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折欢》 章节目录 001 “别来无恙,沈荡。” 青城的春日大雪未停,风裹挟着雪打在窗户上,宛如沉闷困兽发出的响动,溅起的雪沫氤氲沾染落地窗,结成水雾,在昏昧的房间掀起潮湿感。 施意侧躺在床上,眼前是幽暗的手机屏幕,上面只有一行简单的字。 商应辞说:“取消婚约可以,当面谈。” 施意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半晌,把手机搁在了一旁,打开了床头的水晶台灯。 她的脑海中,都是今天商应辞和乔温宁纠缠的画面。 一个是她的未婚夫。 一个是被她想方设法撵出青城的故人。 而她,她站在马路对面的便利店门口,看着一身明艳的乔温宁紧紧抱着商应辞,哭得我见犹怜。 他们的身后,是商氏恢宏矗立的大厦。 商应辞何许人?时间宝贵到以分秒计,平日里她见一面都要提前知会的男人,居然也会在工作时间撇下所有人,哄着梨花带雨的美人。 施意捏着手中的雪糕,掌心格外凉。 商应辞没有推开乔温宁,甚至皱着眉,说着类似哄慰的话。 施意一直以为,这是自己的特权。 可事实上,这些年他越来越忙,越来越炙手可热,越来越...忽略她。 她对着二人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商应辞,下一刻将手中的雪糕扔进了垃圾桶。 商应辞的电话打进来时,她坐在车上,还没等他开口,就干脆的说:“商应辞,我们取消婚约吧。” 之后,同样利落挂断。 回忆戛然而止,施意从床上起来。 大雪将停未停,她穿了一件厚厚的白色羽绒服,一路低着头,沿着复古雕花的楼梯扶手往下走,做贼似的走出了家门。 施家的别墅建在郊外,这个点人迹罕至。 施意不敢惊动旁人,沿着雪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到很远的公交站台,才摸了摸口袋里的几个硬币,安心的等着四十分钟一趟的公交。 商应辞看见施意时,女孩一身的雪站在门口,脚上穿着毛线拖鞋,软糯的棉质睡衣,外面套了件白色羽绒服。凌晨时分,外面气温低得不讲道理,她一张精致的小脸冻得通红。 商应辞将唇间的香烟夹在指间,缓缓垂下手,放在门把上的手,也下意识握紧了些。 他只穿件黑色的衬衫,冷意后知后觉的开始渗透。 身后暖气充容,面前万丈寒冰。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一时间却是失语。 而施意抬眸,棕色的双瞳毫无情绪的注视着他。 她从小就是美人胚子,高中时候就已经因为美貌而小有名气。而商应辞看着她的眼睛出神。 施意真的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琥珀一样凝着干净纯粹的光,看人时眼波流转,动人心魄。 他此生未见过更动人的。 “已经当面了。”施意先开的口,只是话语生硬,很疏离的口吻。 商应辞狭长的眉眼微敛,夹着烟的手指顿了顿,垂眸侧身给她让了位置,“进来谈,外面凉。” 房间里暖气充足,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精油清淡安神的香气。 施意不是第一次来,一楼窗台的那盆藤萝,还是她送过来的。 她坐在沙发上,背挺得很直。 商应辞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施意面前。 他的袖子半挽着,露出线条结实漂亮的手臂。 施意抬起头,看着商应辞的脸。 斯文俊雅的长相,举手投足间都是久居上位的寡淡漠然。 当真是滴水不漏的冷静。 大约是察觉她的目光,商应辞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施意错开目光,视线下移,冷不丁看见他中指上的订婚戒指。 她后知后觉的想,这已经是25岁的商应辞了。 “我让助理把感冒药拿过来。” 语调是人前少见的温和,体贴入微。 他放低姿态,在示好。 施意挑不出错处,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许久,轻笑了声:“商应辞,退婚的事,你打算怎么和我爸妈提?” 商应辞眉心皱起,凝眸注视着施意,沉声:“施意,你知道我和乔温宁什么都没有,我这么多年,除了你,又有把谁放在心上?” 施意扯了扯唇角,很勉强的浮现几分笑意,她吐字很慢,含讥带讽:“逢场作戏对吗?” 商应辞咬着牙,下颌紧绷不说话。 施意没管他难看的脸色,笑得甜甜的:“商总收放自如,我佩服。” 商应辞的呼吸变重,手指下意识的扣住了施意的手腕。 他很久没有这种抓不住又心慌的感觉了,一瞬间,几乎是呼吸不过来。 他在脑海中搜刮着措辞,正想开口解释,又听见施意说:“商应辞,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理智断得彻底,阵痛绵密。 “你想清楚了?” “不能更清楚。”施意说完,将手抽开。 又是冗长的沉默。 “施意,你有替你父母想过吗?施家和商家的婚事一旦作废,施家的处境只会难堪。”商应辞缓缓起身,他的眸色愈深,语气愈沉,“你不能只是为了自己而活着。施意,你还是和小孩子一样,非黑即白,眼里揉不得一点点沙子。” 施意没吭声,只是看着桌上杯中余温犹在的水。 可是余温终究是余温,这水早晚也会冷透的。 “我自己的父母,我自己能照顾。”施意将一枚戒指扔进了杯中,溅起细小的水花。 商应辞看着杯底的戒指,它在灯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他的瞳孔骤缩,面色浮现铁青。 他被施意的做法给惹怒,那些已经涌到唇边的道歉都被咽了回去。 他笑笑,皮相斯文,实质是居高临下的睨视。 施意听见商应辞说:“我不会再见乔温宁,施意,各退一步不行吗?” 施意也笑笑,起身,仰着脸看他,“不行。” 商应辞大约是笑了声,眼中怒气浓烈。 他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字字掷地有声:“施意,你可千万不要后悔!” 施意没回答,只是目不斜视的推门离开。 门推开的一瞬间,风雪灌进来。 施意义无反顾的一脚踏了出去。 门合上的那刻,施意听见水杯被砸在地上的碎裂声。 施意不记得商应辞上一次这么动怒是什么时候了,这次必然是气得不轻。 外面的花园已经重新覆盖上了雪,掩盖住她来时的脚印。 施意知道商应辞在看她,所以走的很坚决,一秒都没有停下。 商应辞在门外种了很多海棠,下雪天倒也开的自在,胭脂色红。 施意沿着花树走,路灯慢慢变多,道路也明亮了起来。 大约是错觉,她竟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下意识偏过头,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25岁的沈荡站在路灯下,盛大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看着自己,还是少年时那般高傲的模样,偏长的头发给他的面容增添稍许柔和,他的肤色胜雪,眉眼深邃,唇红齿白的样子,比从前更蛊惑人心些。 他穿着黑色衬衫和同色冲锋衣,白色的球鞋,似乎还是少年的模样不曾改变。 他就这么,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施意面前。 施意看着他精致稠丽的面容,还有眉眼间隐约的晦暗,无措开口:“别来无恙,沈荡。” 他目光落在她不安忐忑的瞳孔中,开口,声线很冷:“施意,有恙。” 施意指尖嵌进掌心,声音更加漂浮不定:“所以你回来了,是来报复我的吗?沈荡。” 下巴被轻轻抬起,沈荡眯着眸,看着她姣好的脸庞,笑容掺进嘲弄,“你以为我千里迢迢回来,就是为了报复你?” 施意无话可说。 而沈荡的面容,一点点欺近她。 他眼中的幽暗情绪如同冰雪消融,施意认真的看,只看见满目温柔。 沈荡说:“施施,我们结婚好不好?” 多年不提,绝不宣之于口的名字,重新提起,熟悉的就像是提过千千万万次。 施意还未来得及说任何话,沈荡已经松开手,重新往路灯的方向走去。 再度折返回来,他一只手插着兜,一只手拎着一个塑料袋。 他将塑料袋扔在施意的脚边,懒散冷淡的说:“换上。” 施意愣了愣,弯下腰去看,里面是一双红色的东北大花布棉鞋。 施意眨了眨眼,眼眶有点湿。 沈荡看着她低头不动的模样,以为她是嫌土,皱了皱眉,“太晚了,附近就只有这个卖,你将就着穿一下。” 风穿过海棠树,雪似乎更大了。 漫漫的雪,沈荡蹲下身,给施意换下湿透的拖鞋。 无人知,他听见自己心底深处的叹息,他以为她这么狼狈,他会快意,就算没有快意,也该有一点点的幸灾乐祸。 可此时此刻,他竟是没有任何快感,只是一遍一遍的想着,她从前身体就不好,不能着凉... 施意抱着膝盖坐在塑料袋上,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 沈荡看着她,半晌,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施意,我刚刚说的,你听清楚了吗?” 施意哭得眼圈鼻子都是红的,委委屈屈的看着他不说话,下一刻,眼泪被人一点点擦掉。 青城2月的春,沈荡顶着这张人畜无害、堪称艳色的脸,用近乎蛊惑的语气对施意说:“我刚刚说,我们结婚,日子你定。” 未曾见过施意的这六年,沈荡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狠戾乖张的灵魂,只会在施意面前甘心俯首。 见到施意的这一刻,沈荡明白了另一个道理。 原来那些靠时光才能释怀的人,是经不起再见的。 今宵朝把银刚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章节目录 002 新同学 七年前...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青城一中高二十一班,蝉鸣微弱,带着丝丝夏日的余温,从窗外传进来。 十七岁的施意站在讲台上,双手背在身后,稚气犹在的面庞,一脸严肃的背着新学的古文。 教语文的肖图南是十一班的班主任,教龄颇长,灰白的头发,戴着老花眼镜,笑起来很是慈爱,一年四季都穿着沉闷严肃的中山装。 他站在讲台旁,听着施意将整篇古文背完,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要迟到了。” 施意连忙点头,背在身后的手指绞紧了些,棕色的眸带着无辜,朝着肖图南笑着道:“那...肖老师,我现在可以下去吗?” 肖图南表情慈爱,“可以。” 施意坐在教室的第三排,靠窗的位置,窗帘被风吹得鼓起,遮住了大半张桌子。 施意将将坐下,同桌乔温宁竖着书凑近她,低声道:“才刚开学三天,你就迟到了两次。要不是看你是班长,老肖肯定收拾你。” “下次不会了。”施意从抽屉里拿出钢笔,放在语文课本上,抿着唇笑意狡黠,“我保证。” 乔温宁原本绷着脸,此刻也忍不住笑了,“那你倒是和我说说,你去哪了?” 施意拿起钢笔抄黑板上的笔记,闷闷偷笑,煞有其事的说:“秘密。” 下课铃响起的那刻,肖图南伸手拍了拍桌子,道:“同学们,今天我们班有一个新来的转校生,是今年全国奥赛的冠军,希望大家以后能和新同学好好相处。” 一阵起哄声,众人眼中都有新奇: “冠军?他就是抢了一班商应辞冠军的那个?” “王不见王啊,有好戏看了。” “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宋思瑜,你是不是发花痴啊?” “你说谁发花痴?” 施意皱了皱眉,捏着课本的手下意识紧了些,之后,有若无其事的开始整理。 “班长,”肖图南走向施意,他敲了敲桌子,道:“你和我一起去迎接新同学。” 施意下意识想要拒绝。 但是肖图南没有给她机会,“你是十一班的班长,应该要好好照顾新同学,对吗?” 施意觉得对。 青城一中建校百年,是青城最好的私立高中,在这里读书的孩子,父母基本都是从商从政,家境优渥。 施意考高中时,离录取分数线差了十几分。父亲施墨权作为青城一中的董事长,大笔一挥,直接让女儿以舞蹈特长生的身份进了校门。 这种行为在青城一中不算特例,因此学校里也有那么一群成绩末等的纨绔子弟。 幸而施意也还算是争气,一年过去,成了普通班的班级第一。 虽然和尖子班还有很大差距,但是施墨权坚信,假以时日,自己的宝贝女儿一定会变得更加优秀。 施意跟着肖图南的脚步往外走,上课时间,路上没有什么人,只能听见朗朗书声从教学楼里传出来。 地面被阳光照射得有些刺眼,施意低着头,颇有些自娱自乐的踩着影子玩。 她心不在焉的,冷不丁听见走在她前面的肖图南说:“新同学的性格不太合群,你以后多关照他一些。这次全国奥数大赛,他刷新了历届以来的最高分数,学校方面,对他是很重视的。” 施意想到这几天,商应辞反常认真的模样。 她脚步放缓,伸手拨弄自己颈上黏腻的发丝,马尾辫在空中划过好看的弧度,“多少分啊,这么重视?” “满分。” 施意心头咯噔了一下,撇了撇嘴:“他这么厉害,来什么普通班?” “你这孩子...这是学校的决定,”肖图南笑容慈爱,顿了顿,接着提醒道:“总之,你别忘了关照。” “怎么关照?”施意踩着自己的影子,意兴阑珊的应着,“肖老师,他又不是小孩子,性格不合群我有什么办法?” 肖图南觉得施意这个话很有问题,不赞同的转过身看了她一眼。 两人一路说这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校门口。 阳光照在金属质感的校门上,热的就像是要融化般。 校门口的古树,是从施意家的花园移植过来的,参天浓绿,绿色葱郁得就好像是在流淌,让人移不开眼。 亭亭如盖的树下,一个清瘦的少年闭着眼,背靠着粗壮的树干,脚边是一个陈旧的蓝色旅行箱。 他双手环胸,大约是听见脚步声,缓缓的转过头来。 少年人容貌甚至能称得上旖丽,眉眼深邃如星,眼尾的弧度微微向上敛,唇色红润,肤色冷白。 他染了一头红色的头发,并不显得非主流,反而很妖孽。 那年时兴少女小说,封面都是美少年少女的漫画。 他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 施意看见他的那一刻,先是惊讶于他的样貌精致,之后,便觉得他生得很让自己熟悉。 就好像...见过很多次一样。 “你就是沈荡吧?”肖图南上前一步,一脸感慨喜悦的看着沈荡,之后,指了指一旁在发呆的施意,“我是高二十一班的班主任,这是我们班的班长,施意。以后就由她负责带你熟悉班级,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她。” 沈荡的目光这才慢悠悠的落在施意身上,他红发上有阳光投下,越发刺目的红。 他笑意寡淡,嚼着字音喊她的名字,“施意啊...” 微风抚过沉闷的空气,吹起施意校服的裙摆。 她伸出手,礼貌客气,“你好,沈荡。” 沈荡看着她不说话,原本就聊胜于无的笑容湮没,眸浅浅眯起。 肖图南原本想陪施意带着沈荡回教室的,却看见年级主任张有为站在校门口,对自己招呼道:“肖老师,数学教研组开个会,你过来一下。” 于是只剩下了两人沉默僵持着。 施意毕竟是班长,想了想,还是主动示好:“你要住校?我带你去住宿部...” 沈荡觉得施意这个样子挺虚伪的,他嗤笑了声,很不屑。 章节目录 003 年级第一 施意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恶意,她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她嗓音甜糯,说这种话,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可言。 沈荡也的确是一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哪敢呢?班长。”他说完,扯过脚边的行李箱,转身就要离开。 施意没忘记肖图南的叮嘱,拦住了他的去路,“你要去哪里?” “和你有关系吗?”他微微弯腰,平视着只到自己肩膀的女孩,“施意,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他眼中的情绪幽沉,晦暗到不见天光。 施意看着,蓦然生出了恐惧的感觉。 而沈荡看着她僵硬不动的样子,直起身,走得干脆。 施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没有礼貌的人! ..... 施意到家时,施权墨和蓝晴都在。 偌大的别墅除了佣人和管家,就只有他们三个人,显得特别空旷。 蓝晴一眼就看见了施意裙子上的污渍,好奇道:“这是怎么弄的?” “我怕上课迟到跑得太快,在校门口剐蹭到的。”施意抿了抿唇,走到蓝晴的身边,一把挽住她的手坐下,“妈妈,可疼了,你快抱抱我。” 沈荡一走,施意就赶回去上课了。也许是因为气得很,一直乖巧规矩的人在路上走得飞快,裙摆蹭上了正预备离开学校的清洁车。 坐在一旁沙发上看报纸的施权墨听见施意的话,皱眉放下报纸,严肃的看着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而蓝晴知道施意是在撒娇,保养得宜的温婉面容浮现笑意,煞有其事的提高音量道:“快让我看看我的宝贝女儿怎么了,哎呦,真是心疼死我了。” 母女二人笑作一团,打闹的差不多了,蓝晴摸摸蜷在自己怀中撒娇的施意,柔声道:“意意,你怎么想的?和应辞那个孩子一起出国留学的事情。” “妈妈,我还没想好,现在不是才高二吗?我们可以明年再考虑。”施意眨了眨眼,笑盈盈的看着蓝晴,“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一旁的管家走上前,恭敬道:“老爷夫人,可以用饭了。” 蓝晴拉着施意的手起来,“学了一天该累了,晚上多吃一点!” 晴天之后,夜晚的天空总是会有很多星星。 繁星璀璨,夜色正浓... sk酒吧,一楼包厢。 震天响的音乐,一群年轻的男孩子聚在一起打牌斗酒,烟酒气息弥漫,荷尔蒙正在暴动。 魏星凉站在话筒前唱着萧亚轩的《最熟悉的陌生人》,一首抒情老歌愣是唱出了鬼哭狼嚎的效果。 “只怪我的爱得那么汹涌,爱得那么深~” “于是梦醒了~搁浅了~沉默了挥手了~却回不了神~” 正唱得投入,包厢的门从外面被打开。 不同于里面大多数人的奇装异服,沈荡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和长裤,一张妖孽漂亮的脸,干净得要命。就连那头红发,也好看得不行。 他面无表情的走进来,用脚将门带上。 魏星凉这才注意到沈荡来了,拿着话筒贱兮兮的说:“来来来,让我们欢迎我们的学霸沈哥!难得啊!我们育英职高还能出一个全国奥赛冠军!” 一群人一点就燃,起哄的声音就像要掀翻天花板一样。 沈荡没什么反应,坐在魏星凉之前坐的位置,眉眼压低,修长的手指拿起面前的瓶装啤酒,从大拇指直接的,不会是真的吧?” 沈荡侧过脸看他,一脸漠然。 魏星凉一下子就急了,“我们这种人,是配不上那种女孩子的!” “我们这种人是哪种?”沈荡话语冷淡,他顿了顿,眼神暗沉,“那种女孩子又是哪种?” 魏星凉被噎了一下,脸色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带着点窘迫,“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对她没兴趣。” “啊?”魏星凉震惊,他凑近沈荡一点,压低声音道:“那你之前让我去找她的照片干什么?” 又有人顶替了之前魏星凉的位置,开始唱起了歌。 众人都知道沈荡的性格不喜欢被太多关注,默契的不往这边看。 而沈荡将空了的啤酒瓶随手扔在桌上,靠着沙发,双手背在脑后,姿态懒散冷淡,黑瞳幽深。 许久,他突然笑了,笑得过于放肆,露出浅浅的梨涡。 他说:“我就是想看看,施家能教出什么样的大小姐。” 魏星凉没懂,“啥意思?” 沈荡没说话,门又一次从外面被推开。 沈荡只是微微抬眼,看了过去。 门口的人,赫然就是青城一中的年级第一,商应辞。 少年的白色衬衫一丝不苟的系到最上面一颗,外面是黑底白条纹的衬衣。 他的长相很俊雅,温润矜贵,一看就是在优渥高洁的教养中浸润出来的,看起来太高高在上了,让人觉得在他面前说脏话都是一种罪过。 章节目录 004 特长爱好 商应辞径直走到沈荡的面前。 乌泱泱的喧闹中,他直视着沈荡情绪寡淡的瞳孔,一字一顿:“你出来。” “怎么说话的?”魏星凉啧了声,挑眉,“你以为这是你家后院呢?沈哥是你说叫出来就叫出来的吗?” 魏星凉说完,‘砰’的一声将手中的啤酒扔在了地上,酒液从瓶口流出来,打湿了商应辞脚下的地面,一地狼藉。 商应辞面色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还是盯着沈荡。 “你走不走啊?不走我叫人了啊。” 魏星凉这话一出,坐在旁边的男生都站了起来。 “老魏,这小子是不是没挨过打啊?” “老子今天正好手痒,拿他练手好了。”黄毛跃跃欲试的狞笑。 眼看局势就要焦灼,一直不为所动的沈荡掀了掀眼皮,站起身,往外走去。 魏星凉看得一愣。 而商应辞很快就跟了上去,俊雅的面容一片冷冽。 酒吧的过道气味并不好闻,烟酒和呕吐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叫人作呕。 商应辞没来过这种地方,世人眼中,这是社会渣滓才会来的。 而商应辞是品学兼优的明日之星,他只适合站在万众瞩目的颁奖台上。 “你给我发的照片是什么意思?”商应辞拿出手机,盈盈泛光的显示屏幕,上面是幼时的施意。 她站在荒僻的农村中,怯生生的揪着样貌沧桑的妇人的衣摆。 “什么什么意思?”沈荡嗤笑,从口袋夹层里面拿出香烟,漫不经心的点燃。 商应辞额角的青筋暴起,倏的上前一步,一把扯住了沈荡的衣领,“你别装傻!” 沈荡依旧咬着烟,猩红的火光在两人中间燃动。他用两指夹着烟放下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商应辞,吐字缓慢: “你真看不出来吗?我在威胁你啊。” 商应辞有一种被恶鬼附身的森寒感。 他越发捏紧了沈荡的衣领,眼神恨不能直接吃了他。但是沈荡手中的照片,还是让商应辞选择了让步。 “你想要什么?” “一百万。” “你敲诈我?”商应辞难以置信。 “你可以选择不给,但是...”沈荡吐了口烟,稠艳的容貌,坏到骨子里,“但是这张照片很快就会发到青城一中每个人的手机里。” “你敢!” “你试试。” 商应辞一点点松开了沈荡的衣领,他重重闭眼,妥协道:“我答应你。” —— 施意吃早饭的时候,商应辞来了施家。 简单的校服穿在他身上,也显得很好看。芝兰玉树,身姿挺拔。 蓝晴一看见商应辞进来,便笑着问:“应辞,要不要吃个早饭?” “在家吃过了,”商应辞很有礼貌的说:“谢谢阿姨。” 施意扯了扯他的衣袖,后者低下头看她。 “你这几天怎么都没来我家?”施意咽下嘴里的沙拉,旁若无人的问:“你是不是瞒着我在干什么呢?” “我能瞒着你干什么?”商应辞好笑的看着她较真的模样,顿了顿,解释道:“商氏这段时间事情忙不过来,我去集团帮了我爸爸几天,所以没怎么来你家。” “我还以为你是奥数比赛没得奖不开心呢...”施意放下心,又咬了口面包。 “得不得奖是小事。”商应辞笑着摇头。 而施权墨好奇的问商应辞:“去商氏帮了几天?应辞,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大事,”商应辞看着施意像小松鼠一样一楼接一口的咬着面包,正看得来了兴致,半晌,才补充道:“叔叔放心,一切都好。” 施意坐商应辞的车去学校。 两人坐在后排,隔板打上去,相对密闭的空间。 商应辞接过施意喝完的牛奶,装作随口的模样道:“你们班是不是来了一个新同学?” “你知道啦?”施意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商应辞,一想到昨天沈荡没有礼貌的模样,她忍不住皱了皱眉,“是来了一个新同学,挺没礼貌的。” 商应辞垂眸,摸了摸施意的头发,温声细语的,“那就不要搭理他,离他远一点。” 施意看着商应辞温文尔雅的脸,心跳有点快。 她想了想,很谨慎的回答:“我尽量吧,但是我是班长,不能完全不理他。” 商应辞没说什么,只是温柔的笑了笑。 施意见过商应辞在旁人面前的样子,冷淡严肃,一板一眼。 他只会对自己这么温柔。 女孩子的虚荣心,突然就得到了满足。 快要到学校的时候,商应辞将一颗桃子味的软糖塞在施意的书包里,叮嘱道:“过几天就要月考了,明天正好是周末,我帮你补课。” 施意把桃子软糖从书包里拿出来,放在手心里看看,又甜滋滋的放回去,“好。” 早读是英语,英语课代表宋微微今天去学生会开会了,由施意负责领读。 等到早读结束了,她收拾着讲台上的课本,教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沈荡站在门口,姣好的容貌遮盖不了一身野性难驯,那红发招摇,显得肤色越发白皙。 他嚼着口香糖,察觉到施意看向自己的目光,咀嚼的动作顿住,勾唇轻笑,“班长好啊。” 施意站在讲台上,手紧紧捏着课本,脸蛋涨得红扑扑的。 而同学们也都好奇的看着沈荡。 施意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你是班长,你要团结同学。 这么想着,她深吸一口气,笑着道:“这就是我们班的新同学,沈荡。今年全国奥数竞赛的...第一名。” 沈荡长得好看,又有光环加身,班里的女生都鼓掌鼓得很卖力。 施意抱着课本从讲台上走下来,对一脸置身事外的沈荡提议:“沈同学,你做个自我介绍吧!” 沈荡挑眉,靠着门框慢慢的说:“班长,我长这么大,没做过自我介绍。” “你就说说你以前的学习经历,特长爱好,随便说说就可以了!”施意说完,扭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她刚一坐下,乔温宁就一脸兴奋的在她耳边说:“施意,这个沈荡长得还挺好看的!” 施意没觉得好看。 而沈荡懒懒散散的朝着讲台走去。 他拿起讲台上的粉笔,掰断半截,转身在黑板上龙飞凤舞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沈荡两个字,几乎把整个黑板都占满了。 “同学们好,我叫沈荡,隔壁育英职高考过来的。” 短短一句话,成功让气氛尴尬致死。 而沈荡面无表情的接着道:“我从小住在乡下,特长种菜,爱好打架,我不喜欢交朋友,也不想和大家多多了解,希望将来的日子,我们可以互不干扰,就这样。” 这一次,教室里安静到没有一个人说话。 施意后悔让沈荡上去做自我介绍了。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作业本上的题目,看了半天也没看进去几个字,只想装作自己不存在。 偏偏沈荡走到了她的课桌旁。 “同学,”沈荡敲了敲乔温宁的课桌:“你换个位置,这里我坐了。” “啊....哦哦...好的。”乔温宁愣了愣,就打算起身。 施意一把握住乔温宁的手臂,仰起脸看向沈荡。 她性格好,平时什么都不争不抢,乖的像只兔子,此时却成了竖起防备的小刺猬,“温宁在这里坐的好好的,你说搬就搬?” “施意...没关系的。”乔温宁小声地说:“沈荡是新同学,我们迁就他一点。” 沈荡自从走进这个教室做自我介绍之后,就没有笑过。 此时,他看着施意像是防贼一样防着他,却不由得笑了。 “她不走也可以,”沈荡将乔温宁扯到一边,走到了施意的座位旁。 他陡然弯下腰,双手撑在两侧的桌子上,看着被自己吓得死死靠着椅背的小姑娘,一点罪恶感都没有的说:“她不走,你和我走。” 施意从来没有见过沈荡这样的人,真是坏得很! 第一节数学课还没上课之前,沈荡就如愿坐在了施意的身侧。 他坐下之后就开始把在桌上睡觉,一直到数学老师王松走进来,都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施意用手肘推了他好几下,低声道:“上课了!你醒醒!” 没有任何反应。 王松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看着趴着一动不动的沈荡,意味深长的说:“某些同学以为自己拿了个奖就了不得了,别忘了这里是青城一中,可不是职高,还是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旁敲侧击,说的就是沈荡。 施意皱着眉,看着不为所动的沈荡,又推了推他。 还是没有反应。 一节数学课,王松很明显是攒着火气上的,下课铃一响,‘砰’的一下扔了教案,头也不回的走了。 施意看着自己身侧的红发少年,想了想,还是把书包里的桃子软糖扔在了他的课桌里。 “沈荡...你不用听王老师的话的,从职高考过来没什么的,反而说明你挺厉害的...”她的声音软软的,有点甜,“而且...而且会种菜也很厉害,就是打架不好...” 章节目录 005 秋游 一直到她说完了,沈荡还是趴在桌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施意觉得多少有点尴尬,拿起桌上的黑笔,埋头开始写作业了。 还没有放学,沈荡就提前离开了。 他的书都是中午去教务处领的,还是崭新的,就这么堆在桌上。 最后一节自修课,黄昏瑰丽,从窗外透进来,让桌上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金黄。 施意看着身侧空荡的座位,皱了皱眉。 她没见过像沈荡这么我行我素的人。 “同学们同学们!下周咱们班举行秋游,还是和高一一样,费用五百,大家统一交给生活委员!”胖乎乎的王易伦一边拍着门,一边兴奋地说。 这其实是学校给学生安排的福利,五百块甚至够不上费用的零头。 “那不是不用上课了?”宋微微坐在施意的前面,她刚刚到,还没有来得及看见沈荡,因此,她转过身问施意:“施意,沈荡会参加吗?” “宋微微,你是没有听见今天沈荡说了什么,人家说希望我们大家都和他互不干扰。”隔着一条走廊的宋思瑜酸溜溜的说。 宋微微是个缺心眼,闻言一脸疑惑的看着施意,“施意,那他为什么要和你坐在一起啊?” 施意也不知道为什么,诚恳的摇头。 宋微微对施意的沉默也不介意,兴致勃勃的又问了很多。 施意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着,总算是熬到了下午放学。 商应辞家的车停在校门口最显眼的地方,施意远远就看见了,蹦蹦跳跳的走过去,兴奋的打开车门:“商应辞!” 后者原本在看资料,听见声音带着笑意抬头,道:“和阿姨说过了,周末你直接去我家。” 施意不是第一次去商应辞家,在施意有记忆以来,她就一直是商应辞陪伴着的。 因此,听见商应辞这么说,点了点头就钻进了车。 车子在高速上行驶,商应辞将手头上的工作结束了,文件夹放在膝盖上,他用手漫不经心的点着,看向施意。 他的声音温吞:“你们班今年秋游去青城郊外的普渡寺,旁边的五星酒店我已经让人包下了。” 施意诧异,“今年秋游的地方你选的?” “喜欢吗?”商应辞也笑了,桃花眼褶皱深邃。 施意小时候身体不好,蓝晴总是会带她去普渡寺烧香。 施意喜欢寺庙的香火味,烟熏火燎也不觉得呛鼻,反而有檀香沉静弥漫,让人心安。 施意说喜欢,顿了顿又问:“你...也去吗?” 商应辞很宠溺的看着她,“我们班也去。” 施意一下子觉得很开心。 她想问商应辞,你是为了我才选这里的吗? 但是想了想,她决定不问了。 商应辞性格内敛严谨,就连家中的陈设也是端端正正、古朴卓雅的。 施意弯着腰在玄关处换鞋子,动作熟练的找到自己的白色拖鞋。 “叔叔阿姨什么时候回来呀?”施意换好鞋,好奇的问。 “快了,”商应辞顿了顿,问她:“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可以吃巧克力吗?”施意眼巴巴的看着他。 商应辞叹了口气,转身去了楼上的书房,下来时,手中多了一盒巧克力。 他看着施意开心的模样,不忍心扫她的兴,只是提醒道:“我偷偷买的,你一次少吃几颗。” 章节目录 006 打算追她 他看着施意开心的模样,提醒道:“我偷偷买的,你一次少吃几颗。” 施意嘴上答应着,但是拿巧克力的手也没闲着,随手又拿了好几颗。 于是等到饭点到了,商俊明看着施意没怎么动筷子,关心道:“施施,是不是叔叔家的饭菜不合口味啊?” “不是的...”施意连忙摇头,解释道:“我吃了下午茶,现在不饿。” 商俊明放心下来,点了点头,给施意成了一碗汤,柔声道:“有什么不开心事情都可以告诉叔叔,施施是女孩子,要开心长大。” “谢谢叔叔,您也要每天开开心心的。”施意嘴甜,说完乖巧的双手捧起碗,喝了几口汤。 而商俊明看向商应辞,沉声道:“周末好好照顾施施,知道吗?” “知道。” 青城秋日气候多变,夜里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闷雷划过天际,光芒伴随着巨响,霎那间将整个房间照得异常明亮。 施意住的房间在走道的尽头,独自一边,异常安静,于是所有的动静都变得分外清晰。 施意记事起胆子就很小,她被雷声吓了一跳,猫着身将床头的电灯打开,之后整个人缩进被子里。 窗外,雷声还在断断续续的响着。 施意的后背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细小的汗毛立起,带着悚然。 她的眼睛紧紧闭着,牙关咬得紧紧的。 直到床侧微微下陷,商应辞温润的嗓音从她的头什么!”施意将随声听的音量放大,转身就要离开。 “那你盯着我看这么久?”沈荡不紧不慢的跟着她,他扯了扯唇角,眼底却一片平静。 施意当作没听见,还是快步的往前走。 沈荡挑眉,准备握住施意的手腕。 可是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一步。 商应辞一身西装,身后跟着一帮学生会的人。 他将状况之外的施意揽到身后,一脸冷意的看着沈荡,声音刺骨的寒意:“我之前应该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别再靠近施意!” 施意摘下耳机,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对面,沈荡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目光却看着大半个身子都被商应辞藏在身后的施意。 而沈荡用一句话,拨动了战火。 他说:“靠近了你又能怎样?我不仅靠近了,我还打算追她。” 商应辞向来从容,此时却二话不说大步上前,一拳挥在了沈荡的脸上。 沈荡偏过头,舌尖抵了抵唇角,尝到了血腥味。 他笑笑,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回击了过去。 两个人就这么扭打在了一起。 一切发生的太快,施意和学生会的那群人,全都没有反应过来。 商应辞是学了专业的格斗和跆拳道的,动作狠准,而沈荡是从无数的打架斗殴中脱颖而出的,真的逞凶斗狠,商应辞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商应辞后面很明显落了下风,额角磕到地面,俊雅的脸挂了彩。 施意在焦灼的气氛中,奋不顾身的挡在了商应辞面前。 章节目录 007 替他道歉 “沈荡!你要干什么!”施意一双眼睛红红的,颤声道:“你别碰他!” 少年人额角的青筋狰狞,漂亮的面容难掩眉眼间的戾气和乖张。 他看着施意红着眼眶的样子,舌尖死死抵着上颌,竟是不知为何,失去了继续的兴致。 而商应辞扯着施意的手臂,紧张的说:“施施,你让开,这是我和沈荡之间的事。” 施意没动,只是看着同自己僵持的沈荡。 半晌,后者的拳头缓缓放下。 他的眼神晦暗,转过身,一言不发的离开。 晨光下,沈荡的背挺得很直,红发在阳光之下,显得耀眼又骄傲。 流言开始在学校里扩散。 沈荡是从对面职高考进来的,从前是混混头子,打架斗殴,烟酒不忌。 他是坏学生。 如今原本就孤僻冷戾的性格,越发无人敢靠近。 他上课更加贪睡了,趴在施意的身侧,一趴就是一个上午。 等到体育课之类的大课,更是直接不见了人影。 施意很想和他说一下那天在操场上的事情,她之所以拦在他和商应辞中间,除了不想商应辞受伤,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和学生会对着干,对他没有好处。 他是转校生,人生地不熟。而商应辞...青城一中,是商家的产业。 可是沈荡显然没有想要和她好好聊聊的意思。 他将自己密封在小小的空间里,不出来,也根本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秋游的前一天,青城的天气急转。 施意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阴沉沉的雨。 “同学们,今天有阵雨,大家记得让家里人来学校门口接你们,知道吗?”肖图南一脸慈爱的叮嘱道。 这场阵雨不是天气预报之内的,算是意外。 在场的学生都有些意外,谈论着等等放学后的安排。 就在这熙熙攘攘的吵闹中,有脚步声从后门传来。 班级内有一瞬间的死寂,之后,所有暗戳戳的目光,都投向了门口。 是沈荡。 他的红发沾了雨水,被用手往脑后拨,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凌厉的眉毛。 这很好的消融了他面容的柔和,多了很多肃杀之气。 更加不好接近了。 他面无表情的往施意的方向走,大剌剌的坐下,椅子划过地面,刺耳的要命。 他好像根本感觉不到所有人都在看他,修长的手指探入抽屉,自顾自的翻找着什么。 施意看着他脸上的雨水,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你要不要擦一下?” 沈荡侧过脸看她,扯了扯唇角,漠然冷淡,“施意,你怎么这么假好心啊?” 施意被这么说,心里也不怎么舒服。 她将纸巾扔在沈荡的桌上,甜软的嗓音,语气生硬:“爱要不要。” 沈荡幽暗的目光落在被施意扔下的纸巾上。 纸巾上面有很好看的碎花印花,带着淡淡的桃子香气。 真是娇气。 沈荡这般想着,不知怎么,心头涌起烦躁。 他别开目光,翻找的动作更加暴躁,施意下意识低下头看,看见沈荡从抽屉里面拿出了一把小刀。 施意的心跳漏了一拍,眼神骤直,这才注意到少年手腕上的擦伤。 “你受伤了?”施意一下子忘了刚刚的龃龉,她紧张的说:“沈荡,我带你去看校医吧!” 她话还没有说完,沈荡已经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施意觉得,沈荡真的很讨厌自己。 可是他的情绪不对劲,施意想了想,还是不假思索的追上去。 正是上课时间,楼梯没有人。 施意扒在楼梯扶手上喊沈荡的名字,后者慢悠悠的停下脚步,眉眼散漫掀起,看着少女玉一般细腻精致的面容。 她的眼睛可真好看,是很特别的棕色,剪水秋瞳,眉黛春山。 沈荡想起自己幼年,父亲握着自己的手,在宣纸上写下的“北方有佳人”。 真是可笑,自己一定是瞎了。 而施意看见沈荡停下脚步,连忙追了上去。 她跑了一会儿,人到了沈荡跟前,有些气短,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走这么快,我差点喘不上气了。” “真娇气,”沈荡不耐烦的‘啧’了声,皱着眉,很凶的样子,“你找我有事?” “沈荡...我看见你从抽屉里拿了...”施意小心翼翼的张望了一下,用手比划了个砍的动作,“你不要做傻事...你现在好好读书,还来得及。” 她说完,一直紧握的手心摊开,里面是一枚小小的创可贴。 “我看见你受伤了,”施意眨了眨眼,很诚恳的说:“要是不注意的话,会破伤风的,这个创口贴里面有药粉的成分,对伤口恢复有好处...” 沈荡拿过小姑娘手心的创口贴,漫不经心的看着,唇角扯了扯,笑意寡淡。 他说:“施意,你干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话说出口,连自己都愣了愣。 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可是下意识...却还是有些期待,期待施意的回答。 你干什么对我这么好? 施意,我们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 女孩子的脸上后知后觉浮现跑动过后的红意,她大眼睛眨了眨,缓缓道:““沈荡...那天的事情...是商应辞先动手的,我替他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她没有注意到沈荡脸色微妙的变化,自顾自的说完,一副乖的不行的样子。 而沈荡的唇角渐渐压直,笑容消失,他的的声音幽幽的,很冷很淡,“你为什么要替商应辞说对不起?”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在我心里,就像家人一样,我....”施意的后背突然被按在了冰凉的墙面上,她的肩膀处,是沈荡发紧的手指。 她的话语被惊吓吞没,硬生生的僵硬站着,看着少年的面容,一点点欺近。 沈荡面沉如水,漂亮的五官都是暗色,眼中一片黑压压的情绪。 他们站在同一级楼梯上,沈荡弯下腰,呼吸落在施意的脸上。 他的笑容唇红齿白,可是其中情绪,让人畏惧。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他轻声细语,隐约带着冰冷的笑意,轻易让原本就被吓到的女孩子越发瑟缩…… 章节目录 008 难解往昔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他轻声细语,隐约带着冰冷的笑意,轻易让原本就被吓到的女孩子越发瑟缩…… “沈荡...” “施意,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他冰冷的话,落在她的耳边:“我用不着你可怜我。” 莫名其妙的控诉。 施意很委屈。 “我没有可怜你...”她的声音掺杂了哽咽,像是某种受惊吓的小动物,“沈荡...你才不可怜!” 沈荡眼眶的红有淡褪的征兆,他一言不发的看着被自己困住的女孩子,之后,缓缓松开了手。 施意还是笔直的站着,一动不动。 等到沈荡离开了,她才回过神般,沿着墙面一点点下滑。 ———— 青城市中心,商氏。 商俊明和商应辞并肩从办公室走出来,后面跟着一群西装革履的下属。 商俊明看了眼商应辞额头上的伤,冷怒的哼了声:“有什么出息?在那么多人面前打架,还打输了!丢人现眼!” 声音不大不小,后面的人也可以听见。 商应辞脸色还算温淡,就好像被指着鼻子骂的人不是自己,平静的垂眸。 等到走到电梯里,只剩下父子二人,商应辞才缓缓开口:“那个沈荡不是个安分的,父亲,您为什么要把他收到学校里?” “商应辞,不是我把他收到学校里,是你输了,他才到学校里的。”商俊明不屑的看着少年青白交错的脸,沉声道:“你要是真有本事,你就自己想办法让他退学。” “我不在乎这个沈荡在不在学校,但是他现在在接近施意!”商应辞的情绪有了明显的起伏,“他想要怎么样我都可以奉陪,但是他不能伤害施意!” “你还真是杞人忧天!”商俊明越发怒不可遏,“一个沈荡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吗?他爸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他一个毛头小子,能兴什么风,刮什么浪!” 商应辞被商俊明的话噎住,一时间不再说话。 而商俊明在心中冷哼了声。 他原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意沈荡的入学的,这是青城一中,是他的地盘,沈荡无权无势,又能蹦得多高。 他的这个儿子这些年实在是太顺遂,用沈荡当磨刀石,好好练练他的心性,也不是不可以。 电梯里面一片沉默无话,只有屏幕上的数字在一个一个的往上跳动。 不同于商俊明的气定神闲,商应辞俊雅的面庞牙关紧闭,一双眼睛翻涌着不能言说的暗潮。 早晚...早晚他会握住所有他应当得到的... 育英职高。 魏星凉坐在最后一排,趴在桌子上正在睡觉,桌椅突然被人踢了一脚。 职高的教室,永远没有几个人,冷清得很。 最近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日子,一群年轻人翘了课,都跑到校外去玩了。 只剩下昨天喝多了酒还不舒服的魏星凉留下休养。 “卧槽!哪个不长眼的!打扰老子睡觉!”魏星凉眼睛还没睁开,就气得大骂。 但是他所有的气势,在睁开眼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沈...沈哥...”魏星凉捂着心脏,“你怎么回来了?你被开除了?” 沈荡冷眼看着他自说自话,面无表情的吐出几个字:“有事找你。” 魏星凉从座位上起来,直接坐在了桌子上。 “什么事啊?”魏星凉勾唇,也笑着打趣道:“我看你在青城一中待得也不开心啊,还不如赶紧回来。” “我问你,那个商应辞平时都喜欢做点什么?”沈荡没有理会魏星凉的胡说八道,皱着眉,脸色隐约透着不耐。 “咱们之前不是都查过了吗?那小子活得和机器一样,除了商氏集团的事情上心,平时身边亲近一点的,就只有施家那个小公主了,小公主不是查清楚了吗?好端端的,你怎么又重新问一遍?” ‘施家’两个字出来,沈荡压低了眉眼,唇角抿到发白。 魏星凉很纳闷,“那个施意长得好不好看啊?我还挺好奇的,那种好学生乖乖女,应该挺没劲的吧。” 沈荡没应,背靠在侧边的墙,修长的指尖点了点桌子。 魏星凉心领神会,从兜里拿出烟盒,扔给沈荡一根。 少年人抽烟的动作很熟练,咬着烟,一只手拢着火,明灭的火光,眉眼深邃莫测。 魏星凉一直觉得,沈荡这个人心思挺深的,叫人看不透,也看不清。 “沈荡,”魏星凉吸了口烟,放下手,“我们也认识很久了,有一件事,我希望你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我。” “你说。” “你去青城一中,是不是想找商应辞的麻烦?” 沈荡偏过脸看他,眼神轻睨,眯了眯眸,“是。” “沈荡...为什么啊?你之前用施意的照片敲诈他我就想问了,但是他不是已经给了你一百万吗?这还不够吗?” 魏星凉抓了抓头发,很不解,“照理说,你们也不该认识啊...” 沈荡看着魏星凉张张合合的唇,将快要燃尽的烟头用手捏灭,他眼角跳了跳,稠丽的五官浮动狠戾颜色,面容浮上一层阴翳,快步往外走去。 魏星凉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想也不想,直接跟上了沈荡。 外面是秋日阳光正好,一切都浮动着细碎的金黄。 沈荡白色的球鞋踩在校门口枯败的树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育英职高校区挺大的,魏星凉跟着沈荡跑了一路,此时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他粗喘着气抬头,眼神骤然缩紧。 沈荡的手中,分明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刀... 他不会是想去捅商应辞一刀吧? 魏星凉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个半死,他浑身的汗毛倒竖,连忙冲了上去,想要阻止。 可是沈荡已经骑上了一旁的摩托,风驰电掣的冲了出去。 魏星凉望着摩托车的尾气心浮气躁,情急之中,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施意! 他之前和收到一起调查施意的时候,找到了施意的电话号码! 正是下学的点,施意作为值日生,处理完一切,去了楼上。 尖子班高二一班,在最高楼。 电梯跳到7,施意从电梯里出来,往商应辞教室的方向走去... 章节目录 009 你会来吗 她有一本笔记本落在商应辞那里了,周末写作业要用,施意想了想,还是打算自己过来找一下。 快走到门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施意脚步一顿,好奇的拿起手机,看见了一通陌生来电。 归属地是青城。 接通,是一道陌生的声音。 “喂?喂喂喂?是施意吧?” 施意皱眉,“你是哪位?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头的魏星凉都已经火烧眉毛了,还解释个屁,直入主题道:“去找沈荡,不要让他一个人乱晃!”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施意没听懂,正想追问,人已经走到了一班门口。 一抬眼,看见沈荡就站在里面,正背对着自己,坐在商应辞的座位上。 施意挂断电话,走进去,一眼就看见桌上明晃晃的刀子。 而沈荡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她,一丝丝起伏都没有。 施意把电话挂断,指了指被他放在身侧的刀子,“你...你带着刀子干什么?” 沈荡在二班门口站了很久,人都走光了,也没有撞见商应辞。 他干脆就进来坐了会,之后便从商应辞的笔袋里看见了施意的照片。 穿着白色公主裙,抱着洋娃娃的施意。 白乎乎的糯米团。 傻得要死。 但是他却鬼使神差的,在施意进来那刻,将照片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开口,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施意,你知道为什么你不是校花吗?” 施意脸一红,闷声道:“因为我不够好看啊。” 沈荡嗤笑了声,“是商应辞不许别人看你,更不许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觊觎你,施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施意觉得沈荡在乱说。 校花是一班的舒月揽,和她有什么关系? 沈荡一定是在瞎说! “施意,”沈荡微微歪着头,眼神慵懒散漫,一头红发耀眼,好像蛊惑人心的妖精,他说:“要不要和我去一个地方,去了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施意拒绝了他,但是本着同学之间友好互助的精神,她主动提议道:“沈荡,我请你吃西瓜吧。” 沈荡想要嘲笑施意,扯了扯唇角,没说不出口。 青城一中校内就有水果店,全进口的水果,种类丰富。 施意从货架上拿下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西瓜,沈荡看了眼标价:100/250g。 出口转内销,一下子身价翻了数番。 施意捧着西瓜去结账,沈荡看见她白的像羊脂玉一样的侧脸。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有一个念头冷不丁窜进了脑海中——养这么个糯米团,还挺费钱的。 费钱的糯米团抱着结完账的西瓜,对沈荡说:“切果切的小姐姐下班了,你不是有西瓜刀吗?帮我切个瓜。” 沈荡想要纠正施意,这不是西瓜刀。 但是小姑娘看起来挺开心的,沈荡难得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去一旁认真的洗了刀。 国旗台下,西瓜被对半切开,一人一半。 施意用勺子舀着,吃着甜甜脆脆的果肉,突然瞅着沈荡半晌,道:“沈荡,你要是去染一个黑色的头发,一定会好看很多吧!” “你懂什么?”沈荡冷翘着长腿,坐姿嚣张,“就知道读书的书呆子。” 施意也不生气,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皎洁如月,她声音很软,掺着果汁的甜味,又不会让人觉得太嗲,“真的吗?你觉得我读书很好?” “你可真会抓重点,”沈荡气笑了,“我说你是书呆子!” 可是施意就像是看见新大陆一样,指着沈荡的唇角,“沈荡,你有梨涡啊!” 原本在嘲笑施意的少年,脸色瞬间不自然。 被碎发遮住的耳根,红得明显。 而施意没有在意,想到一出是一出,她说:“明天我们班秋游,你会来吗?” 她说话的时候,棕瞳清澈,注视着沈荡。 施意想的很简单,沈荡性格不合群,但是不算什么坏人,秋游是个好机会,说不定沈荡还可以交到朋友。 后者的眸色开始躲闪,他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从国旗台上跳下来,拿过还没有动的半边西瓜,轻嗤了声,“幼稚。” 施意小声的“哦”了一下,又忍不住补充:“你来普渡寺看看吧,我请客啊!普渡寺可灵验了,我从小就去那里许愿上香。你有什么心愿可以和佛祖说,沈荡,你去看看吧!” 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沈荡绷着脸,一只手拎着西瓜,一只手揣在兜里,“你请客?” 施意连忙点头。 “我看看时间吧。” 施意坐在主席台上,看着沈荡走远的背影,很开心的说:“那我给你报个名啊!沈荡!明天见啊!” 而少年人背对着她,唇角的笑意寸寸加深,满是深切。 明天见。 这三个字还挺顺耳的。 施墨权晚上不在家里,听蓝晴说,是集团里有事情。 蓝晴不知道是从哪里捣鼓来了一副十字绣,施意舀着吃了一半的西瓜,随意的看了眼,问道:“妈妈,这个十字绣哪来的呀?” 蓝晴把十字绣举高,高兴的说:“今天应辞那个孩子托人带过来了,他还真是贴心,知道我喜欢什么。” 施意赞同的点点头,凑过去看了几眼,好心提醒道:“妈妈,你这个颜色绣错了。” 蓝晴‘哎呀’了声,去厨房找剪刀了。 施意重新舀着西瓜吃,看见商应辞从走了进来。 他穿着白色的外套,偏正式的西装样式,气质雅意深切,眉眼低敛,周身散发着看不出情绪的淡然。 商应辞的成长很快,施意已经开始看不懂他了。 “盯着我看什么?”商应辞在施意身侧坐下,自然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明天要去秋游,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施意把勺子扔回西瓜里,“准备好了。” “我给你带了一个医药箱,里面有一些常备药,已经交给管家了,你记得一起带上。” 商应辞顿了顿,目光落在施意面前的西瓜上,眸中几分晦暗。他遮掩住了,只是温和的说:“西瓜性凉,不要吃太多。” 章节目录 010 染了黑发 这样的温柔叮嘱,不至于叫人觉得不适。 施意点头说好。 商应辞唇角的笑容越发深刻,他俊雅的面容,纤长的睫毛低垂,在眼底落下阴影。 许久他放在施意头发上的手缓缓放下,懒倦轻怠的眯眸,状似随意的问:“施施最近还想吃什么别的水果?” 施意莫名脸一红,心脏突突的。 她说:“商应辞,你要给我买吗?” “买啊,”他拿过桌上的西瓜,剜了一勺,递到施意唇边,“你想吃什么,我都买。” 施意很想问问他,商应辞,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话涌到喉边,咽下。 人不能太贪心的。 可是一贯话少的少年,捏紧了手中的勺子,轻声喊她的名字,“施意。” 他说:“你再等我几年。” 施意的眼睛拼命的眨啊眨,唇抖了抖,到底没敢问最真实的问题。 她已经很幸运很幸运了。 所以她只是说:“商应辞,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家人吗?” 少年一如她儿时那般,笑容温和,不似人前冷峻淡漠,他说:“施施,我们当然会是一辈子的家人。” 施意觉得很满足了。 青城一中的秋游是历年来的老传统,办了许久了,所以各个流程也都是有条不紊。 学生们还没到,救护车和后勤人员,都已经抵达了普渡寺的山脚,一旦有特殊情况,他们会第一时间上去。 校车内,施意坐在靠近后车门的位置,扒在座位前的栏杆上,耳机里放着歌。 还没有发车,生活委员苏明月站在正前面,腰间别了个小蜜蜂,用扩音器字正腔圆的吆喝:“我现在来点个名啊,大家到了的说一声。” 名字是按照学号排列的,苏明月拿着笔,念一个名字就打个钩。 “施意。” 施意下意识举了个手,“到!” 苏明月和其他同学都笑了。 苏明月闷笑着打了钩,调侃道:“大家不用举手啊,说个‘到’就好了。” “宋思瑜。” “到。” “乔温宁。” “到。” “王易伦。” “到。” 大家都到了,念到末尾,只剩下最后一个名字。 “沈荡。” “...” “沈荡?” “...” 王易伦放下吃薯片的手,环顾四周,“沈荡是不是没来啊?” “交了钱不来,什么心态啊?” “估计不想和我们这些人呆在一起呗,人家说了,互不干扰。” 众人嘀嘀咕咕的,乔温宁坐在施意后面,问状况之外的施意:“施意,你知不知道沈荡为什么没来啊?” 施意摇头,“我就和他说过几次话,也不是很熟。” “不是很熟你给他付秋游费?” 施意惊讶的看着乔温宁,“你怎么知道?” 乔温宁一愣,反应过来眼神乱瞟,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而施意一脸好奇的看着她,“我昨晚才把钱给苏明月,我还说的是我替沈荡转交的,你怎么就知道了?” 乔温宁答不出来,大约心虚,脸憋得通红。 直到沈荡从施意面前的车门走了上来。 车内一瞬间安静到诡异的程度。 施意还在盯着乔温宁看,见她直勾勾的看着前面不说话,追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施意,”乔温宁指了指前面,“你看看。” 施意皱眉,“看什么?” “沈荡的头发...” 施意转过身,和其他人一样,沉默了。 沈荡还是和往常一样的衣着,冲锋衣,白色球鞋。 只是那一头桀骜不驯的红发,变成了黑色的。 他原本就好看,少了不为世俗欣赏的发色,简直好看得叫人挪不开眼。 “我觉得...我们学校的校草,也是可以换人的。” “我觉得还是商应辞好看。” “商应辞都看了一年了,完全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看久了挺没劲的。” “那沈荡呢?” “沈荡长得让人很有世俗的欲望...”还戴着小蜜蜂的苏明月加入了前排同学的话题。 她的麦克风声音大,一句话说完,沈荡往她这边撇了眼。 是秋风扫落叶般无情的眼神。 有人朝苏明月竖起大拇指:“牛逼。” “respect!” “苏明月,你是我的神。” 苏明月嘿嘿一笑,潇洒的在沈荡的名字旁边打了个钩,对司机说:“师傅,我们可以出发啦!” 沈荡坐在了施意的旁边。 后排的乔温宁偷偷看着沈荡,眼神也有点恍惚。 而施意没在乎沈荡面无表情的样子,主动问好:“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小公主,你都付钱了,我当然来,钱不好赚的。”沈荡懒散的说。 施意被他叫得一愣,“你喊我什么?” 沈荡脸色也有点不自在。 平时魏星凉在他身边小公主小公主的喊多了,害得他一时间也没有改过来,刚刚直接就脱口而出了。 施意也不好意思,很小声的说:“你以后别这么喊我。” 沈荡轻嗤一声,指了指她的耳机,“在听什么?” 施意说:“《超喜欢你》。” 沈荡:“...” 施意真想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断了,结结巴巴的补充,“这是首歌,它...它就叫《超喜欢你》。” 沈荡拿了个耳机过去,施意一愣,想要拿回来:“你拿我东西干什么!还给我!” “班长,”沈荡挑眉,正儿八经的说:“我从小在农村种菜,没用过随身听,感受一下音质行不行?” 施意还没有说行不行,沈荡已经自顾自的听了起来,歌声渐渐清晰: “就算世界与我为敌,我超喜欢你!” “......” “百无禁忌万夫莫敌,我超喜欢你!” 沈荡皱眉,把耳机塞回了施意的耳朵里,嫌弃道:“你就爱听这个?” “我觉得挺好听的。”施意义正言辞。 车子晃晃悠悠的抵达了目的地,众人一哄而下,施意和沈荡在最后面。 下台阶的时候,施意因为坐太久了腿有点麻,沈荡扶了她一把。施意像是触电一下,一秒都没有迟疑,飞快的把手抽了回来。 “平地都能摔,”沈荡看了眼自己空落落的手心,收回目光,‘啧’了声,点评道:“没用。” 章节目录 011 不是好人 “平地都差点摔,”沈荡看了眼自己空落落的手心,收回目光,‘啧’了声,点评道:“没用。” 施意心里不服气,但还是礼貌的说了句‘谢谢’。 沈荡根本不在乎她的谢谢,只是问她:“施意,你憋的累不累啊?一天天装的像个小菩萨似的,你当你在普度众生呢?” 施意忍无可忍,抬起头瞪他,少有的在人面前炸毛:“关你屁事!” 她说完,看见沈荡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施意没怎么说过脏话,瞅着沈荡的眼神有点怕,三十六计走为上,跑了。 沈荡没急着下去,靠在栏杆上,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他笑得弯下腰,唇角的梨涡好看得要命。 真是妖孽。 而施意已经和大部队集合了。 乔温宁见施意过来,看了看不远处,才嘀咕道:“施意,你干嘛和沈荡玩在一起?他这个人,一看就不怎么样。” 施意不明白乔温宁对沈荡的恶意从何而来,难免纳罕:“你都不认识他,你怎么知道他人不怎么样?” “我刚刚都看见了!”乔温宁着急的拔高了音量,“你们两个刚刚还听一首歌,施意,你对得起商应辞吗!” “他只是听了几句而已,况且我和商应辞...”施意皱眉,懒得解释了,只是严肃道:“你根本不了解沈荡,你不能直接说他人不怎么样。” “他一个职高考过来的!能是什么好人?”乔温宁脸色难看,从来温婉内向的女孩子,像是发了疯一样,大声道:“施意!你怎么这么贪心,怎么谁都想要!” 施意被这么说了一通,心情也不怎么好。 她也是把乔温宁当作好朋友的,可是今天,乔温宁说的话,让她有些伤心。 她情绪不怎么高,下午的普渡寺烧香,就没有去。 是周末,普渡寺香客很多。 乔温宁和苏明月她们一起去上了香,就在游客区围聚着聊天。 沈荡也在。 少了红发的沈荡眉眼精致,唇红齿白,一副蛊惑人心的模样。 他坐在不远处抽烟,动作很随性。 他的面容在青白的烟雾缭绕中,雾霭弥漫,致命的吸引力。 青城一中的校规森严,从来都没有人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抽烟。 苏明月推了推旁边的宋微微,“天理何在啊?他怎么这么好看?” 宋微微同学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文静一笑,表示认可。 乔温宁抿了抿唇,忍不住低声道:“可是他只和施意说话,你们难道没有什么看法吗?” 这话让苏明月好奇的看了她一眼,“这难道不正常吗?谁不喜欢和美女说话?” “可是校花是舒月揽!”乔温宁不服气,“施意也就比我们好看一点点。” “乔温宁,是不是过了一年,你已经忘了啊?”苏明月疑惑又好笑的看着她,“当初我们刚进高中选校花的时候,施意可是断层的第一,要不是学生会那边,商应辞一定要把施意的名字去掉,她就是校花。” 苏明月说到这里,笑容淡了点,扫了眼脸色复杂的乔温宁,“你和施意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她知道你背地里这么说她吗?” 这话让乔温宁心虚起来,取而代之的,就是恼羞成怒。 她眼眶红红的看着苏明月,见对方一脸看跳梁小丑的目光看自己,咬了咬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走向了沈荡。 烟草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乔温宁被熏得想咳嗽,撞见少年毫无波澜的目光,生生忍住了。 她的手捏成拳,握得死紧,“沈同学,我...我有件事想对你说,我们能不能去别的地方?” 沈荡扫了眼她,烦躁的皱了皱眉,声音很冷:“你谁啊你?” “我叫乔温宁,”乔温宁白净的面容红透,连脖子都红了,梗着嗓子道:“施意不是你看见的那么单纯,你别被她骗了!她只是因为老师的授意,才照顾你的。” 乔温宁一鼓作气说完,察觉沈荡依旧没什么反应,咬了咬牙,接着道:“她就是仗着商应辞对她和别人不一样,就肆无忌惮!她就是想要让所有人都喜欢她!” 一声冷笑。 “是我觉得施意长得好看,想和她说话。施意交什么朋友,和谁说话,关商应辞屁事?”沈荡扯了扯唇角,弧度锋利,措辞粗鲁:“你让商应辞有什么意见,自己滚过来找我。” 乔温宁难以置信的看着沈荡,“你怎么敢这么说商应辞?” 而沈荡将烟头碾灭,终于正眼看了乔温宁几眼。他上下打量着乔温宁,半晌,缓缓站了起来。 他身量很高,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站在乔温宁面前。 容貌夺目的少年,说出来的话比蛇蝎还要冷,他说:“你觉得商应辞像天仙一样是你的事,但是别再让我知道你侮辱施意,再有下次,小爷把你牙齿一颗颗敲下来。” 他说的轻声细语,但是乔温宁听得毛骨悚然。 她一下子就被吓哭了,抽抽噎噎的说:“沈荡!我家没比施意家差多少!你这种身份,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 “我不仅敢,我还会来真的。”沈荡不怒反笑,不轻不重的踢了下乔温宁的小腿,“老子可没有不打女生的修养,你最好管住你的舌头。” 一直到沈荡走了,乔温宁都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施意真是疯了!有了商应辞这么好的人,还要招惹这种瘟神! 酒店里,施意刚刚睡醒,就接到了商应辞的电话。 后者语调带着笑意,温温柔柔的说:“施施,我在你房间门口。” 施意先是意外,之后起身走过去。 走道昏黄的灯光,有一种辨别不出时间的光彩熹微。 商应辞笑着看着她,柔声道:“出去走走?” “去哪?” “普渡寺,去上个香。”商应辞看着施意睡衣单薄的模样,关心道:“换身衣服,穿的厚实点,我等你。” 施意看了眼对面墙上的时钟,已经快傍晚了。 “这个点,不是已经闭寺了吗?” 章节目录 012 她的身世 “就我们两个,不好吗?” 商应辞温润的眉眼,蕴出些微暖色晕蔼,徐徐散开柔意,“我带了你爱吃的桃子,在车上。” 车窗上有雾气弥漫,隔绝秋意凉燥,温暖如春。 施意拿着圆滚滚的桃子,用力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唇齿间弥漫。 “甜吗?”商应辞笑着问。 施意说甜,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桃子,递给商应辞:“你也吃。” “不用,”商应辞摇了摇头,“施施自己吃就好。” 他和小时候一样,从来不和自己争什么,自己喜欢的东西,他碰都不会碰。 施意把桃子放回去,目光落在车窗上后退的景致。 口中的桃子突然没有那么甜了,她囫囵着吃完了剩下的,将果核攥在纸巾里。 “商应辞。” “嗯?” “你不用像小时候一样,什么都让给我的,我已经长大了,也不是小孩子了。” 施意手中包了桃核的纸巾握得更紧了些,她说:“我们可以互相帮助,我也愿意和你分享我喜欢的一切。” 商应辞一直温柔的笑容,有一瞬失神恍惚。 商俊明对他的要求很高,他是商家的独子,身上背负着商家的前程。 很少有人会对他说这样的话,也就只有施意这个傻姑娘,会觉得自己需要被照顾。 可是施意看向他,认真的不能再认真,棕瞳澄澈,轻声重复:“我有的一切,都可以。” 他到底还是妥协的叹了口气,朝着小姑娘伸出手,“那...桃子给我一个。” 普渡寺没有游客,只剩下清幽的香火,在空中袅袅升起。 住持亲自出来相迎,引着两人进了前殿。 “施主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让贫僧的小徒弟喊一声就好。” 商应辞温和笑笑,回了礼,说多谢。 施意在商应辞的陪伴下,上了香,拜了佛。 少年人俊秀斯文的面容近在眼前,施意双手合十跪在佛前,许了个愿。 许完,还不忘磕了三个头。 商应辞大概是不信这些的,只是看着施意认真专注的模样,等到后者睁开眼,他才问:“施施,你许了什么愿?” 施意说:“不能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许愿,商应辞可以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他们可以一直一直陪伴着彼此。 再贪心的,施意没敢许。 她知道商家有多煊赫,也知道自己...本不属于那个绚烂夺目的圈子。 人对于童年的记忆,可以有多清晰呢? 施意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样的,但是她清晰的记得,她是被施权墨夫妇收养的。 五岁的她站在荒僻的村落田坝,一辆豪车停在了面前。 那时只有六岁的商应辞,已经透露出了比同龄人多出许多的成熟。 他从车上下来,俊秀可爱的男孩子,身上是施意从未见过的锦衣华美。 他朝着自己伸出手,很轻的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爸爸妈妈呢?” 施意没有爸爸妈妈,她是被自己寡妇从河边抱回家的,她从小就被人嘲笑,说自己是孤儿。 而如今,寡妇要结婚了,她被又一次遗弃。 是商应辞牵着她的手,对她说:“和我走吧,我帮你找个新家。” 他改变了她本该仓皇绝望的人生,让她得以在爱和温暖中无忧无虑的成长。 后来的好几年,她和商应辞并无交集。直到她八岁生日的那天,商氏小公子商应辞参加了她的生日宴。 九岁的商应辞,眉眼初具少年时的温雅致深,穿着白色的燕尾服,从回环曲折的楼梯一路缓缓往下。 他将一本漂亮的拼图书递给施意,轻柔的祝她生日快乐。 双方的父母站在旁边,皆是善意的笑了。 所有人都以为,施意已经不记得了。 可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那是深入骨髓的噩梦和美梦。 施意比谁都记得清楚。 而商应辞,他是她的救赎... 施意知道她不能再奢求太多了,无论是商应辞,还是其他。 两人沿着无人的青石台阶往下走,昏黄浓烈,像是某种苍凉的讯号。 商应辞中途接了通电话,对方不知是说了什么,他淡声应了,低哑平淡的嗓音,情绪浅到叫人察觉不出。 他才十八岁,已经显得不显山不露水了,施意和其他人一样并不能很明白他。 两人一路沉默的走到了酒店门口,夜色已经爬上了枝头。 施意站在明亮的酒店大堂,仰着脸说:“我到了。” 言外之意,是他可以离开了。 商应辞轻笑了声,人来人往的,他和施意之间保持着合理的社交距离,“我也到了。” 施意诧异:“你晚上也住这里吗?” “我在你对面,”商应辞走到一旁,按下了电梯的按钮,他说:“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施意点了点头,表面平静,心头却有点雀跃。 商应辞喜静,他是为了自己,才选择了这里的吧? 这真是施意的意外之喜。 她的心情一直很好,直到夜里,阳台处传来轻微的动静。 彼时施意刚刚躺下,听见声音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台灯,起身走了过去。 阳台处,星光稀疏,冷清的月亮挂在黑黢黢的天幕上。 纤薄的窗帘被风吹起一角,施意看见了坐在大理石围栏上的沈荡。 他看见自己,倒是不意外,反而淡淡道:“你今天下午怎么没去寺里?” 施意不想说,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身体不舒服,所以没去。” “施意,”沈荡不知道信没信,深邃的眸眯起,转动着食指上的裸戒,他说:“好心提醒你一下,离乔温宁远一点。” 施意眨了眨眼睛,问他:“为什么?” “不为什么,”沈荡翘着二郎腿,散漫随性的模样,“我就是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人。” “我和温宁初中就是好朋友了,她不是你说的这种人...”施意皱眉,这才想起来,追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翻阳台过来的。”沈荡说得一脸轻松,还朝着施意笑笑,问她:“小公主,想不想翻?我带你翻过去。” 章节目录 013 遮不住光 “我翻阳台过来的。”沈荡说得一脸轻松,还朝着施意笑笑,问她:“想不想翻?我带你翻过去。” 施意没做过这种出格的事情。 她说不想,说的很坚决。 沈荡眼中的笑意渐浓,他从围栏上跳了下来,走到施意面前。 他说:“很好玩的,施意,你试试吧。” 施意用力捏紧了手,闭上眼,铿锵有力的拒绝:“不要!” 手腕被人扣住。 沈荡将她拉到了围栏旁。 繁星点点,静谧而四下无人,他在她的耳畔,轻声说:“怕什么啊?施意,我扶着你。” “沈荡!”施意有点生气了,她看向他,夜色中眼睛很亮,“你自己翻墙就算了,干什么一定要拉着我一起翻!” “因为你喜欢啊,”沈荡平静的看着她,就像是蛊惑般。 他说:“施意,你明明就很喜欢,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困在名门淑女的框架里?” 施意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还是没有翻越那个围栏,她看着沈荡翻过去,少年白色的衬衣被夜风吹得鼓起,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矫健又轻松的翻越。 他转过头看向自己,黑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秋水寒星般的眸子,浸染了一整片绚烂夜色。 他说:“施意,你这个胆小鬼。” 