙慌的赶回来了么。”贾琮笑道。 凤姐白了他一眼,佯怒道:“你在外面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现在还哄我呢?” “那是我哄平儿姐姐呢,现在说的才是真话。” 贾琮嘿嘿一笑。 “平儿,他哄你呢,还不快去撕了他那张油嘴!”凤姐顿时被逗笑了,推平儿去教训贾琮。 平儿却不依,边躲边笑道:“三爷这是哄奶奶高兴呢,我可不凑这个热闹,要撕奶奶自去就是。” “就你话多!” 凤姐白了眼平儿,收起笑容,对贾琮道:“今儿叫你来,是老太太吩咐了一件事,想让你帮着办一下。” “这府里还有我能帮上的忙?” 贾琮还真有些惊讶,荣国府就算再落魄,官面上也还有不少老交情,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去办事。 说起此事,凤姐脸色略显阴沉,她语气冰冷的道: “今日后街石头巷住着的老太爷过来,跟老太太说贾瑞疾病缠身,久治不好,听人说是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可找了潭柘寺的和尚连做了三场法事,却依旧不见好转。 昨日,老太爷听说你入了钦天监,估摸着你认识监中有本事的阴阳先生,便想请你帮个忙,去找个本事高的,再去给贾瑞驱驱邪祟!” 听了此事,贾琮便想起了原著中“王熙凤毒设相思局”这一回目的内容。 在第十二回里,宁国府为贾敬贺寿,在宴席后,贾瑞对凤姐起了淫心,想要勾搭。 凤姐为了教训贾瑞,故意拿假话诓他,将他关在穿堂冻了一夜。 起初,凤姐只是想给他个教训,不料贾瑞却死性不改,这次以后,得了空又来府中撩拨凤姐。 章节目录 第037章 勒索银两 为了解决这个麻烦,凤姐便找来贾蓉和贾蔷二人,让他们两人再次设下圈套,拿了贾瑞的把柄。 贾蓉两人趁机逼他写下两张五十两银子的欠条,又使计当头浇了他一声屎尿,好不狼狈。 后面回到家中,贾瑞便生了一场大病。 此后半年,病情虽有好转,可禁不住贾蓉和贾蔷时常来勒索银两,心中恐惧交加,整日惴惴不安。 再加上病中时常意淫凤姐,频繁用五姑娘消乏解闷,因此倒是病的愈发重了。 贾瑞的祖父贾代儒为了给他治病,不知买了多少名贵药材,几乎花光家中剩下的积蓄,可他却依旧不见好转。 因此,贾代儒不免想到了神鬼之事,如今请来潭拓寺的和尚做法事无效,自然就想到了阴阳先生。 而这京城里最厉害的阴阳先生,便在钦天监阴阳司里,平日里京中王公贵族家中有法事,都会去阴阳司请人。 可贾代儒却没这个门路,意外得知贾琮入了钦天监,这才上门来求他帮忙。 听了凤姐的话,贾琮暗想,若是按原著的进度,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跛足道人给贾瑞送风月宝鉴,看完后他便一命呜呼。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贾代儒求到他头上,倒真是让他有些为难。 要说帮吧,自己刚入钦天监,就得罪了一大帮子官员,更何况自己连阴阳司司丞赵华的面都没见过,要去谯楼请阴阳人来做法事,怕是没人会给他这个面子,到时候岂不尴尬? 可要是不帮的话,贾代儒乃是京城贾家八房中,目前辈分最高的族老之一,虽比不得贾母这种位尊权重的人,但在旁支的那些同宗亲戚眼中很有分量,将来自己要脱离贾府,少不得要开宗族会议,要是贾代儒能帮自己说说话,那他就不至于孤掌难鸣。 不过,贾瑞的病根跟什么鬼神完全无关,他的病根在眼前这个妩媚妖娆的凤辣子身上,若不除去,只请个阴阳司的阴阳人做法事,那贾瑞依然逃不过一死。 贾琮的目光落到凤姐身上,不由为难起来。 毕竟贾瑞三番两次的调戏她,换做任何一个女子,恐怕都会觉得膈应,自己要是费心费力的帮贾代儒,岂不是要让凤姐心里不痛快? 左右想不通,贾琮只好将这个问题丢给凤姐:“嫂子,你觉得这忙我帮还是不帮?” 凤姐正捧着茶,边喝边观察贾琮的表情,听他主动发问,装作不经意道:“你要帮就帮,又问我作甚?” 贾琮见她不肯表态,便直接挑明道: “嫂子,其实贾瑞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他这人贪淫好色、行事荒唐,十分令人不齿,去岁,他调戏嫂子,还意图……” “住口!” 听到这里,凤姐忍不住娇斥一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时代,女子被人觊觎,是非常难以启齿的事情。 若是传出去,就会产生很多风言风语,而在这些传言中,那个男子的卑劣行为很容易被人忽视,反倒是当事女子自身的品德,往往会成为议论的重点。 如果这女子长的美貌,又时常抛头露面,那更容易成为攻击的对象,一不小心,她就有可能被扣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帽子。 凤姐先前为了教训贾瑞,不得不请贾蓉和贾蔷相助,本以为此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料却被贾琮给知道了,这让凤姐以为事情已经传出去了,是以吓得花容失色。 贾琮见凤姐呼吸急促,显然有些慌了神,便忙安抚道: “嫂子且安心,此事怨不得你,都是那贾瑞之过,你无须害怕。” 旁边的平儿也被吓到了,听贾琮开口,她才回过神来,忙去关上门,转头对贾琮道:“三爷,此事关系奶奶名节,可不能声张!” “放心,这事除了咱们,贾蓉和贾蔷二人,并没有其他人知道。”贾琮连忙声明。 “这两个狗东西,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半点秘密都藏不住,看我明日不撕了他们的嘴!” 听了贾琮的话,凤姐还以为是蓉蔷二人泄了密,不禁气的咬牙切齿。 既然被贾琮知道,凤姐索性也不装了,语气怨毒的骂道: “那贾瑞狗胆包天,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还敢打老娘的主意,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 现在遭了报应,也是他活该,要不是看在老太太的面上,我都懒得跟你传话!” “那是自然,一个不知死活的色鬼,死了也是他自作苦果。” 贾琮附和了一句,就在凤姐要开口的时候,却突然话头一转: “不过嫂子可知,这几个月来,贾蓉和贾蔷以你的名义,勒逼了贾瑞一二百两银子?” “勒逼了贾瑞一二百两银子?” 凤姐一听就愣住了,她先前设圈套让贾瑞钻,只是为了给他个难忘的教训,可不是在惦记贾代儒的那点棺材本儿。 可她没料到的是,在实际操作过程中,贾蓉和贾蔷这两兄弟倒打起了如意算盘,竟拿着鸡毛当令箭,趁机逼贾瑞写下两张五十两银子的欠契。 后来贾瑞还不上,两人还多次上门,以凤姐的名义向他收取高额利息,可怜这贾瑞被祖父管得紧,手头并不宽裕,只能拿买药看病的银子垫上,才导致风寒加重。 再加上担心还不上凤姐的银子,她会来追究责任,以至于整日惶恐不安,这病才拖到了如此地步。 当然,这些事贾琮了解的并没有这么清楚,只知道原著中贾蓉他们多次向贾瑞索要银两,不过看凤姐的反应,显然她对此也并不知情。 贾琮试探道:“莫非嫂子不知贾瑞被勒索之事?” 凤姐已经想通其中关窍,不禁狠狠骂道: “两个杀千刀的狗才,竟然勒逼了这么多银子,老娘却没见过半分,真是该死!” “……” 贾琮顿时无语,凤姐真是掉进钱眼里了,现在银子落到谁手里,那是关注的重点吗? 倒是平儿还算清醒,不禁提醒道: “奶奶,那后街的老太爷家可不宽裕,东府的蓉大爷他们勒索了这么多银子,贾瑞哪里拿得出来,恐怕他的病症一直不好,就跟此事有关。” 章节目录 第038章 雁过拔毛 贾琮不禁点头道:“平儿姐姐说的有道理,那贾瑞病在心里,光靠汤药怕是救不了,若他将来死了,少不得要把这账算在嫂子头上,可恨嫂子没得到半分好处,还平添了这桩罪业,实在冤枉!” 听了这话,凤姐才将银子的事抛在脑后,不禁恼怒道: “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不敢再动歪心思,可不是为了要他的命,这蓉哥儿他们得了好处,业报却落到我头上,哪有这种好事?” “可不是嘛!” 贾琮叹道:“这贾瑞年纪轻轻就枉送了性命,怕是怨气重的很,听说有怨气的阴魂入不得阴曹地府,须消了才能进鬼门关,这万一找上门来……”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凤姐和平儿脸色都有些苍白,显然被吓住了。 半晌,凤姐才平复了心情,不安的看向贾琮:“听老太爷说,贾瑞已经病得下不了床了,要是补救的话,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这个,我也不知……” 贾琮确实不知道,他说这么多,虽然也有想帮贾代儒的意思,可贾瑞显然病得很重,谁知道能不能治好,他也只能听天命尽人事了。 平儿扶凤姐坐下,劝道:“此事咱们不知便罢,知道了若不补救,那不成了东府蓉大爷他们的帮凶?依我看,咱们尽些心意就是,他若是真死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见凤姐动了心,贾琮便趁热打铁: “嫂子,现在能做的事有两桩,其一便是让贾瑞宽心,有道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他现在害怕的无非是嫂子追究他冒犯之罪,若解了这个心结,他便能安心养病,有望好转。 其二,便是要回贾蓉兄弟从他那勒索的银子,用嫂子的名义给后巷的老太爷送去,让他拿去给贾瑞治病,这样也显得嫂子心善仁慈,嫂子觉得如何?” 凤姐想了想,幽幽叹道:“也罢,就这样吧,不过,阴阳先生你还得请,否则老太爷那不好交代。” “那这事交给我吧,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阴阳先生满大街都是!” 贾琮没打算去谯楼请阴阳人帮忙,而是打算在街上随便找一个,糊弄糊弄得了。 送走了贾琮,凤姐站起身,对平儿恶狠狠的道:“让来旺把那两个黑心的小畜生叫来,让他们带上欠契和一百两银子!” 说完,便气呼呼的回屋去换衣裳了。 却说贾琮出了荣国府,在热闹的东市大街转了一圈,一路上碰到了不下五个阴阳先生。 贾琮选人先看长相,再看对方活好不好,连续问了几个,才选中一个颇有些仙风道骨,会很多花活儿、名为麻六的阴阳先生。 谈好价钱,贾琮又细心叮嘱一番,带麻六到荣国府外等候。 回到府里,贾琮先将东市买的几只风筝放回屋里,这才折身去了凤姐住处。 “你们两个黑了心的蛆,便宜倒占到姑奶奶身上了,要不是今儿还有正事,非好好教训你们不可,快把欠契给我,再把讹来的银子如数交来,不然我就去问珍大哥要!” 还没等他进入院里,就听里面传来凤姐的斥骂声,显然已经怒急。 “婶子且息怒,欠契和银子我们带来了,千万不要惊动了老爷……” 屋里,又传来贾蓉和贾蔷哥俩告饶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惶恐。 “哼!” 怒哼一声,凤姐威胁道:“下次再敢仗着我的势胡作非为,非让二爷扒了你们的皮不可,滚吧!” “是,婶子放心,我们知道了。” 贾蓉和贾蔷如蒙大赦,很快就从屋里飞奔出来。 贾琮远远看见二人,不禁对贾家的基因感到佩服。 这东西二府,凡是有贾家血脉的男女,就没有长得难看的,就比如说贾蓉哥俩,他们长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再穿上一身锦衣华服,活脱脱两个英俊小生。 走到垂花门前,哥俩碰到迎面来的贾琮,下意识放慢脚步。 不过,他们却没跟这个名义上的三叔打招呼,反而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怒气冲冲的走了。 “真是欺软怕硬的废物!” 贾琮也不以为意,自己目前没有什么权势,又害得他们被骂还丢了银子,两人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好感。 等了片刻,贾琮才走进院里。 恰巧平儿出来倒水,看到贾琮过来,便请他进屋。 此时凤姐早已换了身打扮,只见她穿着杏红窄袖绣花短袄,天青织金花边罗裙,高挽的云鬓上别着一只漂亮的凤头金钗,耳垂上坠着裴翠双圈,面上略施了些粉黛,唇上也涂了胭脂,使她看起来艳丽夺目,有种勾魂摄魄之美。 “见过嫂子。” 贾琮不敢多看,低头跟凤姐行了礼。 “坐吧。” 凤姐端端正正坐着,对贾琮道:“我已经把欠契和银子要了过来,还给他以前,你须跟他说明,若日后再敢来府中滋扰,我便告到老太太那去,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嫂子放心,我定会办的妥妥当当!” 贾琮严肃的保证。 “如此就好。” 凤姐朝桌上一指,对贾琮道:“欠契和银票都在这了,趁着时间还早,你速去将此事了结,晚上还有事做呢。” “那我这就去。” 贾琮没有多留,告辞后就拿着东西出了门。 回头看了眼,见身后无人,贾琮打开欠契和银票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两张欠契数目都没问题,上面还有贾瑞的签名画押。 只是,他先前听贾蓉兄弟每人还了五十两银子,如今却只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那剩下五十两银子去哪了呢? “这个凤辣子,真是雁过拔毛……” 贾琮无奈的摇摇头,出门带着麻六直奔宁荣后街的石头巷。 贾代儒家是个带小院的宅子,大门上的黑漆脱落,有着斑驳的痕迹 此时正月刚过,门上贴的春联却已被风刮坏,正呼啦啦的迎风招展着。 砰砰砰—— 贾琮上前叩门,片刻后,一个独眼老仆打开门。 说明来意,听他们二人是来做法事的,老仆顿时欣喜不已,忙入内去禀报。 章节目录 第039章 开坛做法 不多时,一个面容清瘦,穿着灰布长衫,面容憔悴的老者从院里激动的迎了出来。 贾琮认得,这就是贾瑞的祖父贾代儒。 以前在家学念书时,贾代儒没少打他手心,如今再次相见,贾琮却没有因此而记恨,反而认真的行了礼:“贾琮见过老太爷。” 见他如此恭敬,贾代儒就更满意了,高兴道:“有劳琮哥儿和这位法师了,快进屋喝口粗茶!” 他说进屋喝口粗茶,还真不是句客套话。 落座上茶后,贾琮口中嚼着粗茶梗,对贾代儒家中的境况有了更深的认知。 先寒暄了几句,贾琮跟贾代儒介绍了麻六的身份,说这是他从谯楼请来的阴阳人,以前帮很多王公贵族家中做过法事,能请他来极为不易,有时甚至还要排号。 麻六老神在在的坐着,听贾琮介绍自己,也只是微微颔首,以手抚须,作一副高人模样。 因时间紧,再加上贾代儒救孙心切,三人略坐了片刻,就开始布置香烛桌案等事物,准备开坛做法。 这麻六显然是搞惯了这一套的,都不用贾琮提醒,便抽出金钱剑,手持阴阳镜,在贾代儒家咿咿呀呀的施起法来。 还别说,麻六做法事的手段不少,在院里又蹦又跳,活像只孙猴子。 间或念段经,时不时烧张纸符,打两卦,亦或者撒一盅狗血,看的人眼花缭乱。 不管贾代儒老夫妇如何看待,贾琮是看的兴致勃勃,要不是不合时宜,他都想大声喝彩。 折腾了半天,估计麻六也累了,便开始做收尾工作。 “法师,不知我那孙儿身上是不是有邪祟?” 等麻六打完收工,贾代儒忙上前询问。 按照贾琮吩咐,麻六抚须点头道: “不错,令孙确实被恶鬼缠身,方生了一场大病,刚才老朽已将其除去,只要调养得当,过些时日,便可无碍了。” “那真是太好了!” 贾代儒不禁喜极而泣,可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跟老妻对视一眼,贾代儒身子微躬,忐忑问道:“法师,不知这酬金该如何算?” 麻六边收拾家伙事,边摇头道:“不过是一二十两银子罢了,这位贾公子先前已经代付,老先生无须再给。” “这如何使得……” 贾代儒一方面对钦天监阴阳人高昂的出场费感到震惊,另一方面又对贾琮大方出手而感激,要不是他先帮忙垫付,自己怕是得变卖家产,才能付得起。 贾琮微微笑道:“昔日贾琮顽劣,让老太爷费了不少心思,如今瑞大哥病重,侄孙自然要略表些心意,老太爷不必在意。” 这番话,让贾代儒夫妇老泪纵横。 有道是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贾琮不但请来钦天监的阴阳先生替孙儿驱邪,还代付了这一大笔酬金,帮陷入窘境的贾代儒解了围,这足以算得上是救命之恩! 做完法事,麻六急着接下一单生意,便借故告辞。 出门时,贾琮悄悄塞了五钱银子过去,乐的麻六老脸都笑出了褶子。 这一单生意不过花了半个时辰,便赚了这么多钱,比他前几天加起来还多! 送走了麻六,贾琮折身回来,从胸口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贾代儒道: “老太爷,这是凤嫂子托我送来的银子,说让您拿去给瑞大哥治病。” “这……!” 贾代儒明显又被惊到了。 今早他去见贾母时,也只送他了一大包肉桂、当归等药材,不想这凤姐出手如此阔绰,一给就是五十两,让贾代儒完全不敢相信。 半天后,他才颤颤巍巍接过去,惭愧道:“这凤姐儿真是菩萨心肠,这般重的恩情,我该如何偿还?”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只要瑞大哥的病能治好,我们也欢喜,您就放宽心吧,别多想了!” 贾琮口中宽慰,心中却在想,他要知道这是给孙子救命的汤药钱,恐怕非得去找凤辣子拼命不可。 “那老头子也不推辞了。” 贾代儒擦了擦眼泪,将银票收起。 想起凤姐的吩咐,贾琮略一思索,便对贾代儒道: “老太爷,刚才送法师出门时,他认真叮嘱我,说瑞大哥八字和咱们荣国府犯冲,才被徘徊府外的邪祟缠身,日后切勿让他再靠近,以免重蹈覆辙。” “竟是这个原因!” 贾代儒恍然大悟,贾瑞那次去荣国府,很晚才回来,此后便一病不起,这跟麻六所说完全对的上。 见他点头后,贾琮也松了口气,这是他对凤姐的保证。 有了这个由头,日后便能正大光明的将贾瑞拒之门外而不伤亲戚情面。 交代完此事,贾琮便以探望为由,去贾瑞屋里找他说话。 刚才做法事时,贾瑞已经被惊醒,此时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屋顶,不知在想什么。 贾琮见他脸色苍白,双眼凹陷,瘦的都脱了形,不禁担忧他能不能扛过去。 若抗不过去,那在贾代儒眼中,这份人情就要大打折扣…… 走到床边,贾琮叫了声瑞大哥,贾瑞才转动眼球,朝他看来。 贾琮从怀里掏出两张欠契,放到他枕边,低声道: “这是贾蓉哥俩逼你写下的欠契,此事我凤嫂子并不知情,她也是今日才晓得此事,便强行帮你要了回来,还有你被勒索的那些银子,也给了老太爷,留着给你看病。 先前嫂子交代了,以后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只是你切勿再动歪脑筋,免得闹开失了大家体面,还让老太爷难堪。” 听了这话,贾瑞无神的眼中才有了些许光芒,他艰难的翻了个身,把欠契拿来看了几眼,顿时流出了激动的泪水。 “呜呜……” 贾瑞用被子蒙住脸,嚎啕大哭起来,也不知是感动还是庆幸。 贾琮见此,便出了门,打算回府。 临走前,他又仔细跟贾代儒交代,若见到一个跛足道士来化斋,切勿让他进来,更不能拿他的任何东西,否则会有祸事临头。 贾代儒以为是麻六的吩咐,自然郑重的点头答应。 却说贾瑞放下心理包袱,再加上贾代儒花钱延请名医,又不间断的服用汤药,不出半月,贾瑞便能下床走路,再调养了一个月,就拔除了病根,彻底恢复健康。 经此一劫,贾代儒担心香火断绝,便托媒婆物色了一个良善人家的姑娘,娉作孙媳。 成亲后,贾瑞虽有些恶习未改,但在妻子的规劝下,倒也收敛了几分。 没过多久,贾瑞自己寻了个门路,靠着祖父在族学收取的束脩,在京中操持起了一桩买卖,每日忙的是脚不沾地。 自然,那娇媚动人的凤嫂子,也逐渐被他抛在脑后。 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章节目录 第040章 态度转变 回到贾府,贾琮去跟凤姐交卸了差事。 听完整个过程,凤姐对他是赞不绝口,直夸他办事不比贾琏差。 如此一来,既解决了贾瑞来骚扰自己的问题,又不至于让业报落到自己头上,也算是皆大欢喜。 逗弄了会大姐儿,贾琮便回自己屋里,取了在集市上买的几只风筝,出门去了三春的住处。 前些日子,贾母因孙女儿们太多,都挤在她院里住着十分不便,便留下宝玉、黛玉二人在这边解闷,将迎、探、惜春三人安排到王夫人房后的三间小抱厦内居住,令寡嫂李纨陪伴照管。 要是在贾母院里,贾琮过去还真不方便,但这小抱厦他却可以从荣禧堂后身的游廊过去,不会有人阻拦。 抱厦外,几个小丫头子正叽叽喳喳在说话。 见贾琮过来,几人都一板一眼的行了礼,还借机偷偷的打量他。 她们可都听说了,贾琮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连有没有日食都能提前知道,神着呢。 听到外面的动静,迎春的丫鬟司棋掀起帘子出来。 见是贾琮过来,便对里面说了声:“姑娘,琮哥儿……琮三爷来了。” 在贾府里,这些亲近的丫鬟,直呼主子姓名的情况并不少见。 比如原著五十二回里,因坠儿偷镯子事发,宝玉要撵她出去,让坠儿娘来收拾东西带女儿出府。 过程中,坠儿娘跟晴雯发生了口角,吵了大半天。 坠儿娘气不过,便盯晴雯的不是,说她们这些丫鬟敢在背地里直呼宝玉名字,而自己要是这样叫就要被人说是野人了,直把牙尖嘴利的晴雯挤兑的有口难辩。 最后还是麝月帮腔,说这是老太太吩咐的,还写了他的小名儿各处贴着,让认不认识的人都去叫,为的是好养活! 坠儿娘听了,才知里面还有这个说法,最终红头涨脸的领着坠儿出了府。 在贾府里最受宠的贾宝玉尚且如此,那贾琮这个庶子就更没人在意这些了。 在这以前,这些小姐公子们身边的丫鬟,背地里都是用琮哥儿来称呼他,也没人觉得不妥。 可自昨日以后,贾家上下对贾琮的态度就与以往不同了。 若是在以往,对这个经常惹自家小姐担心的讨嫌鬼,脾气不好的司棋根本没什么好脸色,而今天她却及时改口换了称呼,足见她们对贾琮有了新的看法。 迎春得知他过来,略显得有些意外,忙放下手中棋谱,从屋里出来。 互相见了礼,迎春见他手中拿着几只风筝,便知他的来意,不禁笑道:“你这还没到发俸禄的日子,怎么想起买风筝了?” 贾琮扬了扬手中风筝,笑道:“今日去东市,恰好看到有小贩在糊风筝,我看做的还挺精致,便买了几只,送给姐姐和妹妹们玩。” 要说起风筝,贾府每年都要买不少,而且都是又大又漂亮的高端货色,贾琮手中这些只是寻常玩意儿,自然差很远。 不过,这是贾琮的心意,迎春自然也很欢喜,便道: “难为你有这个心了,想必三妹妹和四妹妹也会喜欢。” 贾琮让迎春先挑了个,这才请司棋去叫探春和惜春。 很快,削肩细腰、身材苗条的探春,和娇小可爱的惜春便从屋里陆续过来。 得知他来送风筝,两人自然满心欢喜,也不在意这风筝大小,都笑着跟他道了谢。 他手上,还剩了一只风筝,这是专门给林黛玉赔不是用的。 其实,贾琮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让探春替他去道个恼,免得心眼儿只比针尖大的林黛玉怨恨他。 当然,这个目的不能太明显,是以贾琮便先跟三春说了会话,打算临走的时候再托她们转交。 正说到什么时候天气好,大伙儿一起放风筝时,就见两人从外面款款进来。 “林姑娘来了。” 小丫头子们欢喜的叫了一声。 众人转头望去,果然是林黛玉和紫鹃二人。 今日风大,林黛玉穿的厚实了不少,但见她身上穿着月白绣花小毛皮袄,外加一件毛茸茸的银鼠坎肩,腰下系着杨妃色绣花绵裙,身上还披着一领羽毛缎斗篷,把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 走到近处才看清,她头上挽着寻常的云髻,簪着一枝赤金匾簪,娇嫩细腻的瓜子脸上,五官精致小巧,尤其是那双秋水般的明眸,使她看起来格外的灵动。 看到满院子的人,林黛玉远远就笑道: “今儿我不在,你们倒真是热闹呢,不会我来了,你们就要散了吧?” 迎春迎了几步,笑着说:“怎么会,今日琮哥儿来送风筝,还专门给你挑了个蝴蝶样式的,想托我等会给你送去呢。” “他也在?” 林黛玉脚步猛的一滞,走在后面的紫鹃差点撞她身上。 迎春哪能想到二人已生了嫌隙,边回头边道:“他可不就在……咦,琮哥儿,你在柱子后面做什么呢?” 听到这话,躲在柱子后面的贾琮只好讪讪的走出来。 刚才他看到林黛玉进来,施展凌波微步,嗖的一下就躲到了柱子后面,因院里人多,林黛玉也没注意到他的身影。 此时被迎春点破,众人不禁都看向柱子,让贾琮不得不现身。 “林妹妹来了。” 贾琮厚着脸皮,远远的跟林黛玉打了招呼。 不料,林黛玉却不理他,只是面无表情的道: “今儿倒真是我的不是了,竟不知某人在此,贸然过来,打扰了你们的兴致。” 三春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黛玉对迎春三人福了一福,道: “姐姐妹妹你们慢慢玩儿,我身子有些不适,这便回去歇着了,得空儿再来寻你们。” 说着便转身走了。 贾琮暗想着林黛玉果然小气,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这要是不赶紧解释清楚,这仇她还不知道记到什么时候呢。 见三春都在瞟自己,贾琮不好意思多待,便以送风筝的借口,跟她们告辞,飞快的追了上去。 这三间小抱夏离贾母院可不近,林黛玉又走的太急,不多时就累的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章节目录 第041章 内鬼是你 趁着林黛玉放慢脚步,贾琮追上去,直接将其拦下。 “怎的,是要做拦路虎,还是要做劫道的山大王?” 林黛玉停下脚步,看起来颇有些恼怒。 贾琮苦笑道:“林妹妹误会了,我只是想跟你解释一下昨天的事情。” “昨儿什么事情,我可不知道,你快让开,我要回去陪老太太说话了。” 林黛玉才不肯承认自己为了这事恼怒,冷冰冰的对贾琮道。 “是这样的……” 贾琮却不理她,简明扼要的把自己苦衷说了一遍。 待听到私学禁术是重罪,林黛玉不禁吓了一跳,下意识问道: “那你自幼就开始学,被人知道岂不是要被杀头?” 卖惨的机会,贾琮自然不会放过,叹息道:“虽不至于杀头,流放岭南或者海南岛那等不毛之地,那也不是不可能。” 听她说的这么严重,林黛玉不禁嗔怪道:“那你昨日为何不明说,还让我生了一晚上的闷……” 说到这里,她忙住了嘴,白皙的脸蛋上又浮现出一片晕红。 贾琮哪能不知她想说什么,却故意装作没听到,认真的解释道: “昨日不说,是因为人太多,万一传出去,老太太和太太她们不免又要担心,现在说了,是不想让妹妹多心。” 见他说的情真意切,林黛玉哪能不相信。 她不禁暗想,贾琮自幼就不受待见,恐怕和自己一样,在府中如履薄冰,不敢行差踏错半步,是以不敢当众解释。 如今他担着天大的干系,却把这个秘密告诉我,可见他还是信我的,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可怪罪他的呢? 想到此处,林黛玉屈膝福了福,致歉道: “先前我不知其中曲折,是以错怪了琮三哥哥,还请见谅。” 贾琮松了口气,虽说林黛玉心眼儿不大,还爱使小性儿,可她到底是个心思通透,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知道自己的为难处,她岂会不体谅呢? “林妹妹无须自责,说起来也怪我大意,没能想到更好的办法,让你空欢喜一场,不过,你若想听些有趣的东西,我倒是能给你讲讲。” 贾琮适时提出了补偿方案,正好借此加深一下和林黛玉的关系。 林黛玉眼波流转,却是轻笑道:“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天上的东西更有趣?” “那可多了,就比如老太太屋里摆的那尊珊瑚,你知道它是如何形成的吗?”贾琮问道。 “不过是颗海里的石头罢了,还有什么特殊的来历不成?” 林黛玉好奇不已。 “虽然它现在成了石头,可在很久以前,它却是一种动物……” “动物?” 林黛玉明显被镇住了,她仔细回忆贾母屋里那尊珊瑚,却怎么也看不出动物的样子,这让她以为贾琮是在故意捉弄自己。 见她板起小脸,贾琮笑着讲了珊瑚的来历。 听到世上竟有珊瑚虫这般神奇的动物,林黛玉只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旁边的紫鹃却没想那么多,她略有些好奇的问贾琮:“三爷,您又没去过海里,怎么知道珊瑚是一种虫子呢?” “这些就不能告诉你了。” 贾琮笑着道:“总之,海里有趣的动物多着呢,你们想听,我可以连续给你们讲几个月……” “世界果真是奇妙无穷!” 林黛玉感叹一声,正要让贾琮再讲一些海里的东西,不料,贾母院的婆子远远的叫了声林姑娘,说屋里已经摆饭了,让林黛玉和三春去用饭。 见此,林黛玉便跟贾琮说好,有空再来听他讲海里的趣闻。 …… 此后两日,神京城里风平浪静。 贾琮照例每天去钦天监点卯,帮许佟发放一些文具,处理一些文书或者典籍入库的工作,闲时便翘班回家,跟林黛玉讲讲有趣的见闻。 每当他开讲时,林黛玉就会拿起纸笔,详细记录下这些有趣的东西,贾琮开玩笑说,她要是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记下来,都能编一本百科全书了。 不过,到了第三日时,贾琮却敏感的发现,钦天监中天文生看自己的目光有了明显变化,态度似乎又发生了反转。 现在见到他,这些天文生都是一副轻蔑的模样,高昂着头,像是用鼻孔在看他,毫无敬意可言。 贾琮不明所以,又无人能打听,只好去请教许佟。 这几日,许佟和贾琮已经混的很熟了,甚至到了可以一起交流养生之道的地步。 得了贾琮倾情推荐,许佟已经开始尝试枸杞、肉苁蓉泡水喝,此时他就抱着个茶壶,对着壶嘴咕慢慢品着。 “许叔,您知不知道啥情况,倒是说句话啊!” 贾琮等了半天,见许佟就是不开口,便伸手夺过他的茶壶。 许佟这才坐起来,没好气道:“你个小兔崽子,在钦天监当差,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把活都丢给我,现在人家揭了你的老底,天文生们自然就瞧不起你了。” “揭我什么老底了?” 贾琮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私学天文历算之术的事发了。 许佟抢过茶壶,重新躺下去,优哉游哉道:“前几日,你不是说了自己做梦的事吗?现在被人传出去了,起初,监中官生以为你有真本事,所以高看一眼,现在一听竟是这个原因,自然就瞧不起你了。” 听是这个原因,贾琮倒是松了口气,不过他很好奇,这是哪个监官给他散步出去,许佟明显是想息事宁人,这监官不是跟他对着干吗? 许佟闭着眼,老神在在道:“你猜猜,现在哪个监官对你意见最大?” 贾琮掰着手指算了下,目前对自己意见最大的恐怕就是天文司司丞宋彬了。 若不是刘旭急中生智,找到借口将日食之事压下,宋彬被申饬罚俸都是轻的,甚至是罢官降职也有可能。 