秋游算是圆满落下帷幕,只是回去的路上,有人看见施意从商应辞的车上下来。 后者的眼神落在施意身上,很宠溺,却满是占有欲。 于是那些一年前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传闻,又开始暗暗扩散开…… 又是周一。 高二一班。 早读下课铃响后,几乎也没有人走动。 乔温宁站在门口,迎面撞见了舒月揽。 舒校花看着乔温宁,冷笑了声,带着嘲弄开口:“又来找商应辞?” 乔温宁不仅不觉得羞恼,反而笑盈盈的看着舒月揽,她说:“麻烦你了,帮我叫一下他。” 舒月揽脸上的嫌弃更重,她身材高挑,比乔温宁高了半个头,睨着她装饰假笑的脸,问她:“乔温宁,施意可是把你当成好朋友呢,她知道你天天背着她找商应辞吗?” 乔温宁脸上的笑容,有坍塌的危险。 她唇角抽搐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理直气壮,“我是想要和他说正事,我们见面,都是为了施意。” “到底是为了施意,还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呢?”舒月揽轻笑,很冷漠的看着乔温宁。 乔温宁被她看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可是在商应辞出现的一瞬间,她还是换上了一贯文静的假面。 “商应辞...”乔温宁紧张的看着他,后者眉眼情绪寡淡,她也不介意,只是自顾自的说:“施意最近...最近和沈荡走得很近,你的提醒,她根本没有听进去。” “我知道了。”商应辞顿了顿,声音冷清平淡,“谢谢你的提醒,马上就要举行升旗仪式了,你快回班吧。” 乔温宁瞳孔猝然紧缩,脸上的尴尬流露出来,她下意识辩解:“我没有说施意坏话的意思,我是关心她...” “我知道,”商应辞扯出一点笑容,近似于敷衍,“施意的事情,我会留心的,还是要辛苦你,多陪着她点,不要让不三不四的人接近她。” 乔温宁眼神登时亮了起来,她连忙道:“你放心,我会帮你的。商应辞,你说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升旗仪式开始之前,施意就到主席台下准备了。 她手中拿着稿子,还在一遍遍小声的重复背着。 沈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过来了,他背靠着坚硬的大理石墙面上,浓密的常青树冠盖茁壮,遮住了一大片的阳光。 台上校领导的声音沉稳又充满感染力,可还是压不过沈荡过分散漫的声线。 施意将他说的每个字,都听得清楚。 沈荡说:“施意,你紧张吗?” 施意紧张,但是她捏紧手中的演讲稿,说不紧张。 她已经习惯了沈荡这副不把校纪校规放在眼里的样子了,甚至懒得去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沈荡嗤笑了声,他站直,走到施意身边:“我有一个缓解紧张的办法,要不要教教你?” “什么办法?”施意一愣。 “你先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用力呼出一口气,再原地跳几下。” “这会有用?”施意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沈荡说:“你试试呗。” 施意耳根有点红。 施权墨是个很严肃温厚的男人,施意从小就习惯让自己活得有规矩些。 操场也算是人来人往,这样蹦来蹦去,还挺叫人不好意思的。 “算了吧...” “干嘛算了?你不相信小爷?”沈荡挑眉,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可一世,“小爷和你打包票,你做完就不紧张了。” 后来过了很多年,当初朗朗秋日,阳光正好。施意忘记了她所背的演讲稿的内容,甚至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记得了,却还是记得她在国旗台下,偷偷蹦蹦跳跳的心情。 从未有过的开心。 自由和轻松的感觉。 上台演讲的时候,她的唇角还没有放下。 晨曦的阳光站在少女身上,腰身盈盈一握,纤细笔直的双腿,月色一般皎洁的面容,棕色的瞳仁漾着朝气的笑。 台下密密匝匝的人,施意拿着话筒,声音沾染着暖,清甜柔软,“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 “我是高二十一班的施意,今天我演讲的题目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她真的很美,这样的美丽,让她毫无意外成了全场的焦点。 主席台上,商应辞坐在校总监的旁边,握着钢笔的手,下意识握紧。 他的施意太耀眼了,他已经遮不住她的光了... 她终究不是能被自己私藏的珍宝。 而沈荡还是站在方才的位置,仰着头,能看见女孩子翩跹的裙角。 他拿着打火机,漫不经心的扳动着开关,微弱的火苗在掌心明明灭灭。 不远处纪律部的人正在清点各个班级的人数,轮到高二十一班的时候,毫无意外,明晃晃的扣了两分。 章节目录 014 很多的爱 不远处纪律部的人正在清点各个班级的人数,轮到高二十一班的时候,毫无意外,明晃晃的扣了两分。 而施意的演讲已经接近尾声了,声情并茂,很叫人动容。 “...在此,我希望大家都可以拥有自己热爱的生活,都可以拥有自己热忱渴望的一切,都可以得到很多很多的爱。” “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掌声雷动,台下很多男孩子的脸都红红的。 没有人注意到,四下无人的角落,沈荡把玩打火机的动作顿住。他看向施意,眼神掀起涟漪。 得到很多很多的爱吗? 真是天方夜谭。 而与此同时,施意鞠了一躬,走下台。 她没有防备,在转角处被沈荡一把拉住。 狭小的楼梯暗角,唇红齿白的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半晌,他突然笑了。 他垂眸,妖孽一样漂亮的面容,轻声细语的问她:“施意,你想不想早恋?” 掌声像潮水一样的涌到台前,施意的脑子嗡嗡的,几乎觉得是自己幻听了。 她张了张嘴,结巴了,“你...你在胡说什么...” 而沈荡半敛着眸子,看着被自己吓得不轻的女孩子,唇角梨涡浅浅,深邃如星的眸子,叫人溺亡,“没胡说,我洁身自好,从不沾花惹草,也是第一次谈恋爱,你不亏的。” “施意,”他收敛了笑,很认真的说:“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的爱。” 沈荡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握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刚刚看着施意在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心脏突然很热很热。 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想要接近她。 他还没有想清楚这些异常的感觉是因为什么,已经扯住了施意,将她困在角落。 然而话问出口的那瞬间,沈荡就后悔了。 但事已至此,他不敢退。 于是他逼视着少女错愕惊讶的眸子,哑声道:“不谈也可以,你和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努力一下,贴近你的理想型。” 施意手中的演讲稿落在了地上。 掌声已经停下,台上领导发言,讲着上周各个年级的考勤情况。 施意背抵着冰冷的墙面,喉咙有点干涩,她说:“沈荡....我有喜欢的人了。” “……” “我喜欢...商应辞。” 施意从来没有说出口的秘密,第一次被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她看见沈荡眸中的暗沉。 施意以为,他会追问,或者生气。 可是沈荡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半晌,他弯下腰来,捏了捏她的脸。 他的动作很轻,怕弄疼了她。 少年的眼尾有一弯红,他的眼睛停在离她只有咫尺的地方,晦涩不见天光的墨色,全是不甘。 他说:“施意,你的眼光怎么这么差?” 这是施意第一次看见沈荡弯着腰走路的样子,好像是被抽掉了脊骨和一身骄傲,走得很慢很慢。 施意不觉得沈荡有多喜欢自己,少年的施意,自觉这世上最最坚不可摧的感情,一定是时间熬炼成的。 沈荡才认识她多久? 他如今的失落,很快就会愈合。 这样的例子,施意身边很多。 她捡起掉在地上演讲稿,往自己班级的位置走过去。 施意刚刚站好,宋微微和苏明月马上凑了过来,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谈论着刚刚施意在台上的表现。 “施意,你刚刚真的太棒了,说得真好。” “对啊对啊,和那些尖子班比,也一点都不差。”宋微微嘿嘿一笑,扶了扶眼镜,道:“施意,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演讲呀?” “好啊...”施意有点受宠若惊,“那你教我写英语作文,可以吗?” “这有啥问题?我替微微答应了!”苏明月豪爽的说:“咱们三个周末有空,可以一起去图书馆啊,互相学习!” 施意很开心,笑盈盈的看着苏明月。 苏明月被施意看久了,心痒痒的,“施意,你别这么...这么看着我。我...我...” 施意眨眨眼,“你怎么了?” 苏明月说:“你好可爱,我想亲你。” 施意脸色爆红,害羞的拒绝。 三个女孩子闹作一团,直到一道声音凑进来。 “施意...”乔温宁咬着唇,眼眶里面都是泪,“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周末郊游的小别扭,让两人没再说过话。 苏明月意味深长的看着乔温宁,没说什么。 而宋微微也同样的脸色复杂。 她们两个可是亲耳听见乔温宁在背后是怎么编排施意的,她怎么好意思凑过来,说她是施意的朋友? “温宁...我没有怪你,你不要多想...”施意叹了口气,“你别哭。” “那你就是不怪我了,”乔温宁喜极笑了,主动拉起施意的手,“施意,我们说好了,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这一年的施意想象不到,她将来会不惜动用施家的力量,也要将乔温宁赶出青城。 她那时还以为,友谊是真的可以天长地久的。 回到教室,还剩十分钟就要上课了。 青城一中的课业不算轻,一整天的学习任务,排得满满当当。 沈荡坐着,腿放在课桌上,听见脚步声漫不经心的往门口一看,是能叫人尖叫的美色。 四目相对,施意却只有尴尬。 她和乔温宁是最先回到教室的,乔温宁也看见了沈荡,她捏住了施意的手,很小声的说:“施意,你去和老师说说,把沈荡换到最后一排吧,你看看他的样子,根本就不是读书人...” 施意皱了皱眉,乔温宁说的话是不对的。 沈荡根本不是她说的这个样子。 可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施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她憋了半天措辞,纠正道:“你不认识沈荡,你不该这样说的...” 乔温宁眼中多了些不悦。 而施意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沈荡看见她,也懒洋洋的把大长腿放了下来。 施意在抽屉里面找下节课的,凳子腿被人踢了一下。 “施意,”沈荡的声音很懒倦,他说:“刚刚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我就是看商应辞不爽,所以才这么说的。” 章节目录 015 篮球比赛 施意在心里小小的松了口气。 她将课本放到桌上,察觉沈荡从始至终都在看着自己,便轻声道:“我知道...” 沈荡眉心跳了跳,他的唇线抿直,不再说什么。 胆小吗? 他和施意一样胆小。 是他承受不了被拒绝和疏远的后果,干脆说了谎话。 沈荡这辈子,第一次说谎。 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商应辞回到教室时课已经上了一半了,他敲了敲教室的门,还没说话,数学老师便笑着道:“又是学生会的事情耽误了吧?外面风大,快进来!” 商应辞点了点头,走进去。 江照白是商应辞的同桌,少年长了一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样子很多情。 他见商应辞坐下,手中的笔转了转,问道:“不高兴?” 商应辞没应,侧脸的线条利落分明,不同于眉眼雅致温润,更添斯文冷冽。 “你要是真的不放心,你就把施意放到咱们班来啊,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说来轻巧,可是商应辞只是从抽屉里拿出课本。 他翻动着书页,纸张发出燥闷声。 江照白看着他这个样子,皱了皱眉,低声道:“怎么了?” “我的照片不见了。” “什么照片?”江照白好奇的问。 商应辞眉心褶皱深沉,他很少露出这种不悦之极的表情,江照白记得很清楚,上一次见,还是在商氏的董事长办公室。 两年前,商应辞刚刚开始接触家族事务,大约是做得不好,惹商俊明不满,,只是下课的时候,他站在讲台上一边整理教案,一边说:“班长,你和我过来一下。” 施意心情七上八下的去了办公室。 肖图南从抽屉里拿出红纸包着的糖,放在施意面前,“我女儿最近结婚,喜糖。” 施意有点受宠若惊,“谢谢老师。” “不用谢。” 糖是青城老字号的高档点心,味道不俗,甜腻适中。 施意含在嘴里,肖图南又放了一盒新的,放在方才拆开的糖果旁。 “老师...这是...” “这盒是给沈荡的,等他来学校了,你交给他。你就说,老师相信他,相信他是一个好孩子,好好读书,将来什么都会有的。” 肖图南的表情很慈爱,施意不知怎的,有点触动。 她笑着道:“老师你放心,一定带到。” “交给你,我放心。施意,班里的同学可能都不喜欢沈荡,你多帮帮沈荡,就当做好事了。”肖图南说到这里,朝着施意摆了摆手,“没有别的事了,你回去吧。” 施意将两包糖揣在口袋里,向肖图南道别,往外走去。 秋日的严寒,真是越来越浓烈了... 育英职高,室内篮球场。 正值中场休息,但是里面的尖叫声还是能够掀翻屋顶的程度。 “沈荡真是好厉害啊!” “真不愧是咱们学校的校草!” “人家已经去了青城一中了!” “那又怎么样?还是我们学校走出去的!” 就在刚刚,沈荡以一己之力,将原本遥遥领先的平溪职高按着摩擦,直接把比分从四比一干到了四比九。 平溪职高的控球后卫李杨是新入学的高一生,初生牛犊意气风发,原本在球场上如鱼得水,正是耍帅的时候,被沈荡这么不给面子的一打,直接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沈荡从魏星凉手中扯过毛巾擦汗,少年人俊美的面容,几分汗意,多了冷硬之气,一身肌肉线条结实有力,中和了相貌给人的漂亮感,荷尔蒙爆棚。 章节目录 016 跪下求我 事实上,从他出场之后,现场女生的尖叫就没有停下来过。 现在哪怕已经是中场休息了,还是有女孩子在观众区喊他的名字。 沈荡不在意,只是擦着汗。 “沈荡...初次见面,你好...我是你们对手学校的拉拉队队长,你...你刚刚很帅,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女孩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开口,声音嗲嗲的。 她面容含春,眼神说不出的羞涩,楚楚动人。 是这个年纪大部分男孩都会喜欢的类型。 对面的李杨原本心情就很差,眼一抬,看见自个学校的校花孙娜娜正在给沈荡递水,顿时脸都绿了,咬着牙走了过去。 他站在沈荡面前,咬牙切齿,“你妈的沈荡!你是不是想死!我告诉你,等比赛结束了我一定弄死你!” 孙娜娜还维持着递水的动作,被李杨这么一打岔,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而沈荡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毛巾,掀了掀眼皮,抬眸,情绪寡淡。 “你他妈哑巴?”李杨以为他是怕了,有点得意,“沈荡,你要是跪下来给我求饶,我可以放过你,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直接踉跄后退一步,跌倒在了地上。 是沈荡将手上的毛巾,直接扔到了李杨的脸上。 众人不知道李杨和沈荡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李杨这个跌倒在地上的样子真的很好笑,现场爆发出笑声。 魏星凉从后勤处领了水过来,就看见了这一幕,瞬间头皮发麻。 这个李杨是不是神经病啊!没事干什么去招惹沈荡! 这不是老鼠舔猫鼻,找死吗? 魏星凉心里咯噔再咯噔,急忙跑了过去。 而李杨一把拿开脸上的毛巾,一双眼睛露出凶光。 沈荡对上他的视线,扯了扯唇角,弧度狠戾,“嘴巴放干净,不然弄不死你。” 不像是少年人的逞凶斗恶,阴测测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李杨听着沈荡的话,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哆嗦。 而孙娜娜都看呆了,她连忙走到李杨的身边,扶起他,道:“这是比赛...你冷静一点吧。” 孙娜娜是李杨喜欢的女孩子,此时她主动扶起他,又是这么轻声细语的说话,李杨冷哼了声,离开了。 而魏星凉走到沈荡身侧,将水递给他,叹了口气,“你怎么脾气越来越差了?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很快,魏星凉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后半场比赛,沈荡再也没有让李杨等人进过一个球。 比赛以十比零告终。 现场的气氛,直接白热化。 魏星凉看着气定神闲的沈荡,在心里感慨这他妈真不是人,之后喘着粗气走到一旁,准备休息一下。 黄毛把他的手机递给他,“有个电话。” 魏星凉一看,哟,小公主打来的。 上次他打电话给施意,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接到对方打给她的电话。 “你好...请问沈荡在你身边吗?” 女孩子的声音清甜,带着一点点鼻音,软生生的,又不会太嗲,刚刚好。 魏星凉看着不远处喝水的沈荡,笑着道:“你是施意吧?沈荡刚刚赢了比赛,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车内,施意的手中是开了免提的电话。 她将目光投向商应辞,后者唇角噙着笑,温润雅致的眉眼,颔首。 施意沉默了片刻,问魏星凉要了地址。 “就在育英职高的篮球场,你问问保安就知道了。” 施意挂断电话,看向商应辞。 后者低敛着眸子,温声:“肖老师的女儿是今天办婚礼,吃喜糖不是要吃个喜气吗?今天给他送过去。” 他明明是很温和的语气,可是施意不知怎的,就是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车子开到半路,下起细密清凉的小雨。 雨水打在车窗上,声响脆而轻微。 施意突然听见商应辞喊自己的名字。 商应辞说:“施意,你和沈荡之间,是云泥之别,你们不适合做朋友。” 施意皱眉,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去给他送喜糖?” 商应辞额角的青筋跳动。 他带着尾戒的手,指骨分明白皙修长,穿过她的发丝,扣在她的后颈上。 “因为我想让你亲眼看看。” 亲眼看看什么。 施意来不及问。 红灯,车子缓缓停下,商应辞的助理从前排侧过身来,“少爷,还有一个路口就到。” 施意看见商应辞眉眼中的深沉。 他抿了抿唇,扣着施意的后颈,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 “施意,”他说:“无论是在青城一中,还是在家里,你身边的环境都很干净。你不会接触到糟糕的东西,所以把所有人都想得很美好。可是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像你接触到的这么单纯。” 商应辞说到这里,微微眯眸:“沈荡不是什么好人,你见不到他的另一面,我现在带你去看,看了,你就明白了。” 商应辞的声音清幽,一字一句的敲进施意的心口。 施意生平头一遭,觉得商应辞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 育英职高在青城毗邻市中心边缘,人迹不算繁荣。 来这里读书的,普遍家里条件普通。 黑色的加长林肯停在了校门口,让值班的学生眼睛都瞪出来了。 “靠,豪车啊。” “真特么阔气。” 商应辞先下的车,他微微弯着腰,朝着施意伸手,黑眸幽深,看着眼眶盛着不安的女孩子,勾唇柔声道:“施施,到了。” 施意看着商应辞的眼睛,手握紧,“你也要和我一起进去吗?商应辞,你...可以进去吗?” 他不回答,但是不动声色的姿态,表明了一切。 施意想到了商应辞和沈荡在不久之前的打斗。 她斟酌着,下意识道:“我自己进去就好,你等等我,我送完糖就出来。” 商应辞捏着她放在自己手心的手,女孩子的掌心有一片细腻的潮湿,软生生的。 “不想我陪你?” 施意走出车,说不是的,只是觉得麻烦。 商应辞笑笑,霜雪般清皎的人,笑容些许寡淡。 他深深的看着施意,许久,雅致的面容,眉眼间掺了几分凉意:“那我在门口等你。” 施意只是犹豫了一下,之后说:“好,那我很快就出来。” 章节目录 017 别靠近我 而商应辞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 他唇角的笑容,也一点点,收敛于无... 值班的几个男生看着施意走远了,怀着对豪车的喜爱之情,主动走过去,试图搭讪一下。 “兄弟,你女朋友是我们学校的?长得真好看,就是没怎么见过,哪个班的?” “你这车是租的吧?” 有人上手,摸了摸车子的车窗。 商应辞面色冷淡,高岭之花冷清到了极点,谪仙一般,可是眼中一闪而过的,分明是刻骨的厌恶。 都是些垃圾罢了。 他的小施看明白了,自然也会讨厌沈荡的。 秘书从车上下来,看了眼商应辞旁边围作一团,在打量着车子的学生,冷声道:“麻烦你们让开一点,” 秘书是在商俊明身边工作许久的人,说话自有一番威严在。 那几个学生大概是有些怵了,也不敢再乱动。 秘书走向商应辞,问他:“少爷,要不要我进去看看小姐?” 商应辞摇了摇头,他转身,秘书识趣的拉开了车门。那些学生也都往后退了一步,面面相觑,带着不自在。 商应辞视若无睹,坐在车内,拿过一旁的文件,随手翻看起来。 他就坐在这里,等着施意出来。 篮球场内,李杨被沈荡打得满口是血,趴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气。 他的背上有一只白色的球鞋,球鞋的主人踩着他的背,咬着烟,除了眼角有一点点的擦伤,没有留下半点伤势。 不可一世,冷漠恣睢,一身反骨,危险又迷人。 是沈荡。 他睨着面前的手下败将,近乎于不屑一顾的姿态,漠然,冷冽。 “服不服?” 现场很安静,所有人都坐在观众席上,看着眼前这一幕。 沈荡清淡的语调难掩戾气狠辣,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现场安静道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直到脚步声,从入口处传来。 这一年的施意有多好看? 当她进来的一瞬间,原本因为沈荡的威势而龟缩的少年们,都骚动了起来。 “好漂亮...哪个班的?” “能泡到就好了,真他妈带劲。” “长这么好看,肯定谈了很多男朋友吧?” 窃窃私语,施意没怎么听清。 她只是一步步的朝着篮球场的方向走去。 人群皆是随着她的脚步,调转视线。 而这样的骚动,也使得沈荡漫不经心的看了过来。 只一眼,就让沈荡收敛了许多负面阴暗。 李杨原本都被沈荡踩得喘不过气了,此时背上的压力骤松,顿时剧烈的咳嗽起来。 施意长得不算特别高,走到前面,才看清篮球场上发生了什么。 她走的通道,恰好是魏星凉他们班的区域。 黄毛那些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魏星凉也是愣愣的看了施意好几秒,之后把手中的矿泉水递给她,“喝点水吧,沈荡在打人,马上就过来了。” 魏星凉没有其他人那么蠢,这个女孩子一看,就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人。 她周身都散发着被好好呵护特有的柔软和天真。 魏星凉知道,这样的人,不属于职高。 唯一的可能,她就是刚刚给自己打电话的施意。 施意听出了魏星凉的声音,但是现在,她没有心思说话。 她被眼前的沈荡吓到了。 他眼中的戾气还来不及完全收敛,无遮掩的暴戾,艳色的面容,眼尾一弯红,薄唇咬着烟,侧眸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沈荡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两人之间,隔着铁栏杆。 沈荡直接用脚把栏杆踢开,走到施意面前。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沉冷的:“你来干什么?” 施意愣了愣,低下头,从口袋里拿出喜糖,“这个...给你,肖老师的女儿结婚了,这是喜糖。” 有笑声从观众席传来。 给沈荡送东西的女生海了去了,可是沈荡从来没有收过。 更不要说这连个礼盒都没有,用破纸包着的,真是寒酸到无话可说。 可是下一刻,少年低垂着眉眼,拿过了女孩手中的喜糖。 “知道了,你走吧。”声音冷漠平直。 施意看见不远处还躺在地上的人,那应该就是沈荡做的吧? 而面前的沈荡,他脸上也挂彩了。 施意心头一紧,脱口而出:“沈荡,你和我一起走吧。” 有人更用力的起哄了起来,掺杂着嘲弄的笑声。 施意耳根红透了,她脸皮薄,没这么被当作焦点过,更不要说其中,还有不怀好意的声音。 饶是如此,但她还是很坚定的说:“你受伤了,我书包里有药。” 沈荡舌尖抵着后槽牙,舌根发酸发疼。 他笑了,笑容带着恶意:“施意,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以为是好人好事吗?” 施意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我们是同桌...是朋友,你受伤了,我想帮你,沈荡,只是这样。” “那我告诉你,不需要。”沈荡眼底有细微的血丝。 有一些蒙着灰尘的旧忆,在这一瞬间有复苏的迹象。 沈荡眼眶霎那间红得骇人,“施意,给不了长久的希望,就不要来靠近我,别让我赶你走!” 在施意的印象中,沈荡是冷漠坚韧的,是隐喻危险的,是充满秘密的。 可是他也是和自己分享一个甜甜的西瓜,演讲时陪着自己在国旗台下放松的人。 施意被他低哑的吼声,激出了眼泪。 真的很丢人,在陌生的学校,被唯一认识的人怒斥离开。 沈荡这个讨厌鬼!! 施意没受过这种委屈,憋红了一张脸,头一扭飞快离开。 沈荡似乎到了这时,才从极端的情绪中抽离,他看着施意踩着台阶飞快的往上跑,手举起又放下,竟然是没有勇气让她停下。 而台阶高而窄,施意步伐太快,一不小心直接跌倒。 膝盖刮擦到台阶的边缘,刮擦了一大片血肉下来。 一切都只是在几秒钟之内发生的。 沈荡的面色瞬变,没有片刻的迟疑,冲了上去。 他接住了差点从台阶上滚下来的施意。 后者眼泪糊了满脸,小声的说疼。 沈荡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揉碎了。 他刚刚为什么要凶她呢? 章节目录 018 都给不起 她明明是好心,才来看自己的... “我带你去医院,”沈荡将她横抱起,他低下头,看着死死捏住自己衣服的女孩子,声音陡然变得很低,很压抑: “施意,我对着我母亲的亡灵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凶你了。” 施意疼得一头冷汗,血从膝盖开始,顺着小腿一路蜿蜒,鲜红刺目。 可是她还是听见了沈荡的话。 他说的太认真了,几乎是带着赌咒的意味。 施意想说没关系,可是下一刻,她听见了另一道冷彻入骨的声音。 是商应辞。 施意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咬牙切齿,他说:“沈荡!你给我放开施意!” 商应辞不容分说的走到了沈荡面前,从后者的臂弯中夺过了施意。 他的目光落在施意满是鲜血的双腿上,瞳孔紧缩,身上蔓延着近乎带着刀锋的冷意。 “施意如果有什么好歹,我不会放过你!”他咬着牙,温润的面容满是寒气:“你最好祈祷她没事,不然我一定让你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那是施意和商应辞相识以来,第一次看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没事……”施意的声音微弱。 商应辞眉眼间的疼惜更重,声音瞬间柔和下去:“别说话了,我带你去处理伤口。” 直到商应辞离开,沈荡都没有说一个字。 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一瞬间,黯然又寂寥。 他从口袋里拿出施意刚刚送她的喜糖,喉间莫名泛疼。 他是真的很抱歉。 魏星凉走过来,拍了拍沈荡的肩膀,低声道:“你别太放在心上了...摔了一跤而已,没事的。” 沈荡不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的抚平红纸上的褶皱。 没有人知道,他刚刚看见商应辞时,有多难堪。 稳重又从容的商应辞,理所当然的抱着施意离开。 他商应辞能给施意的东西,自己一样都给不起。 一样...都给不起。 他给她带来的,是伤害... 膝盖上的皮肉伤说严重不严重,但是也绝对不算轻。 施意这些年都是金尊玉贵的养着,哪里受过这样的磕磕碰碰? 商应辞一直陪着她缝合伤口,私人医生在少年压迫感极强的目光中,吓出一头的汗。 而施权墨和蓝晴也是揪心的等在门外,两人脸上皆是担忧。 夜里,施意发了高热。 她梦见了沈荡,只是不是如今的沈荡,而是很多年前,青涩单薄的沈荡。 他从管家手中领过钱,青涩的面容,一脸的倔强,不卑不亢,一双眼睛乌沉沉的,唇红齿白,就像是精致陶瓷。 盛夏,葡萄藤爬满了大院门口的花架,施意扒在花架上,看着八岁出头的沈荡,面无表情的离开。 也有过短暂的四目相对,施意看见了他眼中的厌恶。 在施意的记忆中,最后一次见沈荡,他已经十二三岁了。 少年人越发的阴暗,也越发的冷戾。 最后一次离开的时候,他朝着在花园里学舞蹈的自己扯了扯唇角,用清冷散漫的嗓音说:“真丑。” 施意想,自己之所以忘的这么彻底,一定是因为,这段记忆真的太不美妙了。 她大梦一场,醒来月色还冷清清的挂在树梢。 施意觉得双腿很痛,痛得不能弯曲,也不能动弹。 她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 有一通未接电话,是魏星凉打过来的。 施意拨了回去。 几秒钟,电话就接通了。 彼时喧闹的ktv,魏星凉揣着电话跑到了门口,外面冷飕飕的,已经有了深秋的寒气。 他笑着开口,道:“施意,你没事吧?” 施意知道,他就是今天给自己递水的男生。 “今天太混乱了,所以没有和你说话,不好意思。” 小姑娘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出来,柔软又干净,很甜,甜到人心里。 魏星凉的心莫名其妙的漏跳了半拍。 他捏紧手机,绷着嗓音问:“你没事吧?” “没事...”施意顿了顿,低声道:“沈荡在你旁边吗?” 魏星凉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你等我一下。” 隔壁包厢,沈荡一个人坐着。 他脸上没有表情,很漂亮冷戾的样子。 屏幕上正在自动播放歌曲,魏星凉走进去,歌声从听筒里,传到施意耳中。 ——“我没能把你留下来,更不像他能给你一个期待的未来,幼稚的男孩...” 他没有直接把手机递给施意,反而借着歌声的遮掩,突然轻声道:“施意,我叫魏星凉。” 那头,小姑娘沉默了几秒,说:“我记住了,魏星凉。” 魏星凉唇角有笑意深刻,他走向沈荡,把手机递给他,道:“喏,施意找你。” 沈荡的眉心微动,一下子坐直了。 他的动作太快,脚边的啤酒被打翻,酒液淌了一地。 他拿着手机,贴到耳边时,掌心莫名出了点汗。 “沈荡?是你吗?”是施意的声音。 沈荡的喉结滚动,重重闭了闭眼,再睁开:“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可能要在家静养。”施意半撑着身子,看着自己被纱布包裹的膝盖,若无其事的轻松语气:“你放心,应该没几天就能愈合了。” 沈荡没有说话,只是呼吸变重了。 施意看着窗外清幽沉寂的月光。 她收回视线,缩回被子里:“肖老师要我和你说,他相信你只要好好读书,一定会有一个好前程。沈荡...你既然都考到青城一中了,能不能...再努力一点?” 女孩子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敲进沈荡的心底,激起泛滥的涟漪。 他口干舌燥,连眼眶都红得不像话,拿着手机的手在颤抖。 可是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故作镇静,他说:“施意,如果我能...我可以....可以做你的朋友吗?” 施意还以为他要问什么严肃的问题,听见是这个问题,松了口气,认认真真的回答:“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没有人知道沈荡当时一刻的心跳错位。 从前,他考进青城一中,不过是为了让商应辞因为自己的存在添堵愤恨。 可是这一刻,他有了一个做梦都想靠近的女孩子,他愿意为了她,变成更好的自己。 章节目录 019 唯一柔软 可是这一刻,他有了一个做梦都想靠近的女孩子,他愿意为了她,变成更好的自己... 施意昏昏沉沉的又睡了很久,再度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她膝盖上有伤,走动并不方便,手扶着家具陈设,亦步亦趋的往外走。 施权墨和蓝晴在楼下,并肩坐着,对面是商应辞。 商应辞今天穿了件米色的毛衣,鼻梁上戴了副半框眼镜,气质越发文雅。 施意戴过那副眼镜,没有度数,只有装饰的作用。 施意想起来,商应辞少时的心愿是当飞行员,但是他那种家庭,又是独子,根本不可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施意趴在围栏上,听着他们交谈。 “小施的伤不是很严重,你这孩子也太上心了,天天跑过来。”蓝晴语气嗔怪。 明耳人都听得出来,这只是客套话。 商应辞淡淡笑笑,眉眼轻抬,便有了温隽之意。 他说:“您和伯父这几天不是原本要去外市吗?” 施权墨叹了口气,“小施这样,身边离不了人。” 施意捏在栏杆上的手,微微用力了些。 她踌躇着,要不要下去,说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小施身边确实没人不行,”商应辞起身,给蓝晴和施权墨斟了杯水:“她可以住到我家来。” “这...不太方便吧?”施权墨咳嗽一声。 蓝晴却是心思一转,很快想到了商应辞话中的深意。 她笑着道:“是啊,小施这孩子怕是要给你们家带来不少麻烦事。” “我父亲这些日子都不会回家,家里就我一个人。”商应辞顿了顿,轻柔道:“您和我亡母是故交,您的事情我上心些是应当的,更何况...小施也算是我妹妹。” 施权墨和蓝晴对视一眼,顺水推舟,答应了。 施意被商应辞从楼上抱下来时,还有点愣神。 她蜷缩在他的怀中,眨了眨眼,声音轻轻的问:“你怎么突然...想着把我接过去?” 商应辞下楼梯的脚步顿了顿,他脾气很好的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小姑娘,轻声细语:“怕你一个人在家害怕。” 施意其实没那么怕,她只是意外,意外这些日子,商应辞对她越发的关心在意了。 她想问问商应辞,是为什么。 但是蓝晴和施权墨都很高兴,走过来叮嘱她好好养病。 施意的话涌到嘴边,咽下去。 一直到上了车,施意都还没缓过来。 身上被盖上了薄被,她抬起头,看见商应辞近在咫尺的俊脸。 他唇角噙着笑,心情很好的样子,“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施意想了想,“鱼香茄子。” “还有呢?” “没了。”气氛还算松快,施意唇边多了些笑意。 “那我看着办,”商应辞抬手,动作自然的替她整理鬓角的碎发,他说:“施施,昨天你是怎么受伤的?” 施意倏得抬眸,连忙道:“我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是吗?”商应辞眯眸,唇线一点点压直,直至最后一丝笑容消失,气息泛冷,嗓音也冷:“可是我怎么听说,是因为沈荡,你才受伤的?” “怎么可能!”施意不假思索的反驳,“和沈荡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自己走路不看路,才摔倒的,沈荡是好心,才过来扶我。” 她的语速很快,商应辞在其中读出了偏袒之意。 他笑笑,笑意未达眼底,一片凉意。 他的施施,已经学会为了别人,向自己撒谎了。 真是... 可笑至极。 而施意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她心有点乱,冷不丁的喊少年的名字。 “商应辞。” “嗯?” “上个月刚刚开学的时候,我请了好几次假,你知不知道?”她收回视线,用手扯了扯商应辞的衣袖。 “为什么请假?”商应辞眼中的冷气有消融的征兆,但是声音还是生硬。 施意见他松动,笑得很甜,“我翘课去给你挑生日礼物了,商应辞...我妈妈说,成年礼是很重要的,所以...我准备了很久。” 商应辞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施意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轻易就让他没了脾气。 他叹了口气,看向她,伸手捏她的脸,“不和你计较了。” 施意笑意加深,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是我不好,让自己受伤了,我的错,下次不会了。” 车子在商家老宅停下。 商应辞从管家手中拿过轮椅,抱着施意坐上去。 他的动作很小心,就好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宝贝。 还没走几步,施意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施意不假思索的拿出来看,是一条短信,内容就只有两个字——“沈荡”。 商应辞也看见了,眼角一跳,多了戾气。 但是很快,他就收敛好了情绪,没有在施意面前再表露出哪怕是一星半点。 而施意把这个陌生号码存进了通讯录,一个拼音一个拼音的敲上了沈荡二字。 夜里用饭的时候,商应辞情绪如常的陪着施意吃饭。 施意喜欢吃的菜,他就用公筷给她夹。 鱼汤是下午施意睡午觉的时候,商应辞自己煮的。 做菜这种事情,对于他而言很容易。 但是他的每一次下厨,都是因为施意。 “学校那边我已经请过假了,请了一个星期,你好好休息,我会让你们班的老师过来给你补课的。”商应辞将盛好的鱼汤递到施意面前,示意她喝汤。 施意喝了一口,很鲜甜。 她没有忍住,将一整碗汤都喝完了。 “老师他们有时间吗?这样太麻烦了,我自己看看书就可以了。” “这些你不用管,”商应辞柔声道:“我会安排的,你安心养病,比什么都要紧。” 施意心里有点甜,看着商应辞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多了点笑意。 这种类似于快乐的情绪,很轻易的感染到了商应辞。 他也不由得笑了,问施意:“看着我笑什么?” 施意说:“商应辞,你真好。” 脆生生的,一点都不掩饰。 商应辞一整天都蒙着层阴霾的心情,直到此时此刻,才算是彻底的豁然。 他看着施意甜甜的笑容,少有的心头柔软... 章节目录 020 往事浮现 沈荡接到商应辞的来电时,正在背晦涩难懂的文言文。 他之前是靠奥数比赛的破格被青城一中录取的,语文基础很薄弱,是所有科目中最大的短板。 他将书随手扔在桌上,接通电话,便听见商应辞说:“见一面吧。” 沈荡眉眼间的冷意瞬间凝成霜,肃杀寒凉。 怒极反笑,他扯了扯唇角,“在哪见?” “老地方。”商应辞说。 十年前的青城,还不是如今这样的处处繁荣。有那么几处四合院坐落在城市中心,打开窗望过去,就是巍然的政府大楼。 那是从前的世家大院,住着的都是底蕴和财富最为深厚的一群人。 而如今,这里已经成了商氏的购物中心。 从购物中心驱车十分钟,便是闹中取静,坐落在竹林幽泉之内的江南饭店。 这是青城格调最高的饭店,平日里出入的人皆非富即贵。 一般情况下,都是要提前预定的。 但是商应辞身份特殊,只是让秘书打了通电话,便有人战战兢兢的等在门口。 私人包厢,商应辞坐下,桌前是玉雕的人工景观,耳畔流水潺潺,还能听见琴声悠远。 “少爷,您想用点什么?”服务员是个体态婀娜的女人,说话声音轻软妩媚,很是动人。 商应辞说不用,之后便沉默了,打量着这个中式装潢的房间。 江南饭店是商俊明年轻时和沈荡的父亲一道创立的,是商氏无数产业中的一个。 商应辞平日里不怎么来这里,店内的装潢一新,已经不是记忆中古朴素雅的样子。 屏风绘着山水画,影影绰绰能看见隔断门被推开。 商应辞抬眸,看见沈荡站在门口,眉眼间的颜色淡漠漂亮。 他示意房间里的服务员出去。 穿着旗袍的漂亮女子,和沈荡擦肩而过。 沈荡面色寡淡,就好像什么都不配让他侧目一眼。 他在商应辞对面坐下,看着桌上的玉雕,嗤笑了声:“土。” “当初你父亲选择的布置素雅,但是这毕竟是饭店,雅意过了头,反而会让人觉得不自在。” 商应辞笑笑,抬眸,声音清淡:“沈荡,你觉得刺眼,也不妨碍江南饭店如今已经成了青城政商洽谈最中意的场合。” “你找我,只是为了炫耀?”沈荡黑眸深沉,里面都是晦暗的寒意。 “你误会了,我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商应辞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漫不经心的模样。 许久,他收了笑意,换上了认真的面孔,“沈荡,你退学吧。” 真是轻描淡写。 沈荡情绪莫测,艳色的唇,语调不带情绪和波澜:“商应辞,你在做梦吗?” “我给你一千万,你可以去国外读书,也可以拿着这笔钱去闯荡,有朝一日回来,看看有没有资格,能够成为我的对手。” 商应辞并没有被沈荡的话语激怒,他心平气和,缓缓道:“你别那么单纯,你难道真的觉得如今你在我面前出现,偶然膈应我一下,真的就能让我有什么损失吗?” 他站起来,灯光从他的头话,眉睫低垂,遮住瞳孔中所有的情绪,背脊挺直。 而商应辞说完,从容的拿过一旁托盘里温热的毛巾擦了擦手,往外走去。 是深秋,庭前竹叶落了满地... 施意在商应辞家中休养了好几天,总算是痊愈的差不多,可以自由行走了。 黄昏如火如荼,一片浓丽,商应辞搀扶着施意,在庭前的海棠树下行走。 “明天我就去学校吧?很久不去,有点想班级里的同学了。” 施意走在石阶上,冷不丁说了一句。 商应辞俊雅的面容,唇抿了抿,垂眸,遮盖住眼中的锋锐,温声道:“急着去学校干什么?是住的不开心吗?” “开心是开心,就是时间久了,还是有点无聊的。”施意笑盈盈的看着他,“商应辞,我想去学校,好不好?” 然而商应辞的下一句话,成功让施意的笑容消失。 商应辞说:“我帮你转班了,以后,你和我一个班。” 章节目录 021 别惹我 施意心头咯噔了一下,皱眉,带着些微的不悦:“你什么时候换的班级?你为什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我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施意,难道你觉得我会害你吗?”商应辞半哄着,声音依旧是耐心极了。 施意却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是不是走累了?”商应辞察觉不到她眼中的不满,自顾自的说:“这样吧,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下,等晚点,我再带你出去逛逛,你不是想吃章鱼烧吗?我带你出去吃,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商应辞,”施意打断他的话,她将自己的手臂从他的手中抽离,看着他,眼神中带着迷惑和怒气: “我以为...你至少应该给我一个理由。好好的,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就把我的班级给换了!” “好好的?”商应辞轻声反问,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臂弯,笑意嘲讽:“施施,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心痛?” “什么心痛?”他这般反问,施意不由得一愣。 “你真的看不出来吗?”商应辞冷笑,手克制的绷紧,强忍住不去摇晃施意,他难得失态,声音沙哑:“沈荡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喜欢我?”施意第一反应便是否认。 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沈荡在操场上对自己说的话,浮现在脑海中。 施意,你想不想早恋。 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爱... 女孩子的脸色,突然便苍白了些许。 商应辞看得真切,于是唇角浮现出愈发黯然的笑。 “施意,你呢?你喜欢他吗?”商应辞的声音很轻,但是落在施意的耳中,不吝于一记闷响。 “我不喜欢他!”施意急忙道:“我只是把他当作我的朋友,并没有别的想法。” “那就不要再靠近他,”商应辞直视着施意的眸子,近乎哀求:“施施,别靠近他。” 施意的高中生活其实是很快乐的,这份快乐在很大程度上,是和高二十班这个班级联系在一起的。 施意知道,商应辞想要她答应的,不仅仅是不要靠近沈荡,还有不要靠近十一班。 她试图和商应辞沟通,可是少年就好像是知道她的心中所想一般,突然伸手紧抱住她。 这是施意和商应辞之间的第一个拥抱。 少年身上有很好闻的雪松的香气,混合着丝丝冷清霜色,尾调冷淡又干净。 他将自己抱得很紧很紧,声音带着示弱,前所未有,他说:“施施,答应我,好不好?” 施意看见不远处的竹林,微风拂过,无数的竹叶飘落在地上,深埋掩盖住土壤的潮湿。 于是蓦然觉得有些冷。 施意轻轻环住了商应辞的腰,后者的肌肉有一瞬的颤动。 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很小声的说:“我都听你的。” 商应辞感觉到心口处一阵发烫。 他的声音也染上了暖意:“谢谢你,施意。” 事情似乎就这样,终于尘埃落定。 彼时的施意,并不知道这个仓促的决定,究竟会给她带来怎样的海啸。 而同一片夜色下,荒凉的露天阳台,三五成群的少年少女,正在黑暗的遮蔽下,做着隐秘的暴行。 魏星凉脚边放着啤酒,逡巡的目光落在跪在面前的男生身上。 他冷笑一声,手肘顶了顶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的沈荡,问道:“打算怎么处理?这小子在学校到处说你坏话。” 沈荡不说话,拿起一罐啤酒一饮而尽,铝制的啤酒罐子被揉皱,随意的扔在男生的脚边。 换来男生的颤抖和瑟缩。 而旁边的女孩子脸色一红,迫不及待的捡起被沈荡扔掉的罐子,装模作样的放进塑料袋里。 “沈荡...他在学校说你是杀人犯的儿子,我们大家都不信的,你放心,打算怎么收拾他,我都愿意帮你。” 少女哝声哝气的说完这番话,一双眼睛亮亮的看着沈荡,完全没有平日里的趾高气昂,只能看见小女生的爱慕和依恋。 她叫陈冉冉,是学校里出了名的不良少女,抽烟打架无一不精。 她从入学之后,就一直听见沈荡的名字。 少年人漂亮得犹如罂粟,不能掩盖本质的危险,惹得她只是看一眼,便心动得不能自拔。 这个在学校说沈荡坏话的男生,就是陈冉冉辛辛苦苦找到的,为的就是在沈荡面前讨个功劳和好感。 而沈荡眼都没抬,拿出随身听,耳机塞进耳蜗里,漠然不关心的姿态。 陈冉冉一愣,以为是自己说的话不够有信服力,突然走向跪在地上男生,抬手给了对方一个巴掌。 声音很响亮,魏星凉‘啧’了声,朝着陈冉冉竖了个大拇指。 而跪在地上的男生憋红了一张脸,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觉得万分屈辱。 他约莫是忍无可忍,突然抬起头,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沈荡,直接破口大骂:“沈荡!你别以为你上了高中,拿了奖,你就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你爸是杀人犯,你这辈子都不能从政!你就是个垃圾!社会败类!人渣!杀人犯的孽种!” ‘杀人犯’三个字,咬牙切齿,恨不能用言语戳出血肉模糊的洞来。 魏星凉脸上随意的表情冷却,正欲抬腿走向男生,突然听见沈荡寡淡的声音。 他说:“所以别惹我,杀人犯的儿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陈冉冉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沈荡,道:“你怎么...怎么能承认他的栽赃?” 她咬着咬唇,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娇滴滴的声音:“但是...就算你是,我也不会介意的。沈荡,我们在一起吧。” 沈荡没回答,拿出烟,点燃,指尖夹着,走到男生的面前。 “闭上你的嘴,高城。” 被叫高城的男生脸色一片惨白,在沈荡平静漠然的声音中,竟是完全的不敢反驳。 眼前沈荡的姿态,让他想起了那些众口烁金的传闻。 沈荡是疯子。 高城不敢再说话。 沈荡收回目光,朝着楼梯口走去。 而一旁的陈冉冉,完全被沈荡这股子浑不吝的气质给倾倒了。 章节目录 022 谣言真相 她们不约而同的跟了上去。 这栋房子已经荒废很久了,楼梯上的灯光也早就失灵。 少年单薄锋利的背影被黑暗吞噬,只剩下指尖猩红一点的火光。 陈冉冉是最先跟上去的,她跟在沈荡身后,语调急切:“沈荡,我不相信高城说的话,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保证学校里再也没有半句流言蜚语!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和我谈个恋爱!”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加快脚步,挡住了沈荡的去路。 黑黢黢的过道,两人对峙着。 沈荡突然很轻很冷的笑了声。 他手垂下,褶皱很深的双眼皮,眉眼深邃,眼尾微微上挑,多情又薄情。 月光从破败的窗户里透过来,照得少年的面容半明半暗。 陈冉冉仿佛是看呆了一样,痴迷的凝视着。 “谈个恋爱?”沈荡冷笑,指尖掸了掸烟灰,背靠着墙面,侧眸看向陈冉冉,“我不和丑人谈恋爱。” 陈冉冉脸一白,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而沈荡眯眸,唇角扯出讽刺的笑意,“我怕折寿。” 他说完,语调陡然转冷,连笑意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滚开。” 这么漂亮多情的一张脸,竟然能说出这么粗鲁的话。 陈冉冉长得不算丑,在学校里甚至很受追捧,被这个一番奚落,真是完完全全脸上挂不住。 她看着已经往下走的少年,气急败坏:“沈荡!你会后悔的!” 伴随着沈荡身影的消失,陈冉冉的脸上,渐渐浮现屈辱和愤怒。 她第一次告白,竟然就这么被拒绝了,亏她还特意把高城拎到沈荡面前,合着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魏星凉追上沈荡时,后者已经到了家门口。 老式的小区,过道里有潮湿的霉味,没有粉刷修饰的墙面,露出粗糙的水泥。 魏星凉手里还拿着啤酒,朝着沈荡晃了晃,道:“要不要再喝点?” 沈荡没说话,开了门,径直走进去。 房间里面收拾得很干净,魏星凉跟着沈荡的脚步走进去,识趣的在门口脱了鞋子。 灯光偏昏黄,里面的一切,都很简单。 “你这几年不是赚了很多钱吗?为什么还不换地儿啊?”魏星凉将啤酒扔在矮桌上,一脸的纳闷。 沈荡挑眉,在布艺沙发上坐下,声音淡淡的:“钱要花在刀刃上。” “刀刃呢?”魏星凉手一摊,“你的刀刃在哪?你特么生病了都不花钱上个医院!” 沈荡笑笑,“又不会死,去什么医院?” “你心情不好?”魏星凉看出来了,他紧接着想到什么,问道:“你今天去哪了?” “江南饭店。” “我靠,那个江南饭店?” “你喜欢?” 魏星凉对于沈荡轻描淡写的语调,表示不满:“这是我喜不喜欢的事情吗?这可是江南饭店,你知道吃一顿饭要多少钱吗?” “过几年我把它买下来,你随时都可以去。”沈荡拿起一罐啤酒,冰冷的酒液在罐子上弥漫了一层水汽,沾染在手背上。 魏星凉顿时笑得打滚,“你丫的吹牛不打草稿,你买得起你还住这里干什么?” 沈荡也笑笑,笑意淡淡的,“你猜。” “少做点梦,”魏星凉止了笑,“正儿八经的说啊,那个高城到底是哪里听来的谣言,上个礼拜老子忙着和对面职高打架,等回到学校的时候,特么的都传开了!” “不重要,”沈荡踢了踢魏星凉的小腿,“别成天打架,找点正事做做吧。” 魏星凉气笑了,“你还有脸和我说这个话?沈荡,我打架哪有你狠?我至少知道珍惜生命!” 育英职高一年前曾经有一次出了名的群架。 高一新生单挑高年级的十几个男生,愣是打退了所有人。 这个新生就是沈荡。 那也是魏星凉第一次见识沈荡打架的样子,一双眼睛染着红,寒玉般的面容,拳头上都是血。 他站在窄巷的尽头,昏暗的灯光明明灭灭,月色遮蔽,满目狼藉。 他朝着自己歪了歪头,魏星凉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骨骼错位的声音。 那时的沈荡,真是一副极致迷人又极度危险的模样。 他就像是从深渊里看爬出来的恶鬼,皮囊漂亮,骨子里面已经烂透了。 太过错愕,于是足够让人过目不忘。 “我现在也知道珍惜生命了。”沈荡的声音拉回了魏星凉的思绪。 魏星凉笑了,一脸稀罕的样子,“夜路走多了,撞到鬼了?你刚刚说什么?珍惜生命?” 魏星凉一下子坐直了,来了兴致,“那你倒是和我说说,怎么突然就知道珍惜生命了?” “就是突然觉得...”沈荡唇角的笑意直到这一刻,才渐渐渲染到了眼底,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觉得好好活着,也挺有意思的。” 这话,一时间让魏星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挺有意思的就好。 总之是件好事。 “沈荡,”魏星凉的嗓音带着笑意,隔着桌子抬手拍了拍沈荡的肩膀,“你要长命百岁,才能看着我子孙满堂啊!” “谁这么倒霉,投胎到你家。” “你他妈的沈荡!”魏星凉笑了,扯开话题:“所以那个高城,你真的就这么放过他了?” “别让我再看见他。”沈荡说。 月色渐渐从云层里面浮现,银霜落了满室,和灯光交相辉映... 周一如约而至。 商应辞路上一直在假寐,他昨晚学了个通宵,都是晦涩难懂的经济学。 施意知道他很累,于是便也乖乖的不发出声音。 车子在校门口停下,商应辞缓缓睁开眼,看向正打算开车门的施意。 他玉一般俊雅细腻的面容,浮现笑意,“一个人去拿课本吗?我陪你去吧。” “我自己可以。”施意回过头,朝着他一笑。 “那我在一班等你。”商应辞从口袋里拿出小发夹,替施意别起散落在额头上过长的碎发,他的声音轻轻的,“早自习快要开始了,你别迟到。” 施意应下了。 施意毕竟已经请假将近一周,因此重新回到班里时,收到了一大堆的关心。 章节目录 023 我会上去 “施意,你怎么样了?” “肖主任说你受伤了,你现在好点了吗?” 施意抬起头,看见沈荡坐在座位上,平静的看着自己。 他的表情太淡了,漂亮的脸就像是精雕细琢的瓷器一样,看不出半点情绪。 施意收回目光,看向正一脸紧张看着自己的苏明月:“我好多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好多了就好,你今天是回来上课吗?”苏明月热情地说:“我的笔记本可以借给你,你好好的把笔记补一下。” 大约是被离别的情绪感染,施意垂下眸,扯了扯唇角,鼻尖一酸,眼眶有点红。 她的声音带上鼻音:“我...还是算了吧,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我已经打算转班。” 不远处,沈荡抬眸,直直的看着施意,唇线微抿,褪了些许血色。 “转班?”苏明月惊呼:“你要转去哪个班?” “一班。”施意笑容牵强,“以后,大家都可以来一班找我玩,我有空,也会回来看望大家的。” 站在苏明月身边的宋微微听的眼眶都红了,扶了扶眼镜,说:“施意,你放心,你要是在一班过的不开心了,你随时都可以回来,你永远都是我们班的班长!” 乔温宁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此时也勉强笑了笑,道:“是啊施意,我和大家一样,都等你回来。” 离别的情绪感染了每一个人。 除了沈荡,他游离在众人之外,置身事外的看着这场名为分别的大戏。 他是那么的冷静,冷静到了极致。 施意整理课本的时候,他也只是看着,没有帮忙。 反而是苏明月她们,都不约而同的搭了把手。 施意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手中收拾的动作放缓。 她朝着沈荡微笑,道:“我要转班了,沈荡,你和班里同学好好相处,可以吗?” 沈荡那么不服管的一个人,所有人都觉得他一定会对施意的话嗤之以鼻。 可是少年垂下眸,浓密而直的睫毛低垂。 他的喉结急促的滚了滚,声音几乎是听不清的,很淡的气声: “嗯。” 施意听见了。 而周遭,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是撞鬼了。 乔温宁走过来,拿过施意面前的书,温柔一笑:“施意,我先帮你把课本报上去。” “那我们一起过去吧!”苏明月收回吃瓜人的目光,笑嘻嘻的说。 几个女孩子三三两两的离开教室。 施意也只剩下了最后一点点课本。 她抱起,打算离开。 手臂突然被轻轻握住。 沈荡的手掌很大,修长而指骨分明,不同于商应辞养尊处优的手,他的掌心有茧,磨得施意手腕生疼。 施意惊讶的低下头,看见沈荡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微微凸出,性感漂亮。 她听见沈荡说:“施意,我会上来的。” 施意以为,沈荡说的是,他会上来找自己玩。 她很意外,“真的吗?” 沈荡收回手,淡淡的,“我会考到一班的。” 而此时的一班,一群学霸看着陆陆续续搬着进来的女孩子们,颇为好奇。 也不知道是谁空降了过来,这得是多好的成绩。 商应辞低头整理着笔记,没有加入这场围观。 偏偏放下课本迟迟未走的乔温宁,突然走到了他的面前。 女孩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偏甜,和施意身上的气味很像。 商应辞握着钢笔的手,指骨泛白,了无血色。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乔温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施意离开了十一班,她再也没有机会利用施意,来接近商应辞了。 可是她不甘心。 她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让商应辞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印象。 可是如今,却是要功亏一篑了。 她咬了咬牙,眼中细碎的光带着野心,用柔弱无辜遮盖,“商应辞...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她说完这句话,耳根已经通红。 商应辞不知道在想什么,高岭之花眉眼冷淡,俊雅的面容几乎没有表情。 他在周遭探究的目光中,站了起来,“出来说吧。” 乔温宁几乎就要开心的尖叫出声。 她忙不迭的点头,生怕一秒迟疑,就让商应辞改变了心意。 空荡荡的走廊,偶尔会有一两个背着单词行色匆匆的学生经过。 商应辞垂着眸,看着眼前的乔温宁。 “你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想问问你,周末有没有时间,我想和你还有施意,一起补课。”乔温宁说到这里,眼巴巴的盯着商应辞优越的眉眼,“施意之前和苏明月她们说,她想要周末和她们补课。” 商应辞知道乔温宁的意思,淡淡道:“所以,你想让我加入?” 乔温宁点了点头,一副替商应辞考虑的样子,“我知道你周末很忙,你只要每天抽一点时间过来看我和施意就好了,其他时间,我会帮你看着施意。” 她说到这里,语气中透露着深意:“我会帮你看着施意,不会让不三不四的人接近她。就像...以前在十一班一样。” 商应辞看得出女孩子的小心思。 他冷眼旁观着,却很难不对乔温宁的提议心动。 这样的确很好。 这样...施意就没有办法和沈荡有什么交集了。 他这般想着,缓缓道:“我会考虑的,你的建议。” 乔温宁脸上浮现喜色,红彤彤的脸,喜上眉梢的模样,“那...我等你的消息。” 施意搬着上来时,和乔温宁错身而过。 后者神采飞扬,大概是太过开心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施意看得分明,心中多少有些纳闷。 直到商应辞喊她的名字。 他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课本,笑着道:“发什么呆呢?快要早读了。” 施意小声的‘哦’了一下。 毕竟是新班级,她多多少少有点没底。 跟在商应辞的身后走进去,教室里面很安静。 第一个开腔的是江照白,少年笑嘻嘻的说:“那什么,大家欢迎新同学啊!” 众人迟疑着,不敢鼓掌。 而商应辞勾了勾唇角,轻轻扯着施意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侧带。 他说:“她叫施意。” 章节目录 024 下流绅士 没有人想到,这个新来的插班生,是施意。 其他班里的人不知道,他们却很清楚,商应辞对施意的占有欲有多强。 为了阻止其他人接近施意,他几乎断绝了施意在学校里所有招人瞩目的可能。 高一的校花评选。 开学典礼的主持人竞选。 同其他学校做交流生的机会。 不胜枚举... 商应辞不惜动用董事会的权限,就只是为了让所有人都不要接近施意。 他从不遮掩,也从不在旁人面前伪装。 唯独在施意面前,才会成为那个温文尔雅的样子。 而旁人眼中的商应辞,哪怕是用铁血独断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 偏偏他站在金字塔的的话噎住了,他抿了抿唇,低声道:“舒月揽,你晚上...能不能来我的房间一趟?” 小狐狸笑得更开心了,步伐轻盈的走向他。 她眼中盛着璀璨的光,勾人心魄一般,说出来的话,却扎满了刺:“江大少爷,我没有卖给你们江家。” 江照白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脸,表情一瞬间恍惚。 刚刚的一瞬间,他甚至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 芦丹氏的柏林少女。 江照白永远记得舒月揽坐在江家的花园里,双脚踩着破碎的玻璃,笑容带着招摇,对着那个男人轻声念诗的样子: “玫瑰是我偷的,你爱的人是我杀的。 不爱你是假的,想忘了你是真的。 我有枪的话,可以保护你,也能杀了你。 可最后我还是会偷偷扔了它,踉踉跄跄的跑向你说我好怕。” 少女的声音掺了蜜糖和砒霜,甜蜜尖锐参半。 她的双脚都是血,足尖轻轻踩在男人考究的皮鞋上,眼神无辜又充满了恶意。 她说:“江总,这首诗喜欢吗?或者...我的香水味,你喜欢吗?” 男人背对着自己,江照白不知道他的表情。 他只是看见了舒月揽,她像个妖精一样。 招摇、不知畏惧的勾引。 这一度是江照白梦中辗转的旧事。 而此时,舒月揽身上的香气,勾起了清晰的往事。 少年人眉眼间有迷茫和不自知的沉沦,他的嗓音低哑,轻轻地说:“舒月揽,你喜欢的是江家吗?如果是江家,你勾引我,其实是一样的。” 舒月揽脸上的笑容,开始有了裂痕。 她乌瞳幽深,扯了扯唇角,突然笑了声。 在江照白错愕的目光中,她凑近他的耳畔,呵气如兰:“可惜...我看中的人是你哥哥。” 江照白的脸色,一寸寸的苍白了下去。 他回过神,舒月揽已经走远了。 一班的同学很好相处,只是施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所有人都好像和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她的身边就好像有玻璃屏障一样,没有人会过分亲近她。 施意一开始是很失落的,时间久了,倒也渐渐的适应了。 她后来也遇见过沈荡几次,错身而过,少年漂亮的眉眼几分怔然,之后平静的收回目光。 他没有和自己打招呼的打算。 而施意放下挥动的手,有些怅然若失。 周末施意大多时候和乔温宁在一起,两个人温书复习,学的差不多的时候,商应辞会从商氏集团赶过来,给两人带些好吃的点心。 施意的生活,似乎就应该是这样的。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发生着,十一班的同学面容也都渐渐变得陌生,唯独偶尔,苏明月和宋微微会上来看看她。 她们和施意说着班级里的八卦,施意便笑着听,也不打断。 “笑死,宋思瑜竟然早恋了,找的那个体育生,脸上都是痘痘。我上次远远的看了一眼,简直辣眼。” “宋思瑜不喜欢那个体育生,是因为沈荡拒绝了她,她一气之下才和体育生在一起的。”宋微微补充道。 施意没在意宋思瑜的八卦,她只是在宋微微的话语中捕捉到了沈荡的名字,于是下意识问道:“那...沈荡怎么样了?” “你还别说,沈荡挺聪明的,前段时间我们班综合模拟月考,沈荡考了班级第十。”苏明月看起来很感慨,长叹一口气,道:“他要是家境好,肯定会成长得很出色吧,可惜了...” 可惜什么,所有人都明白。 施意眨了眨眼,唇角忍不住加深了笑意。 她轻声道:“就算沈荡没有好的家境,他还是会发光的。” 章节目录 025 金屋藏娇 她说这话时,眼神带着笃定。 苏明月顿时乐了,揶揄道:“施意,你还挺关心他的。” “当然,”施意没有多想,理所当然地说:“他是我的好朋友,我当然会关心他。” 三个女生站在一班的后门,人来人往,没什么顾忌的交谈着。 没有人注意到施意的身后,商应辞眼中的凉意,一点点浓烈变沉... 十一月月初,春城气温降至个位数。 施意出门的时候,蓝晴害怕她着凉,给她戴了条驼色的围巾。 少女明眸皓齿,粽瞳清澈,盛着干干净净的光彩,笑起来有治愈人心的力量。 “谢谢妈妈,我肯定好好戴着,不把它摘下来。” 蓝晴嗔怪的看着施意,掩盖不住语气宠溺,柔声道:“晚上是应辞的生日,你早点回来,知道吗?” “知道,我还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准备了好久呢。”施意笑着道:“妈妈,你到时候等我回来了,再把礼物拿出来。” “知道了,谁敢动你的东西?”蓝晴捏了一下施意的鼻尖,余光看见商应辞家的车子已经停在了外面,她连忙道:“快去学校,不要迟到了。” 施意也看见了,不多耽搁,和蓝晴道别。 商应辞今天穿了一套很简约的衣服,衣服颜色偏素,脚上穿着一双蓝色的板鞋。 施意前几天在高奢时装杂志上看见过那双鞋,设计师款,品牌今年全球限量发售100双。 他的两条大长腿随意交叠着,看见施意进来,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落在施意的围巾上,笑意温和:“围巾很漂亮。” 施意摸了摸自己的围巾,美滋滋的坐进去,“我妈妈给我选的,好看吧?” 商应辞说好看,纵容又温柔的口吻。 施意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的挠了一下。 她看向商应辞,眨了眨眼,轻声道:“商应辞,生日快乐。” 晨曦的光从窗外透进来,正好打在商应辞的身后。 他周身散发着浅浅的光晕,柔和了不好亲近的高高在上,只剩下眉眼温润的笑意,他说:“收到了,施意,谢谢你。” 施意看着他的笑容,心脏跳得更快了,“我还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你晚上就能看见了。” 司机在专心致志的开车,恰好红灯,车子停下。 司机百无聊赖的抬眸,看见后视镜中,商家这位冷淡铁血的继承人,对着花骨朵般娇艳的少女,笑得如同春风拂面。 司机顿时打了个寒颤。 这画面实在是太惊悚了,也不知道看多了会不会折寿... 没有人注意到街道的转角,几个打扮新潮的女孩子窝在一起,目光都落在马路对面的施意身上。 少女的面容模糊,透过玻璃,只能看见一个纤细柔美的轮廓。 陈冉冉莫名有点牙酸。 她低低的骂了句脏话,恶狠狠地说:“真他妈好命!” “冉姐...”一旁的小姑娘有点怵了,小声道:“咱们真的要...要对这女的动手吗?她坐的可是豪车啊...” “不就是劳斯莱斯吗!怕个屁啊!”陈冉冉眼眶通红,气急败坏到呼吸都错乱了,“我倒是要看看,沈荡喜欢这个小贱人什么!” “现在也不能确定沈荡是不是喜欢她...”有人小声的提醒着。 但是陈冉冉脸色扭曲,一双眼睛恨的滴血,咬着牙道:“沈荡....沈荡的家里,有这个小贱人的照片!” “冉姐...你怎么知道的?” 陈冉冉冷笑一声,这次多了傲慢:“就沈荡住的那个破地方,我想要进去,还不是轻而易举?”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都有点退缩。 得罪沈荡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处? 陈冉冉是喜欢沈荡喜欢得失了智,但她们都还是有点理性在身上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按照陈冉冉的心意做,下一个倒霉的,就是她们了。 “你们不用怕的,我们都未成年,警察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陈冉冉笑笑,眼神阴狠,“更何况,局长是我叔叔。” 这下,算是给所有人都吃了定心丸了。 一开始问陈冉冉的那个女孩子此时小声追问道:“冉姐...那到时候...” “到时候让沈荡看清这个贱人的真面目,我会给你们一人一笔钱。”陈冉冉脸上的笑容消失,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幽幽道:“你们不会临阵脱逃吧?” “怎么会呢?冉姐,我们都听你的。” “是啊是啊,我们都听你的。” 而此时,绿灯亮起,车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施意和商应辞一直都是错开进教室的。 施意进来之后过了很久,商应辞才走了进来。 江照白坐在施意的身后,手懒懒的撑着脑袋,用笔帽戳了戳施意的后背,问道:“施意,我能不能去你家里,和你一起给商应辞过生日啊?” 江照白是班里唯一一个会主动和施意说话的人,因此施意爽快的说:“我问问商应辞,他要是同意就可以。” “有你这句话就好,”江照白笑笑,道:“你是不知道,之前他每次在你那边过完生日,我们这些兄弟又要另外给他过一次,麻烦的要死。” 他‘啧’了声,显然是很嫌弃。 施意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一时间眼睛瞪的大大的,一脸惊讶的看着江照白:“你们以前...都另外给商应辞过生日的吗?” “是啊,”江照白仰天长叹,唉声道:“他说你怕生,不能见生人。” “倒也不至于...”施意小小声反驳。 江照白乐了,“我看你也是不至于,我看是商应辞想金屋藏娇,巴不得我们所有人都看不见你。” “什么金屋藏娇...”施意被这么调侃,多少有点脸红,低声解释:“我和商应辞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对我...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施意说完,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自卑。 江照白没注意到,只是听着施意一本正经的解释,心中连连摇头。 他表情莫测,缓缓道:“难说得很,人心隔肚皮啊,施意同学,你又怎么知道,商应辞他这个老狐狸心里是怎么想的?” 章节目录 026 阴沟翻身 施意必须很不争气的承认,她确实被江照白的话给触动了。 那些困守在时光中的不为人知,在这一瞬间,有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 酸涩的。 带着疼。 江照白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那你们家今天有大人在吗?我们过去,会不会不方便。” 施意低着头,目光注视着,分明看不见一个字。 她用力晃了晃脑袋,让不该有的情绪被压制,轻声道:“不会的,我爸妈都很好说话。” 江照白没深究,点了点头笑着道:“那就等商应辞松口了呗。” “松口什么?”商应辞从班级后门走进来,眼神低垂,落在江照白笑得正欢的脸上。 施意听见声音,手中的钢笔划过簇新的纸张,留下墨迹。 而江照白已经接过了话茬:“在说去施意家里,一起给你过生日呢。” “不需要。” “你拒绝的这么快,是真的不怕我伤心啊?”江照白长叹一声,“我们也算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商应辞,我不至于连去施意家里做客的资格都没有吧。” 施意觉得江照白说话的语气挺逗的,没忍住笑了。 而商应辞下意识的看了施意一眼,他收回目光,眸色骤沉,温雅面目染上几分愠色,“不要胡说八道,你想去就去。” “成,那就这么说定了。”江照白满意的结束了对话,拍了拍一旁的座位,对商应辞说:“同桌,快上课了,你要不先坐下吧。” 话音刚落,上课铃声适时响起。 而一中的校门口,陈冉冉带着几个女孩子站在远处隐蔽的树丛里,几人交换着打火机和香烟,仗着距离远,正在放肆的笑。 “吴薇,手机接我用一下。”陈冉冉咬着烟,朝着还在点火的吴薇伸了伸手。 吴薇一愣,好奇的问道:“冉姐,你要手机干什么?” “沈荡把我拉黑了,我联系不到他。”陈冉冉说到这里,恶狠狠的咬了咬牙,“等等把那个小贱人抓到了,就能把沈荡弄过来,让他跪下给我认错!” 陈冉冉原先对沈荡是有几分好感的,不然也不会主动问他要不要和自己在一起。 可是现在,这些好感都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反而是那天在楼道里,沈荡对自己的羞辱,让自己刻骨铭心。 陈冉冉这个人心气高,是吃不了这个闷亏的。 她一定要让沈荡后悔,最好是痛哭流涕才行! 否则,她要怎么样才能出了这口恶气! 吴薇手摸进兜里,捏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陈冉冉。 “冉姐...沈荡他爸是杀人犯...我们犯不着主动去招惹一个疯子吧?” “你懂个屁!”陈冉冉破口大骂,脸色扭曲:“这些不过都是谣言,他沈荡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他怎么和我斗!他以为他从职高考出去,他就能从阴沟里翻身了吗!” 其他几个头发颜色各异的女生互相对视,都识趣的不再说话了。 陈冉冉是真的怒恶难消,她们不过就是一群跟着陈冉冉混的小姑娘,又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照做? 放学铃声准时响起。 施意是第一个离开的,校董事会有例会要开,商应辞放学后要去开会。 施意没有带手机,所以打算先坐商应辞的车子回家。 她要先到家里,知会蓝晴晚上多准备一些饭菜,毕竟江照白可能还会带几个人过来。 只是刚刚走到校门口,就有一个微微胖的短发女生走了过来。 女生一看见她,就着急的走了过去,道:“你是施意吗?” 施意不记得印象中有这个一个女生,警惕的看着她,上下打量着,语气迟疑:“你是...” “哦...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沈荡以前的同学,我叫蔡萍,育英职高的。”女生笑得很面善,但是难掩眉眼中的担忧,“我来找你,是因为沈荡出事了...” 施意拽着书包带的手缓缓放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沈荡出事了,今天他从楼上摔下去了,小腿骨折。” 蔡萍说的有鼻子有眼,施意没有多想,急切道:“那你能不能让我给沈荡打个电话,我想问问他怎么样了。” 蔡萍顿时觉得松了口气。 还好陈冉冉早有准备,将她被沈荡拉黑的手机给了自己。 现在,刚好用来应付施意。 电话打过去,果然是不通的。 施意这下子完全信了,连忙道:“你能带我过去看看他吗?” 蔡萍连忙点头,拉着施意的手往陈冉冉她们的方向走去。 她的表情很紧张,实际上内心快要笑疯了。 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人?自己说什么她都信! 真是笨的要死。 蔡萍心中,不免有一些洋洋得意。 而后来的一切,就不是施意能控制的了。 当她看见陈冉冉那一干人等时,她就知道自己大约是被骗了,挣开了蔡萍的手。 陈冉冉正一脸怨毒的看着她。 她承认施意确实长得有几分姿色,可是随即便因为这个念头觉得愤怒! 而反应过来试图离开的施意,被她一把扯过头发,一瞬间痛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想走?你给我老实一点!乱跑什么!”陈冉冉冷冷一笑,更加用力的扯住手中柔软光滑的发丝,恨不能直接揪下来。 施意脸色已经冷了下去,她试图和陈冉冉讲道理:“我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你,我如果有什么好歹,我的父母不会放过你,你现在放我离开,我可以既往不咎。” 陈冉冉被施意的话逗笑了,只觉得眼前的少女有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单纯。 “我他妈都把你抓来了,我还怕什么后果?我实话告诉你吧,今天你非走不可!” 浓密的树枝遮住了大半的人影,可还是有路过的人,不经意看见。 乔温宁远远的看到了施意。 她正被陈冉冉抓着头发,妄图挣扎,又被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乔温宁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很快,她又顿住脚步,收回了刚刚迈出去的脚。 她从口袋里拿出耳机,塞进耳蜗里,垂下头,面无表情的转身,朝着笑门口的方向走... 章节目录 027 乖巧表象 是该给她一个教训。 早就该这样了。 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商应辞的宠爱。 凭什么呢? 就凭她是施意吗? 可是自己从头到脚,哪怕是家境,又有哪里有半点逊色? 她施意能得到的东西,她也应该有机会得到。 刚刚有一瞬间,她确实想过上前制止,可是很快,就有一个念头,划过了她的脑海—— 如果没有施意,商家就会重新选择新的世家小姐。 商家不看重出身,否则也不会选了施意。 所以,她也会有机会的。 “施意,要怪,就只能怪你命不好。”乔温宁勾起唇角,眼中的笑意闪烁着让人心惊胆颤的疯狂。 而苏明月正巧放学,看见乔温宁独自一人,好奇的上前,问道:“你一个人在校门口干什么?” 乔温宁摘下耳机,不动声色的挡住了苏明月的视线,温温柔柔的语气无辜至极:“刚刚看见有人在小树林里约会,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苏明月最烦这种野鸳鸯了,闻言脸上的表情顿时很嫌弃。 她啧了声,毫不犹豫的扭头走了。 直到看着苏明月上了私家车,乔温宁才重新回过头,看向方才的位置。 随即,她脸上的笑容加深,眼神都满是得逞的喜色。 很好。 已经空无一人了。 那些人会对施意做什么呢? 乔温宁在心中默默的想,最好,能恶劣一些。 这样,按照商应辞的占有欲和高傲的程度,他一定会厌弃她的... 施意被陈冉冉推搡着走进了一个旧式的居民小区。 房间里面很整洁,东西很少。 施意进来时,看见门口的鞋架上,有一双白色的板鞋。 她莫名觉得很眼熟,多看了几眼。 “你他妈看什么看!给我进去!”陈冉冉不耐烦的看向施意,走到她身后,踹了一下她的小腿,命令道:“坐到沙发上,不要乱动!” 施意明白寡不敌众的道理,脸上还有些疼,她没有多做无谓的反抗。 陈冉冉让其他几个女孩子看着她,自己则去了一旁的卧室里,不知道在翻找着什么。 刚刚欺骗施意过来的蔡萍默默的上前了一步,查看着施意被陈冉冉抓过的头发,之后,松了口气。 还有,没有皮外伤。 陈冉冉说得再怎么天不怕地不怕,其实也不敢真的对施意做什么。 否则,按照陈冉冉的手劲,施意多少得少块头皮。 到底是上流圈子里金尊玉贵的小公主,她们这些人虽然跟着陈冉冉疯,但是也没有人想真的被施意记恨上。 “你别怪我。”蔡萍小声的在施意耳边说:“陈冉冉是我们的老大,我们不能不听她的。你放心,她把你捉过来,就是想给沈荡一个教训,不会真的为难你的,你就规规矩矩的坐着就好。” 最后一句话,让施意心头一沉,冷冷的看向蔡萍:“你什么意思?你们想对沈荡做什么?” “我们能做什么啊?”一旁看着吴薇不耐烦的双手揣兜,“你老实待着就好,我们会放你的。” “我说,你们想对沈荡做什么?”施意一字一顿的重复。 她平时性格不争不抢,有时候哪怕受了点委屈,也是不会和人计较的个性。 她很少冷脸,更不要说这么质问。 她不知道,她这个样子,其实还挺唬人。 吴薇被她看得很心虚,下意识想要玩手机躲避,一摸兜什么都没有,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已经被陈冉冉拿走了,顿时更加烦躁。 “你和沈荡什么关系啊?我们想对沈荡干什么,要和你说?” 吴薇走到施意跟前,脚尖踢了踢施意的脚尖,“你要清楚自己的处境,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说话,你还真是搞不清状况。” “吴薇,不要再说了。”蔡萍压低声音,道:“你和她计较什么?” 可是她话音刚落,吴薇惨叫了一声,扑跌在了沙发上。 是施意,一脚踹在了她的膝盖上。 “你他妈的施意!我和你拼了!” 吴薇说着话,就要对施意动手,被蔡萍拦住了。 “她上课坐的是劳斯莱斯!你真的把她怎么样了,你不会有好下场!”蔡萍语气急切,带着哀求:“就当我求你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施意漠然的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缓缓开口:“你们把我骗到这里,是我自己蠢,轻信了你们的话,代价我自己承受。但是...”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逐字逐句,说的很认真:“但是你们不要拿我威胁沈荡,否则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一席话,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她们在这一瞬间,似乎看见了眼前这个无害漂亮的女孩子,骨子里的锋芒。 她绝对不是任人揉圆搓扁的性格。 而陈冉冉笑嘻嘻的推开房门,从卧室里走出来,她手中举着电话,笑的很得意:“你不信是不是?来,让施意和你说句话啊!” 陈冉冉没有察觉现场的气氛诡异,自顾自的把手机放到了施意面前,命令道:“说话。” 施意看见手机屏幕显示通话中。 那条电话号码她看过几次,是沈荡的。 施意抬眸,看见陈冉冉眼中的疯狂。 她抿着唇,轻轻别过头。 陈冉冉愣住了,生怕沈荡觉她在骗人,急切道:“我让你说话!” “你他妈的!” “你说话啊!” 施意冷笑,在陈冉冉气急败坏的神情中,用口型缓缓地说——“不”。 陈冉冉没忍住,一巴掌扇在了施意的脸上:“说话!” 两次打的都是同一个地方。 陈冉冉不敢真的伤了施意,不算用力,只是耳光清脆。 “陈冉冉,你想死吗?”沈荡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出来,满满的戾气,如果说语言可是化成利刃,陈冉冉想必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陈冉冉却觉得很得意。 沈荡也有这种气急败坏的时候,真是解气! 在场的所有人,只有施意一个人想的是,她不能让沈荡知道自己在这里。 她垂着眸,维持着被打的姿态,站起来。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她劈手拿过陈冉冉的手机,左右开弓,两巴掌扇在其脸上,太过用力,掌心都是陈冉冉鼻腔的血。 章节目录 028 除夕快乐 之后,她将手机用力摔在了地上。 手机屏幕瞬间黑了,四分五裂。 一系列举动,所有人都看呆了。 陈冉冉反应过来,抖着手摸自己的鼻子,摸到了一手血。 她的手抖得厉害,红着一双眼睛抬头。 一时间,她简直想要把施意撕成碎片。 “我和你拼了!你这个婊子!” 施意毫不犹豫的又扇了她一耳光,直接把她打懵愣在原地。 “我父亲是青城一中执行董事长,川星集团董事长,你拿什么和我拼了?” 施意冷笑一声,将手上的血擦在陈冉冉的衣领上。 她轻轻拂开脸上的碎发,整理着仪容,吐字冰冷:“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大吼大叫?我想要让你从青城消失,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施意说到这里,脸上浮现漠然。 她漂亮的粽瞳带着冷冽,周身温暖的气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压迫感,“刚刚沈荡叫你陈冉冉?陈冉冉,你猜猜,你如果敢对沈荡做什么,是你先倒霉,还是我先倒霉?”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成功让现场所有人都怵了。 说到底,不过就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姑娘,以为暴力能够解决一切,以为人和人的斗争,只有拳拳到肉的伤痛才算刻骨。 可是施意从来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见血封喉。 她只是从来不屑于去做。 施意不喜欢以权压人的人。 可讽刺的是,如今,她能用的只有这个。 陈冉冉的手悬在半空,久久不敢放下。 她脸色莫测,带着痛苦。 她知道,施意说的是对的。 强权的威压,当真是不用动手,就能叫人失去一切逞凶斗恶的底气... 第一个败下阵的是蔡萍。 她跑到陈冉冉和施意之间,脸上的肉因为太紧张而颤抖。 她慌张的说:“施意...对不起...我不想这么对你的...你能不能不要追究我...” “蔡萍!你在说什么!”陈冉冉的声音尖厉,虚张声势的将手举得更高,“我现在就好好收拾这个小贱人!” “冉姐!”吴薇一直在看自己被摔的四分五裂的手机,此时,她终于忍无可忍的压低声音,道:“够了!适可而止吧!我们拿什么和施意斗!” 陈冉冉看见,所有的人,都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她周身的血冷却,张了张嘴,只剩下色厉内冉的恐惧呼之欲出。 她的手缓缓放下,声音干巴巴的:“就这么放她走?” “冉姐,我们家就是普通人家,我不争气,但是也不能为了你,让我们全家陪葬吧?” “是啊,我们拿什么和豪门抗争啊?” “施意是大小姐,我们只是普通人...” “冉姐...要我说,你干脆也不要找沈荡的麻烦了,何必呢?” 陈冉冉想要反驳,但是她身上开始冒冷汗,说一句话都觉得困难。 多可笑,她其实也开始害怕了。 施意知道,现在差不多就是最好的时机。 她没打算真的对这些女孩子做什么,毕竟如果真的将事情闹大,不说自己父母那边,哪怕是商应辞那里,都够她们吃很大的苦头。 这些女孩子有错,但是没有错到牵连全家的程度。 施意不想这样。 她转身,准备直接离开。 只是抬眸的一瞬,她看见了沈荡。 少年黑发深眸,耳边是一颗璀璨的耳钻,面色冷到了极致,滴水成冰。 他站在门框里,姿态冷峻,垂在裤腿边的手,紧握着一把刀,刀锋散发的瘆人的寒气。 章节目录 029 无药可救 大概是因为握的太用力了,他手背上的青筋毕现。 施意记得这把刀。 黄昏的操场,沈荡用这把刀给自己切过西瓜。 那天的西瓜很甜。 施意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沈荡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抬腿,走到施意面前。 他敏锐的看见施意脸上的浮肿,扯了扯唇角,笑出梨涡,轻声细语的询问:“施施乖啊,告诉我,谁打你了?” 施意眨了眨眼,眼眶痛痛的。 她说没有人打自己。 沈荡不信,手腕微动,刀锋对准了陈冉冉。 “是她打你了,对不对?” 陈冉冉直接尖叫破了音。 “沈荡...”施意安抚道:“别这样,我已经打回去了,很重的那种。” 而陈冉冉刚刚已经被施意吓得半死,此时看见沈荡握着刀看着自己,三魂丢了六魄,尖叫完了之后,一时间竟是做不出任何反应。 而沈荡不管浑身僵硬的陈冉冉,收回目光,又是对着施意笑得温柔,他说:“施施,我送你下去,好不好?” 施意问他:“沈荡,我们一起走吗?” 沈荡笑而不语,用没有握刀的手扶过少女纤细的肩膀,带着安慰的意味,扶着她往外走去。 楼梯上,黄昏的光浮浮沉沉,光照并不稳定。 还没有到下班的时间,楼道很安静。 施意只能听见自己和沈荡的脚步声。 两人皆是一言不发的往下走。 快要走到大门口时,施意顿住脚步,轻声道:“我...我今天晚上有些事情,商应辞生日了,我今天要给他过生日。陈冉冉她们还没走,你要不要来我家玩一会儿?” 沈荡只是看着施意扑簌簌的睫毛。 她说话的时候,睫毛一颤一颤的,很可爱。 沈荡的眼神很温柔,轻声问道:“去你家吗?” “嗯!”施意很笃定,“你来我家吧。” “施意,你也说了,那是你家,我家在楼上。”沈荡笑着,梨涡很深。 他的手指往上指了指,放下。 他看着施意紧张不安的脸,笑着道:“好了,你回家好好玩吧。” 两人走到了门口,沈荡拉开年久生锈的铁门,“路上小心。” “沈荡...”施意不肯走,指了指他手中的刀,“这个能不能送给我?” 冗长的沉默。 施意明白了沈荡的意思。 他只是送自己下来,他要回去,回去处理那些女孩子... 施意想到了这个可能,一把握住了沈荡的手臂,她的声音都在发抖:“你想做什么?沈荡...别发疯...” 沈荡却是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我要把陈冉冉的手臂砍下来。” 施意被这么一句话,吓得一动不动。 “不要这么做...” “她打你了,施意,你为什么要帮她?” “我没有帮她!我在帮你!”施意将他的手臂握得更紧,就好像在深海中,死死抓住一块浮木。 她脸色苍白,褪尽了血色,仰着脸,看着沈荡的面容,轻声重复:“我在帮你,沈荡...我不想你的人生有污点。” 而陈冉冉那些人,此时都从楼上走了下来。 看着僵持的二人,陈冉冉明白了些什么,颤颤巍巍的想离开。 沈荡眉眼压低,上前一步就要走向她。 施意眼疾手快的抱住了他,抱的很用力。 少年的身型,在一瞬僵住.. 他的声音带着喑哑,也许是怕惊扰了她,分外轻柔:“施意...放开...” 施意摇头,眼泪都要掉下来,语调透着哽咽,“不要...沈荡,不要冲动。” 倘若有行色匆匆的路人经过,微微一瞥,就能看见俊秀漂亮的少年被女孩用力抱住,前者的手中拿着刀,在如火如荼的血色黄昏中,鲜明浓烈。 而陈冉冉看着沈荡眼中的阴霾,连走路都艰难,傻兮兮的愣在原地。 是施意冷声呵斥,“你们还不走?” 这些小姑娘才如梦初醒一般,慌不择路的离开。 而暮色中,楼道里只剩下两人。 施意这才缓缓松开他,她仰着脸看他,眼神清澈柔软:“你不是和我说,你要上来找我吗?沈荡,别让那些人毁了你。” 万籁俱寂,年久失修的声控灯在夜色袭来时,依旧没有一点点动静。 沈荡站在原地,看着施意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 他握着刀的手松开,泛着寒光的刀掉在地上,清脆的声响。 别让那些人毁了你... 沈荡低低的笑了,笑着笑着,眼眶潮湿。 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被毁了。 可原来还有人,觉得自己不是无药可救。 施意到家的时候,蓝晴他们都在大厅里闲聊。 江照白嘴甜,哄得蓝晴很高兴。 他的身侧坐着一个年轻冷峻的男人,气质凝霜裹雪,好像和周遭的一切都隔离一般。 他穿着严谨的正装,凤眼微抬,目光似有似无的落在施意身上,微微颔首。 气场强大,冷若冰霜。 施意第一次见他,无措的颔首回礼,听见蓝晴笑着说:“这是照白的哥哥,江楼。” 施意说哥哥好。 男人眼中多了点客套的笑容,“你好。” 蓝晴没有察觉施意的异常,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施意说没什么,在外面和同学聊了聊天,就耽搁了。 蓝晴没有怀疑,开始组织江照白和江楼上桌吃饭。 在场只有四人,施意环顾了一下,走到蓝晴的身边,问道: “商应辞呢?他在哪里?” 蓝晴说:“今天是学生会的例行会议,他去开会了,听俊明的意思,打算过两年,就把青城一中交到应辞手上,等到那时候,你爸爸这个执行董事长也就可以退休了。” 生意场上的事情施意一向不怎么关注,心不在焉的听完了,点了点头,坐到了江照白的身侧。 江照白动作自然的给她倒了杯牛奶。 “施意,你是不是偷偷去给商应辞准备惊喜了啊?怎么这么晚回来?” 施意闷闷的说没有。 江照白本来想调侃施意几句的,冷不丁看见她侧脸不正常的红晕,皱了皱眉:“你脸怎么了?” 施意本来在喝牛奶的,被江照白这么一问,心虚的直接喷了出来。 她眼神躲闪,“没什么...” 章节目录 030 反季桃子 这件事或多或少都会牵扯到沈荡,而商应辞不喜欢沈荡,不是什么秘密。 施意不想节外生枝。 “看看怎么了?让我看看啊。”江照白不死心,还想纠结。 对面的江楼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不轻不重的开口:“江照白。” 江照白挑眉,坐直了,双手举起,“成成成,是我多管闲事了,我不问了。” 而商应辞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的步伐很快,和蓝晴打了个招呼,走到施意身后。 他的手搭在椅背上,眼中攒着温淡的笑容,轻声细语的问:“等了很久吧?” 施意突然听见他的声音,有点惊喜,笑着扭过头,道:“也没有很久。” “抱歉,有一些事情,耽搁了。”商应辞轻声致歉,很真诚的语调。 一旁的江照白看的眉头能夹死苍蝇。 真特么太能装了! 这副温良无害的样子,不知道能骗死多少人! 施意当然不会怪商应辞,她想到自己放在楼上的礼物,从座位上起来,“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拿个礼物。” 小姑娘说完,蹬蹬蹬的往楼上走。 蓝晴接到了施权墨的电话,特意跑到门外去接听。 等到施意的脚步声远了,江照白才揶揄道:“商应辞,你怎么这么会装大尾巴狼呢?” 商应辞心情好,笑笑,坐在了施意身侧的位置。 施意很快就从楼上下来了,手中多了一个大大的蓝色盒子。 白色缎带的蝴蝶结,系得很漂亮。 商应辞的手轻轻抚过蝴蝶结光滑的缎面,看向施意,柔声问道:“现在可以拆吗?” “回家吧...”施意的脸有点红红的,“回家拆。” 商应辞说好。 施意给商应辞过过好几个生日,但这是第一次,有商应辞的朋友在场。 江照白会调侃商应辞,饭过三巡,对自己的称谓也从施意变成了意意。 商应辞大概是看不惯他这个上赶着亲热占便宜的行径,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江照白早就已经免疫了,不仅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又喊了几声。 江楼看着江照白这个样子,扯了扯唇角,淡淡的对商应辞说:“这小子被家里长辈惯坏了。” 众人的姿态都很随意,很放松。 施意被江照白涂了一脸的蛋糕,围着他满屋子的追着打。 施意觉得这一次,和从前不太一样。 心里... 好像多了些不能言明的雀跃。 后来不知道是谁先提议的,说玩德州扑克,输的人喝酒。 施意根本不知道游戏规则,第一局就输了,之后连输三局。 江照白在商应辞警告的眼神中,嬉皮笑脸的给施意倒了一杯。 红酒酒精度数不算很高,但是施意没怎么喝过酒,一口气闷完,头晕晕的。 商应辞拿过小姑娘攥在手中的酒杯,手腕微动,杯口朝向江照白,“剩下两杯,我替她喝。” 江楼捏了捏额角,看着江照白恨不能把杯子倒满的样子,多多少少有点头疼。 商应辞也没说什么,在江照白幸灾乐祸的笑声中,不动声色的饮尽了两杯。 “应辞,好酒量啊!”江照白朝着他竖起大拇指。 商应辞似笑非笑,唇色沾了点红,雅致的眉眼越发深刻。 他放下酒杯,让喝得有点晕的施意趴着休息一下,之后将外套披在施意身上。 江照白晃了晃已经空了的红酒瓶,嘿嘿一笑,“要不就这样吧!都喝完了。” “哪能就这样?”商应辞轻笑,双腿交叠,往后一仰,“我和你接着玩,再开两瓶,你没喝完,我不下桌。” “我靠...商应辞,你还是不是人,你来真的?”江照白简直不敢相信,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 “不然呢?”商应辞笑意加深,皮相斯文,本质狠戾:“你让施施喝了这么大一杯,白喝的?” 施意已经有点打瞌睡了,被西装外套包裹着的小脸,从里到外透出红色。 “那你怎么不拦着?让她喝成这样?”江照白真是要抓狂了,“你早说你要报复我,老子一杯都不让她喝!” 商应辞摸了摸施意的头发,眼中几分柔意划过。 他收回视线,缓缓道:“啰嗦什么,开始吧。” 江照白的牌技也就那个样子,之后的战况,完全就是被商应辞按着打。 喝到后面,江照白喝的都要吐了,扶着墙结结巴巴的和蓝晴道别,被江楼拎着出去了。 “这孩子,怎么喝成这样?”蓝晴好笑的说:“酒量不好还逞能,瞎喝。” 始作俑者只是温柔一笑,对蓝晴说:“阿姨,施施睡着了,我把她抱上去。” “好,那你小心一点。” 施意的房间商应辞去过很多次,里面的很多陈设,甚至都是他亲手布置的。 小姑娘微微歪着脸躺在床上,脸上是酒气蒸腾的红晕。 过分红了些,商应辞伸手摩挲,指尖的动作缓慢。 施意被他的动作弄得清醒了许多,揉了揉沉重的眼皮,睁开眼。 “商应辞...” “喝醉了会不会不舒服?”商应辞放在她脸上的手没有移开,轻声道:“我马上就走,下去的时候,让管家帮你把醒酒汤送过来。” 施意觉得嘴唇有点发涩,酒余下的苦味,在口腔里弥漫。 她抿了抿唇,道:“我不想喝醒酒汤,我想吃点别的。” 商应辞眼底有笑意,温雅的眉眼染上了旖旎的情绪,他问她:“施施想吃什么?” 施意不假思索的说:“想吃桃子。” 这一年的青城,气温是几年间的最低。 青城的桃子是夏日的水果,六月成熟,深秋时节,其实并不多。 施意喝了些酒,于是说话多了缠黏和腻歪,含含糊糊的语气,裹了蜜般:“你给我买,好不好?” 商应辞心底似乎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 这些年,施意越来越成熟,对他...也早就不像儿时那般肆无忌惮。 商应辞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亲耳听见施意告诉自己,她想要自己做什么。 于是不假思索的,他说:“好,我去给你买。” 商应辞从楼上下来时,施权墨刚刚到家,看见他笑着问:“这是要回家了吗?” 章节目录 031 说到做到 “临时有些事要办,”商应辞顿了顿,补充道:“晚点我会过来的。” “今天是你生日,还是不要忙到太晚了。”施权墨皱了皱眉,关心深切,问道:“你父亲不至于连你生日的时候,都不让你喘口气吧?” 商应辞眉心微动,他垂眸,遮住眸中的情绪,笑得很随和:“我父亲他...爱之深罢了。” 一旁的蓝晴看着施权墨似乎想说什么的样子,连忙上前,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别耽误应辞出去办事。” 施权墨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而商应辞颔首,温文尔雅的笑笑,往外走去。 他没有说是施意想要吃桃子,徒增枝节,只是想着等买到了,直接给施意带过来就好。 这天夜里,青城又下了场大雨。 商应辞坐在车内,用手机翻看着所有的水果店。 雨水打在车窗上,竹筒倒豆子沉闷快促。 车内只有他和司机两个人,一路沉默,气氛压抑,带着雨水抄袭的气息,从车窗外淹没进来。 车子几乎跑遍了整个青城,才在一家靠近郊外的水果店,买到了一袋桃子。 司机看着他冒着雨冲进店里,出来的时候,还不忘将桃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怀中。 “少爷...您要不要擦擦?”司机拿出手巾,递给商应辞。 商应辞没有马上接,而是先把那袋桃子放在了座位旁。 “去施意家里。”他这般说,从司机手中接过手巾。 从郊区赶回城里,已经接近6点。 天色透着淡淡的熹微初明,商应辞坐在后排,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一旁施意送自己的礼物。 白色的缎带质感柔软,拉扯开的一瞬间,商应辞的心莫名的收紧了些。 其实是紧张的,只是哪怕是他自己,都不太愿意承认这个真相。 所以从一开始,哪怕是好奇,他都不肯让自己放纵,第一时间就迫不及待的拆开。 似乎这样,便多了些从容不迫的感觉。 被人牵扯情绪,原本就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对于商氏未来的继承人,更是如此。 盒子被揭开,里面的东西终于显露。 是一整盒羊毛毡戳成的,形态各异的卡通小动物。 小绵羊、小狐狸、小海豚... 羊毛毡这种东西耗时耗力,要做的这么漂亮,想必是花了很多心思。 商应辞每年的生日,都能收到形形色色的礼物。唯独施意的,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 她花了很多心思。 在他没有看见的地方。 商应辞端详了很久,觉得这些小动物有些眼熟。 过了半晌,他终于从那些尘封的记忆中,搜刮出了事情的初始。 这些都是施意从小到大,他送她的所有玩偶的模样。 很多个,连商应辞自己都不记得了。 商应辞拿起自己小绵羊模样的羊毛毡,倏然笑了。 他笑得太愉悦,连司机都忍不住好奇,从后视镜看他,“少爷...您在笑什么呢?” “没什么,”商应辞眼中的笑意渐深,他收敛了些,唇角的弧度却怎么都不能压制下去,“开的快点。” 宿醉醒来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样。 天还没亮,施意头重脚轻的下楼,一个人坐在沙发发呆。 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黑屏的电视,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 商应辞推开门走进来时,她脸上发愣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敛,傻兮兮的样子。 商应辞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带着笑意:“在发呆呢?” 施意回过神,看见他出现,显然是很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你说你想要吃桃子?”商应辞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子,“我找到了,尝尝甜不甜。” 施意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这种话,看着商应辞的眼神,满满都是不敢置信。 “看着我干什么?”商应辞被她看得好笑,强调道:“真的是你让我去买的,不然我才不帮你买。” “我怎么....”施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喝醉了,当然没有印象。”他在施意身侧坐下,用干净的纸巾擦过桃子,放在施意手心里,“没有关系,我记得就好。” “商应辞。” “嗯?” “都过季了,你去哪里买的?” “难道整个青城,还找不到一颗桃子?”商应辞的声音散漫,语调却很温暖。 他这般温雅的模样,和平日在外的清冷寡言,简直找不到一丝丝相似的地方。 施意眨了眨眼,心口却酸酸的,“你自己买的?为什么不让别人去买?” “你说要我去买,我怎么敢叫别人?”商应辞弯了弯唇角,笑意斐然:“答应你的事情,当然不可以假手于人。” 施意承认,这天所吃的桃子,是她吃过最甜的。 商应辞跑遍整个青城,只是为了给她找一颗桃子。 施意不知道旁人眼中,怎么样才能算幸福,但是于她而言,这般已经是十分满足。 年年岁岁,能够这么平静温暖的过去,就不敢再奢望太多... 第三次月考放榜时,青城的大学落下。 施意兜里揣着蓝晴出门时给她的暖手宝,从乌泱泱的人群中挤进去,看着光荣榜上的名字。 青城一中的惯例,每一次考试,能会把年级前五十的名字挂在光荣榜上。 一班是尖子班,前四十名基本都是这个班级的。 施意之前是十一班的班长,成绩自然也不算差,有时候发挥的好了,也能考个45名的样子。 苏明月恰好也在旁边,本着吃瓜的精神,过来凑热闹。 她视力好,一眼就看见了施意的名字,顿时挽住施意的手,又惊又喜的说:“施意!你考了37!” 施意一直在40开外找自己的名字,原本以为这次是没有考好了,听见苏明月这么一说,先是愣住,之后心脏就扑通扑通的,眼神直直的往榜单上面看。 她掌心都在发烫,有些难以置信。 而苏明月搂着施意的脖子,突然音量拔得老高:“我瞎了吗?沈荡考了25?” 施意这次,和苏明月一样震惊,大声重复道:“他考了25?” 章节目录 032 一个秘密 青城一中的惯例,如果月考成绩能够在40名以内,就能直接破格被一班录取。 苏明月显然是也想到了这点,若有所思:“这么说来,我们班马上就要又有一个同学去一班了?施意,沈荡的脑子,也太好用了吧...” 一个职高过来的学生,花了三个月,考到了年级25。 “你说,要是按照这个势头下去...”苏明月指了指第一名的商应辞的名字,玩味地说:“这个年级第一,是不是要换人做?” 施意张了张嘴,许久,轻轻的嗯了声。 早自习快要结束,黑发深眸的漂亮少年站在了一班的门口。 他穿着白色的冲锋衣,黑色长裤,水洗发白的帆布鞋,腿长身高,身材比例优越,精致的眉眼神情淡漠,唇红齿白,容貌漂亮到施意后排的江照白同学感慨了一句: “长得真好看。” 施意捏着小兔笔帽的黑水笔,看着少年人,手中的动作顿住。 后者的目光却始终平淡,似乎没有察觉众人或探究或好奇的目光,从容的走了进去。 后排靠窗的位置,还有最后一个空位。 他径直走过去坐下,眼都没抬,将书包里的书一股脑的塞进了抽屉里。 教室里面很安静,就连他放课本的声音产生的钝响,都被无限放大。 施意手中的小兔水笔被放下,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她看向沈荡的方向,看着后者收拾东西的样子。 施意的后排,江照白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下意识侧目,果然看见商应辞原本就难看的难以形容的脸色,又有了雪上加霜的征兆。 “施意...”江照白小声的叫她的名字。 施意正打算应声,远处的沈荡陡然抬眸,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于是施意笑着,朝着沈荡挥了挥手。 她挥的很用力,脸上有很真切的欢喜,浓烈又鲜明。 少年人愣了愣,大概是没有想到她会当这个异类,半晌忪愣,他唇角梨涡清浅,好像春日迟迟而至,冷清中透着温暖。 江照白在心中暗暗叫了声不妙。 而商应辞已经低下头,纸张上氤氲开墨迹。 他重重闭上眼,将手中的课本合上。 雪色绵延开,在早读结束后,窗外的世界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 这么大的雪,就连一向惯例的早操都取消了。 上午的体育课,也从室外改成了室内。 施意在一班没有什么朋友,唯一一个能说上几句话的,是同样在班里形单影只的舒月揽。 施意觉得舒月揽长得很像小狐狸,骨子里透出来的狡黠和懒散,一双狐狸眼,眼角往上勾,很招摇很有杀伤力的美貌。 施意一开始和她说话时,还会觉得害羞,总是时不时红了脸。 毕竟这样的容貌,哪怕是对于女孩子,也是吸引力爆表。 “我记得你和沈荡之前是一个班的吧?你们关系怎么样?” 篮球场馆,舒月揽和施意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远处正在篮球场上奔跑的男生们。 这里面并没有沈荡的身影,他独自一个人坐在观众席的最高处,耳朵里塞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很专注的模样。 “关系...我们之间还算是不错吧。”施意这话说的没有太多的底气。 舒月揽笑了笑,狐狸眼眯起来,多了些可爱,“那他是不是为了你,才考到一班来的?” “他说...他会上来找我。但是...”施意小声道:“但是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呀?”舒月揽弹了一下施意的额角,“还不算太笨。” 施意摸摸自己被弹的额角,笑嘻嘻的靠在舒月揽的肩膀上,“我和你说过的,我喜欢...” “商应辞呗,”舒月揽打断了施意要说的话,她看着女孩子明月般皎洁温柔的眉眼,实在是想不通,“真是不知道你喜欢商应辞什么,他心思那么深,八百个心眼,有什么可喜欢的?” 施意很早就发现了,舒月揽不喜欢一班的所有人。 其中要是一定要排个顺序,商应辞一定算是第一个。 “我很早就想问了,月揽,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商应辞啊?”施意小小声地说。 “我觉得他们这些人都很虚伪,”舒月揽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几分青色,很骇人,她抿了抿唇,冷声道:“都是金玉其外的人,我这辈子都不能和他们这种人和谐相处。” 施意被她的话语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 她们两个坐的位置离班里的其他人都很远,舒月揽环顾四周,收回目光,更加挨近了施意一些,她说:“施意,我有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舒月揽眼睫毛颤了颤,突然扯起纤薄的外套袖口。 映入眼帘的一幕,足够用触目惊心四个字来形容。 施意看见舒月揽的手臂,白皙纤细的手臂,上面有狰狞的疤痕,一条一条的疤痕,交错生根,渗出某种绝望的悲鸣。 施意错愕的看着,犹豫着能不能上手触摸,可是舒月揽已经从容不迫的将袖口放下。 她的面色平静,很淡然地说:“是不是很恶心?” “疼不疼啊?”施意的声音哽咽,“月揽...疼不疼啊...” 舒月揽一直风轻云淡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痕。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很沙哑地说:“施意...你是第一个问我疼不疼的人。” 施意说不出安慰的话语,只能看着舒月揽。 直到视线的余光中,篮球从两人的头顶划过,准确无误的投向了观众席的最角落,沈荡的位置。 不偏不倚,刚好扔在少年的脚边。 “沈荡!你不是之前在职高打篮球很厉害吗?咱们比一比?”说话的是篮球场上的李斯,他是一班的体育委员。 施意和舒月揽也被吸引了目光,看向了角落。 沈荡将耳机轻轻摘下,颜色淡漠的瞳孔,修长的手指捏着耳机线,揣进兜里。 他看了眼被扔在地上的篮球,之后,头也不回的往场馆外面走。 他好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章节目录 033 爱憎对错 李斯气炸了,对着沈荡渐行渐远的背影,直接痛骂出声。 “你拽什么拽!不就是一个职高考上来的穷鬼吗!我让你和我打篮球,是给你脸,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他骂得难听,可是被骂的人,一点点反应都没有。 李斯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仅没有觉得出了口气,反而更加添堵了。 施意看着沈荡的背影,想要站起来,被舒月揽拉住了。 后者低声说:“施意,你帮不了他的。” 而李斯被忽视,此时怒意难扼,看着沈荡的背影,火气窜到了头:“施意,他们这些人都是一伙的。下雪天外面冷,我们快点回教室吧。” “等等,”江照白听着舒月揽的话,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施意,舒月揽对我有意见,我以后再和你解释。但是你刚刚说的话,我就不爱听了,李斯可不是我叫去针对沈荡的,谈何我们把他当作异类?” 漫天的雪,学校的大树浓荫蔽日,树冠上堆满了积雪,偶尔伴随着雪,扑簌簌的从树上掉下来。 冷意浓烈,施意感觉全身的血都有些泛凉。 “你不需要叫李斯做什么,商应辞不喜欢沈荡,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这话在她的心里憋了很久了,此时说出来,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喜欢商应辞,所以很多事情,她明明看得明白,却不愿意点破。 而如今,她说出来了。 施意知道自己冲动了,可是她不后悔。 而江照白看着施意,很不解,“施意,商应辞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什么叫这么说他?江照白,人不是只有爱憎的,还有对错。”舒月揽冷笑了声,眸色冷冽的看着少年,缓缓道:“还是你觉得,只要是喜欢,就可以不论对错?” 江照白张了张嘴,向来能言善辩的人僵在了原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后来的日子,沈荡没有再收到任何的攻击,他就好像是一个透明人,独自一人生活在一班的角落里。 偶尔,施意在和江照白斗嘴的时候,也会看看沈荡在干什么,少年总是捧着一本书,散漫随意地翻阅着。 他的头发长长了很多,在后脑扎起,周身冷戾漂亮的气质,还多了些沉静。 他适应的很好。 渐渐的,施意便放心了,朝着沈荡那边看的频率,也比从前少了很多。 他的成绩一直都在稳步的上升,从25名到17名,再到了第10名。 圣诞节前夕的最后一次考试,成绩榜单依旧挂在学校的公告栏上。 施意考了第10名 而沈荡的名字排在了全年级第二。 虽然和第一名的商应辞还有十分的差距,但是他的数学,是全年级唯一一个满分。 施意在公告栏看了很久,心里为沈荡高兴了一下。 她是发自内心的把沈荡当作朋友的,所以这也算是她最近少有的开心的时刻。 前段时间,商应辞拿到常青藤名校的入学通知,忙着出国留学的事情。 施意知道他对自己的要求严苛,不是那种愿意随便将就的人,一旦要做,就要做最好的那个。 因此,当商俊明试探着问施意怎么看待这件事时,施意只是说了句祝福。 章节目录 034 最后一页 天之骄子如商应辞,人生不应该为了任何人设限。 这里面,当然包括施意。 施意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摩托车的引擎声从身边呼啸而过。 公告栏的旁边就是停车棚,施意看见沈荡拉下手刹,动作散漫从容的摘下头盔,放在了车座上。 他的右耳耳垂上面,有一颗痣。偏朱砂的暗红色,不算醒目的存在。 施意之前没有注意到过。 此时在日光下,这颗痣突然就变得很瞩目。 施意好奇的多看了两眼,沈荡不知道是不是察觉,眼神平静的望过来。 四目相对,施意自然的朝他挥了挥手。 少年的手下意识握紧了些,表面却还是不动声色,看着施意朝着自己跑过来。 只是跑了几步,她就有点犯喘了。 沈荡看着她红彤彤的脸,眼神有些波澜。 这个样子的施意,毛毛躁躁的,但是真的好可爱。 “我看见你的成绩了,”施意竖了竖大拇指,“你真厉害。” 沈荡唇角有梨涡浮现,但是下一秒,他的唇角下压,故作若无其事的说:“傻兮兮的。” 施意也不生气,跟在他的身侧,朝着教学楼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楼,一时间都是沉默。 施意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说话了,乍然开口,找不到话题,气氛尴尬下去。 时间还在,楼梯间里没有什么人。 沈荡走到一半,脚步顿住,停下看着她。 “施意。” “嗯?” “马上就是高三了,高三很重要,你要好好努力。”沈荡说的很认真。 “这不是才高二上学期吗?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我要去别的地方了。”沈荡的声音很淡,只是细细听,还是能听出声线的紧绷。 施意眨了眨眼,好奇道:“你要去哪里?” “国外,是一个很远的地方,不出意外的话,往后的四五年,我都会留在那里。”沈荡缓缓道。 施意却笑了,由衷开心的说:“沈荡,你好好学,我觉得你很聪明,以后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人!” 少年有些不甘,一双深眸盯着施意一看再看,试图从中看出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关于离别和不舍的讯息。 可讽刺的是,不过就是徒劳无功罢了。 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为自己高兴。 也对啊,自己又不是商应辞。 自己的离开,她有什么可难过的。 他的喉结急促的动了动,很多话涌到了唇边,可最后,却还是很轻很轻的说:“等你高考结束,我会回来看你的。施意,你到时候,能不能见我一面。” 施意看出了沈荡眼中的忐忑。 这份忐忑也快速的击碎了两人之间那道关于友情的屏障。 朋友之间,不会因为见面,而这么忐忑。 会忐忑,只能说明这不仅仅是朋友间的感情。 施意不傻,她看得出沈荡对自己有好感。 可是少年的爱,从来都是最经不起推敲的东西。 更何况他们之间,除了那次在老旧社区门口的拥抱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情绪更加浓烈的时刻。 施意并不觉得天长日久,沈荡会依旧如同此时一般,忐忑惴惴的站在自己面前。 施意性格软弱,但是从不做粉饰太平的事情。 她察觉了不对劲,所以也不介意问得更清楚:“沈荡,你那次和我说你想要和我交往,不是后来你向我解释的那样,是你对我开玩笑的,而是认真的,对吗?” “对。”他轻声,唇色鲜红,漂亮的面容神情淡如水,缓缓道:“施意,我喜欢你。” 施意觉得自己有必要和沈荡说清楚:“我在操场上和你说过了,我已经有....” “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想做什么。”沈荡打断她的话,他真的听不了这句真相。 他的眼眶红的不像话,一字一顿的,近乎于恳求的,轻声的说:“我只是想看看你,施意...算我求你。” 最后几个字,将少年的自尊放在了她的脚边,听之任之的处置。 “沈荡,”施意叹了口气,狠下心,说的很认真,“我这个人一根筋,认准的事情不会改变,所以,你不要花费无用的情绪在我身上,因为我很确定,你得不到任何你想要得到的东西。” “施意,”沈荡微微弯下腰,平视着她粽瞳里的眸色,他舌尖抵着上颌,轻轻笑了声,吐字冷到了极致:“你真狠。” 他越过她往楼上走,背影锋利,再也没有回头,哪怕是一次。 圣诞节到来的这天,下了格外大的雪。 商应辞很久没有来学校了,施意每天见他,都是晚上在自己家中。 他陪着施意吃饭,饭后从亲自去厨房里洗一个桃子,剥了皮给施意尝。 施意喜欢吃,商应辞便让人从四季如春的南方小岛上定时定量的空运桃子过来。 商应辞说,他的施施就应该用绫罗绸缎好好养着,什么都用最好的。 他说这话时,施意看见他眸色中的笑意,温雅的眉眼,带着说不出的缱绻。 施意想说,她不想要那么多的绸缎,她想要家人都待在身边就很好。 话到嘴边,就着桃子咽下去。 她无权干涉商应辞所有的决定。 她这么告诉自己。 圣诞节的中午,依旧是午休,施意裹着小被子趴在桌上睡觉,醒来时,桌上多了一个苹果。 苹果用漂亮的纸盒子装着,施意看见盒子里面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s.” 很漂亮的字体,飘逸有力。 施意转过头,看向同样刚刚睡醒的江照白,问道:“刚刚谁来过?” “商应辞吧?”江照白撇了撇嘴,打了个哈欠,“他不是今天来处理学籍档案吗?” 施意听了,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她若有所思的沉默下去,垂眸的一瞬间,余光看见沈荡已经空了的位置,“沈荡...也走了吗?” “对啊,”江照白感慨道:“说起来,沈荡这个人,对自己挺狠的。居然能和商应辞一样,报上国外的名校。” 施意盯着手中的苹果,不置一词。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还不怎么擅长处理离别。 太过仓促的告别,就好像无预兆降临的大雪,避无可避,也无法抵抗。 施意知道,有人会回来,有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章节目录 035 来日方长 七年后。 黑色大g停在不远处的雪地上,施意上了车,坐在副驾的位置。 沈荡提前开了空调,车内很温暖。 施意感觉到自己冻得发麻的手指,渐渐恢复了知觉。 “安全带。”沈荡的声音从头话时沉香而辛辣气息扑在她的脸上,“老子绝不犯贱第三次。” 施意点了点头,问他:“那我可以下去了吗?” 沈荡真是要被她气笑了。 施家早就暗了灯,偌大的别墅,只有门口星星点点的灯光弥漫。 沈荡坐在车内,看着施意走进了大门,才关了远光灯,驱车离开。 沈荡独自一人往反方向开,大约是因为刚刚淋了雪,寒意侵袭,手臂的旧伤说不出的疼痛。 气氛太压抑,他打开了施意关注的歌单,听了起来。 他在国外的这些年,哪怕是再忙碌的时候,都不会让施意的消息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 她爱听的歌,爱吃的店,爱看的书,他都清楚。 这些事情不需要花费很多心思,随便找找,便能天涯窥探,看见蛛丝马迹。 红灯,车子缓缓停下。 沈荡眼眶有点酸涩,他闭了闭眼,听见音响里唱着年代久远的粤语歌曲。 这么多年,她喜欢的永远都是同一首歌。 那么人呢? 她是不是也永远都会爱着同一个人。 沈荡不愿意去细想,就好像这样,他就能自欺欺人的好过一点。 施意高三的寒冬,他鼓足勇气去找她。 明明在电话里,他们也算是寒暄温和,可是等到真的见面时,她却好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样高高在上的冷漠。 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垃圾。 “一个伸手问我家要钱的穷小子罢了。” 女孩刺骨冰冷的声音,犹在耳畔。 她什么都记得。 是自己狼狈不堪,靠着施舍度日的稚嫩时光。 沈荡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爱憎可以突然判若两人。 时至今日,他依旧不能明白。 绿灯亮起,车子飞快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不急,小公主,我们总归是来日方长。 施意没有想到施权墨还没有睡。 他坐在沙发上,看见自己走进来,脸上的表情严肃。 “去哪了?”语调很威严,能听得出,里面有很强烈的满不满。 施意眼睫颤了颤,“爸...能不能不要管我了。” “小意...”施权墨没有想到施意会突然说这个,愣了愣,语调放缓:“你和应辞快要结婚了,没什么事情不要乱跑。你这几年,过得还不够离经叛道吗?” 施意的这几年,落在旁人眼中,大概只能用离经叛道四个字来来概括。 大学不顾众人反对辍学,酒吧驻唱,三流画家,把大家闺秀不该做的事情,全部都做了一遍。 施权墨不明白自己这个乖巧的女儿,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已经和商应辞说过了,我们的婚约解除。”施意抬眸,眼中有水汽闪烁,“爸,我不能嫁给他。” 施权墨脸上的表情顿时铁青,他眉头紧锁,抿了抿唇,沉声道:“那你想怎么样?施意!我们这些年还不够纵容你吗?你想做的事情,我们都让你去做了!” 章节目录 036 针锋相对 他站了起来,一边走到施意面前,一边缓缓道:“你妈妈现在还病着,你真的要这么气她吗?” “我没有办法,”施意抬起头,语调不留余地:“商应辞让乔温宁回国了,我不能接受!” “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乔温宁从前不也是你的好朋友吗?”施权墨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乖巧的女儿,会这么对一个人赶尽杀绝,恨不能从今往后,都让其客死他乡。 施权墨苦口婆心的劝说着:“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小意,你听话一点,好好生活,那些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爸爸只希望你快乐!” 可是快乐是很奢侈的,施意一直都知道。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放下了一句,“很晚了,爸,您也早点休息。” 她没有上楼,而是往门外走。 雪还是没有停下的趋势,这个春日,漫长而冷。 乔温宁的家在不远处的浅水汀。 施意走出门那刻,听见施权墨在身后喊自己。 施权墨说:“小意,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施意听见了,但是没有回头。 她一头扎进残酷的大雪中,脚步不曾有一丝迟疑。 乔温宁已经整整六年没有回来了,乔家的人都很高兴,虽然已经是深夜,还在给他们的宝贝女儿庆祝。 商应辞这次松口让乔温宁回国,从此之后,哪怕施意心里再怎么不甘,也不能改变什么了。 灯光暖融融的,浅浅的黄色。 施意走了很久,双腿僵硬,看见灯光在不远处若隐若现。 街边有公用垃圾桶,天色尚早,没有清洁工人过来清理。 施意看了眼,顿住脚步,把那桶垃圾提了起来。 她按了门铃,很快就有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过来开门。 施意知道,自己此时一定很狼狈。 因为后者上下打量她,眼中带着轻微的警惕,可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敛,一时之间,表情很滑稽。 “请问...你是...” “温宁的朋友,听说她回来了,特意来看看她。”施意笑笑,礼貌的说:“麻烦您把她叫出来,就说,我姓施。” 乔家为了掩盖五年前的事情,早就把所有的人都换了。 如今的管家并不认识施意,对于她的话将信将疑,犹豫着走了进去。 乔温宁原本缩在母亲方淑兰怀中撒娇的,听见管家的话,冷笑了声。 “施...?不会是施意吧?”方淑兰抱紧了乔温宁的手臂,将自家的宝贝女儿牢牢护在怀中,冲着管家吼道:“你让她死了这条心,马上给我滚!我是不会让我的女儿见她的!她把我家温宁害得还不够惨吗!” “妈,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乔温宁笑得很恶劣,眼中再不复少时的温婉内秀,变得异常怨毒,“我们也确实很多年没见了,她心安理得的替沈荡出头,说让我滚就让我滚,现在,她怎么还有脸找我!” “温宁...你的意思是?”方淑兰愣了愣,回过神,也笑了,“瞧瞧我,我刚刚真是糊涂了,现在商家不帮施意,她还能把你怎么样?温宁,你现在就出去,好好的出一口恶气!” 乔温宁岂止是一口恶气,一个人独自漂泊,有家不能回的时候,她没有一分一秒不在记恨着施意。 如果不是施意,她怎么会沦落至此。 施意没有等多久,乔温宁就走出来了。 她出落的比高中时候好看了很多,但是站在施意面前,那几分姿色,顿时泯然。 乔温宁当然也发现了,于是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此时扭曲彻底。 她冷笑,双手抱胸,看着施意,“真没想到,你这么迫不及待的就要来找我。” “好久不见,乔温宁。”不同于她的怒不可遏,施意甚至是很平静的。 她淡淡的看着乔温宁,半晌,唇角泛起一丝索然的笑,她指了指身旁的垃圾桶,自若从容,“给你带了点礼物。” 乔温宁的目光,落在那脏兮兮的垃圾桶上。 难言的屈辱感,一瞬间侵蚀理智。 乔温宁的眼眶中布满了血丝,皮笑肉不笑,“你什么意思?” 施意不说话,把垃圾桶拎了起来。 她甚至没有给乔温宁反应的时间,直接将那一桶垃圾兜头扔在了乔温宁身上。 “啊!”乔温宁错愕的尖叫,胡乱的挥着身上的垃圾,可是恶臭的汁液,还是沾了满身,“施意!你是不是疯了!” 她的尖叫声引来了方淑兰,后者急匆匆的走出来,边走边有很是关心的语气大声问:“怎么了?温宁怎么了?” 她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门口,施意面无表情的看着乔温宁,而乔温宁的身上,全是脏污和狼狈。 “施意!”方淑兰瞪大了眼睛,看着施意,“我从前待你不薄,你把温宁弄到国外,我也没有因此撒泼打滚,你一定要这么做,让所有人都不得安生吗!” 乔温宁的情绪已经在濒临爆发的边缘,她将方淑兰往身后拦着,唇角笑容颤抖,看着施意,一字一顿:“施意,你以为我是怎么回来的?是商应辞亲自让人送我回来的!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你做这种事情,只会让商应辞厌恶你!” 振聋发聩。 施意的耳膜鼓噪着。 她上下扫着乔温宁,仿佛在打量一件残次品,“乔温宁,我和商应辞之间的事情,不管怎么样,都是我们之间的,你真的觉得他能因为你厌恶我?” 施意说到这里,抬起眸,眸光锁定着乔温宁不断收缩的瞳孔,缓缓道:“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这是乔温宁最大的痛点。 她放弃了那么多东西,也没有让商应辞对她有半分的另眼相待。 施意的话是利刃,让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变成了可以让别人拿来取笑的笑话。 “那你呢!”乔温宁的声音尖厉到了极点,“你为了沈荡的事情,让商应辞永远心有芥蒂,施意,你以为当年,你真的赢得很漂亮吗!” “够了!”远处,冷沉的男声,让一切的争执,全都戛然而止。 章节目录 037太多杂质 是商应辞。 茫茫的雪色,他面上的情绪收敛于无,温文尔雅的面容,身上有雪絮星星点点。 乔温宁看见他,脸上的恶毒和愤怒,都在瞬间变成了柔弱。 她看着商应辞,哝声哝气的说:“应辞...我也不知道施意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她说完,无辜委屈的用手擦着自己发梢上的污垢,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而方淑兰也识趣的笑了笑,道:“商少爷,我先进去了,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我就不掺合了。” 商应辞从始至终没有回答,只是径直走到了施意面前。 他朝着她伸出手,轻声道:“施施听话,我们先离开,可以吗?” 施意指了指还在惺惺作态的乔温宁,没什么情绪的开口:“是你让她回来的?” 商应辞额角的青筋跳动,牵扯神经,痛得很尖锐。 他很轻易的被施意的问题拨动情绪,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语调冷峻而寒凉,“已经过去六年了,乔温宁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在青城。” “为什么不可能?”施意看着他,面无表情,“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 “施意!” “嗯,别喊的那么大声,我在听。” 硝烟在两人之间弥漫。 一旁的乔温宁见状,细声细气的插话,道:“你们别为了我吵架...”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尖叫了声。 是施意抓住她后脑的头发,用力往下扯。 “施意,放手!”商应辞一愣,上前阻止。 他看着眼前的施意,有些恍惚。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离经叛道的? 商应辞不记得了。 这些年,他们之间永远都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屏障。 施意爱他。 但是爱里面,掺了太多的杂质。 有他亲手造成的,也有旁人造成的。 混在一起,早就不能说清对错。 而施意看着乔温宁狰狞的脸,平静的松开手,她的手中有断裂的碎发。 “听说你想进演艺圈发展?”施意开口,状似随意。 乔温宁心头发毛,脸色铁青又难堪,“你什么意思?” “我劝你换个兴趣爱好,安安分分的不要在任何场合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施意笑笑,轻声道:“你说,江楼看在月揽的份上,会不会给我一个面子?” 雪势变急,施意走远了,还能听见乔温宁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声音。 “施意,你威胁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见施意依旧没有反应的往前走,乔温宁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站在原地,脸色复杂的商应辞。 她想要伸手抓住商应辞的衣角,低头看见自己一手狼藉的污渍,放下手,泫然欲泣的说:“应辞,当年的事情...明明是你让我...” “闭嘴!”商应辞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冷漠,不近人情且满是戾气。 他凉薄的眸色落在乔温宁的脸上,压低声音道:“乔温宁,我让你回来,只是看在你父亲份上。你别得寸进尺,否则我给你的,也可以马上收回。” 他眯眸,再度开口,益发狠戾:“别招惹施意,她不是你可以招惹的人。” 章节目录 038 打碎幻想 施意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商应辞跟了过来,他扯住她的手腕,一言不发的将她往一旁的商务车上扯。 施意看着自己被他紧扣住的手腕,上面有一圈清晰的指痕。 他好像是很爱自己的。 可是他一点也不怕弄痛自己。 施意觉得自己的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陈年旧疾,没得治了。 司机坐在前排,看见两人上车,发动了车子。 沿江的景致不错,施意趴在窗户上看,很专注的样子。 「今天晚上的事情,是我的错。」商应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嘶哑,「施施,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不喜欢乔温宁,我会让她离你远远的,哪怕是在青城,她也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今天你看见我和乔温宁...」 他一时失语,抿了抿唇,低声而认真的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是乔温宁突然抱住了我,我没有反应过来。况且...她独自一个人也算是吃过苦头了...施意,事到如今,我们能不能向前看?」 施意坐的离车窗玻璃很近,呵出的气在窗户上凝结成小小的一团雾。 她伸出手,在雾气上打了个叉。 「不能。」她这样说。 很久很久,施意听见上一次叹了口气,他说:「你太犟了,施施,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吗?」 施意没回答,只是恍然觉得,是啊,吃了挺多苦头的,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不好受呢? 「六年前沈荡破产,是因为我父亲,和我们都没有关系。」商应辞死死盯着施意的后脑勺,不肯移开视线哪怕是一秒。 他流露出在人前从未有过的柔软,轻声道:「施意,你不该怪你自己,这么多年了,沈荡现在不是过的很好吗?」 「很好」两个字,像一根针,扎进了施意的脑海中。 施意心口像是堵着什么,摇下车窗,深吸一口气,冷气窜进肺腑里。 她用力的咳嗽,笑得讽刺:「伯父拿我威胁沈荡,说如果沈荡不照他说的做,他就会把我不是施家亲生女儿的事情公诸于众,会让整个施家被一道拖下水,在青城名门中被除名。」 她说得清晰而缓慢,每一个字,都让商应辞脸色更加难堪。 他辩驳,「我当时...」 「你不知道,你是想说这个吗?商应辞,你那时候和我说,你是不知情的,你不知道你父亲做了什么,我信了。你说你不知道乔温宁借着商家的势,差点把沈荡打死,我也信了。」 施意转过头,粽瞳冷淡,里面的颜色被揉碎,商应辞看不到对自己的半点留恋。 他听见施意说:「可是你骗我了,而我最讨厌别人欺骗我。」 「施意...」商应辞终于慌了,他握住施意冰凉的手,颤声道:「我没有...让乔温宁回来,是我父亲的意思,施意,我要考虑太多事,根本不可能只凭自己喜好做事...」 「沈荡回来了。」施意的话,轻易打断了商应辞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解释。 后者表情僵住,艰难低涩:「你说什么...」 施意看着眼前商应辞成熟温雅的面容,心口却是一阵阵的失望。 她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商应辞,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吗?」 在泯灭良知,只凭利益而动之后,你得到你自己想要的一切了吗?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不择手段、只在乎利益,是吗?」商应辞眉眼蕴着暗沉,他的睫毛很长,遮挡住了部分的情绪,「施意,在我这个位置上,我做的一切,都是我的职责所在。 」 施意听清了,点了点头,再不多说什么。 商应辞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哪怕生气,还是叫人觉得高贵。 他是被供奉在佛龛里的尊像。 他是被太阳偏爱的天之骄子。 他是被所有人仰望的商氏总裁。 施意从前也是仰望他的,可是乔温宁的回来,打碎了她对他最后一丝丝侥幸。 她以为他虽然商人心性,可是在原则问题上,还是有自己的底线的。 可是一切,不过就是她自欺欺人。 也许是情绪太激动,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里面涌出来,砸在手臂上,是鲜红的。 血... 施意脸色一白,手有轻微的颤抖,之后,颤抖的弧度越来越严重。 昏过去之前,商应辞抱住了她,在她的耳畔,用很仓皇的声音喊她的名字。 施意一点都不想回应。 她只想远离这可笑的一切。 夜里天光将明之际,施意梦见了沈荡一身是血的模样。 事情的起因,是施意高三这年的初冬,十九岁的沈荡在国外,和商氏的死敌联手,做空了商氏在纽交所的股价,那一年的商氏损失惨重,差一点点牵一发而动全身,一蹶不振。.br> 多可怕,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已经有这样的手段和心机。 商俊明震怒,向沈荡出手,势必要他付出代价。 而施意,就是商俊明下手的地方。 之后的一切,无非就是强权压人四字而已。 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少年罢了,再怎么天才,也没有办法在商氏的围追堵截下幸存下来。 而施意二字,是沈荡最后束手就擒的理由。 沈荡回国找施意的前夜,施意才无意中从父母的对话中得知这件事。 她没有想到,自己眼中正直的伯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更加没有想到,连自己的父亲,都是知情的。 他们都默认了,只等着沈荡跳进陷阱里。 木已成舟,施意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事,甚至不敢和父亲吵闹。 情绪上的不依不饶,尖叫哭闹,改变不了任何事。 恰恰相反,有可能会对沈荡造成二次的伤害。 施意从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因为自己,差一点人生尽毁。 这是太大的一副枷锁,这副枷锁让她没有办法喘气。 可生活并不会因为你没有办法喘气了,就稍微放过你。 就好比,商俊明还是没有放过一无所有的沈荡。 第二天沈荡回国,甚至还没有见到施意,就被乔温宁派人弄到了郊外。 章节目录 039 不想看见 他势单力薄,又刚刚元气大伤,失去一切,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等到施意察觉不对跑过去时,沈荡已经昏厥倒地很久了。 而她走得太快,从高高的楼梯上直接滚下去,膝盖数次磕到了楼梯的棱角,乌青一片。 于是那时的郊外,她朝着沈荡走过去时,每一步都是凌迟般。 所有人的罪过,她一人抗下。 郊外的风雪好冷,风刮在脸上就像是刀割的一般。 她抱着沈荡坐在雪地里,摔伤的膝盖有霜雪渗进去。 放眼可及满眼的血,而少年躺在血泊里,不省人事。 所有人都不打算救他。 这个废弃的郊外,是乔温宁替他选的墓地。 没有人会在意他死在这里。 他无声无息的死去,其他的人,都开开心心的活着。 只有施意在意。 她没有办法接受有一个人因为自己失去了一切,包括他的生命。 她向乔温宁求救了,她说:「温宁,救救他吧,他会死的。」 从前的至交好友,根本就是换了一副嘴脸。 乔温宁得意洋洋的走到他的面前,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摇了摇头,一脸好笑的说:「施意,你怎么这么天真?商家的意思,就是沈荡不能活着。你救他?你凭什么救他?」 「温宁...你和沈荡也是同学啊...你帮一起我送他去医院,好不好?」 她还以为乔温宁是被迫的,一切都只是商俊明的决定。 直到乔温宁笑得前仰后合,突然变脸,一脚踹在沈荡的腹部。 施意惊慌的将沈荡抱住,乔温宁的讥笑如同一记闷棍,打在施意的背上。 她这才终于,彻底清醒。 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一夕之间,突然长大了。 原本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如此的难堪。 乔温宁还在冷笑,她居高临下的说:「沈荡这个垃圾,怎么敢对商家动手,差一点害死了商应辞!」 施意不知道,沈荡为什么要对商家动手。 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将自己折腾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眼中的茫然和挣扎,取悦了乔温宁。 乔温宁弯下腰,笑着拨开施意脸上的雪,指尖掸了掸:「你还不知道吧?也对,商应辞把你温养的多娇贵啊,你可是小公主,小公主怎么能听这些肮脏的事情。」 「为什么...」施意咬着牙,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里面挤出来。 「你还敢听?」乔温宁乐不可支,得意洋洋的走近了些,她睨着少女月光般皎洁的面容,微微一笑,「因为商俊明逼死了沈荡...全家。」 最后两个字,嘴形夸张不已。 施意的瞳孔紧缩。 而乔温宁好笑的说:「所以啊,他怎么可能活着离开?商俊明怎么会让一个随时会来找商家复仇,并且有能力复仇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呢?而我...施意,你别怪我,我不过就是一把刀,真正的刽子手,可不是我。」