而贾琮提前预言对了日食,无异于狠狠打了宋彬的脸,他为了找回面子,爆出贾琮做梦之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贾琮还是不敢完全相信,毕竟这事都被压下去了,他在翻起来,岂不是在节外生枝? 初步锁定了目标,贾琮眼珠一转,却没直接说出来,反而伸手一指许佟,做出气恼状,恨恨道: “出卖我的内鬼,就是许叔你!” 章节目录 第042章 粪坑炸了 噗—— 听到这个结论,许佟口中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由于他是躺着的,那茶水像是下雨一样,哗啦啦淋了自己一身。 忙不迭的爬起来,许佟掸了掸胸前的水珠,这才气冲冲的瞪向贾琮: “好你个小兔崽子,老夫好意点拨你,却反被你攀诬,真是岂有此理!” 贾琮瘪瘪嘴,说道:“先前你可是说了,我当差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把活都丢给你干了,所以你才记恨我,将我的老底泄露出去,对是不对?” 这么一说,许佟还真觉得有点道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骂道: “我要是想报复你,直接跟监正说让你滚蛋就是了,犯得着到处去嚼舌根么,就算揭了你的老底,你这么厚的脸皮,还会自个儿请辞不成?” “那当然不会!” 贾琮一脸坚定的说道。 “那不就得了,对老夫没好处的事,你觉得我会干吗?” “应该不会,您是懒惯了的,就是油灯倒了都不会去扶,自然不会干这种事,您觉得会是谁呢?”贾琮趁机凑过去,讨好的问道。 许佟没有防备,脱口就道:“自然是那祁……” 说到这,他突然住了嘴,一副怕祸从口出的模样。 “姓祁……是祁成?” 这个姓并不常见,在钦天监也只有一个祁姓官员,贾琮霎时就锁定了目标。 “咳咳,此事就当老夫没说过……” 许佟微微有些后悔,他刚才只是想提醒下贾琮,并没打算直接告诉他是谁,谁知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贾琮皱眉道:“许叔,我跟他只见过几面,而且也没有什么交流,他为何要把此事传出去?” 既然都说了,许佟知道瞒不下去,便和盘托出,道: “前几日,你预言对了日食,监中天文生都在传,你能算准日食是因徐老爷子传了独门秘法,那祁成是你外公的弟子,可是说尽得他的真传,但这个秘法他这个弟子却不知道,天文生们暗地里都在笑话他,说你外公藏这一手就是为了防他不讲良心,他听了心里自然不得劲儿,可不得揭你老底,给自己挽回面子吗?” “这人竟如此卑鄙!” 贾琮听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砍死恩将仇报的祁成。 不过,贾琮却有些疑惑,好奇道: “许叔,这事祁成应该会做的很隐秘吧,为何你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许佟来回跺了两步,犹豫了一下才道: “因为监官问你话前,祁成来找过我,拐弯抹角的打听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算法,当时你不在,我就推说不清楚打发了他,至于后面的事,你就自己想吧。” “还想什么,我直接去问他就好了,敢做不敢当,算什么本事!”贾琮一拍桌子,冷声道。 对这个忘恩负义的祁成,贾琮早就对他有诸多不满,如今竟然又在背地里搞小动作针对自己,当真是婶可忍,叔也不可忍! 许佟见他打算去找祁成,正要相劝,不等他想好说辞,却见贾琮飞一般的跑出了主簿厅。 “坏了!” 见贾琮直奔五官保章正值房,许佟就知道大事不妙,可他现在也不好出面,只能看着贾琮的背影越来越远。 却说贾琮抄近道,从烧水的茶棚后绕到五官保章正的值房。 房内,除了一个打杂的天文生,并没看到祁成的身影。 跟对方问明祁成的去向,得知祁成刚去出恭了,贾琮便一转身出了门,打算去茅房堵住他问个清楚。 钦天监一二百号人,茅厕自然不止一间。 贾琮挨个进去查看,发现只有最中间一处有人。 刚打算质问祁成,茅厕的味道让他突然想起儿时看见的一桩恶心事,顿时计上心来,连忙住了口。 “妾家矮屋青漆阑,门外枣花日日看,不解湖心……” 祁成还在隔间哼着小曲儿,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贾琮冷笑一声,蹑手蹑脚出了茅房,绕到后面的粪坑边。 “哕……” 朝里面看了眼,贾琮差点吐出来。 环视左右,贾琮抄起路边一块大石头,憋着气到了粪坑边,狠狠朝中间的位置砸了下去。 在石头落下前,他迅速逃离现场,躲过了溅射范围。 噗通—— 只听一声闷响,粪坑就跟发生了爆炸似的,掀起了惊涛骇浪。 “啊啊啊……” 接着,茅厕里就传来祁成杀猪般的吼叫。 意识到是有人整蛊自己,祁成开始语无伦次的骂起了脏话,显然气的连语序都搞不清了。 “嗤嗤嗤……” 听着祁成的凄惨叫声,贾琮不由笑出了声。 趁着没人看见,贾琮快速绕过茅房,选了个无人的方向,小跑着返回主簿厅。 这个点,正是天文生们工作的时间,一路上他没遇到半个人影,很快就回到主簿厅。 房内,许佟坐在椅子上,正思考着贾琮若是闹大了事情,自己要如何抉择。 不成想,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贾琮就回来了。 “你不是找他对质了吗,怎么回来这么快?” 许佟站起身,惊讶的问道。 深吸了口气,贾琮故作遗憾道:“我去找祁成,他却不在值房,我就只好回来了。” “那你跑这么快干啥,又没狗追你!” 许佟朝外面看了眼,一切风平浪静,这才放下心来。 “哎哟,我这心口又开始疼了,不行,我得告个假去瞧郎中了……” 贾琮知道这事肯定没完,打算找个借口开溜,先避避风头。 铛铛铛—— 不成想,这时监里的铜钟竟然被敲响。 贾琮听许佟过,这是监官紧急召集全监官生的讯号,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要查找真凶了。 “坏了,这我出不去了啊!” 贾琮暗道不妙,要出衙门得从钦天监正堂路过,自己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借故外出,用脚想也知道他是嫌疑人。 听到这铜钟的声音,许佟下意识瞟了眼还没喘匀气的贾琮,暗道这么大的动静,该不会是这小子把祁成给打了吧? 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许佟故作镇定道:“监中定有大事发生,本官先行一步,过去看看!” 既然跑不了,贾琮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反正自己扔石头也没人看见,只要咬死不认,谁也拿他没办法。 章节目录 第043章 不速之客 很快,钦天监官生就齐聚正堂前。 监中几个官员悉数到齐,站在台上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时不时还朝贾琮的位置瞅一眼。 等了好一会,工字厅最右边一间屋走出一人,众人下意识朝对方瞟去。 来人正是祁成。 此时,他并没有穿官袍,而是胡乱穿了身常服,显得凌乱不堪,披着头发,光着脚,看起来十分狼狈。 等祁成过来,刘旭等人立刻闻到一股臭气,下意识的朝旁边让了让,一副敬而远之的模样。 站在台上,祁成环视一圈,目光突然落到贾琮身上,厉声喝道:“贾琮,你可知罪?!” 就知道躲不过! 贾琮暗叹一声,这祁成也不是傻子,他出恭的事只有值房的天文生知道,而贾琮恰好又去问过,只需简单一排查,就会查到他的头上。 不过,这事他是不可能承认的,忙做出愕然状,惶恐道:“大人,学生何罪之有?” “你……!” 祁成见贾琮装傻,恨不得跳下去抽他。 不过,为了官体着想,他还是硬生生忍住,喝问道:“你刚才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还要本官告诉你?” 贾琮拱拱手,无辜道:“还请大人明示,学生愿闻其详。” 祁成见他如此无赖,只好咬着牙道:“刚才本官在如厕,你搬了石头扔进粪坑,溅了本官一身!” 哗—— 这么劲爆的消息,让台下的天文生直接炸了锅,除了震惊外,众人想到祁成当时的模样,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肃静,肃静!” 这种突破道德底线的事,刘旭自然要站在官员这边。 因此,听祁成说了经过,他便站出来质问贾琮:“一盏茶功夫前,你在哪里?” 贾琮答道:“学生在主簿厅。” “那这期间,你有没有外出过?”刘旭又问。 “有!” 贾琮点头承认,做出说明:“学生先前去找祁大人,想请示一些候簿存档问题,后听值房内天文生说大人不在,学生便回了主簿厅,前后不过半盏茶功夫,若说学生做这种事,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刘旭自然不会信他的一面之词,又转头问身后的许佟: “许大人,贾琮乃是你厅里的人,他的去向你自然清楚,他说自己去问候簿存档之事,而且只去了半盏茶功夫,是否属实?” “问候簿存档之事,确实是下官吩咐,不过这时间下官还得算算……” 许佟瞪了贾琮一眼,假装回忆了一下,最后认真点头道: “确实是半盏茶功夫,贾琮走的时候,下官正在冲泡枸杞茶,这茶还没泡开,他便回来了,不多不少,刚好半盏茶!” 众人推算了一下,主簿厅离五官保章正值房有些距离,贾琮一个来回就要花八成时间。 期间,他还要问明祁成去向,再去茅厕确认他的位置,扔下石头,这剩下两成的时间,怕是有些不够。 祁成冷笑道:“这来回的时间,若是疾跑的话,怕是能缩短不少吧,这省下的时间,也够他做其他事了。” 贾琮出声反驳道:“祁大人此言差矣,就算学生作案返回是疾跑的话,也至多省下两成的时间,学生要问明大人去向,又前往距离不近的茅厕,还得确认大人在哪间茅厕,再扔石头进去,这点时间怕是也不够啊!” 众人一听都有道理,他们休息时去茅厕方便,来回一趟都要不少时间,更何况还要炸粪坑。 祁成也算了一下,好像还真是不够,不过他还是强行辩解道:“或许你来的时候也是跑来的!” 听了这话,贾琮不由乐了,他好整以暇问道: “敢问大人,学生去时,也不知道您会在茅厕啊,为何要一路狂奔过去?难不成是监中养了狗,在后面追着攀咬学生不成?” 贾琮去的时候,并没有碰到任何人,所以并不担心有人指认他。 “你……!” 祁成听出来他是借机骂自己是狗,气的两眼直冒金星,要不是还没给贾琮定罪,他非得跳下去拼命不可。 贾琮见他没话可说,便拱手对台上诸官道: “各位大人,学生一没作案时间,二没作案动机,还请大人们明察!” “这……” 众官员看看祁成,又看看贾琮,表情都有些为难。 他们都不是傻子,虽说两人近日无仇,可往日有怨呢。 祁成所作所为,监官们也略有耳闻,贾琮若是帮他外公出气,借机报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这都是祁成和徐元思私底下的事,双方并没有公开撕破脸,看祁成这个样子,明显也不会当面承认自己忘恩负义,才让徐元思的外孙借机报复自己。 官员们讨论了片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便把祁成叫到一边,商量了一下解决办法。 最终,刘旭宣布了处理结果: 此事贾琮依旧还有嫌疑,监官们会寻找更多的证人和证据,在这期间,贾琮也不必来钦天监当值,直到他的嫌疑洗脱为止,若有知情者提供线索,监中会给与奖励。 对这个结果,贾琮自然不服,大声抗议道: “学生反对,如果是祁大人自己掉进了粪坑,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便趁机攀诬学生,这也是有可能的事情,还请大人们明鉴啊!” 哈哈哈—— 台下的天文生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监官们也有些忍俊不禁。 刘旭强忍着笑意,板起脸道:“不得胡说,祁大人乃朝廷命官,品行自然是好的,就算掉进粪坑,也只会自己爬出来,断不会诬陷你,此乃诸位大人共同议定的结果,你无权反对,且回去等着吧!” “那就请大人们早日查清真相,还学生一个清白!” 贾琮见刘旭态度坚决,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跟众人拱拱手,转身出了钦天监。 呼—— 一直走到无人处,贾琮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还好当时去找祁成时,他因为太过愤怒,跑的比较快,要不然还真没办法解释! …… 月色如水,星光璀璨。 从保定府直通神京城的官道上,数骑飞奔而来,马上骑士们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鞭不停抽打胯下的马儿,使其跑的更快些。 此时已近凌晨,神京城的八座城门早已关闭。 骑士们还没到城门下,就被城头守卫的士兵发现,立马引起一阵骚动。 守将举着火大,朝城下大喝问:“来者何人?” 城下,为首一名骑士驱马上前,直接朝城头扔上一块令牌,高声道:“我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入宫禀报,速速拉我上去!” 那令牌掉在城头,守将捡起来一看,脸色顿时有些惊讶,忙对左右士兵道:“快,放下吊篮,拉这位大人上来!” 很快,这名骑士首领就被拉上城头。 他接过令牌,问城门守将借了匹马,迅速朝皇宫狂奔而去。 章节目录 第044章 出乎预料 夜已深。 坤宁宫中,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由于日食的原因,皇帝李徽闭关自省了三天,朝廷又罢朝一日,因此堆积了近千本奏章。 李徽是个勤政的皇帝,所有的奏章都是亲自批阅,不假于人手。 这几日,为了处理这些积压的公务,他每日都会忙到很晚。 好在,经过几天努力,他终于在一刻钟前批阅完所有奏章,这才摆驾坤宁宫来安寝。 “陛下乏了吧,臣妾刚熬了一碗燕窝,陛下用些补补身子。” 这时,皇后孙氏端着一碗燕窝走进殿来。 孙皇后头戴紫金翟凤冠,身穿长及曳地的大红宫装,腰间系着一条束带,使本就纤细的柳腰不盈一握,看着高贵又典雅。 孙氏的年纪已过三旬,却保养的极好,鹅蛋脸白皙细腻,五官柔美,那双似乎会笑的眼眸,使她看起来更加温婉端庄。 揉着额角的李徽抬起头,见是孙皇后进来,疲惫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道:“还是皇后贴心,朕正好饿了呢。” 接过燕窝,李徽大口吃了起来。 孙皇后也没歇着,走到身后帮他揉肩捶背,活络筋骨。 等吃完燕窝,李徽拉着皇后坐下,挥退了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小声说起了体己话。 “陛下,这几日,策儿又背会了几首唐诗,连张太傅都赞不绝口呢。” 趁着李徽处理完奏章,心情不错,孙皇后顺口提起了刚六岁的儿子李策。 “那朕可就得亲自考校一番,看他是真长进了,还是你这个做母后的在自卖自夸。”李徽笑道。 孙皇后微微一怔,惶恐的俯下身去道:“陛下,臣妾所说句句属实,并没有半句虚言!” “梓潼,你这是做什么,朕跟你开个玩笑罢了,快起来!” 李徽忙拉着孙氏重新坐下,叹道: “犹记得还在潜邸时,你我相濡以沫、相敬如宾,怎么现在却反而生分到连句玩笑话都听不出来了?” “是臣妾多想了。” 孙皇后垂泪道:“都怪臣妾当年没看顾好越儿,才让陛下如此操劳,臣妾这些年来,一直心中不安……” 听了她自责的话,李徽温言安慰道:“这怎么能怪得了你,要怪只怪越儿福薄,好在,朕这些年也积蓄了些实力,不至于像当年那样无力,朕相信,将来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臣妾就放心了。” 自古以来,都对后宫干政极为忌惮,平日里孙皇后很少参与政事,如今得知李徽情况好转,她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当年李徽还在潜邸时,和孙氏育有一子,名为李越。 李越自幼聪明伶俐,便深得太上皇和太后喜爱。 因此,在李徽登基时,太上皇便将李越立为太子,李徽的皇帝宝座,也因此稳固了不少。 可没料到的是,李徽登基次年,李越突然生了一场大病,最终不幸夭折,让太上皇老两口十分悲痛。 这件事对李徽影响极大,甚至有传言太上皇欲废了李徽,立忠顺王为帝的打算。 此后太上皇虽予以否认,却让李徽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并不稳固,所以一直如履薄冰,不敢犯错。 这些年来,太子之位一直空悬,随着六皇子李策年岁渐长,李徽也曾几次奏请太上皇,欲立李策为太子,可太上皇却一直未给答复,这让李徽和孙皇后十分不安。 前些日子,因李徽想要增设皇庄之事,群臣纷纷上书劝谏,李徽硬扛着没有答应。 不料钦天监突然算出有日食,大臣们更是借机群起而攻之,逼得李徽不得不闭关自省。 后来日食虽然没出现,却并没有改变李徽被动的局面,反而让太上皇得了个仁德圣明,感动上天的英名。 每每想到此事,李徽就感到憋屈,要不是戴权从贾琮那打听到一条消息,极有可能改变自己被动的局面,他恐怕最近几天连觉都睡不好。 又宽慰了孙氏几句,李徽正在孙氏的服侍下宽衣。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口就响起戴权的声音:“陛下,潜龙连夜送来了密函!” 孙皇后惊讶道:“此时送来,必是十分紧要的消息!” 听到潜龙二字,李徽便已猜到此事跟贾琮提供的线索有关。 他顾不得穿上靴子,赤着脚跑到门口。 门外,戴权手中托着一个上了锁的铜盒,这是潜龙专门给皇帝传递重要消息的容器。 “拿钥匙来。” 李徽深吸一口气,从戴权手中接过开锁的钥匙,打开铜盒。 盒中只有一张写着字的密信,并没有其他东西。 借着殿内烛光,李徽一目十行看去。 “好啊,实在是太好了!” 待看完密信的内容,李徽不禁高兴的手舞足蹈,脸上也因激动浮现出些许红晕。 戴权眼巴巴瞅着李徽,心中如百爪挠心,他很想知道密信上究竟写的是什么,竟让连续十多天都没笑过的李徽如此失态。 李徽在殿内来回踱步,思考着该如何利用这个信息,来解决目前遇到的麻烦。 想了半天,李徽突然想起戴权还站在门口,便将密信递给他,道: “你且看看上面写的东西,再帮朕想想明日上朝,该如何惩治那些混账!” 戴权忙接过密信,低头仔细看去。 这张纸上写的内容不多,只有寥寥十几行。 但只这十几行字,就让戴权意识到,这足以让朝堂发生一场剧烈的动荡。 “这个贾琮,果然不简单!” 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竟是因他这个半大少年才发现的,这让戴权感到非常的震撼。 收起密信,戴权便和皇帝低声商量起来。 …… 次日清早,袁良就把贾琮再次被赶回家的消息告诉了他母亲郑氏。 上次贾琮被勒令回家反省的事,就是袁良这个大嘴巴泄露的,害得贾琮被荣国府的长辈们好一通盘问。 被贾琮严厉批评后,袁良自然不敢再乱说贾琮的事,可他又担心这次会有什么麻烦,便一大早就在院外等着,跟郑氏汇报了这件事。 “什么,琮哥儿又被赶出了钦天监?” 郑氏听完,不免有些害怕,自上次回家反省才过了三四天,这府里的影响都还没消除呢,贾琮竟又被赶了回来。 而且,这一次连个回去当值的确切日期都没有! 着急忙慌的叫醒贾琮,郑氏仔细的问了这事经过。 贾琮安抚了几句,让她不必惊慌,反正他们又没有证据,根本拿自己没办法,过几日肯定就能回去了。 听了这话,郑氏这才放下心。 天色尚早,贾琮又没事做,便打算睡个回笼觉。 躺下前,贾琮又叮嘱郑氏母子,让他们俩守口如瓶,千万不要传出去,否则不好跟贾赦交代。 经过上次教训,母子俩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自然不敢乱说。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贾琮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件事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章节目录 第045章 臣有本奏 古代大朝会,一般分为三日一朝,五日一朝,或者十日一朝。 大乾前几任皇帝都比较勤政,自太祖皇帝定下三日一朝的规矩后,这个朝会制度一直延续至今。 今日天还没亮,百官们就按照以往的规矩,到宫外的朝房等待上朝。 等宫门打开,首辅高维才和其他几个阁臣领着众大臣们入宫。 待天子升座,官员们鱼贯进入,在礼官的引导下叩拜皇帝,山呼万岁。 皇帝李徽端坐龙椅上,目光俯视着殿中一二百名大臣,心中竟隐隐有些紧张。 深吸一口气,李徽问道:“诸位爱卿,可有本奏?” “臣有本奏!” 众大臣还没开口,户科给事中徐祥抢先出班,高声对李徽说道。 看到这人,李徽的目光隐隐有些厌恶。 这个徐祥最近因为皇庄之事,可是写了很多言辞犀利的奏章批评他,就算他留中不发,徐祥也依旧还要继续上奏,俨然一副要跟他死磕到底的架势。 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给事中也有劝谏皇帝之责,此乃本朝太祖定下的规矩,就算李徽再怎么不高兴,却也不能因此就责罚徐祥。 见他出班,李徽就知道没好事,面无表情道:“徐爱卿,有何事上奏?” “陛下,增设皇庄一事,乃与民争利之举,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果不其然,徐祥开口就把因日食暂且搁置的皇庄一事给翻了出来。 李徽脸色阴沉,质问道:“那徐爱卿可有办法解决宫中用度不足之事,你可知道,因用度不足,已经发生过饿死老年宫女宦官的惨事!” 徐祥却毫不在意,拱手道:“回禀陛下,前明太祖皇帝教导太子时,曾多次说过‘勤俭兴邦,奢侈亡国’这句话,这足以说明勤俭节约的重要性。 如今,宫中嫔妃、皇子皇女众多,再加上宦官宫女,足有万人之多,每日用度数以万计,若陛下以身作则,杜绝奢靡之风,上行下效,便可省下无数银钱,用度之事自然就不足为虑也!” 听他提出这个建议,李徽额角的青筋都冒了起来。 这皇宫里的嫔妃、皇子皇女,以及宫女宦官,可不止在他一个人宫里,其中有大半都在太上皇和太后那边,就算自己宫里再怎么勤俭节省,也抵不住太上皇和太后那边挥金如土。 可是,这话李徽不能说出来,正所谓子不言父过,若他敢表现出一丝对太上皇老两口的不满,就会被扣个忤逆不孝的帽子,这有违自己以孝治国的方略,就算太上皇不怪罪,他也会被人戳脊梁骨。 好在,今天的主战场并不在这里,就暂且让他们先得意片刻! 李徽知道这徐祥只是先锋,自己要是不答应,接下来就会有大量的御史言官出场,对自己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又要乱成一锅粥。 “罢了,既然你都帮朕想好了对策,朕就收回增设皇庄的旨意,以后不必再提了。” 在群臣注视的目光下,李徽终于不甘的摇摇头。 “咦,怎么回事?” 群臣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才能阻止李徽,不料他答应的这么痛快,让殿中的大臣们都有些错愕。 不过,解决了这件事,也算是文官们的巨大胜利,于是,殿中的官员们就放弃继续对李徽的抨击。 接下来,李徽又跟大臣们商量了一些治河、救灾、征讨贵州反叛土司的政务。 其中,有一件事最为紧要,就是数日后为太上皇万寿节举办庆典之事。 自古以来,皇帝的寿辰有多种叫法,如千秋节、天长节,大乾承袭明制,也沿用了万寿节的称呼。 这次万寿节,是太上皇六十岁寿诞,朝廷将要举办大型庆典。 相应的,举办庆典需要支出的银子,就成了争论的焦点。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户部尚书吕元正和内务府总管大臣、忠顺王李诏议定了庆典所需的开支。 因去岁数省发生灾害,户部还要继续筹措银两安置流民,恢复民生,所以只拿得出来二十万两银子。 这点钱要办个隆重的庆典自然不够,忠顺王李诏管着太上皇钱袋子,这个时候他不能小气,便自掏腰包出资三十万两,这才将万寿节庆典之事商议妥当。 听吕元正和李诏讨价还价,李徽已经在心里把两人骂了八百次,他想给宫里增加点用度,满朝上下推三阻四,现在为了太上皇寿诞庆典,他们出手就是几十万两,这也实在太过分了些! 见时间差不多了,李徽没空再生气,正想对角门处的值殿宦官使眼色,却不料礼部队列里窜出一名青袍官员。 “陛下,微臣还有要事启奏!” 这名官员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大臣们都被吸引了目光,按理说,大朝会上很少有正五品的官员奏事,就算有要事,一般也是由本衙堂官上奏,轮不到低级官员出面。 但看陆仁嘉和其他礼部官员错愕的样子,显然他们对此事并不知情。 众官员的好奇心被勾起来,暗想这名青袍官员究竟要说什么事。 礼部官员们自然认得,跪在地上的这人,就是他们的同僚,礼部郎中毛淳! 李徽被打断,只得耐下性子问道:“这位爱卿,你有何事要奏?” “微臣要弹劾荣国公府一等神威将军贾赦之子贾琮!” 毛淳掏出一份奏章,高举着回道。 乍一听到贾琮的名字,李徽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的谋划提前暴露,险些滑下了龙椅。 观察了一下群臣的表情,见底下官员们也是满脸惊讶,李徽这才松了口气,看来不像是针对自己的。 等太监呈上奏章,李徽先看了一下署名,不禁板起脸问道:“毛爱卿,这监察百官乃是都察院御史之责,你身为礼部官员,弹劾他人是否有些僭越了?” 毛淳激动道:“陛下,因此事太过荒唐,微臣闻之,心中愤怒至极,然而,荣国府权势极大,为免被其掩盖真相,微臣只能借此机会,将此事公之于众!” “那你说说,贾琮究竟犯了什么事?” 李徽将奏章放在了桌上,心中暗想,这贾琮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竟让毛淳如此愤怒? “回禀陛下,这贾琮入钦天监后,行事乖张、不服管教,因一些琐事多次顶撞上官,还对监官心存怨怼。 昨日,他竟趁着钦天监五官保章正祁成出恭的时候,朝粪池中扔入石头,溅了祁大人一身粪水,此等恶行,简直人神共愤,若不严厉惩戒此子,我大乾官员还有何尊严可言!” 毛淳义愤填膺的向满朝文武昭告了贾琮的罪行。 章节目录 第046章 大事不好 “哈哈,竟有此事?” 得知此事,官员们非但没有愤怒,反而都忍不住大笑起来,活像一群乐子人。 此等奇闻,怕是千古未有之奇事! 众人都在想,这荣国府怎么就出了如此奇葩的公子哥儿? 而后,官员们想起这殿中还有荣国府的人,都忍不住朝工部官员的队列看去。 见众人望过来,贾政老脸憋得发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是打死也没想到,贾琮竟然做出如此荒唐之事,简直把荣国府的脸面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听了毛淳的阐述,李徽颇有些郁闷,以贾琮的才能和行事作风,为何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同样不解的还有刘旭。 毛淳要在朝会上弹劾贾琮,他事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听到此事被毛淳爆出来,他都被吓了一跳。 冷静下来,刘旭渐渐琢磨出了其中门道。 “这个祁成还真是有些手段,竟然跟毛淳勾搭上了,毛淳跟荣国府本就有旧怨,如今有把荣国府名声搞臭的机会,两人自然一拍即合!” 刘旭有些同情荣国府,就算这次不能把贾琮怎么样,可荣国府公子朝粪坑扔石头之事,怕是要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对于贾琮,李徽还是比较看重的,他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让贾琮名声被毁,于是他转头向刘旭求证:“刘爱卿,毛爱卿所言之事可否属实?” 刘旭忙出班,躬身回答:“陛下,本监五官保章正祁成确实有此遭遇,不过,贾琮只是有作案嫌疑,目前尚无直接证据表明就是他所为,此事本监正在核查中。” 祁成越过他暗中和毛淳勾结,这是对钦天监和自己的背叛,刘旭心里很不舒服。 在事情还没确定前,他才不会冒着得罪荣国府的风险,帮祁成坐实贾琮的罪名。 听了此话,殿中有两人都松了口气,其中一人是李徽,另外一人自然是贾政。 为了表明态度,贾政豁出老脸,出班叩首道: “陛下,既然此事涉及我贾家子弟,微臣定会查明真相,若此事属实,微臣定会大义灭亲,绝不包庇!” 贾家的态度有了,李徽就有了台阶,见毛淳张嘴还想辩解,他抢先冲武官行列道: “如今勋戚子弟专横跋扈,多有不法事,尔等要像贾爱卿所说,须时时规劝,严加管教,不能包庇纵容,知道了吗?” “臣等谨听圣训!” 武官勋戚们皆俯身领旨。 不过,这群人心里却不以为然。 这些年来,荣宁二府子弟可没少干坏事,可哪次贾家又大义灭亲过? “好了,这朝堂是商议天下大事的,些许小事就不必再提了,否则像什么样子。” 李徽一拍御案,强行将这事画上了句号,不给毛淳继续借题发挥的机会。 借着这个动作,他飞快朝角门处望了一眼,侍立在那的小太监会意,悄悄对角门内做了个手势。 接着,一人像是火烧屁股一样飞快跑了出来。 值殿御史正要大声呵斥,定睛一看,这人竟是李徽身边的太监总管——戴权! 李徽见状,做出不悦状,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陛下,大事不好了!” 戴权跑到李徽面前,颤声说了一句,再递上一本奏章。 李徽脸上露出郑重之色,迅速接过奏章翻开。 只看了一眼,李徽就猛然蹦了起来,随即又像是气晕了头一样,身形晃了晃,一头栽倒在龙椅上。 “陛下!” 戴权嚎丧般大叫一声,扑上去将李徽扶起,回头冲小太监厉喝道:“快,快去传太医!” 这一幕,把殿中大臣都吓傻了。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首辅高维等高官,神色也有些慌张,下意识上前几步,走到御阶前乱糟糟的叫着。 见大臣们都蜂拥上去,殿中锦衣府卫士迅速上前,将李徽团团围住,持刀警戒,不让大臣们靠近。 “起…起开…朕没事!” 这时,重围中传来李徽虚弱的声音。 听到皇帝还能开口说话,殿中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高维忙让百官们退了回去,戴权也挥手让锦衣府值殿卫士们退下。 