. 是施意背着昏迷的沈荡,一步步的离开的郊外。 乔温宁没有拦,也不遮掩她的心思。 她说:「别拦着施意,让她走。只要她今天带着沈荡走了,不用我动手,商俊明第一个不会放过她,坏了商俊明的好事,她和商应辞之间,就完了。」 施意从梦中醒来,撞进商应辞幽邃的眸色中。 他的声音温倦,很体贴的模样,「你醒了。」 施意不说话。 「刚刚问过你的家庭医生了,他说你晕血 ,你什么时候开始晕血的?」商应辞说到这里,皱了皱眉。 他伸出手,想要帮施意整理鬓角的碎发。 后者别过脸,素白的小脸,脸色难看。 商应辞手握成拳,缓缓放下。 他沉声道:「我知道你身体不舒服,我明天再来看你。」 「不用来了。」施意侧着脸,商应辞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女孩的声音冷若冰霜,「我们之间的婚约作废,到此为止。」 「施意...」商应辞无法理解,考究的西装衣料下,他的手臂青筋暴起,「你应该知道,我和乔温宁之间不可能有什么...」 「知道。」 「那你为什么!」商应辞努力按捺着自己的情绪,可是眼底的血丝,还是泛滥到叫人恐惧的地步。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十分用力,「为什么要握着这件事不放?施施...我爱你。」 他说到这里,全身的力气好像是在一瞬间松懈下去。 他的眉眼间覆盖上一层黯然的颜色,垂着眸,睫毛密密匝匝的落下阴影,妥协低声:「我是爱你的,施意。」 莫名有了叫人潸然的冲动。 说来可笑,这是施意第一次在商应辞的口中,听见「我爱你」三个字。 他从来都是理所当然的和她在一起,理所当然的订婚,理所当然的将她的人生,划进自己的规范里。 施意知道,因为少年的自己真的太喜欢商应辞了。 肉眼可见的喜欢,没有任何人不知道她的心思。 施意指尖颤抖,苍白的唇扯动,「你刚刚问我,我是为什么晕血,那时候我背着昏迷不醒的沈荡去了医院,他流了好多血,从那以后,我就晕血了。」 商应辞鼻息加重,俊雅的面容浮现错愕。 「我不知道...」 「你很忙,你当然不知道。」施意替他想好了理由,她说到这里,目光投向商应辞,「我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 「你说...」 「你刚刚说爱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我的?」 「高中的时候,施施...」商应辞认真的,紧张忐忑的就像是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看不见半点平日里冷清稳重的模样。 他说:「施施...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从来都没想过任何的其他可能性,我一直是爱你的。」 「你是爱我的..」施意点了点头,脸色彻底冷却,冰凉彻底,姣好的容颜只剩下满目失望:「可是没有人爱人是像你这样的。商应辞,你爱的不是我,你爱的是听话的我,任你们摆布的我,你爱的是你自己!」 商应辞尚未反应过来,施意已经坐起来,拼尽全力,一把推在他的胸口处,低吼道:「我不想看见你!」 商应辞没有防备,整个人往后仰,幸好手臂撑着床面,才没有跌下去。 章节目录 040 不算浪费 他一点力气都没有,看着头发散乱的少女,说不出一个字。 后悔吗? 商应辞,你后悔吗? 让商俊明利用施意制衡沈荡,试图让后者一辈子没有翻身的机会。 到了最后,走到穷途末路的,竟然是你和施意之间的感情。 她还不知道一切是你主使的,姑且如此,倘若有朝一日,她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你们之间,可还有半分谈旧情的余地? 其实你也很清楚,不会有了。 商应辞离开时,听见施意掩被的声音,她说:「明天,我会把我所有的东西都带走,商应辞,我不管你了。」 他没有回头。 亦或者说,他没有回头的勇气。 施意接到舒月揽的电话,是次日清晨。 商应辞不在,施意收拾好了自己的所有东西,准备离开。 舒月揽的电话打进来,声音轻快,「施意,快来,我们都在昼颜等你。」 昼颜是江楼三年前开的酒吧,装修风格很暗黑,是舒月揽喜欢的风格。 江楼在这所酒吧里和舒月揽求婚,后者答应的很爽快。 彼时施意跟着所有人鼓掌,脸上却没有笑容。 因为她看见了,舒月揽的眼中,没有半分幸福。 她不是因为爱嫁给江楼的,于是后来离婚,更是爽快的不得了。 22岁的舒月揽嫁给了30岁的江楼,全城贵女芳心碎了一地。 23岁的舒月揽和江楼离婚,施意陪着舒月揽在楼上喝酒,是春日少有的雨夹雪的天气,那个素来平静寡冷的男人,在雨雪中站了整整一夜,直至昏厥。 舒月揽只是和她谈笑风生,连眼神都没有半点停留,仿佛下面站着的只是一只小猫小狗,而不是同床共枕一年的亲密爱人。 施意索虽然身处其中,也只是一个看客而已。 没有人知道一年前那个雨夜之前,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而如今,舒月揽在江楼送她的酒吧里,举办单身一周年的纪念日。 她还是那幅小狐狸的模样,勾人不自知。 施意走进去,听见舒月揽笑着说:「今天我做东啊,你们有什么青年才俊都介绍给我们意宝,意宝现在是单身人士了!」 在场的几乎都是高中的同学,对于施意和商应辞之间的事情,都算是很了解。 但是取消婚约是昨天的事情,这群人也是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听见舒月揽这么一说,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有红唇娇艳的女人笑着看向施意,问道:「施意,你怎么这么多年才想清楚啊?都24岁了,你自己算算,你在商应辞身上浪费了多少年?」 施意也笑笑,像是自嘲,也像是释然:「我自己选的路,不算浪费。」 「是啊,咱们施意这么年轻,要什么样的找不到。」 「就是就是。」 他们七嘴八舌的安慰着施意,就是没有一个人敢提半个字的商应辞。 舒月揽挽着施意的手臂,走到了一旁的角落。 她说:「意宝,我今天还请了一个人过来。」 施意一愣,一下子猜到了,有点不敢相信,「你不会说的是沈荡吧?」 「就是沈荡,」舒月揽理所当然的说:「当年你为了从乔温宁手里救下沈荡,差一点膝盖就废了,他来你家找你,他在雪地里跪着,你在你父母面前跪着,让他们去商俊明面前求情。后来,你又是为了他辍学,又是为了给他的公司启动资金画画到胃出血,他当然应该知道。」 舒月揽晃动着手中的 酒杯,笑笑,慢悠悠的说:「咱们也不是指望着他能感恩什么的,就是做好事不留名真的没什么意思。施意,你不欠沈荡什么。做错事情的人是商俊明他们,和你有什么关系?」 舒月揽说完,捏了捏施意的小脸,她笑眯眯的说:「不能让你天天吃亏,他们那些人不心疼你,我心疼你。无论如何,不能让沈荡记恨你,你说是吧?」 施意用力抱住了舒月揽。 不管怎么样,这种被人在乎的感觉,真的不赖。 舒月揽狐狸眼盈着笑意,放下酒杯,摸了摸施意的头发,「施意,咱们别喜欢商应辞了,好好往前看吧。」 舒月揽在不认识施意以前,是不相信商应辞他们那个圈子,还能养出施意这种女孩子的。 别人因为她遭遇不幸,她会难过,会想尽办法弥补,会帮理不帮亲。 那年沈荡因为她放弃了国外的所有心血,后来她为了报答沈荡,也真的放弃学业,远赴重洋画画赚钱,给他的公司做天使投资。 她能做的都做了。 舒月揽知道施意愧疚,施意觉得是自己的缘故,才让沈荡的人生遭受了这样的阴霾。 而女孩子在她怀中沉默了很久,也果真说:「月揽,是我对不起他,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当年不会那么窘迫...而我...我却连为了他据理力争的勇气都没有。」 「你还要怎么争?」舒月揽叹了口气,「施家难道争得过商俊明吗?就不要说施家了,当年的商应辞,也争不过商俊明啊。施意,我希望你开心,不要像我这样。」 施意心念一动,问出了自己疑惑很久的问题,「月揽,你和江楼,究竟是为什么离婚啊?」 舒月揽脸上的表情怔然,她勾起唇角,垂眸看着施意好奇的眸光,语气几分真假难辨,「可能因为他爱我吧。」 「他爱你,为什么是离婚的理由?」 「因为,我不需要爱。」舒月揽弹了一下施意的脑袋,「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施意笑了笑,「没关系的,你觉得开心就好。月揽,我也只在乎你开不开心。」 包厢里面,有人开始上台唱歌。 一首深情的歌曲,硬生生唱出了鬼哭狼嚎的感觉。 施意和舒月揽站在角落,原本还有几分惆怅的情绪,被这个歌声一唱,直接就笑喷了。 直到包厢的门被推开。 沈荡穿着白衬衫,指尖夹了根细长的薄荷烟,他站在门口,唇红齿白,眉眼精致漂亮,性感又散漫的模样。 施意记得当年苏明月的评价——「长得让人很有世俗的欲望」。 章节目录 041 商业新贵 还真是很贴切。 他的出现让现场的氛围一瞬间冷却了下来。 多年不见,沈荡出现在众人面前,无论如何都是生疏陌生的。 舒月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大波浪,踩着高跟鞋走到沈荡面前,也不客气,直接摊开手,笑着说:「来根烟?」 沈荡也低笑了声,拿出烟,扔到舒月揽手上。 这么一来一去的,瞬间让死气沉沉的气氛有了复燃的征兆。 施意站在角落,不知所措得很。 明明昨天晚上才见过,只是又见到,还是觉得不安且不知所措。 施意想,这大概是因为她心虚吧。 在一个因为自己差点失去一切的人面前,她没有任何的底气。 施意垂下眸,拿起桌上的白酒,一小口一小口的抿。 还是太辛辣了,她小声的咳嗽起来。 而沈荡好像也没有注意到她。 可是下一刻,他将只抽了几口的香烟掐灭,扔在烟灰缸里。 「沈荡,这么多年不见了,你在国外干什么呢?」李斯放下手中的酒杯,问道。 如今这个年纪,在场的男人几乎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 要不就是继承了家业,要不就是拿着家里的钱出去单干,也算是有了眉目。 至于沈荡? 李斯在心里嗤笑了一声。qs 估计是在国外混不下去了,才跑回国吧? 「做生意。」沈荡淡淡的说。 地上有红酒瓶,他用脚踢开,长腿迈开,坐在沙发上。 李斯见他说的这么含糊,猜测他一定是混的很惨,顿时笑了,拿起桌上的酒杯,朝着沈荡晃了晃,「当年篮球场上的事情对不起了,年少气盛,都有不理智的时候。」 沈荡没说话,表情冷淡。 他骨子里那种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性格,只怕是改不了了。 李斯碰了个冷板凳,也把酒杯放下了,他挑眉,笑容冷漠:「沈荡,你这种性格怎么做生意的?」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沈荡双腿交叠,余光微转,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这话说的,毕竟是同班同学啊,怎么能不操心?」李斯压低身体,往沈荡的方向靠,「你做生意要是有资金上面的需求,可以来找我借,百来万的事情,不过就是一句话而已。」 沈荡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李斯没注意到,还在自顾自的说:「你做生意多少年呢?你知道一百万有多少吗?你应该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舒月揽问沈荡要了烟,出去了好一会儿,现在才回来。 她一进来,就听见李斯这句话,顿时笑得不行。 李斯看着舒月揽,心里不怎么舒服,「舒月揽,我们好歹也是同班同学,你这样笑话我,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对不起,我还真不是笑话你的意思。」舒月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在沈荡对面坐下,离李斯的位置比较近,她用手撑着下巴,笑盈盈的看着李斯,「你知道策舟集团吗?」 策舟集团是四年前在冒头的科技公司,据说公司的创立者是一个华人。三年后,策舟集团在纽交所挂牌上市,市值直逼老牌科技集团,势头极盛。按照这样的发展速度,不出两年,策舟集团就能和商氏集团这样的跨国公司并驾齐驱。 对于一家新兴公司而言,这样的发展速度,根本就是神话。 国内对于策舟的消息很少,只是对于其在资本圈中的宠儿地位都略知一二。 「你不会想和我说,沈荡和策舟集团在做生意吧?」李斯笑了, 「舒月揽,你是不是和江楼离婚受刺激了,现在什么话都敢乱说了?」 沈荡低头拿出手机,似乎是收到了消息,正在翻看。 他完全不关心舒月揽和李斯之间在谈论什么,就好像被谈论的人不是他。 「你没事多喝点六个核桃补补脑子吧!你怎么听出我说沈荡和策舟集团在做生意的?」 舒月揽冷笑,漂亮的人生气的样子都叫人觉得赏心悦目,「策舟集团就是沈荡成立的,他和自己做个屁的生意!」 这一次,不仅坐在沙发上的人安静如鸡,就连台上唱歌的几位,也都噤声了。 而施意是在场唯二知道沈荡的事情的人,也就只有她表情管理没有失控。 「策舟集团...你开什么玩笑?」李斯笑不出来了,他重新看向沈荡,莫名胆寒,「他才25岁...」 「他是25岁的天才,你是25岁的智障,有可比性?」舒月揽施施然站了起来,眼神泛冷,「以后别在我面前提江楼,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李斯其实是有点怕舒月揽的,这个在高中时候寡言少语的校花,自从嫁给江楼之后,飞扬跋扈到了叫人发指的地步。 连带着和她成为闺蜜的施意,也变得很离经叛道。 现如今江楼已经不是舒月揽的丈夫了,江家大少夫人光环不再,但是舒月揽余威还在,李斯想了想,没敢说话。 而舒月揽将站在角落的施意拉到自己刚刚坐着的位置上,笑着亲了一口施意的脸,说:「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我的离婚一周年纪念日,你替我接着招待大家啊!」 施意没来得及拒绝,舒月揽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还好现场也没有人把声音了这句话放在心上,所有人都被沈荡的身家给吓到了,不敢吱声。 一点都不夸张的说,如今的沈荡只要高兴,可以随时把他们这些人的全部身家都打包买走。 他们在高中的时候,多多少少都对沈荡冷言冷语过,虽然没有到李斯那种地步,但是也肯定不算友爱同学。 怎么能不怕? 事情落到自己头上,谁都怕。 「沈荡...」方才最开始调侃施意的红唇女子第一个站起来,忐忑不安的说:「当年你来我们班,是我的不对,也没有和你说过话,真是对不住了!」 「是啊,对不住了,我们当时其实也想和你交朋友的,但是高二学业真的太繁忙了。」 「你坐在后排的时候,有好几次,你的作业都是我帮你发的。」众人陆陆续续的说了起来。 章节目录 042 做沈太太 谁都不敢想套近乎,说到底不过就是希望当年的事情可以息事宁人。 毕竟说得严重点,当时的沈荡算是被全班除了施意以外的人,集体冷暴力。 现如今,面对当初羽翼丰满的受害者,谁敢说自己不怕? 就连李斯,也在几度挣扎之后,站了起来,走到沈荡面前,道:「当年的事情,我给你赔个不是,沈总,对不起了。」 沈总二字,是身份的变化。 沈荡抬起眸,将手机反扣在腿上。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其实不是在看李斯,而是在看李斯身后的坐着的施意。 而李斯知道沈荡有多目中无人,也没指望他能对自己说没关系,举起酒杯就预备一饮而尽。 可沈荡就好像被鬼附身一样,居然也拿起桌上的红酒,喝了一杯。 这一喝可不得了,直接把气氛拉到了满。 之后的时间,所有人争先恐后的向沈荡敬酒。 而沈荡不说话,有人倒酒,他就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一群人脸上都是庆幸和惶恐。 施意原本没打算管的,可是气氛越来越不对,眼看着酒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施意终于还是举步,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她从倒酒的男人手中拿过酒杯,轻声道:「他要喝醉了,不能再喝了。」 沈荡解开领口最上面的纽扣,垂着眸,黑压压的睫毛覆盖出浓密的阴影。 他眼中好像蕴着点笑,仔细一看,冷清高傲的样子,什么都没有。 错觉罢了。 「施意,你别扫兴啊!我们大家都在和沈荡叙旧呢!」李斯已经有点喝多了,说话大着舌头,含糊不清。 施意皱眉,很凶的语调:「你和沈荡有什么可叙旧的?叙你挑衅欺负他的旧吗?」 李斯的酒都被施意吼清醒了大半,他的表情变得很尴尬。 而沈荡一直冷漠的表情,也终于有了松动。 「施意,你别这么认真啊...大家当时年纪小不懂事而已,沈荡还没说话,你怎么先生气了?」 「就是,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又不是孤立的你。」 「你在班里的时候,我们大家对你可都不薄啊...」 施意没有回应,反而是沈荡,一直不曾开口说什么的男人,浮躁的皱了皱眉,精致的眼眉都是烦闷,从喉间吐出一个字:「滚!」 没有人敢反驳。 如今的沈荡,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被他们所有人不高兴就讥讽两句的沈荡了。 策舟集团总裁,太响亮的名头。 所有人都识趣的离开了,包厢里面只剩下了施意和沈荡。 施意看着男人脖颈和脸上的红,知道他也是喝多了。 她叹了口气,问道:「你家住在哪里?我帮你叫个代驾?」 沈荡的手反覆在眼睛上,闻言没有说话。 施意也不强求,「那我先走了,我让服务员帮你开间房。」 转身的那瞬间,手腕被用力握住。 沈荡的掌心发荡,施意觉得被他圈住的那块皮肤,都好像被灼伤了般。 他是真的喝醉了,开口声音嘶哑的不像话: 「施意...你还是要走。」 「......」 「不走行不行?」沈荡顿了顿,声音自嘲:「我昨天晚上说完就后悔了,施意,是我让舒月揽叫我过来的,我想来找你。」 「你找我...」施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我想通了,」他将她的手捏得更用力,可是又害怕捏疼她,小心翼翼的稍微松 开些,「施意,我来找你犯贱第三次。」 施意头皮发麻,到底是转过身,看向他:「沈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和商应辞分手了,你现在是单身,我想追你,有什么问题?」沈荡眸色如星,他扯了扯唇角,笑出清浅的梨涡,笑意动人:「施意,你和舒月揽的对话我都听见了,舒月揽给我打了电话,我听得很清楚,现在,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施意在听见沈荡说「都听见了」四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僵住了。 她现在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舒月揽今天的话真的特别多! 她是不是特意把前因后果解释给沈荡听。 而沈荡缓缓道:「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你一点错都没有。施意,你是我喜欢的女孩子,男人保护自己的喜欢的女孩子,天经地义。就算是再重来一百次,就算我永远都能预知结局,我还是会那么做,我还是会为了你,放弃一切。」 施意知道,沈荡说这些话,没有一丝造假的成分。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 「那又怎么样?我喜欢你就够了。」 他的眼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红透的,眼尾红得不像话,站起身,看着施意剔透干净的瞳色,他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的选择,我只是想问问你,现在呢?施施,现在我配得上你了吗?」 施意对于沈荡的情感,这么多年,剥离掉少年时候的友情,其实占据大多数的,是愧疚。 她深深的愧疚。 而沈荡那么聪明,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他却依然这么问。 房间里面,各色的灯光交织,渲染出一片如梦似幻的光雾。 施意看见沈荡眯了眯眸,眼中的笑容渐渐蔓延开。 他冷静的、缓慢地说:「施施,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你对我只有抱歉,那么如今,我给你一个补偿我的机会。」 施意愣住,沈荡这样高傲的性格,从他的口中说出「补偿」二字,施意不敢想象。 这简直是要他的命。 「补偿的机会?」 「我刚刚回国发展,青城这边没有根基,需要一场婚事。」沈荡松开紧握着施意手腕的手,看见上面若有若无的痕迹,轻轻按了按,之后,将一枚戒指放在施意手中,「我需要一位名义上的沈太太。」 施意僵住。 而沈荡显然不觉得自己提的要求不合理,他将一早准备好的戒指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放在施意的手心,「施施,你从前说你这个人一根筋,认定的事情不会改变,真是巧了,我也是这样的人。」 他盯着施意漾着不安的眸子,笑笑,温声细语:「我高中就认定了你,认定了就不打算变了。」 章节目录 043 不顾一切 他盯着施意漾着不安的眸子,笑笑,温声细语:“我高中就认定了你,认定了就不打算变了。” 施意没有想到时隔多年,重逢之后,沈荡会对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 那个冬日,她撑伞从他面前走过,放下狠话时,以为此生此世,两人之间都只有恨。 可是原来爱是可以战胜恨的。 爱你的人哪怕隔着误会,也会不顾一切的拥抱你。 那些斟酌抉择的,从来都不是爱。 施意眼角有点潮湿,她努力遮掩住了心中情绪,垂眸,鸦色的睫毛落下阴影,小刷子一般。 而沈荡看着她不说话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未减分毫。 “我知道突然向你提出这个要求很不合时宜,你刚刚从一段...失败的感情中走出来,我应该有点耐心的。可是施意,我这个人的耐心,从来都不多。能给你的,已经是全部了。” 门口有人在放烟花,绚烂的花火在天空中绽放,施意转过头,看见天幕中弥漫着异彩纷呈。 而沈荡的声音在烟花中,那样的飘渺和笃定,他说:“重逢快乐,公主殿下。” ———— 舒月揽一大清早就把施意叫了出去,后者了这里要收回。” “不是商应辞啊...”江照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顿时兴致更上一层楼,“那商应辞知道吗?” “江少爷...这是老爷的意思,没有必要知会家主。” 江照白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几个保镖和自己打马虎眼的样子,他拿出手机,上面显示正在通话。 他按下了免提,慢悠悠的开口:“商应辞,你听见了啊,要怎么处理,你自己想清楚。” 话落,他看了眼为首的保镖瞬息万变的脸色,眼中的不屑更甚。 他对着不说话的商应辞强调道:“你让他们现在回去,这事儿还有商量的余地。施意的性格,吃软不吃硬,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你们现在回去。”男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冷清寡淡,彻骨的寒。 他在人前,一贯是这般不近人情高高在上的模样。 “家主...您这样为难我们没用,老爷还是会让别的人过来收回店铺的。”保镖小声的说。 商应辞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听见不远处施意清甜平静的声音。 施意说:“收回就收回,我难道还找不到一家店铺吗?” 彼时商应辞正在开会,江照白的电话打断了会议。 商氏的一众高层坐在座位上,看着商总冷凝的脸色,心里直打鼓。 而施意的话说完,商应辞直接气到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当下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心口起伏,拿着手机快步往外走。 会议室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商应辞才压低声音,道:“施意,别闹脾气了,你去哪里找店铺?市中心的店面,不是那么好谈的。” “商应辞,你又骗我。” 施意的声音掺着失望,丝丝入扣,缠绕过商应辞的心脏。 他将手机捏得更紧了些,俊脸暗沉,“施意...我当时害怕你不肯接受,所以我才没让助理告诉你这是我家的铺子,我是关心你,你不要多想,好不好?” “你是不是觉得我自己找不到铺子?”施意拿过江照白的手机,面无表情的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离了你,就是个废物?” 商应辞气有些不顺,他单手松了松领结,雅致的眉眼怒气在高涨,“施意,做人要讲良心,我承认我控制欲重,不喜欢事情逃脱可控范围的感觉。” “可是那不是因为你吗?要不是你大二辍学,跑到国外去卖什么画资助沈荡,我怎么至于连一个铺子都不敢让你选!你当时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那你父亲拿我威胁沈荡,害得他破产,把他放逐出国的时候,我是什么想的,你考虑过吗!” 章节目录 044 不敌利益 施意的声音很大,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舒月揽和江照白,都不敢说话。 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见施意发过这么大的火。 而施意眼眶通红,难掩眸中讽刺。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不会难过的?被这么利用,我难道还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在你身边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吗!」 施意的肩膀在颤抖,她声音极低的,近乎哽咽的说:「商应辞,我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我一想到有一个人因为我人生尽毁,我根本就无法心安理得的生活!」 「...」 商应辞的面色很白,施意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觉得阵痛。 他的声音都变得很迟钝,刀锯割肉般,「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那是因为商俊明是你的父亲,商应辞,我不想你左右为难!」 施意的眼眶不知是什么时候红的,「你把乔温宁赶出国,你说你不知情,你说你也觉得沈荡是无辜的,我以为你是认真的,可原来你只是骗我的!」 「乔温宁回来了,你们叙旧,你们在路上相拥,商应辞,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要骗我!」 「施意...」 「商应辞,还是说其实过去的一切,你全都知情!你说你爱我,却还是利用我,利用我满足你们商家的利益!」 大约是心中最隐晦的暗疾被戳中,商应辞在一瞬的心慌之后,便冷笑起来,「我利用你?当初我带你离开那个小村子,让你能够在施家金尊玉贵的长大,施意,我才是这个世上,最希望你过得好的人!」 「所以,你是真的知情,对吗?」施意的声音幽幽的,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 「沈荡也想害死商家!施意,我父亲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反击而已。」商应辞的声音居高临下,带着理所当然的冷漠,「成王败寇,是他当初技不如人。」 「你应该早点和我说这句话的,不然我哪里会知道,原来你也是默认一切发生的人。」施意低喃着,她摇着头,已经恢复了平静。 商人心性,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哪怕是自己。 这些年自己的梦魇和慌张,原来都是算计好的代价。 商应辞啊商应辞,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会有多难过吗? 你只是觉得,我的悲欢,终究比不过商家的利益罢了。 车水马龙,喧嚣路人,还有不远处西装革履的保镖,施意一一看过去,最后,释怀的笑了:「商应辞,我祝你前程似锦。」 「什么意思?」商应辞咬着牙问。 施意不答,只是笑,之后,从容挂断。 而江照白和舒月揽听完了全程,两人走向施意,都是带着关心。 「施意...你没事吧?」江照白咂摸了一下施意刚刚说的话,不确定的问:「你真的打算和商应辞决裂了?」 「算不上决裂吧?」施意把手机还给他,精致漂亮的眼睛颤了颤,温婉的面容浮现苍白颜色,「我只是...放下了。」 舒月揽轻轻握住了施意的手,她说:「意宝,我让人过来,帮你收拾店里的东西。」 施意笑笑,说好。 店里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舒月揽陪着施意喝茶,指挥一群人整理打包,一切忙好,已经是傍晚。 施意抻了个懒腰,道:「今天就不请你来我家吃饭了,下次再说。」. 「你家现在谁敢去啊?」舒月揽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脸嫌恶,「你自己面对腥风血雨吧,我就不去了。」 施意被她逗笑了,心情好了点。 家中,施权墨坐在餐桌上,对面是一脸病容的蓝晴。 看见施意回来,施权墨缓和了一下表情,但还是难掩怒气,他冷冷道:「过来吃饭。」 蓝晴嗔怪的看了眼自己的丈夫,柔声道:「孩子年纪小,你有什么话好好说,动不动横鼻子竖眼的是怎么回事?」 「知道了,」施权墨脸色缓和了些,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倒是你,生着病的人,这么操心干什么?」 「不操心,我就是害怕你和孩子生分了。」 「自己的闺女,怎么会生分呢?」 施意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坐在了蓝晴旁边。 管家很快就端上了餐具。 一家三口谁也不说话,默默的各吃各的。 施权墨放下手中的筷子,缓缓开口:「听俊明说,你和应辞提了取消婚约?」 「嗯。」 施意夹了一筷子鱼,塞进嘴里。 她平静的样子让施权墨气不打一出来,沉着脸道:「你「嗯」是什么意思!不会好好说话了吗!真是越大越没规矩!」 「是的,我和他提了,而且已经做好了决定,绝对不可能反悔。」施意平静的看着施权墨,「爸,我不想嫁给他了。」 「那你想嫁给谁!」施权墨「砰」的一声扔了筷子,站了起来,「商家的条件摆在那里,你在青城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家,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爸...」施意鼻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酸的感觉往脑海中窜,「您明明知道是为什么。」 施权墨脸色一变,下意识就要责备施意不懂事,偏偏这时候,管家说:「老爷,策舟集团总裁的车停在外面了。」 施意一怔。 沈荡...他来这里干什么? 而施权墨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天没说话。 这些日子策舟集团打算将总部迁到青城的消息不胫而走,这种大有来头的公司,施权墨自然也主动示好了。 但是和其他人一样,没有收到半点回应。 可是现在,管家竟然说,人就在外面。 施权墨也顾不上和施意生气了,连忙站起来,道:「那你还不请人进来!」 管家顿时表情古怪,「那人...您见过。」 施权墨笑了,「我怎么可能见过?」 「那人是沈荡...」 「沈荡我什么时候见...」施权墨回过神,笑不出来了,「你说他是谁?」 管家低下头,「沈荡。」 施权墨一下子坐了回去,难得的眼神有点慌,他喃喃道:「他竟然是沈荡...策舟集团的总裁是沈荡...这怎么可能?」 章节目录 045 你选一个 他说完,注意到施意平静的表情,脸色一变,“施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施意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抿了一口,默认了。 施权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脸色复杂,好半晌,在蓝晴恳求的目光中,还是缓和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以为商伯父会和您说的,”施意的回答很诚恳,“我的确不知道,您是不知情的。” 施权墨语塞,咳嗽了声,看向管家,“先把人请进来吧。” 施意看见蓝晴给施权墨拍背,小声地说着:“不要和孩子计较。” “都是你太心善了,当初我就不该听你的,让你资助沈荡!”施权墨压低声音,有几分愤恨。 蓝晴注意到施意投过来的目光,她笑容勉强,柔声道:“孩子都还听着呢,你说什么气话!” 施意不说话,只是心更凉了。 她从小敬畏施权墨,但是这几年,她才终于渐渐发现,自己的这个父亲,并不是自己认知中的模样。 施权墨也知道自己的话说的过了,被蓝晴这么一提醒,顺势也不再言语。 这样胶着的情况,就导致了沈荡走进来时,大厅里面安静得诡异。 施权墨已经让人把饭菜都撤下去了,他扬起笑容,走向沈荡,朝着他笑着道:“后生可畏啊,你这几年在国外,竟然能发展的这么顺利!” 是那种长辈和晚辈寒暄的态度,从一开始,当施权墨知道了这个鼎鼎大名的策舟集团,幕后之人竟是沈荡,心中不由自主的就多了几分轻视。 他站在高位太久,偏偏还见过眼前这个冷傲矜贵的男人最最不堪的年少,于是理所当然的,轻慢居多。 但是沈荡被这么对待,好像也不生气。 他漂亮精致的面容,眉眼间蕴着时光打磨后才有的稳重和深沉,他的模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比少年时候更加惊艳。 他微笑,声色寡淡平静,“施总说的后生,是我吗?” 施权墨脸上的笑容僵住,而蓝晴见状,示意坐在边上一直不说话的施意搀扶着她过去。 施意心里是不愿意的,她其实还没有做好和沈荡站那么近的准备。 可是蓝晴目光再三示意。 这个家里,蓝晴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施意没有办法拒绝她。 她起身,扶着蓝晴走过去。 两人站定,蓝晴从容不迫的开口,温柔地说:“沈总,你别和他计较,他年纪大了,身上有点中年男人的恶习,但是不是有心冒犯你的。” 一句‘沈总’,让施权墨看向自家妻子的表情,多了不解和错愕。 而蓝晴只是握住施意的手,接着道:“既然来了,就不要站着说话了,大家都先坐下吧,有什么事,坐下好好谈。” 窗外,满月挂在天上,冷清清的。 管家的茶斟了几轮,沈荡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 只是从管家手中拿过茶盏,给蓝晴倒了一杯。 蓝晴也不扭捏,接过了,笑着道:“接了你这杯茶,我还真是有点惶恐。” 沈荡的目光落在施意身上,小姑娘低着头,正在用手指头拨弄自个儿茶杯里的茶叶。 这是真的坐的无聊了。 沈荡勾了勾唇角,梨涡浅淡,“您不用惶恐,我今天过来,是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施权墨皱眉,沉声道:“有什么事,沈先生还是去和商家说,才算是找对人了。” “施总觉得,我是过来找麻烦的?”沈荡笑笑,眼底却凉薄,“那我为什么要找麻烦?” 施权墨被这么一个小辈质问,脸上挂不住。 他站了起来,手指着沈荡,仪态尽失,“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和我说话,沈荡,你以为你现在今非昔比了,我就要上赶着讨好你,是吗?当年的事情你要是想要找我算账,我和商家,奉陪到底!” “可是听说施施已经想要和商应辞取消婚约,”沈荡双手交握,面色从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商家会不会和您奉陪到底。” 施意抬眸,看着沈荡线条偏于冷漠的侧脸。 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现如今处于劣势的成了施家。 报应。 施意在心里默默的总结。 而施权墨气的声音都在发抖,“这是我和商家之间的事情,施意想不想取消婚约,说到底还是要我们这些长辈说的算!” “权墨,你说的什么话!”蓝晴脸色苍白,看着自己的丈夫,带着恳求,“我就施意这么一个孩子,你说话之前,想想我...” “蓝晴...”施权墨咬了咬牙,难掩愤恨,“你没听见沈荡说什么吗!他要报复施家,他在威胁我!” 施意没忍住,笑了。 她的笑声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异常突兀。 “你笑什么!”施权墨怒吼。 施意已经收了笑容,她安安静静地看着施权墨的脸,轻声道:“只是想起那年的事情,觉得好笑。” “施意!你别胡说!”蓝晴也紧张了起来。 “妈,你觉得沈荡会不知道当年我们家究竟有没有参与吗?当年,连我都猜到,父亲和商伯父肯定达成了共识,你觉得沈荡这么聪明,他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吗?” 施意叹了口气,平静的走到了沈荡面前,她仰起头看他,眼中闪烁着自嘲的笑容,“他今天来找我父亲,是来算账的。沈荡,对不对?” 一切铺陈,一切都推到了避无可避的悬崖。 沈荡看着女孩眉眼间的笑容,也笑了。 他说:“施施,被你猜中了,我今天是来找你父亲算账的。” 施意点了点头,很平静,“我妈妈没有参与当年的事情,沈家落败,是她资助你读完的小学初中。” 她的语气很认真的,是很认真的在和自己讨价还价。 这个念头窜进沈荡的脑海中,他唇角的笑意更深。 “施意,你怎么这么可爱?”他轻声的,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说:“没打算报复你的家人呢,只是要你今天做出一个选择。我和商应辞之间,你今天必须选一个。” 章节目录 046 我替你扛 众目睽睽,施家四人都看着他。 “你也看见了,你父亲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和商应辞之间婚事作废的。但是我不一样...” 沈荡循循善诱,他轻轻捏着施意的发梢,指尖摩挲留恋,“你和我订婚,我给你后悔的权利。” “三个月,如果三个月,你还是没有办法爱上我,我们的订婚可以取消。”沈荡注视着施意澄澈干净的瞳色,近乎认真到了极点:“而我无论如何,都会用尽一切,给你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的权利。” “所以你今天过来,是来提亲的?” “施意,你没得选。” 施意不得不承认,沈荡这个样子的男人,开出这样的条件,几乎是没有女孩子能拒绝的。 他给她将利弊条分缕析的说清楚,之后给了她后路,还给了她选择的自由,而她,可以用这场订婚,走出这个施家和商家共同打造的困境。 施意只是好奇,“我要是不答应你怎么办?” 沈荡还是少年时候的个性,一点都没有改变。 他轻轻勾起唇角,微微弯下腰,鼻尖几乎抵着施意的,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连个机会都不给?施意,这么不给面子,那我只能强取豪夺了。” “真的假的?”施意倒是笑了。 “不确定,但是你哭一哭,我应该就放过你了。”沈荡轻笑,带着散漫颜色。 后来的一切,就不是施意知道的了。 沈荡让她去房间等,没过多久,他就重新推门走了进来。 施意正在收拾行李,粉色的行李箱贴满了贴纸,放在地上,里面是乱成一团的衣服。 沈荡垂眸看了眼,收回目光,道:“走吧,衣服给你买新的。” 施意错愕的看着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你都...都解决好了?” “不然呢?”沈荡长腿一迈,走到施意身边,动作不带一丝犹豫,握住她的手腕,“我的未婚妻,走吧。” 施意被沈荡握着手腕,从楼上下去。 蓝晴和施权墨坐在楼下的沙发上,前者温柔的对他们笑,后者表情难看,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施意真的很好奇,沈荡对施权墨说了什么。 黑色大g停在施家门口,沈荡拉开车门,让施意坐进去。 车子里面暖气很足,施意看见座位上还有一颗苹果。 施意拿起苹果,坐进去。 沈荡上了车,刚刚发动车子,就听见施意问自己:“你和我爸爸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就同意了?” “想知道?” “想。” “我和他说,他不让你和我订婚,我直接想办法让施家破产。”沈荡把玩着打火机,眼中几分笑意。 他看向施意,很轻松的语气:“他们这些人,最在意的就是这个。” “我还以为你许诺了他什么好处。”施意小声的说。 “许诺好处?”沈荡扯了扯唇角,语气讥诮,“不对他下手,已经是我给他面子了,施意,你真当我恋爱脑?” 施意表示没有,默默的研究手里的苹果打发时间。 沈荡抽的烟很好闻,很淡很淡的烟草味,更多的是沉香条的香气。 烟雾袅袅,红灯,车子停在车流中。 沈荡看着施意手中的苹果,冷不丁道:“你还记不记得,高二的那个圣诞节,有人送了你一颗苹果。” 施意记得,她说:“你送的吗?挺甜的。” 沈荡看着小姑娘一脸真心的样子,觉得自己不好计较,“就只看见苹果,你没看见别的吗?” 别的当然看见了。 那张小小的字条,上面写着:——“youaretheappleofmyeyes.” 但是施意说自己没看见。 沈荡不和她计较,他用两根手指拿下烟,目光淡淡的注视着前方,声音难得少了冷意漠然,磁性散漫的嗓音,多了几分温柔, “‘youaretheappleofmyeyes’,意思是,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施意,你的英语那么好,怎么可能看不懂?你在和我装傻?” 施意心脏缩了一下,不说话。 但是她从前,确实一直以为,那颗苹果是商应辞送的。 “确实忘了写的什么了。”施意嘴硬的说。 “施意,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告诉你了,”绿灯,车子缓缓发动,雨刮器刮走掉在车玻璃上的雪,沈荡没和她计较,笑笑,温言款款:“你不用活的那么小心翼翼的,你再怎么为所欲为,再怎么活出自我,我都觉得挺好的。” “只是我那个时候一无所有,我不敢说这种空泛的话。可是现在,我能替你扛。” 窗外,雪色裹挟人间,大片的霜雪从眼前飘过。 施意的手心很烫很烫。 为所欲为吗? 她从来不敢想。 只是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人和她说,你再怎么样,我都觉得挺好的,我能替你扛。 施意捏了捏手心,小声的问:“沈荡,当沈太太可以开店吗?” “可以,”沈荡笑得很纵容,他说:“多大点事啊,你想摆地摊,我都陪着你去。” 施意不由得笑了。 这种轻松的感觉,真的让人觉得很踏实。 就连这么叫人讨厌的冬天,也不那么难捱了。 施意白天收拾了一整天铺面,后面和施权墨斗智斗勇,现在坐在暖洋洋的车内,整个人昏昏欲睡。 她的额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很小声的喊沈荡。 “嗯?” “沈荡...”她又轻轻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才说:“不管怎么样,其实你回来,我挺高兴的。看见你过得这么好,我真的替你开心。” 沈荡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圈一圈收紧。 他将车子开得更加平稳,替施意将座位放下去,连语气都多了点温情:“睡吧。” 施意想,这个春日迟迟不到,但是一切,好像也不算太迟。 而施家,蓝晴走向一言不发的施权墨,素手轻轻捏住他的肩膀,她安慰道: “其实意意和沈荡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沈荡那孩子从小吃了很多苦,成熟懂事,肯定能照顾好施意。” “蓝儿!你想事情怎么还是这么简单!”施权墨不可思议,他皱眉,难得对着蓝晴语气加重。 章节目录 047 进度开始 “蓝儿!你想事情怎么还是这么简单!”施权墨不可思议,他皱眉,难得对着蓝晴语气加重: “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你真的觉得沈荡这样的人,适合施意吗!商氏那样钟鸣鼎食之家,才配得上我们的女儿。” “之前意意喜欢,你觉得两家结亲好,我没有话说。”蓝晴也是少有的强势态度:“可是现在,我家意意不喜欢商应辞!” 这话掷地有声,几乎和蓝晴平日里的作风背道而驰。 施权墨这一次愣了很久,才试图解释道:“蓝儿,施意年纪还小,她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你是她的妈妈,你不该纵着她,而是应该好好的劝劝她。” 蓝晴放在施权墨背上的手收回,她注视着男人带着纠结、很是严肃的面容,摇了摇头,“施意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相信她的选择。” “蓝儿!” “权墨,施家已经够强大了,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牺牲施意的幸福,去换取利益!” 时至今天,蓝晴终于把这句真心话说出来。 施权墨被说中了,也不生气,只是冷笑了声,道:“当初我们是为什么收养施意的?蓝儿,是不是时间过去太久,你已经忘记了,需要我帮你记起来吗?” 蓝晴脸色一白,看着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枕边人,从未有哪一刻,像是如今一般,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真的认识他... 沈荡在青城的南区买下了一整块靠着青湖的地皮,在上面建了一栋独立的城堡。门口做旧的大理石气势恢宏,上面刻着名字——“景上南园”。 施意目光落在门匾上,多看了几眼。 夜色繁星点点,沈荡的声音从施意身侧传入她的耳畔,带着斯文慵懒的笑意,“喜欢吗?” 施意收回目光,“前几年就听说有人在这里建房子,没想到是你。” 把房子建在地标处,还真是...嚣张。 “房子是送给沈太太的。”沈荡说的轻描淡写,仿佛送出去的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小玩具。 “送给沈太太?”施意的声音干巴巴的,她泼了沈荡一盆冷水,“三个月后,沈太太可能就不是沈太太了。” 沈荡听完了,却是笑得更愉悦起来。 他侧过脸看向施意,眉眼间蕴着说不出的消沉和风流。 他唇角的梨涡很好看,蛊惑人心。 施意听见她说:“没事,我输得起。施意,在你的面前,我输得起。” 月色溶溶,施意顺着沈荡的脚步,踏进了没有什么人气的城堡。 不同于外面肃穆高雅的样子,入眼可及,都是少女感满满的粉色。 粉色的墙,粉色的灯,粉色的沙发。 施意唇角有点失控,她好笑的看着沈荡,“你把我当小孩子呢?” “宋衡茗和我说,女孩子都喜欢粉色,和闪闪发光的钻石。”沈荡伸手越过施意,关上了大门,他微微弯下腰,带着揶揄,“我怎么知道小公主不喜欢。”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叫我小公主,”施意忍不住抗议,“我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 “听起来很像在骂人。”施意真情实感的回答。 这答案还真是在沈荡的意料之外,他垂眸,掩住眼中的笑意,“施意,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我是说,我的公主殿下,你怎么这么可爱? 施意觉得华尔街的风一定很大,把沈荡的脑子都吹的不正常了。 她颇有点鸡同鸭讲的无力感,干脆也就不说话了,自顾自的往楼上了。 走到一半,施意默默的顿住了脚步。 她手扶在楼梯上,漂亮的粽瞳眨了眨,灯光下,就好像瓷娃娃一样剔透。 她说:“沈荡,我住哪个房间?” “沈太太不和沈先生一起住吗?”沈荡靠着玄关处的墙,双手抱胸,看着远处小姑娘脸色涨红。 “说好了三个月!” “哦,三个月之后和我一起住。”沈荡慢悠悠的说。 施意不是这个意思,“这得看我们的进度!” 进度这个词,沈荡很喜欢。 这个词很有盼头。 他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粉色的拖鞋,缓缓走到施意面前。 回环向上的楼梯,沈荡另一只手揣着兜,不紧不慢的走到施意面前。 施意看着他和少年时候相比,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的脸,有些嫉妒。 有些人真的天生长了一张被时光偏爱的脸,连岁月都不忍心留下痕迹。 他真是永远都有着说不出的少年感,冷傲,不可一世。 没有因为时间的打磨,而沾染上哪怕是半分的市侩。 他在施意脚下的那级楼梯顿住脚步,蹲下身,替她换脚上的拖鞋。 “施意,你刚刚说进度,我觉得这个词很不错。” 脚踝被轻轻握住,塞进暖融融的拖鞋里。 施意第一次被人换鞋子,很不自在的僵在原地。 而沈荡眼中的笑容散漫,他勾了勾唇角,温声道:“那你看看,我们今天能不能走一下进度。” 施意问他怎么走。 沈荡站起身,朝着施意伸出手。 他的手长得很漂亮,指骨分明,白皙消瘦,骨节处有一层薄薄的茧。 灯光落于他的指尖,一点弧光渲染开。 施意看着他的手出神。 “施意,就从握手开始吧。” 他手腕微微一顿,再度开口,语气郑重到一塌糊涂,“施意,进度条能不能从握手开始。” 施意看见他眉眼间的紧张。 于是莫名的,好像也被这种情绪感染了。 她的眼睫不停的乱颤,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轻轻捏住了沈荡的手。 男人的掌心宽大,施意只能勉强扣住边沿。 下一刻,她的手被沈荡拢在了手心。 他握得小心翼翼,眼中的笑意几乎灼伤了施意的视线。 施意听见他说:“真好。” 真好,这场春日迟迟,他终究回到了朝思暮想的故乡,回到了他的公主身边... 施意给舒月揽打了电话,让她和自己一起去看店面。 “看什么店面啊?昼颜楼下那么多店面,你随便挑一间,我送你了。”舒月揽很豪爽的说:“江家的钱,咱们不用白不用啊!” 章节目录 048 不要忘记 施意知道舒月揽是好心,心里暖暖的,柔声道:“我还是自己去找找吧,总不能一直开在昼颜吧?哪有在酒店楼下开设计室的,这会影响你酒吧的生意的。” “什么影响生意?”舒月揽清醒了,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巴不得它赶紧倒闭!” “知道了...”施意叹了口气,“你先过来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我马上就过来,对了,江照白呢?”舒月揽走到盥洗台梳头发,一边梳一边说:“这小子这段时间怎么神出鬼没的?” 施意想到了自己不久之前在施权墨那里听见的传闻,沉默了一下,小声道:“月揽...我之前听说,江楼要回国了。” 舒月揽梳头发的动作顿住,脸上无所谓的表情,突然僵住。 她抬起头,看见自己在镜子里过分难堪的神态。 “月揽?”施意见她不说话,追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舒月揽垂下眸,放下手中的梳子,若无其事的笑了,“都已经离婚了,他回不回来关我什么事?” 施意在电话里再三确认舒月揽的情绪,觉得放心了,才报了地址。 而舒月揽挂断电话,一瞬间眼神很空洞。 她轻轻捏住衣角,将贴身的衣物脱下。 镜子里,倒映出她身体上的伤痕。 细长的伤痕遍布她细嫩的肌肤上,白色的疤,严重的地方可以看见红色的肉痕。 这些伤痕其实不是永久性的,现在的科学技术发达,要是真的想要祛除,不是没有办法。 但是舒月揽觉得,留下也很好。 留下,她就能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只事突然,江楼的面容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情到浓时,在外人面前凝霜裹雪,冷的就像是冰的男人,眉眼间都是怜爱和心疼。 他亲吻着自己的伤口,用缠绵到极致的语调问:“痛不痛?” 舒月揽重重闭上眼,警告自己不去想。 “舒月揽,他是江家的人。” “你不能喜欢他...” 施意用过早饭,沈荡还没有下来。 空荡荡的粉色别墅,只有几个穿着制服的女员工。 施意戳着被自己留下的蛋黄,问道:“沈荡人呢?” “先生一般要睡到上午九点,”女员工言简意赅的回答完,问施意,“您需要找先生吗?” 施意没想到,沈荡还在楼上睡觉。 她还以为这种商业新贵,每天应该累的跟狗一样。 可是他居然每天都可以睡到九点多。 施意表示羡慕。 “不是的,我不找他。”施意摆了摆手,道:“就是我打算出去了,等他醒来,你和他说一声,我就不吵他休息了。” “好的夫人。” 施意脸红,“夫人?” “先生说了,您是女主人。” 施意走出门时,‘女主人’三个字,还在耳畔萦绕。 沈荡的认真,完全的超出了施意的想象。 他是真的将这场约定,当做了最重要的博弈。 施意和舒月揽约在了市中心的广场,这里是青城每天人流量最多的地方。 舒月揽今天穿的一身加起来保守估计八位数,只是因为款式低调,不是明眼人,看不出价格。 施意从头到脚看完了,还是不由得感慨,“江楼真的有钱。” “他是挺有钱的,他每个月给我的赡养费,我都用不完。”舒月揽很开心的递了杯奶茶给施意,“我刚刚排队买的。” 施意接过,是自己从前喜欢的桃子味。 只是此时此刻,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扎眼。 施意拿着端详了很久,道:“我以后不爱喝桃子味了。” 舒月揽问她想喝啥。 刚好有两个小女生捧着粉色的奶昔走过去。 “那是草莓味吗?”施意指了指。 “应该是吧。” “那我以后喜欢草莓味。” 中介很快就到了,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男生,看见两个美的过分的女孩子在等自己,顿时脸一红。 于是连一路上的讲解,都热情了很多。 “这间房子在香居一品的对面,每天出入的人都是高质量客户。屋子的采光和环境都很好,要是事用来做办公室,只要稍微修缮一下就可以了。” 男生引着施意和舒月揽走进来,笑着道:“这个房子的主人最近要出国,忙着脱手,所以价格也会比较便宜。” 施意问:“多少钱?” “一年100万。”男生笑着说:“如果能一次性付清,可以打九五折。” 施意的目光落在角落的盆栽上,要是不赶紧浇水,应该快枯萎了。 这已经施意和舒月揽今天看的第三套房了,算是性价比最高的一套。 施意算了一下卡里的余额,要是租下这里。也差不多捉襟见肘了。 “不好意思,你让我再想想。”施意笑容歉意。 中介男生点了点头,态度很好,“那您再想想。” 恰好有电话进来。 “我先出去接个电话,您可以和您的朋友好好讨论一下。” 施意笑笑,答应了。 而舒月揽走到施意面前,手扶在她的肩膀上,问道:“你还有什么顾虑?” “一次性付清,有点多。” “那我帮你付了,”舒月揽豪爽的说:“多大点事,意宝,这么点钱江楼有的是。” 施意觉得江楼在舒月揽的眼中,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前夫。 能够无所谓的提及的名字,应该是真的放下了吧。 她正在出神,中介男生重新走了进来。 他脸上的笑容比刚才还要灿烂,笑着道:“刚刚房子的主人联系我了,说是如果你们诚心要租房,可以分四个季度付房租,每个季度23万。” 这样,资金压力就小了很多了。 虽然总价多出了三万,对于施意而言,还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这次她没有犹豫,当即道:“好,我们现在就签约。” 一切结束,刚好是中午。 舒月揽划拉着手机,正在研究附近有什么吃的,一辆黑色大g停在了两人面前。车牌号是连号的七,很招摇。 施意认出来了,这是沈荡的车子。 果然,下一刻,车窗被摇下来,露出沈荡散漫精致的面容,“吃点什么?” 章节目录 049 他很爱你 果然,下一刻,车窗被摇下来,露出沈荡散漫精致的面容,“吃点什么?” 舒月揽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到沈荡脸上,笑了,“我当电灯泡不好吧?” “确实不好,但是施施应该想和你一起吃饭。”沈荡眸色轻倦,一点都不客气。 眼看着舒月揽就要反击了,施意上前一步,打断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本地菜,一起吃点?” 沈荡带着两人去了江南饭店。 环境清幽,门口有弹词唱曲的江南姑娘。 “本地菜还是要来江南饭店吃,”舒月揽赞同的环顾饭店里的陈设,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一路上都没怎么吭声的施意,“你之前来过这里吗?” 施意说:“小时候经常来。” 走在前面,正在和经理谈论菜色的男人步伐一顿,微微侧过脸,过分精致的眉眼,目光似有似无的从施意身上掠过。 “那后来怎么没来了?”舒月揽好奇。 她平日不怎么爱吃青城本地的菜,而江南饭店需要提前预约,里面的菜色都是传统的,未经改良的本地菜,所以她一直没有来过。 但是施意怎么会没有来? 施意被这么问了,抿了抿唇,心情有点复杂:“江南饭店四年前被收购了,后来就不怎么对外营业了。” 舒月揽听懂了,若有所思的看着沈荡的背影。 三人在一楼的雅间坐下。 是一个古色古香的亭子,朱漆雕花的围栏,三面用帘遮挡,只留下一面景色,亭台水榭,轻烟袅袅,美不胜收。 菜都是沈荡选好的,施意和舒月揽落座后,沈荡平静的坐在了施意身侧。 舒月揽撑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一幕,揶揄道:“这打算订婚了就是不一样啊,直接就坐一起了。” 她长得明艳,一双狐狸眼眼波流转,很有几分可爱在。 施意被她说的不好意思,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你哪来的这么多话?” “我女朋友脸皮薄,”沈荡给舒月揽带了杯茶,修长的手指握着茶杯,放到舒月揽面前,“见谅。” “没事没事,我们施意就是没我这么脸皮厚,我习惯了。”舒月揽懒懒散散的拉长了声音,说到这里,眼中流露出几分笑意,“沈荡,施意可难追了,多上心。” 茶香氤氲,施意看见面前多了杯龙井。 沈荡指尖轻轻松开茶杯,声音多了几分柔和,“在上心了。” 施意很想说,其实也不必这么上心。 第一道菜是白灼虾。 沈荡袖子向上挽了一截,从摆盘漂亮的盘子里夹了几只虾,动作自然的替施意剥虾。 干净的虾肉被放在施意碗里,一下子堆了小半碗,一旁的舒月揽憋笑憋得肩膀都在发抖。 施意很久没有这么害羞过了,她不由得看了沈荡几眼。 “我记得你喜欢吃虾的,”沈荡察觉施意的视线,用温热的毛巾擦拭手指,缓缓道:“先吃吧,等等我再帮你剥。” “那倒也不用,月揽还没吃呢...” “别别别,我不爱吃。”舒月揽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来过,她是真的为施意开心。 这几年,她看着施意所经历的种种,所以才能这么感同身受,心疼她的左右为难。 一顿饭相谈甚欢。 舒月揽和沈荡聊着投资相关的话题,施意安静听着,时不时碗里会多一只虾。 “次饱了...”施意把碗里最后一只虾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别...别剥了。” 她的腮帮子有点鼓鼓的,像是小松鼠。 沈荡眼中的宠溺根本藏不住,哪怕是舒月揽坐的比较远一点,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沈荡说:“我去洗个手,等等送舒月揽回去。” 等到沈荡走远了,舒月揽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她看着施意,难得正经了一次,“施意,你知道沈荡平时什么样的吗?” “什么意思?”施意一愣,不由笑了,“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骨子里有点高傲,但是笑起来有一对梨涡。 像是...血统高贵的猫。 “我之前见过沈荡。”舒月揽淡淡道:“他那个时候的样子,和在你面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施意知道,人总归是有很多面的。 可是判若两人,就有点夸张了。 “他...他怎么了?” 舒月揽的目光变得很悠远,她缓缓道:“那时,我和江楼还没有离婚...”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舒月揽和江楼结婚的第三个月,她陪着江楼参家一个国外的慈善晚宴。 晚宴的规模很大,来的人也大多是政商权贵。 每个人脸上都多多少少带着虚与委蛇的笑容,江楼性子冷清,虽是面无表情,但也算平和。 舒月揽想,就算是商应辞来参加这种场合,也多少会带点笑容的。 毕竟人前,这算是墨守成规但不会出错的社交礼仪。 直到她看见角落的沈荡。 那一年的沈荡,带着已经初具雏形,发展势头迅猛的策舟集团,参加了这个慈善晚宴。 他的身边围着很多人,穿着量身定制的黑色商务西装的男人站在其中,脸上的表情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戾气。 他看上去,实在是很不好接近。 稠丽的五官难掩厌烦倦怠,阴沉沉的目光,周身气质冰冷到了极点。 如果说商应辞给人的感觉是高高在上的不染尘埃,那么沈荡就是完全的对立面——他一身的黑暗和冷戾。 舒月揽那个时候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沈荡了,只是知道这些年,施意为了他的事情在国外奔波,和商家的关系僵持。 于是在看见沈荡的那刻,有一个清晰的念头窜进舒月揽的脑海中——如果没有施意,沈荡终将走向自我毁灭。 他好像半只脚已经踏进地狱,感受不到半点欢欣。 江楼问她在看什么。 她说在看一个故人。 江楼应该是知道沈荡是谁的,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扶过舒月揽的肩膀,柔声道:“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后来舒月揽再回头,沈荡已经不在了。 此时,流水潺潺围绕的轩榭中,舒月揽讲完抿了口茶,看着施意,认真的说:“沈荡这个人很危险,但是他很爱你。” 章节目录 050 不放过你 爱这个字,施意听着,感觉很沉重。 而舒月揽顿了顿,接着道:“他在你面前笑得这么频繁,我差点都忘了他从前的样子了。施意,你不知道对于沈荡这样的人而言,能开怀的笑有多难。” 她说的太感同身受,施意察觉到了什么。 舒月揽却突然苦笑了声,眉眼黯然,“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清楚吗?因为...我和沈荡是一类人,我也...有过很多年都不知道怎么开怀的笑。” 施意想到高中的零碎画面。 春夏秋冬,直到如今,依旧每一天都穿着长衣长裤的舒月揽。 曾经在篮球场,给自己展露身上的伤痕。 她的过去,想来并非美好。 施意很心疼她。 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就红了。 就在此时,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是乔温宁。 她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在了雅间的门口,一身温婉淑女的打扮,看着里面的施意和舒月揽,笑着道:“真巧,怎么在这里也能碰到你?” “哟,我当是谁呢,上赶着过来找骂。”舒月揽已经收敛了方才的脆弱,又变成了平日那副无懈可击的模样,“这么多年不见了,乔温宁,你怎么还是这么犯贱?” “你一个被江家扔掉的前妻,有什么资格这么嚣张?”乔温宁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愤怒,她上下打量着舒月揽,冷冷一笑,说出了叫人错愕的话: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换上了高门的行头,就能改变自己爸妈是佣人的过去了?” 施意并不喜欢对别人的家事刨根问底,她和舒月揽认识这么久,从来没有听过后者提及父母。 施意不觉得舒月揽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她不说,一定是有自己的道理。 而此时,舒月揽张了张嘴,眼神却有些破碎感。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上不得台面...啊!”乔温宁还没有说完,突然尖叫了一声,捂着额头痛得弯下了腰,“施意!你是不是疯了!” 一个茶盏应声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施意没吭声,松了松手腕,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这边的响声,也终于惊动了一旁的经理。 经理跑了过来,脸色不安:“请问怎么了?这位女士,您没事吧?” “报警!你给我报警!”乔温宁维持着捂着额头的动作站直,指着施意的方向,气急败坏:“她砸伤我了!你快报警抓她!” 施意看着乔温宁恶人先告状的样子丝毫不怕,唇角轻勾,流露讽刺,“活该,谁让你骂人!” 舒月揽原本苍白的面容,此时此刻,也恢复了血色。 她眼含感激的看着施意。 而经理一脸为难,默默的看着乔温宁不说话。 报警? 开什么玩笑,那是沈先生带进来的人。 “你站着不动干什么!你聋了吗?我让你报警!”乔温宁心中气的吐血,仪态全无:“你信不信我和商家说今天的事情,让商家辞退你!” 经理皱眉,内心深处觉得乔温宁的言语十分荒谬,“江南饭店早就不是商家的了。” “什么意思?”乔温宁已经很多年不在国内了,对于经理的话,并不能明白。 不是商家的? 那能是谁家的? 乔温宁不管,继续要求,“反正你给我报警!我今天一定要施意去警察局喝一壶!” 施意只当她在发疯,没打算计较。 可是一道压抑沉沉的男声,陡然响起,“你要谁去喝一壶?” 经年之后,当乔温宁再度看见沈荡,那表情和见鬼了差不多。 “沈荡...沈荡?你怎么会在这里!”乔温宁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美眸圆睁,难以置信,之后便有难以遏制的愤怒涌上心头,“你怎么还敢回来?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害得多惨!” 沈荡看了眼经理,示意后者离开。 经理心领神会,大厅里面,闲杂人等很快消失了。 而乔温宁终于察觉不对劲,她紧张的看着沈荡,之后又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施意,“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 “乔温宁,你嘴巴放干净点!”舒月揽冷声。 而沈荡走到了乔温宁面前,一言不发,眯了眯眸,眸色蕴着叫人胆寒的冷气。 乔温宁被这种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神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张口结舌,连话都说不连贯:“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沈...沈荡,你别过来!我是商家要保的人,我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开罪不起!” “听说你父亲最近焦头烂额,很是闹心。”沈荡声色平淡。 乔温宁怔住,“你什么意思?” “乔家的报社最近很不景气吧?但是没关系,要不了多久,它就会和江南饭店一样了。”沈荡面色寡淡,轻飘飘的一句话,成功让原本叫嚣跳脚的乔温宁变得恐惧慌张。 “是你做的?沈荡,是你做的?” “知道江南饭店的邀请函是谁给你的吗?” 乔温宁肩膀垮下去,整个人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不是商应辞?” “江南饭店四年前就已经被我收购了,只能说你对商家的事情太不了解,才会直接过来赴约。” 沈荡眼底的冷漠漾开,不带任何情绪,“乔温宁,我当时就和你说过了,不要让我活着,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乔温宁瞳孔都在颤抖,在沈荡的逼迫下,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一地的狼藉,她很是狼狈。 乔温宁看着沈荡玉一般精致的面孔,只觉得皮囊之下,是比起商应辞也不遑多让的心狠手辣。 只是沈荡和商应辞不一样的是,他连装都懒得装。 五年前的一幕幕,在乔温宁的脑海中清晰浮现…… “哈哈哈哈!怎么这么没用啊?这才打了几下,就流了这么多血?” 偏僻的郊区废弃工厂,一众保镖打手的中间,清瘦单薄的少年躺在雪地上,喉咙鼻间都是血。 乔温宁拨开众人走进去,见状狂笑不止,痛快极了,一边摇头一边感慨道:“沈荡啊沈荡,你不是看不起我吗?还不是像狗一样躺在我面前?” 章节目录 051 始算旧账 “沈荡啊沈荡,你不是看不起我吗?还不是像狗一样躺在我面前?” 少年的沈荡呼吸微弱,可是那双眼睛,不沾半点屈服,“乔温宁,你最好祈祷我今天能死在这里。” 乔温宁睁着一双故作无辜的眼睛,眨了眨,“为什么啊?” 话语中间,明明都是恶毒。 又有人的脚落在沈荡的腹部,他半张脸贴在雪地上,吐出一大口血,“否则...迟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很虚弱的一句话。 在当时的情况下,没有人会把这句话当成一回事。 可是如今,当年一无所有的少年手握实权,只要他想,可以随心所欲的捏死乔家。 时隔多年,乔温宁第一次感受到了后悔。 “沈荡...”她慌张的从地上坐了起来,又不敢直接起身,在沈荡毫无波澜的目光中,维持着跪坐的姿势,她的解释虚弱到没有半点说服力: “当年的事情,不是我的错...我都是被迫的!我也不想那么对你!你相信我!” “今天找你过来,不是想听你找借口。”沈荡眸色低凉,他语调微顿,侧眸,目光落在施意身上,声音于寂静的大厅响起,字字清晰:“施施,过来。” 施意不知道沈荡想做什么,就连乔温宁也惴惴不安,不明白他的意思。 “沈荡,你不会觉得我会欺负施意吧?我能对施意做什么?她可是商应辞心尖上的,谁敢动她?” 她喃喃的解释着,沈荡没听,只是在施意走到他面前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将她的手反握在手心,带着安抚的意味,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垂着眸,眸色一点弧光凝着。 施意不知所以的看着他。 而乔温宁脸上的不知所措,渐渐变成了愤怒。 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在沈荡看不出目的的种种举动中,渐渐崩塌。 乔温宁咬着牙,眼眶染上愤恨,她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抖着手拿出手机,“我不陪你们玩了,有什么话,你们和商应辞说!我倒是想看看,商应辞会怎么对待背叛他的人!” 她话音落下,沈荡握着施意的手,一个巴掌甩在了乔温宁的脸上。 乔温宁没有防备,手中的手机直接掉在了地上。 