李徽推开戴权搀扶的手,颤抖着身子站起来,眼神愤怒的俯视着御阶下的大臣们。 哗—— 突然,李徽将刚拿到的奏疏扔出去,落到了高维脚下。 “念,给朕大声念出来!” 李徽死死瞪着高维,就像一头发怒的雄狮,欲要择人而噬。 高维做了十几年首辅,还从来没见李徽如此愤怒过,不禁被他的眼神吓到。 忐忑的捡起奏疏,高维咽着唾沫,念道: “臣保定知府程刚启奏,二月朔日,午时三刻,保定全境发生……” 念到这里,高维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只觉得浑身冰冷,犹如坠入了冰窟,双腿都有些打颤。 见他停下,李徽呵斥道:“继续念!” 高维哆嗦着念道:“保定全境发生日食,食二刻,食四分,日初食,微臣便已组织百姓救护,幸而未损分毫,另,河间、永平等地,似也有日食出现……” 待他念完,殿中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大臣们脸色更是难看的跟吃了苍蝇一样。 李徽俯视着众臣,怒吼道:“前几日,顺天府周边府县皆发生了严重日食,而有司却全然不知,甚至,百官还上表给太上皇祝贺,你们是欺君,还是有意讽刺太上皇?” “臣等不敢!” 这个帽子可有些沉,百官们哪里戴的起,赶紧跪在地上请罪。 看到这些瑟瑟发抖的官员,李徽心里痛快极了,他保持着愤怒表情,用手指向钦天监监正刘旭,喝道: “刘旭,你来解释一下,当日你断言因太上皇德动上天,这才免去了日食的异象,可这日食却在顺天周边府县发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旭从群臣中爬出来,拼命叩首道:“微臣无能,微臣不知,请陛下恕罪……” 其实,他已猜到了大致原因,却不敢跟皇帝坦白。 因为这一次,他犯了个严重的错误! 朔日那天日食没出现,其实并不是天文司算错了发生的日期和时间,而是算出的位置出现了些许的偏差,才导致在京城没能观测到。 当时他并没意识到这个罕见的问题,还以为确实是算错了日食的日期,所以为了免受责罚,才灵机一动想到了用“上天免去异象”的说辞圆场,最终成功逃避了责罚。 如今木已成舟,却又出了这种岔子,皇帝要问责,刘旭真是有口难辩,他不管采用哪种说法,都没办法掩饰先前所犯的错误了。 章节目录 第047章 弃车保帅 见刘旭说不出个所以然,李徽深吸一口气,看向首辅高维,冷声道: “高阁老,前番日食不现,尔等一起上表为太上皇道贺,太上皇高兴之余,不但赏赐了群臣,还打算在万寿节举办隆重庆典,与民同乐,如今,保定、河间府以南地区都出现了严重日食,你说,这次该如何向太上皇解释?” 按照太祖定下的祖制,但凡出现日食,除了皇帝躬身自省,朝廷组织救护以外,其后半月内都不得举办大型宫宴。 因群臣轮番上贺表,朝廷要为太上皇寿办隆重庆典之事,这些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邻近各省诸多衙门都已遣官入京朝贺,估计人都在了半道上了。 而现在又出现了严重的日食,那这庆典究竟是办还是不办? 高维冷汗淋漓,跪下叩首道: “陛下,此事是老臣考虑不周,如今大错已铸成,老臣甘受责罚,请陛下发落!” “请陛下责罚!” 殿中不管是上过贺表的,还是没上过贺表的官员,全都哗啦啦跪了下来,生怕自己站着,引来李徽的怒火。 要是李徽能做主,他现在真想把这其中大半官员都罢免了。 可惜这些大臣任免权利并不在他手上,官员们请罪也只是做做样子,自己要真敢顺水推舟罢免几个大员,恐怕太上皇非得敲打他不可。 不过,李徽动不了别人,但收拾几个钦天监官员,还是没问题的。 按祖制,因钦天监职能特殊,为了防止其成为文官集团的附庸,监官的任免权一直都掌握在皇帝手中,无论是升官还是降职,都不需要经过吏部审核。 这些年,因皇权博弈的关系,钦天监被太上皇一派影响,间接成为压制李徽的工具,但这些年刘旭行事小心,并没犯什么大错,所以李徽一直没有机会敲打他。 如今钦天监出现了重大的失误,监正刘旭和一干涉事官员责无旁贷,李徽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处置他们。 因此,李徽再次看向刘旭,问道:“刘旭,你现在可想清楚了,日食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才,刘旭一直在紧急思考对策。 可想来想去,除了旧事重提,把“增设皇庄引起日食”的帽子重新扣到李徽头上,就只有在钦天监找个替死鬼把这事抗下,他才有可能躲过这一劫。 可惜,刘旭是不敢再拿皇庄来说事了,就算是一只毫无脾气的羊,被这么三番五次的薅羊毛,恐怕也会忍不住发怒。 更何况,眼前这人并不是一只能任人宰割的羊,而是手握钦天监监官生杀大权的当今天子。 要是他真敢这么做,那简直比直接戳李徽一刀结下的仇更深! 听到李徽发问,刘旭一咬牙,答道: “陛下,此次推算日食出错,罪臣甘愿受罚,不过,当日‘日食不现,乃太上皇仁德,上天免去异象’的说辞,是本监五官保章正祁成卜算出的,诸位大人都是听信了他的话,才上表给太上皇道贺,如今酿成大祸,祁成要负主要责任!” “这是要弃车保帅了啊!” 大臣们心知肚明,如果不把这锅扣到祁成头上,恐怕刘旭这个监正要做到头了。 好在,当日日食没出现,刘旭紧急找几个监官统一说辞时,祁成为了表功,主动表示愿为刘旭说的话背书。 毕竟,五官保章正有占候天象之责,当天日食不现,他的卜言才是真正的依据。 是以,当他亲自跟首辅高维保证后,这些想给太上皇捧臭脚的大臣们都信以为真,纷纷上表道贺。 现在刘旭把祁成丢出来背锅,他就算想否认也没用了。 见有锅可以甩,首辅高维忙作证: “陛下,刘大人所言不假,当日祁成谗言媚上,编造了谣言,老臣信以为真,才倡议给太上皇贺表,诸位大人都是亲眼所见的!” “不错,这都是那祁成妖言惑众,请陛下明察!” “陛下,祁成此贼实在可恶,不但矫饰过错,还误导大人们上表,请陛下严惩!” …… 李徽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墙倒众人推,那祁成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八品官罢了,若没有钦天监堂官首肯,他恐怕也不敢说这种话。 不过,他现在要的是一个能给太上皇的答复,至于这话是刘旭说的还是祁成说的,那都不重要。 想到毛淳弹劾贾琮的事,李徽觉得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帮贾琮洗脱罪名。 于是,李徽沉吟道:“真没想到,这个祁成竟敢撒这种弥天大谎,看来,先前他状告贾琮,恐怕也是子虚乌有之事。” 众臣都有些诧异,不明白李徽怎么又扯到这件事上了。 不过,为了给祁成盖上最后一块棺材板,大臣们再次附和起来。 “陛下所言极是,这祁成巧言令色,一看就是在故意抹黑荣国府。” “依微臣看来,若不严惩这个祁成,不足以震慑宵小!” “我看就是他自己掉进了粪坑,又怕丢了脸面,才攀诬那贾琮,这种做法,实在令人不齿!” …… 见他们如此配合,李徽非常满意,逡巡一圈后,他忽然转头看向毛淳,冷声道:“毛爱卿,你说呢?” 刚才,听大臣们开始清算祁成,毛淳就意识到情况不妙,忙缩着脖子往盘龙柱后躲。 谁知,李徽就像是长了一双鹰眼,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发现了他。 见众官员都看着自己,祁成只好俯身答道: “陛下,微臣偏信了那祁……祁贼的鬼话,误会了荣国府的贾三公子,致使荣国府声誉受损,微臣愿当面跟贾大人赔罪!” 贾政是个老实人,见毛淳转身对自己行礼,他忙道: “既是被奸人蒙蔽,毛大人无须自责,幸好都弄清楚了,此事就此作罢好了。” 说实话,直到现在,贾政都还有些恍惚,先前想到荣国府会因贾琮扔石头砸粪坑之事臭名远扬,他的心里又是愤怒又是羞愧,真不知道回府后该如何跟贾母交代。 可没想到转机来的这么快,还不等他缕清事情经过,皇帝老子竟然亲自替贾琮翻了案,就连这个对他恨之入骨的毛淳,也不得不当众向自己行礼致歉。 这不但挽回了荣国府的面子,还狠狠打了毛淳的脸,就算他再怎么大度,也不禁因此生出了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意,只觉得比当年升了官还要舒爽。 见贾政没有计较,毛淳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他在心里还是认定,贾政是在众臣面前惺惺作态…… 帮贾琮挽回了声誉,李徽便将心思放到了正事上,他略一思索,便对众官员道: “如今大错已铸成,须尽快报于太上皇知晓,至于要如何惩处涉事官员,还有是否继续操办万寿节庆典事宜,待朕去问明了太上皇,再做定夺不迟!” “臣等遵旨!” 众臣哪有反对的资格,皆俯身听命,恭送李徽摆驾离去。 章节目录 第048章 店铺开张 经过几日的筹备,宋家的棉花糖铺子终于开张。 今日一早,贾琮睡醒了回笼觉,见时间差不多了,就乘马车去了宋柯在东市盘下的铺子。 这个铺子不大,不过却是上下两层,下面能开店,上面可以住人,还算方便。 城东住的都是富户豪绅,这个店铺在东市的位置也不错,来往人流量很大,相应的,价格也不便宜,每月足足要三两银子的租金。 当时盘店面的时候,宋柯犹豫了半天,后来想到贾琮的要求,才一咬牙拿出宋刘氏攒下的体己钱,将这个地段不错的店面盘下。 噼里啪啦—— 放完鞭炮,在来往百姓的注视下,宋柯亲手扯下招牌上盖着的红布。 “宋记棉花糖?” 当识字的百姓念出招牌上的字后,围观的人群中议论纷纷,都不知道这店铺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 “掌柜的,你这店里究竟卖的什么啊?”有人踮脚朝店铺张望。 宋柯拄着拐,笑呵呵道:“各位乡亲,小店卖的是一种叫棉花糖的吃食,今日本店刚开张,若有人想尝尝,可以半价优惠!” 这么一说,众人都有些好奇,在宋柯的示意下,纷纷涌到店门口,朝内张望。 “这不就是棉花吗?” 当看到那一排排插在竹筒底座上的雪白棉花糖后,围观百姓们都此起彼伏的议论起来。 宋柯微微一笑,伸手揪下一块棉花糖,喂到了嘴里。 众人一看,都瞪大了眼睛,有个老者急呼道:“后生,这棉花可不兴吃啊,吃下去会要人命的!” 宋柯笑道:“诸位,此物虽叫棉花糖,却不是棉花做的糖,而是糖做的棉花,自然是能吃的!” “糖怎么做成的棉花?” 众人面面相觑,却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这是如何做到的。 见宋柯张嘴示意他真的吃了,有人好奇道:“掌柜的,这棉花糖什么价钱?” “原价三十文,今日半价优惠,只要十五文!” 宋柯略有些紧张的报出价格。 “三十文,这也太贵了吧!” “就是,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吃不起,吃不起,有这钱都能买一两霜糖了!” 百姓们纷纷摇头,不少人都退出了店外。 这时,有人高声道:“掌柜的,给我来一个!” 宋柯见人都走了,顿时有些慌了神,此时突然听到有人捧场,表情瞬间激动起来。 “这位公子,您可真有眼光,这棉花糖只有小店一家,别无分号,您……嗯?” 宋柯也是做惯了生意的,自然懂得拍客人马屁,可他没料到的是,分开人群走进来的竟然是贾琮! 眨了眨眼睛,贾琮道:“掌柜的,给我来一个,此物可真是稀奇,这偌大的京城里,还从没见过呢。” 听到有人舍得买,退出店外的百姓又停下脚步,好奇的朝里面看来。 宋柯知道贾琮这是在给他当托,便取下一只棉花糖递到贾琮手中。 付了钱,贾琮吃下一块后,不停咂着嘴,表情也变得享受起来。 人群中,有人好奇问道:“公子,这棉花糖是什么味道啊?” “好甜,比蜂蜜还要甜!” 贾琮大方的递过去,道:“这东西确实好吃,各位都尝尝吧。” “这如何使得……” 众人都有些犹豫,这只棉花糖十五文呢,贾琮却大方的给他们吃,让他们有些受宠若惊。 “不用客气,大家都尝尝吧,就当是给掌柜捧场了。” 贾琮不由分说,将棉花糖塞到其中一人手里。 这下,众人才敢动手去撕。 “唔,还真是甜哩。” “啧啧,就是化的太快,没有嚼劲……” “此物果真稀奇,想必我那孙儿会喜欢。” …… 尝过的百姓,自然赞不绝口,毕竟是白嫖的,夸两句又不吃亏。 没尝到的,都眼巴巴看着其他人,听众人品评。 “要不,咱给囡囡也买一个,她可从来没吃过哩!” 有个妇人凑到丈夫耳边,低声问道。 男人有些心疼,犹豫道:“要十五文啊,能买不少粮食了。” “左右就吃这一回,过了今天,要涨到三十文,以后更吃不起了!”妇人提醒道。 “也对,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尝个新鲜得了。” 男子一咬牙,排出十五枚铜钱,对宋柯道:“掌柜的,我要一只!” “好嘞,您自己选一个吧!” 宋柯指着柜台上一排棉花糖。 “我要这只。” 男子选了一个稍大些的,取下来和妻子出了店铺。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也有些蠢蠢欲动。 “我也要一个,给我家孙子吃。” 手头宽松些的,都咬牙拿钱出来,给自家晚辈买上一个。 手头不宽裕的,认识的几个凑了凑,也买上一个尝尝鲜。 很快,店里现成的棉花糖就售罄了。 宋柯见还有不少人等着,便隔着小窗对里面的妻子叫道:“娃他娘,还有不少人要,快多做几个出来。” 为了保密,贾琮特意跟宋柯吩咐过,盘下店铺后要请木匠来把店铺用木板隔开,外面是店面,里面是操作间,只余下一个窗口,能将做好的棉花糖送出去就行。 听到这么快就卖光了,宋刘氏在窗口答应一声,就开始在操作间制作棉花糖。 这东西做起来不难,就是要双手并用,比较考验人的协调能力,好在宋刘氏也是做过糖画的,经常会双手作业,所以掌握这个不难。 随着一只只棉花糖卖出去,宋柯两口子脸上都乐开了花,他们从来没想过,赚钱竟然如此简单! 火爆的生意一直持续到一个时辰后,等买到棉花糖的客人陆续离去,宋柯才有空清点卖到的银钱。 “嘶……” 细细数完,宋柯不可置信道:“加起来怕是有一两银子!” “一两大约是1500文,成本大约300文,这利润还真不低。” 贾琮估算了一下,这段时间陆续卖出去的棉花糖,确实不下一百个。 仔细的收起钱,宋柯又有些患得患失,对贾琮道:“三爷,这会又没人了,不会是新鲜劲儿过了吧?” 贾琮却笑道:“这才卖了多少,咱这棉花糖是个稀罕物,现在还没多少人知道,等这东西的名声传出去,慕名而来的人会更多,而且,刚才很多买过的人,也会成为咱们的回头客!” 这并不是贾琮夸大其词,根据他前世的经验,一般小孩子在吃过棉花糖后,就会对着玩意念念不忘。 他有次带小侄女去外面玩,刚好路过一个卖棉花糖的小摊,小侄女就哭着喊着要让他给买,不给死活不肯走。 没办法,他只好乖乖掏钱买了。 结果走到半道,却被嫂子给逮了个正着,一大一小两人被训斥了半天,最终连棉花糖也被没收了。 他有这个自信,完全是过来人的经验…… 当然,现在情况有所不同,毕竟如今百姓的物质生活条件不能跟后世比。 但他却不怕,因为这棉花糖定位的就是神京城的高端消费人群,那些大户人家,才是他的主要目标客户,只要垄断经营,利润也相当可观。 跟宋柯说了一些生意上的问题,贾琮拍拍手准备离开。 今天他出来,一是为了来看看店铺开张的情况,二是为了接茜雪回府。 跟宋氏夫妇提了这事,两人自然无有不从,并说了些请照拂茜雪之类的话,在此不再赘述。 章节目录 第049章 茜雪回府 却说贾琮去了宋家,茜雪已经换上了藕合色绫袄、青缎掐边牙背心,和一条水绿色的裙子,这是荣国府丫鬟的标配。 两人乘车回到荣国府。 下车后,前院的婆子丫鬟见贾琮领了个拎着包袱女子进来,不禁都有些惊讶。 仔细一看,她们才认出这竟是被赶出府去的茜雪。 等贾琮带着茜雪走远,婆子丫鬟们纷纷议论起来。 “我记得,茜雪姑娘是被二太太赶出府去的吧,怎么又回来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是琮三爷求了老太太,才许她回来当差的!” “茜雪姑娘品行倒是好的,就是太傻了些……” …… 这些人倒也没有什么恶意,低声把茜雪被撵的事八卦了一番,这才各自散去。 回到自己院里,贾琮先让郑氏安顿茜雪住下。 这个院子虽然偏僻,离贾核心圈子比较远,但胜在宽敞。 二进小院前面可以供婆子和粗使丫鬟住,后院两边的厢房可以供嬷嬷和伺候主子的丫鬟住,一点也不会拥挤。 当然,现在贾琮院里拢共没几个人,房屋大多都空着。 先前,听茜雪要回来伺候贾琮,郑氏高兴坏了。 因为不会帮贾琮收拾打扮,她不知道被邢夫人骂了多少次,所以一直因贾琮没个得力的丫鬟而苦恼。 是以,她早早的就收拾好了一间离贾琮最近的厢房,就等着茜雪来住。 茜雪的东西不多,就几身换洗的衣裳并一些私人用品,郑氏帮她打扫完屋子,收拾好床铺,这才讲了一些贾琮的事,似要把这屋里的事全托付给她。 对这个郑嬷嬷,茜雪听贾琮提起过几次,知道他对这个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奶娘很尊敬,因此,她也很客气的让郑氏日后多多提点。 贾琮在堂中看书,听到郑氏和茜雪相谈甚欢,他倒也放心了些,只有后宅安宁,才不会拖自己后腿。 正听两人说话,院里突然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听起来人还不少。 贾琮到门口看了眼,正有一群莺莺燕燕从垂花门进来。 细细看去,竟是贾宝玉屋里的丫鬟晴雯、麝月,还有三春的丫鬟绣橘、侍书、入画,以及贾母院里的琥珀、翡翠两个大丫鬟。 这群红楼梦中出场率比较高的靓丽女子齐齐出现在院里,当真如春天里争奇斗艳的百花,给这方天地增添了不少美丽景致。 “见过三爷。” 见贾琮出来,丫鬟都陆陆续续给他屈膝行了礼。 “各位姐姐大驾光临,真是令我这院子都光鲜了不少。” 贾琮笑着还了一礼,对她们道:“你们是来看茜雪姐姐的吧。” “是呢三爷,她住哪间屋呀?” 琥珀边问,边四下张望。 还不等贾琮回答,茜雪就从西厢走出来。 这群丫鬟立马迎了上去,把茜雪团团围住,拉着她说起了家长里短的话。 茜雪能回来,这些丫鬟发自内心的高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贾琮心中暗想,这些丫鬟大多是家生子,而茜雪却是七八岁时被卖到府里的,她能有这么好的人缘,足以看出她有独特的人格魅力。 女孩子们说体己话,贾琮自然没兴趣偷听,便回到屋里继续看书。 不过,这群女子的议论焦点,却逐渐转移到了贾琮身上。 待听说茜雪的身契在自己手中,贾琮还答应她去留随意时,这些丫鬟都有些难以置信。 琥珀面露讶色,不解道:“既然三爷把身契都还你了,你为何还要回府里来呢?” “我从小做的就是伺候人的活,待在家里反而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与其拖累兄嫂,还不如回来伺候三爷呢,也算能报答他的些许恩情吧。”茜雪笑着解释道。 琥珀点了点她的额头,惋惜道:“你呀,就是做奴才的命,既然都成了自由身,就不知道让你哥哥嫂子帮你寻个好人家嫁了吗?” 这年头女子的婚姻是极私密的事,茜雪闻言,俏脸上顿时浮上一抹红晕。 她低头绞着手帕,轻声道: “盲婚哑嫁的,谁知道会不会遇人不淑,误了终身,与其这样,还不如回来伺候三爷,倒也自在些。” 麝月闻言,做出恍然状,促狭道: “我知道了,茜雪这小蹄子是想做姨太太了,这才巴巴的回来,倒也难怪,三爷现在还没个正经丫头,可不就让你捡了这个便宜么。” “说什么呢!” 茜雪的俏脸霎时涨红,忙捂住麝月的嘴,急道:“三爷在隔壁屋看书呢,要是让他听见,我还活不活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就是,大家心里明白就好。” 在一个院里待过很长时间,麝月知道茜雪脾气好,所以开起玩笑来也没那么多顾忌,直挑那些羞人的话,把茜雪臊的都不敢看人。 因是趁着主子们午休的时候来的,众丫鬟们说笑了一阵,就准备走人。 不料麝月环顾一圈,却没见到晴雯,不禁好奇道:“这小蹄子刚才还在呢,现在去哪了?” 众人才想起来,刚才晴雯还跟茜雪说了几句话,不想这个时候竟然没了人影。 等众丫鬟出了房间,才听到隔壁贾琮的屋里传来晴雯的声音。 先前茜雪被赶出府,虽是代贾宝玉受过,可根本原因,还是因晴雯贪玩,去别的院里窜门时忘了给茜雪交代枫露茶的事,才让李嬷嬷给拿去喝了。 后来茜雪去顶了罪,也相当于帮晴雯背了锅,她这个心高气傲的性子,哪里肯欠茜雪的人情,是以才求到贾琮头上。 如今茜雪重新回到府里,晴雯自然对贾琮很感激。 因此,在跟茜雪说了几句话后,她就到堂郑重跟贾琮道了谢。 出来时,一群丫鬟都暧昧的看着自己,晴雯白了她们一眼,没好气道: “你们这些口无遮拦的小蹄子,刚才跟茜雪说的话,全让三爷听到了!” “啊?” 听到这话,茜雪如遭雷击,这些玩笑话,姐妹们私下说说倒是没事,如今被贾琮听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看她呢! 正为此担心的时候,却见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气势汹汹走进院里。 “三爷在哪间屋呢?” 见院里有不少丫鬟,其中一个长相有点凶的婆子冲她们问道。 这两个婆子,丫鬟们并不认识,不过看她们蛮横的样子,就知道来者不善,因此都没有开口。 这时,贾琮从屋里走出来,打量了两个婆子一眼,问道:“你们找我何事?” 另一个婆子挽起袖子,冲贾琮道: “好叫三爷晓得,我们是大老爷院里的,奉太太之命,要押三爷过去!” 听说她们是贾赦派来的,贾琮心中一沉,皱眉问道:“可知大老爷叫我去有何吩咐?” “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怎么知道主子想的事,三爷乖乖去就是了,您可别让我们为难!” 两个婆子欺身上前,作势要控制住贾琮。 “不劳您二位动手,我自己去就是了!” 贾琮冷冷的瞪了两人一眼,把她们逼退,这才负手朝外走去。 “三爷……” 将要出远门时,贾琮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 回过头,见茜雪眼中满是担忧,贾琮微微一笑:“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 随后,他就在一众丫鬟的注视下,和两个婆子出了院子。 章节目录 第050章 给我跪下 路上,贾琮暗想,贾赦派两个婆子来拿他,说明这件事不小。 “难道,这祁成竟找那老小子告状了?” 贾琮回忆了下最近犯的事,也只有这个性质严重些。 不过,他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祁成只是个正八品的小官儿,在荣国府这等豪门权贵里面,其实跟路边的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 先不说他见不见得到贾赦,就算见到了,以贾赦的脾气,也不会因贾琮得罪了一个八品小官就大动肝火,甚至还派两个婆子押他过去。 “不猜了,反正等会就知道了。” 贾琮懒得再想,一路到了贾赦的住处。 贾赦书房外,邢夫人和贾琏都在等着。 见贾琮过来,邢夫人冷着脸,叉腰骂道: “好你个下流种子,整日就知道给老爷惹祸,也不看看你是什么阿物,真当老爷不敢打你?” 贾琮懒得理她,沉着脸看向贾琏:“二哥,可知老爷叫我来有什么事?” 贾琏面带忧色,低声对贾琮道: “你这次可闯了大祸了,刚才镇国公牛爵爷传来消息,今日早朝前,他听通政司官员说,昨天有个叫毛淳的官儿去通政司递折子弹劾你,说你为了报复监官,朝粪坑里扔石头。 后因此事太荒唐,难登大雅之堂被通政司驳回,这毛淳气不过,发狠说要在今日的朝会上禀明天子,现在怕是已经把你犯的事捅到金銮殿上了!” 对于这个能折腾的庶弟,贾琏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最怕挨老子打骂,所以在外面行事都很低调,很少闯什么大祸。 可贾琮隔三差五的就要搞出个大动静,不但贾琮自己要吃挂落,有时候连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会被喜怒无常的老爹迁怒,要不是躲不了,他现在都想赶紧走人。 听完经过,贾琮终于明白了缘由,毛淳跟贾府的恩怨,这是很多监官都知道的趣闻。 而这祁成偏偏是个趋炎附势之徒,恐怕早就跟毛淳搭上了关系。 昨日他没能找到自己作案证据,气愤之下去求助毛淳,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如今毛淳得知此事,自然要替贾府好好宣传一下,那这金銮殿上,便是他最好的表演舞台! “难怪老东西这么生气……” 贾琮开始为自己而担忧。 这已不是得罪一个八品小官的事了,而是关乎到荣国府脸面的大事! 要是毛淳当着满朝文武和皇帝的面,给他扣上这有要事和大老爷相商。” 贾琏听到这话,像是得了根救命稻草一样,飞快跑到书房门口,对贾赦急呼道: “老爷,别打了,老太太有十万火急之事找您商议!” 章节目录 第051章 皮开肉绽 趁着这个机会,贾琏朝书房看了眼,就见他老子正在踹书房里间的门,而贾琮却不见了踪影。 看到贾赦手中的宝剑,贾琏这才意识到,贾琮可能看到贾赦要拿剑杀人,躲无可躲的情况下,只好钻进了里间,把门从里面给栓上了,贾赦现在正气急败坏的在踹门。 听说贾母有十万火急的事找自己,贾赦又狠狠踹了几脚门,这才咬牙切齿转过头,喝问道:“老太太找我有何事?” 贾琏苦着脸道:“是吴新登家的来传的话,让老爷赶紧过去呢,至于什么事,倒是没说……” 没踹开门,贾赦颇有些不甘,可贾母还在等着,他也只好恨恨的扔下宝剑,对贾琏道: “看好这小畜生,别让他溜了,回来我非要打死他不可!” “是是,我一定看好他。” 贾琏忙退到一边,尽量离贾赦远些,免得又被迁怒。 “哼!” 贾赦一甩袖子,出了门。 等他离去,贾琏这才隔着门对贾琮道:“琮哥儿,老爷走了,你快开门出来吧。” “老爷真走了?” 里屋传来贾琮低沉的声音。 “真走了,你赶紧出来,挨了那么多下,怕是疼也要疼死了吧?”贾琏叹息着问道。 吱呀…… 房门被拉开,贾琮慢慢挪动着步子,从里屋走了出来。 贾琏见状,知道他老子打的太狠,连走路都有些困难。 “哎,你这是何苦呢!” 贾琏连忙把他扶助,叹气道: “正所谓小杖受,大杖走,挨几下就紧够了,就算跑了也没人说什么,这么硬气作甚,疼的还不是你自己?” “不就是挨顿打嘛,我扛得住,没事的。” 贾琮一瘸一拐的走到外书房,咧嘴冲贾琏笑了笑。 虽然这次挨了打,可贾赦始终都没能让他屈服,也算是维护了自己的一些尊严。 现在他不会屈服,将来就更不会了! 邢夫人站在门口,见贾琮被打成这样了,还这幅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由嘟囔道:“真是随了你那死去的老娘了,都是一副喜欢挨打的贱骨头……” 她的声音虽轻,可贾琮却听的真切。 他猛然抬起头来,用杀人的目光看向邢夫人,森然道:“你说什么?” 这副样子,把邢夫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摆手道:“没,我没说什么。” 说完,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贾琮名义上的嫡母,这个逆子敢这么凶她,简直是乱了尊卑! 可当她重新转过头,再次面对贾琮那可怕的表情时,她心里仍旧有些发怵,只好转移话题,对贾琏道:“琏儿,你快将他送回去,免得老爷回来,看到他这幅样子糟心!” 因为腿上的伤比较重,贾琮走起路来十分缓慢,只能慢慢朝前挪移。 无奈之下,贾琏只好让那两个健壮的婆子取了扇门板,把贾琮抬了回去。 进荣国府角门后,趴在门板上的贾琮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哪怕是三岁的小孩都能看出来,贾琮肯定是挨了打,而且还伤得不轻,连路都走不成了。 这一幕,很快就由婆子丫鬟们的嘴,传遍了整个荣国府。 …… 贾琮被抬回院里,刚一进门,郑氏和茜雪就慌忙跑了过来。 郑氏看到他这幅样子,不禁惊呼一声:“哥儿,你没事吧,这是挨了打吗?” 说着便要上手查看他的伤势。 “我没事!” 贾琮忙捂住屁股,生怕郑氏当众把他裤子扒下来。 “嘶——” 由于这个动作过大,再次牵动了他的伤势,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茜雪见状,就知道伤得不轻,忙劝郑氏:“嬷嬷,还是先把三爷抬进屋去吧,在外面让人看着不好。” “对对对,快把他抬进屋里。” 几人一起动手,才将贾琮放到床上去。 郑氏掀起他衣裳的下摆,这一看才发现,那裤子从脚腕到屁股上,已经浸出了几十道血印子! 这么严重的伤,郑氏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晕过去。 好在茜雪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才没有跌坐在地上。 郑氏挣扎着找来药膏,上前给贾琮治伤,可刚拉贾琮的裤子,就听他哀嚎一声,不让她们再动。 贾琮转过头,吸着凉气对郑氏道:“估计是伤口上的血粘连在裤子上了,千万别太用力……” 这么一说,郑氏反而不敢下手了。 茜雪见状,上前道:“嬷嬷,还是我来吧。” “这怎么行,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郑氏有些为难,虽说茜雪已经成了贾琮的丫鬟,可她并非是贾琮屋里人,况且,她进院里还不到半日,现在就做这种事,难免会影响她的清誉。 “事且从权,现在帮三爷治伤最要紧,其他的都不必在意……” 茜雪坐到床边,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对郑氏的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随着茜雪的动作,贾琮就没心思再考虑自己的尊臀被一个女孩子看到有多羞耻,现在他已经疼的哼都哼不出来,只能拼命咬着背角忍耐。 好在,茜雪胆大心细,很快就把他裤子脱了下来。 两人看到他小腿到股间的伤势后,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这一小片地方,竟然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分布着几十条鞭痕,而且大部分伤处都破了皮,浸出了殷红的血珠。 当真是皮开肉绽! “大老爷怎么如此狠心,毕竟是亲生的骨肉啊!” 郑氏垂泪不已,言语中充满了怨念。 茜雪拿着药膏,轻轻给贾琮涂抹着,涂完还轻轻吹上几下,似乎这样就能减轻贾琮的疼痛一样。 足足用了一整瓶药膏,才总算把伤处全抹完。 用帕子帮贾琮擦了脸上的汗,茜雪才俯身问道:“三爷,现在好点了吗?” 