她偏过头,瞳孔倏然放大,里面都是错愕。 而施意的惊讶,不比乔温宁少多少。 “你干什么!沈荡,你凭什么打我!”乔温宁不敢反抗,只能捂着脸,气急败坏的质问。 而沈荡将施意有些泛红的手握在手心里,一点点揉开红意。 “你当年打施意的那一耳光,你自己还记得吗?”沈荡的声音冷冽,已经低到了零下,不剩半点温度。 乔温宁自己都不记得这件事了,当年的事情发生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还记得。 可是脸上火辣辣的痛,逼得她不得不去回忆。 于是一些零碎的回忆,重新在脑海中浮现。 漫天的大雪,施意拖着奄奄一息的沈荡,试图离开。 而乔温宁受商家的嘱托,今天必须要让沈荡死在这里。 一场争执,无从避免。 乔温宁挡住施意的去路,面无表情,“是你自己要走的,以后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施意,你要自己承担。” 那年的施意多么瘦弱,巴掌大的脸,一双眼睛澄澈透亮,她的双膝都是血,从衣料里面洇出来,每走一步,都是战战兢兢。 乔温宁心中觉得很快意,巴不得她赶紧拖着沈荡走。越干脆越好,最好让商应辞不能原谅的地步。 可是施意竟然用力的推了她一下,她没有防备,直接跌倒在了柔软的雪地里。 上面还有沈荡的血,在乔温宁眼中,恶心卑鄙的平庸之辈。 乔温宁急急忙忙的站了起来,理所当然的,一巴掌甩在了施意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如同某种快意的催化剂。 商应辞娇贵养着的小公主又怎么样?一旦和商家的利益相悖,还不是要吃尽苦头。 她就不一样了,她会永远永远无条件的站在商应辞这边。 乔温宁承认,那一刻,她觉得畅快极了。 “你有什么资格动手!施意,你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商家施舍给你们施家的!你算什么!没有商应辞的爱,你什么都不是!” 施意的唇角有血,她平静的用手擦干净,目光从始至终,再也没有落在乔温宁脸上。 而沈荡更不必说,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还有意识。 这场小小的冲突,乔温宁根本都不记得了。 如今,脸上火辣辣的痛,让她错愕又羞愤。 “沈荡!你还是不是男的!你对女人动手?”乔温宁恨不能用眼神戳死沈荡,“你这样的人,哪怕是站得再高,都不能摆脱被人看不起的宿命!” 沈荡只是看着施意的手心,她的掌心有一颗红色的痣,朱砂的颜色,怪可爱的落拓着。 他用指腹轻轻抚摸过,声音清淡如雾般,“没打过人?” 乔温宁身形摇晃。 沈荡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中! 她想低头去捡手机,可是又不敢,僵硬的站着。 而施意也看着自己的手心,她抿了抿唇,小声说:“也不是。” “那怎么还这么生疏?”他指骨修长,整个手比施意的大了一圈,漫不经心的抚弄着她的每根手指,让她抻直。 “举平,抬高。”沈荡眯着眸,透出点慵懒的样子,眉眼间的艳色,就好像蛊惑人心的妖精,“用点劲,知道吗?” 施意有点忍不住唇角上挑的弧度,她不说话,照做了。 她想打乔温宁很久了。 “沈荡!你不要太过分了!” “闭嘴。”不同于和施意说话的温声细语,堪称冷冽入骨。 乔温宁屈辱的咬着牙,肩膀在颤抖。 不远处,舒月揽看着眼前这一幕,饶有兴致。 对于那些喜欢在阴暗处做见不得人的勾当的贵族,沈荡这样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还真是不好对付。 舒月揽很想知道,今天这场闹剧,能够精彩到什么程度。 而沈荡几乎将施意整个人都抱在了怀中,他微微弯着腰,在她的耳畔带着揶揄笑意:“行不行啊,施意?” 章节目录 052 谁能不变 施意不吭声,用行动证明了一切。 她一巴掌打在乔温宁脸上,动作之狠,后者差点跌倒在地上。 “乔温宁,我提醒过你的,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可是你一定要再三的挑战我的底线,那么来日方长...”施意抿了抿唇角,声音冷冽:“以后,我会一笔一笔的找你算账!” 沈荡看着施意说话的神态,眼中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着迷。 真是要命了。 怎么有人生气的样子,都让他觉得这么可爱。 他眸中的戾气一丝不剩,完全就是宠溺沉迷的姿态。 而舒月揽放下已经喝完的茶杯,悠闲的站了起来,“行了,就这样吧,我要回家睡美容觉了。” “那我送你。”施意连忙道。 三人往外走,留下了站在原地头发散乱,不知所措的乔温宁。 乔温宁没预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施意这么嚣张,实在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有的人就是这么好命,爱她的人一个一个,前赴后继。 真是可笑。 而舒月揽挽住施意的手臂,问她:“施意,打人是不是很爽?” 施意确实觉得一口酝酿了很多年的恶气,出了一半。 她笑笑,刚想回答,脸上的笑容僵在原地。 商应辞站在江南饭店的门口,眉心皱褶深刻。 他雅致不染尘埃的脸,此时沾染了近似乎烦躁的情绪。 是因为乔温宁吗? 他是来帮乔温宁撑腰的吗? 沈荡表情未变,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他拍了拍施意的肩,掌心微顿,指尖划过她的后背,落在她另一侧的肩膀上,扣着她的肩往怀中带。 他不说话,只是用动作宣誓主权。 商应辞看着他放在施意肩上的手,眸色冷峻。 若非时间不对,他一定把沈荡的手直接挥开。 可是他还有理智,所以他按捺住情绪,哑声缓缓道:“施意,消气了没有?消气了,就和我走。” 舒月揽作为一个看客,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一幕简直就是修罗场。 两个气势强大的男人一言不发的对峙,中间有暗涌浮动汹涌。 舒月揽从施意的臂弯中默默抽回了自己的手,给了她一个‘珍重,我先撤了’的眼神。 施意表示真是好姐妹没错了。 现场只剩下三人。 “商应辞,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你让我的未婚妻和谁走?”沈荡唇角的笑意掩盖不住威胁和冷戾。 “施意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未婚妻?你真以为自己现在有了策舟,就能从我手中抢走施意?”商应辞嗤笑了声,眉间凉意沉沉,他半敛着眸子,平光半框眼镜遮盖住了大部分的情绪, “沈荡,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配不配得上施意,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施意知道,商应辞现在已经气疯了。 他们陪伴着彼此经历最最年轻的成长,施意知道他最最真实的样子。 商应辞不是那种会言语伤人的人,如果到了这般程度,只能说明他已经气急败坏了。 施意眨了眨眼,掩饰内心唏嘘。 她在商应辞和沈荡的注视下,微微侧头,靠在了沈荡的肩膀上。 简单的一个动作,从进入江南饭店折腾乔温宁,到现在和商应辞对峙,都从容不迫的沈荡,呼吸乱到一塌糊涂。 他小心翼翼的望向施意,眼中闪烁着光彩,亮亮的,只是看一眼,都叫人心悸。 而商应辞难以置信的看着施意平淡的面容,喉结耸动一瞬,眉目愈发的霜色浓重。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句话真对。”施意的声音轻轻的,可是杀伤力很重, “商应辞,那么你告诉我,现在的沈荡哪里比你差了?我为什么要选择你?你可以为了商家舍弃我,沈荡不一样,他愿意给我他有的一切。” 商应辞原本是站在门口的,此时心头五味杂陈,一步步走到了施意面前。 他身形不稳,微微低着头,眸色逼视着施意玉琢漂亮的面容,喉间仿佛有一口血涌上来,不能言说的痛。 “施意...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我会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哪怕前几天,我们两个人吵成这个样子,我也觉得你不过是一时生气,你会想通的。” 商应辞的每一个字,都沙哑又黯然,裹着酸涩的疼,高高在上的男人跌下神坛,不再身处被世人仰望的位置,只是看着她,近乎哀恸的眼神,“你真的不肯原谅我?施意!我已经做了我在这个位子上,能够为你做的一切了!” 能够为你做的一切。 施意在心中轻轻重复这句话,之后,便有说不出的怅然。 “可是我要的,不仅仅是这样...商应辞,你知道我的。”施意握紧了沈荡的手,靠在他肩上闭上眼,“我已经看不透你了,这些年...你变了太多。” 沈荡察觉到了,不动声色的握紧了她的肩膀,给她力量。 “有谁能不变呢!他沈荡难道就能不变吗!”商应辞的大脑疼痛绵密,他的面色难看,雅致的人也能气到眼眶泛红,“施意,沈荡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策舟的资本累积,站在你面前的?你难不成觉得,这中间没有一点点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话语落下,冗长的沉默。 商应辞甚至都觉得,施意这是被自己说中了,所以无话可说。 然而许久,施意扯了扯唇角,低声道:“何必牵扯沈荡?商应辞,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沈荡,是商家对不起他在先!” 这场漫漫雪色的句点,由沈荡横抱起施意离开告终。 错身而过的那瞬间,施意看见商应辞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看着自己,眼中掉下一颗泪。 他没有发出声音,施意明明看见他眼中都写满了‘不要走’。 可是商应辞,你终究已经不是那年的少年,而我...也早就不是不谙世事的施意了。 安全带被扣上,施意感觉到沈荡微凉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耳畔。 呵气带着暖意,他身上香气偏冷淡,带着沉香的气味,他说:“施意,我知道你不喜欢,所以我没做过上不得台面的事...一件都没有。” 章节目录 053 你想要的(月票加更) “施意,我知道你不喜欢,所以我没做过上不得台面的事...一件都没有。” 施意看见他眸色深邃,里面的认真让人无法怀疑。 她只能笑着说:“沈荡,别这么严肃好不好?我知道...我知道商场上的事情很复杂,有时候哪怕你不去算计别人,别人也会算计你...” 沈荡一言不发的看着施意,放在她耳边的手指缓缓放下。 他的声色很淡,打断她的话,轻声道:“施意,我当然也会算计别人,可是我比商应辞知道你的底线在哪里,我不会伤害你身边的人,不会利用你,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情。” 他说的缓慢,也没有指天发誓,就好像是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聊天而已, “我不能做待宰的羔羊,但是我绝对不会让我做的事情伤害到你,施意,说来很可笑,很像是不知所谓的情话,但是...我的底线是你,一直都是。” 施意看着他,心脏跳的有点失控。 24岁了,还算是小鹿乱撞吗? 这种被彻彻底底的偏爱的感觉,就像是最最惹人沦陷的罂粟。 施意从前的人生,一直不曾拥有过。 直到这个叫沈荡的人,不管她对他深爱浅淡,将自己的心剖出来,捧到她的面前。 “你的底线是我...” 她低喃,眼角有些湿润,“沈荡,现在的我回应不起...” “没想着能得到你的回应呢,”沈荡轻笑,还是和少年时候一样,带着点傲气,漂亮的面容,雪光衬映,平添温柔,“施意,我也没想到商应辞这么不争气,让你这么伤心,选择了我。” “可我不会让你后悔,哪怕今后你爱上了别人,回过头看看,我也会让你觉得值得。”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一点点握紧,“觉得和沈荡在一起的日子,不算太亏。” “对了,你刚刚说,我愿意给你我有的一切,你说错了。” 他看着她,施意看见他唇角上扬,梨涡若隐若现。 施意不知道有几个人见过他的梨涡,毕竟他好像一点都不爱笑。 她忪怔半晌,才认真的解释:“我只是说给商应辞听的,想让他知难而退...” 沈荡眼中的笑意更浓。 他弯着眉眼,不服管的男人认真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不是愿意给你我有的一切,施意,我怕我给你的,不是你喜欢的,可是...我愿意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想要,我都愿意给你。” 万籁俱寂,寒风凌肃,连日光都浅薄。 可是施意感觉心口从儿时一直没有完全痊愈的伤,好像有新肉生出来。 她一定是听错了,否则她怎么会在沈荡的话语中,听见了无数个爱你。 句句不提爱,句句都是爱... 舒月揽回到家已经是接近傍晚了,她去昼颜坐了会儿,酒店里新来了一个调酒师,是个漂亮的小奶狗。 舒月揽把小奶狗逗的脸通红,心情大好,一路进门都是哼着歌的。 直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声,缓缓响起,音质偏冷:“玩的开心吗?” 章节目录 054 故人重逢 直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声,缓缓响起,音质偏冷:“玩的开心吗?” 玄关处,舒月揽将外套缓缓脱下,放在一旁。 她脸上的笑容淡褪得差不多,眉眼间的情绪平静不已。 江楼回来了。 她很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对于这一刻的发生,才能真的平静坦然。 男人的脚步声渐近,每一步都好像叩在舒月揽的心跳上。 阴影从后面将她笼罩,舒月揽闻到了辛凉的烟草味。 和江楼冷淡成冰的气质不同,他酷爱一切猛烈刺激的事物和气味。 那些东西,会给人很重的攻击性。 舒月揽也是在和江楼同床共枕半年之后,才发现他这些嗜好。 她那时就觉得,不愧是江家的男人,够疯。 “什么时候回来的?”舒月揽转过身的那一瞬,脸上又恢复了无懈可击的笑容。 她的狐狸眼带着笑意,懒懒散散的看着江楼,“前夫先生,麻烦你下次私闯民宅之前,能不能打声招呼?” 江楼面无表情,清俊的面容冷漠冰冻,他指尖的烟雾袅淡,在空气中散发微弱。 他垂下眸,突然朝着舒月揽的方向走了一步,“舒月揽,你是真的在找死。” 两人之间的距离,原本就已经很近了。 此时,更是直接缩短到了堪称暧昧的距离。 在舒月揽辛苦搜索关于江楼的一切,千方百计的接近他的那些年,她几乎了解到了外界眼中关于江楼一切的评价。 优秀的企业家,匮乏感情,冷淡至极,能够将别人的死活视作一场单纯的博弈筹码。 他甚至比起商应辞,都还少了那么一点的人情味。 好歹商应辞给人的感觉,哪怕是高高在上,却还是雅致温润的。 江楼是彻头彻尾的冷。 于是此时,舒月揽莫名有些心慌,她往后退了一步,腰撞在木质的横隔上,一声闷响。 江楼眸色暗了暗,之后,流露出嘲讽,“躲什么?恶心我?” 舒月揽也受够了在他面前装乖的日子,冷笑一声,不遑多让的牙尖嘴利,“知道你还问!” “舒月揽,”江楼喊她的名字,带着说不出的狠,他依旧是那般没有情绪的语调,可是话语之中,满是冷锐戾气:“在我面前装得很辛苦吧?” “辛苦算不上,毕竟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舒月揽强作镇定的整理着头发,笑得千娇百媚,“江楼,你气的要死又能拿我怎么样?江家现在谁敢动我?我一个不高兴,就能让你们全家倒霉!”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红彤彤的。 江楼看见里面深藏不露的恨。 舒舒,真的有这么恨吗? 恨到赔上你的婚事。 江楼眼神一暗再暗,“我只是很好奇,你什么都是装的,是不是就连床上的动情也是装的?” 舒月揽眼眶里面的泪,终于一点点溢出来。 她在掉眼泪,可还是没有一丝丝退却的模样,她说:“江楼,你难道不知道吗?和你上床的每分每秒,我都觉得恶心极了。” ... 施意的工作室正式开业,开业之前,她招聘了一个助理。 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笑起来可可爱爱的,一双狗狗眼,睫毛浓密。 男孩子叫陆瑾,是旁边青城大学的大四学生。 施意当初没有考上青城大学,她高考发挥失常,分数不算理想。后来更是辍学跑到了国外,算是世俗眼中的离经叛道。 陆瑾性格很开朗,学的也是艺术设计方面的,施意觉得他来自己这里,多多少少也是有点屈才了。 因此,施意给他的工资比一般的工作室高很多。 ‘唯一’工作室开在闹市,地理位置好,附近就是高档小区,人流和客源都有保障。 施意用了国风的装修风格,沈荡听说后,找了当代知名书法家陈竺写了店名,裱好了送给施意,说是开业礼物。 施意原本想要回礼的,上网一搜这位大师的题字价格,瞬间打消了念头——她兜里是真的没钱。 “施意姐,这个东西要放在哪里啊?”陆瑾拿着一幅字画,走到了施意面前。 字画是施意在跳蚤市场淘来的,出处不可考,但是画上的竹子和题字都很考究,看起来作画的人,功底深厚。 施意指了指门口的位置,“就挂在那里吧。” “行!”陆瑾笑着,难免多看了两眼,顿了顿,点评道:“施意姐,这个字画还挺特别的。” “哪里特别了?”施意饶有兴致的问。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画的有点功底。”陆瑾认真的分析,“其实现在很多画家,都还画不到这个程度。” “说不定被我淘到了金子了,”施意点了点头,开玩笑道:“到时候一拍卖,直接让我财富自由。” 陆瑾将字画挂好,往回走时,看见施意已经趴在桌子上画设计稿了。 是一件婚纱,初具雏形。 “施意姐。” “嗯?” “你很想财富自由吗?” “这倒也没有,”施意扑哧一声笑了,“但是能多赚点钱,我当然是开心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门口,有人推动了店门,上面的铜铃发出悠长的声响。 施意看见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看起来穿搭时髦,过分的纤细瘦弱,身上有考究的香水味。 只是她似乎不想要被人认出来,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施意让陆瑾去倒两杯热茶过来。 “刚开业,还有点乱。”施意抱歉的朝着女子笑笑,请她在一旁的会客区坐下。 两人对面而坐,恰好陆瑾将热茶冲泡好,放在低矮的木桌上。 施意笑着道:“请问,您是想要私人订制衣服吗?大概是在什么场合穿呢?” “我看见你这家店装修还挺特别的,所以才进来的。”女子语调淡淡的,她隔着墨镜,观察着施意,“我看你长得还不错,为什么要给人做衣?” “兴趣爱好。”施意没有被冒犯到的意思,耐心解释道:“我觉得制作衣服的这个过程,很治愈。” 女子轻笑了声,拿出手机,翻开相册,“这个能做吗?” 章节目录 055 事业转机 是知名奢侈品牌的春季高定。 施意看了几眼,收回视线,“您的意思是...” “高仿,听不懂?”女子有些不耐烦了,“能不能做?不能就算了,别浪费我的时间!” “女士,高仿做不了。”施意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还是很柔和,“抱歉,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女子被一口回绝,气得直接站了起来。 虽然戴着墨镜,但是施意都能猜到,她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你是不是觉得我出不起钱,你放心,只要你能对着原版一比一做出来,我就出得起。”女子说到这里,从包包里拿出银行卡,扔在了桌上,“你们做生意的不就是想要钱吗?我有的是!” 施意心中觉得好笑,叹了口气,问道:“您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做高仿呢?我这里是原创工作室,我做生意当然是想赚钱,但我不是什么钱都赚的。” “你说的倒是好听,自己不还是在穿高仿!”女子话语直接,“你不要告诉我,你身上这件,真是的d家的春日限定预售款,你这么有钱,开什么店啊!” 这施意是真的不知道。 她从家里离开的时候没有带什么钱,沈荡替她准备了一个屋子的衣服,各式各样的都有。 施意没怎么在意,都是随手挑选,就穿出门了。 此时,被女子这么一说,施意沉默良久。 而陆瑾见事态不对,笑着走过来,道:“抱歉,施老师的性格比较直接,如果有什么地方冒犯到您,我替她向您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我要的是结果!要不是看她身上那件衣服还挺以假乱真的,我才懒的进来!”女子不高兴的说完,作势要走,“我就没见过把客人往外面赶的!” 施意看着女子已经迈开的步子,不紧不慢开口:“你是演艺圈的吧?” 女子一个踉跄,连墨镜都遮不住眼中的震惊,“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把自己包裹的这么严实,手机装了防窥膜,给我展示的照片是品牌尚未公布的内幕消息,不是随便就能在网上搜到的,而且,你连指甲都是做过保养的。” 施意说到这里,顿了顿,看见刚刚还一脸生气的女子,此时嘴巴张成o字,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她笑笑,接着道:“我要是没有猜错,你是一个刚刚出道的小明星,即将要去参加红毯,但是没有找到愿意借你衣服的大牌,所以才会剑走偏锋,想要穿高仿。” “你...”女子咽了口口水。 施意笑笑,将水杯往女子的方向递了递,“照理说,红毯礼服这种东西,应该都有经纪人会处理。你能找到我这里,说明你不受重视,甚至...你在你的经纪人眼中,是可有可无的。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听。” 女子将信将疑地看着施意,眼中带着探究:“你能有什么办法?” 她嘴上这么说,可身体很诚实,已经重新坐了回去。 一旁的陆瑾一脸诧异的看着施意。 原本,他以为施意只是一个有设计才华的漂亮女人。 此时,她才发现,施意的情商也很高。 “我愿意免费帮你设计一件礼服,并且你不用出一分钱,你只需要在你的微博里发一下我们工作室的礼服定妆照,注明品牌即可。” 施意说到这里,语调愈发轻柔,循循善诱,“届时我设计好了,你可以过来看看,如果不满意,你可以拒绝。” 女子不说话,沉默着。 施意也不着急,端起茶杯,抿了清淡的茶水。 许久,眼前的女子似乎是下定决心,缓缓摘下了墨镜。 巴掌大的小脸,妆容精致秀美。 赫然就是新晋流量小花——胡璇。 施意瞬间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找到自己。 胡璇的经纪人姚明玉手下有两个影后以及胡璇。 其中一个影后于漾在一年前曾经穿过施意设计的裙子。 是一条很简单很日常的裙子,只是因为那裙子的设计非常的贴合于漾本人的气质,于是在微博上小火了一把。 当时并没有人去深究这条裙子是谁设计,也就只有于漾的经纪人姚明玉会在意这些。 而如今,胡璇来找自己,显然是知道这条裙子的来处。 “你去年给于漾设计的裙子,还不错。”胡璇的语气听不出夸人,很生硬。 “所以,你是觉得我水平不错,所以做高仿不会被拆穿吗?”施意挑眉,笑容淡淡的,“胡璇,我手下的作品,绝对不能有半点抄袭,更不要说高仿了。你只有两条路,接受我刚刚的提议,或者离开。” 胡璇一愣,手紧紧的握成拳。 良久,她似乎才终于下定决心,破釜沉舟一般:“我答应你。” 傍晚,施意和陆瑾一起简单收拾了工作室,一天的工作便算是结束了。 “施老师,那我先走了。”陆瑾背起背包,语气很乖巧,“明天见。” 施意点点头,让他路上小心。 陆瑾前脚刚走,施意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归属地青城的陌生号码。 施意接通,听见了故人的声音。 魏星凉说:“施意,是我,魏星凉。沈荡和我在一起呢,他有点发热,你要不要过来把他接回去?” 施意皱眉,“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热?” “这你就要好好问问沈荡了,他为什么会要钱不要命呢?” 魏星凉的话音刚落,施意听见有东西被砸在地上的声音,之后,远远的揣来沈荡压抑的低喘,他说:“闭嘴。” 施意没有多耽搁,言简意赅,“你们在哪?” 魏星凉报了地址,是一个老式小区。 施意几乎是立马就听出来了,是从前沈荡住的地方。 两个地方之间有点距离,施意到了时,天色有点暗。 沈荡躺在沙发上,地上有一摞散乱的文件。 魏星凉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看见施意进来,瞳孔一缩,俊朗的脸轻微的涨红。 但是很快,他便若无其事的说:“这里现在是我在住,你未婚夫这算是私闯民宅了,你赶紧把他带走。” 章节目录 056 活着娶你 但是很快,他便若无其事的说:“这里现在是我在住,你未婚夫这算是私闯民宅了,你赶紧把他带走。” 他的声音让原本闭着眼假寐的沈荡缓缓睁开眼,他就像是一早就感知到了施意在哪,眸色沉沉的落在她的脸上。 施意朝着魏星凉致歉,“今天麻烦你了,我现在就带他回家。” 魏星凉点点头,手指轻点着沙发扶手,嗓音有略微的喑哑,“不麻烦。” 他是个局外人,坐在那里,看着施意皱着眉上前,握住了沈荡的手,问后者能不能自己走。 沈荡这个人,魏星凉认识很多年了。 两人陪伴着彼此走过籍籍无名的狼狈少年,魏星凉知道沈荡有多倔。 这是一个哪怕骨头摔碎了,都会咬着牙一声不吭的自己接上的人。 可是此时此刻,他半睁着眸子,精致漂亮的眉眼,里面的戾气和晦暗被埋葬的很深很深,他将施意的手反握在手里,声色平静,偏偏落在旁人耳中,多少带着点示弱的意味,他说: “施施,我胃疼。” 心机真重。 魏星凉在脑海中心情复杂的骂了句。 而施意听见这句话,原本还带着点严肃的表情,瞬间柔和了下来。 她弯下腰,带着关切,问:“那我扶着你?” 沈荡眼中有笑意,一闪而逝,“好啊。”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外走。 魏星凉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叫住施意。 可是说不出口,头一侧,看向窗外的黄昏。 如火如荼,和冷清的房间,产生截然不同的对比。 楼下,施意问沈荡车子停在哪里。 “没开车...”沈荡半个身子不轻不重的覆在施意身上,声音是拖长的语调,轻轻柔柔的:“施意,我们一起走回去吧。” “你疯了吗?你不是胃疼?”施意震惊。 “好像又没有那么疼了,我身体好。”沈荡笑笑,轻描淡写的话语,一点都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 施意没搭理他,打了辆车。 车上,漂亮阴郁的男人眼底有一层淡淡的清灰,他很自然的靠在施意肩膀上,唇角勾起,在偷笑。 施意从后视镜看见了,一下子火气上窜,“你能不能好好休息?到了我叫你。” 景上南园的四个字出现在十字路口的路牌中,显示前方右拐。 施意瞥了一眼路牌,不经意的一眼,看见这条路叫归意路。 “这路名...”施意下意识低喃。 沈荡没有回答她,反而是开车的司机看了眼路牌,笑着道:“景上南园建成的时候,这条路就改名叫归意路了。对了,你们两位是去打卡吗?” 毕竟建的像城堡一样,拍起照一定很出片吧。 施意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笑笑,含糊过去。 沈荡好像是睡着了,安安静静的靠在她肩膀上。 施意觉得肩膀有点发麻,细微的动了动,沈荡马上睁开了眼。 他坐直,轻轻捏着她的肩,“压麻了?” “没有。” 施意将手抽出来,小声道:“沈荡,快到了。” “嗯。” 两人下了车,在司机诧异的目光中,从不开放的景上南园门口护栏缓缓升起,沈荡揽着施意的肩膀,带着她走进去。 “还真是回家啊...” 司机啧啧称奇,一脸稀奇的离开了。 施意将沈荡扶到了床上,她问他把药放在哪里了,沈荡看着她,脸色无辜:“不记得了。” 施意真想好好教训一下他。 一通翻箱倒柜,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见了被遗忘的胃药。 施意把药放在床头柜上,“我去倒杯热水。” “不用。”沈荡脸色泛白,语气还是冷静的很,他倒出两颗药,在施意脱口而出的制止中,干吞了进去。 “这样不会噎到吗?” “习惯就好了。” 又陷入了沉默。 施意在床边坐着,半晌,肚子有点饿。 她看着闭眼不说话的沈荡,问他:“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我做给你吃。” 沈荡眉心动了动,他睁开眼,眼底有一些蜿蜒的血色,他的眼神带着点兴致,“你会做什么?” 施意认真回忆,“蛋炒饭,泡面,泡饭。” 比沈荡想象中要好点,他唇角多了些笑意,调整一下睡姿,“来个泡面吧。” “胃疼可以吃泡面吗?”施意犹豫。 “有什么不可以?酒都可以喝。”沈荡没有多想,开玩笑般的口吻。 可是施意听完,脸色便泛着涩然。 她在失态之前起身,低声道:“我下去联系厨师,让他们给你做吃的,你好好休息。” 说完,没管沈荡的反应,快步往外走去。 从走进施家的那一刻起,施意就一直知道代价这两个字的厚重以及深度。 一个人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必定是要付出牺牲的。 施意知道沈荡一路走来不易,他被商家碾进污泥里面,要怎么拼死挣扎,才能从万丈深渊中一步步重新爬起来。 只是沈荡从来不说,他活得那样高傲,谁都不放在眼里,就好像生来就在众人之上,俯视芸芸众生。 可总是在不经意的某刻,她会被当头棒喝,有个声音高高在上的,带着审判的对她说: “看看,他是因为你,人生多了那么多不易。” 施意知道沈荡爱她,可是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去爱他。 爱不该有愧疚的。 爱不该...全都是伤害。 沈荡喜欢安静,景上南园平日里没有外人。 施意在桌上的文件夹里找到了厨师的电话,拨过去,还没有说完,腰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沈荡身上的沉香蕴着冷清的香气,带着安抚的意味,将她包围。 她听见他说:“施意,爱是有代价的,我做的一切,都是我为了得到本不该属于我的公主,付出的代价。” 施意在他平淡又轻柔的话语中,眼泪坠落。 她鼻酸,手中的电话掉下,牵扯着电话线,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沈荡...不值得的。” “怎么会不值得,施意,我拼了命回来,只是为了活着娶你而已。”沈荡说到这里,带着点笑,“我都想好了,你就算已经和商应辞结婚了,我也会让你二婚的。” 章节目录 057 配得上你 不可一世又嚣张狂妄,他没有变过。 那些旁人眼中一辈子都无法痊愈的伤害,只是让他更加强大而已。 沈荡看见施意因为情绪起伏而泛红的脖颈,他眸色一黯,弯腰低下头,唇似有似无的划过。 165的施意在189的沈荡面前,过分娇小了些。 施意被沈荡刚刚的话语惊到,连语言都迟钝,“你开玩笑吧?” 沈荡似乎笑了,他的呼吸很烫,落在施意原本就泛红的脖颈,于是更红得不像话。 “施意,我从不对你开玩笑。”他轻慢的说,微微眯着眸,带着深意的眸色,“还有,你刚刚在路上,说我不要命,施意,我从来惜命的很,因为我活着,我才能有机会得到你。” “你要是惜命,为什么不按时吃药?为什么要让自己得胃病?” 施意有点生气,“你不知道身体是最宝贵的吗?沈荡,你明明可以慢慢来的,你可以...” “我不可以,”他轻声打断她的话,情绪淡然又深沉,“施意,我没有时间的,你父亲告诉过我,你25岁之前就会结婚,施意,虽然我说我会让你二婚,可是如果可以,我还是不想你嫁给别人。” 黄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褪尽颜色,大厅里面过分昏暗。 施意头发发麻,感觉自己从未经历过这样深刻的情感,一时之间,难以招架。 而沈荡将她完完全全的抱紧,他闭着眼,声音幽微,如同微风的低诉:“施意,商应辞配不上你,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和你相配的人。” 可是沈荡不是微风,他是海啸,掀起巨浪,颠覆人生... 商应辞收到了施权墨的邀请,说是两家人一起吃顿晚饭。 商应辞晚上有很多公事,但是怀着万分之一的侥幸,还是去赴约了。 不仅自己赴约了,他还带上了商俊明。 商俊明这些年的身体不怎么好,平日里几乎不太出门。 自从五年前整垮沈荡那次之后,商俊明就一直恶疾缠身,没有痊愈过。 佛家称之为报应。 商俊明表面上嗤之以鼻,却还是给寺庙捐了很多香火钱。 晚饭订在了市中心的大酒店,顶楼平层包厢,来的都是顶级权贵。 施权墨和蓝晴一早就到了,坐在饭桌两侧,看见商应辞和施权墨出现,两人默契起身。 商应辞礼貌笑笑,打了招呼。 而施权墨走上前,笑着对商俊明道:“俊明老兄,这些日子身体好些了吗?” 商俊明不说话,面无表情。 商应辞见状,主动开口道:“父亲这段时间好多了,谢谢伯父关心。” “那就好那就好...”施权墨一脸真诚,说完,举起手臂,道:“俊明老兄上座。” 商俊明冷哼一声,坐在了主位。 餐前小点被放在每个人的面前,商俊明没有动,而是看着施权墨,沉声道:“施意呢?” “施意这孩子...任性的很...今天我叫过她了,她就是不来。” 施权墨朝着商俊明举起酒杯,一脸真诚地说:“是我教女无方,也是我家施意没有福分,这才错过了你们这么好的人家。” 商应辞倏然抬头,眼尾泛红,他眉眼间的冷意霜打一般,越来越重。 他的目光扫过一脸诚恳的施权墨,还有笑容得体不语的蓝晴,不等商俊明开口,他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开口:“所以,取消婚约这件事,伯父伯母也觉得合适,对吗?” “这...”施权墨犹豫着,举棋不定的看向蓝晴。 “这些年,你们施家可没有少在我们商家捞好处啊,要不是看在我儿子喜欢的份上,我是绝对不会同意施意和我儿子的婚事的!你们倒好!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商俊明先发制人,他说到这里,重力的拍了下桌子,滔天的怒气,让现场的气氛死寂。 商应辞不说话,给自己倒了酒,一饮而尽。 他将鼻梁上的平光眼镜摘下来,闭着眼,动作缓慢的捏着眉心。 “商俊明,我们两家之间的亲事,当初也不是我们施家求着来的。您现在说这个话,未免有些叫人心冷。” 一直没有说话的蓝晴开口,语气很尖锐:“既然还没有结婚,那我们施意也不是就咬定一定要嫁到你们家的,现如今婚事有变动,再正常不过。” 商应辞捏着眉心的手一顿,看向蓝晴,多了些意外。 这个自年幼时期在自己心目中温婉美丽的女人,居然也有这么毫不退让的一面。 商应辞觉得挺可笑的,他好像有点明白施意的执拗是随了谁。 “蓝晴,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想翻脸不认人了,是吗!”商俊明脸色涨红,他冷笑一声,带着狠辣,“话已至此,那么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放心,商家今天晚上就会发布通知,取消和施家的婚事!” “俊明哥...你别动气,何必让孩子的事情,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施权墨并不想彻底把关系弄僵,试图缓和,“我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不是说断就断的。” “既然婚事都能说断就断,其他的还有什么情分可言!我们两家的全部合作,也都到此为止吧!”商俊明才不听施权墨的鬼话,他拂袖就要离开,“应辞,我们走!” 施权墨还想要挽回,蓝晴却不遑多让的冷声道:“那就不送了。” 商俊明在商场上德高望重,是个说句话没有人敢无视的人。被蓝晴这么一个女人弄得下不来台,商俊明很羞恼。 他恶狠狠的瞪了施权墨一眼,这一次,任凭施权墨再怎么游说恳求,都没有再回头。 而施权墨着急的跟到了门口,一路说好话说的口干舌燥,商俊明也再不给一个好脸色。 眼看着商俊明是要上车了,施权墨没有办法,看向了商应辞,哑声道:“应辞,你替我和你父亲说些好话...” 商应辞垂下眸,看着自己被施权墨握住的手,缓缓抽离,他不动声色的笑笑,语气寡冷:“施总,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您保重身体。” 章节目录 058 不择手段 施权墨没想到商应辞能够翻脸翻得这么快,这次,直到商家的宾利消失的无影无踪,施权墨都没有说出半个字挽回。 他垂头丧气的往回走,遇见了从电梯里面走出来的蓝晴。 蓝晴看着施权墨这个样子,就猜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替施权墨整理着衣领,抬起头,温柔的问:“这下你死心了?” “你怎么猜到的?”施权墨哀叹了口气,“这商俊明可真是翻脸不认人。” “既是利来,自然也是会因为利往。”蓝晴倒是很平静,她柔声道:“我就施施这么一个囡囡,她过得开心,在我这里比什么都要紧。” “你啊...”施权墨无奈的看着她,道:“你开心就好,拿你没办法。” 他是为了蓝晴才妥协的,蓝晴心中也清楚。 她眸色甜蜜,看着施权墨,很真诚的说:“权墨,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都对我退让妥协。” 施权墨眼中也有柔意,“蓝儿,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 每个人的心中,都多少会有那么一块恻隐柔软。 施权墨对人对己都不择手段,但是对于自己的妻子蓝晴,却是真心实意。 人性的复杂,本就如此。 乔温宁主动去找了商应辞,商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她被助理拦在外面。 助理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名叫赵浓,华尔街背景,三年前开始,跟在商应辞的身边。 商应辞在待下方面还是很有自己的一套手段,他不知道许诺了赵浓什么,后者竟然就这么心甘情愿放弃华尔街的工作,留在了他的身边。 “赵助理,我找商应辞真的是有事情,你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算我求你了!” 整整一个小时,乔温宁都对着赵浓死缠烂打,后者明明看似周到体贴,却始终没有松口。 “乔小姐,我刚刚和你说过很多遍了,商总不在。”赵浓微微一笑,柔声道:“我现在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您如果要等,我让人带您去会客室,请您不要再闹了。” 乔温宁脸一白,表情很难堪。 她往后推了一步,勉强笑了笑,道:“行,那我不打扰你的工作了,我就在这里等着。赵助理,你有事情你就去忙吧,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乱来的。” 赵浓不说话,看着她,明显是不信。 乔温宁只能尴尬的笑着。 “乔小姐,请您去会客室。”赵浓礼貌又疏离。 乔温宁下不来台,察觉到周边有好几个商应辞的心腹都在看她的笑话。 他们是不是都在嘲笑自己不自量力? 乔温宁恨的滴血。 那天在江南饭店,商应辞明明知道自己被施意扇了两个耳光,可是却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直接离开了。 他怎么能对自己这么心狠? 那么这么多年,她对他的付出,又究竟算什么? 她越想越不甘心,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商应辞给她一个解释! “我就在这里等!”乔温宁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幸而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赵浓抬头,看见了商应辞的脸,于是原本要脱口而出的劝说,在喉间一转,“商总,乔小姐说她要见您,不肯离开。” 夜色低垂,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从落地窗往外看,万家灯火荧荧,如同繁星闪烁。 商应辞低着头,看着灯火如昼,表情看不出端倪。 乔温宁就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的背影,想要上前,又踌躇不敢。 她美眸中都是泪水,我见犹怜的模样。 “应辞...你为什么不肯见我?”乔温宁的语气委屈,“你怎么这么狠心,还是说除了施意,没有人值得你花一分心思吗?” “你有什么资格提施意?”商应辞转过头,冷冷的盯着她,“乔温宁,我这个人耐心有限,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我的底线!” “底线?商应辞,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乔温宁冷笑,表情都扭曲, “我是不配提施意,毕竟我没有她那么招人喜欢,让你们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去呵护!但是我更不配提蒋子衿,毕竟我不如她家财万贯!让商大公子也折腰!” “够了!”商应辞的声音极低冷,他半垂着眸,里面的情绪压抑到了极点,目光足够让人觉得恐惧。 乔温宁也确实感到了喘不过气,她退后了一步,慌乱充斥着她的胸口,她故作镇定:“当初沈荡其实已经快成功了吧?他都差点弄死你们家了!要不是你接受了蒋子衿的资金和助力,商家根本撑不过去!” 一片死寂。 乔温宁说出这番话,明明优势占尽,可是心中一片说不出的苦涩。 她冷笑一声,缓缓道:“商应辞,施意要是知道你和蒋子衿过了一夜,你说,她该有多恨你!你利用了施意,你还利用了自己!商应辞,你才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人!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和蒋子衿之间,什么都没有!”商应辞快步走到了乔温宁面前,他眯了眯眸,吐字极冷:“乔温宁,你别找死。” 高岭之花撕下皮囊,也是一样的面目全非。 乔温宁心中绝望又悲哀,她笑笑,嘶哑的嗓音:“死无对证,商应辞,你怎么说都可以。你为了掩盖这段过往,恩将仇报,连蒋子衿的命都不肯留下。你这么狠,除了施意,谁能伤得了你?” 下巴被死死捏住,乔温宁吃痛皱眉,眼中蒙上一层泪,看见商应辞冷冽的眉眼。 他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再让我听见蒋子衿三个字,乔温宁,我会让整个乔家在青城消失。” 乔温宁痛得说不出话,似乎又回到了归国的那天。 她找到商应辞,远远的看见施意在便利店挑雪糕。 她还是像个小姑娘一样,懵懂天真,不谙世事。 商应辞将自己唯一纯白的那一面,全都留给了她。 如果不出意外,那些污浊不堪,施意永远都不会知道。 可是她不甘心啊。 凭什么施意就这么好命?可以心安理得的享用商应辞给的一切。 章节目录 059 我会喜欢 所以她笑了,对商应辞说:“蒋子衿和你的照片,还在我的手机里,商应辞,你抱我一下,我把照片给你。” 商应辞,你会遭报应的——施意就是我给你准备的报应。 她抱住默许的男人,眼中都是得逞的笑。 而后来的施意,也果真无法原谅商应辞。 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结果。 乔温宁只是不知道,商应辞能为了挽回施意做到什么程度。 她已经看透了眼前的男人,却还是忍不住,继续沦陷。 乔温宁想,这不能怪她,没有几个女人可以躲得过商应辞的。 这个男人拥有着一切让所有女人倾慕的资本。 乔温宁曾经也想过得到他的心,可是如今,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除了施意,没有人可以得到这个东西。 她笑着笑着,胸腔和鼻尖都泛酸。 “我当然不会再提,蒋子衿都已经死了,我提她干什么?”乔温宁缓缓摇头,眸中渗出绝望来,“我只是不明白,商应辞,你为什么能心狠到这个程度。” 她往后推了一步,眼底心如死灰,只剩下空洞,“我不会再来找你了,再也不会...” 施意醒来时,一睁开眼,就是沈荡放大的俊脸。 客厅的沙发虽然宽敞,但是两个成年人睡在一起,还是局促的不像话。 两人之间的呼吸相抵,距离聊胜于无。 施意感觉一颗心好像要跳出胸膛,明明是想要拉开距离的,偏偏僵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施意不明白,她只是下楼去给沈荡准备饭菜的,怎么就让后者抱着她在沙发上睡了整整一夜。 沈荡睡着的时候,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遮住了那双叫人觉得冷气戾然的眼睛,说不出的漂亮。 施意没心情欣赏,她快要迟到了,于是屏住呼吸,想要偷偷的起来。 沈荡分明是睡的很沉的,却好像在她身上装了监控一样,准确无误的抱住她。 施意感觉呼吸不畅。 沈荡真的抱得很紧。 偏偏他昨天胃病犯了,他是病人。 施意不能和病人计较。 她只能负气伸手戳了戳他的眼睫毛,有一瞬间起了坏心,想要揪一根下来。 “施意...”睡梦中的人突然呓语。 施意被他喊的一愣,心虚的收回手。 “施意,”沈荡在睡梦中,眉心轻蹙起来,他的呼吸沉重,好像是梦见了很不好的事情,施意听见他嗓音沙哑到哽咽,他说:“我会配得上你的。”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戳了一下,汩汩的往外冒着血。 施意看着沈荡渐渐平静下去的面容,良久,眼眶潮湿,轻声道歉:“对不起...”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那句话,竟然能成为他这么多年的噩梦... ——“一个伸手问我家要钱的穷小子罢了,怎么配出现在我面前?” 可是沈荡,我那时候说的都是假的... 你配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是我不配,出现在你面前... 施意出门时,沈荡还在睡。 施意有点羡慕他的好睡眠,怎么能睡这么久? 门口,一个穿着西装制服的男人恭敬站着,看见施意走出来,语调客气又礼貌的说:“夫人好,我是沈先生的秘书,叶城。” “你来找沈荡吧?”沈荡身边的所有人,无论是厨师还是管家,都好像事前做了培训一样,只要看见施意,就能熟练的叫出‘夫人’二字。 施意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已经到现在的波澜不惊了。 她指了指里面,道:“沈荡还在睡觉,你要不在门口等等他?” “沈先生在睡觉?”叶城眼睛睁得大大的,有点失态的看着施意。 施意对于他的反应,并不能理解,“睡觉怎么了?” “没什么...”叶城掩拳咳嗽一声,“夫人您去忙吧,我就在这里等着。” 施意点点头,没多想,去上班了。 ‘唯一’早早就已经开门了,许是春日即将结束,门口被扫成一堆的积雪好像消融了许多。 陆瑾在门口给几个仙人掌盆栽浇水,施意看见空了一半的水壶,斟酌一下,一脸真诚地说: “其实...仙人掌不用浇这么多水的。” 陆瑾睁着一双狗狗眼,一脸无辜的看着施意,“我不知道啊...” 施意拍拍他的脑壳,“没事,仙人掌要是也能养死,咱们就摆假花。” 陆瑾冒星星眼,“施老师,你真聪明。” 施意:“...” 你才是个大聪明。 胡璇的礼服设计了一半,选用了清新的草绿色为主打色,以葡萄藤为灵感,在花团锦簇的礼服中,算是别出心裁。 施意在给设计图润色,陆瑾突然捧着电话走了过来。 “电话,施老师。” 是老式的拨号电话,造型很复古,就是不能显示来电号码。 施意按了免提,放在一旁。 “施意,见一面吧。”低沉清淡的男声。 施意的画笔一顿,放下。 “没什么好见的。”施意淡淡的说:“我们之间的事情,多见也改变不了什么。” “施意,明天是你的生日。”商应辞柔声,“我知道你明天要忙,所以今天,让我陪你吃顿晚饭,就当提前庆祝你生日了,好不好?” 施意拿过一旁的布料本,认真对照着不同布料的质地和颜色,“沈荡会帮我过生日。” “呵...”商应辞冷笑,话语少了点暖色,“施意,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自欺欺人?”施意微微一笑,放下布料本,“我从不做自欺欺人的事情,我要是能够自欺欺人,我就不会和你取消婚约。” “那你爱沈荡吗?”近乎压抑,崩溃的语调,“施施,你别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和我赌气...你不爱沈荡的,你自己难道没有感觉吗?” “商应辞,我有感觉。”施意垂着眸,脑海中一遍遍划过沈荡对自己说过的话,那些卑微深情到根本不像沈荡会说的话。 她顿了顿,声音很认真:“我已经准备好喜欢上他了,商应辞,我有感觉...我会喜欢上他的。” 听筒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好像压抑着怒气。 这次,没等施意挂断,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忙音。 章节目录 060 不是筹码 这次,没等施意挂断,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忙音。 一旁的陆瑾眼巴巴的看着施意,尴尬的笑笑,“我不是故意听的,是你按了免提...” “没什么不能听的,这只是我的前未婚夫而已。”施意笑笑,很轻快的耸肩,她看着还杵着不动的陆瑾,好笑的说: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你画的配饰图给我看看。” “哦哦哦...好,我现在就去。”陆瑾反应过来,连忙跑去了自己的工作位置上。 而施意看着眼前的设计稿,眼神清晰又坚定。 别回头,施意... 那些被你放在身后的事,都不值得你回头... 而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赵浓站在门外,听见东西落地的声音。 赵浓心里一咯噔,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连忙推门闯了进去。 “商总,您没事吧...” 说到后面,渐渐消音。 商应辞眼眶气得泛红,雅致的面容满是怒气。 他抬起头,看着闯进来的赵浓,一字一顿,咬着牙道:“去!把沈荡给我叫过来!” 赵浓知道,商应辞能这么失态,一定是气疯了。 可是大早上的,能发生什么? 赵浓摸不准,只能字斟句酌地说:“我们和策舟集团没有合作的意向,贸然请人,可能请不过来...” 商应辞修长的手指捏着西装领结,扯开。 他垂下眸,平光眼镜遮住情绪。 下一刻,他唇角勾起,刚刚的失态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会来的。” 很笃定的语气。 赵浓不怎么相信沈荡会来,毕竟两家确实没有任何的合作,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甚至是对家。 一山不容二虎,沈荡的策舟集团和商氏集团,其实是很难在青城和平共处的。 于是当赵浓拨通了沈荡的秘书叶城的电话,并在十分钟后收到回复,说沈荡马上过来时,简直是不敢相信。 难道是他弄错了,策舟和商氏,真的要合作了? 日光明亮,从落地窗照进来,让一切都在光明中无处遁形。 商应辞听见脚步声,还有赵浓恭敬有礼的声音,“沈先生,我们商总等您很久了。” 沈荡没有说话,但是商应辞听见了他的脚步声。 下一刻,门被关上。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两人。 “沈荡,我没有想到,你为了报复商家,就连自己的婚事也可以利用。”商应辞缓缓转身,语调冰霜一般。 晨曦的光落在他的身后,反而让他于背光处的表情,变得更加难以捉摸。 沈荡还是一贯的傲慢冷戾,他不说话,坐在沙发上,双腿放在了案几上。 他甚至没有穿正装,黑色风衣,白色的板鞋。 他的侧过脸看向商应辞,有点不屑的笑了笑。 商应辞眯眸,面无表情的问:“你笑什么?” “笑你知道自己要失去了,开始急了。”沈荡微微偏着头,笑容寡淡,“商应辞,你急了吗?” “沈荡!”商应辞大步走到他面前,他弯下腰,手撑在案几上,逼视着沈荡的脸,压迫感很重,“你最好弄清楚你在说什么,你真以为施意要嫁给你了是吗?” “我不确定她最后会不会嫁给我,但是我确定她不会嫁给你。”沈荡语调散漫。 而商应辞寒玉一般的面容,眸中的冷意愈发的浓重。 许久,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收敛了表情。 他在沈荡对面坐下,“你父亲公司当年的账本,在我手里。” 沈荡抬眸,唇线微抿,眼神冷淡。 “你和施意分手,”商应辞笑笑,身体向后仰,“我把账本给你。” “账本...”沈荡从口袋里拿出烟,点燃,嗤笑一声,“确实是好东西。” 他深吸了一口烟,指尖隐约一顿。 “知道我为什么确定,你会来见我吗?”商应辞靠在沙发上,高岭之花连眸色都带着居高临下,从头到脚写着高不可攀:“因为我们之间除了施意,还有你父亲。” “沈荡,我不在乎当年的事情谁对谁错,你想要替你父亲讨回公道,我甚至可以帮你。” “怎么?不管你父亲的名声了?”沈荡问的平静,听不出情绪。 商应辞也是同样的平静,他的眸色寡淡,指尖轻点着沙发扶手,缓缓道:“我不在乎他的名声。” 沈荡就猜到了是这个答案。 商俊明将商应辞教得很好,无论从哪里程度上而言,都是成功的商人。 “商应辞,你觉得我来见你,是因为商俊明,是吗?”沈荡淡淡笑笑,将烟灰掸进烟灰缸里,“我在来之前,没有想过你会拿你父亲的声誉和我做交换。” “那这算是意外之喜?” “我不会取消和施意的婚约,所以不算喜。” 沈荡看着商应辞势在必得的眸子,眼中是同样的笃定,“我不会拿施意交换任何东西,她不是我的筹码。” 她不是我的筹码,她是我的公主... 商应辞的瞳孔紧缩,手缓缓拢成拳。 这一刻,他不知道是因为沈荡的话给他的震撼太大,还是过往的一幕幕,突然在眼前浮现。 施意不是筹码。 商应辞骨节发白,忍住情绪不露,“那你今天来干什么?” “我只是来告诉你,我希望在彻底撕破脸之前,我们能维持表面的和平。”沈荡将香烟折断,扔在烟灰缸里,“这句话让旁人转达,我怕诚意不够,所以主动来找你。” “表面和平?”商应辞冷笑,俊雅的眉目带着嘲讽:“沈荡,你会对我提出这个要求,我还真是没有想到。” “我只是不想施意难过,她不说,但是我知道,你在她的眼中,依旧是家人。”沈荡说的很平静,“我了解施意,我知道她有多么在乎家人。” 商应辞很想嘲笑一下沈荡,嘲笑他感情用事,嘲笑他为了施意已经跌倒过一次了,还不知死活的开始第二次。 可是他笑不出来。 脸发胀,好像有人在扇他的耳光。 他缓缓开口,语调冰冷:“知道了。” 沈荡掀起眼皮,看着商应辞毫无波澜的脸。 他起身,缓缓开口:“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了。” 章节目录 061 生日快乐 只是在沈荡走出门的那瞬间,商应辞还是没有忍住,冷沉开口:“我和施意认识了将近二十年,你以为你是谁?能够轻而易举的抹杀这二十年?” 沈荡步伐有一瞬顿住,之后,若无其事的抬眸,继续往外走去。 他从未想过抹杀什么,他要做的只是覆盖。 二十年算什么,他还有一生可以去争... 施意这天很早就打烊了,沈荡给她发了消息,说晚上一起吃个饭。 陆瑾同学怀着好奇心凑上来,问施意:“施老师,谁找你啊?” 施意将手机屏幕按灭,想了想,说:“我的未婚夫。” “你未婚夫是不是知道今天上午...”陆瑾没有说完,有点担心的看着施意,“他不会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吧?” 施意笑了,“他不会。” “施老师,我不得不说,”陆瑾摸摸下巴,一脸真诚,“你这个样子是有点恃宠而骄的味道在的。” 施意好笑的看着他,“你把我的花浇死了好几盆,是觉得我好说话是吧?” 陆瑾表示没有。 施意关了店门,给陆瑾转了一百块钱。 “明天去花鸟市场买几个盆栽回来。” 沈荡给的地址在市中心的一个旋转餐厅里,这个餐厅算是约会圣地,平日里有很多情侣在这里打卡拍照。 毕竟是整个青城最高的建筑,和另一半站在露台上对着城市夜景俯瞰,拍一张合照,确实是氛围感拉满。 因此,虽然这个旋转餐厅的客单价很高,也没有抵挡住平日里众人的踊跃热情。 施意推开店门走进去,发觉今天过分冷清了些。 “你好...”施意探进去一个脑袋,轻声道:“我未婚夫约了我在这里吃饭。” “请问您未婚夫是沈先生吗?”餐厅经理笑容可掬的上前一步,热情的问。 施意点了点头。 “请跟我来。” 从观光电梯直接抵达,这种美好一瞬,之后就回归黯然的东西,在资本家的眼中,是没有任何吸引力的。 商应辞倒是带她去放过仙女棒,小小一根白色金属棒子,打火机一点,噼里啪啦的冒金黄色的火花。 施意从前觉得很漂亮的,可是在眼前这盛大的烟花秀面前,真是...不值一提。 施意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烟花,它们在她眼前绽放,照亮了一整块落地窗。 那些烟花的形状各式各样,施意甚至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还有蛋糕的图案。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听见沈荡带着笑,慵懒又温柔的说:“施意,生日快乐啊。” 施意转过头,看着她的身后,沈荡推着推车,唇角噙着淡淡笑意,手里推着手推车,上面放着蛋糕。 他看着自己,眉眼很温柔。 不可一世的少年收敛一身戾气,在她面前收起所有的冷傲,只剩下温柔满目。 施意张了张嘴,心里感动到不行,还是煞风景的说了句:“可是我生日是明天啊...”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还有四五个小时才十二点。 沈荡也笑了,梨涡浅浅。 他坐到施意身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礼盒,扔在施意面前,“矫情,今天明天有什么要紧?” 施意也觉得没什么要紧的。 她很开心,第一次有人这么认真的给她准备生日。 虽然说,提前了一天。 施意把盒子拿在手里,粽瞳漾着明亮的光彩,看着沈荡,眼巴巴的样子:“这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嗯,”沈荡喉间声音模糊,他在施意身侧坐下,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淡淡的说:“打开看看?” 施意摸了摸额头,没反抗。 她摸着盒子,猜测大概是首饰一类的东西。 毕竟这么小的盒子,也只能装这些东西了。 可是打开盒子,红丝绒上面只放着一张叠好的纸。 施意疑惑的拿起,展开一看,吓得差点站了起来。 “支...支票啊...”施意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好多个零,数不清楚。 施意第一次发觉,自己可能不仅仅晕血,她还晕钱。 章节目录 062 怎么感谢 施意第一次发觉,自己可能不仅仅晕血,她还晕钱。 “我这些年赚的钱都在这里了,施意,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但是我还是想给你。” 这笔数目之大,已经足够买断绝大多数人一生所有的时间了。 施家为了商家的权势地位,所以一心想要促成自己和商应辞之间的联姻。 然而施意知道,就算自己嫁过去,也绝对不可能让商家给施家这么多利益。 沈荡给的这笔钱,远远的超出了施意的心理范畴。 她知道万事都有代价。 自己和沈荡不过是三月之期,她做他的未婚妻,可是三月之后呢?万事都有变数,如果分开了,这笔钱何去何从? 施意不可能拿着他这么大一笔钱离开。 她心慌意乱的把支票合上去,小心翼翼的塞回盒子里,心中太紧张了,于是说话,也有点口不择言:“你...你是不是想用钱买断...买断我?”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他,可爱的不行,“沈荡,我不会为了钱...” “你在想什么呢?”沈荡啧了声,嫌弃的看着施意,毫不留情的赏了她一个暴栗,“施意,你说话前能不能过过脑子?” 施意也反应过来了,觉得自己确实太看得起自己了。 她哪里值这么多钱? 她的手抠着盒子,低着头,鼻尖沁出汗。 在施家生活的这些年,蓝晴是真心疼爱她,施权墨对她也是宠爱有加。 可是施意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终究不能改变敏感的性格。 她猜想,沈荡大概是觉得她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可是下一刻,男人散漫低凉的嗓音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叩击在施意的心脏上。 沈荡说:“你难道就值这么点钱?” 施意震惊。 她抬起头看他,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我...”施意伸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表情翻译过来,完全就是‘你在开玩笑吧’,她咳嗽了声,一本正经地说:“你把我卖了,也卖不了这么多钱。” 沈荡脸上散漫的表情褪去,他眼睛盯着施意,漂亮的面容带着认真。 他说:“如果是我,施意,我愿意付出我拥有的所有。所以你不要妄自菲薄,因为我没有做过亏本的买卖。” 施意想,自己要是三个月后和沈荡分开了,她一定要把这笔钱还给他。 可是如果她心动了,那...那她就留着。 反正...反正沈荡说了,他不亏的。 这个念头浮现的那刻,施意觉得自己仿佛触电了一样,一个激灵。 她想起了傍晚时分,陆瑾说自己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吗? 她试问自己,如果这是从前的商应辞给自己的,她敢接吗? 她不敢。 所以恃宠而骄这四个字,好像是对的。 原来被一个人没有保留的偏爱,是这种感觉。 原来爱你的人,只会怕给的不够多。 施意眼眶有点酸酸的,一滴泪砸在手背上。 沈荡看见了,没有戳穿,只是缓缓开口,道:“施意,外面的烟花好漂亮。” 施意偏过头去看,吸吸鼻子,附和道:“沈荡,真好看。” 冗长的沉默,她感觉到男人从她身后轻轻将她抱住。 施意只在开始时有片刻的僵硬,但是没有挣扎。 她在试着接受沈荡。 不是和商应辞置气,只是因为,这个人是沈荡。 他值得自己敞开心扉。 “沈荡。” “嗯?” “谢谢你,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烟花。” “就这么谢吗?”沈荡笑了声,“会不会太敷衍了?” 施意没回头,只是问他:“那要怎么谢?” “做个泡面给我吃吧。” 施意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沈荡的目光落在自己扣在施意腰间的手上,他抿了抿唇,眸色蓦然缱绻:“施意班长,可不可以做个泡面给我吃?” 一个高级的餐厅,食材当然是一应俱全的,可是当二人走到厨房,施意问厨师长有没有泡面时,后者还是一脸为难的看着她。 一通折腾,总算是在深更半夜,买到了一袋泡面。 施意在厨房里煮了,往里面打了一颗蛋,打散,等面煮软了放进调料包,搅拌一下,收锅。 经理让人把煮好的泡面端到了两人的座位上,浓烈的调料香气掩盖住了所有佳肴的气味。 施意闻得也有点嘴馋,看沈荡吃得头也不抬,问道:“你能不能夹一点给我?” “年纪轻轻的,大晚上吃什么垃圾食品?”沈荡指了指桌面上的美味佳肴,“多吃点好的。” 施意无语。 等沈荡吃得汤都不剩了,施意也吃了一小块牛排。 施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看见了沈荡脸上的满足。 他用餐巾一点点擦去唇角的汤渍,闭上眼,唇角流露出一丝笑容。 “想了很多年了,终于吃到了。” 如同自言自语。 要不是因为餐厅里就他们两个人,施意都要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她诧异的看着沈荡,“很多年?我什么时候给你煮过泡面?” “不是给我煮的,是给苏明月煮的。”沈荡睁开眼,目光变得很悠远,“那时候是周末,你和苏明月还有乔温宁三个人在奶茶店等奶茶....” “奶茶店?你怎么会看见?”施意不解。 “魏星凉在那里兼职,我帮他一起。” 沈荡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施意几乎能想到当时的场面。 她不说话了,等着沈荡的下文。 “苏明月和乔温宁在讨论晚上吃什么,你说你想回家。”沈荡笑了声,眼底都是笑意,“你和她们说,你家里有偷偷买来的泡面,可以煮给她们的吃。” 施意没有想到,这个故事这么的简单。 沈荡显然已经说完了,拿起桌上的红酒,浅抿了口。 施意哑然半晌,低声道:“我那个时候...煮的泡面,她们都说很咸,不好吃。” “你现在煮的,也很咸,施意,水放少了。” 施意:“...那你刚刚怎么不说?” “因为我觉得好吃,施意,我那时就一直在想,你煮出来的东西,该是个什么样的味道。” 章节目录 063 爱的救赎 沈荡看着她,唇角的梨涡很深很深。 他开口,声音却已经平静了,他说:“可是我知道我不配,我和施家唯一的交集,就是要钱...” “施意,我当时甚至觉得我的这个想法很愚蠢。因为,我真的在奢望,奢望不属于我的你。” 施意沉默良久,低下头,有点莫名的愧疚。 她突然想到了书中的一句话——“这是一个幸运的人对一个不幸者的愧怍”。 她锦衣玉食的那些年,沈荡也只比她大了一岁而已。 他却已经看透了人情冷暖。 “如果你当时和我说,我会很乐意带你去我家玩。”施意深吸一口气,看向沈荡:“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朋友。” 沈荡从前很多次的问过自己: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弃施意? 在这一刻,这个问题忽然就有了答案。 为什么不肯放弃? 因为在绝境中,她是唯一一个存在于另一个世界,却从始至终对自己保留善意的人。 那个时候的他身边还没有鲜花烹锦的美好,他还在为了生存苦苦挣扎。 可是施意一次次的主动向他释放善意,一次次的主动告诉他,她一直把他当做朋友。 沈荡不知道世人眼中,这样生长出来的爱应该叫什么。 他却觉得,这大概就是救赎吧。 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救赎。 落地窗外的烟花依旧还在盛放,沈荡弯了弯唇角,淡声道:“施意,我们点蜡烛吧。” 蛋糕的款式很简单,甚至有点过分简单了,和现场的种种格格不入。 施意有一瞬的疑惑,便听见沈荡说:“下午去蛋糕店做蛋糕耽误了点时间,第一次做,不太熟练。” 施意喉咙一梗,不知该说什么般。 原来这才是迟来的理由。 而沈荡笑笑,不紧不慢的接着道:“这蛋糕看起来挺简单的,做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我不敢用太复杂的装饰,怕弄不好更丑了。” “很漂亮,沈荡,很漂亮。”施意认真的看着沈荡在烟火迷离中的面庞,“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看的蛋糕。” 十二点的钟声从不远处的教堂传过来,悠远的,几乎听不清。 施意在吹蜡烛,听见沈荡声音很沙哑的说:“生日快乐,公主殿下。” 烛光熄灭,施意眼眶里热烫,有什么液体无声的坠落。 沈荡,你怎么能这么好? —— 舒月揽踩着点给施意发了生日祝福,又豪爽的发了个转账过去,并且贴心的备注了“自愿赠与”。 做完这一切,她从沙发上起身,百无聊赖的往楼上走。 这个别墅确实太大了,有时候一个人住,显得很空旷。 舒月揽刚迈上楼梯,就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 江楼最近回来了,舒月揽顿时生出了警惕,走到门口,先从监控里看了看外面是谁。 看见江照白斯文俊秀的脸,舒月揽皱了皱眉,打开门:“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快,和我走。”江照白拉住舒月揽的手,拔腿就要出发。 舒月揽冷着脸,狐狸眼闪过不耐烦,一把挥开了江照白的手,“别动手动脚的!我现在和你们江家没有什么关系,充其量我也就是你的前嫂子,你能不能放尊重一点!” “月揽,”江照白深吸一口气,表情很严肃,“昼颜出事了...” 舒月揽一愣,之后,冷静的笑笑:“出事就出事,倒闭了最好。” “是我哥!”江照白低吼道:“我哥带人把你的场子围了!” 舒月揽笑不出来了,倒闭无所谓,可是江楼过来打自己的脸,那就是有所谓了! 江照白看着她快步往里走,皱眉道:“舒月揽,这可是打脸了,你真不管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管了?”舒月揽停下脚步,转过头,对着江照白大声道:“我现在就去换衣服!” 江照白被噎了一下,看着舒月揽渐渐走远了,却又不受控制的笑了。 这才是他认识的舒月揽。 ‘昼颜’门口,不同于往日的热闹,冷清到不带一丝丝人气。 两排西装革履的保镖站在门口,看见舒月揽下车,不约而同的鞠躬,喊声响亮:“夫人好!” 舒月揽冷着一张高不可攀的脸,招摇明艳的面容上都是蓄势待发的怒气,一双狐狸眼冷冷的看着为首的保镖,顿住脚步:“你喊我什么?” 江照白从另一边下了车,看见舒月揽背对着自己,红色短裙,一双穿着玻璃丝袜的双腿纤细笔直,就好像是艺术品。 他正在出神,听见保镖说:“夫人...董事长交代了,喊您夫人...” 舒月揽一巴掌扇了上去,啪的一声,为首的保镖侧过头,唇角有血渍也不敢擦。 “嘴巴放干净一点!谁这么倒霉,做你家董事长的夫人!”舒月揽往后退了一步,打量着面色狼狈的保镖:“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长得这么欠揍的样子?他江楼有出息,留着你们这些走狗恶心我!” “月揽...”江照白一把捏住了即将暴走的舒月揽的肩膀,低声安抚道:“大哥还在里面等着,你在这里闹,让别人看笑话。” 一年前,舒月揽和江楼离婚后,江照白就一直陪在舒月揽身边,他对舒月揽好到无话可说,哪怕舒月揽这么厌恶江家,也没有办法对他恶语相向。 她抿了抿唇,看着沉默不语低头的保镖,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的往里走去。 江照白跟着她,两人快走到电梯口时,他才解释道:“我这几天打听清楚了,我哥回来是因为江家和商家有合作要谈,他谈完了,很快就会离开的。” “他今天带人把昼颜围了这件事,和与商家谈生意之间,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舒月揽看着脸色尴尬的江照白,扯了扯唇角,冷嘲:“你还没看出来吗?他是来找我麻烦的!”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江照白看着镜子里舒月揽漂亮到恃美扬威的侧脸,开口,喉咙又干又痛:“月揽,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和我哥结婚,真的是因为爱吗?” 章节目录 064 你舍得吗 「月揽,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和我哥结婚,真的是因为爱吗?」 舒月揽脸上的愤怒,有一瞬间被恍惚取代。 她怔了怔,勾唇,笑得冷淡:「爱?我只爱我自己。」 冗长的时间,再也没有人说一句话。 电梯抵达:「哪能啊?确实不舍得。」 舒月揽没吭声,有一个四字词清晰的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衣冠禽兽」。 月底,青城的冰雪彻底消融,温暖的气息在这个城市中蔓延。 