贾琮睁看眼,见茜雪眼中满是心疼,便故作坚强的笑道:“我现在好得很,一点都不疼了……嘶!” 就这么轻微动了下,被子触到伤口上,立马疼的他说不出话来。 茜雪和郑氏心疼不已,却除了干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三人沉默的时候,一个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 郑氏忙站起来,好奇道:“环三爷,您怎么来了?” 门外的人,是府里出了名的黑心下流种子·上不了台面的高脚鸡·皮猴子·贾·环。 见自己被发现,贾环大方的走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膏,递给郑氏道:“喏,这是给琮哥儿的药膏。” 郑氏看了眼,这盛药膏的小瓶是玉质的,就知道肯定是价值不菲的高端货,惊讶的问道:“环三爷,这是赵姨娘给的吗?” “非也,非也!” 贾环摇摇头,装腔作势的对躺在床上的贾琮道:“琮哥儿,你从此可都改了罢!” 章节目录 第052章 竟有此事 “琮哥儿,你从此可都改了罢!” 贾环歪着脑袋,拿腔捏调的对贾琮道。 一听这语气,贾琮就知道这不是他自己说的,笑着问道:“这话是林妹妹让你说的吧?” “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贾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贾琮。 “自然是猜的。” 贾琮不便明说,胡乱敷衍了一句。 其实刚听到这句话,他就想到原著中贾宝玉挨打以后,林黛玉去看宝玉时说过的这句话,不想如今她竟拿来劝自己了。 “你都猜到了还问我作甚,我走了。” 听他是猜的,贾环翻了个白眼,转头朝外面跑去。 贾琮忙唤道:“先别走,我问你几句话,你若答得好,林妹妹给你多少跑腿钱,我也给你多少!” “真的?” 贾环急忙止住脚步,回头拿出一个银棵子摊在手心,对贾琮道:“须比这个大我才能告诉你!” “真是个财迷。” 贾琮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对郑氏道:“嬷嬷,麻烦把我攒下的银棵子取个来。” 逢年节的时候,贾琮也偶尔能得几个长辈赏下的银棵子,除了用掉的,基本都让郑氏攒着,以备不时之需。 片刻功夫,郑氏就取了一个银棵子,比贾环手上的大不少。 贾环两眼放光,催促道:“你要问快问,我还急着去买风筝哩。” “那你先告诉我,先前你在老太太屋里听到了什么没有?”贾琮认真问道。 “自然听到了……” 贾环就把自己听到的说了一遍,因他年纪还太小,有些话也没听懂,复述起来语焉不详,屋中三人连蒙带猜,才大概了解了荣庆堂那边发生的事。 今日,镇国公府传来的消息,自然是先递到贾母手中。 得知那个毛淳竟然要上金銮殿弹劾贾琮,贾母就意识到此事会对荣国府声誉造成严重影响,顿时气的头晕眼花。 陪在贾母身侧的王夫人也趁机上眼药,狠狠数落了贾琮一通,并叮嘱在场的宝玉和其他姑娘们,不许她们以后再跟贾琮接触,免得被他带坏了。 因这事涉及整个贾家,贾母忙让贾琏去跟贾赦说了,看他老子要如何处置。 没过多久,就有丫头来报,说贾琮被两个东路院的婆子给押走了。 众人一听,知道贾琮要挨顿好打,一时堂中气氛都沉默下去。 王夫人见状,便安慰贾母说: “棍棒底下出孝子,黄荆条下出好人,琮哥儿诸般行事确实太过荒唐,若不惩治一番,怕是难改恶习,今日能将荣国府的脸丢到金銮殿上,明日还不知会不会闯出抄家灭族的大祸!”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贾母就没多管,只说希望贾琮挨了这顿打,以后能长进些,别再给府里惹麻烦。 旁边的贾家姊妹们,听了这事面面相觑。 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她们对贾琮的印象有很大的改观,对粪坑扔石头这种恶趣味的事,在她们潜意识里,不认为这是贾琮能做出来的。 不过,这事都闹到皇帝面前了,她们就算不信也于事无补,只盼着贾琮能少挨几下打。 正说着贾琮的事,有丫头打起帘子,说了句二老爷来了。 众人微微有些诧异,这个点可不是下值的时候,屋里除了贾母,其他人都站起来相迎。 贾政进来后,面色颇有些凝重。 跟贾母见了礼,贾政落座上茶后,贾母才问道:“听说琮哥儿被人弹劾了?” 贾政正想着怎么开口,听贾母这么一问,顿时惊讶道:“母亲怎么知道此事的?” 听说是牛继宗派人来传的消息,贾政才苦笑着说: “母亲,琮哥儿的事根本不值一提,您恐怕还不知道,今天朝中出了大事,一百多个官员都被陛下责罚了!” “一百多个官员?” 贾母十分惊讶,虽说她很少主动打听朝廷的事,但身在勋贵之家,哪能对朝廷的事一点不了解,这么大规模责罚官员,恐怕只有党争或者皇权之争,才有可能造成这种后果。 贾政简明扼要的把保定、河间府出现日食,官员们因此受罚的事说了一遍。 贾母听完,好奇道:“日食算错了是钦天监官员的责任,那高阁老和其他官员为何会被罚呢?” “都怪那个祁成,说什么太上皇仁德,感动上天免去异象,高阁老便倡议官员们上表祝贺,闹得此事人尽皆知,如今周边府县又出现了日食,顿时让太上皇颜面扫地。 今上去南宫请示后,太上皇亲自下旨,申饬了涉事官员,贬官的贬官,罚俸的罚俸,处置了一百多人,就连…就连儿子也因上贺表之事,要写请罪奏折…” 贾政面皮有点发烫,当日高维倡议上贺表时,像贾政这种不上不下的五品官,写不写贺表根本没人在意。 不过,贾政自诩读书人,平日里又喜欢写些文章,可因为不是正经科举出身,混不到文人圈子里去,私下里只能和门下清客们自娱自乐,如今有施展才华的地方,他就忍不住动了心思。 于是,贾政回到府里,便花了一天一夜时间,琢磨出了一篇骈四俪六、花团锦簇、歌功颂德的贺表递了上去。 可谁知,这回马屁真是拍到了马腿上,他非但没有因文采出众被太上皇赏识,反倒因联名上表之事,被太上皇罚俸一月,还得写一封请罪奏折上去,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听了这事,躲在里间偷听的贾家姊妹,都忍不住想笑。 不过,他们更好奇那个毛淳究竟有没有在皇帝面前弹劾贾琮。 这个问题,王夫人也想知道,见贾政脸色有些讪讪,她便趁机转移话题,问道:“老爷,那个毛淳究竟有没有弹劾琮哥儿?” 有人解围,贾政正好借坡下驴,故弄玄虚的对贾母道: “老太太,您猜毛淳在朝堂上弹劾琮哥儿,最终如何了?” 贾母担忧起来:“莫非皇帝要罚咱们贾家?” “母亲猜错了,陛下非但没有罚琮哥儿,还亲自帮他翻了案,认定他无罪!” 贾政神情激动的回道。 “竟有此事!” 众人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贾政笑着解释道:“那个毛淳当真是活该,为了抹黑我们荣国府,竟跟钦天监的祁成合伙诬陷琮哥儿,可惜他拿不出半点证据,陛下便以构陷勋贵、僭越渎职之罪,将他贬到红安做知县去了!” 章节目录 第053章 大局已定 “那可太好了!” 贾母听到贾琮无事,荣国府名誉也保住了,顿时笑的合不拢嘴。 得知贾琮之事如此戏剧化收场,王夫人的神情颇有些复杂,暗自为贾琮的好运气感到惊叹。 不过,听说跟丈夫有仇的毛淳被贬官外放,她脸上倒也有了几分笑意。 见贾母不再责怪贾琮,王夫人趁机找补了几句,说她先前就觉得贾琮是冤枉的,如今皇帝还了他清白,也算是对咱们贾家的恩宠。 屋里的姊妹们自然也替贾琮高兴,她们都觉得贾琮为人正派,肯定做不出那种龌龊事,那个污蔑他的小人被贬官降职,也是咎由自取。 随后,贾政说了些朝廷对官员的处罚情况。 对上贺表的官员,首倡者内阁首辅高维被罚俸一年,联名上表官员一律罚俸一月。 另外,礼部堂官陆仁嘉因失察罚俸一年,专管钦天监监察事的毛淳僭越渎职,另加构陷勋贵,两罪并罚,贬官至红安做知县,算是连降三级。 钦天监官,监正失职杖二十,罚俸一年。 监副、天文司司丞失职杖二十,罚俸半年。 五官保章正祁成杖三十,贬至溧阳任阴阳典术(无品级),暂以白身办事,直至选定新任五官保章正为止。 钦天监其余官生,皆罚俸一月。 对于被罚俸一月之事,贾政丝毫不在意,只是对写谢罪奏折颇有些为难,毕竟这玩意他从来没写过,所以说完这事,他就打算去跟清客相公们商量一下。 还没等他起身,贾母忽然想起一事,不由急道: “坏了坏了,你大哥把琮哥儿叫过去,怕是要用家法了!” “怎么回事?” 贾政动作一滞,忙问缘由。 听王夫人说贾赦因贾琮被弹劾之事,派了两个婆子把他押到了东路院,贾政气的直拍大腿,抱怨道: “大哥怎么这般心急,也不等打听到具体消息再动手,要真把琮哥儿给打了,岂不白白冤枉了他?” 事已至此,抱怨也没用,贾母忙让王夫人陪房吴新登家的去请贾赦过来。 等贾赦过来,贾母得知他已动了手,还把贾琮打的不轻时,气的拿起一个靠枕就砸了过去,吓得贾赦忙又是跪下叩头,又是赔罪。 里间,贾家姊妹听吴新登家的说贾琮是被抬回来的,就知道他伤得不轻,因王夫人交代,她们又不好明着帮贾琮,一个个都沉默不语。 正为难时,跟司棋下围棋的贾环输急了眼,在里面闹将起来,非要把输的钱要回去。 林黛玉见状,便灵机一动,把贾环悄悄叫到一边,给了他一个银棵子,让他跑腿去贾琮院里,把贾宝玉给的那瓶药膏送去。 …… 听完事情始末,贾琮不禁对李徽的政治手腕感到佩服。 只他提供的这么一个小小的情报,李徽几乎将其利用到了极致,都不用自己动手,就借太上皇的刀狠狠杀了那帮旧臣的威风,挽回了一些为帝者的尊严,实在了不起! 收回思绪,贾琮看着贾环,好奇道: “你走的时候,老太太跟大老爷说什么,你有没有听到?” 被问了半天,贾环已有些不耐烦,撇着嘴道: “我走的急,只知道老太太很生气,大老爷一个劲的赔不是,然后我就到这来了。” 见再问不出什么,贾琮让郑氏把银棵子交给贾环,这小皮猴子拿到手后,连个谢字都没说,就欢天喜地的跑了。 郑氏收回目光,高兴道: “真是老天保佑,还以为这事要闹得收不了场呢,没想到这么就平息了。” 茜雪笑道:“这是三爷吉人自有天相,就连皇帝都帮忙呢。” “呵呵。” 贾琮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次毛淳弹劾自己,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但朝中官员会受罚的事,他在戴权来的那天晚上就算到了。 尤其是那个祁成,贾琮更是早在日食事当天,就替他写好了结局。 这家伙谗言媚上、编造祥瑞,一旦周边府县发生日食的事暴露,他根本没有任何辩白的机会,所以在报复祁成时,贾琮才那么肆无忌惮。 相对于贾琮院里的喜庆氛围,荣庆堂里却显得格外沉闷。 贾赦被请来后,听贾政说了朝堂的事。 虽然一百多个官员被责罚之事确实有些骇人听闻,但贾赦显然对贾琮被弹劾的事更为关注,得知这个逆子竟然有惊无险的逃过一劫,他下巴都险些掉在了地上。 不过,对于鞭打贾琮的事,贾赦却没有一丝悔意。 毕竟这小畜生都敢拿眼瞪自己,说明他还是太缺乏管教,这顿打也算是给他的教训。 贾母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板着脸命他去请郎中给贾琮治势,也算是赔个不是,缓和一下父子之间紧张的关系。 贾赦一听脸就黑了,说这世界上哪有老子给儿子赔不是的道理,任凭贾母怎么劝说,他就是不肯听,最后竟赌气走了。 贾母虽然生气,可也不能硬逼贾赦,只能由他去了。 过了片刻,贾母气消了些,见王夫人和丫鬟们都看着自己,便对王夫人道: “你回去吧,今儿不用你伺候了,我身子乏了,想歇会儿。” “那老太太歇息,媳妇晚点过来。” 王夫人忙起身去了。 贾母又把贾宝玉和迎春几人叫出来,让她们去贾琮院里看看,代她送些伤药和蜜饯点心等吃食,算是个安慰。 姊妹们自然听令,很快就挽着手离去。 贾政也要告辞,却被贾母留下,并打发琥珀等丫鬟都出去,只留下了鸳鸯在身边伺候。 这个时候,便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贾母是有非常私密的话要说。 贾政好奇道:“母亲让儿子留下,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吩咐?” 贾母沉默了片刻,问他:“你觉得今日官员们受罚的事,会不会跟琮哥儿有关系?” “母亲这话是何意?” 贾政和鸳鸯都有些诧异,不懂贾母为什么这么问。 贾母提示道:“你想想,非亲非故的,皇帝为什么要帮琮哥儿翻案?” “也许是陛下觉得此事可疑,怕诬陷了忠良?”贾政猜测。 对于这个毫无政治头脑的儿子,贾母真是心力交瘁,她没好气道: “琮哥儿算什么忠良,皇帝肯帮他,极有可能和前几天戴权来府上有关!” “这……” 贾政突然反应过来,戴权可是皇帝的心腹,他不早不晚,偏偏在日食那天趁夜来访,而且跟贾琮私下交谈后没多久,朝廷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细细一想,恐怕真的跟贾琮有莫大干系! 见他明白了,贾母压低声音道: “先前琮哥儿说他算对了日食,我就觉着他不像是撒谎,现在看来,恐怕他连保定等地出现日食的事也算到了,那天他肯定告诉了戴权,这才被戴权感激,给了他那块腰牌!” “儿子晓得了,正是琮哥儿提供的这个消息,陛下才借机打压了太上皇一派的官员,如今琮哥儿有难,陛下便投桃报李,帮他洗清了罪名!” 贾政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 他当了这么多年官,在朝中跟个小透明似的,根本没人在意,反倒是贾琮这个小透明,却不声不响的在朝中闹出了这么大动静,竟连满朝文武都给算计了! 章节目录 第054章 哄你爹呢 确认了这个惊人的事实,贾政问贾母道: “琮哥儿有这等本事,是不是要告诉大哥,他怕是还被蒙在鼓里呢!” “不行!” 贾母连忙阻止:“暂时不告诉你大哥,你也知道他的为人,灌几两黄汤下肚就口无遮拦,万一传出去,让人知道是琮哥儿害的满朝文武被罚,那岂不是平白给咱们贾家招祸吗?” “也是。” 贾政意识到这个问题,叹息一声: “唉,琮哥儿他姨娘去世,估计心里还怪大哥呢,又被冷落了这么多年,怕是心中积怨已深,如今又挨了打,跟大哥就更难亲近了,这样下去,他岂不是要跟我贾家离心离德?” “谁说不是呢,琮哥儿现在可是今非昔比,连今上都维护他,依我看,不如从琮哥儿这边入手,岂不比大丫头那边更直接?”贾母压低声音道。 “母亲是说……” 贾政顷刻间就明白了贾母的意思。 如今荣国府的富贵,靠的就是先荣国的攒下的军功,而先荣国能立下大功,全靠当年太上皇的赏识器重,所以贾家跟太上皇绑定很深。 但随着太上皇退位日久,影响力日渐衰退,贾家也不得不开始为将来考虑。 在今上李徽继位后,贾家便生出了攀附的心思,以便将来太上皇驾崩,好继续得到天家的恩宠。 当然,因太上皇还健在,贾家转向的意图不敢太明显,所以只是趁着宫中采选的时机,把贾政长女贾元春低调送入宫中,意图和李徽结成姻亲。 这一去就是七八年,贾家贿赂了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不知多少银子,可到现在,贾元春还只是个女史,这让贾家人很焦虑。 如今贾元春这条路暂时走不通,而贾琮却意外的跟皇帝搭上了线,贾母自然又生出了别的心思。 见贾政沉默不语,贾母问道:“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贾政抬起头来,迟疑道:“琮哥儿到底年幼,虽然机缘巧合帮了今上的忙,可日后能走到哪一步还未可知,现在就在他身上下注,未免太过草率吧?” 贾母想想也是,万一贾琮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那岂不是在浪费精力? 想了想,贾母做了决断,道: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当务之急是先将琮哥儿笼络住,免得他对咱们贾家心生怨恨,若是反目成仇,那可就坏了大事了。” “那就依母亲的意思。” 贾政自然没什么意见,贾琮本就是荣国府的公子,现在将他笼络住,万一将来他有所成就,那也是贾家的资源。 商议完此事,贾琮便去了王夫人院里。 东廊三间小正房内,王夫人坐在炕上,和没精打采、正随意摆弄着茶具的贾宝玉说着话。 刚才贾母有事跟贾政说,便故意支开让他们,让姊妹们一起去看挨了打的贾琮。 走到半途,贾宝玉突然说他肚子疼,借故回了王夫人院里。 要是在以往,他少不得要去凑这个热闹,可想到茜雪在贾琮院里当差,他心里有愧,哪好意思去见,只能借故离开。 王夫人正在冲泡茶,见贾宝玉歪在炕上,随口教训道: “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要是老爷回来看到,仔细你的皮。” 贾宝玉不情愿的坐正了些,口中抱怨道: “林妹妹近些日子总是去找琮哥儿,要听什么海里的稀奇玩意儿,也不知道那些胡编乱造的东西有什么意思。” 王夫人抬起头,认真提醒道: “我的儿,你可切莫跟琮哥儿走的太近,依他这幅性子,日后的好多着呢,你离他远些,也少挨些打。” 贾宝玉还没答话,便听外面伺候的彩霞道:“老爷回来了。” 王夫人赶紧起身,贾宝玉慌的四下张望,在炕桌上取下一本书,翻开拿在手上。 贾政掀起帘子进来,看到贾宝玉也在,不由皱起了眉: “老太太不是让你去瞧琮哥儿了吗?怎么来这边了?” “今日在学堂上,先生布置了功课,儿子便想做完了再去瞧琮哥儿。”贾宝玉忙撒了个谎。 王夫人讨好的笑道:“宝玉日渐长大,也知道读书了,老爷来时,他已经看了老半天了。” 听说贾宝玉在看书,贾政的脸色才好转了些。 坐到炕沿上,端起王夫人沏好的茶,贾政正要考教贾宝玉学问,不想转头看去,就见贾宝玉倒拿着书,望着上面的字假装用功。 这一幕,顿时把贾政气炸了,他啪的一下就把茶盏拍在桌上,指着贾宝玉怒骂道: “好你个混账东西,倒着看书在哄你爹呢,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贾宝玉低头一看,这才知道露馅了。 见贾政四下去找家伙,他忙不迭的朝外跑去。 王夫人死命拉着贾政,口中哀求道: “老爷,要打你就打我吧,宝玉还是个孩子,老爷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贾政被王夫人拦下,气的浑身发抖,指着王夫人鼻子骂道: “蠢妇,你就惯着他吧,都十几岁的人了,还一点都不长进,但凡他要是有点出息,也不至于让姑娘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王夫人被骂的脸色涨红,跪在地上垂泪道: “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何尝又想送姑娘入宫,可怜我那珠儿读书被熬坏了身子,早早的就去了,如今我只有宝玉这么一个儿子陪在身边,老爷忍心他步了珠儿的后尘?” 贾政闻言,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屁股坐在炕上,眼中流出了两行浊泪。 纵观东西二府,年轻一辈中,最出挑的贾家子弟,非贾珠莫属。 从小,贾珠就被寄予厚望,在贾政的严厉督促下用功读书,十几岁就考中了秀才功名,在勋戚中算是独一份儿。 可天不遂人愿,贾珠读书时过分勤勉,以至于熬坏了身子,最终英年早逝,成为整个贾家的遗憾。 每每想起长子,贾政心中就会生出一丝悔恨。 王夫人正是知道这一点,每当贾宝玉要挨打时,她便用这事来扎贾政的心,借机让贾宝玉蒙混过关。 对妻子的心思,贾政心知肚明,可他心中有愧,完全没办法反驳,只能看着宝玉在府中荒废时日。 “先前还觉得琮哥儿不懂事,整天惹是生非,不成想,他竟成了咱们贾家唯二的指望!” 想到东西二府子弟皆是些不堪大用之人,贾政心中就一片悲凉,而贾琮的种种表现,却反倒更符合他的期望。 章节目录 第055章 语重心长 贾琮院里,再次热闹起来。 先前迎春黛玉等人过来,那些被打发出来的丫鬟们也跟着过来窜门,十几个花枝招展、青春靓丽的女孩子,把这座普通的小院都衬的鲜亮了许多。 可惜贾琮动不了,只能躺在床上听外面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 好在,迎春等人都在屋里,陪他说话解闷。 贾琮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打听了一下贾环没说清的东西,倒是对朝中的事有了全面的了解。 因快到贾母院摆饭的时候,迎春等人略坐了片刻,就跟贾琮打招呼要走。 等人都起身出去,林黛玉却没有动。 贾琮还以为她是想听自己讲海里的趣闻,笑道:“你怎么还不走,等会过去可就没饭吃了。” 林黛玉却没心思跟他开玩笑,沉声道:“我托环哥儿带的话,你可听见了?” “哪句?” 贾琮故意装作不知。 林黛玉还以为贾环没带到,不禁气恼道: “我让他跟你说,让你尽快改了惹是生非的毛病,免得被舅舅活活打死!” “我哪里惹是生非了,妹妹不要凭空污人清白!”贾琮叫屈道。 “哎……” 林黛玉叹了口气,低声劝道: “我自是明白你的苦楚,受一时的委屈,总比后悔一辈子强,你只需再等几年,成了家,便可分府另过,境遇就会好上不少,总比冒着天大风险,去掺和那些朝堂大事强!” 林黛玉寄人篱下,对贾琮的处境感同身受,可她总觉得,相比自身境遇来说,受些委屈总比惹出大祸,害了自己好。 贾琮每次搞出的动静,都能让府里鸡飞狗跳好一阵子,他一次两次能顺利过关,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万一哪次栽了大跟头,恐怕就不能像今天这样轻易翻身。 “她竟然知道我想做什么?” 听了林黛玉的话,贾琮有些吃惊。 自醒来以后,他就一直在为掌握自己命运而努力,无论是改换户籍,还是跟宋家合伙做生意,亦或者透露消息给戴权,都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本以为自己的想法藏得很深,不成想竟被林黛玉轻易猜到。 这让贾琮开始怀疑,其他人会不会也猜到自己想要脱离贾府。 定了定神,贾琮好奇道:“林妹妹是如何知道的?” 林黛玉瞥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窗外,说道: “先前老太太说你有可能真算出了日食,我就开始留意你,后面接触了些时日,越发觉得你深藏不露。 昨日你刚得罪了那个姓祁的监官,今日他便因保定府出现日食被贬官,要说跟你没关系,我是绝不会信的。 如果真和你有关系,那就说明你连保定的日食都算到了,今日皇帝能在朝堂上占得上风,便是那晚有人从你这拿到了消息,是也不是?” 不得不说,林黛玉是个有大智慧的女子。 贾琮被勒令反省那几日,反复验算过日食结果,最终得出结论: 当日确实会有日食,但京城却不在日食带中,所以观测不到,反而保定、河间等地刚好在日食带内,才恰好能观察到。 贾琮正是提供了这个信息差,才借皇帝之手,把得罪自己的监官们收拾了一顿。 要不是不方便起来,贾琮都想给林黛玉磕一个。 本以为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在家里最多写写诗,做作女红,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成想,她竟能把这事分析的八九不离十! 这让贾琮突然意识到,他的计划虽然成功了,却不是百分百隐秘,又被人发现的风险。 这事万一被太上皇派系的人得知,他怕是要被狠狠打击,难怪林黛玉说他等几年分府另过,比他现在冒着天大风险折腾强。 好在,能猜到此事的不外乎贾母等几人,其他人怕是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现在他和贾家的人还在一条船上,暂时不必担心贾家人走漏风声。 这个问题,贾琮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正巧这时,外面等候的司棋快步进来,说老太太让人来寻她。 贾琮忙跟她交代,刚才的话不要外传。 林黛玉轻轻点头,随后便跟司棋离开了小院。 趴在床上,贾琮不禁暗叹,在夹缝中求生,着实不易,若是一着不慎,就有可能满盘皆输,日后当谨记这一点! …… 次日,贾琮的伤势有所好转。 悄悄转过头,见茜雪正认真的帮自己擦药。 两世为人,还没被女孩子看光过,现在这个样子,让他颇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的像是猴屁股。 擦完药,茜雪轻轻吹了吹,以便让药膏干的更快。 “三爷,刚才老太太让人来传话,说待会要让人来添置些家具物什,让咱们吩咐一下怎么摆。” 收起药瓶时,茜雪顺口对贾琮道。 “看来都是聪明人……” 贾琮心里明白,估计贾母也猜到是他透露了保定日食的消息给戴权,这才让皇帝抓住了机会。 如今自己跟皇帝搭上了线,就有了利用价值,他们自然要用些好处来笼络自己了。 事已至此,他怕拒绝反倒会让贾母疑心,只好对茜雪道:“你跟嬷嬷看着布置就是了,哪里不对以后再换地方。” “是。” 茜雪应了一声,就拿着东西出去了。 过了没多久,院里果然传来不少婆子丫鬟的声音,看样子搬来的东西还不少。 这次贾母应该是下了血本,给他搬来的家具成色都不错,做工也很精致,比以前用的满是虫眼的家具气派多了。 作为主人卧室,贾琮这间自然要重点布置,这不得不把他暂时安置到其他屋里,等十几个人忙了一个多时辰,这个小院终于有了一点富贵公子住所的样子。 此时,院里搬来不少绿植花卉,花正在开的,还没开的,落叶的和不落叶的,把院子的边边角角都给填充起来,看着雅致了许多。 正面三间房,堂屋换了一水的黄梨木家具,摆上了精致的花瓶、奇石摆件,右边的架子上,还放了一尊半人高的铜鎏金四象塔式自鸣钟,正发出“滴答滴答”的指针转动声。 左边一间,是贾琮的卧房,换了金丝楠木雕花大床,铺上了崭新的锦缎被褥,连外间值夜的丫鬟的小榻也换了新的。 右边一间本是空着的,放了些不用的东西,现在被布置成了书房,不但添置了书桌和书架,甚至连湖笔、徽墨等文房四宝都已备齐,书架上也摆了不少充门面的大部头书籍。 贾琮被抬回房时,还特意在几间屋转了一圈,当他看到完全变样的屋子后,就对贾母笼络自己下的本钱有了清晰的认知。 章节目录 第056章 宝玉摔玉 日暮时分,坤宁宫中隐隐传来丝竹之声。 偏殿内,李徽坐在满是珍馐的桌旁,一手握着酒杯,闭着眼睛微微晃着头,似陶醉在飘渺的琴音里。 旁边,皇后孙氏端来一盆刚熬好的宫廷秘制乌鸡汤,轻轻放在桌上。 咚… 汤盆接触桌面的声音,让沉醉中的李徽回过神来。 “皇后来了,快坐下,陪朕好好喝上几杯。” 李徽心情很不错,笑着放下酒杯,将孙氏拉着坐在身旁。 孙氏微微一笑,拿起酒杯,敬道:“难得陛下高兴,臣妾自当从命,臣妾先敬陛下一杯。” “好好好。” 李徽也举杯致意。 对饮一番,李徽已经微醺,一想今日朝堂上的事,他的心中就十分快意。 那帮大臣仗着太上皇庇佑,总是以各种理由为难他,偏偏他还不好发作,这些年憋了满肚子委屈。 不成想,今日靠着贾琮提供的情报,成功借太上皇之手将那帮大臣罚俸申饬,简直是大快人心。 这下,不但省下了大笔的官员俸禄开支,太上皇为了挽回颜面,还下旨将户部和内务府预备办庆典的银子,拨给去岁受旱涝灾害的府县去安置流民,正好缓解了一些财政压力,不必让他再费心去弄银子。 这一次,当真是大获全胜! “梓潼,你说那贾琮帮了朕这么大的忙,朕该如何赏他?” 李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颇有些意气风发的说道。 “臣妾觉得,赏什么都不好……” 孙氏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认可。 李徽微微一愣,随即皱眉道:“皇后这是何意,有功不赏,岂不要寒了臣子的心?” “陛下,那贾琮本是钦天监的人,若是陛下大张旗鼓的赏他,岂不是在告诉别人,这次是他帮了陛下?”孙氏轻声提醒。 这么一说,李徽也反应过来,或许贾琮还有大用,现在赏他,很有可能会害了他。 “是朕考虑不周,朕这个皇帝当真窝囊……” 想到连有功之臣都不能赏,李徽的好心情霎时就没了,看起来消沉了许多。 思索了片刻,孙氏对李徽道:“臣妾倒是有个主意,或许能帮陛下。” 李徽好奇道:“皇后有什么主意,只管道来。” “先前听陛下说,贾琮乃是荣国府子弟,臣妾后面突然想起,数年前贾家曾送了一名千金入宫,如今正在宫中任女史之职,不若臣妾将她调到坤宁宫来,再给她安排个好些的职司,以示恩宠。 至于陛下,只需让人透露给贾琮,他自会明白陛下的苦心,如此一来,便不用惊动任何人,就酬了贾琮的功劳,陛下觉得如何?” 孙氏说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皇后真不愧是朕的贤内助,这个办法实在太好了!” 李徽微微一想,立马转怒为喜,激动的拿起酒杯:“来来来,朕再敬你一杯。” “臣妾不敢。” 孙氏忙端起酒杯饮下。 等李徽喝的尽兴,已经有些头晕,孙氏才扶着他去安寝。 临走时,她的目光瞟向轻纱帷幕后那名正在弹琴的女子。 那女子似有所觉,抬起头时,孙氏已转过头去,扶着李徽离开了偏殿。 …… 经过朝堂风波,贾琮境遇有了极大好转。 府里除了给他院里添置家具、衣物外,还按正经主子的配置,给他院里的厨房指派了厨娘,一应粮米用度也都由大厨房分发。 另外,他还得到了一个府中女眷们都没有的特权,可以在一定限度内从公中支取银两,用作外面应酬、打点关系的支出,这是贾家几个男主人都有的权力。 至于这个限度是多少,贾琮没兴趣去找账房打听,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过从贾府拿银子。 现在他的经济已经独立,若在财务上跟贾家纠缠不清,将来不好算账。 过了两日,贾琮的伤都已结痂,可以下床活动。 不过,他走路的动作还是不敢太大,以免伤口崩裂。 中午,贾琮吃过饭,正在院里晒太阳。 刚一转身,就见前两天刚分到他院里的小丫头子元宝儿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元宝儿只有八岁,身量不高,圆圆的苹果脸儿带着一点婴儿肥,头上梳着双丫髻,奔跑的时候晃来晃去,看着有点可爱。 因为年纪小的原因,平时贾琮也不让她做什么累活,除了跟茜雪学着做女红外,也没把她拘在院里,任由她去和别院的同龄小丫头们玩。 “不好了,不好了,宝二爷跟晴雯姐姐吵架,把玉都摔了!” 看到贾琮,元宝儿就提着裙子,跑到他面前大呼起来。 贾琮好奇道:“你去老太太院里了?” “没有,我听环三爷说的,听说老太太和二太太都知道了呢!” 元宝儿满脸兴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原著里,摔玉是贾宝玉的杀手锏,但凡心里不痛快,或是没满足他的要求,他就有可能使出这一招。 贾琮倒是有些好奇,原著里贾宝玉和晴雯吵架,从没有摔过玉,也不知道这次怎么就闹得这么厉害。 因为不方便出去,贾琮就让元宝儿去打听打听,看贾宝玉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就当听个八卦。 没过多久,元宝儿就回到院里,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贾琮问道:“说吧,宝二哥那边怎么了?” 元宝儿压低声音,道:“宝二爷和晴雯吵架,是因为三爷和茜雪姐姐!”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贾琮还真没想到,吃瓜还能吃到自己头上。 元宝儿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原来,自茜雪回府后,贾宝玉心里就不自在,非但不敢来贾琮院里,甚至听到有人提起茜雪,他都觉得是在故意臊他。 这个时候,晴雯做贾宝玉丫鬟不到半年,两人感情还不是很深。 加之先前茜雪要被赶出府,晴雯就劝贾宝玉去跟王夫人求情,结果贾宝玉跟个鸵鸟似的,用被子蒙着头,任她怎么说也不肯去王夫人院里,气的晴雯跟他生了好一阵子闷气。 今天丫鬟们又提起茜雪,晴雯便故意拿话挤兑贾宝玉,说贾琮对茜雪多好多好,甚至连身契都还了,以后还要放茜雪回去嫁人,这才有点做主子的样子。 这些话从牙尖嘴利的晴雯口中说出来,简直像在用刀扎贾宝玉的心,让他又羞又气,赌气说琮哥儿好你去自去寻他便是,何苦在我这待着? 晴雯闻言柳眉倒竖,叉着腰跟宝玉理论起来,说我何时有这个意思云云,直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贾宝玉说不过,怒火中烧,扯下脖子上的通灵宝玉就朝地上掼去。 这一次,动静闹的很大,连贾母跟王夫人都惊动了,急忙赶去宝玉屋里,生怕他有个什么好歹…… 章节目录 第057章 攀高枝儿 贾母院套间暖阁里,贾宝玉扑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两只脚不停扑腾,像条搁了浅的鱼。 被子里,隐隐传来一阵哭嚎声,不时的还呜噜呜噜说着什么。 贾母坐在床边,急呼道:“我的心肝儿,你快别哭了,跟一个丫头子拌几句嘴,就闹得翻天覆地,何苦来哉?” 王夫人站在一旁,一面命人护着贾母,免得被宝玉踢到,一面吩咐丫鬟们挨个角落去找那块宝玉。 见贾母屡劝不听,王夫人望向旁边的袭人,发狠道: “去把那个小蹄子给我叫来,我倒要看看,做宝玉丫头哪点亏待了她,竟整日念着别人的好,这等吃里扒外的东西,趁早打发了才是!” 刚来时,王夫人就听袭人把事情经过说了。 在她看来,晴雯就是因贾琮最近风光起来,享受了正经主子的待遇,所以动了见不得人的心思。 贾琮长相俊俏,不输府里的其他哥儿,院里又只有一个大丫鬟,去做贾琮的丫鬟,更容易爬上主子的床。 而在宝玉身边,先不说袭人,便是麝月、碧痕、秋纹,也比晴雯来得早,想做宝玉的通房丫头,她还得排在最后! 自以为抓住了问题核心的王夫人,已经打定主意要把晴雯给赶出府去,免得祸害了自己的宝贝疙瘩。 碧纱橱内,晴雯趴在圆桌上,不停的啜泣着。 紫鹃和麝月不停在旁边劝慰,让她想开些。 林黛玉坐在床上,脸上略有些愁容。 刚才宝玉和晴雯拌嘴后,闹出了好大动静,住在隔壁的林黛玉忙去暖阁里将两人劝开。 她心里非常清楚,这次宝玉和晴雯因贾琮吵架,恐怕没那么容易收场,毕竟贾宝玉连玉都摔了,这足以让贾母和王夫人对晴雯产生负面看法,甚至连贾琮都会被迁怒,这种情况,连她都不知该如何收场。 正胡思乱想时,袭人匆匆进来,先跟林黛玉行了一礼,这才对晴雯道: “你可别哭了,太太要让我带你过去,恐怕还要罚你呢。” 就连袭人,也没猜到王夫人的心思,根本不没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还以为这是只是骂几句,最多打两下就能揭过的事。 晴雯一听,立马抬起头来,咬牙道:“他是要让我死了才甘心么?”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贾宝玉,他们两人吵架,结果贾宝玉要死要活的,简直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如今她虽也些后悔,可贾宝玉这般不计后果的任性发泄,让这事变得更加复杂,恐怕她后面没什么好果汁吃。 袭人怕她继续闹,忙劝道:“这话怎么说的,咱们二爷何曾有这个想法,你也知道,他那痴傻的性子,哪里分得出来玩笑话,你快去跟他道个恼,这事就过去了。” 晴雯却猛然站起身,冷笑道:“我又何尝有错,他自己没个担当,还不兴人说,既然这样,索性就到老太太跟太太面前说个明白!” 一屋子人都吓坏了,茜雪之事早有定论,她现在摆明了是想再翻出来,这要是闹到贾政面前,整个荣国府怕是都要鸡犬不宁! 见晴雯气冲冲往外走,袭人忙跟了上去,又苦口婆心的劝说,让晴雯息事宁人,可她却只是冷笑,不说半个字。 贾母劝了半天,宝玉总算没哭了,不过还是用被子蒙着头,不肯出来。 好在,那块玉终于找到了。 不得不说,这玉质量是真的好,贾宝玉摔了几次,都能安然无恙,这次依然毫发无损,这让一屋子人都松了口气。 贾母说的口干舌燥,有些乏累,便嘱咐几个丫头照看宝玉,而后让王夫人和鸳鸯扶着去荣庆堂歇息。 片刻后,晴雯随袭人进来。 王夫人抬眼望去,细细打量晴雯,她生的风流妩媚、娉婷婀娜,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微微泛红,让人生出一种我见犹怜之感。 上次见到,她就觉得这丫鬟不是省油的灯,怕会带坏了宝玉,此时一看,更加坚定了这种想法。 王夫人心中,立马涌出了一种极端厌恶的情绪。 “小贱人,还不跪下!” 见晴雯只是福了一福,似乎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王夫人便指着她,厉喝一声。 晴雯只当她有气,这才语气重了些,虽然心中不忿,可还是顺从的跪下去。 正当她想着要怎么回话,就听王夫人冷声道: “你这不要脸的小蹄子,什么时候跟琮哥儿勾搭上的?” 屋里几人齐齐一愣,晴雯脸色急变,脱口道: “太太,婢子和琮三爷清清白白,何谈勾搭?” “你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蹄子怎么想的,自以为有点颜色,就想着攀高枝儿,如今见琮哥儿出息了,就变着法的讨好他,想去他院里做丫头,好找机会爬主子的床,是也不是?” 王夫人捏着念珠,却说出冰冷恶毒的话。 晴雯脸色涨红,含泪叫屈道:“太太,婢子何曾有过这种想法!” 本来已经做好决定,把茜雪的事说出来,不想王夫人不按套路出牌,让她一肚子辩解的话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王夫人瞟了她一眼,转头看向贾母,道: “老太太,前些天,我听人说,这小蹄子经常偷摸去琮哥儿院里,趁人不注意就往琮哥儿房里钻,而且好半天才出来,依我看呐,这小蹄子是动了什么歪心思,难怪瞧不上我们宝玉了。” 对这个儿媳妇,贾母是很了解的,若是不触及宝玉的利益,她便是面慈心软的活菩萨,但遇到会伤及宝玉的事,她便是手下无情的怒目金刚。 所以在刚才她开口骂出难听话时,贾母虽然觉得不妥,却没有阻止。 不过,当她听到晴雯常去贾琮那里,也不禁产生了一丝怀疑,毕竟晴雯跟宝玉吵架,可是一口一个贾琮挂在嘴边,一副推崇备至的模样,可见她对贾琮还是有点好感的,王夫人有所怀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这关系到贾琮的名声,没有真凭实据,妄加揣测,肯定是没道理的。 章节目录 第058章 陈情上告(进来说点重要的事) 看了王夫人一眼,贾母提醒道:“若是府中婆子丫头嚼舌根的话,断不可轻信,琮哥儿才多大个人,能做些什么出格的事?” 晴雯听的明白,见贾母说的是贾琮做不了什么,可并没否认她没有做什么,顿时委屈的哭道: “老太太,婢子虽然出身下贱,可也知道洁身自好,婢子对琮三爷只有感激,断无一丝无耻的想法,若老太太不信,我便一头撞死在这桌子上!” 贾母闻言吓了一跳,忙让鸳鸯等人拉住。 王夫人冷笑道:“也罢,暂且不提这事,单说你跟宝玉拌嘴的事,我就问你,你一个奴才秧子,谁给你的胆子跟主子这么说话的,心里连尊卑体统都没有,可见也不是什么老实本分的人!” “我……” 晴雯想辩解,可又哑了口。 王夫人说的确实有道理,虽然她不齿贾宝玉的所作所为,可贾宝玉再怎么说也是主子。 她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呛得贾宝玉摔了玉,这事她要负主要责任,所以她根本找不到辩解的理由。 见晴雯被怼的哑口无言,王夫人轻蔑一笑,对贾母道: “老太太,我看这丫头不便在宝玉身边伺候了,索性打发她出去找人家吧,也算她伺候宝玉一场,咱们贾家给她的恩典。” 贾母表情有点为难,道:“她虽有错,却是赖嬷嬷孝敬来的,若随便就打发她出去,怕是要让赖嬷嬷多心。” 王夫人一愣,才想起这事来,一时又犹豫起来。 这个赖家现在可不好得罪,先不说赖嬷嬷在府中极有体面,便是她的两个儿子,也分别在宁荣二府做大管家,府中事务多靠赖家兄弟打理。 晴雯虽是个无关紧要的丫头,可若要打发出去,少不得要让赖嬷嬷颜面扫地,这对两家来说都不好。 王夫人为难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才能既替宝玉出了气,又能让这个狐狸精离儿子远些。 看了眼捂着脸抽泣的晴雯,她忽然想到了个办法,便对贾母道: “老太太考虑的极是,既然不便打发她出去,那便派她去做个粗使丫头吧,这也是她应得的教训。” “粗使丫头?” 贾母看了眼晴雯,略有些舍不得,这是所有丫头里面颜色最好的一个,而且女红也不输府中任何人,当初她给宝玉时,其实就是看上了这两点。 “哎!” 考虑一会,贾母重重叹了口气,无奈道: “罢了,就依你的意思,让她去别的院里做个粗使丫头吧。” 堂中的人不禁有些同情晴雯,她在宝玉这里是二等丫鬟,平日娇贵惯了的,对那些低等的丫头婆子颐指气使,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若是被打发去做粗使丫头,就跟落架的凤凰一般,怕是会引来不少嘲笑和报复。 就她这种心高气傲的脾气,怕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听到两人几句话就定了自己的罪,晴雯只觉得心里充斥着天大的委屈,若不是被鸳鸯等人拉着,她都想一死了之,也免得丢人现眼。 见贾母答应,王夫人立马挥手,对几个丫鬟道:“先将她拉出去,再去跟宝玉说一声,就说老太太替他出气了,让他别怄气了。” “且慢!” 还不等丫鬟们动手,堂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喝。 门外打帘子的丫鬟正在偷听,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几人齐齐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就见贾琮正站在身后,面色有些阴沉。 “琮,琮三爷来了。” 其中一个小丫鬟忙进去禀报。 先前,贾琮知道自己被牵扯进去,就使了银子让贾环帮忙跑腿打听消息。 待听说王夫人污蔑自己和晴雯有染,他被气的不轻,也不顾伤口好没好,便风风火火朝贾母院赶来。 见几个丫头在偷听,没注意到自己到来,他也在几人身后静静听了一会,结果就听到王夫人要将晴雯打发去做粗使丫头的消息。 虽说晴雯被罚有一部分是她自己逞口舌之利的原因,但王夫人攀诬自己和晴雯有染,这事必须要说清楚,否则府里定然会传出“弟弟觊觎兄长婢女”的风言风语,这对他的名声有非常大的影响,所以才决定现身阻止。 看到贾琮沉着脸进来,堂中众人都暗道不妙。 先跟贾母行了一礼,贾琮看向王夫人,拱手道:“侄儿有一事,想请教二婶婶。” 王夫人眉头微蹙,故作镇定的问:“你想说什么?” “二婶婶可知,《大乾律》中,诬陷他人是什么后果?”贾琮沉着脸问。 这话一出,厅中人都屏住了呼吸,她们都没想到,贾琮竟然敢公开指责王夫人诬陷他! 王夫人表情有点难看,她转过头去不看贾琮,口中却道: “我一个妇道人家,怎知道大乾律法,你问这些与我何干?” “《大乾律》有言,诬陷他人,反坐之!” 贾琮看向众人,大声宣读了律法中的条款,这才气愤道: “二婶婶说我和晴雯有染,当为淫辱兄长婢女,此乃十恶中内乱之罪,依照《大乾律》中规定,此罪当杖一百,徙千里,敢问二婶婶可有真凭实据,能证明我和晴雯有染?” 内乱之罪,实际上就是通奸,而婢女默认属于主人的屋里人。 虽然贾琮说的有点牵强,可还是能沾得上边,王夫人既然敢给他扣这个帽子,他也不介意普普法,让她知道诬陷是什么后果! 古代女子都读《女诫》、《女训》之类的书,自然对《大乾律》所知不多,此时听他说出来,不禁都被吓住了。 王夫人心里略有些慌,不过想到贾家的权势,她又略微安心了些,说道: “晴雯这小蹄子总往你屋里钻,是有婆子亲眼看到的,你们那些龌龊事,早就传遍了,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 “那请二婶婶让她出来与我对质,我很想知道她究竟看到了什么!”贾琮毫不让步的说道。 他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让王夫人心中怒火熊熊燃烧。 为了维护作为长辈的尊严,她也不甘示弱的站起身,斥道:“我是你的长辈,你也配指使我?” “大丈夫但行于世,靠的就是清白二字,二婶婶如此污我名声,便是要让我无颜立于世间,既然如此,那侄儿为了证明自己清白,便只能去顺天府陈情上告了!” 贾琮怒声说完,拂袖便走。 ps:关于最近书友们提到主角脱离贾府的事,已经全部铺垫完成,最近的章节就会着手处理,大家很快就会见到。 但是,我要说明的是,脱离贾府不是主角真正目的,而是为了摆脱贾府的控制,拥有自主权,这样才能让主角不被贾府绊住手脚,我想大家都懂这点。 最近我反思了一下,节奏确实有点慢,让大家看的不爽,究其原因还是为了合理性,牺牲了一些爽点。 毕竟在古代这种大家族中,一个十多岁手无缚鸡之力的庶子,想轻松脱离家族千难万难,不说别的,你敢私自跑出去,贾赦随便派个低贱的小厮,单手就能把你提回去,你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咱们这是红楼同人,不能脱离原著的人物和情节,否则就成了纯架空了,想必大家也不喜欢看。 我觉得最理想的状态,就是主角前期布局,步步为营壮大自己,从而积蓄一定的实力,在和贾赦公开决裂后,让他成为失去舆论支持被动的一方,让主角成为所有人都同情且愿意声援的一方! 这样,就不至于彻底和贾府翻脸,还能在府外保证自身独立性的同时,拥有对贾府部分事务的参与权,这样才有和金钗们继续接触的机会。 目前来说,已经达到这个状态。 在此,我必须提醒一下,红楼中最重要的女主都在贾府,若是不计后果直接翻脸,将来连大门都进不去,还怎么继续加深关系? 说了这么多,就是解释一下自己的创作思路,红楼精品同人已经非常多,套路已经固定,想写的新颖出彩并不容易,我希望自己不落俗套,尽量写出自己的特色。 虽然前面因为情节需要,犯了一些低级错误,但后面肯定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大家拭目以待就好。 最后,感谢投票打赏的各位书友! 章节目录 第059章 完美解决 “够了!” 一直没出声的贾母终于有了反应。 她倒不怕贾琮去顺天府提告,毕竟贾家的权势在这里摆着,在顺天府也有关系,贾琮去了也没人接他的状子。 只是,贾琮去状告王夫人污蔑他“淫辱兄长婢女”,这岂不是将府里的阴私抖落出去给外人看笑话吗? 对于荣国府这种府第,把面子一向看的比命还重要,贾母自然不许有这种事发生。 见贾母怒气冲冲的站起来,丫鬟们都下意识低下了头,贾琮的脚步也慢下来,转身看着贾母,等她发话。 王夫人想上前去搀扶,不料被贾母推开。 她走到堂中,看向贾琮道: “些许误会,竟要闹到公堂上去,实在不像话,这丫头是我调教出来的,虽然牙尖嘴利了些,可到底不是那种浪荡之人,我相信她不会做什么有损私德之事。 还有,那乱嚼舌根的人,我晚些让人查明都是谁,再狠狠的打她们的嘴巴子,断不会让其他人再胡说八道。 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律法,只知家和万事兴,你也别太计较,若闹得满城风雨,岂不白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都有些吃惊,尤其是王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她怎么也没想到贾母会偏帮贾琮,这无疑是打了她这个做媳妇的一记响亮的耳光! 对于贾母做出的决定,贾琮也觉得可以接受。 毕竟这年头并不是单纯的以法治天下,更多的是以道德层面来约束个人的行为。 更何况,今上推崇以孝治天下,若他去顺天府告自己的婶子,那在道义上就有些站不住脚,结果也是不言而喻的,他这么做,纯粹是看出贾母不想丢人,才会故意逼她出面表态。 当然,这其中还有个他想不到的原因,那就是贾母和贾政正谋划靠贾琮抱李徽的大腿,要是贾琮闹开了,皇帝那肯定会对贾家有看法,那就坏了大事。 这一点,连王夫人都不知道,因此她才对贾母的做法十分不解。 这个处理结果还算合理,贾琮偏头看了眼晴雯,问贾母: “老太太,晴雯和宝二哥的事,我先前也有所耳闻,她之所和宝二哥发生口角,无非是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想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也不必再提。 晴雯虽有小错,却无大过,不若让她去跟宝二哥赔个不是,两人便可重归于好,若罚她去做粗使丫鬟,为免太过苛待,府中下人们怕是也会寒心,还请老太太三思。” 听他这么说,晴雯反倒来了脾气,咬着唇道: “三爷不必替我求情,我宁愿去做粗使丫头,也不想去伺候宝二爷!” 王夫人本就被气的不轻,此时听她这么一说,就跟贾宝玉十恶不赦一样,顿时恼怒道:“老太太,您听听这像话吗?” 贾母也是身心俱疲,她仔细想了想,看向贾琮: “你也听到了,这两人都闹到了这个地步,想再和好是千难万难,依我看,你那院里正缺人伺候,不如将她打发到你院里去当差,也算有个好去处?” “这怎么行,若让她去我院里,岂不坐实了先前的谣言?” 贾琮连忙摇头,他现在避嫌还来不及,哪敢再和晴雯有牵连。 贾母却道:“这屋里的人都看到了,宝玉和这丫头闹得天翻地覆,断是不能再待在一起的,你这个做兄弟的帮他解个围,收留了这丫头,让他们相安无事,我想任谁也挑不出个理来,而且赖嬷嬷那也有了交代,我们都要承你的情……媳妇儿,你觉得呢?” 说完又看向王夫人。 听婆婆这么一说,王夫人倒觉得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晴雯这小蹄子生了一副狐媚样,将来定是个迷人心智的狐狸精,让她去祸害贾琮,总比害了宝玉强! 于是,王夫人勉强笑道: “还是老太太考虑的周全,她自己也说了,心中对琮哥儿十分感激,如今老太太派她去琮哥儿院里当差,也算全了他们这番主仆之谊,我也乐见其成,断不会让人再搬弄是非。” 贾琮看了看晴雯,这个贾府中姿色最好的丫鬟都送上门了,要说不想要的话那就是矫情。 只是,他有点担心将来贾府会用晴雯来拿捏自己,到时候就麻烦了。 略一权衡,贾琮看向贾母,道:“老太太既然发话了,那我自当从命,只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请老太太成全。” “你说。” 贾母重新坐下,开口道。 贾琮指着晴雯,道: “还请老太太将晴雯的身契给我,若是她在我院里当差,依旧是这幅不知尊卑的做派,那我就亲自把她撵出府去,也免得老太太将来为难!” 听到这话,晴雯猛然抬起头。 听到贾母要将自己打发到贾琮院里,晴雯虽说还是有些委屈,可也觉得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去处。 毕竟贾琮待人宽厚,先前就帮她解决了茜雪的事,刚才又帮自己洗刷清白,于情于理都要报这个恩。 不过,她刚说服了自己,却听刚才还帮自己的贾琮说她不知尊卑,心里又有些不忿和羞怒。 她刚要张口反驳,不料旁边的鸳鸯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把,吃痛之下,她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就见鸳鸯对她眨了眨眼睛,似有什么深意。 等她满头雾水的回过头,就听贾母叹道:“也罢,去把晴雯的身契取来,交给琮哥儿。” “是。” 鸳鸯应了声,很快就去了贾母屋里,从大箱子里取了晴雯的身契来。 接过身契,贾琮确认无误后,就对贾母拱拱手道:“那孙儿就先告退了,老太太早点歇着吧。” 说完也不等晴雯,拿着身契就离开了。 晴雯腿跪的麻了,爬也爬不起来,又见贾琮不理她先走了,还以为他是故意冷落自己,顿时委屈的眼圈泛红,险些掉下泪来。 鸳鸯见状,忙对琥珀等人使了个眼色,几人将晴雯搀起来,架着她出了荣庆堂。 扶着晴雯出去,几人刚转过影壁,发现贾琮还在外面等着。 “有劳几位姐姐了。” 贾琮见她们出来,欲上前去帮忙。 此时,晴雯腿虽然还有些疼,不过已经勉强可以走路。 见贾琮过来扶她,便让了一下,冷冷道:“我自己能走,不劳三爷费心了。” 贾琮知道她还没搞清状况,也不跟她解释,只是对鸳鸯几人拱了拱手,道:“姐姐们请回吧,多谢多谢!” 几女还了礼,携手回了院里。 路上,贾琮轻轻挪着步子,走的很慢。 晴雯发现他动作和自己有些像,不禁停下脚步,咬着薄唇,恼火道: “三爷,您先前帮我说话,我心里感激,可若是因我成了您的丫头就低看我,甚至戏弄我,我还不如去做个粗使丫头!” 贾琮偏头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刚才为了来救你,可是一路跑来的,腿上的伤口估计又崩开了,现在疼的厉害呢!” “啊?” 晴雯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贾琮三天前刚挨了顿好打,估计今天刚能下床。 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像是被揪了一下,也顾不得自己腿疼,忙上前扶着贾琮,口中却抱怨道: “那怎么不早说,我还当您在学我呢!” “真是自作多情。” 贾琮没好气的说了句,顺便朝晴雯怀里靠了靠,心安理得享受起了病号的待遇…… 章节目录 第060章 恩将仇报 将养了数日,贾琮的伤势彻底恢复。 这几天,贾琮院里并没有因晴雯的到来发生太大改变,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如果能一直这么岁月静好,贾琮真不介意这么一直躺下去。 唯一引起贾琮注意的事,就是昨日“小灵通”元宝儿打探到的一个消息,这让贾琮生出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昨日一早,去给六宫都太监夏守忠送礼的贾琏回来,跟贾母禀报说不知道为何,夏守忠竟将他拒之门外,不但没见着面,就连孝敬银子也没收。 这个消息让贾母和贾政夫妇提心吊胆,还以为元春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夏守忠才不敢收他们的孝敬。 好在,这件在晚上有了转机。 经过贾家动用关系打探,从宫里得到了一条好消息,因元春善于抚琴,被皇后看中,升调到坤宁宫任掌乐之职。 别看这只是个掌宫乐的六品女官,可一旦入了坤宁宫,身份地位便完全不同。 因为李徽和皇后孙氏感情和睦,李徽一个月倒有大半个月在坤宁宫歇息,去坤宁宫当差,就有更多机会可以和皇帝接触。 如今元春做了坤宁宫掌乐,这就离贾家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贾政夫妇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欣喜若狂,其他人也不停道喜,还把贾母吹捧一通,直说都是她教导得好,让元春学了一手高超的琴技,这才被皇后看中。 贾母也有些自得,先前她还想靠贾琮抱皇帝大腿,不想孙女这么争气,竟靠自己才艺入了皇后的眼,现在想想,似乎贾琮也没那么重要了…… 因这件喜事,荣国府还摆了酒席,府中下人也皆有赏赐。 就连贾琮院里的茜雪等丫鬟,也收到了王夫人特意发下的赏钱,说这是宫里高升的大小姐赏的,其在贾琮面前炫耀的心思,完全不加掩饰。 对于王夫人这种幼稚的行为,晴雯跟贾琮吐槽了好半天,贾琮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回到房间,贾琮按照红楼的时间线推算了一番,确定元春封为嫔妃应该还有十个月左右。 “感觉还有很多事都没做啊!” 贾琮感叹一声,决定不能继续在家摸鱼了。 次日,在晴雯服侍下,贾琮穿戴洗漱,吃完早饭,乘车去了钦天监。 到了主簿厅,许佟正在烧水泡茶,见他来了,不禁乐道: “哟,这可是稀客啊,怎么今天想着来上值了?” 贾琮接过茶壶,给许佟添上水,严肃道:“我这不是想您老了嘛,所以特意来看看。” “你小子嘴里没一句实话。” 许佟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又幸灾乐祸道: “你怕是没看到,本监挨了板子的几个官员,这几天走路都不利索,现在不是得被人搀扶,就是要拄拐杖,当真是惨的紧。” “那个祁成怎么样了?”贾琮边沏茶边问。 许佟咋舌道:“据说祁成挨了三十杖,腿都被打折了,现在还在家躺着呢,当真是可怜呢!”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这是活该!” 对于这个丧良心的家伙,贾琮自然不会同情,他落得这个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没被打死已经算是他走运。 想卯时的事,贾琮好奇道: “刚才我进来时,怎么那些天文生都跟避瘟神一样,见了我就绕道走,我跟他们打招呼,为何也不理我?” 按理说,他根本没针对过任何天文生,一直以来都在努力释放善意,可现在看来,好像这些人并不领情。 许佟端起枸杞茶,轻轻吹了吹,然后才瞟了他一眼,嗤笑道: “你小子也知道自己是尊瘟神啊,这监中但凡跟你有点过节的人,都没落到什么好下场,天文生们能不怕你吗? 这几天时间,监里天文生都在说,只要得罪你小子准没好下场,所以他们都唯恐避你不及呢!” “我又不是扫把星,还能让人倒霉不成!” 听了这事,贾琮真是哭笑不得。 虽然本次多名监官受罚确实有自己的功劳,可表面原因还是监官们瞎操作,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成想,这帽子最终扣了他的头上。 跟许佟吹了一早上牛皮,临近中午,见没人来主簿厅领东西,贾琮便跟许佟打了招呼,悠哉悠哉离开了钦天监。 监外,袁良已经在马车旁等。 “贾公子留步!” 贾琮正要乘车回府,却突然被一人拦下。 此人是个中年男子,约莫三十岁上下,穿着一身黑衣,身材颇有些魁梧,长着络腮胡子的脸上,表情非常严肃,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贾琮下意识后退几步,皱眉问道:“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我家主人请公子一叙。” 黑衣男子言简意赅,说话的同时递上一块牌子。 “戴公公?” 贾琮一看就认出来,这块牌子跟戴权那晚给他的一模一样,便知戴权肯定找他有事。 “请吧,贾公子。” 黑衣男子做了个手势。 虽然不想光天化日的和戴权接触,可对方都已经找来了,要是不去肯定要得罪人,贾琮无奈,只能跟着黑衣男子去了钦天监和太医院间的巷子。 巷子里,停着一辆华贵高大的马车。 黑衣男子走到窗边,低声道:“公公,人已带到。” 窗帘掀开,戴权看着贾琮,笑道:“贾三公子,又见面了。” “见过公公。” 贾琮一面猜测他的来意,一面行了礼。 “上来说话吧。” 戴权说了一声,黑衣男子上前打起帘子,让贾琮登上马车。 这马车内部很宽敞,车厢内铺着锦鼠皮地毯,中间放置着一张矮桌,上面放着果干蜜饯之类的吃食。 因是在宫外,戴权只穿着一身常服,头戴貂皮帽子,双手拢在一个手炉上,看着倒像是个富态的土财主。 贾琮坐下后,好奇道:“公公来找我,可是有什么吩咐?” 戴权笑呵呵道:“咱家也是出宫办完事,路过钦天监时,想起你在这里当差,便顺便来看看你。” 贾琮知道这是客套话,不过还是做出受宠若惊状,拱手道:“承蒙公公记挂,学生不胜荣幸。” 戴权微微一笑,对贾琮道:“想必贵府千金荣升掌乐之职,你已经听说了吧?” “荣国府上下,已经无人不知了。” 贾琮点点头。 戴权身子朝前探了探,对贾琮道: “先前你帮了陛下,陛下龙颜大悦,特意吩咐皇后,将贵府千金调入坤宁宫任职,以便照拂!” “啊?” 听到这话,贾琮神情一滞,他先前就觉得有点奇怪,元春早不调晚不调,偏偏前几天调入坤宁宫,这也未免太巧了些。 现在才知道,原来这竟是因为他的功劳,才让元春得了这个升职加薪的机会! 章节目录 第061章 皇帝为棋 “也就是说,我冒着风险忙了半天,全便宜了贾政他们一家?” 想到这里,贾琮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戴权还以为他是受宠若惊,便笑道: “你帮了陛下,陛下自然要赏你,若不是不便相见,陛下还要亲自答谢你呢。” “你nn的,这是答谢吗?这分明是恩将仇报啊!” 要不是怕被砍头,贾琮都想跳起来骂李徽一通,让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悻悻的回过头,见戴权一副你快谢恩的表情,他只好冲皇宫方向拱拱手:“贾琮代二叔一家谢过陛下恩典。” 戴权听了觉得有些不对劲,贾琮只说代贾政一家谢恩,自己却不表态,搞得这事跟他无关一样,这跟陛下想要的答复可有点差远了。 想到这里,他特意提醒道:“令姊琴技超群,若是有幸得到陛下垂青,将来还有天大的富贵等着你们贾家,你可有什么想对陛下说的?” 贾琮闻言脸更黑了,强忍着没骂出脏话,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才冲皇宫拱手道:“贾琮代荣国府上下,谢过陛下隆恩!” “呵呵,呵呵……” 贾琮如此不开窍,戴权终于败下阵来,只好干笑几声,来掩饰自己的无奈。 