自从半个月前,沈荡给施意过完生日之前,前者就一直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幸好施意也很忙,两人之间的作息,到算是同频。 但是就算再忙,沈荡还是会每天回家吃饭。 有时候施意没有回去吃饭,就会收到他的助理叶城的电话。 意思很简单,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夫人,沈先生已经回来吃饭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施意这个人脸皮薄,深刻意识到让叶城每天三请四请吃饭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于是之后,不管再怎么忙,也都会回去吃饭了。 沈荡话少,平时吃饭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食不言寝不语的,但是有时候随便说几句,都是能说到施意的心坎里。 施意觉得和沈荡在一起很开心很放松,没有什么压力的那种。 这天很特殊,是「lk盛典」是日子。 胡璇之前向施意预定的裙子,就是今天要用。 但是施意从早上开始就联系不到胡璇,眼看着还有两个小时时间就要到了,施意想了想,把准备好的礼服放进袋子里。. 陆瑾正在给新买的蝴蝶兰浇水,怕浇多了,这次用的是滴管。 看见施意在收拾东西,陆瑾放下手中的滴管,问道:「施老师,还是联系不到人吗?」 「嗯,」施意点了点头,「我还是自己送过去吧。」 陆瑾站起来,「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今天下午还有一个客户,你在店里等着,我去找她。」 能参加lk盛典的,都是本年度有一定影响力的明星。对于胡璇这么一个刚刚冒出头的小演员而言,这个盛典是很重要的,没理由现在联系不到人。 不管怎么样,她今天都要找到胡璇。 这一次的lk盛典,就在不远处的会博中心里举行,施意打了个车过去,只要十五分钟。 施意有两个手机,一个是工作使用的,一个是私人使用的。 工作使用的那个手机里面,存的都是之前合作过的演员的联系方式。 胡璇和于漾都是姚明玉手下的艺人,之前施意和于漾也算是有过合作,留了联系方式,此时拨打过去,很快,就接通了。 「施意?」于漾的声音带着点诧异。 「于老师,真不好意思,这个时间打扰你。」会博中心门口,施意站在正在布置的走道旁,长话短说: 「我现在在会博中心,您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帮我联系一下胡璇吗?」 章节目录 065 我失恋了 “胡璇啊?”于漾顿了顿,道:“是的,她也在会博中心,你等一下,我让人过来接你。” “多谢。”施意没想到于漾能这么爽快,心中顿时多了几分感激。 于漾派的是自己的小助理,一个二十出头的微胖小姑娘,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道:“不好意思,您久等了...” “没关系,你跑得这么快,渴了吧?”施意从包里拿出小瓶装的矿泉水:“我出门的时候随手拿的,你先喝点。” 小姑娘涉世未深,又看施意漂亮又面善,一路上,话匣子很快就打开了。 “小姐姐,你是来给胡璇送衣服的吧?你到时候可要当心了。” “为什么?”施意好奇的问。 “胡璇这个人难弄得很,临上台的时候还能情绪失控,现在一个人在休息室发脾气呢。”小姑娘啧了声,感慨道:“还是我家漾漾好,人美心善,业务能力强,还是影后。” 施意回想了一下于漾的样子,点了点头,“于老师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演员。” “你也这么觉得吧?”小姑娘哼了声,很不屑的样子,“不像胡璇,自己心情不好,就拿小助理撒气,漾漾就从来不会这样,对我可好了。” 后台一直往里走,灯光渐渐变得单调寡淡。 小姑娘在一个转角处的门前停下脚步,撇了撇嘴,道:“小姐姐,胡璇就在这里了,你自己要小心啊。” “好...多谢。”施意顿了顿,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能看出是个直肠子,没什么坏心眼。 “不用谢了,”小姑娘拍了拍施意的肩膀,“你自求多福吧。” 等到小助理走了,施意敲了敲门。 很快就要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孩子打开了门,看见施意,疑惑道:“请问你是...” “你好,我是施意,‘唯一’工作室的老板,我来给胡老师送礼服的。” 女孩子一听,双眼放光,很显然是送了一个口气的样子,“我是胡老师的助理棉棉,快快快,您请进。” 施意笑着颔首,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很安静。 施意看见胡璇背对着自己,坐在沙发上。 她的头发散乱,周身透着颓然。 施意走上前,果然看见胡璇哭花妆的脸。 施意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一脸为难的棉棉说:“请问,能不能让我和胡老师单独相处一下?” “这...” “总之也不会更差了,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你说是吧。”施意微笑。 这话让棉棉被说动了,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那成吧...” 等到棉棉走了,施意坐在了胡璇身侧,从纸巾盒里抽出纸巾,替她擦眼泪。 “不要管我!”胡璇眼都没抬,像是跳脚的猫,反应很大,“谁都不要管我!” “不管你也行,你结个账吧。”施意面无表情地说。 “结账?”胡璇反应过来抬头,瞪着大大的眼睛,揉了揉哭花的眼线,看着施意:“我们可是说好了,这件礼服免费的。” “但你现在不打算上台,打算单方面毁约了,不是吗?”施意好整以暇的看着胡璇,“既然如此,我说我要收费,也不过分吧?” “施意,你有没有人性!”胡璇气得都忘了哭,“我失恋了!我失恋了你懂不懂!” “失恋了又怎么样?很了不起吗?”施意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就你失恋了,谁还没有失恋过?” “你懂个屁!”胡璇直接站了起来,声音哽咽又委屈,“我男朋友劈腿了!他是劈腿了!” 施意看着胡璇的眼泪一大颗一大颗的掉,一瞬间沉默了下去。 而胡璇见她不说话,哭得更惨了,“我和他一起在青城租800块的地下室,一起为了梦想打拼,他说他要是功成名就了,一定会娶我!结果我给他打电话,听见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施意咳嗽了声,“初恋啊?还被劈腿了啊?” 胡璇哭得更惨了。 “哭解决不了问题的,你的男朋友应该也是圈内人吧?他既然功成名就,今天应该也会来参加典礼吧?” 施意看着胡璇肿成核桃的眼睛,“你觉得他知道你哭成这个样子,是觉得愧疚,还是嘲笑你。” “我...” “他一定会嘲笑你。” 施意毫不留情的说完,接着道:“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他面前。你只要足够放光发亮,就不怕他不后悔。” “施意...”胡璇擦了擦眼泪,孩子气的说:“你说,他以后会不会哭着来挽回我?” “不知道,如果有,你会怎么做?”施意笑了。 “我直接给他一脚!”胡璇咬咬牙,恨的要死,“垃圾男人,浪费我的青春!” 她今天难过了一整天,除了施意,没有人敢和他说这些话。 可是现在,她反而觉得冷静了。 为了垃圾伤心,才是这个世上最愚蠢的事情。 胡璇拍了拍施意的手,“走吧。” “去哪?” “换衣服啊!我今晚一定要漂亮的大杀四方!” 施意给胡璇准备的礼服,是鲜妍美好的嫩绿婚纱裙,上面用了藤蔓修饰,一字肩,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胡璇的气质本来就是小白花清醒脱俗的那一挂,穿上之后,顿时漂亮的叫人移不开眼。 施意满意的笑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是我要的那种效果。” “我...好看吗?”胡璇不怎么自信的说。 施意说好看,顿了顿,补充道:“漂亮的可以大杀四方。” 盛典在晚上如约而至,施意提前给沈荡打了电话,道:“我今天晚上有点事,就不回家吃饭了。” 彼时沈荡正在回景上南园的路上,他坐在后座,修长的手指捏着领口的纽扣,缓缓解开。 施意口中的‘回家’二字,成功让他的动作顿住。 他垂眸,声音淡淡的,带着不自知的笑意:“知道了,什么时候忙好,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不在工作室。”施意连忙道。 沈荡没有多问,只是说:“回家的时候和我说一声。” 等施意挂了电话,沈荡唇角的笑意还没下去。 章节目录 066 鱼死网破 等施意挂了电话,沈荡唇角的笑意还没下去。 前排,叶城转过头看他,好奇的问:“沈总,我们还回去吗?” “夫人说她今天不回来吃饭了,直接去lk盛典吧。” “是。” 叶城收回目光,吩咐司机掉头。 lk盛典,红毯后台。 胡璇挽着施意的手,一路都在喋喋不休的骂着渣男。 路上,她们陆续遇见好几个工作人员,胡璇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施意不由好奇问道:“你就不怕他们听见了?你的粉丝能接受你谈恋爱吗?” “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想靠粉丝吃饭!况且渣男人人得而诛之!”胡璇咬着牙道。 然而下一刻,她脸上的表情僵住。 施意察觉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的前方,影后于漾正和一个年轻俊朗的男人站在一起。 男人是一副新面孔,看得出应该出道没多久,黑色西装,头上用了厚厚的发胶,却依旧能看见脸上还有没褪尽的稚气。 而论胡璇死死盯着这个男人,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最后定格成一片铁青。 “周以镜?”一旁的棉棉下意识小声道:“周以镜怎么会和于漾站在一起?” 胡璇和施意来得早,现场没有太多人,少了人群的阻隔,原本在和于漾谈笑风生的施以镜,也很轻易的看见了胡璇和施意。 他脸上的笑容只有一瞬间稍微僵硬,之后,便若无其事的走过来,从容的说:“真不巧,在这里遇见你...璇璇,别来无恙。” 而于漾站在原地,哪怕是察觉了胡璇红得吓人的眼眶,她脸上的表情,还是只能用无事发生来形容。 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但是她认识施意,于是侧着头朝着施意笑笑,算是打招呼,之后低头整理自己的裙摆。 施意没回应。 可胡璇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张了张嘴,眼眶发酸,难过的说不话来:“……周以镜,你为什么会和于漾站在一起?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在追求漾漾,她优秀、漂亮,我追求她,你很不能理解吗?” 周以镜连伪装都不屑,看似风度翩翩的男人,说出来的话简直是恶毒到叫人不敢相信: “胡璇,没有人的眼光会差一辈子的,我当初和你在一起,不过是看你可怜罢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从头到尾哪里比得上漾漾,我的心已经不在你这里了,你就不要痴心妄想和我复合了。” 胡璇一个人的时候再怎么任性撒泼,可是面对这个绝情的男人,还是没有一点办法。 能怎么办呢?他的心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 而施意冷冷的看着自说自话的男人,半晌,将脸憋得通红的胡璇揽在了身后。 “当渣男的我见过,当渣男荡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你可真是头一个。”施意看着周以镜瞬间变脸的模样,厌恶的说:“麻烦你离我们远点,污染空气了。” “你又是谁?谁给你的资格,这么和我说话?” 施意微微扬起下巴,娇贵的小玫瑰表情睥睨,“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眼看事情就要不可收拾,于漾及时出声,道:“以镜,回来吧。” 周以镜顿时变了一副面容,笑容满面的回去了。 施意连忙扶着摇摇欲坠的胡璇,正打算安慰几句,就听见周以镜迫不及待的,用温柔到让人作呕的声音对于漾说:“漾宝,累不累?我们去一边休息吧。” 等到人走了,胡璇已经忍不住哽咽出声了。 终究是真爱过的男人,一旦抽离,还是痛的不可思议。 施意看向胡璇要哭不哭的样子,沉声道:“你现在哭了,就是真的丢人了。” 胡璇闻言,顿时深吸一口气,狠声道:“我才不哭,他也配!” 施意注视着胡璇憋红的脸,认真的一字一顿,“不配,他当然不配。” 时间差不多了,盛典红毯旁,各路媒体已经蓄势待发。 名流贵客坐在前排,是整个红毯最佳的视野。 在他们这些人眼中,台上光鲜亮丽的明星,不过就是用来消磨时间罢了。 商应辞和沈荡的位置被安排在了一起,正中间的前排。 盛典快要开始了,两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并坐,单单从画面上而言,确实是很养眼的。 只是其中暗涌,也只有身处其中的人能够知道。 “商氏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娱乐业了?”沈荡开口,声音懒懒的。 商应辞没看他,眉眼平淡,声线寡淡如水,偏偏声色极动人,“不久之前,和你差不多。” 沈荡笑了笑,“看不出你还有这个眼光。” “眼光这种东西,也不需要太费神,不是吗?”商应辞语调没有波澜,“商氏的产业诸多,区区娱乐行业的的事,还没有到要我举棋不定的地步。” 带着轻微的嘲弄,算不上友好。 沈荡没说话,只是笑了声。 这笑声落在商应辞耳中,怎么听怎么刺耳。 商应辞眉心微皱,抿了抿唇,面上霜色愈浓。 “商氏这些年的发展应该很不错吧?”台上,主持人已经就位,正在念开场台词。 沈荡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声音不算重,但是商应辞还是瞬间捕捉到了。 他侧过脸,皱了皱眉,冷声道:“什么意思?” “当初蒋家的那笔注资,现在应该翻了几十倍不止吧?”轻飘飘的一句话,如果不是细听,甚至很可能彻底听不见。 商应辞蓦然侧眸看向他,平光眼镜后的眸色沉静幽深的不像话。 现场有掌声响起,是主持人念完开场白,正在放入场解说。 商应辞跟着众人鼓掌,额角的青筋毕现。 他侧脸的线条冷峻,抿着唇,眸色漾开很疏浅的凉意,他缓缓道:“沈荡,和平共处是你主动找我提的,你最好不要惹怒我,否则,鱼死网破。” “倒打一耙有意思吗?”沈荡是现场唯一一个没有鼓掌的人,他唇角微挑,冷锐的弧度,眼中一片幽沉,漂亮精致的眉眼压低。 他手指轻轻摩挲着腕间的檀香手串,“不是你先毁约的吗?” 章节目录 067 背叛代价 “你什么意思?”商应辞盯着沈荡的侧脸,情绪很不好。 “最近你对施权墨做的那些事,不会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沈荡随意的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合十,冷戾的气质更加突出,他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近乎于警告的口吻:“趁现在施权墨还不知道,我劝你收手。” “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商应辞拿过一旁的矿泉水,抿了一口,“我父亲的意思,并不是我的授意。” “但是是你的默认,不是吗?商应辞,你难道真的觉得,施意会因为家中的难处,一次又一次的妥协吗?” 台上,已经有明星出场。 是当红的小花,目前有两部在播的偶像剧,都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 现场应该有很多都是她的粉丝,不远处的某个角落,人群发出尖叫声。 商应辞直接把这些声音隔绝了,连同台上美不胜收的小花。 他看着沈荡,眼神锋芒毕露,“一次又一次妥协?你什么意思?” “当初施意为了我的生死妥协,”沈荡说完这句话,如愿在商应辞脸上看见错愕,他眼中划过讽刺,收回目光,淡淡道:“如今,我不会再让她做一次妥协,无论是因为谁。”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商应辞冷笑。 沈荡也不怒,只是道:“你大可试试。” “下面,让我们欢迎于漾。”主持人的声音清脆响亮,“于老师今年电影和电视剧两开花,都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今天,她能来到现场,有很多观众朋友应该都很期待吧!我已经看见于老师的粉丝们了!” 这句话说完,现场于漾的粉丝更加激动了。 伴随着入场曲,一袭长裙娇艳美好的于漾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她脸上带着笑容,明媚大气的五官无懈可击,俨然就是大银幕的宠儿。 明黄色的c家高定长裙,更衬得她气质清醒脱俗。 甚至不必想,今天的热搜词条,一定有于漾的一席之地。 而于漾也不愧是影后,见惯了大场面,她的控场能力很强,已经很有自己的台风。 她往台上一站,将之前商场的那些明星全都秒的渣都不剩。 除了商应辞和沈荡,现场的所有人都看着于漾。 当然,也包括在台后的胡璇和施意。 施意和胡璇站的位置只能看见红毯上的人或事,至于台下的看客,刚好是视野盲区,完全不能看见。 “施意...你说凭什么啊?”胡璇的声音不甘心,带着抽泣,“就因为她比我有名,我就活该被她绿吗!” 施意看着胡璇一脸受了情伤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拍拍胡璇的肩膀,表示同情。 “我真的没有想到,她能这么堂而皇之的带着周以镜出现在我面前,连最基本的装一下都不愿意...” 施意听出了话外之音,愣了愣,道:“你早就知道了?” “半个月前...”胡璇咬了咬唇,眼眶里的泪更加晶莹,“我那个时候就看见了周以镜的微信里面,突然有了于漾的联系方式...我那个时候还安慰自己,说不可能的,于漾怎么可能看得上周以镜...”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施意已经差不多明白了。 而台前,于漾已经走完了红毯,正在舞台中间,接受采访了。 她是影后,又是今年票房成绩数一数二的女演员,所以主持人对待她的态度,都殷勤了不止一点。 “据我所知,于老师最近是刚刚拍完电影对吗?”主持人拿着话筒,满脸笑意的看着于漾。 于漾点了点头,表情多了些柔和,就和所有热爱自己岗位的老艺术家一样,带着热忱的语气:“是的,我前段时间进组了,现在刚拍完。” “方便透露一下是什么题材吗?”主持人笑着追问道。 于漾也微微一笑,道:“具体的题材不方便透露,但是再过一段时间,大家应该就可以看见预告片了。” “那就期待于老师的预告片了,”主持人将话筒放得离于漾近一点,“我们大家都知道,于老师的每一部电影,都不会让人失望的。” 现场马上就有附和声。 施意看了眼胡璇的表情,果然,更难看了。 “谢谢大家对我的喜欢,其实...今年我这部电影的男三号也在。”于漾笑着,随口提到。 “男三号?是周以镜周老师吗?让我们请周老师一起上台和大家说说话,好不好!”主持人也是经验丰富了,听着于漾的话,马上就听出了话外之音。 于是下一刻,周以镜理所当然的亮了相。 施意默默的看着这一幕不出声,周以镜和胡璇不一样,胡璇是带着自己的作品来的,而周以镜,他虽然火,却是靠着真人秀和综艺火的,如果说作品,那真是一片空白,完全没有。 施意差不多能明白周以镜投奔于漾的理由——一个lk盛典的亮相机会,一个少奋斗三年的捷径。 胡璇不能给周以镜的,于漾都可以给。 施意觉得有点恶心。 她最讨厌软饭男。 而镜头里的周以镜,却是万千少女梦中情人的模样。 他俊朗阳光的微笑出现在镜头了,成功俘虏一大片芳心。 现场小姑娘的尖叫声,高咯好几个分贝。 男色这种东西,果然是吃香的。 施意觉得这些尖叫的女孩子挺没见识的,这个周以镜长得也就那样,比起沈荡,那真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至于让她们激动成这个样子吗? 周以镜已经走到了于漾身边,笑容得体的朝着现场的众人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周以镜。” “周老师是第一次和于老师合作吧?感觉怎么样?”主持人顾及于漾影后的身份,问的问题很常规。 于漾闻言落落大方的看了眼周以镜,正想要抢答,后者却说:“我很感谢利导给了我这个机会,更感谢漾漾,感谢她在剧组对我的照顾,感谢她能够看得起我。” 一段话,信息量巨大,有几家媒体都没有反应过来。 于漾也看着周以镜,表情僵滞了一瞬。 章节目录 068 一场闹剧 于漾也看着周以镜,表情僵滞了一瞬。 “不瞒大家说,我和漾漾已经在一起了,我也愿意把她当作我的一生挚爱。”周以镜深情款款的看着于漾,全然不顾现场尴尬致死的氛围。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周以镜在这个时候和于漾告白,公布两人的关系,多少有一点不管于漾死活的意思了。 于漾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周以镜的小心思,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牛鬼蛇神都见多了。 她只是没有想到,周以镜真的敢这么直接的说出两人的关系。 毕竟说到底,周以镜也算是个偶像。 这么一来,他的女友粉一定会少了很多。 一时之间,于漾竟然不知道,自己是感动多,还是被利用的愤怒多。 但是无可置疑,周以镜一定是利用了自己的。 偏偏她不能反驳,只能在人前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周老师,你的意思是,你和...和于老师,是恋人?”主持人的声音很大,不管她的心中再怎么见怪不怪,但是吃瓜的表情,诠释的惟妙惟肖。 “是的,”周以镜深情的看着于漾,款款温柔的说:“我确定,她就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lk盛典这么多年以来,除了时尚资讯,第一次有艺人爆了这么大的桃色新闻,现场的媒体都激动的快疯了。 影后和小奶狗,真是好cp! 台下,商应辞和沈荡也看着这一幕。 两人都没说什么,只是双方的眼中都带着了然的寡冷之态。 他们两个都是擅长权衡利弊的人,完全知道这个叫周以镜的男人,究竟是安的什么样的心思。 更何况,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件事。 但是台后,胡璇却不能不在乎。 她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她看着眼前这一幕,冷汗不停的冒出来。 她曾经也有过很多次,很多很多次,哀求周以镜公布两人的关系。 可哪怕是感情最好的时候,周以镜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 男人的理由简单直白,不能更明显——会影响事业。 那么现在和于漾在一起了,他就不怕影响事业了吗? 原来不是害怕影响事业,只是觉得自己不配而已! 恨意在心头疯狂的滋生,野火蔓延,焚烧一切。 胡璇恨的心都在滴血,她一双眼睛通红,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悲哀到了极点。 原来只是自己不配,不配被他这么全心全意地爱着。 那么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究竟算什么! 施意在第一时间察觉了胡璇的情绪不对,只来得及虚虚抓住胡璇的裙摆——后者在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台前,于漾和周以镜正在深情对望。 胡璇的出现,打破了平静。 现场嗅觉敏锐的百家号们,已经从胡璇的表情中读到了什么,不约而同的将镜头对准了她。 而胡璇随手拿起一旁的话筒,快步走向周以镜和于漾,在主持人惊讶的目光中,她在周以镜的身边站定。 “胡璇,你来干什么?快下去,有什么话我们下台再说...”于漾的脸色难看,已经笑不出来了。 而周以镜也冷冷的看着她,用眼神暗暗的威胁她不要乱说话。 “别这么看着我,我今天上来,都没想过当作无事发生的走下去。”胡璇冷笑,清纯漂亮的小白花生气起来,反而更加动人了,“对了,先自我介绍一下,大家好,我是于漾老师的师妹,胡璇。” “你干什么!”周以镜冷声道:“你还有没有规矩,在这里出什么风头!” “不用你管!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承担!”胡璇眼眶里面都是血丝,她瞪着周以镜,半晌,深吸一口气,看向台下的镜头,笑了,“不瞒大家说,我昨天刚刚失恋。” “胡老师...你没事吧...”主持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疯的女演员,有点吓到了。 “没事啊,失恋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好朋友说,只要我足够放光发亮,就不怕他不后悔。可是我现在觉得,我不要他后悔了,我要他悔不当初!” 胡璇突然抬手,指向了周以镜,“忘了和大家说了,这就是我昨天刚刚分手的男朋友,周以镜!” “你胡说八道!”周以镜脸色铁青。 反观于漾就冷静多了,一脸无辜的看着胡璇,道:“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周以镜和我说,他单身一年了...” 她想要和两个人都撇清关系。 在台上,临场反应,能够冷静成这个样子,可怕至极。 周以镜有一瞬的僵硬,他知道,自己被于漾当作弃子了。 如此一来,他更是对胡璇气得咬牙切齿。 “我知道...我口说无凭,大家不会相信我。”胡璇的声音很冷静,“待会我就会把我和周以镜的通话记录聊天记录全部发在我的微博上,欢迎大家届时去看。” 周以镜知道,她是没打算给自己留活路。 “胡璇!”周以镜的情绪濒临奔溃,“你是不是想毁了我!你一定要毁了我才甘心?” 他说着话,手已经朝着胡璇的脖子伸了过去。 “那就同归于尽吧!我们两个谁都不要好过!一起倒霉好了!” 台后,施意原本只是在感叹胡璇性子冲动的,看见这一幕,到底没有沉住气,冲了过去。 台上的一抹纤细身影,也成功让原本漫不经心的二位大佬变了脸色。 可是台上乱作一团,已经没有人能够注意到这件事。 施意冲过去时,周以镜已经捏着胡璇的脖子不肯放开了。 主持人和于漾都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施意冲过去想要让周以镜住手,被情绪失控的男人直接推倒在地。 商应辞脸色一变,瞬间站了起来,看着身后的临时助理:“现场的保安是干什么吃的!” 而沈荡快步朝着舞台处走来,三步并两步,气势磅礴凌厉,眉眼间都是肃杀寒气。 他气场太重,施意跌坐在地上的下一刻,就注意到了他。 小姑娘手撑着地面,呆呆的看着他走过来,没来得及有反应。 章节目录 069 以后有我 而周以镜还死死掐着胡璇,胡璇的脸色眼看就快要青了,他被沈荡一脚踢在屁股上,直接惨叫了声,趴在了胡璇的身侧。 惊魂未定的胡璇捂着脖子咳嗽了几声,连忙跑到施意的身边,问她有没有怎么样。 施意还没有来得及有反应,耳边是胡璇关切的声音,和台下的混乱揉作一团,而她的目光中,都是沈荡一脚一脚踢在周以镜身上,满是暴戾的模样。 施意听见他说:“你算什么东西!老子再生气的时候,都没舍得碰她一根头发!” 只有施意知道,沈荡口中‘她’是自己。 而商应辞也从台下冲了上来,他扶起跌坐在地上的施意,冷清寡淡的冷调香水,让人觉得清冽,他低声在她耳畔问:“施施,没事吧?有没有摔伤?” 施意不说话,只是看着沈荡情绪失控的样子。 商应辞捏着她手臂的手用了点力,他沉声,带着些微的哀求:“施施,别看他...” 施意也终于看了眼商应辞,看见后者雅致的眉眼蕴着深沉,带着几分商讨的模样。 他在害怕吗? 施意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这可是商应辞。 施意将他的手轻轻拨开,下一秒,头也不回的往沈荡的方向走。 沈荡知道自己情绪失控了,他甚至看见了商应辞冲上来。 这一刻,施意应该会选择商应辞吧?毕竟他是那么冷静,那么稳重,看起来便让人觉得完全可以信赖。 不像自己,情绪失控又暴躁,打人的样子,吓人又难看。 好像又回到了那年的高二开学,小姑娘怯生生地对自己说:“就是...就是打架不太好。” 施意,你不知道,后来我真的有听话的。 我真的有听你的话的。 你说的我都有在听。 国外的那些年,以至于后来,我都再也没有用暴力解决过问题。 可现在我们才刚刚重逢,我就在你面前露出这么不堪的一面。 我想,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也会选择和商应辞走。 所以,我也是真的不怪你。 沈荡一双眼睛红得不像话,踢在周以镜身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施意。 他不想看着她和别人走的样子。 直到有一只软软的小手捏住他的手,用力握紧。 他就好像是触电一样,所有的狠戾全部收敛。 他的小公主在狼藉混乱中,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小公主说:“沈荡,我们回家吃饭吧。” 沈荡所有的动作,全部顿住。 他看向施意,眼眶泛红,带着沙哑的嗓音,喑淡低沉:“好。” lk盛典毕竟是演艺圈的盛事,沈荡不是圈内人,在场也没有几个人认识他。 可是他所坐的位置,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lk盛典今年的投资方。 不仅仅是他,还有商应辞。 两人都冲到了台上,只为了一个不知身份的女孩。 但是碍于二人的身份,从头到尾,没有记者敢把相机对准施意。 商应辞站在原地,就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看着施意和沈荡已经走远到看不见,才终于缓缓下了台。 沈荡的位置已经空了,商应辞一个人坐着,背影冷寂,带着说不出的凌厉。 而胡璇和周以镜已经在方才的骚动中,一前一后的下了台。 台上,只剩下影后于漾和主持人。 主持人现在才反应过来,笑着打圆场,道:“刚刚的事情就是一场意外啊!现在,我们还是让于老师继续和我们聊聊别的,好不好?” 于漾脸上的笑容已经快要挂不住了,偏偏还只能顺着主持人的话,微微一笑,柔声道:“是的,我和胡璇之间应该是有些误会,等等工作结束,我会私下找她解释。” “希望在场的媒体朋友高抬贵手,不要乱报道。接下来,我会让我的助理给大家送点小心意,大家今天都辛苦了...” 车内,空间里面充斥着安静的氛围。 施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半晌,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沈荡一眼,“你没事吧?” “什么?” “你刚刚...”施意抿了抿唇,低下头,“你刚刚有没有受伤?” 男人的表情有一瞬的怔然,他试探着,将手放在施意的手背上,见她没有反抗,眉间多了些松快,“我没有受伤。” “你没受伤就好...”施意说完这句话,突然笑了:“沈荡,其实...其实我刚刚挺开心的。” 沈荡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眼尾的红蔓延开,声音却还是平静的:“你说...你开心?为什么?” “为什么不开心呢?沈荡,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为我出头。”施意说的口吻活泼,可是每一个字,反而让沈荡的心脏蜷缩一分。 他不说话,心中因为施意说‘开心’而泛起的喜悦,已经冲淡了大半。 沈荡想,这人间的疾苦,生老病死,爱憎会,求不得,他都经历了,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让施意经历。 他一直以为,她被保护得很好。 商应辞和施家的那些人这么爱她,不应该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了吗? 可是他竟然和自己说,第一次有人这么为她出头。 施意见他不说话,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不知道,我刚刚一看都不觉得被你打的人很惨,我只是在想,居然还有人会这么为我冲动。沈荡,谢谢你。” 沈荡宁可没有听过她这句谢谢。 偏偏小姑娘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简直可爱的不可思议。 沈荡很想抱抱她,可最后,不过就是抬手摸摸她的眼睛,说:“不怕,施意,以后有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护着你。” lk盛典圆满落幕,若说最大的热点,大概就是沈荡上台,打了周以镜一顿。 偏偏沈荡身份特殊,这件事没有人敢报道。 然而这件事不敢报道,不代表其他的事情也没有报道。 于漾的粉丝在微博广场疯狂咒骂周以镜,说后者脚踏两条船,于漾也是受害者。 更有甚者,还弄起了一个“girlshelpgirls”的活动,呼吁胡璇的粉丝和她们一起抵制渣男。 章节目录 070 付出代价 经纪公司高层,休息室。 于漾和胡璇坐在沙发的两对面,左侧,是一脸狼狈的周以镜,右侧,是脸色难看的姚明玉。 “你们三位,有没有人和我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什么好解释的?”胡璇笑一声,看着周以镜,悠悠道:“都是自作自受呗。” “胡璇!”周以镜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俊气的脸庞气得发红,他看着胡璇,胸口起伏不定:“你适可而止,我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可是你没有必要一定要毁了我吧!” “究竟是谁想毁了谁啊!”胡璇笑了,表情复杂的看着一言不发的于漾,“你到现在都没有看清这个渣男的真面目吗?于漾,于师姐,还是说你就是这么喜欢捡别人吃剩的?” “你怎么和于漾说话的?还有没有尊卑大小了!”姚明玉捏了捏额角,很头痛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胡璇,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是你也要考虑公司的利益,不能太任性了!” 所有人的立场,泾渭分明,各有私心。 胡璇鼻尖一酸,差一点就要不争气的掉下眼泪来。 她突然想起了冲上舞台护在自己面前的施意。 真是可笑,这三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还比不上只和自己有几面之缘的施意。 他们合起伙来,只为了让她闭嘴。 可事到如今,她一点都不想闭嘴。 “考虑公司的利益?怎么考虑?让我和于漾炒姐妹情,再和大家说我发神经,其实我和周以镜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吗?” “胡璇...”于漾终于开口,柔柔的嗓音,带着无辜,“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太自私了,才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但是现在,你可不可以发个声明,就说一切都是你情绪不稳定造成的。” “情绪不稳定?”胡璇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三人,皮笑肉不笑,“情绪不稳定是什么意思?” “就是...”姚明玉沉声道:“就是你发声明,说你有精神类疾病。” 胡璇忍不住笑了。 而姚明玉接着道:“你放心,过个几个月,我们就会对外澄清,说你已经治好了,到时候,你的资源会比现在好无数倍,胡璇,你想清楚,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看不是机会,是我已经被当作弃子了吧!”胡璇毫不留情的说出的事情的实质,“说到底,不就是因为我不值得让公司费心去保吗?你放心,我不会让公司难做的,大不了被雪藏,我不怕!” “你什么意思!”周以镜沉不住气,道,“胡璇,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曾经也是真的相爱过,你现在一定要毁了我,才觉得高兴,是吗!” “是!”胡璇又哭又笑,恨意仿佛是藤蔓,开始在心头蔓延疯长,“我现在就是要让你们所有人,都失去一切!” 一声闷雷划过天际,照得昏暗的办公室里亮如白昼,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精彩纷呈... 商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商应辞原本是在处理公事的。 他从lk盛典出来之后,就直奔集团,开始马不停蹄的工作。 他的状态不正常,不仅仅是赵浓,好几个高层都看出来了。 怎么说呢? 就好像是用工作在麻痹着自己。 直到一声闷雷响起,矜贵淡漠的男人才终于抬头,目光深沉的看向窗外。 他放下笔,声音低低的,问赵浓是不是要下雨了。 “青城的雨季快到了,晚上应该是要下雨。”赵浓若有所思的说:“这场雨过后,青城的积雪肯定要融化了吧...” 后半句话商应辞没有去听,他目光深沉,抿了抿唇角,突然拿起了一旁的私人手机。 “你下班吧。” 幸福来得太突然,赵浓还有点不敢相信:“我可以下班了?” “嗯。”商应辞拿起披在靠背上的西装外套,快步往外走去。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在闷雷响起的那刻,满脑子都是施意。 她害怕打雷。 沈荡不会知道。 他要去找施意。 他要去带她回家。 景上南园的位置醒目,深夜驱车过去,道路上一辆车都没有,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车窗上。 雨刮器运作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摩擦产生的细碎噪声,撩拨刺激着男人的心脏。 深夜的电台放着冷调哀伤的情歌,在安静的空间里,每句歌词都应景: “原来我忽略的,如今想纪念也没用,那些时光的因果。”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点点扣紧,指骨泛白,和面色难看的不相上下。 后面是连续的两个红灯,他视若无物,全部闯了过去。 商应辞按下门铃的下一刻,房门就打开了。 沈荡穿着家居服,刘海遮住大半的额头,让整个人的气质少了许多的戾气傲慢,不至于那么的高不可攀。 他看着商应辞,扯了扯唇角,冷声:“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你和施意没有睡在一起吧?” 沈荡眉眼骤冷,看着商应辞温雅的眉眼,“我警告你,别惹我。” “她现在很害怕,她从小就怕打雷。”商应辞面无波澜,平静的说完这番话,如愿看见沈荡的表情一变再变。 “施意小时候胆子很小,遇见打雷下雨的天气,从来不敢一个人睡。她在我身边,都是我陪着的。”商应辞的语调没有炫耀的成分,只是平淡的叙事。 可是这世上最伤人的,往往就是真相。 沈荡承认他有一瞬恼怒憎恨,恨不能直接一拳打在商应辞的脸上。 可最后,他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 商应辞跟着他的脚步,并没有闯进别人家中的自觉。 沈荡边走边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知道施意和我的感情,今天晚上,她需要看见的人,是我。” 笃定,自信。 是沈荡没有的。 又怎么会有呢? 施意如今对自己,充其量不过就是好感。 于是沈荡没有说话,在推开施意房门的那瞬间,他没有阻止商应辞。 而房间里,施意果然已经醒了。 她表情惊恐的看着窗外,直到听见开门声,才转过头。 章节目录 071 给你撑腰 房间门口,两个气质出类拔萃的男人不约而同开口: “施施,你没事吧?” “施意,和我走吧。” 话音落下,又是一道闷雷划过天际。 施意下意识咬着牙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荡已经快步走到她的身边,看着面色苍白的施意,背脊微微弯着,漂亮稠丽的眉眼黯然。 他低声道:“你要和商应辞走吗?” 很平静,甚至是询问。 而商应辞也走到了施意面前,他身后是落地窗外的景致,雨水打在窗户上,成为虚虚连着的线。 “施意,和我走吧,今晚我会照顾好你。”商应辞轻声道:“如果你明天想要回来,我亲自送你回来,至少今晚,不要和我置气,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商应辞很少这么低声下气,至少在施意的记忆中,少得可怜。 天之骄子、高岭之花。 他生来就应该被人仰望,被人喜欢。 他拥有的一切,都得来的太容易了,包括爱。 于是做到这种地步,换作从前的施意,也许就心软了。 可是此时此刻,施意的脑海中,都是沈荡白天对自己说的话。 于是她轻轻扯了扯沈荡的衣角,“你的未婚妻,你不能自己照顾吗?” 沈荡看着她绞着自己衣摆的手,心一点点缩紧,难言的受宠若惊。 “施意,你究竟在说什么!”商应辞额角的青筋直跳,怒气有点压抑不住,“我已经过来找你了,你究竟要我做到什么地步才能消气!你不会真的要嫁给沈荡吧!” 你不会真的要嫁给沈荡吧? 施意细细的咀嚼这句话,有点好笑的看着商应辞,“为什么不是真的,沈荡差在哪里?” 商应辞说不出话,唇色白的就像是大病了一场。 而沈荡眼中的神彩渐渐恢复,他抬起头,侧眸看向商应辞,缓缓道:“要是没有别的事,你就走吧。” 逐客令下,以商应辞骄傲的性格,也不可能厚着面皮留下。 果然,后者在半晌的沉默后,疾步往外走去。 闷雷响起,施意有点害怕的瑟缩了一下。 沈荡手扶着她的肩膀,低声絮语:“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商应辞踏出房门的那瞬间,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他倒是要看看,施意能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她怎么可能会爱上沈荡? 要真的说爱上,当初18岁的沈荡,她早就该爱上了。 她不过就是在和自己斗气。 她用自己的婚事斗气。 商应辞气的发狠,可在坐上了车那瞬间,又后悔的想要重新回去。 但是他的骄傲,阻止了他继续做不理智的行为。 他和沈荡不一样,沈荡是摸爬滚打,从底层社会上来的,而他是真正金尊玉贵的世家子弟。 若是用好友江照白的话说,那就是:“商应辞,我们这些人,说是说会爱人爱人,可是能做到的,也就是这个地步了。” 他是爱施意的,可是也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若是再往前放在自尊,放下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还有整个商家的。 商应辞卸力的仰靠在车座椅上,面色青白交错,全都是黯然... 他只能一遍遍的和自己说:她会回来的。 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所以她不可能会习惯没有自己的生活。 她是他的施意... 而房间内,沈荡蹲在床边,平视着施意缩在被子里的脸。 他伸手戳了戳她的脸,声音平淡:“你害怕打雷,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看你晚上很忙...”施意的声音小小的,“我冲上台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你就是这么想的?”沈荡笑了,慢慢地说:“施意,你就是一把火把lk盛典的红毯烧了,我都能替你兜底,打个人算什么?” 施意笑了,知道他是想让自己放松,于是也打趣说:“看不出来啊,你这么不理性,要是我真的一把火烧了红毯,你还是送我去见警察吧。” “哪能啊?”似是有低微的叹息,沈荡看着她,轻轻一笑,“这世上的人这么多,别人我不管,但是你...施意,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哪怕是你做错事情了。” “哪怕是我做错事了?” “嗯,”沈荡言简意赅的说:“我不会在你的事情上谈论对错,我只会给你撑腰。” 窗外的雨势渐渐大了,施意却感觉很安心。 她不置可否,只是说:“沈荡,我想睡了。” “那我在这里陪你。”沈荡一直蹲在床侧,腿有点发麻,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我就坐在那里陪你。” “这里吧。”施意拍了拍床。 沈荡怔然,“你要我坐在这里?” “很晚了,沈荡,我们一起睡觉吧。”施意打了个哈欠,好像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翻了个身,自顾自的合上了眼。 沈荡感觉身上全部的血都在往脸上涌,面容发烫,憋的通红。 他看着小姑娘半掩在被子里软糯的睡相,不得不承认有点不该有的心思。 他小心翼翼的躺下,边缘位置不多,两个人靠的很近。 施意原本是真的困了的,可是沈荡的呼吸一直洒在她的后颈。 她渐渐的少了睡意,有点清醒了。 “沈荡。” “我在。” “你是不是睡不着?” “不是。”沈荡说:“睡吧。” 施意睁开眼,“那...你有什么话想要问我吗?” “我该问你什么话?”男人的嗓音低哑,带着磁性,在夜色中很撩人。 “我今天和商应辞说的话,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施意咬了咬唇,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沈荡缓缓睁开了眼。 真是... 他怎么可能没有什么话想要问的。 只是他知道施意今天和商应辞说的话,必定是气话。 而人最怕的,就是对不该有的事情抱有期待。 “没有,睡吧。” “我今天和商应辞说,‘为什么不是真的’,沈荡,我是认真的。”施意的声音很温柔,和少年时候沈荡记忆中的相差无几,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 “我是真的在好好和你谈恋爱,也是真的想要以结婚为前提和你交往,这三个月,我没有打算敷衍。” 章节目录 072 事态反转 “我是真的在好好和你谈恋爱,也是真的想要以结婚为前提和你交往,这三个月,我没有打算敷衍。”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施意转过身看他。 明明灯光那么幽暗,可是她的眼睛亮亮的,瞳色干净,一眼好像就能见底。 沈荡听见她说:“我不是在和谁置气,也绝对不是在敷衍你,沈荡,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过往太刻骨铭心,所以我想...我应该会一辈子忘不了你,那么,我为什么不给你、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呢?” “什么机会?”沈荡唇角的梨涡漾开,稠丽漂亮的眉眼,微微压低的看着她,他的嗓音低低沉沉的:“施意,说清楚。” 施意眼睫颤抖的不像话,却还是看着他,说:“我在试着爱上你,沈荡,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在这一刻,沈荡好像听见有人在耳畔说:“你看,你小子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 施意接到胡璇的电话时,舒月揽正坐在她的对面,搅和着一杯已经看不出放了什么配料的奶茶。 舒月揽很热心的邀请施意尝一尝,施意看着这杯暗黑到诡异的奶茶,摆了摆手,说谢谢,大可不必。 “尝尝有什么关系?施意,你不尝尝,怎么会知道你不喜欢?”舒月揽还在卖力的推荐。 舒月揽在世人眼中是什么样的?高冷、妖精、比狐狸还要狡猾。 只有施意知道,她喜欢喝十分甜的奶茶,喜欢看花园宝宝,喜欢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 她在自己面前所作所为,自己就算是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适逢胡璇的电话打进来,让施意刚好摆脱了面前的困境。 胡璇说:“施意,能不能帮我一把?算我求你。” 施意大概能想到胡璇是为什么找自己,现在微博和各大媒体上沸沸扬扬的,都是周以镜脚踏两条船,同时辜负两个女孩子的新闻。 姚明玉的意思很简单,周以镜能保得住自然好,要是保不住,也无论如何不能牵连于漾。 所以此时此刻,一定是第一时间拿周以镜出去挡枪,再对胡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如此一来,就算是再差,也不会让于漾受到舆论讨伐。 这么浅显的道理,施意都看出来了,胡璇当然也能看出来。 施意垂下眸,拿过桌上的勺子,和舒月揽一起搅和着奶茶。 她沉吟半晌,轻声道:“胡璇,这件事我帮不了你。我也有自己的工作,那天在lk盛典上,我能做的都做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很麻烦你的。”胡璇急忙道:“你只要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就好。” “你先说。”施意淡淡道:“抱歉,我要先考虑这件事会不会影响我的工作室,我之后毕竟是要在演艺圈推广品牌的,得罪姚明玉,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舒月揽原本听得意兴阑珊,此时听施意说到这里,诧异的看着她。 施意从高中时候开始就是道德感很强的性格,后来为了沈荡的事情,差点和家里闹翻。舒月揽不知道对方是谁,只是想着以施意的性格,不可能这么见死不救。 “你放心,不麻烦的,你只要帮我和我的经纪人说,于漾和周以镜确是在恋爱就好。” 胡璇抿了抿唇,语调黯然:“昨天我在舞台上看的很清楚,施意,你不是普通人,你的作证是我的底气...我知道我在麻烦你,你放心,我只要能挺过这次,我以后一定赴汤蹈火的回报你。” 施意手中的动作顿住,她垂着眸,漂亮的眼睛里面光彩复杂,“你让我再考虑考虑,稍后我会给你答复。” 胡璇自然是千恩万谢。 等到电话挂断,施意接收到了舒月揽带着笑容的眼光,“说说吧,怎么一回事?” 施意把昨晚的事情简单的说了,舒月揽听完,好奇的凑近施意,一双狐狸眼滴溜溜的转,“不应该啊,施意,你怎么会看得过去,还不肯帮忙?” “我没说不肯帮忙,我只是说考虑。”施意抬眸,棕瞳平淡,“我只是这些年才明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我想让胡璇自己先学会处理。” “这才是你的风格嘛,我就说,你怎么会见死不救?”舒月揽捏了捏施意的脸,笑着道:“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胡璇挂断电话没多久,于漾就走进了她的休息室。 后者眼底带着不见真心的笑容,装腔作势的对着她柔声道:“胡璇,我们好好谈谈吧。” 胡璇气极反笑:“好好谈谈?请问一下,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吗?” 于漾脸上的笑容未减分毫,顺手把门关上。 她走到胡璇面前,微笑,“我记得你和公司签了8年的约吧?今年才第二年,你也不想自己的星途被葬送,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胡璇冷冷的看着她,“你们不是都已经打算雪藏我吗?现在和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你大概是误会了,公司没有这个意思呢。”于漾抿了口茶,笑意加深,“不对,我刚刚说话不够严谨,应该说,公司现在没有这个意思。” “现在没有这个意思?”胡璇愣了愣,声音更加冷,“于漾,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我和公司说好了,放弃周以镜。” 真是一个让人觉得出乎意料的答案。 胡璇震惊又好笑,许久,干巴巴的说:“放弃周以镜?” “我承认,我是挺喜欢他的,会哄人开心的年轻男孩子,我当然喜欢。” 于漾的语调明明是温和的,可是仔细去听,每一个字都很冷血,“但他的野心实在是太大了,竟然想拿我当垫脚石,所以,我不会再给他出现在公众场合的机会。” 胡璇没有想到,于漾竟然会做出这种决定。 “你不怕他恨你...” “恨我?”于漾好像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话,“他马上就要靠着我生存了,他敢恨我吗?胡璇,教你一个道理:养一条听话的狗,比养一头狼省心多了。” 章节目录 073 一块蛋糕 “...”胡璇说不出话,脸色也有些发白。 于漾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由得笑了,“你怕什么,我又没有打算对付你。” “那我还要谢谢你了?”胡璇面无表情。 “这种虚假的感谢,我不需要。”于漾起身,走到了门口。 她作势要推开门,却又在下一刻想到了什么,转过身,笑着对胡璇说:“所以你不用麻烦施意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胡璇那句脱口而出的“你怎么知道我去找了施意”,在于漾走出门的那刻,戛然而止。 真是可笑。 而于漾径直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推开门的那瞬间,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的女子抬眸,看了她一眼。 “乔小姐,真是多谢你了。”于漾拍着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真是没想到,施意居然是策舟集团董事长的未婚妻,要是让她掺和进来了,今天这件事就麻烦了。” 而乔温宁放下手中的咖啡,漫不经心的笑了声,美眸冷淡,“我的这个多年好友,真的发起狠,可是不给人留活路的,你现在放弃周以镜,和胡璇示好,是最好的结果。” “我知道...”于漾咬了咬牙,在人前的温柔婉约半点看不见,她有些气恼的说:“就是吃了这么一个闷亏,还赔上了以镜的星途,觉得不甘心。” “没什么好不甘心的,”乔温宁笑着,“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的。” 于漾大概是觉得乔温宁说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两只眼睛冒着赞同。 于是另一边,施意刚刚放下手机,胡璇的电话又重新打了进来。 这一次,女孩子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妥协,“施意,到此为止了,我不想追究了。” 施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能说:“你想清楚了就好。” “谢谢...”胡璇哑声道:“总之,加上舞台上那次,算我欠你两个人情。” 施意没说什么,等着胡璇挂了电话。 窗外,天色又有点阴沉下来。 青城的雨季,真是湿冷。 舒月揽也看着窗外,手却一直默默的摸着自己绸缎衣料下的手臂。 旧伤又开始痒了,真是麻烦... 而工作室门口,大g打着双闪,停在了路边。 “这是沈荡的车吗?”舒月揽坐直了,伸着脖子往外看。 施意一愣,也看了过去。 沈荡从驾驶座下来,黑色的雨伞伞面,竹节柄,他修长白皙的手扣在上面,浅色的风衣,精致的眉眼比少年时候还要动人,看起来也更不好亲近。 但就是怪好看的。 “他来干什么啊?”舒月揽撇嘴,恹恹的说:“恋爱中的男人真粘人,连沈荡这种性格都不能幸免。” 施意问舒月揽,“沈荡是什么性格?” 舒月揽想了想,正儿八经地说:“毫无敬畏心、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性格。” 恰好沈荡已经推开门走进来了,施意干脆就闭了嘴。 沈荡不知道两个小姑娘刚刚还在讨论他,目光从舒月揽脸上扫过,落在施意软糯糯的小脸上,多了柔和,他说:“刚刚回公司的路上,看见蛋糕店里在卖草莓蛋糕,给你买了一个。” 他的手上有一个小小的纸袋子,只是本人的面容太漂亮了,容易叫人移不开眼,以至于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小袋子。 此时,他把纸袋子放在桌上,眉眼很淡,语调随意散漫地说:“你尝尝好不好吃,不好吃就扔了。” 施意看着纸袋子,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欢喜。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小惊喜。 “你...你特意去买的?”施意眨眨眼。 “没有,”沈荡面色淡淡的,“就是突然看见,就买了一个。” 施意小声的“哦”了一下。 沈荡觉得她这个样子怪可爱的,唇角不受控制的上扬。 他其实不怎么爱笑,他性格狠戾,锋芒毕露,于是连漂亮的面容,也是侵略感很重的那种漂亮。 但是面对施意,这些负面的东西,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小心翼翼的放好。 说起来玄妙,就好像他刻板的人生,突然有那么一小块地方被圈画起来,里面是他所有的色彩和阳光,都存在于施意一个人身上。 否则,沈荡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面对她时,不受控制的欢喜。 他把蛋糕从袋子里拿出来,还有一副餐具,“你先吃着,我下午还有一个会,开完了我会早点回家的。” 施意点了点头,看着红彤彤的草莓,说“好”。 一边一直被忽略的舒月揽不高兴的抗议了,“沈荡,你把我当空气也就算了,你连吃蛋糕的勺子都没给我一个,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我买的蛋糕,你吃一口试试。”沈荡看了眼舒月揽,丝毫不因为对方是个大美女就客气一点。 施意打圆场:“月揽,你可以和我一起吃的。” “别,这种甜腻腻的东西,我不爱吃。”她起身,打了个哈欠,道:“我衣服还晒在楼顶,我回家收衣服了。” 舒月揽不喜欢有人打搅,平时简单的家务,都是自己的做的。 她的生活圈子其实很小,除了施意,就只有‘昼颜’这一个地方。 她往外走,听见施意还在挽留她,笑着没回头:“真的要回家了,回家拖地。” 只是在走出门的那瞬,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记忆中,也有人在阴雨连绵的日子给她带蛋糕。 女人双手手臂上都是被打出来的伤痕,明明才30多岁,皮囊没有老去,依旧动人,可是眼神看起来那么沧桑。 她抖着手,将一块很显然是从大蛋糕上面切割下来的小蛋糕放在她面前,笑得拘谨又怜爱,她说:“舒舒又长大一岁了,生日快乐。” 这一年的舒月揽10岁,人生简单快乐的没有道理,只要一块这样的蛋糕,就能觉得满足。 她说谢谢妈妈,女人便也就满足的笑了。 可偏偏总有人连这么简单的幸福,都不肯给。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江故昀在找你,你不知道吗!”喝的醉醺醺的父亲,跌跌撞撞的从外面走进来。 章节目录 074 毁了江楼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江故昀在找你,你不知道吗!」喝的醉醺醺的父亲,跌跌撞撞的从外面走进来。 女人在听见他的声音的那刻,就条件反射的开始颤抖。 「舒强,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女人簌簌发抖着,哀求道:「今天是舒舒的生日,你让我陪她过完生日好不好?」 舒月揽的目光落在男人邋里邋遢的脸上,懵懂又恐惧。 她知道,却又不能很清楚的知道母亲和江故昀之间的种种。 只是每天晚上,她都能听见舒强殴打母亲的声音。 皮带落在身上的声音,急促且闷脆,伴随着母亲压抑的惨叫。 江故昀这个名字,总是在舒强对母亲动手的时候出现,带着舒强难以收敛的怨气出现。 母亲一般都会一声不吭,除非舒强说:「江故昀是不是比我强?你这个***,你一个江家的下人,你也敢爬上江故昀的床!还是说,你早就想红杏出墙了吧!」 「不是的!是你!是你让我和舒强在一起的!是你逼我的!」母亲惨痛的哀嚎,带着说不出的委屈,「舒强,你真的不是男人!」 之后,往往就是更加可怕的殴打。 舒月揽冲进去过很多次,于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再也没有愈合过。 而这天的生日,舒强听着母亲的哀求,不屑的说:「过完生日?这个小***的生日有什么好过的!」 「这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女儿!」母亲站起来,想要将舒强推出去。 可是舒强好像是猜到了她的母亲,一声冷笑,直接掀翻了桌子。 蛋糕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舒月揽的童年,也在那一瞬间,彻底碎了。 后来的种种,舒月揽几乎不想再回忆。舒强下手越来越没有分寸,很多很多次,是真的把母亲往死里打。 她十三岁的这天,终于有一天,母亲在被舒强殴打,失手杀死了后者,至此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舒月揽不知道能够怪谁。 舒强已经死了,可是她身上的伤疤,永远都不会好了。 母亲再也认不出她了,每次见面,总对自己拳打脚踢,最严重的一次,差一点将自己掐到休克而死。 可是只要见不到她,母亲又总是正常的,她会和所有人打听,她的宝贝女儿在哪里。 舒月揽从一开始的痛彻心扉,到后来,渐渐麻木。 照理说,她的人生,应该会彻底完蛋了。 可是她不甘心。 她找到了江故昀。 她给他看了自己手臂上的伤,他要后者收养自己。 江故昀答应了。 是因为良心不安吧? 舒月揽在心里冷笑。 江故昀也是害了母亲的凶手,舒月揽根本不会放过他,只是那时候的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接近他,想办法杀了他。 直到后来,她看见了江楼。 被当作江家未来继承人培养的江楼。 于是,一个更完美的计划,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她要毁了江楼。 这个江家最引以为傲的,未来继承人.... 舒月揽收回思绪,看着雨雾蒙蒙,从容的走进了氤氲的水汽中... 而工作室内,施意看着面前的蛋糕,感觉到沈荡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沈荡说:「我去忙了,你一个人乖乖的。」 施意点点头,拍开沈荡的手,「知道了。」 沈荡看着自己被打的手背,笑了声。 「施意,我想了想,明天我们一起回一趟施家吧。」 施意回过神,不解的问:「为什么...」 这问题真是问得很没良心,沈荡懒散的眯了眯眸,抬手,指尖扣住施意的后颈。 他的手指温度偏凉,施意觉得被握住的位置,有点压迫感。 小姑娘脸色无辜,「我就是问问。」 「你说为什么?沈家和施家一直到今天,都没有把你和商应辞的退婚申明发出去。施意,你不会想和我搞地下情吧?」 施意确实没有想到这一方面,毕竟她和商应辞的婚约原本就还只是在双方的集团内部流传而已,至于对外,虽是有风声,但是并没有当事人双方的明确表态。 施意这么想,也这么解释了。 沈荡显然不满意,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声音也听不出异常,但就是让人觉得他是不悦的,「施意,一个人知道也是知道。你说这个话,是不是在挑战我的底线?嗯?」 施意笑得不行,半天,憋笑憋得脸红红的,煞有其事的问:「那会怎么样?」 工作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窗外,细雨如丝,丝丝缕缕的飘散着。 沈荡弯腰朝着她凑近了些,两人的鼻尖几乎紧挨着。 他扯了扯唇角,漂亮精致的面容,唇角梨涡深深。 他说:「亲哭你,信不信?」 施意反应过来,蹭的一下坐直,推开他,骂了句流氓。 沈荡笑得咳嗽了声,他收敛,换上认真的神色,「施意,我要和你的父母好好谈谈,你和我一起去。」 施意从迈入施家大门之后,做过最叛逆的一件事,就是大学辍学,跑去异国他乡折腾什么画画。 现在,她做了第二件,取消了和商应辞的婚事,和沈荡订婚。 这两件事,都有沈荡的存在。 他好像就是自己生活中的那个变数。 怎么对待变数呢? 施意想,要不远离他,继续过一成不变的生活。 亦或者,拥抱他... 「沈荡。」 「我在。」 「抱抱我吧。」 「...」 施意看着男人沉默幽暗的眸色,笑容更加灿烂,她说:「真的,抱抱我吧。」 沈荡身上有很好闻的香味,沉香暗淡,带着些微有侵略性的清冷。 施意闭上眼,感受到沈荡鼓噪的心跳。 她很安心的笑了,说:「沈荡,我在偏离航道。」 很轻的一句话,散在阴雨朦胧的潮湿中,就像是叹息一般... 施权墨见到沈荡时,是在一个竞标会上。 策舟集团势如破竹,在青城一年一度的竞标会上大放异彩,成功拿到了政府手上炙手可热的科技项目。 沈荡穿着规整严肃的西装,很深沉的黑色,衬得他格外的高不可攀。 章节目录 075 养虎为患 这么多年过去了,男人眼中的傲气和冷戾,一直都没有变过。 还真是少年意气风发,锋芒毕露。 作为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施权墨绝然不会喜欢这样的锋芒露骨的后辈。商应辞这样滴水不漏的矜贵内敛,待人接物无可挑剔,才是他心中完美女婿的模样。 而沈荡,太傲、太狠。 施权墨坐在台下,和众人一起鼓掌,脸色不算好看。 集团的总监坐在他的身侧,小心翼翼地说:“施总...这个策舟集团真的不好对付...我们这次大意了。” 施权墨冷笑了一声,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大意是很正常的,人的一生,谁都有大意的时候。” 而台上,沈荡站在政府负责人的身边,笑得敷衍,眼神懒散漠然的走完了一整个流程。 他好像对这个项目并不是那么有兴趣。 这个念头刚刚窜进施权墨的脑子里时,施权墨就觉得一口老血憋在了心口。 既然不感兴趣,何必和他们争! 这个项目是施家今年最看重的项目! 而台上,流程走完,主持人已经在说收尾的话了。 施权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时,沈荡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聊聊?”男人语气冷傲。 “沈先生,你这是什么态度!施总是行业里的先辈,你起码的尊重该有吧!”施权墨还没有发话,刚刚还一脸忐忑不安总监率先说道。 “尊重?”沈荡挑眉,目光毫无波澜,情绪寡淡,“施总,你需要我尊重你吗?” “沈荡!你搞搞清楚,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他原本觉得,按照沈荡对施意的一片真心不悔,面对自己这个做爸的,一定是毕恭毕敬的。 但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岂止是没有毕恭毕敬,连基本的尊重都懒得做。 “沈荡!你搞搞清楚,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我有求于你?施权墨,我们两个之间,谈不上‘求’字。”沈荡整理着袖口,淡淡道:“关于这次的招标案,我有话想和你说,我在休息室等你,半个小时,你如果不进来,我就走。”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沈荡抬眸,看着门口走进来的施权墨,平静的收回目光。 “你找我究竟是想干什么!”施权墨咬牙切齿,“沈荡,你刚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子,你怎么敢让我下不来台!” “如果不是看在施意的份上,你会更加下不来台!”沈荡的声音不遑多让的冷冽,他一身的戾气,眉眼间都是暗色,“我也懒得看见你,所以我长话短说,你闭嘴听着。” “你...”施权墨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的情势比人强,他只能先按捺,“你说!” “这次的新能源科技项目,我可以让施家和我合作。” “你说,合作?”施权墨皱眉,带着怀疑,“这个项目,就凭策舟集团的资金和实力,单独吃下不是问题吧?你想要得到什么?” “第一件,三天内,我要看见我和施意订婚的消息出现在青城日报的头版头条,至于怎么写,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沈荡起身,很显然是一分钟都不打算多待,“第二件,明天我会带施意回家,你最好不要让施意难过,否则...我这个人疯起来会做什么事...” 沈荡笑笑,微微停顿了一下,眼看着施权墨的神色愈发的难看,才不紧不慢的说:“你应该不想知道的,对吗?” 施权墨回想起沈荡刚刚回国时,从施家带走施意时的冷淡态度,当时觉得沈荡不知天高地厚,现如今对比起来,竟是多了点可取之处。 这还真是可笑。 施权墨心中已经满是怒气,但也只能咽下,不置一词。 而沈荡从容的往外走,一点都不受干扰。 等到沈荡快要走到门口时,施权墨笑了声,缓缓道:“你父亲要是知道你如今能成长到如此地步,只怕是十分欣慰吧。” 沈荡的眼尾有浅浅的红蔓延开,他脚步停住,偏过头,看了施权墨一眼,什么都没说,收回目光。 这些话换作多年以前,也许会让他失控,但是如今,他除了失去施意,什么都不怕... ‘唯一’工作室。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陆瑾的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给沙发上端坐着的女人倒了一杯茶,“施老师今天不在,你有什么要求我可以替您转达。” 乔温宁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茶色很淡,有花香味。 她嫌恶的皱了皱眉,放下,又恢复了端庄温婉的样子,“我需要一件婚纱,我快结婚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客人来我们这定制婚纱呢,”陆瑾没多想,真心道:“希望您婚后可以幸福。” 乔温宁笑笑,看着年轻的男孩子,“你真的这么觉得?” “当然,婚纱是被祝福的东西,”陆瑾笑容阳光开朗,“您这么漂亮这么温柔,一定会被祝福。” 乔温宁听了,倒是没什么正向的感触,只有讽刺。 她没有打算结婚,做这件婚纱,更加不是为了结婚。 她看向陆瑾,轻声道:“你坐下,我把我的要求和你说一下。” 陆瑾说好,很配合。 等到一切说完,陆瑾放下手中的笔记本,将钢笔重新拧好,“您的这些要求,我都会和施老师反馈的,对了,请问怎么称呼您?” 乔温宁看着面前的杯子,里面的茶水已经凉透了,“我姓蒋,蒋小姐。” “蒋小姐,那您留个联系方式吧。”陆瑾将笔记本推了过去。 乔温宁看了眼,在纸张上写下了一串号码,“你让她直接打这个电话联系我。” “好的,我送您出去。”陆瑾起身。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但是外面在下雨...” “不用,”乔温宁故作温柔,“我朋友就在外面等我。” 陆瑾这才作罢,热情地说:“那再见了,蒋小姐。” 