话不投机半句多,跟贾琮随意聊了几句,见他并不是太热情,戴权便以回宫为由,让他先行离去。 等目送贾琮离开后,戴权思考了片刻,唤来黑衣男子,低声吩咐道: “让人打听打听,把贾琮所有情况都摸清楚!” “遵命!” 黑衣男子应了一声,很快就消失不见。 宫门落钥前,戴权才赶回宫中。 乾清宫暖阁里,李徽正在批阅奏章,六岁的李策趴在不远处的一张矮几上,正专心致志的写着什么。 这时,暖阁的门被推开,皇后孙氏端了两杯茶走了进来。 见儿子还算安分,孙氏略微松了口气。 将茶递给李徽,孙氏笑着问道:“陛下考教策儿,不知他可有些长进了?” 李徽用朱笔圈出奏章上不合理之处,写上自己意见后,才满意的点头道: “策儿确实有些长进,看来最近很勤勉,这离不开梓潼的督促啊。” “都是陛下的教诲,臣妾不敢居功。” 皇后闻言,笑着答了一句,然后将茶端给李策,让儿子借着喝茶的机会,放松放松。 看了眼天色,李徽不解道:“先前让戴权去宫外办事,顺便去见见贾琮,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孙氏看了眼暖阁里的钟表,说道:“宫门已经落钥,想必他已经回来了,正往这边过来呢。” “那就出去等他吧。” 李徽正好批阅完了奏章,顺势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半盏茶后,戴权气喘吁吁的进了殿中。 李徽正和孙氏说话,见他这幅样子,李徽好奇道:“这是怎么了,急赤白脸的跑来?” 戴权苦笑道:“陛,陛下,差事好像办砸了……” “什么?” 李徽惊愕的叫了声。 今天戴权出宫,主要目的就是让贾琮知道元春去坤宁宫任职,是李徽特意酬谢他的恩典,好让他感恩戴德,等将来钦天监再作妖,他也好有个助力。 现在戴权说这事办砸了,李徽不惊讶才怪。 跟孙氏对视一眼,李徽催促道:“快说说怎么回事。” 接着,戴权就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简单说了一遍。 贾琮只是贾赦的庶子,待遇肯定不比嫡子贾琏,这是李徽早就知道的事。 可听了戴权的汇报,他和孙氏才意识到,贾琮的处境竟然差到这种地步,不但经常被父亲打骂,甚至连府中下人都瞧不起他。 尤其是前几日,贾琮被告到金銮殿后,贾赦气的要对他动家法,结果全院都听到风声,竟没有一个人去替贾琮求情,甚至王夫人还在贾母面前拱火,让贾琮结结实实挨了顿打。 李徽这才明白,难怪他施恩贾府,贾琮一点都不感激,自己这种恩将仇报的做法,简直是在给贾琮添堵,他能感激就见鬼了! “陛下,此事都怪臣妾未考虑周全,还请陛下责罚。” 孙氏得知自己闹出了乌龙,惶恐的向李徽跪下请罪。 李徽上前将她搀扶起来,摇头叹道: “这事怪不得你,都是朕对他了解太少的缘故,否则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那现在可还有补救的办法?” 孙氏有些为难,如今已将元春调到了坤宁宫,总不能再将人赶回去吧,毕竟荣国府也不是普通人家,这么做影响会很大,搞不好贾家人还会心生怨恨,反而对李徽不利。 李徽想了想,对戴权道:“把有关贾琮的消息,一字不漏的说来,朕得想想该怎么做。” “是,陛下。” 戴权事无巨细,将他打听到的情报全部说了一遍。 将所有信息梳理了一遍,有件不起眼的小事引起了李徽的主意,让他越想越是心惊。 听到最后,李徽突然拂袖站起身,狠狠跺了一脚,轻喝道: “好你个贾琮,竟然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啊,把贾府的人、钦天监官员、满朝文武、甚至连朕,都当成了棋子!” 孙氏和戴权满头雾水,不明白李徽在说什么。 心中虽然疑惑,不过见李徽如此激动,戴权还是上前请示道:“陛下,可要派人去将他拿了?” “拿了?” 李徽转过身来,蹙眉道:“为何要拿他?” 戴权观察着李徽表情,小心道: “此子敢算计陛下,此乃大不敬之罪,奴婢去把他拿了,给陛下一个交代!” “去去去。” 李徽闻言,没好气道:“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瞎出主意。” “奴婢知错。” 戴权明白李徽的心意,忙低下头去。 孙氏看向李徽,惊讶道:“这贾琮不过一介半大少年,他竟有这等本事,能算计得了陛下?” “呵呵,梓潼你真是小觑了他!” 李徽震惊过后,心情逐渐平复,不过还是感叹道: “这个贾琮年纪虽轻,城府却极深,别说是你看不懂了,恐怕连贾家的人都完全被他蒙在鼓里,要不是朕得到这么多情报,又恰巧想起一事来,怕是也很难猜到他想做什么……这小子,当真是懂得借势而为!” “那他算计陛下的事,要如何应对?” 孙皇后很聪明,知道李徽不想透露,就换了个问题。 李徽一挥手,兴致勃勃道: “这小子布局这么久,眼看就要得偿所愿,朕岂能让他功亏一篑,既然他要算计朕,那朕索性如了他的愿,看他将来领不领朕的情!” 旁边,戴权已经完全糊涂了。 明明他也知道这些情报,可就是猜不出来贾琮想做什么,这让他的心跟猫挠似的。 李徽在殿中来回踱步,半晌后道:“戴权,拟旨给六部、顺天府、钦天监……” 章节目录 第062章 准备跑路 乾清宫的事,贾琮自然无从知晓。 此后几日,他过上了三点一线的生活。 早上,去钦天监应卯,跟许佟吹吹牛,发点办公用品,到中午就悄悄溜号,先去徐家看望徐元思,然后回荣国府看书学习,闲时就和两个丫鬟聊聊天,亦或者跟林妹妹讲海中趣闻,倒也过的充实。 可惜,这种悠闲生活并没能持续多久。 这日清晨,贾琮刚到前院,就见袁良站在马车旁来回踱步,显得十分焦急。 “时辰还早着呢,你急什么?” 贾琮抬头看了眼,此时天边刚亮起一抹鱼肚白,离点卯还有不少时间。 袁良见他过来,赶紧上前几步,低声道: “三爷,徐家的老管家在外面,说是老太爷病重,请你速去一趟徐府!” “怎么不早说!” 贾琮脸色急变,也顾不得问袁良,撒腿就往外跑。 荣国府东角门外,几个门子围住徐安,七嘴八舌问着什么。 “让开,让开!” 贾琮跑出来,哄散围观的门子,拉着徐安走到一边,急声问道: “徐伯,我昨日去看外公的时候,他不是精神还挺好的吗?怎么只过了一晚就病重了?” 徐安也急的满头是汗,苦笑道: “这小人也不清楚,今日寅时正,值夜的丫鬟去看老爷,发现他手脚冰凉,神志也有些不清醒,我知道后忙去请郎中,用了针后,老爷才好了些,不过口中一直念叨您的名字,小人这才赶紧来请您。” 外公病重,贾琮哪还有心情去钦天监,见袁良赶出马车,便道:“先上车,咱们路上说。” 路上,徐安说了徐元思的具体情况。 得知徐安走时,外公已经有所好转,贾琮才稍放心了些。 对贾琮来说,徐元思活的越久,他的计划就能越完善,等他自身实力再强些,就能彻底掌控全局。 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徐元思又病重,如果他这次挺不过去,贾琮就要提前跟贾赦过招,到时候谁胜谁败,还未可知。 到了徐府,贾琮先去看了徐元思,见他已陷入昏睡,这才跟姓周的郎中问起了病情。 “令外祖恐怕就在这一两日了,还是尽快准备后事吧。” 周郎中遗憾的摇了摇头。 这个周郎中替徐元思治了好几年的病,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 这次他说的这么肯定,贾琮就明白,外公这次真挺不过去了。 送周郎中离去,贾琮坐在外公床边,做起了最坏的打算。 等到中午,徐元思醒来片刻,喝了一些稀粥后,这才有了些力气,勉强跟贾琮说了几句话。 从徐元思的语气中,贾琮能感觉到一丝愧疚,他知道贾琮需要时间,但生死有命,他实在撑不住了。 贾琮心里很难过,可他还得故作坚强,安慰说他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这让徐元思略微安心了些。 等徐元思再次陷入昏睡,贾琮乘车火速返回荣国府。 刚下马车,一个门子迎上来,对贾琮道:“大老爷交代,说是三爷回来,让您过去一趟。” “嗯。” 贾琮应了一声,转身去了东路院。 这些门子里有贾赦的眼线,徐元思病重的消息瞒不过他,现在让他过去,肯定是要问徐元思的情况。 到了东路院,贾赦正在花厅品茶,开口就问贾琮:“那老东西还有几天活头?” 这话让贾琮捏紧了拳头,他扭转恨意的目光,看着脚下答道:“郎中说也就这几天了。” 他没有撒谎,毕竟丧事瞒不住人,贾赦知道与不知道,其实没什么分别。 贾赦倒也不急于一时,只是郑重强调道: “一定要把徐家的家财看好,切勿让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家奴昧了去!” “那我这几日就留在徐府看着,也免得那些下人动什么歪心思,老爷觉得如何?” 贾琮正愁这话怎么说出口,听贾赦这么交代,便顺势问道。 贾赦倒不觉得他住徐家有什么不妥,摆手道: “你自去就是了,等那老东西归西,立刻差人来报我。” “是,老爷。” 贾琮答应一声,见贾赦没什么吩咐,就告辞离开了东路院。 回到自己院里,茜雪迎上来,要替他换衣裳。 “不换了,你和晴雯两个,速去收拾细软,等会随我去徐家。” 贾琮进屋里,低声跟两个丫鬟交代。 晴雯不解其意,担忧道:“爷,咱们是荣国府的丫鬟,去徐家恐怕有些不妥吧,万一被老太太或者太太知道,怕是又要责怪你。” 贾琮才懒得管那么多,对她道: “我这一去恐怕就不回来了,你留在府里肯定落不到什么好,不如先跟我去徐家,起码那里没人敢为难你,老太太他们那边,爱咋样咋样吧。” “不回来了?”晴雯瞪大了眼睛,有点难以相信。 茜雪早就有了一些猜测,听后还算镇定,她试探着问道:“那郑嬷嬷呢?” “这你们不用管,先去收拾东西吧,等会咱们就走!” 贾琮没空多说,转身去了郑嬷嬷屋里。 其实,在他的计划里,拿回郑氏的身契也是不可缺少的部分,但天不遂人愿,他根本来不及实施。 房中,郑氏坐在窗边,望着外面一树梨花,怔怔的出神。 听到贾琮的脚步声,她回过头来,强笑道:“哥儿,可是要走了吗?” 本来,贾琮在想要怎么开口,此时听郑氏的语气,就明白她已猜到自己想做什么。 也是,郑氏是他最亲近的人,平日里接触多了,有些想法根本瞒不住。 尤其是上次挨了打以后,她就敏锐的察觉到,贾琮对荣国府已经没有半分留恋,离开只是迟早的事。 今日袁良让人来告诉她,说徐元思病重,她就猜到这一天已经到来。 “要不,嬷嬷跟我一块走吧。” 贾琮坐在郑氏对面,略有些惭愧的说道。 “不了。” 郑氏轻轻摇头:“我在荣国府当差十几年,早就习惯了这里,不想再去外面了,哥儿已经长大,要振翅高飞,带上我这老婆子,岂不是个累赘?” 其实他们都明白,郑氏的身契还在荣国府,就算她跟着去了徐家,等贾琮和荣国府翻脸,她迟早也要被抓回来,说不定还会被当做逃奴,受到严厉的责罚。 听了郑氏的话,贾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章节目录 第063章 殊死一搏 这时,郑氏站起身,从箱笼中取出一个匣子,递给贾琮道: “这是夫人留下的一些首饰,还有这些年我替哥儿攒下的银钱,约莫值百十两左右,你走的时候一并带上吧,以后用得着。” 贾琮没要,伸手推回去,愧疚道: “嬷嬷,这些东西你留着吧,外公那偌大的家业都是我的,而且我还在城里开了个铺子,就是卖棉花糖的那个,每天都能赚两三两银子呢,以后不缺这些身外之物。 我走了以后,万一老爷和太太迁怒你,有这些金银防身,日子总会好过一些,不过你放心,后面我会想办法帮你把身契赎出来,到时候咱们就能团圆了。” 棉花糖郑氏也吃过,她知道这东西利润很高,可也没想到这竟是贾琮开的铺子,这让她放心了许多。 “那我就先替你收着,将来娶媳妇儿用。” 郑氏眼圈泛红,不过还是欣慰的笑了起来,感慨道: “哥儿真的长大了,都置起了家业,日后肯定能有大出息,想必夫人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贾琮站起身,对郑氏长鞠了一躬,道:“那我就先去了,免得来不及布置,嬷嬷保重!” “哥儿也保重,实在不行就回来,老爷再怎么心狠,总不至于打死你……” 郑氏还是忍不住交代一声。 “我晓得。” 贾琮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在想,这次跟贾赦的交锋,恐怕要斗个你死我活,想轻易收场,根本不可能。 拜别了郑氏,在她不舍的目光下,贾琮带着茜雪和晴雯,乘马车离开了荣国府。 徐元思病重的事已经传开,贾府的人都猜到贾琮要去侍疾,因此并没有觉得奇怪。 反倒是林黛玉,心思却与旁人不同。 她看了眼桌上的书稿,心中五味杂陈,这海中趣闻,贾琮才讲了不到一小部分,日后怕是无缘再听了…… 路上,马车晃晃悠悠。 车中,茜雪和晴雯坐在两侧,看着闭目养神的贾琮,都十分的担忧。 看了眼车厢中放着的几个包袱,晴雯再次确认道:“爷,咱们这一去,以后真就不回来了?” 贾琮睁开眼,看着晴雯问道:“怎么,你舍不得离开荣国府?” “这倒不是。” 晴雯摇摇头,担忧道:“我是怕万一大老爷发怒,要强行带咱们回去,那该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贾琮自然已经考虑到了,他从怀里取出晴雯的身契,递给她道: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们就各奔前程去吧,也算咱们主仆一场,好聚好散。” 要是再多半年时间,晴雯问起这个问题,贾琮就能自信的回答,让她完全不必担忧,安心跟着自己就行。 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他最多只有五成胜算,万一失败,这两个丫鬟还跟着自己,怕是难逃贾赦魔爪,所以现在他说的话,倒也不是违心之言。 晴雯倒拿着身契,怔怔看了半晌。 有这东西在手,她就能做自己的主,以后是嫁人还是重新寻个主家,都全凭她自己的心意。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让晴雯觉得自己在做梦。 另一边的茜雪倒是没什么情绪波动,她郑重对贾琮道: “若三爷真被抓回去,那我也要跟着回去,当初可是说好的,只要三爷不嫌弃我,我就一直跟着三爷。” “唉,你这是何苦呢。” 贾琮握住茜雪的手,微微有些感动。 都说患难见真情,茜雪这几句话,足可见其真心。 他甚至有些愧疚,暗想或许当初还了她身契,就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旁边的晴雯听到这话,心中羞愧的无以复加。 贾琮屡次帮她的忙,还不求任何回报,现在贾琮遇到难处,怕她们跟着遭罪,把身契都还了自己,可她刚才竟然在想嫁人之类的事。 心高气傲的晴雯,不想让茜雪衬的自己太无情。 她一咬牙,将身契丢给贾琮,转头看向窗外,佯怒道: “合着你们都商量好了,把我一个人撇开,我都离开荣国府了,将来还能去哪,爷既然要了我,就别想再脱手,咱们死也要死一块!” 她说没去处倒也没错,她自小就被卖给了赖嬷嬷,记忆中除了那个混不吝的远房表哥,再没有半个亲戚,若是不跟着贾琮,难不成要去投靠那个家无余财,面都没见过几次的表哥? 虽不知晴雯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两个丫鬟都坚决表示要跟着他,这让贾琮振奋了不少。 “既然你们做了决定,那我少不得要多加把劲,替咱们挣出个未来!” 看着将未来寄托在自己身上的二女,贾琮心中涌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斗志,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所有支持他的人拼一把。 到了徐府,贾琮带着两个丫鬟,刚走进后院,就见下人们在屋外乱成一团。 “少爷,老爷不好了。” 下人们见了他,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忙不迭的冲他叫道。 贾琮面色一变,扔下手中的包袱,就朝徐元思的卧房奔去。 房中,徐安趴在床边,支着耳朵听徐元思说话。 听到脚步声,徐安回头看了一眼,激动道:“老爷,少爷来了!” 贾琮忙上前去,握住徐元思的手。 徐元思手掌冰凉,甚至都变得僵硬。 贾琮趴在徐元思耳边,对他道:“外公,您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徐元思努力睁开眼,看到贾琮过来,气若游丝道:“枕,枕头下,钥匙……” 贾琮忙伸手从枕头下取出一把钥匙,他认得,这是开书房中暗格用的。 “您还有什么说的吗?” 贾琮拿着钥匙,在徐元思眼前晃了晃,轻声问道。 徐元思已经睁不开眼,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喉中挤出一句话:“琮儿,勿使…勿使传承断绝……” “外公,我记住了。” 贾琮语气哽咽,他明白,对徐家这种世代研究天文历算的家族来说,血脉的延续,远远不如学术传承重要,这是徐元思唯一放心不下的事。 “好外孙,好外孙……” 似乎是回光返照,徐元思勉强睁开眼,欣慰的看了贾琮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最后无力的滑落。 这个被病痛折磨数年的老人,终于告别了这个世界…… “老爷,一路走好!” 见徐元思没了气息,徐府上下十几口人纷纷跪下,嚎啕大哭起来。 “外公……” 贾琮也是悲从中来,来到这个世界上,这个真正关心自己的老人,就这么永远的离开了。 痛哭了半晌,贾琮强忍住悲痛,站起身,环视徐府下人们,道: “外公去了,咱们的考验才刚开始,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各自按我先前的交代,去做准备吧。” “是!” 徐府的下人齐声应诺。 他们都明白,那只环伺在侧的凶残恶虎,即将亮出锋利的爪牙,他们必须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章节目录 第064章 贾赦出手 古代办丧事极为繁琐,贾琮完全不懂这些流程,好在徐元思生前已经安排妥当,老管家徐安办事倒也得力,很快就安排好了丧葬事宜。 接下来,最重要的事就是给亲朋好友发讣告,由于徐家并非京城人士,所以只有四五家快出五服的亲戚要请,剩下的便只有徐元思生前的钦天监同僚和知交好友,以及街坊邻里。 次日,吊唁的宾客陆续上门。 贾琮在徐安的陪同下,在门口迎客,对前来吊唁的宾客道谢。 来的最早的自然是街坊邻里,临近中午时,钦天监的官员和天文生陆续到来。 虽然徐元思已经致仕,但他在监中蹉跎多年,也算留下了一些香火情,如今他驾鹤西去,这些有些关系的官生自然要来祭拜一番。 其中,最先到场的监官是五官灵台郎赵泰乾,他和徐元思一样,同属钦天监天文司,且灵台郎负责观象,保章正负责占候分析,两人是多年的搭档,关系极好。 赵泰乾司掌观象台事务,除了去钦天监述职,很少离开,贾琮入监以来,只见他过两次。 今日赵泰乾在当值时亲自上门吊唁,足可见其对徐元思的情谊深重。 跟赵泰乾表示感谢后,贾琮让下人领他去灵堂祭拜。 接下来,和徐元思身份相近的监官,如漏刻司的漏刻博士郑明、阴阳司管勾林道正、主簿厅主簿许佟陆续到场,向贾琮表达了哀悼,宽慰他节哀顺变。 没来的钦天监监正刘旭,以及其他官职比较高的监官,也派来家中子侄,或者府中管家登门吊唁。 最后来的一批人,是三十余名天文生,这些人在徐元思生前受过教诲,所以趁着中午吃堂食的空档,前来至祭。 加上先前来的人,徐家聚集了七八十人,将徐府前院中庭挤得满满当当,看上去倒也不至于太冷清。 等吊唁完毕,贾琮正要送宾客们离开,忽然听门口迎客的徐安高声道:“荣国府大老爷到!” 瞬间,宾客们的动作停了下来,微微有些吃惊。 来这里的人,基本都知道徐家的情况。 徐家世代为阴阳户,祖上在前明还做过福建省兴化府的阴阳正术。 后大乾开国,因战乱导致钦天监阴阳户凋零,因此,太祖不得不向天下征召阴阳户。 在这种情况下,徐元思的祖父被召到京城,入钦天监做了天文生,从此在京城安家。 不过,徐家几代人虽然都在钦天监当差,却没有人能补上一官半职。 直到徐元思这辈,靠着将女儿嫁入荣国府,这才托了礼部的关系打点,凭资历得以补上官职。 后来,因贾琮母亲被贾赦虐待而死,徐家和荣国府的关系降至了冰点,要不是有贾琮这个外孙在,两家人几乎断了往来。 对于这个不受宠的小妾父亲,贾赦自然不会有多少尊敬,这是钦天监官生都能预料到的事情,因此都不觉得他会到场。 然而,他突然到徐家来,众宾客都很好奇他来这里的目的。 难道,他是来吊唁这个刚去世的老泰山? 有了这个插曲,宾客们反而不急着离开,纷纷站到一旁,跟迈进大门的贾赦行礼,他毕竟有一等神威将军的爵位在身,比在场的人身份要高不少。 贾赦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对众人的行礼视而不见。 他入内后环视一圈,找到了身穿孝衣的贾琮。 “见过老爷。” 在宾客面前,贾琮表现的十分恭敬,小跑着上前行了一礼。 贾赦负手而立,淡淡说道:“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有话要与你交代。” 贾琮朝灵堂瞟了眼,示意道:“老爷,不如先去祭……” “哼!” 不等他说完,贾赦冷哼一声,竟如到了自己家一般,径直朝后院行去。 贾琮面色略有些尴尬,跟众人拱了拱手,忙跟了上去。 等俩人走后,宾客们窃窃私语起来。 “徐老爷子仙去,这女婿到此,竟不先去祭拜?” “可不是嘛,徐家女虽不是正室,可到底是结了姻亲的,理应去祭拜一番才是。” “我估摸着,这神威将军来此不是为了吊唁。” “不来吊唁为何到此?” 众人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都伸着脖子往里瞟,欲一探究竟。 …… 却说贾赦进了后院,进堂屋中环视一圈,最后转过身来看向贾琮,开门见山道:“先前交代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贾琮假装疑惑道:“老爷指的是哪件事?” 贾赦微微皱眉,冷声道:“让你看好徐家的田宅契约,还有家财资产,你忘了吗?” “这倒没忘,外公已经将这些悉数交给我了。”贾琮忙道。 “那还不取来给我……咳,给我帮你清点一下?” 饶是贾赦脸皮这么厚,在说这话的时候,也不得不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的丑恶行径。 “那老爷稍等,我这就去取来。” 贾琮低着头,眼中的戏谑一闪而过。 很快,他就从徐元思卧室取来一只带着锁的匣子。 “外公留下的东西都在里面,我还没来得及看……” 贾琮解释了一句,将其放到桌上,从袖中取出一把钥匙,打算开锁。 不料,贾赦却突然上前,一把夺过钥匙,急不可耐的插入锁中。 咔哒—— 随着一声轻响,铜锁的簧片弹开。 贾赦舒了口气,略显激动的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将匣子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厚厚一匣纸质文书。 贾赦看了眼,最上面的是徐家这座宅子的房契,上面的主人已经变更为贾琮的名字。 其下便是一沓田产地契,主人同样已经变更为贾琮。 贾赦算了一下,约莫七八十亩,其中有半数是旱地,跟贾琮说的百十亩上等水田相差甚远。 不过贾赦并不在意,就算全是水田也值不了多少银子,他的主要目标并不是这些。 将这些房契地契撇到一边,贾赦低头朝匣内瞟了一眼,剩下的是厚厚一叠户部发行的官票,也就是百姓口中的银票。 最上面的那张,赫然写着面值为一百两! “哈哈,还真有!” 巨大的惊喜充斥在贾赦心间,让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这叠银票起码有一百多张,粗略一算,少说也有一万多两银子。 贾赦将银票全部取出,用拇指沾了点唾沫,开始清点数额。 “一、二……嗯?” 刚数了两张,贾赦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第三张银票的花色似乎有点不一样。 疑惑之下,他将这张银票抽出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凭票取京平足纹银伍两正! 章节目录 第065章 我摊牌了 “五两?” 贾赦倒也没在意,毕竟这是徐元思全部家当,一百多张银票中,有几张小面值的也是正常。 放下这张银票,贾赦继续清点,可当他数到下一张时,依旧还是一张五两的银票。 这下,贾赦终于意识到有问题。 他连忙往下翻,结果下面厚厚一沓银票,面值不是五两就是一两,最大的一张也才十两! 砰! 贾赦狠狠将银票拍在桌上,面色狰狞的看向贾琮,语气激动的问道: “这里面一百两的银票呢,是不是你个小畜生私自藏起来了?” 贾琮心里跟明镜似的,可还是假装疑惑道: “老爷,这本就是外公留给我的财产,我为何要藏起来?” “你……!” 贾赦一时气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咬牙切齿了半天,他强压下怒火,面色不善的问道: “你不是说你外公起码存了一万多两银子么,为何加起来还不到五百两,他做官这么久,岂能只有这点余财?” 贾赦的反应,完全在贾琮的预料之中,甚至连他要问的话都早已猜到。 只听贾琮淡淡道:“这银票大小都一样,我看错了也是正常的事,想必本来就是这些吧,只是,让老爷白白期待了这么久,实在对不住。” “你说什么?” 贾赦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继而,他就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敢情贾琮早就预料到了此事,却一直装作不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上当。 而自己竟跟个傻子一样,完全没有怀疑过! “好你个小畜生,你竟然敢诓老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强烈的羞耻和愤怒,让贾赦逆血上涌,直冲天灵盖。 他已经很难保持理智,什么虎毒不食子,什么国朝律法,他统统都懒得理会,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亲手打死贾琮,以解心头之恨! “老爷,请听我解释!” 见贾赦靠近,贾琮连忙退到门边,制止他继续靠近。 贾赦气喘如牛,捏着拳头,恨恨道:“小畜生,你若说不出个门道来,今日难逃一死!” 贾琮闻言,叹息一声:“也罢,那我就直接摊牌了!” “嗯?” 贾赦表情略有些惊愕,显然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这是一场针对你的,彻头彻尾的骗局!” 贾琮注视着眼前的人,认认真真的说出了这句憋了很久的话。 “骗局?” 贾赦打破脑袋都不明白,这个逆子为何要骗他,哪来的胆量敢骗他。 看着这个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蠢货,贾琮忍不住笑道: “说出来老爷可能不信,自打我入了徐家的户籍,就没打算改回去,那一万多两银子的说辞,也是我编造出来引你上钩用的,要不然,你怎么会答应让我更改户籍呢?”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贾赦愤怒的表情转为惊愕。 荣国府世受皇恩,乃京中权势最大的勋戚之一,就连府中的奴仆都引以为傲,身为主子的他们,就更不必多说了。 然而,贾赦没想到这个木讷寡言的庶子,竟要舍弃荣国府的荣华富贵! 甚至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还狗胆包天,设局引他上钩,这让他的认知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面对惊讶、愤怒、疑惑、且难以置信的贾赦,贾琮心中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意。 他像是在看智障一样看着贾赦,大笑道: “我为什么想着改户籍,自然是为了离开荣国府,这其中的原因,恐怕老爷你比谁都清楚,现在你还有脸问我?” 作为荣国府的袭爵人,府中上至各房主子,下至奴仆,从来没有人敢对他不敬。 不想在今天,这个逆子就跟疯了一样,竟然屡次口出狂言,辱骂他这个父亲。 “你,你这小忘巴羔子,老子打死你……” 贾赦被气的跳脚,他左右看了几眼,没找到合适的工具,便伸手解下腰带,想上前抽贾琮。 “大老爷,这可是在徐家,我劝你体面些,别伤了大家的颜面!” 对这个忍让多时的老匹夫,贾琮也恨不得跟他干一架,可外公还没入土为安,他并不想把事闹大,平白让外人耻笑。 可惜,这句话并没有起作用,贾赦把腰带在手上缠了两圈,像疯了一般冲上前去,准备动手。 见制止无效,贾琮只得退到门外,对着堂中大喝一声:“来人!” 哐啷——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正堂左右两间屋子的门应声而开。 接着,从里面各奔出两个手持棍棒的徐府家丁,他们冲上前去将贾赦团团围住,让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好好好,原来你这孽子早就算计好了!” 贾赦的情绪太过激动,导致脑缺氧,只觉得目眩神晕,险些站立不稳。 “大老爷,事已至此,多说已无益,还是请回吧,今日宾客众多,恕我不能奉陪了!” 等贾赦缓过劲来,贾琮先做了个请的动作。 贾赦何曾想过自己竟有被赶出门的一天,气的浑身都颤栗起来,他恶狠狠的瞪着贾琮,像是一匹要吃人的饿狼。 可这里并不是荣国府,他的权势现在没有半分用武之地,就算动手也是在自讨苦吃。 形势落于下风,贾赦反而理智了许多,顷刻间,他就做好了决定。 既然不能在徐家动手,那就先让这个逆子猖狂两天,待将他户籍改回去,再一泄心头之恨! “真是没想到,你这小畜生竟脑生反骨,连纲常伦理、长幼尊卑都不在乎了,也罢,今日先饶你一条狗命,将来有的是办法炮制你!” 贾赦将滔天的愤怒强压在心底,撂下一句狠话。 随后,在贾琮几人目光注视下,他愤然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徐府后宅。 走到中庭时,宾客们齐刷刷朝贾赦看来。 恰巧这时,一阵微风吹过,插在路边的白幡迎风飘到他眼前。 贾赦余怒未消,此时被白幡挡住去路,像是发泄般飞起一脚,将挂着白幡的竹竿踹倒。 啪! 竹竿砸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哟,这不是贾恩侯么,怎么你也在此啊?” 这时,庭院中响起一个阴柔的声音。 恩侯是贾赦的表字,平日除了身份高于他的人外,没人敢这么称呼他。 