而此时的施家,施意坐在沈荡的身侧,掰着一块橘子皮玩。 她一脸的乖巧,低着头不吭声,还是没有躲过被点名的命运。 章节目录 076 独一无二 她一脸的乖巧,低着头不吭声,还是没有躲过被点名的命运,沈荡对着蓝晴笑得很温和,说:“施施觉得早点把订婚的事情落实了,心里才觉得踏实。” 究竟是谁心里觉得踏实,沈荡你这个心机boy! 施意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对上蓝晴一脸关心的表情,只能连忙调整神情,笑着道:“是啊...妈,和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关系,这些日子我和沈荡在一起,我已经想清楚了,我想要和他订婚。” 施权墨一直坐在一边抽烟,听见施意这么说,把烟放下,脸色复杂的看着沈荡。 而蓝晴虽然不知道施权墨和沈荡之间的私下见面,但是当年的一切内幕,她也深知施家对不住沈荡,因此,听见施意这么说,自然是没有任何的反对。 她笑的温柔,一脸诚恳慈爱的说:“只要你们互相喜欢,我自然是万事随你们的。” “谢谢您,”沈荡完全不同于平日里的高高在上,整个人就像是换了个灵魂一样,有礼貌到施意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听见沈荡说: “您放心,虽然只是订婚,但是我会把施意当作我的妻子来看待,只要她在我的身边,我就不会让她受一点点的委屈。” 施意虽然觉得沈荡装的有点过分了,但是听见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暖。 她知道他的性格,从不轻易许诺,可是一旦许诺的事情,也是一定会全力去做。 施意不怀疑沈荡所说的话,都是发自真心的。 因此,当沈荡轻轻握住她的手时,她没有半点抗拒。 蓝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真是怎么看怎么高兴。 她嗔怪的看向一直没有发表过意见的施权墨,柔声道:“权墨,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 “我都听你的,”施权墨对着蓝晴,还是柔声细语的,“你和施意既然都觉得可以,我当然没有问题。” 蓝晴显然很高兴,“你一声不吭的,我还以为你还是不同意呢,你同意了就好,孩子的事情,我们总不好一直干涉过多的。” 施意顿时松了一口气。 直到在来的路上,施意心里其实都没有底。 施权墨有多么满意商家,她心知肚明,所以今天,她其实做好了磕磕绊绊的准备。 可是施权墨竟然就一口答应了,她真是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偏偏沈荡听见这句话,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过分平静。 施意没有多想,只是看着沈荡覆在自己手心上的手。 “既然事情都说好了,明天我就会找人公布这个消息,”施权墨缓缓下了定论,“时间不早了,先吃晚饭吧。” 施意说好。 自从回到了施家,她整个人就收敛了很多。 沈荡一直知道施意的性格,从来不是她在施家表现出来的那么文静,她只是用无数的条条框框框住了自己,让自己得不到自由。 于是饭桌上,气氛正融,沈荡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突兀地说:“我打算让施意去学摇滚。” 施意一口汤差点喷出来,错愕的看着沈荡,那个眼神分明在说,“你在发什么神经?” “学摇滚好啊,”蓝晴却很高兴,笑嘻嘻的说:“我们施意就是太文静了,学点外放的东西挺好的。” 施意眼神明显亮了很多,看着蓝晴,小声的问:“妈,我真的可以去学吗?” “当然可以啊,”蓝晴笑得很怜爱,“施意现在长大了,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做主了,想学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 “够了!”施权墨忍无可忍,终究还是气得将筷子直接扔在了桌上。 他的脸色难看,对上沈荡面无表情的脸,道:“施意是我精心培养长大的大家闺秀,不是外面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阿猫阿狗!沈荡,你和施意结婚可以,你不能让她做这些离经叛道的事情!” 施意好像在这一瞬间,又回到了小时候,被施权墨刻板严肃的要求一言一行的时候。 那些喘不过气,生怕行差踏错的日子。 可是她突然听见沈荡说:“这就叫离经叛道了?我的未婚妻想要怎么样,我都觉得可以。大家闺秀算什么?施意才是独一无二的施意。” 施意才是独一无二的施意。 施意眼眶热热的,鼻酸又开心,就好像从小到大的委屈,突然就有人可以明白了。 “你懂什么!施意是我的女儿!她不能输给任何人!她是我的骄傲!” 施权墨冷着脸,在蓝晴再三劝阻的目光中,依旧语气冰冷的说:“她不能有污点!不能做不符合她身份的事!这是她的责任!” “她没有责任为了你的喜好选择人生,”沈荡语气寡冷,“她有选择自己的生活的权利,有说不的权利。施意想做的事情,都可以去做,因为她是我喜欢的人。” “好了,不要吵了。”蓝晴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的看着施权墨,“孩子都长大了,权墨,你也该放手了。” 施权墨脸色铁青,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现如今的施家和策舟集团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沈荡一心要让施意无所欲为,背离自己原先给她准备好的路,而此时此刻,他也毫无办法。 羽翼丰满的沈荡,早就不是那个他们想要如何就如何的稚嫩孩子了。 从施家离开,天色很黑,已经是夜里九点。 施意看着沈荡开车时专注的侧脸,轻声问:“沈荡,你为什么突然说让我去学摇滚?” “没让你去学,那句话是说给你父亲听的。施意,我只是想要让你可以自由选择。” 红灯,车子缓缓停下。 沈荡的手指漫不经心的点着方向盘,侧过脸看着施意,“在作为沈先生的未婚妻的日子里,你想做的一切都放手去做,没有人可以干涉你。” “我想做什么都可以?”施意故意反问。 沈荡说:“除了作奸犯科。” “我想纹身。” “可以。” “我想把我的头发染成绿的。” “可以。” “我要打十个耳洞。” 沈荡皱了皱眉,“只要你不怕疼,可以。” 章节目录 077 蒋家小姐 沈荡皱了皱眉,“只要你不怕疼,可以。” “我还想...还想来月经的时候吃冰淇凌。”施意笑得开怀,得寸进尺。 沈荡侧过脸看她,根本不管已经绿灯了,“施意,无论何时,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 施意看着他过分认真的眸色,有那么一瞬,整个人似乎被震慑住了。 直到身后,鸣笛声不耐烦的此起彼伏。 施意轻轻推了他一下,低头道:“你先开车。” 沈荡的目光低垂,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低笑了声,眼底漾开柔色。 “和你说件趣事,”车子发动,沈荡散漫慵懒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响起,他说:“之前魏星凉那小子说,我这种人不服管,自我为中心。” 施意知道,魏星凉和沈荡已经是多年相识的好友了。 沈荡的朋友不多,魏星凉算是一个。 她愣了愣,抬起头打趣道:“那他还挺了解你的。” “我之前也这么觉得,”沈荡笑笑,带着自嘲:“现在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是怎么一回事?” 夜凉如水,窗外的霓虹夜景升起,掀起浮华昏昧的幽沉。 施意听见沈荡骂了她一句。 他说:“傻子。” 你有驯养过一只狐狸吗? 你有。 只是你忘记了... 青城的雨季泛滥,缠缠绵绵大半个星期,还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施意这天醒的很早,一醒来下了楼,就看见沈荡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他难得起的这么早,两个大早上能够碰面,还真是很稀奇。 沈荡今天穿了一件卫衣,外面套了黑色宽松版的风衣。 很韩系的打扮。 这一年流行的韩剧里面,男主就是这样的穿衣风格。 但是施意必须承认,沈荡长得比那个韩国男明星好看了一个次元。 “不去当演员真的可惜了。”施意站在楼梯口,小声嘀咕了一下。 沈荡的耳朵是真的灵,侧过脸看她,弧线漂亮的眼睛,眼波带着说不出的惑人。 他几不可见的挑眉,话语听不出真切,他说:“不是没有考虑过。” 施意不信,“你会愿意当明星?” “当时穷得饭都吃不上了,有动心。” 施意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能屈能伸。” 沈荡的性子有多不可一世,施意是明白的。 这个在旁人眼中光鲜亮丽的职业,在沈荡的眼中,一定是难以忍受的。 男人看着她,过分漂亮的脸,因为刘海放下的缘故,眉眼间的锋芒收敛很多,他笑笑,道:“还有这功夫和我闲扯?工作室工作不饱和吗?” “我最近在设计婚纱,等我初稿下来了,我给你看看。”施意笑着拉长语调:“你别瞧不起人,虽然我就是个小小的工作室,但我也是很忙的好不好?” 沈荡笑而不语。 等到施意走了,他才捏了捏眉心,重新往房间走去。 在国外的那些年,他几乎要靠着安眠药才能入睡,最夸张的一次,连续工作了整整四天没有合眼。 不是不知道这对身体是损耗,只是人被逼到那个份上,总归是没有退路了。 策舟集团最难捱的时候,公司账面上只有5万,幸好有一个匿名投资人给他投了五百多万,这才让公司转危为安。 沈荡从前一直在让叶城调查这个投资人是谁,如今,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唯一’工作室。 施意收到了胡璇让助理棉棉送来的邀请函,是国内知名时装周刊的内部晚宴的名额。 施意清楚,这是为了感谢自己在发布会上的解围。 她将邀请函看完,放在一旁,看着一脸期待的棉棉,微笑道:“替我谢谢胡璇,我会准时去的。” “施意姐,你可别忘了,是今天晚上八点。”棉棉从陆瑾端过来的托盘上顺手拿走了一把松子,“那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好,我让陆瑾送你。”施意笑意加深,“我手上还有一个婚纱的单子,需要提前准备,下午我就要去谈论细节了,我就不送你了。” “没事没事,我自己走就好。”棉棉摆了摆手,再三强调:“对了施意姐,你晚上可千万不要迟到,这两张邀请函也是胡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拿到手的。” 施意答应了。 送走了胡璇,施意对在给盆栽浇水的陆瑾说:“你看好工作室,我去联系一下那位蒋小姐。” 这位蒋小姐来工作室的时候,施意并不在场,是陆瑾接待的。因为第一次接婚纱的单子,施意还是想要和前者好好的面谈一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天过去了,这位蒋小姐的电话依旧是待机的状态。 幸好她还留了住址,所以虽然电话打不通,还是可以去后者家中商谈。 那是一栋在郊区的独立别墅,前面有整整一个园林,大概是人气不足的缘故,透着森寒。 别墅是中式的,门口挂着“蒋府”二字的牌匾。 施意想到了施权墨口中的青城蒋家。 有很长一点时间,这个名字都经常出现在施意的生活中。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渐渐销声匿迹了。 施意站在门口,遇见了年迈的管家。 管家看着突然造访的小姑娘,不解问道:“请问...你是?” “您好,我是‘唯一’工作室的设计师,有一位姓蒋的小姐,和我预约了一件婚纱。”施意顿了顿,看着管家渐渐阴沉诡异下去的脸色,抿唇,“请问,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姓蒋的小姐?”管家缓缓反问。 施意点头,“是的,地址也是这个地址。请问...她住在这里吗?” “小姑娘,我们老爷和老夫人,确实有一个女儿,但是好几年前,她就已经死了。”管家寒着一张脸,漠然道:“趁老爷和老夫人没有发现,你快走吧。” 施意的寒毛竖起,心中涌起了冷意。 这个答案,真是让她错愕。 她会来这里,绝对不是一个意外。 施意真心道歉,离开了蒋家。 路上,她给陆瑾打了通电话,“查一下监控,那天来预约婚纱的女孩子长什么样子,把视频截取下来给我看看。” 章节目录 078 逆鳞例外 路上,她给陆瑾打了通电话,“查一下监控,那天来预约婚纱的女孩子长什么样子,把视频截取下来给我看看。” “为什么突然要看这个啊?”陆瑾拎着他的小水壶,狗狗眼写满了问号,“是谈的不顺利吗?” “不是的,”施意顿了顿,眉头紧锁:“不是不顺利,是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不存在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已经过世了。” ———— 商氏集团。 商应辞看着手机屏幕,冷白的手背上青筋狰狞。 一小时前,施家发了申明,先是澄清了和商家的订婚是不实谣言,之后直接宣布施家和策舟集团的婚事。 沈荡这个名字在青城还不算响亮,第一次出现在公众的面前,就是施意的未婚夫。 真是可笑,他也配? 商应辞这般想着,心好像被泼了硫酸,说不出的痛苦。 恰逢办公室门被打开,一个精神矍铄的中年男人领着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从外面走进来。 他直接坐在了商应辞对面,也不客气,直接让秘书部的人倒茶。 商应辞也笑笑,放下手机,喊了声伯父。 中年男人身边的女孩子红着脸,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商总,这是我女儿,宋清如。她从小就在国外生活,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比你小两岁,想着你们也是同龄人,带过来给你看看。” 宋超是商俊明多年的好友,两家在商业上互有来往,今天宋超突然造访,还带着自己的女儿,用意不能更明显。 商应辞淡笑不语,俊雅的面容神情平淡。 他的长相伪饰性太重,就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尊像,被供奉在佛龛里,出尘飘逸了些。 宋清如从小在国外生活,接受的教育也是向往自由的,本来对父亲宋超给自己介绍对象这件事很排斥,看见商应辞这个模样,顿时什么排斥的心都没有了。 她哪里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说是万里挑一都不过分。 “应辞,来的路上我就看见了施家的退婚申明了。”宋超叹了口气,颇为义愤填膺地说:“退婚也就罢了,还直接说要和策舟集团联姻,这不是打你的脸吗?” “您言重了,男婚女嫁的事情,没有谁对谁错。”商应辞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清淡缓慢地说:“我尊重他们家的选择,而且没有任何的不满。” “我还不是为你生气吗?你这么大度,施家到底是不识抬举了。”宋超说带这里,话锋一转,看向自己脸色微红的女儿,柔声道:“不像我家清如,知分寸,不会做出这种事。施家啊,没有把女儿教好。” 最后一句话说完,商应辞一直平静的表情,有一瞬间冷下去,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几乎像是一个错觉。 “爸...您别这么说人家姑娘...”宋清如虽然对商应辞很有好感,但还是觉得自己父亲这个妄下定论的习惯不好,“你和施家都没有往来,你怎么知道人家的女儿是什么样的?” 宋超被自己女儿撂了面子,脸色有一瞬间不好看。 他咳嗽了声,状似无奈的看着商应辞,“这孩子就是心好,从小到大做什么事情都喜欢为别人着想。” “令嫒漂亮大方,一看就是伯父您教的成功。”商应辞笑笑,从容不迫的勾唇,“您放心,我身边如果有合适的青年才俊,一定会第一时间介绍给她。” 宋超一愣,坐直了些,显露出不威自怒的模样来,“我的女儿,难道缺人介绍?” 商应辞不置可否,指尖轻轻点着木质扶手,很寡淡的情绪。 宋超是军戎出身的,脾气不算特别好,此时又是事关自己的宝贝女儿,被商应辞这么一口回绝了,气不打一出来,“我倒是想看看,你眼光有多高!我宋超的女儿,难道比不上它施家?” “爸...”宋清如感觉得到商应辞的不快,几乎哀求的语调:“您能不能不要再说了?” “宋伯父,您说笑了,我这个人要什么一贯是要最好的,施家的女儿如果不是最好的,我当然不会要。” 方才还温煦平静的男人,此时眉眼微抬,带着几分冷冽,“我和施意的婚约确实取消了,但是也容不得别人在我面前说她半句。” “商应辞,对不起,我先带我父亲离开。”宋清如低声道:“我父亲就是太疼爱我了,父母爱子之心,希望你能不要介怀。” 放在世俗眼中,宋清如一定是那种很合适的联姻对象。 长相算是漂亮,家境十分优渥,独生女,性格又好,还知书达理。 可是商应辞需要的从来不是这些,这样的女人太多了。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宋清如,眼中的疏离清晰可见。 宋清如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一定能看出来。 “我先走了,抱歉,但是...我父亲真的也只是好心。” “清如!你怎么这么好脾气!”宋超怒不可遏,“我们走!真该让俊明好好看看,他的儿子如今多有本事!” “您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了。” 宋超脸色黑如锅盖,他和商俊明是同一类人,这么多年没有被人忤逆过,已经不知道被拒绝是什么滋味了。 许久,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了下去。 叶城拿着手机,脸色难看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说:“商总,蒋老爷子找你...” 商应辞平光眼镜后深色的眸低垂,流露出近乎于冷血动物的神色... 魅力周刊晚宴。 “刘主编,你是不是最近又去做医美了?怎么越活越年轻了?”胡璇笑嘻嘻的端着酒杯,走到了刘玲的身边,“我敬您一杯,谢谢您把这次春季周刊的封面给我。” “这有什么好谢的?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刘玲摸了摸自己光滑的面容,眼角眉梢有说不出的喜色,“最近做了几次热玛吉,真的有效果?” “效果可好了,”胡璇一口闷完了杯中的酒,笑着说:“您去的哪家美容机构,我也想去了!” “都是我的助理帮我预约的,到时候让他直接发给你。”刘玲大方的说。 章节目录 079 晚宴风波 两人相谈甚欢,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施意今天穿完一套白色的丝绸面料。 上半身是束腰的设计,露出半截白的发光的纤细腰身,下半身的长裙摇曳,头发烫成了大卷,棕瞳明漾,唇色娇艳欲滴。 哪怕在这个星光熠熠的晚宴,她还是漂亮的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眼。 施意的美从来不是有攻击性的美,而是初初惊艳,之后越看越漂亮的类型。 “我朋友来了,”胡璇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施意,“上次我在发布会上失态,多亏了她,才让我不至于那么狼狈。” 刘玲是北方人,性格豪爽,之所以让胡璇拍自己春季杂志的封面,也是因为她在发布会上手撕渣男很畅快罢了。 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有血有肉的人,毕竟演艺圈,活人真的不多了。 此时,她听胡璇这么一说,顿时对施意多了许多好感。 “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叫过来,大家一起聊天啊!”刘玲笑着道:“虽然不算是圈内人,但是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这话正合胡璇的意,胡璇连忙道:“那您等我一下,我把施意叫过来。” 施意正在名册上签名,刚刚签好,就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肘被胡璇挽住了。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胡璇一边拉着她,一边说:“你和我过来,我带你认识一下刘玲。” “刘玲?”施意意外极了,“魅力周刊的刘玲?” “我还能认识第二个刘玲吗?”胡璇好笑的看了眼施意,大概是觉得她反应憨憨的,忍不住问道:“你说说你,平时看起来乖的像兔子一样,那天怎么敢冲上台帮我的?” “一码归一码,当时情况紧急啊!”施意不假思索。 胡璇心头一热,看着施意的目光多了许多暖色。 她吸吸鼻子,笑着道:“就冲你这句话,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施意,你生日什么时候,我给你算个命吧!” “六月十四日。” “出生年呢?” 施意报了年份,胡璇惊讶地说:“你是2号人格,难怪呢!” 施意知道,演艺圈里有很多人都相信星座和灵数之类的东西。 这东西其实就是一个心理暗示,但是有些东西冥冥之中,又好像有那么点准确。 快要走到刘玲跟前了,施意长话短说,问道:“这个人格什么特点?” “温柔强大,擅长沟通,容易纠结。” 施意觉得不太准,笑笑,没说话。 正巧发现刘玲已经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施意调整了表情,笑着朝刘玲伸手,“刘主编您好,我是施意,‘唯一’工作室的总设计师。” “你好施意,刚刚就听胡璇在夸你呢。”刘玲思索了一下施意刚刚说的话,“‘唯一’工作室?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因为我想做孤品,每一件衣服,都是独一无二的量身定制,不会再有第二件。”施意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刘玲,“您要是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刘玲端详着施意递给自己的名片,半晌,放进口袋里,笑着道:“名片我收着了,有机会合作。” “对了,”刘玲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我听胡璇说,那天你在现场,还差点受伤了。” 施意听出了刘玲的话外之音。 她微笑,也不隐瞒,“我未婚夫也在现场,他很及时的护住了我,所以我没事。” “施小姐有未婚夫了?哪家的才俊?”刘玲笑笑,煞有其事的说:“像你这么年轻优秀的女孩子,可不是什么样的男人都配得上的。” “他很优秀,配我...绰绰有余。” “怎么可能绰绰有余?”刘玲笑着,不露痕迹的追问:“我看施小姐长得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孩子的样子,教养好,容貌好,一般的男人怎么能配?” 施意知道,自己将来如果要在时尚圈里混,自己的身世秘密,不可能被一直隐瞒。 她也不想隐瞒,有些东西她敢说,不代表门口那些媒体敢写。 刘玲之所以给胡璇春季周刊的封面,欣赏的成分当然是有的,但是如果说中间没有一点利用试探的意思,也是不可能的。 胡璇这个傻孩子可能还觉得是她运气好,巴巴的给自己送请柬。 施意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有了预感,现在不过是得到了应证。 她笑笑,淡淡道:“我未婚夫那天上台了,以玲姐您的消息圈子,想要知道个彻底,查到他是谁,应该不难吧?” 刘玲原本就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ik盛典的赞助方是策舟集团和商氏集团,今天早上,又爆出了策舟集团董事长和施家联营的消息。 施意究竟是谁,已经是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了。 只是聪明人,都不会去捅破那张窗户纸。 刘玲爽朗一笑,道:“说这些干什么?喝酒喝酒!这瓶酒我珍藏了很久了。” 现场其实有很多人,但是来来往往的,却没有一个人敢接近这里。 胡璇是最开心的那个,她发自内心的觉得,虽然没有还了施意一个人情,但是也算帮到她了,以至于喝的很多,直接烂醉。 小姑娘喝醉了以后手不稳,红酒洒在施意的裙摆上。 “施意...你怎么...你怎么晃来晃去的?”胡璇嘟囔着,手摸来摸去,就是没摸到施意的脸。 施意无奈的看着她,只能对着刘玲致歉,“刘主编,我们等等再聊,我先扶着胡璇去边上休息。” 两人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走到了角落的沙发休息。 胡璇一坐下就闭上了眼,还在说梦话,“施意,你好好加油啊...” 施意有点暖心,又觉得这姑娘的性格,真的不太适合当明星。 就在这个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陆瑾给自己发了一段视频。 施意看完,表情渐渐趋于冰冷。 她拨通了那个被封存于手机里许多年的号码。 很快就接通了,乔温宁的声音带着笑意,“看来你已经去过了,施意,风景怎么样,应该还不错吧?蒋家虽然落败了,可是以前,也是名门望族呢...” 章节目录 080 要封杀谁 很快就接通了,乔温宁的声音带着笑意,“看来你已经去过了,施意,风景怎么样,应该还不错吧?蒋家虽然落败了,可是以前,也是名门望族呢...” “你引我过去,是因为蒋家的落败和我之间有关系?” 施意面色冷淡,寒霜一般的语气:“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蒋家落败的缘由,乔温宁,我的耐心有限,你如果真的有话想说,我劝你直说。” “唉...”乔温宁叹了口气,“施意,你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你当年可不是这样的,你那时候多乖啊,对商应辞言听计从,从来不会这么一身是刺的样子,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轮不到你操心。” “我也不想操心,”乔温宁发出清脆的笑声,震动着施意的耳膜,“你可别误会了,我让你过去,是真的为了你好呢,毕竟你要是不亲眼看看,你怎么会相信,你眼中温柔无限的商应辞是这个样子。” 施意握着手机的手指尖冰凉,周遭都是觥筹交错,众人的笑谈中夹杂着悠扬的音乐声,明明是热闹的,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好像被完全隔绝在外。 “你把话说清楚...乔温宁,我不会相信你似是而非的话!”施意压低了嗓音,每一个字都说的咬牙切齿。 可是现如今,乔温宁根本不在乎施意的看法了。 她才25岁,却已经觉得生活没有任何的指望。 这样的绝望,全都是拜施意所赐。 她如今...也想看看施意信仰崩塌碎裂的模样... 而施意听着电话中忙音,尚未来得及放下手,周遭所有的灯光突然全部灭了。 “是跳闸了吗?” “不会吧...有保安吗?有没有去看看?” “我看不清路啊...” “你撞到我了!” 乱成一团,所有人的声音都不复刚刚的从容和温和,在暗色中,大家都露出了本性的那面,已经有人开始尖叫咒骂了。 “大吵大闹有什么用!已经去叫保安过来了!” “是啊!大家把手机拿出来啊!” 这句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手机在身边的人,都拿出了手机,到处照着。 施意坐在了全场最气定神闲的胡璇旁边,小姑娘喝的烂醉,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施意无奈的看着她,又难免有了羡慕——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可真幸福。 “施小姐,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你和我出去吧!”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穿着高跟鞋的纤细双腿,施意抬起头,看见刘玲带着担忧的面容。 施意心里很乱,乔温宁含糊不清的话语,让她现在心绪被打乱。 蒋家的落败,和自己究竟有什么关系? 是父亲?商伯父?还是...商应辞... 施意眼神重重的暗下去,以至于抬头看着刘玲时,眼神空洞得厉害。 “施意,你没事吧...”刘玲看施意不说话,连忙道:“你刚是不是吓到了,没事的,就是跳闸了而已,没什么大事,你和我先出去吧,现在大家怪吵的。” “不用了,”施意收敛了心神,勉强笑笑,道:“你先把胡璇扶出去吧,她喝醉了,一个人躺在这里不安全。” 刘玲心中有点不悦,自己好歹是杂志总编,胡璇也配让自己扶着出去? 但是施意既然开口了,她又不能不同意,之能笑笑,道:“成,那我先把她扶出去,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等到胡璇被带走了,施意松懈的坐在沙发上,整个人说不出来的疲惫。 人最怕的,就是胡思乱想。 而现场,众人陆陆续续也疏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喝的烂醉的男男女女找不到方向,在会场里面乱转。 “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突然走到了施意面前,他一双眯缝的眼睛,在昏暗的空间里闪烁着叫人恶心的光芒。 施意一眼就看出了他不怀好意,起身就要离开。 “别走啊!好端端的走什么?”男人挡住她的去路,笑了,“没见过你呢,你是演艺圈新出道的,长得还挺漂亮的,想不想火?想的话,我帮你啊。” “滚。” 施意一脚踹在男人的小腿上,用了很重的力气,后者痛得弯下腰哀嚎。 “你他妈的真是给脸不要脸!你是谁家的!你信不信我封杀你!” 男人在她的身后狂妄的叫嚣。 施意冷笑,不打算理会,却突然听见了一道低凉的声音,“你要封杀谁?” 是沈荡。 施意难以置信的抬起眼,往后看去。 男人还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什么样的疯子,还在狂妄的叫嚣,“当然是这个小贱....” 话还没说完,被沈荡一脚踹翻在地。 太黑了,施意没有看清沈荡的动作,只是听见周遭的惊呼,还有男人的哀嚎。 下一刻,灯光骤亮。 施意看见沈荡的好友魏星凉正死死抱着沈荡的腰身,后者穿着规谨的西装,漂亮的脸上眉目狠戾,唇红齿白,笑容骇人,表情阴沉沉的,他长腿抬起,毫不留情的揣着已经没有招架之力的醉鬼。 现场很安静,无论是喝醉的,还是跳闸维修好后折返回来的,都一声不吭的看着眼前这幕。 施意和魏星凉视线交错,达成共识。 施意在众目睽睽走到沈荡面前,她扯了扯他的手,说:“我们回家吧。” 前一秒还暴戾的不像话的男人,一瞬间安静下来,乖乖的跟着她往外走。 路上,魏星凉跟在沈荡身侧,听见沈荡问施意:“那个男人碰到你没有?” 施意说:“有的话你要怎么办?” 沈荡冷笑一声,一点都不做假的语气:“哪只手碰的?我去给他卸下来。” “开玩笑的。”施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双眼睛红红的看着沈荡,“别犯傻,别做傻事,沈荡,你要平平安安的才能留在我身边。” 夜风吹在身上,冷意袭人。 下一刻,施意感觉到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披在了自己肩膀上。 是沈荡的。 他醉成这样,居然还能关心自己。 章节目录 081 只要是你 魏星凉转了一下手中的车钥匙,“沈荡晚上有应酬,喝了点酒,我帮他把车开过来。” 路上,施意把车窗半摇下去,看着沈荡脖颈泛红的皮肤。 “喝了很多?” “刚刚回到青城,应酬难免。”沈荡笑笑,解开衬衣最上面的纽扣,喉结耸动,无所谓的样子。 施意知道他的性格,不是那种会叫苦叫累的人,所以没多问,只是说:“那你怎么还过来看我?” “舒月揽说你晚上在这里,我想着顺路,就过来看看。” 说的很平静,一点都听不出真假。 施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魏星凉从后视镜看了眼沈荡,难免在心中叹了口气。 顺路吗? 完全是相反的两条路,非得过来看一眼。 魏星凉扯了扯唇角,笑容复杂。 “你怎么一看,就看见这么晦气的场面?”施意叹了口气,很是遗憾的说:“我前面还挺意气风发的,你早一点过来就能看见了。” “你意气风发很稀罕吗?”沈荡淡淡的说。 施意一愣,“什么意思?” “你在我身边,不该意气风发吗?”沈荡捏了捏眉心,白皙的面容浮着淡红的酒意,他的嗓音低哑,“施意,你就该随心所欲,今晚的这件事,你受了委屈,我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 “那个人喝醉了,你还把他打了一顿,还不够?”魏星凉啧了声,恰好红灯,转过身看沈荡,“你差不多就得了,真当自己还是18岁呢?做事情这么不计后果?” 施意不说话,只是看着沈荡漂亮又充满攻击性的脸。 “不计后果?”沈荡轻笑,缓缓道:“我为什么要计较后果?这是我最宝贝的施意啊...” 施意在这一刻,终于相信他真的喝了很多。 而沈荡缓缓放下捏在眉间的手,突然倾身,朝着施意的方向。 车内的空间相对密闭,施意闻到了他身上低醇的酒香,她不由得皱眉:“你晚上和谁应酬,喝的这么多?” 沈荡看着她笑,那种孩子气的笑。 这样的笑容,让施意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沈荡笑着看着她,眼中是浓到几乎化不开的深情。 他摸了摸施意的脸,之后将她用力抱在怀中。 施意的鼻梁撞到了他的胸口,又酸又疼,她刚想反抗,突然听见沈荡又低低的重复了一遍,他说:“这是我最宝贝的施意啊...” “这是我的小公主,谁都不许欺负!” 施意发现,沈荡喝醉酒了以后,还挺会撒娇的。 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背,道:“没人欺负我,王子来救我了。” 沈荡沉默了一下,眼尾泛红,低下头看她,“恶龙也可以救公主。” 施意脸上的笑容凝住,看着沈荡过分认真的眸色,终究还是扬起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只要是沈荡,都可以。” 而前排,魏星凉听着两人的对话,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沈荡是他这么多最好的朋友,而施意呢?她是沈荡唯一喜欢的女人。 魏星凉知道,他应该祝福沈荡,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 可心里还是有一点说不出的黯然... 次日是周末,施意醒来后,用手机查了一下醒酒汤的做法,打算给沈荡露一手。 于是宿醉的男人醒来,就看见坐在床头笑嘻嘻看着自己的施意。 沈荡被她灿烂的笑容闪了眼,不自在的咳嗽了声,“看着我干什么?” “你醒啦,我给你做了醒酒汤,你要不要尝尝?” 沈荡眼中有几分诧异划过,宿醉的难受,都在这一刻褪下,他勾起唇角,说:“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十分钟后,叶城站在餐桌边,看着被端到沈荡面前的,散发着诡异气味的黑色不明液体,惊悚的瞪大了眼睛。 “沈先生,这是什么?”叶城颤抖的手指了指黑黢黢的汤,“您不要告诉我,这是您的早饭?” 沈荡眉眼带笑,很难得一见的惬意表情。 他的目光透过厨房的玻璃门,落在里面的施意身上,幸福的口吻,他说:“我的未婚妻给我煮的醒酒汤。” 叶城真的不相信这玩意能喝。 可是沈荡拿起了勺子,一边看着施意忙忙碌碌的背影,一边面带微笑的,把一碗汤喝完了。 叶城真的震惊。 他怀疑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 此时,施意正端着一盆水果,从厨房走出来,笑着道:“还有餐后水果!叶助理,你要不要来点?” 叶城不敢来。 一顿早饭,吃的最开心的人大概就是沈荡。 以至于连对叶城说话的语气,都温和了很多。 吃过早饭,叶城拿着沈荡签署好的文件,就要回集团了。 施意缩在沙发上看电视,冷不丁突然听见沈荡说:“施意,你喜欢钻石吗?” 施意来兴致了,“你要送我钻石戒指吗?” 沈荡沉默了一下,说:“也算吧。” “这是什么寓意?” “给你拿着玩的。” 施意还有疑问,“不会太贵吧?” 沈荡笑了声,“怎么样的算太贵?” “超过1克拉的,都算很贵了。” “哦,”沈荡语气平静:“那应该算贵吧。” 施意看他也没有打算和自己细说,想好了要是太贵重了,就去给沈荡退了。 虽然沈荡有钱,但是蓝晴从小就告诉自己,一蔬一饭应思来之不易。 所以这有钱,也不能乱花啊... 商氏集团。 “你找我?”乔温宁笑容温柔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气质冷清如霜雪的商应辞,满脸的无辜,“这可不算我找上门了,是你自己找我的。” “乔温宁,你找死?”商应辞垂眸,眉眼间的情绪非常冷漠,“你如果真的想要和我对着干,你的下场我不能保证。” “商应辞,我都想不起来你上次这么生气是什么时候了。”乔温宁摇着头,感慨不已的模样,“怎么?眼看着施意靠近那个地方,你慌了是不是?” “你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是啊,我答应你,绝对不会告诉施意当年的一切,可是...”乔温宁笑笑,“难保纸包不住火,突然有一天,施意自己知道了一切呢?” 章节目录 082 要谁忏悔 “是啊,我答应你,绝对不会告诉施意当年的一切,可是...”乔温宁笑笑,“难保纸包不住火,突然有一天,施意自己知道了一切呢?” “你在威胁我?”男人的声音寡淡,冷清清的:“乔温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乔振的女儿,就有了免死金牌了?” “哪能啊?免死金牌这话说的实在是言重了,要是真的是免死金牌,我当年也不会像一个垃圾一样,被你和施意赶出青城。” 乔温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笑容不减,“所以啊,我的免死金牌不是我父亲,而是你父亲。” “商俊明?”商应辞眸色暗沉,带着些微的讽刺,居高临下,“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具体的呢,我不方便细说。”乔温宁莞尔,美眸浅浅眯起,带着几分故弄玄虚,“你肯定觉得我在故弄玄虚,但是商应辞,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试试。” 商应辞看着乔温宁得意傲慢的面容,心口翻涌起嫌恶之感,他垂眸,眼神落在毫无温度的文件上,“出去。” 乔温宁脸上的笑容僵住,只觉得商应辞的厌恶之情犹如一柄利剑,将她的心脏戳得千疮百孔。 可她也只是血肉之躯,这么多年了,竟然到最后,只换来他对自己的嫌弃。 “商应辞,你这个人是没有心的。”乔温宁苦笑了声,不知说谁给谁听的,声音轻的像是呢喃,“当年要是没有遇见你就好了。” 商应辞眉眼未见波澜,丝毫不被触动的模样。 乔温宁眨了眨眼,眼中的酸涩连自己都无法克制。 一行清泪从她的脸上划过,她平静的伸手去擦,往外走去。 她倒是想看看,谁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蒋家。 商俊明坐在头发花白的老人对面,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带着谦卑的语调开口:“蒋老爷子,您这么晚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蒋家如今虽然已经落败了,但是当年最鼎盛的蒋家,也曾在青城和商家平起平坐。 老人叫蒋山,是蒋子衿的父亲,在青城的上层圈子,威望颇深。 商俊明幼年时候得到了蒋山不少的提携帮助,因此如今哪怕蒋家已经大不如从前,蒋山让自己过来,还是没有拒绝的可能。 蒋山冰冷的目光落在商俊明身上,扯了扯唇,讽刺的笑了笑,“这些年我没有找过你,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种携恩图报的人。” “这是自然,”商俊明表情严肃的低下头,声音低沉,“您对我和整个商家都有恩,就算您不说,我也始终记在心里。” “我也是半截身体已经入土的人了,哪里需要你的铭记?我的女儿子衿当年故去,我也不曾追究商应辞的过错,区区小利,我更不会看在眼中。” 蒋山说到这里,声音一冷再冷。 商俊明后背有点潮湿,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在青城的身份地位早就已经无人可撼动,能让自己觉得敬畏的人,实在是太少。 如果真的一定要说出几个,那也是一只手能够数过来。 而蒋山,恰好就是这一只手中的几个。 “当年的事情,是应辞这孩子处理的不够成熟,才酿成了最后的祸事。”商俊明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多年没有低过头的人朝着蒋山鞠躬,哑声道:“无论如何,商家脱不得干系,蒋老爷子,真是....对不住了。” “我如果想要追究,我早就追究了!”蒋山语气冷冽,“但是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过这件事,商俊明,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是...”商俊明感到羞愧难当,面色涨红。 而蒋山冷冷的看着他,老态的面容难掩威仪,“但是我不提,不代表我是好欺负的,你竟然让施家的女儿找到了我这里,真当是我死了吗!” “蒋老爷子,我...”商俊明脸色煞白,难得一见的无措,“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您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调查清楚!” “还有什么可调查的!一切都再清晰不过!”蒋山看着商俊明,缓缓道:“当年商应辞这小子一边和我女儿牵扯不清,一边和施家那边藕断丝连,最后害得我女儿想不开自尽,现在你倒好,竟然还敢让施家的女儿出现在我面前!” “蒋老爷子...蒋老爷子,您听我说,这件事我确实是不知情的,您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去调查清楚,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让施家人靠近过这里。”商俊明就差赌咒发誓了。 可是蒋山这些年早就恨毒了商俊明,如今施意找上门,在他的眼中和挑衅没有任何区别,他根本听不进商俊明的解释,眼神带着冷漠, “我早就提醒过你了,别让我看见施家的人,现如今施家的女儿既然敢过来,你就不要怪我把当年发生的一切公诸于众!” “蒋老爷子,事情还没有定论,您不能把这件事扣到商家头上...” “那我女儿的死,我能扣在商家的头上吗!”蒋山眼神尖锐的看着商俊明,里面都是为人父亲者叫人触目惊心的恨意。 商俊明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唇嗫嚅着,直至词穷闭嘴。 蒋山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冷哼一声,声音平静了些,“当然,我也可以对当年的事情守口如瓶,护好你商家的名望。” “您有什么条件?”峰回路转,商俊明的眼神登时亮了起来,他忙不迭的问道:您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和我说,只要在商家能力范围之内,我能定办好。” “我要施家女儿跪在我家子衿的坟前忏悔!”蒋山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是她自己不识抬举,竟然敢闯进我女儿的地方,亵渎了亡灵,这是她应该要付出的代价!” “您应该也清楚,施家和商家之间的婚约已经解除了...”商俊明没想到是这个,皱了皱眉,顿觉不妥。 他低声道:“更何况施意并不知情,现如今也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您让我怎么开口?” 章节目录 083 与我无关 “这是你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好!商俊明,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耐心!” 蒋山说完,不耐烦的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管家,“送客。” 事情显然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商俊明站在原地,面色青白交错。 而管家走向他,“商老先生,走吧。” 商俊明知道,这件事没有第三条路了。 要么施意去道歉,要么...当年事情被青城所有人知道,商家身上永远都会有一个洗刷不掉的污点。 然而没有任何东西,比商家的名声要重要。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脚步顿住,看向一旁的管家,脸上浮现了些许笑意,“您也辛苦了,送到这里就好。” “您路上小心。”管家有礼的说。 商俊明点了点头,再度开口,颇有点斩钉截铁的意思,“替我转告你家老爷,就说他会心想事成的。” 管家的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真切的愉悦,但是因为他的表情太阴暗了,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瘆人。 “商老爷子果然是聪明人。”管家微微笑着,眼中划过耐人寻味的浑浊... 施意晚上接到了舒月揽的电话,后者在电话那头醉醺醺的说:“施施,我的宝,我来找你玩了。” 施意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声音不对劲,放下手中的薯片,皱眉问道:“你现在人在哪呢?你一个人过来吗?” “我在你的心里呀~”舒月揽嘿嘿一笑,在电话里面拉长了声音说:“咱们都好久没有一起睡觉了,施意~” “我说,你在哪呢?”施意印象中,舒月揽很少一个人喝这么多的酒,如果不是遇见了什么很棘手的事情,她不会放任自己喝成这个烂醉的样子。 “我在来你家的路上,你放心,我很安全!”舒月揽大着舌头说。 施意还想多问几句,舒月揽已经把电话挂了。 再打过去,就怎么都打不通了。 施意心下难安,给江照白打了电话。 “施意...”那头,江照白叹了口气,“你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了什么?”施意脸色一冷,沉声道:“还是说,我应该知道什么?” “...” “说话!” 江照白沉默了良久,哑声道:“月揽她...她被我爸扇了一耳光。” “舒月揽和江楼已经离婚了,江故昀凭什么打她!”施意的声音很大,情绪过激,连脸都红了。 沈荡刚刚结束了视频会议,走下楼,就看见施意气得不轻的样子。 而江照白也是左右为难,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江楼呢!江楼人在哪里!” “我哥刚刚到家,正和我爸在书房里吵架呢...”江照白显然也觉得这件事太过难以启齿,许久,才道:“我哥让人把爸最喜欢的古董花瓶全都砸了,两个人现在都在气头上。施意...这件事很棘手,我担心我哥和我爸闹翻了...” “关我什么事!”施意冷笑,挂了电话。 照如今的情势看,江照白估计也不知道舒月揽现在在哪里。 施意想要报警,沈荡下来,看见这一幕,缓缓道:“再等半小时,不要这么快报警。” “可是月揽喝醉了,她要是受伤了怎么办?”施意下意识脱口而出。 “我在国外和江楼有过交集,那个男人心思缜密,不会放任舒月揽一个人大晚上漫无目的乱晃,他应该有派人暗中保护舒月揽。” 施意下意识反驳,“你怎么能确定,万一....” “没有万一,”沈荡收敛了平日里散漫的模样,用足够叫人信服的语气说:“施意,我也是男人,没有男人会让自己心爱的女孩子置身险境。” 施意看着他过分认真的眉眼,竟是有被说服的意味。 而下一刻,大门被人敲响。 施意慌忙去开门,就看见舒月揽站在门口,喝了不少酒,脸红红的,朝着自己傻笑,她的身后是两个精英模样,西装革履的男人。 “施小姐,我们把舒小姐交给您了,晚上就麻烦你了。”其中一个文质彬彬的朝着施意开口,有礼有节。 施意第一眼看见舒月揽这个样子,就心疼得不行,对着两个男人更是没有好脸色,冷冷的看了眼,道:“江楼让你们送月揽过来的?” “是的,江总很关心舒小姐的安全,特别叮嘱我们两个一定要把她送到目的地才可以离开。” 深更半夜的,确实也辛苦。 施意脸色缓和了些,不冷不热的说了句谢谢,扶着舒月揽往里面走。 沈荡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两个男人身上,寡淡清冷,“和你们江总说一声,人情他欠下了,下次施意有什么事,他最好放心上。” 江楼派来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刚刚说话的那个朝着沈荡笑着说:“这是当然的,我们会和江总转达。” 而房间里,施意把舒月揽扶到床上,刚坐下,就被勾着脖子按倒在床上,“施意,我们睡觉...” “我还没洗澡,不能睡觉...”施意无奈的说。 “对,洗澡,我也还没洗澡...”舒月揽念念有词,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朝浴室走去。 施意没办法,又起来给她放了洗澡水。 她蹲在舒月揽的身侧,看着她晕晕乎乎的泡澡,许久,狐狸眼颤了颤,似乎清醒了许多。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眼眶一红,“施意...你说我是不是很不讨人喜欢?” “怎么可能!我们月揽是世界上最讨人喜欢的人!”施意哄着她,“谁不喜欢你,就是眼瞎了。” 这大概是她今晚听见过的最善意的话。 舒月揽不由得笑了,下一刻,红着眼眶看着施意。 她吸吸鼻子,道:“施意,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施意明白,起身道:“好,那你一个人好好休息一下,我先出去了,你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天色已晚,施意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 门被敲了声,很轻,施意听见了,从床上下来,跑到了门口。 是沈荡,他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施意脸上,问她:“舒月揽还好吗?” 章节目录 084 只怪自己 是沈荡,他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施意脸上,问她:“舒月揽还好吗?” 施意说还好,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 沈荡点了点头,淡淡道:“已经快12点了,你要不要洗洗?” “可是卫生间有人...” 沈荡掀起眉眼看她,不假思索的语气:“管家不在,我不知道洗漱用品放在哪里,其他的房间东西不全,你可以在我的房间洗,我在楼下等着。” 施意脸一下子就红了,结结巴巴:“这...这不好吧?” “哪里不好?”沈荡瞥了她一眼,挑眉,带着点笑意,“施意,你在想什么呢?太晚了,你明天要上班,我才让你来我房间的,绝对不是我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施意被说中了,更加不好意思了,硬着头皮说:“谁知道..谁知道你有没有暗戳戳的觊觎我的美色!” 沈荡笑了声,漂亮的眉眼看着施意,很蛊惑人心,“觊觎你的什么?” 施意没底气了,“美..美色?” 就在她以为沈荡会说她痴心妄想时,后者淡淡勾唇,眼中的深色愈浓,他说:“确实,有些美色。” 施意推开沈荡,去洗澡了。 沈荡的房间在另一头,推开门,里面是清一色的冷色调装饰。 施意看见门口粉粉的拖鞋,还有放在桌子上的新睡衣。 他是一早就准备好了。 施意心头一暖,去了一旁的浴室。 浴室里的温度比外面还要温暖一些,暖色调的灯光冲淡了装潢给人的冷淡感,有很好闻的沉香气味在鼻尖弥漫。 施意走进去的一瞬间,觉得这味道实在是很不错,自己的心神都放松了不少,她于是简简单单的洗了个澡,心脏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跳动的不听使唤。 毕竟是沈荡的浴室,施意用的很小心,临走时不忘把地板擦干净。 这样一耽搁的后果就是,等她折返回去的时候,舒月揽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施意叹了口气,在她的身侧躺着。 放在枕边的手机亮了亮,是沈荡的讯息。 他说:“下次可以不用收拾的这么干净。” 施意下意识回了个:“好的。” 回完了之后,越想越不对劲。 什么下次...什么好的... 说得好像自己以后常常会去一样... 而此时的江家,书房里,却是一片死寂。 江楼和江故昀对面而坐,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冰冷。 整整一个小时,都没有人先开口。 最终是江故昀先沉不住气,冷声开口:“你还想怎么样!江楼!你清醒一点,舒月揽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没看清楚吗!”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不需要您提醒,反倒是您,您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我是越来越看不清了。”江楼缓缓笑了,带着点冷漠,脸上的表情淡如雾。 “我是什么样的人?江楼,这就是你对自己父亲说话的态度!”江故昀额角的青筋暴起,保养得宜的面容,浮现愤怒:“你根本不知道舒月揽对我是什么态度,你怎么敢这么替她说话!” “我不需要知道她是什么态度,反正结果是她被您打了一个耳光,不是吗?”江楼冷冷说完,手突然拍在了桌上,紫檀木的桌子,一声闷响,上面的茶具都在颤动:“爸,我和您说的很清楚了,不要动她,您为什么不听?” “我打她了又怎么样!如果不是她不知进退,我至于打她吗!江楼,舒月揽当初对你做的事情,你难道全都忘了吗?” 江故昀难以置信的表情,就好像这一切是天方夜谭,“你为了她付出了所有,可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利用你的真心!只为了报复我!” “您害得她的家庭支离破碎,她恨您,父债子偿,很难理解吗?” 江楼缓缓放下手,漫不经心的整理着手腕上的手表,他气质太冷,哪怕是和自己的父亲对峙,也找不到一丝温度,“至少这件事情上,我从来没有怪过他。” “你什么意思?你不怪她,你是在怪我吗?” 江故昀脸上的肌肉都因为愤怒颤抖,他抿了抿唇,咬着牙道:“江楼,我当年和她母亲是两情相悦,要不是因为舒强横插一脚,根本不该有后来的那些波折!” 江楼看着一向有修养的父亲暴跳如雷,心中却掀不起一丝波澜。 他大概是天性凉薄,对于世人的悲欢离合,哪怕是自己的血亲,都做不到触动。 江故昀当年曾说,他是天性冷血,这样的男人,最适合做商人。 江故昀说的很对,单单事业上,他风生水起,几乎遇不见对手。 可是面对舒月揽,一次次重蹈覆辙,一次次输的一败涂地。 “我没有怪您,您是我的父亲,我怎么可以怪?”江楼平静地说:“我只是怪自己,怪自己没有早点知道这一切,怪自己没有好好保护好她。现如今我除了自己,谁也不怪。” “可是你们已经离婚了!她今天拿着她父亲的遗像来恶心我!”江故昀气的直接站了起来,中气十足的说:“我给她一巴掌,已经算是轻的了!” “今天是舒强的忌日,”江楼掀起眼皮,难得的眼中有了怒气,“你跑去找她的母亲,你要她怎么想!江故昀,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舒月揽在我这里,比你要紧。” 直到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江照白脸色不安的看着里面的二人,“哥...你和爸别吵了...何必呢?” “哼!”江故昀脸色稍有缓和,对着自己的小儿子,还是态度好了许多:“照白,这件事你不要管,我和你哥哥自己会处理,父子两人哪有什么隔夜仇,说开了就好了。” 江照白听完,心中的忐忑却依旧难消。 他看向背对着自己,一言不发的江楼,低声喊道:“哥...你能不能说句话啊?” “正好,我确实有话想和你说,你和我过来。” 江楼的声音刺骨的冷,带着隐忍不发的怒气。 阳台,更深露重,带着潮湿的冷气在空气中弥漫。 江楼站在围栏处,目光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章节目录 085 别有用心 江照白走上前,叹了口气,直言道:“哥,我知道你找我干什么,今天的事情,是我对不起月揽...” “所以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江照白,是你自己和我说,你会照顾好她的。”江楼侧眸看向他,毫无温度的眼神,“轻易许诺是件很愚蠢的事情。” “哥...今天的局势真的太复杂了,不是我想不想就能做到的事情,我承认我缺乏决断,但是当时的状况,我也不可能真的让父亲下不来台...”江照白说到这里,突然声音虚弱了下去。 他说:“哥...我知道我这件事做的让你觉得不齿,但是我和你不一样,我...我和父亲之间,感情很好。” 江楼在这一刻,违和的想起了舒月揽对自己的冷嘲热讽。 她坐在自己面前,眼中都是泪,可是却倔强的不肯掉下来。 彼时,她每说一个字,声音都颤抖虚弱的不成调,“江楼,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感激你?就因为这点小恩小惠?你们父子两个都是一样的人,觉得给了别人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处,对方就应该哭着感激你!” 当时他说不生气是假的,他自认真心,绝没有掺杂丝毫想要携恩图报的心思。可是舒月揽咬定他是用心不纯,而他当下,并没有反驳。 现在,他听着江照白的话,却突然明白了舒月揽当时的绝望。 她一定是不相信自己吧?他不相信自己能为了她,放弃一切。 可是舒舒,你终究是看轻了我,你不是我,你何尝能知道我愿意为了你这个人做到什么程度.... “哥...你怎么不说话?”江照白看着江楼情绪寡淡的面容,眼神带着不安,“你是不是觉得我说错了什么...” “江照白,以后舒月揽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我会自己管。”江楼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拿出烟来,“你进去吧。” 江照白知道江楼心中有气,但是乍然听见这个结果,还是错愕,他不甘心的问:“就因为今天的事情,哥...我不知道我爸和月揽之间究竟有什么,可是我不能接受仅仅就是这么一个理由,你就把我排除在外!” 江楼寒霜一般的眉眼,看人的时候带着与生俱来的冷意。 江照白的牙关打颤,却还是扯着脖子道:“何况你和月揽已经离婚了,你有什么立场要求我做什么不做什么!我追求她,是我的自由!” “你想要理由?那好,我就给你一个理由。”江楼眉眼蕴着凉薄,目光落在江照白写满了不服气的脸上,一字一句:“那就是今天如果我在场,我不会让那一巴掌落在舒月揽脸上,这就是理由,你觉得,够不够充分?” 夜风袭来,从衣袖灌进人的四肢百骸。 江照白感觉周身摇摇欲坠,好像有一股不知名的巨大力量,正一把扯开他所有自欺欺人的伪装。 那个声音说:“江照白,你看,舒月揽当初选择了江楼,是对的。” ———— 施意一大早被施权墨叫回了家里,沈荡恰好起床,听见来龙去脉,便主动说送施意过去。 此时,两人坐在饭桌上,对面是一脸严肃的施权墨。 蓝晴不知道今天施意回来,一大早就出去上插花课了。施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是觉得施权墨是有意支开蓝晴。 “这些日子在沈荡那里住的还习惯吗?”施权墨抿了一口茶,语气还算是和缓。 施意说住的很习惯,施权墨抬头起看她,似笑非笑般,“果然是女大不中留,沈荡,我这女儿是为你养的。” “人长大了原本就会有新的生活,您这话说的,我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沈荡笑笑,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手中的杯子,他抬眸,看向施权墨,缓缓道:“但你要是这么想着会舒服一点,我也可以聊表心意,要不,我敬你一杯,权当是谢谢了。” 施意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 对于施权墨这类人而言,沈荡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才真的让他们头疼。 果然,施权墨的脸色已经难看下去了。 他冷哼,放下手中的杯盏,缓缓道:“感激也不用。” “成,那就算了。”沈荡手腕一抬,将茶杯中的茶倒进了一旁的茶缸里,手腕动了动,甩干净,笑笑道:“就是可惜了一杯好茶。” “你是过来找我晦气的?”施权墨不悦的看着沈荡,声音已经可以听出愤怒。 施意看着男人带着淡淡笑意的侧脸,开口打圆场,“爸,沈荡今天可能心情不好。” 施权墨知道,根本就是蓝晴不在,沈荡在他的面前连装都懒得装。 他心中已经气愤,但是也只能顺着施意给的台阶下。 一张桌子上,气氛尴尬的不成样。 “心情不好就去看病,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 沈荡原本想要说什么,余光看见施意为难的表情,垂下眸,没应声。 这让施权墨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心情也好了些,也有心思谈正事了。 他把沈荡直接当成了空气,看向施意,道:“今天让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施意心中不好的预感隐隐加深,“什么事?” “你...你和商家退婚这件事,虽然已经公之于众了,但是还没有和商俊明当面说过。” 施权墨咳嗽了声,缓缓道:“我的意思是,你今天要不要和商俊明当面好好说,毕竟你小时候,人家对你也不薄。” “爸...”施意皱了皱眉,轻声道:“我知道您的意思,您说的对,商伯伯是长辈,退婚的事情,我应该当面说一下。我也不是说觉得横生枝节、没有必要的意思,商伯伯那里我肯定会去说,但是能不能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施权墨心中十分不悦,连带着声音也冷淡了不少,“施意,你一拖再拖,是想要逃避吗?” 沈荡坐在施意旁边,唇角的情绪极冷,隐忍着不让自己发作。这终究是施意和施权墨之间的事情,他此时横插一脚,可能会让事态变得更加糟糕。 章节目录 086 是鸿门宴 沈荡坐在施意旁边,唇角的情绪极冷,隐忍着不让自己发作。这终究是施意和施权墨之间的事情,他此时横插一脚,可能会让事态变得更加糟糕。 “爸...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什么意思!商俊明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自己想清楚等等要怎么开口。”施权墨言辞强硬,目光落在沈荡身上,冷冷道:“沈荡,你也不方便在场,还是先离开吧。” “爸...您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一下,就直接让商伯伯过来?”施意心中不舒服,这种不被尊重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你和应辞之间没有成,我很遗憾。” 施意垂眸,听着商俊明口中的‘遗憾’二字,平静的说:“我们之间对于未来的规划不一样,也给不了彼此想要的生活,最后才没有在一起,所以不算遗憾。” 施权墨连忙打圆场道:“是我们施意没有福分。” 商俊明表情未变,看着女孩子低垂的眉眼,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既然最后没有在一起,也不能上了两家的和气。我和你父亲是多年的好友了,不能因为你们这些小辈的事情伤感情。” 这话商俊明主动说出来,施权墨眼前一亮,心中松了一口气,道:“俊明兄,你能这么想,我真是....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谢谢您的体谅,”施意也真诚的说:“谢谢您小时候对我的照顾,也谢谢您这么多年,对我家的照顾。” 商俊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施权墨没有听出来,他却是听出来了,也直接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是要和我们商家划清界限的意思?” “商伯伯,您和我父亲之间的私交,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无权干涉。但是您也知道,我和沈荡已经订婚了,不管未来我们能不能修成正果,在我还是他未婚妻的日子里,我必须和您划清界限。” 一段话说完,现场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施权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一双眼睛瞪大,看着施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爸...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我现在也有私心,沈荡对我很好,我不能做任何伤害到他的事情。”施意朝着商俊明一字一顿,道:“抱歉,商伯伯,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从今往后可以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 “你的意思是,你要彻底和商家断了关系,包括商应辞,是吗?” 章节目录 087 划清界限 施意默认了。 商俊明一时间气急攻心,连声音都扬高了,“施意,我儿子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狠!” 施意的果决连商俊明都没有预料到,他原本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和施意说蒋山的要求,现如今看来,是完全不可能了。 可是蒋山的要求,他又不能不做。 既然施意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份上了,他也不用有什么顾忌了。 “你不说话是不是?行,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商俊明冷笑,在一旁的沙发坐下,沉默良久,沉声道:“只要你今天陪我去一个地方,你和商家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什么地方?” “去了不就知道了吗?”商俊明面色沉冷,意味深长的看着施意,缓缓道:“施意,想要划清界限不是这么容易的,你既然敢下这个狠心,又怎么能不付出一点代价。” “俊明...”一旁的施权墨沉不住气了,“你要带施意去哪里?她要是不在家,我和蓝晴不好交代的。” “放心,不会让你难做的,我很快就会把施意送回来。”商俊明语气中透着不耐烦。 施权墨已经在心里默默的分析着利弊,此时咬咬牙,也就把决心下了,道:“施意,你就和俊明去一趟吧。” “爸...”施意心口一沉,手攥成拳,指甲嵌进肉里,她声音带着错愕和喑哑:“您都不问清楚,就这么答应了?” “施意...你不能只为了自己而活,施家对你有养育之恩,你不能只想着自己,况且俊明兄不是说了吗,他会很快送你回来的。” 施权墨说到这里,态度软化下去,“别让爸爸难做,也别让妈妈伤心,好吗?” 施意其实一直都很明白自己在施家的位置。 可是明白和反复验证之间,又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她笑了笑,笑容苦涩,“您当年收养我,真的是因为心疼我无依无靠,还是因为,我是商应辞带进来的。” “什么商应辞带进来...”施权墨下意识脱口而出,又后知后觉的噤声,道:“你母亲身体不好,可是又喜欢孩子,收养你当然是因为我们爱你。” 施意连连点头,心中已经是一片死灰,她不相信施权墨对她是爱。 也许从前是相信的,可是真的被爱过了,反而不相信了。 施意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今天可以和商老先生走一趟,从今往后,我和商家各不相干。” “你这话说的像什么样子!”施权墨沉声,脸色难看,他抿了抿唇,又怕说得太狠施意反悔,好半天憋出一句:“你自己好自为之!” 而商俊明的情绪就平静多了,冷眼看着施意,嗤笑一声,道:“走吧,施意。” 车子开上高速,向着人烟稀少的郊区行进。 施意看着周遭的景色越来越荒凉,皱了皱眉,看向闭目养神的商俊明,“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看不出来吗?墓区。”商俊明睁开眼,眼角有几条笑纹,“施意,你这孩子我也算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你看起来柔柔弱弱,可是心里有主意得很,恐怕一路上都在想我会带你去哪里吧?” “想了一路,确实没有想到是墓地。”施意轻声道:“您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你到了就知道了,事情说来复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商俊明笑笑,老成俊雅的面容带着时光淬炼后留下的魅力,“这件事说到底,其实是商应辞那小子造的孽,你要是怪,最好去怪他。” “这件事和我有关系?”施意眉心褶皱更深。 下一刻,乔温宁那一通似是而非的电话,突然就划过她的脑海。 乔温宁... 蒋家... 蒋家小姐... “我们要去看的人,是蒋家的小姐吗?” 施意的话让商俊明一时间有了兴致,似笑非笑的看着施意,道:“你是怎么想到的?你之前听说过蒋家小姐?” “算是听说过的。”施意回答的模棱两可。 “什么时候?” “最近。” 商俊明笑了笑,“那就是还不知道。” 施意觉得,商俊明的语气中,多多少少有看好戏的味道在。 她不喜欢这种被人一步步算计的感觉,可既已成为局中人,好像也就没有了脱身的理由。 墓地很快就到了。 青城最昂贵的墓区,据说请了颇有名望的风水师细细布局设计过,每一个墓地都有其讲究。 风刮过脸,许是太空旷,说不出的刺骨。 施意看见墓碑上,少女笑靥如花。 上面写着,“爱女蒋子衿之墓,20xx年”。 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施意看着墓碑上的字,心中一片惋惜。 她离世的时候一定很年轻吧,这么年轻这么鲜活的一条生命。 直到商俊明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商俊明说:“跪下。” 