此时,这道熟悉的声音,让贾赦身形一顿。 抬眼望去,就见一个头戴山字冠,身穿大红宫制袍服,外罩蟒袍的宦官站在庭中,在他身后,还有十多名小太监跟随,阵仗不小。 待看清为首宦官的模样后,贾赦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来人竟是前不久刚去过贾府的乾清宫总管太监——戴权! 要命的是,刚才他那一脚,将白幡踹到,险之又险的砸在离戴权不足五步的地方…… “贾赦见过公,公公。” 贾赦忙躬身下拜,心中十分惶恐。 戴权瞟了眼地上的白幡,表情微妙的说道:“恩侯,这白幡碍着你什么事了,竟要将它踹倒?” 这么一说,贾赦腰弓的更厉害了,他干咽了口唾沫,解释道: “刚才路过的时候,无意失足踢倒了白幡,还请公公不要见怪。” “是吗?” 戴权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继续追究,开口道: “既然是失足踢到的,那就快扶起来吧,咱家传完旨,还要回宫复命,不要耽误了时辰!” “传旨?” 贾赦起身的时候,飞快的瞟了戴权一眼。 见他手中果然拿着圣旨,贾赦又是惊讶又是激动。 这院中有资格接圣旨的人,恐怕就只有他了,戴权跟到这里来,莫非是都督府出缺的事有着落了? 章节目录 第066章 颜面尽失 此时,贾赦身边没有小厮跟随,被戴权这么盯着,他只好亲自动手,将那竹竿扶了起来。 别看贾赦身材高大,可这些年养尊处优,再加上纵欲过度,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再加上久未下雨的缘故,地上的泥土异常干燥,他用力墩了几下,竟然立不住,无奈之下,他只好抱着竹竿,用全身重量使劲往下压。 这个动作,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爬竹竿的猴儿,显得十分滑稽,让不少人都忍不住笑出来。 还好,经过一番努力,竹竿终于立了起来。 这时,贾琮带着几个小厮到了到了中庭。 戴权见到他,面色一正,操着公鸭嗓道:“既然人都齐了,那就一起来接旨吧!” “接旨?” 见戴权手托圣旨,站在贾赦身前,贾琮心里顿时一阵慌乱。 上次他好意帮了李徽一把,结果他把好处都给了贾政一家子,现在戴权又拿个圣旨来,该不会是因贾赦是他老子,要再次施恩给这老东西封个什么官做吧? 要真是这样,贾琮非得问候老李家十八代祖宗了! 本以为戴权会在庭中当场宣旨,不想他竟一转身进了灵堂,贾琮不知这是何意,只好随着贾赦跟了进去。 只见戴权往摆着灵位的供桌旁一站,指着贾赦身旁的空档,对贾琮道:“贾三公子,接旨吧!” “嗯?” 贾琮吃惊不已,下意识朝贾赦看了眼。 不料,贾赦同样惊愕的朝他看来。 贾琮满头雾水,只得上前,伏地道:“学生贾琮,恭听圣上旨意……” 直到现在,贾赦才明白自己想多了,恨的咬碎了牙,见戴权询问的目光,他才忙跟着跪下。 戴权解开黄绫,将圣旨一展,阴阳顿挫的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兹有钦天监已故官员徐元思,勤勉任事,为官十数载,无一纰漏,朕念其功绩,特赠钦天监司丞衔,加散官三级,赐金银百两,望徐家子弟继承先祖遗志,矢志向学,勿负朕托,钦此!” 听完圣旨,众人皆是一惊。 死后追赠,这是朝廷大员才能享有的待遇。 然徐元思只不过是正八品官,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谁知他死后,竟然能获得这种殊荣,这可是连历任钦天监监正都没有的待遇! 众人中,最难以接受的就是贾赦。 刚才戴权拿着圣旨进了灵堂,他还有些奇怪,为何宣旨要在这种地方。 不想这戴权像是故意的一样,好巧不巧的站在放灵位的供桌旁,他要接旨的话,正好要跪在徐元思灵位前。 虽然心里有些膈应,可这事由不得他,所以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谁曾想,这圣旨并不是给他的,而是封赠徐元思这老东西的…… 跪在徐元思灵前,贾赦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充斥心间,自己堂堂一等神威将军,荣国公府的袭爵人,竟要跪拜一个死去多年小妾的父亲,现在被外面这么多人看着,可谓是颜面尽失。 等戴权宣读了旨意,贾赦却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问题,他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 “莫非这老东西救过皇帝的命?” 贾赦心里一阵嫉妒,徐元思在死后还能获得皇帝封赠,简直快比活着的时候还要风光百倍! 宣读完旨意,戴权颇有些惋惜的对贾琮道: “贾三公子,令外祖仙去,还请节哀,今日陛下得知此事,想起另外祖在任上兢兢业业,竟从未有过差错,为朝廷痛失此等人才感到惋惜,是以才发下这道旨意追赠,可谓是皇恩浩荡……你快谢恩吧。” “贾琮叩谢陛下天恩!” 贾琮做出激动的表情,双手接下了圣旨,同时,他心中已经明白了李徽的想法。 在贾琮看来,李徽这道旨意有两重深意: 一是借机向他施恩,好将他绑定在自己的战船上。 二是千金买马骨,给钦天监官员打样,让那些监官看着,只要跟他混,死了也能风风光光。 毕竟,死后封赠可是朝廷大员才能享有的殊荣。 而钦天监官员作为皇帝的私臣,官职虽不高,却能得到皇帝下中旨追赠,那可是任何官员都羡慕的殊荣。 不说别的,追赠的官职高几级,修建坟茔的规模都能大上不少,而且碑文上介绍墓主功绩时,也能标明这官职是由皇帝追赠,后人看到都会以此为荣! 不得不说,李徽真的善于抓住任何改变局面的契机,甚至连他外公去世都能炒作一波,简直是本朝营销界的大师! 可偏偏,贾琮还得对他感恩戴德,毕竟有了这道圣旨,外公默默无闻为官十几载,总算能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跟贾琮说完话,戴权瞟了一眼俯首跪在灵前的贾赦,伸手虚扶,道: “恩侯快起来吧,咱家实在没想到,你竟会亲自登门祭拜徐老爷子,你这孝心当真可感天地啊!” 贾赦跪了半天,膝盖疼的要命,听了戴权这句话,他却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就像被人抽了一巴掌似的。 “呵,呵呵,公公谬赞了。” 贾赦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随戴权出了灵堂。 戴权还要回宫复命,跟贾赦说了两句话,就带着一行小太监离开了徐府。 贾琮瞟了贾赦一眼,问道:“大老爷,要不要再拜拜我外公?” “你……” 想到刚才自己跪在灵前,还磕了个头,贾赦就怒火中烧,可是这几十个宾客看着,他还真不想当众跟贾琮撕破脸,只能咬着牙瞪了贾琮一眼,甩着袖子离去。 徐府大门不远处,贾琏靠在马车上,正百无聊赖的哼着小曲。 见贾赦风风火火出来,他忙小跑着迎上去,好奇道:“老爷,我看戴权去了徐府,他去作……” “作你娘的个腿!” 贾赦心里正有气呢,见贾琏主动凑上来,顺手就是一巴掌抽去。 啪! 这一耳光很是响亮,贾琏直接被抽的像个陀螺一般,在原地转了几圈才停下来。 无缘无故挨了这一巴掌,贾琏心里委屈极了,可他对这个喜怒无常的老爹敢怒不敢言,只得捂住被打肿的脸,小心翼翼的站到马车旁,等待贾赦发话。 果不其然,贾赦在马车中思考片刻,掀起帘子朝徐府看了一眼,沉声问道:“那姓胡的阴阳户可答应了?” 提起这个,贾琏就转移了怒气,跺脚道: “答应是答应了,可那姓胡的狗东西狮子大开口,非要咱们再掏五百两银子,才肯将家中二小子过继到徐家!” 章节目录 第067章 不得转出 “都说把徐家的田宅给他们,值几千两银子呢,姓胡的还敢开口要银子?” 听说对方敲他竹杠,贾赦难以置信问道。 这姓胡的人家,比自己还要贪婪! 贾琏苦笑道:“可不是嘛,他就是看咱们着急,所以才漫天要价,要不咱们再等等,说不定他就松口了……” 要是先前的话,贾赦说不定还真会磨磨胡家人的性子,可经历了刚才那一出,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收拾贾琮了,自然没那么好的耐心再等。 贾赦沉思片刻,当即下了决心:“罢了,你明日去账上支五百两银子给胡家,我要尽快把那小畜生的户籍换回来!” 贾琏朝徐府看了眼,猜测贾赦肯定和贾琮闹得不愉快,不禁担忧道: “老爷,帮徐家过继嗣子之事,恐怕得先跟琮哥儿说好吧,不然咱们怎么操办?” “那小畜生的户贴还在我手上,他去不去都行,你明日拿我条子,再带胡家小子去京兆府,就说那小畜生骑马摔成了重伤,时日无多,所以徐家又寻了个新的承嗣人,将两人的户籍置换一下就行了。” 先前贾琏和贾琮去更改户籍时,贾赦专门留了个心眼,把贾琮的户贴拿到手,方便将来更换户籍。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非常明智。 那小畜生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能在这么短时间就找到一户愿意过继家中次子的阴阳户,只要胡家小子继承了徐家的户籍,再把贾琮的户籍改回荣国府就没什么难度了。 如此一来,那小畜生便只有被拿捏的下场! 想到贾琮被带回荣国府,被自己吊起来打个半死的样子,贾赦就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快意,似乎贾琮并不是他儿子,而是和他有血海深仇的敌人。 贾琏却察觉有个漏洞,连忙提醒道: “老爷,琮哥儿好端端的,若是突然就不去钦天监了,若没有个说法,那些监官肯定也会过问,到时候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贾赦毫不担心,冷笑道:“你尽管去改户籍,改完我就带人将那小畜生抓回去,先打断他的手脚,再饿上十天半个月,要是钦天监的人过问,就让他们看看那小畜生是不是快死了!” 听到这话,贾琏心中就已确认,刚才贾赦去徐家肯定没拿到银子,甚至还跟贾琮发生了激烈冲突,这才不惜代价要将贾琮的户籍换回荣国府,方便收拾。 对贾琮将要面对的悲惨遭遇,贾琏也是爱莫能助,他当初就不赞成贾琮入籍徐家,现在好了,不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甚至还会被贾赦打个半死,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又交代了几句话,贾赦乘马车离开,贾琏则去找那胡姓人家,商量明天去改户籍的事情。 …… 次日,贾琏一早就到了胡家。 这胡家也是世袭阴阳户,户主名为胡大全,他早年是宛平县的一名阴阳官,但因为观日太多,灼伤了眼睛,视力退化的非常严重,没办法在县衙当差,只能由大儿子一二,等办好了此事,必有重谢!” 这次流程有些不一样,贾琏也没多想,还以为是府衙官员想捞银子,这才多走了这个过场,便耐下性子等着。 毕竟,银子能办的事,那就不叫事。 等了半天,一个腆着肚子的四品官员,在吕迁的陪同下,迈着八字步过来。 吕迁介绍道:“这位乃是本府府丞王大人。” 贾琏刚要见礼,不想这王府丞抢先拱了拱手,笑着道: “荣国府琏二爷,本官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见他如此客气,贾琏安心了许多,客气的跟他攀谈起来。 瞎扯了几句,贾琏直入主题,说了想帮贾琮更改户籍的事,顺便掏出一张百两银票,悄悄递给了王府丞。 王府丞也不客气,直接把银票塞入袖中,越发客气的笑了起来。 “此事,恐怕有些难办!” 然而,王府丞却笑眯眯的说出了这句话。 贾琏脸一黑,还以为这家伙嫌银子太少,只好又取出一张五十两银票,塞到王府丞的手中。 王府丞这才满意了些,对贾琏道: “琏二爷,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本官就跟你交个底儿吧!” “大人请讲。” 贾琏有点好奇他想说什么。 王府丞朝紫禁城拱了拱手,道: “就在前几日,陛下发了一道圣旨,重申了太祖开国时定下的规矩,命两京十三省各级衙门严查胡乱更改户籍之事,由于阴阳户极为稀缺,被列为严禁转出的户籍类别之一,若阴阳户子弟因故要转为他籍,需圣上特旨批复才行!” “什么!” 贾琏一听,顿时慌了神,忙道: “好叫王大人知晓,我这兄弟贾琮本就是民籍,后因徐家没有继嗣之人,他为了尽孝,才不得已入了徐家户籍。 如今他又骑马摔成重伤,眼看时日无多,家父只好替徐家另寻了一个承嗣之人,请王大人行个方便,用胡家子的户籍,将我兄弟的顶替出来,也算我贾家为朝廷尽了一点心意。” 谁知王府丞却摇了摇头,站起身严肃看着贾琏,道: “不是本官不给荣国府这个面子,而是此事干系重大,若违背太祖定下的祖制,私自将阴阳户转为民籍,那是要被砍头的死罪! 先前转入阴阳户时,你们就该知道这条规矩,若神威将军真想换出令弟的户籍,不妨上折子去求陛下,若陛下首肯,本官亲自帮你办,绝不推诿!” 章节目录 第068章 恍然大悟 “先前就有这个规矩?” 听了王府丞的话,贾琏不可思议的看向吕迁,惊呼道:“吕经承,当日我来转户籍的时候,你为何没说此事?” 吕迁苦笑道:“琏二爷,当时您也没说还要转出令弟户籍啊,小人哪想得到。 再说,近几十年,规矩有所松动,不乏有军户、乐户等贱籍转出的例子,可谁能想到,陛下前几天突然下了旨,又重申了太祖禁令,一下将口子又堵死了,这我也预料不到啊!” “那就是无论如何也办不了了?” 贾琏脸色发白,显然被吓着了。 “唉。” 王府丞轻叹一声,摇头道:“就算本官现在给你办了,这户籍还要拿去户部存档,到时候也定会被打回来。” “那,那就有劳王大人了,在下告辞……” 话都说到这份上,贾琏也没有办法,他急着回去跟贾赦商量,就匆匆告辞。 等他走后,王府丞取出银票,把其中五十两递给吕迁,叹道: “真是可惜了,本以为能大赚一笔,谁知道竟被陛下搅了局!”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那道圣旨,咱们今天可就发了。”吕迁也是满脸的无奈。 其实,贾琮来改户籍之前,就跟徐元思商量好了对策,让他派人去京兆府找经手户籍承办的吕迁,塞了五百两银子过去,让他隐瞒太祖定下的这个规矩,并让他想办法暗示贾琏,营造一种户籍还可以转出去的假象。 因为荣国府势力不小,吕迁一个经承哪里得罪得起,所以就去禀明了王府丞,请他决断。 王府丞听闻,敏锐的意识到“转出去”会是荣国府的最终目的,认为这其中有发财的机会,便让吕迁先答应下来。 等到次日,贾琏带贾琮更改户籍,吕迁也说话算话,办理户籍时,并没有跟贾琏交代“阴阳户不得转出”的禁令。 通过试探,王府丞确认贾家还会将贾琮户籍转出,就生出了要用太祖祖制好好敲诈荣国府的心思。 想转回去也行,但是得加钱! 谁知计划好好的,不料前几天一道圣旨,让他们的盘算全部落空。 今日贾琏再来,王府丞二人也只能尽可能多的榨出油水,弥补自己的损失。 不得不说,荣国府自贾代善去世后,影响力日渐衰弱,就连一个四品官和无品的经承都敢算计贾家,这放在十几年前,是谁也不敢想的事! …… 不提两人多后悔,但说贾琏离开府衙,先回院里换了身厚皮,这才硬着头皮到东路院跟贾赦禀报。 刚一进正堂,就见地上满是破碎的瓷器,小妾胡氏跪在地上,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 探头看了眼,被掀翻的桌子旁,贾赦醉醺醺的骂道:“贱人…你个贱人…敢造老爷我的反…我打死你!” 说到气处,他抄起手中酒壶,就朝跪在地上的胡氏砸去。 好在,贾赦喝的有些醉了,准头差的很远,酒壶摔在离胡氏一米多远的地方,碎了满地。 胡氏被吓得花容失色,她哭嚎道:“老爷,我没有啊,我真没有……” “贱人,认错也晚了!” 贾赦摇摇晃晃走到桌边,抽出打过贾琮的那根鞭子,凶神恶煞的朝胡氏走去。 先前贾琮被打的几天下不了床,胡氏自然也是知道的,见贾赦发疯似的要打她,忙不迭的爬起来往外跑。 不料,她这一抬头,正好看到了贾琏。 “琏哥儿救我!” 胡氏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提着裙子就往贾琏怀里扑。 要是在没人的时候,这个有几分姿色的胡姨娘往他怀里钻,贾琏怕是能高兴的合不拢腿。 可现在当着他老子的面,哪敢跟胡姨娘有沾染,跟躲瘟神似的一闪身,让胡氏扑了个空。 刚才那一声,把偷看的贾琏暴露了,只听贾赦喝道:“小畜生,你要往哪躲?” 气冲冲瞪了惊魂未定的胡氏一眼,贾琏只好弓着腰,小跑着进了屋里。 谁知,刚一抬头,就见鞭子朝身上抽了过来。 嘭—— 这一鞭子看似力大,可抽在贾琏身上,却只是一声闷响,就像是抽在棉被上。 毫无痛感的贾琏暗自庆幸,刚才他担心挨打,就回去多穿了一件厚衣裳,现在还真派上了用场。 贾赦并没有发现儿子作弊,发泄似的拿鞭子追打贾琏,让他像个猴子一样在屋里上蹿下跳。 好半天,贾赦打的累了,这才气喘吁吁的坐到椅子上。 发泄了一通,贾赦的酒略微醒了些,他用力摇了摇头,看向正缩着脖子站在一边的贾琏。 “呼——” 想起正事,贾赦长出一口浊气,才冷声问:“那小畜生的户籍可改回来了?” 贾琏下意识退了两步,涩声答道:“回老爷的话,帮琮哥儿改户籍的事,出了点岔子……” “出了什么岔子?” 贾赦一拍桌子,猛然坐起来,怒声问道。 “先前儿子去府衙……” 贾琏一字不漏的将先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太祖皇帝就定下规矩,不许阴阳户随意转出?” 听到这里,贾赦就像是屁股底下生了弹簧,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儿子听吕经承说,那是太祖皇帝时候的规矩,随着时间日久,也渐渐无人再提,到如今,户籍迁转也是常有的事,可谁曾想,几日前今上突然下旨,重申了太祖禁令,并指明阴阳、医官等稀缺户籍,非特旨不得转出!”贾琏忙解释道。 “非特旨不得转出,非特旨……” 贾赦喃喃重复着这句话,而后,他想起昨日去徐府传旨的戴权,忽然瞪大了眼睛,震惊道:“难道,那小畜生早就知道会有这道圣旨?” “不对,不对!” 贾赦很快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昨日贾琮亲口说过,他早在入籍前就开始做局了。 那时候,贾琮肯定预料不到会有这道圣旨,那他当时有底气给自己设这个圈套,十有八九是想在自己改他户籍时,拿太祖的这道禁令做文章! “嘶——” 想到这里,贾赦就像是被重击了一拳,蹬蹬后退几步,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章节目录 第069章 最终底牌 直到此时,贾赦终于对他这个庶子的盘算有了清晰的认知。 难怪先前改完贾琮户籍没几天,这事就传的满城风雨,当时他还以为是京兆府泄露了消息,现在看来,竟是那小畜生主动放出的风声! 事实上,贾赦虽然有些后知后觉,却猜对了贾琮的真实意图。 其实,贾琮在跟徐元思商量时,就定好了这个计划。 前世,贾琮就对明清两朝的钦天监有所了解,知道阴阳户、医户这种稀奇户籍,乃是朝廷严格管控的类型。 明洪武六年,太祖朱元璋就下过一道圣旨: “凡钦天监官员,永远不许转迁他职,其子孙只习学天文历算,不许习他业,其不习学者,发海南充军!” 这道旨意明确规定,连钦天监官员都不许调任其他衙门,监官的子孙也不许学习其他东西,由此可见,古代朝廷对阴阳户管理有多么严格。 后来贾琮去徐府找外公,确认本朝太祖李邵也同样下过针对阴阳户转出的禁令,所以就打算利诱贾赦,让他答应自己入籍。 好在,贪财的贾赦也不负徐元思和贾琮的期望,轻而易举的就上了当,一步步掉入二人设下的陷阱。 这个计划唯一的变数,就是徐元思的寿命还有多久。 如果按贾琮的设想,如果他能有半年时间,靠着超越这个时代的天文历算知识,足够他在钦天监崭露头角,甚至在朝堂上也能有一些影响力。 到时候,就算户籍之事败露,不得不跟荣国府明牌,贾家人被诸多因素影响,也不敢过分为难自己。 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得罪谁。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徐元思突然去世,让贾琮不得不提前硬刚贾赦。 如今改换户籍失败,贾赦就算是一头蠢猪,也能猜到贾琮真正的底牌。 贾琮先前故意放出风声,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入了阴阳户籍,所料不错的话,如果自己要转出他的户籍,他定会在户籍送往户部存档前再次放出风声,以太祖禁令为由,将此事大白于天下。 那些御史言官本就对勋戚非常敌视,整天搞些捕风捉影的事,借机弹劾勋戚子弟,此时,突然得知他跟京兆府官员合谋转出贾琮户籍,那不疯狂弹劾他才怪。 到那个时候,他这个荣国府话事人,还有京兆府的官员都少不了被朝廷责罚,而这小子便可坐收渔翁之利,成功脱身! 这一刻,贾赦真觉得自己这几十年真是白活了,竟被他看不起的庶子耍的团团转。 “好个小畜生,真是好算计啊……哈哈,哈哈哈……呃呃!” 想通了此事,贾赦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笑过几声后,他忽然一翻白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老爷!” 贾琏惊呼一声,扑上去将贾赦扶起。 下人们听到动静,也忙进来查看,又是掐人中,又是去请大夫,折腾了半天,贾赦才悠悠转醒过来。 贾赦醒来后,指着外面,嘶声道:“去,去把珍哥儿叫来!” …… 按照大乾民间习俗,百姓的父母去世,其子女应居家守孝三年。 期间不任官、不婚嫁、不筵席、不应考。 而在朝为官者,需去官请假,为父母守孝三年,以尽孝道。 因本朝钦天监官生稀缺,朝廷对官生家中的丧葬事宜,也有特殊规定。 《大乾会典》中记载:凡钦天监官生,虽父母没,不得丁忧,止予告奔丧耳。 因此,徐元思去世后,并不用停灵七七四十九日,而是只需停灵七日,便可下葬。 昨日和贾赦摊牌后,贾琮其实心里也有些不安,生怕贾赦气昏了头,不顾体面强行带人来闹,把外公丧事搅乱,因此一直派人留意贾赦的动向。 好在,贾赦还是要脸的,并没有做出这种蠢事。 不过,贾赦吃了这个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也绝不会任自己在徐家逍遥,所以肯定会想办法改回自己的户籍。 是以,在贾赦离开后,贾琮就派管家徐安的儿子徐有志去京兆府外盯着。 让他一旦发现贾家人去府衙,就找吕迁打听自己户籍是否被转出,一旦确认,就尽快回来禀报,他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今天天还没亮,徐有志就去了京兆府,直到临近中午,他才匆匆回来。 此时,贾琮正在灵堂给外公烧纸,看到徐有志回来,便将他拉到无人处,询问京兆府那边的情况。 徐有志今年二十五岁,精明能干,一直负责徐家田地收租的事情,贾琮对他的办事能力还是十分信任的。 “少爷,京兆府那边出了点岔子!” 听贾琮询问,徐有志面色古怪的说道。 “什么岔子?” 贾琮目光一凛,还以为贾赦玩起了自己预料不到的新花样,这让他十分忐忑。 “小的按您吩咐,去跟姓吕的打听,这家伙心黑着呢,索要了二十两银子,才肯告诉小的,今日,那琏二爷找了个阴阳户家的次子,带他去顶少爷的户籍,想将您的换出来,结果却没改成!” “没改成?” 贾琮先是惊讶,后面又有些不解。 当日贾赦说过,等帮徐家找到承嗣之人,就会把他的户籍改回去,期间他也打听过,贾赦确实在派人打听,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阴阳户子弟,不想现在竟然找到了。 作为徐家的户主,贾琮的户贴被贾赦牢牢掌控在手中。 再加上他们的父子关系,利用荣国府的权势以及银钱攻势,贾赦要强行帮他过继一个嗣子,可以说是毫无难度的事情。 不成想,这事竟然没办成,让他下意识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 徐有志也没卖关子,解释道: “听吕经承说,前些天圣上下了一道旨意,重申太祖禁令,严禁阴阳户、医户子弟转为他籍,除非陛下特旨,胆敢私自转出相关户籍的官员,杀无赦!” “这……” 听到这个消息,贾琮都不知自己该惊喜还是庆幸。 昨晚他就备好了银子,只等贾赦把自己户籍改掉,就让徐有志拿钱去找城中那些下九流的人去城中散布消息。 可他实在没想到,李徽好巧不巧的下了这道旨意,直接堵死了贾赦要改自己户籍的漏洞。 这也就意味着,他不用花冤枉钱去请人散布消息,也不用利用满朝文武去压制荣国府,更不用把自己和贾家人的矛盾摆到台面上! “李徽这道旨意,真的是巧合吗?” 贾琮对此表示怀疑。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在跟贾赦彻底翻脸后,他被迫放出消息,百官肯定会借机弹劾贾赦。 最终,这事闹大后还得李徽定夺,而太祖定下的祖制,便成了影响李徽做出决断的关键因素。 在李徽推崇的以孝治天下的施政纲领下,违反祖制自然是一种不孝的行为。 李徽如果敢偏袒贾家,那就是在打自己的脸,不用想也知道,李徽绝不会允许有人违反禁令,私自更改阴阳户籍。 其实,那晚李徽能猜到贾琮的想法,便是因为想起了太祖这条禁令,他才意识到贾琮在下一盘大棋,把他和文武百官,以及贾家的人,都当成了棋子! 当时李徽就觉得,贾琮小小年纪,就懂得借势而为,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能收为己用,将来必能助他一臂之力。 因此,为了帮贾琮省点事,李徽直接下旨,提前封堵了户籍转出的漏洞,让贾赦功亏一篑。 …… 弄不清李徽意图,贾琮也没继续想这件事,而是思考起贾赦接下来的反应。 凭李徽的这道圣旨,杜绝了贾赦改自己户籍的可能,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按贾琮的猜想,贾赦可能会有三种反应: 第一种是写奏章给李徽,诉说自己的委屈,请求皇帝将贾琮的户籍改回荣国府。 第二种是恼羞成怒,强行带人将自己抓回去,然后打个半死,以泄心头之恨。 第三种,就是无能狂怒后,无奈之下的报复——革除他的族籍! 选前两种做法的话,都会将贾赦做的蠢事大白于天下,以他堂堂一等神威将军的身份,恐怕还不至于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而第三种,对荣国府造成的影响小很多,但对贾琮的影响,却极为深远。 在古代,被宗族除籍是很非常严重的惩罚,这些人往往都犯过被世人难以容忍的大错。 被家族抛弃的人想要在社会上立足,往往会受到难以想象的排挤和打压。 如果贾赦要这么做,绝对会给贾琮罗织个能让他身败名裂,将来再也抬不起头的罪名。 事实上,在封建社会的这套纲常伦理的框架下,作为生父的贾赦,用这种手段对付贾琮的时候,有着巨大的先天优势,他除了被动招架,还真没有什么主动出击的好办法。 “唉!” 想到这里,贾琮就轻叹一声,先前挨打的时候,他屈辱忍让,就是怕有这个后果,可天不遂人愿,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当然,贾琮并不会束手就擒,他还有最终的底牌…… 章节目录 上架通知 各位亲爱的书友们,本书推荐流程已走完,将于明日中午12点上架,希望各位书友能支持一下首订。 相信追到这里的书友都知道,咱本书比较慢热,不像一些脑洞文一样开局就爽。 据作者所知,庶子流大概有两个套路,要么不停给荣国府擦屁股,带猪队友们一起飞,要么就是自立门户,脱离贾府掌控,获得自身的话语权。 前者有很多优秀的作者写过,想必很多书友都看腻了,不魔改的话很难再写出彩。 后者虽然有更多可能性,但它有个不可忽视的缺点,就是按照当时社会的形态,庶子想要自立门户难如登天! 尤其是荣国府大房的庶子,想要脱离贾府难度也会加倍,在主角毫无根基的情况下,并不能像某些书友想的那样,说走就能走。 所以,如何合理的脱离贾府掌控,是作者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目前来说,前期铺垫基本已经完成,主角即将成功脱离贾府,一步步壮大自身实力,改变金钗和许多人悲惨的命运! 作者选择从贾琮作为主角,并以钦天监天文生身份开局,是想让他在脱离贾府后,利用宝贵的现代天文知识,深入影响朝局走向,避免历史悲剧重演。 将来,本书还会写到现代天文学和古代天文学的碰撞,展现各种天文奇观对古代社会的生活和政治影响。 如超新星爆发、白虹贯日、彗星袭月、金星凌白、荧惑守心、蓝色和血色月亮的发生,以及太阳黑子周期对自然灾害的影响,等等。 这都是主角可以展现自我价值的机会,在科学与神学的碰撞过程中,他也会不断积蓄实力,最终改变这个时代。 当然,作者这个不走寻常路的思路,需要广大书友们的支持,你们的订阅打赏投票,都是我前进的动力! 在此,感谢各位书友一直以来的支持,作者给你们磕一个,orz! …… 另外,感谢《影帝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作者绝不鸽的鸽子,《后明余晖》的作者神州翰林院的宁海,以及在感言献祭我的《重生,然后成为大科学家》的作者赵狮雄。 最后,感谢天天奶我,恨不得让我键盘冒奶的各位作者朋友们,我能这么扑,少不了你们长期以来的人文关怀,在此,我要给你们唱首歌。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司机…… 章节目录 第070章 狂悖无礼,忤逆不孝(求首订支持!) 宁国府,会芳园。 今日天朗气清,煦暖的阳光斜斜照入园中,让春天里满园花儿开的愈发绚烂。 东北角的一座八角凉亭中,脸型方正,留着长须,身穿湖蓝色锦衫的贾珍端坐在石凳上,正细细品尝着桌上的珍馐。 在他身旁,还侍立着一个女子。 这女子生的袅娜纤巧,身着一件月白色纱衫,上面绣着朵朵芙 《红楼贵公子》第070章 狂悖无礼,忤逆不孝(求首订支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71章 儿子好惨,求母亲做主啊! 贾赦这等遭遇,实在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如果这是事实,贾珍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不过,这是荣国府的家事,他虽然是贾家族长,却也怕偏听偏信,最后落下不是。 因此,贾珍略一思索,对贾赦拱手道: “既然大老爷心意已决,那侄儿明日就通知各房族老,寻个时间共同商议此事。 《红楼贵公子》第071章 儿子好惨,求母亲做主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72章 背弃贾家,革除族籍 贾母屋里,贾家姊妹们心思各异。 她们已经被贾琮的操作刷新了三观,就连贾宝玉也觉得太过荒唐,忍不住批判贾琮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 反倒是林黛玉,得知贾琮瞒天过海,脱离樊笼的计策后,她竟对贾琮生出一丝敬佩,甚至还有一丝向往。 自母亲去世,她一直寄居荣国府,处处谨小慎微,心中的压力不比贾琮 《红楼贵公子》第072章 背弃贾家,革除族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73章 宗族议事,竟敢不来 古代斩首囚犯,一般都会在午时行刑,因为这时阳气最盛,可以驱散阴魂。 贾珍将宗族会议定在此时,其心思不言而喻。 午时前,贾家八房话事人陆续到了宁国府。 贾珍命人开了宗祠,焚香祭祖后,引诸人进了议事厅。 除了宁荣二府外,其余六房当家之人,有三人年过六旬,分别是三房贾代儒,五房贾代 《红楼贵公子》第073章 宗族议事,竟敢不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74章 提前分府,族谱留名 贾政顿时慌了神,还以为戴权要回宫奏明皇后,忙将其拦下,苦求道: “公公且留步,今日族议尚未完毕,刚才那几条罪名,皆是我兄长自述,自然不可偏听偏信,待我那侄儿到场,当场解开误会,便能真相大白!” 说着,将那五百两银票,硬塞到戴权手中。 贾母也慌忙道:“若是琮哥儿是清白的,老婆子也不会 《红楼贵公子》第074章 提前分府,族谱留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75章 林姐姐想着你呢 真相大白后,贾母急着去见戴权,便跟各房的主事人致了歉,说贾赦做出这种事,都是因她管教无方,不过家丑不可外扬,还请众人不要散播出去。 场面话谁都会说,贾代儒等人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离开前,贾母又细心跟贾珍交代,让他代为款待一下众人。 因贾蓉算计贾琮之事,贾珍这个族长的威信也受到了影响 《红楼贵公子》第075章 林姐姐想着你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76章 太虚幻境,仙家宝地 这次反击的角度十分刁钻,让林黛玉脸上立马浮上了一层红霞,她强自辩解道: “哪里是我想听,明明是你们一直催我写,三哥哥不多讲些,我拿什么写给你们看?” “林姐姐果真不想听?” 探春冲林黛玉眨眨眼。 “你……” 林黛玉顿时气结,开始搜肠刮肚想着如何反驳。 贾琮怕她们闹 《红楼贵公子》第076章 太虚幻境,仙家宝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77章 罗天大醮,祈福消灾 吃到一半的时候,许淞想起一事来,神秘兮兮的跟世业生们道:“你们听说了没,最近几天监官们很不高兴!” “好像确实有点。” 世业生也觉得这样,都好奇的讨论起原因。 贾琮回忆了一下,今早去跟许佟道谢的时候,他只是象征性的勉励了几句,好像并没有多说话的兴致。 许淞卖弄的跟众人道:“你 《红楼贵公子》第077章 罗天大醮,祈福消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78章 嫂子真是白疼你了 贾宝玉哪想得到这棉花糖铺子好端端的就关门了,不禁看向贾琮,抱怨道: “原来你知道铺子要关门,这才巴巴的跟我来打赌是吧?” “你又没问。” 贾琮笑着伸出手:“不管怎么说,这次都是宝二哥输了,快拿银子来!” 刚才两人打赌,赌注是一两银子。 宝玉倒也磊落,从荷包中摸出一块碎银 《红楼贵公子》第078章 嫂子真是白疼你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79章 好兄弟,跟嫂子做吧 贾琮苦笑道:“先前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所以就没敢往外说,毕竟这东西谁也没见过,哪知道能卖钱呢,可不是故意瞒着嫂子。” 凤姐听了这解释,脸色的表情才缓和了些,问道:“那你说说,这生意每个月能卖多少银子?” 这话让众人都竖起了耳朵,她们都知道棉花糖价格高,但并不清楚其中的利润有多少。 《红楼贵公子》第079章 好兄弟,跟嫂子做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80章 梦中惊醒,擦枪走火? 荣庆堂里,张道士还在滔滔不绝讲述罗天大醮的盛况。 接着,他又开始给众人画饼,说这普天大醮若由皇帝主持,乃是百年未有之盛况,参与布施的善信也能被三千六百位神仙庇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不大力支持,那岂不是心不诚? 贾母便开口道:“既然老神仙都开了口,老婆子自然要给这个面子……鸳鸯, 《红楼贵公子》第080章 梦中惊醒,擦枪走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81章 双重日晕,大凶之兆! “那依着你的意思,咱们这股子该如何分?” 凤姐忙问。 “原先我想着,跟薛家合作的话,我负责提供制作方法和器具,薛家负责开店打点经营,到时候获利五五分,不想嫂子也要参股,还真有点难办……” 贾琮故作为难道。 凤姐拉住贾琮手,幽怨道:“先前我又是帮你要丫头,又是帮你讨身契,为此还 《红楼贵公子》第081章 双重日晕,大凶之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82章 君臣博弈,釜底抽薪 就在贾琮跟众人讲日晕形成原因时,在宫中华盖殿内议事的君臣,也因这一难得见到的奇景,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大乾三日一次大朝会,京城六品以上官员及各省进京述职的官员都要参加。 除了大朝会,还有每日都要举行的小朝会,也就是常朝。 常朝规模比较小,一般在华盖殿内举行,与会的基本都是三品以上大 《红楼贵公子》第082章 君臣博弈,釜底抽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83章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荣国府里。 为了验证贾琮的说法,宝玉等人一直在观察日晕周边的云层情况。 贾琮却没有这个兴致,便找借口跟贾母告退,回了自己院里。 “茜雪起了没?” 朝院里望了一眼,贾琮悄声问跟小丫头子们玩的元宝儿。 “茜雪姐姐,三爷找你呢。” 元宝儿冲着屋里大喝一声。 “谁让 《红楼贵公子》第083章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84章 编造占言,其罪当诛 “恭喜?” 李徽闻言,脸颊抽了抽。 最近朝中就没有一件舒心的事,能不给他添堵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敢奢望有什么喜事,听贾琮这么说,他还以为贾琮是在硬捧自己。 吕元正闻言,不禁冷笑起来。 先前听李徽要叫贾琮来,官员们就猜到他是想让贾琮给自己开脱。 不过吕元正并不怕,贾琮只是个 《红楼贵公子》第084章 编造占言,其罪当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85章 望气之术,可测云雨 “望气之术?” 李徽心中一动,忙问:“那你现在可能看出来,今天是否会有降雨?” 贾琮拱手道:“回禀陛下,根据学生半日的观测,推断出今夜下雨的几率高达八成,而且,极有可能是一场大雨!” “果真如此?” 李徽欣喜若狂,只要今天降下雨来,京畿地区就能顺利春播,这不止关乎他的声誉,还 《红楼贵公子》第085章 望气之术,可测云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86章 简在帝心,提拔重用 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夜,直到天亮方才停下。 贾琮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站在廊下活动着筋骨。 因刚下过雨的缘故,空气很新鲜,深吸一口,只觉得神清气爽,倍感振奋。 “咳咳——” 正当他在活动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咳嗽。 “不是让你躺着吗?怎么又起来了?” 贾琮转过头,见晴雯 《红楼贵公子》第086章 简在帝心,提拔重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87章 一念之差,悔之晚矣 含泪接受了校书一职,贾琮的咸鱼生活也宣告结束。 好在,这档房归属主簿厅管辖,贾琮的顶头上司还是许佟。 这让他略微放心了些,虽然换了个职务,却没有被新上司打压的风险,倒是值得庆幸的事。 在许佟的带领下,贾琮跟他到了档房。 “用力,用力!” “废物,连三儿都不如。” 《红楼贵公子》第087章 一念之差,悔之晚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88章 紫微斗数,推算命理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快两天,直到次日中午才停下。 下雨期间,贾琮闲着无事,就着手解决了一些档房存在的问题,忙碌了两天,总算把一应事务理顺。 今日下值后,贾琮没有直接回南仁巷的宅子,让马夫驾车到了宁荣后街,从梨香院通街的后门进了荣国府。 “哟,三爷,今儿是来看郑大娘的?” 贾琮今 《红楼贵公子》第088章 紫微斗数,推算命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89章 合伙生意不好做 贾琮一听,就知道她已经有几分信了。 毕竟这故事条理清楚,逻辑自洽,没有任何能怀疑的地方,要真是编的,估计得费好大的心思,他又图什么呢? 听薛宝钗这么说,贾琮道: “此事千真万确,宝姐姐若不信,可托人去姑苏打听,就算没人再记得此事,香菱的母亲封氏尚在人世,若能见到她,定能一眼认出来! 《红楼贵公子》第089章 合伙生意不好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90章 云清真人有请 再三邀请,林黛玉才勉为其难进了贾琮院里。 等林黛玉在屋里坐了,贾琮亲自给她倒了茶,才笑着道: “这两日我在监中揽了个差事,再加上又是下雨天,就没顾得上过来跟妹妹请安,倒是我的不是了。” 林黛玉讥诮道:“那你今日倒有空去跟宝姐姐请安了,还偷偷的从后门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做什么见不 《红楼贵公子》第090章 云清真人有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91章 不要,外面有人 宁荣后街的一处小宅院里,贾芸坐在井边,望着井中发呆。 先前他母亲贾于氏病了,又无钱医治,便去找开香料铺的舅舅卜世仁借钱给母亲看病。 谁料,他这母舅对他冷嘲热讽一通,说他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现在连治病的钱都没有,这都是他自己没出息导致的。 贾芸忍着屈辱,好说歹说,才从舅舅家借来了二两 《红楼贵公子》第091章 不要,外面有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92章 佛道之争,贾琮献策 贾琮表情有点迟疑,本以为自己今天来,只需要站在某处观礼就行了,不想玄清真人等人竟要私下见他,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见他不走了,云峰忙歉意道: “贾公子,小道师父本想晚些与你一叙,不想今日来客众多,师父怕届时抽不出身,错过了这次机会,所以想趁着仪式还未开始,先跟你见见。 再者,龙虎山 《红楼贵公子》第092章 佛道之争,贾琮献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93章 小畜生,给我滚回去! 贾琮也没卖关子,直言道: “打个比方吧,就说这次罗天大醮,贵观成功举行,面子自然是有了,信众们也看的高兴,想必这法会的热闹场面,在一段时间里,一定会成为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谈资。 但是,这法会的影响力也仅仅就到此就结束了,因为除了那些卖香烛的小摊小贩,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实际受益,信众们收到的 《红楼贵公子》第093章 小畜生,给我滚回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94章 李徽,恭喜你拿到了崇祯的剧本! “小畜生,谁让你来这里乱跑的,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一声怒喝,将在场众人吓了一跳,就连北静王水溶也下意识回头,想看贾赦在骂何人。 待众人发现贾赦骂的是贾琮后,不禁都有些疑惑,暗自猜想他们两人的关系。 在这种场合,贾赦毫无风度的破口大骂,让水溶微微有些皱眉,不由问道:“老世翁,这位是 《红楼贵公子》第094章 李徽,恭喜你拿到了崇祯的剧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95章 妖道造反,祠堂闹鬼 贾琮今日告过假,所以在看望邸报后,给档房世业生们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回府去。 哒哒哒—— 刚出了钦天监,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传入了贾琮耳中。 循声望去,街道尽头正有几骑狂奔而来,声势极为惊人。 “何人竟敢在此纵马狂奔?”贾琮微微有些诧异。 他所在的这条街道,两边集中了朝廷各 《红楼贵公子》第095章 妖道造反,祠堂闹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96章 不肖子孙,愧对先人 众目睽睽之下,贾琮迈步进了祠堂。 贾政等人下意识要跟进去,不料,贾琮竟反手将大门关上。 见此,贾政等人只好停下,听着里面的动静。 让众人奇怪的是,祠堂内明明只有贾琮一人,他却像是跟人在对话一样,口中念念有词,不停在说着什么。 贾珍等人面面相觑,凝神倾听,发现贾琮有时低语,有时 《红楼贵公子》第096章 不肖子孙,愧对先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97章 请调贾琮随军参赞军务! “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贾宝玉红着眼睛上前,趴在贾母的怀里问道。 “是啊,母亲,究竟是什么事,竟让您这般伤神?” 围在她身边的贾政等人也像是被百爪挠心一样,好奇不已。 他们都想不明白,怎么仅凭贾琮的一句话,就把老太太吓成了这样。 贾母望着众人,又落下泪来,悲戚道:“ 《红楼贵公子》第097章 请调贾琮随军参赞军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98章 贾琮出征,稳定军心 通往永平府的官道上,万余大军中旌旗林立,浩浩荡荡,延绵数里。 在队末运送粮草的马车上,贾琮躺在一堆粮袋中,口中叼着麦秆,百无聊赖的望着天空。 穿越这么久,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上战场,可兵部的一纸调令,直接打乱了他的计划。 本来,前几日他敲打了贾府众人,正准备挽起袖子大干一场。 《红楼贵公子》第098章 贾琮出征,稳定军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099章 未战先溃,斩首示众 “恐怕今年永平府的百姓不好过了。” 看着周围干渴的田地,贾琮的心越来越沉。 永平府旱情如此严重,恐怕光靠人力浇灌,恐怕收成也提高不了多少,不用想也知道,今年肯定是个灾年。 “何止今年……” 听到这话,赶车的马夫叹了口气,跟贾琮说了自己的见闻。 据马夫所说,前年李维显造反 《红楼贵公子》第099章 未战先溃,斩首示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0章 贾琮现身,首战告捷 滦州城上,穿着脏兮兮道袍,胡子拉碴的李维显,用小指扣了扣鼻孔,然后屈指将挖出来的东西弹出城外。 在他正对的方向,神武营一万将士,以及几千卫所军组成的平叛军,正浩浩荡荡的朝滦州城围过来。 城头,刚加入的叛军的士卒们看到这一幕,心中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那朝廷军队整齐的队列,以及将士们身 《红楼贵公子》第100章 贾琮现身,首战告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1章 开坛请神,诛杀妖匪 “好,实在太好了!” 中军大帐中,冯唐看完军报,连连叫好。 对付叛军首战告捷,而且战果如此丰厚,即能鼓舞神武营将士,又能上报朝廷表功,这对万众瞩目的冯唐来说,是平叛初期交出的一份满分答卷。 帅帐中的将领们也是满脸喜色,尤其是卫所军的两名指挥,他们早就被妖匪吓破了胆,如今见神武营这么 《红楼贵公子》第101章 开坛请神,诛杀妖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2章 血月临空,妖匪胆寒 李维显看向神武营,就见营寨辕门大开,两列身着亮银铠,手持银枪的将校鱼贯而出。 在他们中间,正是以贾琮为首的十几个道士,他们每人背着一把法剑,迈着沉稳的步伐,陆续登上布置好的祭台。 祭台上,贾琮目光远眺,和站在滦州城头的李维显目光相接。 这一刻,两个骗子没有别的想法,心中都在好奇,众 《红楼贵公子》第102章 血月临空,妖匪胆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3章 攻陷滦州,妖道伏诛 咚咚咚—— 在李维显召集施乐教骨干,准备逃出滦州城时,神武营中响起了金鼓声。 灯火通明的校场上,冯唐手持天子剑,对将士们进行了最后动员,并许诺首登城者,赏金百两,连升三级。 “将士们,今夜拿下滦州城,本将军明日就为你们请赏!” 动员完毕,冯唐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在卫所辅 《红楼贵公子》第103章 攻陷滦州,妖道伏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4章 捷报传来,反遭质疑 奉天殿中,正在举行大朝会。 今日朝臣们议论的重点,自然是昨夜传至京城的神武营送来的捷报。 早在几天前,神武营首战就击溃了围攻乐亭的五千妖匪,算是一场大胜,得到消息的李徽惊喜莫名,拿着捷报反复看了很多次。 这次平叛,李徽主动提出让冯唐领兵出征,除了军中没有合适的人选外,还有拉拢这颗冉 《红楼贵公子》第104章 捷报传来,反遭质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5章 若有虚言,甘愿自裁 “母亲切勿着急,此事尚未得出定论,朝廷已经派出钦差去滦州调查了,不日便可水落石出。” 将捷报内容说了一遍,贾政见贾母神色不宁,连忙劝解道。 贾母回过神来,忙问道:“若是坐实了谎报军情之罪,那琮哥儿会如何?” “坐实的话,以此事影响之恶劣程度,依照大乾律法,主犯必定杀头,协从之人,也 《红楼贵公子》第105章 若有虚言,甘愿自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6章 钦差调查,贾琮回怼 “姓命?” “卑职王小龙。” “职务?” “神武营步军一名把总。” “说说十五日那天如何攻陷滦州城的?” “那天晚上,朝廷派来的贾天师请来太阴星君,以血月摄魂之术摄去了妖匪的神智,待卑职稀里糊涂的冲上城头,就见妖匪们瘫软在城头,我等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滦州拿下了。” 《红楼贵公子》第106章 钦差调查,贾琮回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7章 日本使团,欺人太甚 得知贾琮有事急着回京,冯唐下令加快了行军,终于在四月二十九日这天回到了京城。 这次神武营彻底平定了施乐教妖匪判断,算是凯旋而归。 按照惯例,朝廷会举行隆重的凯旋仪式,让臣民百姓出城相迎。 当神武营将士到达安定门外时,道路两旁果然已经有无数的百姓围观,并且还有庄严的仪仗和不停吹奏的乐 《红楼贵公子》第107章 日本使团,欺人太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8章 贾琮回府,探望黛玉 在太阳下炙烤了快一个时辰,神武营将士们终于在百姓的热切期盼下进了城。 神武营将士们身穿厚重铠甲,手持泛着冷光的兵刃,队伍看起来军容整齐、气势雄浑,一看就是支能打硬仗的雄师。 街道两旁,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他们踮起脚,伸长了脖子,高举着手臂,朝神武营将士们发出阵阵欢呼声。 等到了军营, 《红楼贵公子》第108章 贾琮回府,探望黛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9章 自作多情,拈酸吃醋 等贾琮坐下,贾母看着他,怜惜道:“多好的一个俊俏哥儿,出去一趟黑了不少,还瘦了,想是在军中吃了不少苦吧?” “倒也还好,主要是战后安置百姓,恢复民生,免不了风吹日晒,晒黑了些也是正常。”贾琮笑道。 贾母又问道:“前些日子,朝中有人说你跟冯将军谎报军情,究竟是什么原因?” “这纯属是 《红楼贵公子》第109章 自作多情,拈酸吃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0章 师兄有请,姊妹同往 林黛玉的话,让贾琮隐隐猜到了她的想法,不禁有些好笑。 不过,他并没有就这个问题展开深入讨论,反倒从怀中取出一支珠花来,递到林黛玉面前,问道: “这是我给你从滦州带回来的礼物,妹妹看着可喜欢?” 林黛玉被转移了话题,下意识接过那支珠花,拿在手上仔细打量。 这支珠花做工比较粗糙, 《红楼贵公子》第110章 师兄有请,姊妹同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1章 将错就错,互相利用 晚些时候,听说贾琮要带自己去白云观求医的事,林黛玉纠结的心情好了不少。 先前她赌气使小性儿,结果贾琮出去就没有再回来,她还以为把贾琮气走了。 此时听贾琮这么关心自己,林黛玉又开始自责起来,想着自己说的话太过分,是不是要跟贾琮道个恼…… 次日。 一大早,荣国府管事林之孝就安排好 《红楼贵公子》第111章 将错就错,互相利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2章 官升九品,封龙禁卫 御座上,李徽表情阴沉,目光徐徐在大臣们身上扫过。 就在先前,结束了对冯唐叙功后,李徽马上提出了对贾琮的封赏之事。 这次滦州平叛,虽然贾琮出了不少力,但冯唐乃是领军统帅,首功自然算在他头上,所以只能把贾琮排在第二位。 按照李徽的意思,贾琮这次可是立了不小的军功,如果能借机赏他个五六品 《红楼贵公子》第112章 官升九品,封龙禁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3章 圣上口谕,贾琮领旨 白云观的素斋确实名不虚传,就连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贾府千金们都赞不绝口。 在贾府众人用斋饭时,早已有两个七八岁的小道童在斋堂外等候。 这两个小道童在外等候时,时不时的朝里面瞟一眼,想看看那个他们要称呼为太师祖的绝绝真人,究竟是何等的神仙人物。 可看来看去,都没找到符合他们想象的太师祖。 《红楼贵公子》第113章 圣上口谕,贾琮领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4章 暗流涌动,风暴酝酿 沉寂了半天的荣庆堂,因贾府姑娘们归来,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最让贾母和薛姨妈关心的,自然就是钗黛二女去白云观治病的事。 问过两人后,得知就连玄清真人也束手无策,贾母和薛姨妈都有些失望。 好在,她们的病并非什么绝症,大不了多花点银子,靠药养着就是了。 这么一想,贾母和薛姨妈也就略 《红楼贵公子》第114章 暗流涌动,风暴酝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5章 臣等要弹劾贾琮十三条罪状! 都察院,和大理石、刑部并称三法司。 其官署位于城西阜城坊,并不与朝廷其他衙门在一处办公。 今日散朝后,左都御史苏钧回到治所,还没来得及喝杯茶水,就听一书吏禀报,说是四夷馆少卿刘襄林有事求见。 四夷馆,本是前明翻译外国文字,教授各国语言的官方机构。 到本朝,太祖皇帝将四夷馆与接 《红楼贵公子》第115章 臣等要弹劾贾琮十三条罪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6章 带球撞人是犯规的! 荣国府里,贾母院里热闹非凡。 今日借着贾琮做官的机会,贾母让凤姐摆下六七桌宴席,并请来了东府的贾珍等人一同来庆贺。 贾母这么大张旗鼓的宣扬,无非就是给贾琮长脸,让那些奴才下人知道,贾琮已经今非昔比,以后都长点眼色,不要惹到他。 这贾家的下人们一个个比猴都精,一看贾母的态度,就知道风 《红楼贵公子》第116章 带球撞人是犯规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7章 咱们爷是不是不行啊? 听了裘良的解释,贾琮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日被日本使团阻了去路,贾琮心中很是不忿。 以他所想,对方不过一群小小的倭国使者,刻意阻挡京城交通要道不说,还让有功将士们顶着烈日等他们。 大乾这些官吏对倭奴献媚讨好,对有功将士如此苛待,实在有损朝廷威严,再加上他心忧林黛玉病情,自然没那么 《红楼贵公子》第117章 咱们爷是不是不行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8章 入大理寺,过堂审讯 “咳咳!” 等两丫鬟讨论完他的尺寸,贾琮咳嗽两声,打断了她们对自己的羞辱。 “爷回来了。” 见贾琮迈步而入,茜雪和晴雯忙上前,接过他手中包袱。 “嗯。” 贾琮坐下后,目光在俩丫鬟身上瞟过,随后道:“最近几天我可能不回来住了,你们替我看好府里,可别乱了套。” 茜雪好 《红楼贵公子》第118章 入大理寺,过堂审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9章 蕞尔小国,竟敢侮辱上邦! 随着裴士衡一声令下,先前贾琮见过的几个五城兵马司士卒就被带到堂上。 蒋行舟指着贾琮,问道:“王七、刘义,尔等可认识此人?” 王七等人看了贾琮一眼,低头回道:“回大人的话,这位是荣国府贾三公子,小的们都认识。” 蒋方舟拿起桌上供词,让书记拿给几人看,继而又问:“那尔等这份供词上所写可 《红楼贵公子》第119章 蕞尔小国,竟敢侮辱上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0章 朝廷颜面,皆系于贾琮一人! 作为钦天监监正,刘旭自然对大乾使用的《历法通轨》很了解。 大乾开国后,因前明京城钦天监被焚毁,大量天文历算相关的典籍遗失,再加上监中人才凋零,以至于无力编撰新的《历法通轨》。 后来,在太祖皇帝的推动下,朝廷寻访天下历算人才,以明代《大统历》的为基础,做了部分修改,才有了如今的《大乾历》。 《红楼贵公子》第120章 朝廷颜面,皆系于贾琮一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1章 讨价还价,得寸进尺(大章) 实际上,自几十年前丰臣秀吉派兵入侵朝鲜,太上皇命大乾军队援朝抗倭,将十几万倭军全部歼灭后,两国便已交恶。 再加上丰臣秀吉突然病死,日本国内各势力发生内斗,从此开始了混乱的战国时代,中断了和大乾几十年的朝贡关系。 二十年前,德川幕府建立,日本统一,大乾曾照会日本天皇,命其上表纳贡称臣,继续 《红楼贵公子》第121章 讨价还价,得寸进尺(大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2章 班门弄斧,夜郎自大(二合一) 话分两头,却说贾赦到了大理寺,让人通报后,大理寺卿蒋行舟很快就迎了出来。 贾赦拱拱手,对蒋行舟道:“蒋大人,老夫今日来此,是为了检举那小畜……” 没等他说完,就被蒋行舟一把拉住,激动莫名道: “神威将军来的正好,快些将令郎带回去吧,我这大理寺太小,实在容不下他这尊大佛!” 贾 《红楼贵公子》第122章 班门弄斧,夜郎自大(二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3章 扬我国威,爵封骁骑尉! 经过这个小插曲,双方对推算的日食结果更在意了。 毕竟,这已经不止是一场比试输赢这么简单,而是关乎到国家的体面,双方谁都输不起! “哼!” 互相对视一眼,贾琮和倭人历官长谷成弥走到对方桌案前,拿起对方写的日食结果看了一眼。 “还真有点本事……” 贾琮看完,不禁有些惊讶。 《红楼贵公子》第123章 扬我国威,爵封骁骑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