施意皱眉,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 “跪下。”商俊明知道,蒋山一定就在附近,声音于是更加沉冷,“快点跪下。” 风从衣袖里面灌进去,施意看着商俊明一脸严肃的表情,同样的冷漠,“理由?” “没有理由!你不是想要和商家划清界限吗?这就是代价!”商俊明眼神不耐,如果不是顾忌施权墨的薄面,已经巴不得自己动手,按着施意下跪了。 “您今天让我过来,就是让我下跪的?那我倒是很好奇,您为什么千里迢迢过来,就只为了这件事。”施意看着商俊明复杂的面色,垂眸,淡淡道:“您不是会对生死有敬畏心的人,所以让您敬畏的,是立碑的人?” “施意!我劝你不要节外生枝!这不是你能得罪的人!”商俊明冷着脸,表情已经有点狰狞了:“你现在下跪,好好的上个香,这件事就算是完了,不然你想和商家划清界限,不可能!” “我想和谁划清界限,只要我自己同意就好。”施意看着墓碑上女孩子的照片,皱了皱眉,“您和筹划这件事的人,真的觉得这件事对于这个女孩而言,是有意义的吗?” 章节目录 088 蒙在鼓里 施意看着墓碑上女孩子的照片,皱了皱眉,“您和筹划这件事的人,真的觉得这件事对于这个女孩而言,是有意义的吗?” “有没有意义还轮不到你来说!”不远处,一道苍老的声音铿锵有力:“我的女儿我知道她要什么!” 施意转过头,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老人看见施意,眼神变得越发尖锐,充满了审视和打量。 他缓缓走到施意面前,冷笑一声,道:“你就是施家的女儿?” “我是,请问,您认识我的父母?” 施意看在老人年事已高,说话很客气,“墓碑上是您女儿的照片吧?今天也是您让我过来的,对吗?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觉得能有什么误会?”蒋山饶有兴致的看着施意,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能在自己面前面不改色,还是挺少见的。 可是...商应辞的所作所为,还是让他难解心头之恨,他脸上的兴味收回,又恢复了冷漠:“你和商应辞之间定过婚,不是吗?” “是,这个和这件事有关系吗?”施意认真道:“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而商俊明的面色极难看,压低声音警告施意,“你给我适可而止,不要继续胡说八道!” 施意心中的谜团,已经彻底生根发芽。 她知道,这件事绝不简单,而商俊明想要遮掩的,也是这个真相。 “知道我的女儿是怎么死的吗?”蒋山突然问道。 “蒋老爷子,这些东西没必要和小辈说...”商俊明连忙阻止,近乎恳求道:“您有什么不满,您和我一个人说就好了。” “和你说?你懂什么?”蒋山看着施意,眸色让人不敢细想,里面都是复杂和诡谲,“这些事情,施家这个女儿作为当局者,不是早就应该知道了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商俊明皱着眉,上前一步,拉近和蒋山之间的距离; “可是她现在已经和商家没有关系了,让她知道只是节外生枝,没有任何必要,今天我不是把人都给您带过来了吗?您想要怎么样直接做就好了,何必和她说这么多。” “你这话说的,还真是无可指摘。”蒋山冷哼一声,看向施意,摇了摇头,“可怜。” 施意的脸色白了几度。 她知道,这些被商俊明刻意隐瞒的过去,也许充满了肮脏不堪,也许这其中,还有自己存在的成分。 可是她不能就因此掩耳盗铃,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既然这件事和我有关,蒋老爷,请您告诉我真相,我想要知道真相。”施意认真的不能再认真。 可是现在的蒋山,也已经没有了让施意知道的兴致。 不知道也好,只要这个施家的女儿一天不知道,商应辞那小子就一天心事重重,就会永远不能释怀。 这样,自己的女儿也会永远被他记得。 子衿已经因为他死了,他应该记住子衿一辈子。 “我改主意了,不想告诉你。”蒋山花白的胡子带着沧桑老态,他说:“给子衿跪下上个香,你就可以走了。” 施意没动。 如果今天蒋山愿意坦诚相待,告诉自己事情的原委,本着尊重亡者的心,哪怕真的跪上一跪,死者为大,也没有什么。 偏偏蒋山什么都不愿意说,所有人都把她蒙在鼓里,却还妄图让她像个罪人一样忏悔。 施意冷笑,声音已经冷到了极致,“不可能。” “你说什么!”商俊明愣住了,“施意,你来的路上,是怎么答应我的!” “商老爷子,我们立字据了吗?签字画押了吗?白纸黑字都没有,你说我答应你了,我就是答应你了吗?”施意面色平静,“那么现在我说我没有答应,我就是没有答应。” “施意,你要是这样,我不会放过你!”商俊明威胁道:“你最好想清楚!” “您要怎么不放过我?我家中的生意并不在我手上,我自己手下也没有产业,您能夺走的太少,构不成威胁。” “你!”商俊明气得脸色通红。 而蒋山从一开始听见施意不同意的震惊,到现在已经是冷眼旁观了,他开口。缓缓道:“你不肯跪,我会让人帮你跪的。” 话音刚落,几个彪形大汉从人群的末尾走了出来。 施意看着这个阵仗,心中有些好笑。 而蒋山冷声道:“施小姐学不会听话,你们让她听话。” 商俊明其实也不想事情发展到这个恶劣的境况中,可这是蒋山亲自开口说的,他也不敢反驳。 施意想,自己今天无论如何不能跪下。 哪怕鱼死网破,也不会让蒋山如愿。 大概是怀着这样的念头,她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保镖们,表情镇定的不可思议。 她回想着那天在宴会上,沈荡对着油腻中年男人动手的姿态,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蒋老爷子,这毕竟是施家的女儿....” “我治的就是施家的女儿!”蒋山斩钉截铁的说:“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施家的女儿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商应辞如此死心塌地!” “这种事情,您直接问我不就好了吗?” 下一刻,一道清越寡淡的男声从众人身后传来。 是商应辞。 他还是那副优雅到极致的模样,哪怕头发被风吹乱,也丝毫不影响他的从容和清贵。 他的目光从施意身上掠过,落在蒋山脸上,拨开人群,走到他的面前:“您真是好大的阵仗,交了这么多人过来,就为了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商应辞...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商俊明有一种被监视的不悦,“你现在真是长本事了,什么事情都敢做!你居然找人盯着我!”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不过就是恰巧路过。”商应辞平静的走到施意和蒋山之间,笑笑,“人我就带走了。” “商应辞!”商俊明断然开口,正想要教训一下商应辞挽回自己的面子,却在下一刻,突然听见蒋山淡淡的说:“让他走。” 而施意看着自己被商应辞紧握住的手腕,任由他牵着自己离开了复杂的现场。 章节目录 089 不想面对 刚刚走远,施意就挣开了桎梏。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平静到不能更平静,“说说吧。” 商应辞一直完美的假面,终于有了碎裂的痕迹,“说什么?” “你和蒋子衿之间的事情,说说吧。”施意锁定商应辞的瞳孔,“你是不是不想说?” “施意,那些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一定要让我难堪吗?” 商应辞眉眼间的褶皱越来越深,那样痛苦且黯然的模样。 施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心中的想法。 商应辞啊商应辞,你瞒着我做了那么多事情,事到如今,却还没有坦然面对我的勇气。 佛说尽心知性,可是你从来都不肯待我以诚。 “好,你不想说,不说也可以,你只要具体说说我和她之间的有关的部分,就可以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根本不认识她!”商应辞喉结耸动,眸光紧张的看着施意,道:“这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会处理好的,施意,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你说不说?” “...” 施意往后退了一步,再坚决不过,“我不想当一个傻子,更不想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莫名其妙成为了一个罪人。商应辞,你说不说,你要是不说也可以,这件事我会让沈荡去帮我查。” “这和沈荡有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未婚夫,我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当然和他有关系。”施意说得理所当然。 商应辞的眼神一寸寸黯然下去,他扯唇,自嘲的笑笑:“施意,你怎么能这么逼我?和商家断绝关系,让沈荡去调查,下一步呢?是不是要把我摈除在你的世界之外!” 施意不想多做无谓的争执,商应辞瞒了她很多事情,事已至此,她除了失望,其实没有更多别的想法。 她举步准备离开。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商应辞声音压抑,“上车,我慢慢说给你听。” 那是五年前的盛夏,商氏集团遭到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 资金链断裂,直接导致了一半的项目停滞不前。 商应辞遇见蒋子衿,就是那时。 商家为了缓解资金压力,去找蒋家求助。 蒋子衿从楼上跑下来,无忧无虑的样子,一路都吵吵闹闹。 她走到楼下,才看见正在和父亲商谈的商应辞。 那年的商应辞用神仙来形容也不为过,太清贵俊逸,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开眼。 蒋子衿和施意年龄相当,那时候也不过就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看着这样的男人,很轻易的就心动了。 商应辞一开始并没有将心思动到蒋子衿身上,毕竟那时候,他和施意之间感情正在升温,他对于未来商太太的人选,从来没有过任何迟疑。 可是蒋子衿真的像是着了魔一样,三不五时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女孩子,很单纯,那股子活泼娇憨的模样,总是让商应辞想起施意儿时的模样。 施意的性格,是被环境一点点打磨,才变成现在这个既沉静又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的模样的。 商应辞在蒋子衿身上,看见了很多他一直想要让施意重新找回的东西。 于是,哪怕知道不应该给后者太多的希望,商应辞还是偶尔会不经意的流露出善意。 但是那句话说得真是没有错,通往地狱的路往往铺满了善意。 是他的一次次退让放纵,终于助长了少女不该有的妄心。 蒋家向商家提出了联姻。 那一天是夏末,热意褪去的差不多,商家的老宅,蒋子衿眼神明亮的看着他,里面掺了很多细碎的光采,她弯着唇角,娇憨可爱的脸,鼻尖有细碎的汗珠:“我...我和我爸爸说了,我喜欢你,商应辞,我想和你结婚。” “蒋小姐,你应该知道,我有喜欢的人。”商应辞看着女孩子孤注一掷的模样,难得有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恻隐之心,他笑笑,摇头叹息,“你这样子得不到任何东西,到了最后,可能还会伤了自己。” “我不在乎,商应辞,我敢赌,我赌你要是和我在一起,你会喜欢上我的。”蒋子衿看着他,很骄傲很笃定的样子。 商应辞想,蒋山一定是很宠爱她的,所以才能让她养成这个自信自满的性格。 他的施意从小过得太压抑,事到如今,早就没有了蒋子衿的招摇和骄矜。 可是商应辞心无涟漪,丝毫没有被打动。 他明明看着蒋子衿,可是脑海中,都是施意的样子。 是啊,施意.... 商家不能倒下,商家倒下了,施意要怎么办? 商应辞好像被迎头一击,突然就有了‘顿悟’之感。 那时的他不知道,经年之后,连他自己都不想回忆起这段过往。 而这一刻,她看着蒋子衿满是期待的眼睛,在良久的沉默后,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蒋小姐,如果你能为你的选择负责,你可以试试。” 他真的没有答应过蒋子衿,他只是给了她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商家需要蒋家的帮助,而蒋山就这么一个女儿,一旦反目,可能会导致蒋家和商家之间的所有利益纽带绷断。 他也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好的结果,他一向是这么做的。 施意听到这里,轻声打断了商应辞,车内昏暗的空间里,她的一双棕色的瞳干净的吓人,她说:“商应辞,你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么有自信,觉得你没有做错。那么你当初为什么要瞒着我?” “施意...”他的眼眶很红,再度开口,声音喑哑艰涩的不像话,“我没想让你难过。” “嗯,你没想,商应辞,你总是有那么多的理由,可以自圆其说。”施意扯唇笑笑,不想再深究,只是道:“所以,她是怎么离世的?” 商应辞脸色发白,他摇下车窗,让窗外刺目的光线和风淌进来,闭了闭眼,缓缓道:“秋末,商氏集团因为我父亲的一个错误决定,在和沈荡的交涉中,损失惨重。” 章节目录 090 早就背叛 “这件事对我的父亲打击很重,沈荡的父亲多年之前,不过就是他的一个手下败将,可是现在,他竟然输给了那人的儿子。” 商应辞的声音变得很悠远,带着唏嘘和世事弄人的感慨之态,“这对我父亲而言,实在是一件耻辱,施意,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这其中的复杂,我只能告诉你,很多事情发生了,并不在我的预设之内。” 商应辞说到这里,轻轻的嗤笑了声。 声音不大,只是在安静的氛围中,过分刺耳了些。 施意一动不动的坐着,突然看见商应辞微微侧过了脸,越发直视着她。 施意第一次看见商应辞露出这么凉薄的眸色,他一贯给人温雅的感觉,哪怕是假象,也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可这是第一次,施意感觉自己摸到了商应辞心中最真实的路径。 他就这么看着她,眼神太淡太淡,他开口,像是回想,说话也和平时不一样,变得慢悠悠的,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_ 商氏被沈荡压得差点喘不过气时,商应辞收到了蒋子衿的邀约。 再直白不过的内容,她说:能不能陪我一晚?我想和你一起看看星星,聊聊天,商应辞,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让你陪陪我。” 女孩说到这,眨了眨眼,眼中掺杂着无辜的忐忑,她说:“我只是太孤单了。” 商应辞冷冷的看着蒋子衿对着自己艰难解释的模样,心中没有丝毫的涟漪。 孤单吗?这个世上芸芸众生,有谁是不孤单的? “你知道的,”他抬起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刺眼,“我已经有了想要结婚的对象,我现在只是在等她长大。” “商应辞,我哪里比她差?你和她在一起,对商家的事业没有一点点帮助,可是你如果选择了我,那就不一样了,我能给你的帮助,远远的超过你的想象。” “帮助?你指的是让我出卖自己吗?蒋子衿,我不可能答应你!” 商应辞那时也年轻,被威胁逼迫,心中其实很愤怒。但是多年以来的修养,让他没有当场发作。 也就是那一次的不欢而散,让他对蒋子衿为数不多的好感,全部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在感情上的洁癖很重,并不能接受除了施意以外的人。 更不要提蒋子衿是乘虚而入,算是有威胁的成分在里面。 可是这件事不知怎的,就在下一刻传进了商俊明的耳朵里。 商俊明的态度也很强硬:和施意取消婚约,陪蒋子衿一晚上,二者选一。 后来的种种,不过就是扯皮挣扎,徒劳无功。 商俊明铁了心要他为了商家牺牲自己,那时的商应辞,自认尽了全力,也根本没有办法。 “施意,你不知道我的处境艰难,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施意安静的听着,很久,她说:“我知道,商应辞,我知道你的艰难,知道你的身不由己,我就是太知道了,从前才一直没有狠下心放过你和我自己。” 商应辞扯了扯唇角,笑意惨淡。 他知道,回不去了。 而事到如今,他干脆也不再避讳,将从前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 蒋子衿约商应辞见面的那个晚上,下了很大的雨。 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蒋山为了哄自己的宝贝女儿开心,在的太过声情并茂,就好像花费那么大的代价,真的只是为了带商应辞来看自己的画作。 可是商应辞知道不是的,他太明白交换代价。 在商言商,他垂眸看着蒋子衿,寡淡冷漠:“说说吧,究竟想让我干什么?” “只是一个晚上,能干什么?商应辞,我说过了,我很孤独,我只是想让你陪我说说话...”蒋子衿咬了咬唇,很委屈的模样。 商应辞看着她这个样子,眸色低凉,一言不发。 “你怎么看着我不说话?商应辞,我知道我挺卑鄙的,乘人之危嘛...我爸爸也说了,这样不好...” 蒋子衿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坚定,她说:“可是我的人生只有这么一次,我不想给自己留任何的遗憾。商应辞,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施意,所以我也不想不自量力,去和施意争什么。” “你提施意干什么!”商应辞一直都还算冷冽的情绪,突然变得寒霜一般。 他逼视着方才一直在自言自语的女孩子,一句一顿:“不要招惹施意,她因为你少了一根头发,我都不会放过你!” 蒋子衿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她似乎是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对于商应辞此时的愤怒,没有一点点的意外。 而下一刻,商应辞突然感觉头重脚轻。 他往后踉跄了一步,再度稳住心神,看见蒋子衿对着他,笑得更甜了。 他听见蒋子衿用乖巧温柔的声音说:“商应辞,我想要一个孩子,这就是蒋家替商家帮忙的代价...” 回忆戛然而止,商应辞唇角的弧度已经压得很低,他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被钉住了,一瞬不瞬的看着施意,他说:“施意,我背叛你了。很早很早以前,我就背叛你了,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施意承认,哪怕是对于商应辞这个人已经死心了,在听见这个答案时,还是觉得心口一凉。 原来那么早以前,就没有真心了... 章节目录 091 不是拖累 施意看见商应辞的眉眼染上焦灼。 “你怎么不说话?施意,你可以骂我的...你怎么不骂我?”这话,真是不像商应辞说出来的。 而施意开口,很平静:“蒋子衿为什么离世的?” 商应辞抿了抿唇,近乎小心翼翼的,他试探性的凑近了施意一点,是几不可见的距离。 施意皱眉,身体往后靠。 商应辞眼中划过黯然:“她是自杀,和我没有关系。” “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自杀呢?如果只是你说的这样,和你没有关系,蒋山为什么要找到我?” 施意冷静的戳破了商应辞的谎话,将一切不堪面对的真相,都血肉模糊的展开。 商应辞的呼吸都乱了,良久,他说:“蒋子衿怀孕了,我不能让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没有想过她会受不了这个打击,最后做了傻事。” 施意心中已经只剩下漠然。 “我不可能让她生下我的孩子,施意...我没有考虑过除你之外的人。”商应辞说的很急切,“你要相信我,我是爱你的,施意,我真的爱你...” “你只爱你自己!商应辞,你最爱的是你自己,我只是你给自己的一个借口,一个能够合理的粉饰你的野心的借口!” 施意手放在车扶手上,看着商应辞苍白的脸,不留一点点情面:“让司机开门!” 商应辞感觉喉咙里有血腥味涌上来,猩甜又黏腻,翻涌着刺痛感。 他知道,他不能让施意就这么走了,可是他没有留下她的理由。 心口荒凉,他笑得艰难,“满足我野心的借口?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无论你相不相信,我做的一切,都并非为了我自己。施意,我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施意听到后面,已经失去了听下去的耐心。 她看着踌躇着还是不解锁的司机,声音冰冷:“开门,不然我报警了!” 司机一脸为难的看着商应辞。 商应辞明白施意的性子,此时正在气头上,就算是强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让她走吧。”他开口,沙哑平淡。 只是在施意推门而出的那一刻,他还是下意识想要挽留,可抬手的那瞬,只有柔软的衣料在他的指尖滑走。 什么都抓不住,就好像她原本就不是他能够抓住的。 一上午,施意心力交瘁,和陆瑾说了声,干脆就不去工作室了。 郊区的路程太远,她打了个车回到家中,到时已经是傍晚。 一天都没怎么吃饭,施意推门走进去的一瞬间,腿都是发软的。 管家上前一步,关心地问:“您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厨房有吃的吗?”施意有气无力地问。 “我这就让人去做,您等一下。” 施意点点头,刚想走进去,管家突然咳嗽了声,之后压低声音道:“沈先生在家。” 施意很意外。 这个点,沈荡怎么会在家里? 上午已经陪自己去了施家了,还能一直待在家里不去工作吗? 施意怀着几分好奇,走进去,看见沈荡坐在沙发上,漂亮的面容,神情慵懒的模样。 他看见自己,主动道:“今天还顺利吗?” 相当不顺利。 施意在心里叹气,但还是笑着说:“顺利,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虽然顺利是假的,但确实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和商俊明还有商应辞都算是彻底撕破脸了,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处理。 施意觉得自己这话没毛病,自己都要被自己说服了。 沈荡看着她,眼尾的弧度微微敛起。 他起身走向她,在后者诧异的目光中弯下腰,捏过她酸胀的小腿。 施意没忍住,直接叫了出来,“太酸了...” “不是挺顺利的?”沈荡笑笑,声音低低的,“挺顺利的怎么就酸成这个样子了?走了不少路吧?还是今天没少站着吧?” 施意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你都知道了?” “一直派人跟着你,商应辞不出手,我的人会出手。”沈荡突然抬起头,看着施意,他的眼神幽沉,讳莫如深,“施意,既然遇到了危险,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联系我?” “联系你...”施意愣了愣,解释道:“沈荡,我知道你和商家之间有私怨,所以才没有联系你,我怕你因为我的事情为难,我不想你因为我的拖累,在商家面前落于下风...” 施意说的太认真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所以没有注意到沈荡的情绪越来越冷戾。 她话音未落,沈荡已经将她直接横抱了起来。 施意本来就晕,被这么突然抱了起来,更晕了。 她下意识紧紧勾住沈荡的脖子,声音打着飘:“你别把我扔下去了...” 而沈荡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直接抱着她往楼上走。 有电梯不坐要走楼梯,真是疯了! 施意这么想着,听见沈荡的心脏跳得很快很快。 这是施意第二次进入沈荡的房间,她被他直接放在了玄关的横隔之上,双脚悬空不着地,很叫人惊慌的高度。 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清冷檀香的香味逼近,施意看见沈荡蕴着暗涌的眸子。 他真的长得太漂亮了,哪怕是这么近的看,都找不到一点瑕疵。 施意的脑子很迟钝,突然听见沈荡问她:“不想因为你的什么?” “拖累...” 施意还没说完,男人的唇已经覆上来。 他的唇温度偏凉,带着惩罚的意味,很重。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沈荡的身上带着暴戾因子弥散的意味,侵略感很重很重。 施意脸色涨红,手足无措到完全不知要做什么样的反应,只是愣在了原地。 唇齿相依,沈荡双手撑在她的两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未褪的怒气,“施意,你不是我的拖累,从今往后,都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这个字。” 施意的唇有点发麻,细密的酸涩后知后觉的翻涌起来,施意红了眼圈,很轻的说:“我知道,我是你的宝贝,对不对?” 原以为沈荡不会认真回答的,可是他微微愣神,之后眼神便柔软下来,他说:“对。” 章节目录 092 我有多疯 原以为沈荡不会认真回答的,可是他微微愣神,之后眼神便柔软下来,他说:“对。” 你是我的宝贝,所以永远永远,都不会成为我的累赘。 施意感觉到沈荡的手轻轻放在她的后颈,带着点哄慰的感觉,他的动作轻柔,就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施意感受到他的掌心温度很热,干燥又带着粗粝感。 他从来不是养尊处优的少爷,他少年坎坷,经历过太多事情。 可是这样的手心却格外的让人觉得安心。 良久,施意听他说:“对不起...施意,你不知道刚刚我有多难过。” 房间里面,两人的呼吸太近,几乎缠绕在一起。 施意看见沈荡的眼睛,里面有从不会露于人前的脆弱和不安,他看着自己,几乎是歉意浓烈,他说:“我刚刚失态了,我知道...你别害怕,我现在抱你下来。” 施意不说话,只是伸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她仰起脸看他,眉眼如灿,突然扬起了一个笑容,很甜很甜:“沈荡,没关系的。” 沈荡在这一刻,蓦然红了眼眶。 他其实没有想过施意能这么快原谅自己,毕竟他今天的态度,是真的太过失控了。 可是施意不仅仅原谅了,还对自己笑。 有愧疚感翻涌上来,沈荡摸着施意后颈的手在发抖,他的声音也低哑的不像话:“别说没关系,施意,你不知道我有多疯。” “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施意笑得更加舒展,她那么笃定地说:“沈荡,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所以哪怕你一时失控,我也不曾害怕。 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有一个人宁可伤害自己都不愿意伤害我,那么那个人一定是你。 ———— 施意第二天很早就去工作了,也许是因为昨夜的种种太过叫人难以平息,她早上下意识就想赶紧跑,免得打招呼尴尬。 沈荡也猜到了,于是半睡半醒的起身去楼下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小姑娘已经跑得没影了。 “真怂,小兔子。”他轻笑,说完就打算去休息。 楼下被直接忽略的叶城见状,连忙站在了起来,道:“沈先生...我刚刚来的路上,看见魏先生了。” 沈荡皱了皱眉,脚步顿住,“你看见了谁?” “振新大酒店门口,您朋友魏星凉,魏先生。” 魏星凉从酒店出来,额头上的血迹未干。 他面无表情的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情绪阴沉,很漠然。 魏武狰狞可怕的脸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带着怨气和愤怒,“明天!给老子拿钱过来,不然我要你好看!” 魏星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细细想来甚至没有悲哀的情绪,只有嘲讽。 是啊,这就是自己的至亲之人,自己的大伯。 魏星凉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已经不在他身边了,父亲死于矿难,而母亲在父亲去世不久后,也离开了。 这其实是世间常见的苦难,连说出来讨人可怜,都显得轻飘飘的,不够有重量。 魏武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吃喝嫖赌一应俱全,活得浑浑噩噩的,一大把年纪和还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魏星凉不喜欢读书,可还是在课堂上记住了一句话,有些人20岁就已经死了,可是到80岁才被埋葬。 他那个时候还觉得这个人是魏武,可是如今,这个人好像变成了他自己。 魏星凉捏紧了拳头,表情变得很难看。 他知道,他会按照魏武说的去做。这么多年,一贯如此。 魏武收养了他,可是好像也毁了他。 他成了他原本就艰难的人生道路上新的障碍,铺满坎坷。 魏星凉想过找沈荡借钱的,可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自尊心给打压下去。 他所剩不多的自尊不允许他向自己的好兄弟开口要钱,哪怕他已经走到了这么艰难的境地。 酒店的门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车流不曾间断。 魏星凉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熟悉的黑色大g停在了他的面前。 驾驶座的车窗摇下去,露出沈荡侵略感十足的脸。 他生得漂亮且满是锋芒,就这么坐着不动,都足够让人侧目。 魏星凉扯了扯唇角,笑容难免苦涩,“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的助理叶城刚刚路过这里看见你了,”沈荡拉开车门,长腿迈出去,“里面怎么了?” “没怎么...沈荡,我的事情我自己有数。”魏星凉硬着头皮道:“你就别管了,你放心,我可以处理好。” “你要怎么处理?”沈荡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魏武人在哪里?” “他就在里面...沈荡,这种地方脏得很,你不用进去,我们也是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给我留一点面子。”魏星凉低下头,脸色发白,“算是我求你了...” “我要是不给你面子,今天我就不会一个人来这里,公司里面那么多人,我随便让谁来处理都可以。可是魏星凉,我知道你要面子,所以我自己来了。” 沈荡很少向除了施意以外的人解释什么,他能说到这个程度,其实很难。 魏星凉何尝不知道,他哑声道:“沈荡,我又欠你一次...” “不缺你那点东西,别说什么欠不欠的。”沈荡平静说完,举步往里面走去。 这个酒店是青城多年前最繁华热闹的几家,可是如今物是人非,已经没落成了最低档的那一类。 魏星凉跟在沈荡身侧,走进去的一瞬间,有些自责。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依照现在沈荡的身份地位,只怕是根本不用踏足这种地方。 魏武昨晚输了很多钱,被打了一顿,可是刚刚魏星凉送了一笔钱过来,于是现在故态复萌,又开始赌了起来。 沈荡出现的一瞬间,现场的气氛安静了一瞬。 男人的气场太强大,站在那里就是不能被忽视的存在。 “魏武,你侄子又回来找你了。”管理员模样的人喝的醉醺醺的,但还是认出了魏星凉,于是朝着魏武喊道。 章节目录 093 是否心动 魏武正打麻将打的开心呢,听见这话连头都没有回,不耐烦地说:“他身上不是没有钱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他没有钱,我有钱,你可以找我啊。”沈荡的声音在下一刻响起,不紧不慢的,带着凉意。 魏武一愣,转过头,一脸横肉的脸凶神恶煞,可是在看见沈荡的那瞬间,突然就软了下去。 “你...你是谁啊你?我认识你?”魏武结结巴巴地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气势太弱,胸膛一挺,故作声势的说:“怎么着?魏星凉的朋友,过来帮他要钱的?我告诉你,钱已经用完了,没有了!” 魏星凉皱着眉,脸色难堪,忍不住道:“大伯...您不该这么一直赌下去。” “小兔崽子,问你要点钱,你就管上我了?”魏武冷笑一声,不敢对沈荡发作,对着自己的侄子,还是底气十足: “你不要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我现在玩个麻将,你还给我管上了?” 他说完话,见魏星凉沉默不语,心中多多少少有点得意。 他声音扬高,道:“你们还是快点走吧,别在这里耽搁我们的时间。” “就是!在这里干什么呢!别影响我们玩牌!”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兔崽子,乳臭未干!” “武哥,你真是老来不幸,真该好好管管你的侄子了!” 一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起来,句句都是讽刺。 魏星凉在外无论如何桀骜难驯,可是这么多年在魏武的打压之下,在他的面前一贯是抬不起头的。 莫大的屈辱感在心中滋生,他多么希望此时此刻,沈荡并没有和自己一起进来,也就不用和自己一起受辱。 可是下一刻,他听见沈荡冷笑了一声。 很淡的笑,魏星凉尚未来得及反应,沈荡已经一脚踹在了桌子上。 麻将桌在瞬间被掀翻在地,上面的麻将散了一地,现场鸦雀无声。 沈荡依旧只是漫不经心的笑笑,看着魏武错愕的脸,一字一顿,“别再找魏星凉要钱,否则下一次摔在地上的就不是桌子了。” 他本就生得锋利,气质锋芒毕露,这般姿态,很是唬人。 魏武也是有点吓到了,好半晌,才艰难的说:“你....你凭什么管我和我侄子的事情?” “只是通知,没问你愿不愿意,你要是不愿意,我有的是方式让你愿意。”沈荡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你要是真的想要试试,我也不拦着你。” 魏武是坏人,是疯子,所以他能看得出,沈荡比自己还要疯。 这个看起来精致漂亮的男人,手段之残忍,绝对不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内。 于是魏星凉看见,一向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的大伯,突然软了下去,气势是半点也不剩。 魏武说:“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去找他要钱了。” 从酒店出来,魏星凉坐在副驾驶座,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能抽一口吗?” “施意闻不惯烟味,尽量少抽一点。”沈荡顿了顿,补充道:“抽的时候把窗户打开。” 魏星凉依言而行,听见沈荡发动了车子。 他开口,声音很低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沈荡,谢谢你。” “如果真的想谢,”沈荡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指骨分明,过分漂亮,他微微偏过脸,看着魏星凉:“我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回答我。” “好...” “你是不是对施意动心了?”很淡的语气,淡到根本听不出情绪。 魏星凉手中的烟火星落在手背上,烫出红痕。 他就知道,自己的那点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沈荡。 事已至此,干脆也就不隐瞒了,“沈荡,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对施意有非分之想,但是我也是把你当作朋友,从来没有过任何不该有的念头,你要相信我...” “我如果不相信你,你现在根本没有可能坐在我身边解释,”沈荡发动了车子,声色寡淡,“魏星凉,到此为止,我这个人占有欲重,自己珍爱的人,别人多看一眼,我都觉得是抢。” 这话还真是沈荡的风格,强势,不讲道理。 他从国外归来,多年不见,伪饰收敛戾气,魏星凉都快忘了他少年时候的模样。 这番话,倒是让他想起来了。 他不由得笑了,也不知道是在笑谁,眼眶酸涩。 他深吸一口气,将抽了一半的香烟直接扔了出去,“知道了,你放心,不该有的心思我不会有,你永远是我兄弟。” 施意到了‘唯一’工作室时,陆瑾已经到了。 后者看见她进来,便好奇的问道:“施老师,你昨天去哪里了呀?” 昨天去的可真是不是什么好地方,施意勉强笑笑,意兴阑珊地说:“没去哪里,反正不算什么好地方。” “这样啊...我还在想着,要是你是去了什么好地方,我就带着我女朋友也去玩一下了。” 施意来兴致了,“你有女朋友了?” “我爸妈介绍的,长得还行,就是脾气不好。”陆瑾‘啧’了声,苦恼的样子,“女孩子可真是难猜,也不知道一天天的究竟在想什么。” 施意但笑不语,没搭腔。 而陆瑾突然想起来什么,道:“对了,有一件事我差点说了。昨天,你的那个明星朋友来找你了。” “胡璇?她来找我干什么?”施意的语气也有点意外。 毕竟胡璇最近这段时间应该挺忙的,又是杂志封面,又是新剧开拍,怎么还有时间来找自己。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应该就是来看看你吧?”陆瑾猜测道。 两人正说着话,店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是乔温宁。 她穿着简单的裙子,黑发烫了卷,整个人的气质显得特别清新,看得出有精心的打扮过。 施意一直想不明白,一个人的内心和外在的表象,怎么能做到完全的毫不相干。 乔温宁是这样,商应辞...也是这样。 “看你这表情,应该是不欢迎我吧?”她微笑,将门带上,朝着一旁的陆瑾笑笑,看向施意:“开门做生意,来者是客,你总不能把我撵出去吧?” 章节目录 094 过去的错 “看你这表情,应该是不欢迎我吧?”她微笑,将门带上,朝着一旁的陆瑾笑笑,看向施意:“开门做生意,来者是客,你总不能把我撵出去吧?” 这话说的叫人无法反驳,陆瑾并不知道施意和乔温宁之间的龃龉,还以为她真的是什么蒋小姐,客气有礼的质问:“蒋小姐,来者是客这句话是没有错,可是你之前骗施老师去死过人的宅子,这是你无礼在先吧?” 乔温宁乐不可支,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耐人寻味的看着施意,似笑非笑,“你还没和他说我是谁啊?施意,我以为你应该已经说了。” 施意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眼,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在乔温宁夸张的笑声中,她缓缓抬起头,姿态冷静至极。 “你怎么不说话?”乔温宁眯了眯眼,脸上的笑容凝着,不露痕迹的观察着,“你应该很难过吧?知道那些事情,施意,你真的能一点都不难过吗?你...” “够了,”施意打断乔温宁的话,淡声道:“你和我进来。” “施老师...”陆瑾不安的看着施意。 施意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们就是有一些私人的事情要解决,你放心,没事的。” 陆瑾不说话,脸色还是很担忧。 而乔温宁冷哼一声,顺着施意的脚步往里面走。 休息室很明亮,是整个工作室采光最好的地方。 如今还是寒冷天气,这么盛大的阳光其实很少见。 乔温宁惬意的闭了闭眼,脸上噙着一抹笑容,“这地方还挺不错的。” 施意站在她的身后,将门带上。 她越过乔温宁,走到了落地窗前,手扬起,动作干脆利落的合上了窗帘。 “你这又是玩哪出?和我玩心理战?”乔温宁笑了,带着不屑,“施意,你真的觉得我会怕这些吗?” 施意在离乔温宁最远的座位上坐下,隔着长形的桌子,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恰好看不清五官神态。 施意整张脸几乎都匿在阴影中,眉眼温度很冷,“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只是为了让我恶心吗?乔温宁,你觉得我知道当年的事情会难过,会失控,会心态崩溃的吃不下饭吗?”施意一字一顿,声音越发的冷漠:“这样的行为未免愚蠢,你的目的,也不应该只是这样吧?” “施意...”乔温宁一直自得的笑容有了裂痕,她抿了抿唇,换上了一副认真的神色,“我是想让你知道商应辞的所作所为。我承认我有我自己的私心,我想让你清醒。可是我...也确实是觉得对不住你。” “对不住我?”施意笑笑,很凉,“乔温宁,这种客套话放在我们两个之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你是真的已经忘了我们曾经有多么要好吗?施意!我是真的想要弥补你,我想让你不要像一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乔温宁说完,语气委屈的总结道:“你怎么就不相信我?” “我无法相信你,”施意拿起桌上的遥控器,点开了投影,“刚好,在你走进我的工作室的那刻,沈荡给我发了点东西,和你和我都有关,我们正好可以一起欣赏欣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乔温宁的表情终于有了失控,一个瞬间罢了,很快就恢复了滴水不漏。 施意不说话,按了播放键。 那是一段视频,青城一中的门口,施意被一群女混混堵在了不远处的小树林中。 镜头在缓慢的旋转,下一刻,缓缓移动到了另一面。 镜头中赫然出现的人,就是乔温宁。 她远远地看着施意被人围堵,脸上挂着叫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表情满是快意,看不出丝毫的紧张和挂念,仿佛一心一意,只是想要让这个人死而已。 视频中,乔温宁转身,朝着和施意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一切,也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这视频是谁给你的!”乔温宁身形紧绷,看着镜头中的这一幕幕,一双眼睛红的充血,只是在昏暗的光线中,才不至于看起来太骇人。 施意同样也诧异,她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视频。 原本以为是乔温宁近期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可竟然已经是那么久以前了。 往后的那一年,她甚至还在自己面前扮演着好朋友好闺蜜的形象。 施意感觉心口有什么东西闷闷钝钝的,很快,恶心反胃的感觉涌了上来。 她弯下腰,对着脚边的垃圾桶干呕。 声音不大不小,让乔温宁的脸色越发难看。 “施意,你什么意思!不说话当着我的面呕吐是什么意思!” 施意没吐出东西,但还是感觉到胸口焚烧一般的灼痛感。 她缓缓重新坐直,就事论事,“没忍住,太恶心了。” 乔温宁愤懑不已,可偏偏不能彻底撕破了脸。 她咬了咬牙,道:“施意,每个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我承认我那个时候太愚蠢,做出了伤人伤己的事情,可今天我过来,绝没有半点想要伤害你的意思,我...是想和你合作。” “和我合作?”施意猜出来了,“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对付商应辞?” “你知道...那你是怎么想的?施意,我们都是被商应辞伤害过的人,我们为什么不联合起来,给她一个教训。” 乔温宁越说越兴奋,眼前一亮,连忙道:“我知道沈荡有权有势,这方面我给不了他助力,但是我有商应辞的把柄,只要你们需要,我可以把这个把柄给你们!” 施意冷冷的看着乔温宁自说自话的模样。 乔温宁心中却很笃定,施意一定会答应她。 她能猜到施意得知真相时的错愕和悲凉,她相信施意一定不能接受这样的背叛。自己主动拿出证据,替她给商应辞一个教训,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可是施意只是看着她,半晌,缓缓摇头,笑了:“乔温宁,我真的挺可怜你的,你的人生好像除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什么都没有。” 章节目录 095 有点帅气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乔温宁被说中了,浑身的尖刺都在一瞬间立了起来,她有些崩溃的尖声道:“你不是也一样吗!施意,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认清了现实,我选择了为自己而活,还不够吗?”施意捏了捏眉心,已经懒得和她废话了,“我劝你赶紧离开青城,否则我不确定你的下场会有多惨。” “你威胁我?”乔温宁声音扬高,一双美眸睁大,带着难消的怒气:“施意,你不要在这无的放矢,你能把我怎么样!我是乔家的大小姐!我今天来找你合作是看你可怜,不是讨好你。” “我没有威胁你,我是在提醒你。”施意起身,朝着乔温宁走去,路上,随手打开了墙面上的主灯开关。 刺目的灯光打下来,乔温宁难受的闭上了眼,缓过来,施意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但是不代表商应辞会放过你,他在我这里受的气总归是要找一个合理的宣泄口的,乔温宁,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你还适合。” “其实我原本是想要好好报复你的,你敢回到青城,一定是做好了被我咬住不放的准备。然而这些天,我看着你作茧自缚,突然觉得都不需要我对你做什么了,你自己就能逼疯自己。” 施意垂下眸,不去看乔温宁可怜又可恨的脸,“这个视频算是给我们少年的友谊一个交代,从今往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乔温宁眼中的绝望,渐渐变成了错愕和哽咽,还有难以置信。 其实在看见施意放出这个视频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想让施意和自己一起合作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甚至,自己可能会成为施意纯粹的敌人。 他们之前曾经也有过情谊,哪怕掺杂了太多的私心和算计,但是也确实是天天朝夕相处的至交好友。只是那个年岁太遥远,彼此都模糊了。 视频出现的那刻,将所有的情分碾碎的一干二净。于是后来的种种失控解释,都不过是不死心的试探而已。 乔温宁自己心里很清楚,她今天是将自己逼到了死路上。 可是施意竟然能放过她。 乔温宁站在原地没有动,昏沉沉的房间里,在施意推开门的那刻,有光透进来。 一束光打在了乔温宁的脚边,她看见了,小心翼翼的伸出脚去试探那束光,冷不丁听见施意的声音,冷漠的像陌生人:“没什么事,你就离开吧。” 乔温宁咬了咬牙,身体几不可见的颤抖。 她勉强笑笑,说的沙哑:“施意,你就是命太好了。” 施意没理会,走的不带一丝丝犹豫... 楼下,陆瑾看见施意下来,连忙凑了上去,关心的问:“施老师,怎么样?” “顺利解决。”施意言简意赅,“你怎么还不去画图?” “有一个爱豆在我们这定制了一件礼服,我在画稿子呢...”陆瑾有些苦恼,“第一次自己设计,还挺有难度的。” “你先自己试着画完,后面我们再好好讨论。” 陆瑾点了点头,又忍不住看向楼上休息室的位置:“施老师,那个人究竟是谁啊?” “一个陌生人,不熟。” “那要不要我上去把她请走?免得留在这里污染咱们的空气。” “你就当她是空气,她会自己走的,以后也不会出现了。”施意顿了顿,补充道:“如果她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啊...”陆瑾惆怅的拉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说:“聪明人可太少了。” 施意笑笑,正想回答,突然看见沈荡出现在门口。 男人一身简单的休闲服,冲锋衣的材质挺阔,少年气十足,配合上沈荡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俨然就是青春校园文的男主。 施意觉得沈荡这人活的挺年轻的,确切地说,是心态很年轻。 “施老师,你男朋友长得真的有点东西。”陆瑾认真的说。 施意有点想笑,“有点东西是什么东西?” “帅气!” “哦,这个东西还挺多的。” 帅气的沈荡一走进来,就看见两人正观察着自己偷笑。 他挑眉,漫不经心的笑,唇角弧度漂亮,梨涡深深,“你们两个看着我笑什么?” “笑你长的好看,”陆瑾笑嘻嘻地说:“施老师刚刚夸你帅气呢。” 施意真的想拍拍陆瑾的脑子! 陆瑾这话说的,显得自己多么的肤浅,就因为沈荡长得好看就笑了? 她施意是这样的人吗! 施意看着沈荡的脸,看着看着,突然没了底气,好的,她就是这样的人。 “没夸你!谁夸你了!”施意嘴硬的不承认,咳嗽了声,看向沈荡,“你怎么突然来我这里了?” “怕你心情不好,要不出去走走?”沈荡说:“就三个小时,等等就把你送回来,不会耽误工作。” 施意有点犹豫,“今天工作挺多的,而且...而且重点是,乔温宁还在楼上没走。” “施老师,工作的事情你放心,我自己就能处理好,你和你男朋友去玩吧。”陆瑾爽朗的说:“就一张设计图,你放心,我一定能画出来,等我画出来了你回来和我一起讨论,就连时间都刚刚好。” 施意有点被说动了。 沈荡一眼就看出来了,不容分说的拉着施意往外走。 两人刚刚离开,叶城就从另一辆车内走了出来。 “诶...你们是?”陆瑾挠了挠头。 “你好,我们是沈先生的下属,过来处理楼上的女人。沈先生说了,不能让她搅了施小姐的清净。” 叶城说的一板一眼,陆瑾心中一咯噔,识趣地说:“那我去房间里画图,你们忙吧。” 叶城笑得很有礼貌:“谢谢您了。” 陆瑾边往里走,边在心里泪流满面,施老师的男朋友看起来那么年轻俊美,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怎么是混道上的? 而此时,施意和沈荡已经到了不远处的雪糕店。 沈荡将车子停在雪糕店门口,侧过身帮施意解安全带,“到了。” 章节目录 096 做白日梦 沈荡将车子停在雪糕店门口,侧过身帮施意解安全带,“到了。” “你特意带我出来吃雪糕啊?”施意有点好笑,打趣道:“天气还没转暖呢,你不怕我吃了感冒?” “有这么弱?”沈荡挑眉,笑了。 他叹了口气,颇有点揶揄的味道在里面,“没事,也不是什么大病,大不了我给你报销医药费。” 其实算冷笑话了,换成别人说出来,施意不见得会有什么反应。 可是这话是从沈荡口中说出来的,施意莫名就笑得没停,眼角有晶莹的泪。 她用手去揩,气息不稳,“沈荡,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有意思啊?” “这才哪到哪?你和我多待待,我有意思到你不敢相信。” 施意看见他偏红的唇挑起,弧度很好看。 真是一张祸水般的脸,眼角眉梢都是说不出的惑人。 而祸水本人拉开车门,淡淡道:“走吧,我请客。” 冰淇凌店里面没有什么人,也对,这么冷天气,也不该有什么人来吃雪糕。 也就沈荡这个想法别致的人,会觉得自己吃雪糕心情会变好。 “吃什么口味的?”沈荡撞了撞她的肩膀,声音慵懒,“悠着点,点贵了我不买单的。” “怕我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就直说,怎么好心好意的话都能说的这么让人生气啊?” 施意摇了摇头,很同情的目光,“你这个情商,难怪高中从来没有女生敢和你谈恋爱。” 沈荡听着,没反驳。 他很喜欢施意这个叽叽喳喳还有点毒舌的样子,这是真正的施意,不是活在别人期许下的施家大小姐。 沈荡等她讲够了,问她:“草莓味的行不行?” 施意说可以,沈荡扬了扬下巴,让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等着。 阳光从外面透进来,懒洋洋的洒在施意身上。 施意拿起手机,看见舒月揽给自己发的简讯。 舒月揽说:“施意,今天晚上我攒了个酒局,会有很多演艺圈的人,你要不要过来?” 施意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突然听见沈荡的方向,有女子脆生生的声音。 “这位先生...你是一个人吗?”青春靓丽的女孩子,看起来最多不超过20岁,穿着简单的水手服,好看得让人眼前一亮。 施意在心中默默的赞叹了一下,拿起一旁的温水喝起来,一边喝一边欣赏着小姑娘笔直的双腿。 而沈荡就像是瞎了一样,连眼都没抬,“不是。” 女孩子一愣,还有点不甘心,追问道:“是和...和谁一起来的?您朋友吗?” 沈荡从店员手中拿过冰淇凌,吐字清晰:“我夫人。” 施意一口温水差点喷出来。 他...他什么? 小姑娘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位帅哥已经名草有主了,一下子愧疚的不行,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沈荡没应,走到施意对面,长腿踢开椅子,坐下。 看见施意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淡淡的说:“看戏看得开心吗?” “英年早婚啊沈荡,真有你的。”见小姑娘已经离开了,施意真诚的说:“我还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沈荡将草莓味的冰淇淋放在施意面前,替她将勺子戳进去,不说话。 施意咬着雪糕,心里开始打鼓。 其实她刚刚说这句话,是想调节气氛来着,谁曾想沈荡不接梗啊。 而且从出来到现在,沈荡一个字都没提乔温宁的事情,施意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她一口一口的吃着雪糕,脑子里面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所以也没有注意到沈荡一直在看着她。 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嘴角,将冰淇凌奶渍擦干净。 施意脸有点发红,听见沈荡慵懒清贵的嗓音,他语调张扬,很嚣张的样子,“施意,做白日梦不犯法吧?” ———— 商氏集团,会客室。 商应辞给商俊明倒了杯水,主动打破沉默:“您怎么不招呼一声,就自己过来了?” “商氏现在还是我的资产,我想要来,应该不需要和你知会吧?” 商俊明冷哼了声,不怎么客气的说:“这两天都没听到你的动静,从和施意取消婚约到现在,你多久没有回老宅了,你自己还记得吗?” “最近集团的事情很忙,没有时间回去。” “究竟是太忙,还是你因为施意的事情怀恨在心!商应辞,你自己心里有答案了,也不需要我多说!” 商应辞皱了皱眉,雅致矜贵的面容,带着些许寒意,“有些话说开了,对您没有好处。” “这么一说,你倒是替我着想!”商俊明按捺了怒气,缓缓道:“这些我先不和你计较,说正事吧。宋超上次带着他女儿来见你,你还有印象吗?” 商应辞面无表情:“什么印象。” “宋清如!刚刚从国外的回来的那个。”商俊明‘好心’提醒道:“那天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些,你和宋超闹得挺不愉快的,今天晚上有时间的话,你们一起吃个饭吧。” “我不觉得有吃饭的必要,那天的事情,是宋超对我出言不逊在先。”商应辞的声线寡淡。 “是对你出言不逊,还是伤害了你的宝贝眼珠子?商应辞,好心奉劝,施权墨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价值,你要是不想我拿他开刀,你可以不去!” 商俊明冷声道:“但是后果,你自己想清楚。” “施意和我的婚约已经取消了,施家的事情,和我也不会再有任何关系。”商应辞的态度在商俊明的意料之外,以至于后者脸僵硬了起来。 而商应辞替商俊明重新倒了杯茶,“我还有事要忙,您自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他说完,就要离开。 商俊明在他快走到门口时,沉声道:“董事长改选,商总,这个选票,你还要吗?” 商应辞平光眼镜后,眸色划过冷冽。 他抿了抿唇,缓缓顿住脚步。 商俊明见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抚掌而笑,语气耐人寻味,话里有话:“你还真不愧是我儿子,够狠,够知道自己要什么,等等我会让人把地址发给你。” 章节目录 097 彼此惦念 另一边,施意吃过冰淇凌,就让沈荡将她送回了工作室。 到了工作室,她给胡璇打了电话。 “施意!你终于想起来联系我了!” “抱歉,”施意态度诚恳,“我今天早上刚知道你来找过我,又发生了一些事,中途就耽搁了。” “没关系没关系,这都是小事情。”胡璇语气豪爽,道:“我找你,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和你分享。” “什么好消息?” “今天晚上,有一个酒局,刘玲她们都会去。施意,这个对你来说是个认识人的好机会,你要不要也过来?” 施意想到了舒月揽给自己发的短信,下意识问道:“这个酒局,是舒月揽举办的吗?” 胡璇惊奇,“诶,你怎么知道?” “她是我朋友,她说晚上有个酒局,让我一起过去玩。”施意简单的解释了一下,道:“你放心,晚上我会准时到了。” 挂了电话,施意敲了敲陆瑾的房门,道:“乔温宁是自己走的吗?” 陆瑾愣了愣,之后说:“我一直在画图,不太清楚,施老师,你和乔温宁之间的事情解决了吗?” 施意不知道是不是解决了,于是笑笑,道:“你放心,没事的。” 华灯初上,施意和沈荡报备了晚上的行程,三秒后,后者的消息弹了出来,“嗯。” 言简意赅,还很有始有终的发了个句号。 施意有点好笑。 舒月揽发的地址在月华大饭店,新开的,据说是江家的产业。 施意对于舒月揽的前夫江楼,感官一直不算特别好。 那个男人身上的冷清气太重了,看起来就是心思很深的样子。 舒月揽和他结婚之后没多久就离婚了,一定是在他身边吃了不少的苦。前不久又是在江家被打了一耳光,桩桩件件累积在一起,让人想要有个好印象都不行。 施意这个人护短,于是在看见饭店名字时,叹了口气,看向身侧的舒月揽,“你怎么想的,选这里?” “哎呀施意,你误会了。”舒月揽知道她是怕自己受委屈,心里暖暖的,解释道:“这里吃饭聚餐都不用钱,不来白不来。” 施意哼了声,“点贵的,知道吗?” “这还用说,我都用的最贵的。”舒月揽笑嘻嘻的歪着头靠在施意肩膀上,轻声道:“施意,你放心啊,我会好好活,活得漂漂亮亮。” 施意心里一软,说不出的心疼。 两人快走到包厢门口时,舒月揽嘱咐道:“你等等进去了好好处好关系,我就给你做陪衬了,我知道你想在演艺圈发展自己的品牌,和里面的人打好关系必不可少。” “所以这个酒局是为了我攒的?”施意看着舒月揽,难免感动,“你自己顾好自己我就很开心了,干什么花这么多心思在我身上。” “那你不是也花了很多心思在我身上吗?施意,我离婚那段日子,是我长大以后最难捱的一段,要不是你在我身边,我都不知道我挺不挺得过来...” 她还没有说完,施意已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她的脸色苍白,显然是吓到了,压低声音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舒月揽,人活着很不容易的,什么时候都不要有这个念头!” 舒月揽握着施意的手轻轻放下,笑着道:“你别这么紧张,我就是说的夸张了点,施意,我这个人惜命的很,不会为了任何人想不开的,你放一百个心!” 见施意表情还是严肃,舒月揽安抚道:“好啦好啦,我们先进去好不好?” 包厢的门推开,里面众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气氛只能用一团和气来形容。 胡璇和于漾都在,姚明玉坐在两人中间,正在笑着聊什么。 现场除了他们三个和刘玲,还有几张新面孔。 其中有一个眉眼出色气质温煦的男人,一双桃花眼,笑容说不出的温暖。 他看着施意和舒月揽的方向,笑着点了点头。 舒月揽解释道:“他是我的朋友,叫傅沉舟,戛纳第一个华人影帝。” 而傅沉舟已经走了过来,他的眸色深邃,在闹哄哄的包厢里,有一种叫人心静的力量,他说:“久仰大名,施意。” 施意没见过他,不知道他久仰什么大名,权当客套了。 “你好,傅沉舟。” “你好,”傅沉舟唇角的笑意加深,柔声道:“施意。” 后面无非就是聊天,现场猜到了施意身份的除了刘玲,还有姚明玉。 背靠策舟集团这棵大树,施意是不能得罪的。 所有人都很客气,挑不出错的那种。 施意在胡璇身边坐下,舒月揽和傅沉舟一前一后,朝着天台的方向走去了。 气氛没有因为二人的离开而冷清下去,还是很热闹。 现场有演员,有制片人,有导演,还有经纪人。 也不知道舒月揽是怎么把他们都找过来的。 其中胡璇心眼最少,还不知道其中暗涌,也看不出今天自己的经纪人一改平日里雷厉风行的作风,是因为什么。 她只是问施意,“施意,你和舒月揽认识?你怎么认识她的?” “就...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施意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你知道舒月揽在演艺圈认识多少人吗?你怎么不早点找她帮你推广你的品牌啊,你得省多少事!”胡璇说到这里,小脸皱巴巴的,“施意,我没什么可以帮你的了。” “谁要你帮什么?”施意无奈笑笑,柔声道:“你只要自己好好发展,我就很开心了。” “施意,”一旁,于漾突然侧过身,端着一杯红酒向施意致歉,“之前我们之间有很多的误会,希望从今天开始,大家都可以当作重新认识了。” 成年人的场合,这种表面上的客套难免。 施意看见胡璇垂下眸,没说什么,显然是默认了。 胡璇那么张牙舞爪的性子,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这么咽下了一口恶气。 施意拿起一旁的酒,笑笑,说出来的话却是绵里藏针:“毕竟你也是胡璇的同事,看在她的面子上,重新认识不是不可以。” 章节目录 098 别套近乎 施意拿起一旁的酒,笑笑,说出来的话却是绵里藏针:「毕竟你也是胡璇的同事,看在她的面子上,重新认识不是不可以。」 这话,让胡璇诧异的看向了施意,眼中有着明显的感动。 而姚明玉的脸色却沉了下来,带着点怒气。 而听完了,脸上的表情最平静,没有半点变化,依旧是从容自如。 她的脸上带着笑,温声细语地说:「施小姐还真是真性情,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说话。」 「好了,你别一直端着酒啊,」姚明玉缓和了一下情绪,及时开口打圆场:「不是要给施小姐敬酒吗?你还不赶紧先干为敬!」 于漾闻言,收回高举着的手,将酒杯端到了自己面前,「那我就先喝了,施小姐,您随意。」 眼看着于漾已经把一瓶酒全部喝完了,施意收回目光,浅浅的抿了一口酒。 她把酒杯放下,和身侧的胡璇聊起了天。 对于于漾的示好,敷衍的态度简直是昭然若揭。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以至于再投向胡璇的眼光,难免多了些耐人寻味。 「施小姐之前是做设计的吗?」有人主动问道:「还是最近刚刚开始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吗?」 「之前也有在做,算是兴趣,这两年回国,才算是真正的开始步入正轨了。」施意笑笑,语气温和地说。 前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收回,和身侧的伙伴交换一个眼神。 刚刚入行就能叫动这么多人,背后多多少少是有点背景的。 舒月揽这些年在演艺圈人脉树大根深,从来没有见她主动帮过哪位,想来和施意之间,也不可能是简单的交情往来,一定有更深的不可告人的事情。 更何况今天,从不出席这种场合的傅沉舟,也过来给施意撑场面。 这个女的不简单,众人心中已经有了结论。 施意对于名利场上的事情了解不深,并不知道今天只要她到场了,一切便都会顺利进行。面对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她始终笑意清浅的说着话。 而天台上,舒月揽和傅沉舟并立,二人看着清幽的月色,不约而同的笑了。 「笑什么?」舒月揽眉眼舒展,带着点揶揄的味道开口,「这是没有被认出来,伤心了?」 「伤心倒不至于,被遗忘原本就是人生常态。」 傅沉舟语调中带着点笑意,他看着舒月揽看好戏的样子,没忍住叹了口气,「舒月揽小姐,我想想我对你不薄吧?至于看我吃瘪了这么开心?」 「我开心不是因为你吃瘪了,是因为今天晚上施意能够认识很多人,将来的工作也会进展的更顺利。」舒月揽眯了眯眸,狐狸眼眉眼狡黠,「傅沉舟,但是说真的,能看你这么吃瘪,我也确实开心。」 傅沉舟笑笑,不说话。 舒月揽脸上的笑容淡下去,她眺望着远方的江景,唇角勾起,道:「傅医生,我谢谢你当年帮我治疗,所以今天让你和施意认识见面,可是施意现在已经有未婚夫了,沈荡你听说过吧?他不是好相处的人,你觊觎他的宝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没有几个人知道,新晋影帝傅沉舟,从前其实是一位心理医生,在国外不知名的小镇上,算是家喻户晓的存在。 「你也知道我的,」傅沉舟同样笑笑,语调平静地说:「我这个人不惜求什么结果,更不会做出逾越分寸的事情,更何况你误会了,我对施意确实只有好奇,没有爱。」 舒月揽点点头,不知道信了没有,缓缓道:「那便但愿如此吧,傅医生。」 无人知道一墙之隔,沈荡坐在沙发上,正在品酒。 刚刚从国外空运过来的葡萄酒,入口没有涩味,只有时光留下的柔和与香醇。 在场的都是青城的世家子弟,很多人都是许多年前便和沈荡相识了。后来沈家落败,自然而然地失去了联系。 更有甚者,从前也在沈家无力回天时落井下石,如今时过境迁,商业新贵强势归来,局势已经今非昔比。 江照白也在,坐在沈荡的身侧,形容僵硬,不算轻松,透着点紧张。 这份紧张有迹可循,毕竟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沈荡为什么突然将所有人都叫上了。 「沈荡,你说说你,这么多年了从来都不联系我,咱们两个小时候也算是朋友吧?」 叶木笑着开口,露出两个虎牙,他长得可爱,笑起来给人丝毫没有攻击性的感觉,「忘了问你了,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国外,过得好吗?」 「肯定过的很好啊!你看看现在沈荡发展的多好,我们在座的有哪一个比得上他!」有人带着打趣的口吻,慢悠悠地说。 沈荡笑而不语,眼中的情绪寡淡。 而江照白轻咳了声,道:「先不说这些了,你们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再点一些。」 没有人是想着过来吃饭的,既然沈荡主动抛出了邀请函,众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一个的算盘。 叶木挑眉,也是在笑:「吃什么还不得看沈荡想吃什么吗?我这个人胃口好,吃什么我都接得住。」 话里有话,在座都不是傻子,听得一清二楚。 沈荡修长的手指轻抬,把玩着桌上的酒杯,半晌,终于开口:「有时候胃口太好也是种病,容易吃坏肚子。」 他的声线偏冷,配合上原本就带着戾气的脸,一股子说不出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江照白皱了皱眉,欲言又止的看着沈荡。 而被怼了的叶木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后一愣,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你什么意思?沈荡,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咱们都是一个圈子的,你凭什么这么和我说话!」 「你父亲说他和我是一个圈子的,我都还要考虑考虑他够不够资格,你算什么东西?」沈荡嗤笑了声,偏于艳色的眉眼,情绪带着讽刺:「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和我套近乎。」 一片死寂。 只有江照白还有胆量,小声地说:「大家好好说话,没必要弄得不开心,出来玩,开心最要紧。」 章节目录 099 照照自己 沈荡不置可否。 叶木冷着一张脸,拿起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 他心中气闷不已,这么被人下了面子,他心理上是有点不能接受的。 江照白看着众人屏气凝神的样子,无奈的皱眉。 他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沈荡,很头痛的样子,「就当给我个面子行不行?人好歹是我叫来的。」 沈荡唇角勾起,片刻沉默,笑意带着锋芒,慵懒的模样,姿态很高:「我这个人,说话是直了点,大家不要放在心上。」 「不会不会,这么点小事,哪里至于?」有人尴尬的笑着,打圆场。 也有人扯着已经站了起来的叶木,一边扯一边说:「都不是小孩子了,冷静一点。」 都不是小孩子了,如今的沈荡,也不是他们能够指指点点的人了。 今时不同往日,现如今的青城,商家和沈荡平分商业版图,几乎没有其他家族说话的余地。 细细想来,倒也是报应。 如果当初没有对沈家的事情袖手旁观,也不至于让商家一家独大,造成如今这个不可收拾的局面。 要是说怪罪,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应该要怪谁。 「请大家来这里,是想要和大家好好的谈谈合作,但是套近乎之类的事情,奉劝你们少做,免得我一个不高兴,让诸位下不来台。」 这说话的姿态,哪里有合作的意思,字里行间分明都是:爱做做,不做滚。 可如今的情势,哪怕沈荡已经狂妄嚣张到这个程度,众人也说不出拒绝反驳的话。 江照白看着眼前糟糕到了极点的氛围,心中已经在骂娘了,沈荡真的是个阎王,这祖宗的事情,他以后是在再也不管了! 另一边,舒月揽和傅沉舟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舒月揽坐在了施意的身侧,心情很好的揽住她的肩膀,笑着问:「怎么样?今天的聚会谈得还不错吧?」 无非是些工作上的事情,还有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舒月揽进来之前,施意已经有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舒月揽听施意这么说,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次就是小试牛刀,下一次我带你去人更多的聚会。」 施意其实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但是工作上确实无法避免,原本她还在头痛,要怎么参加这些聚会,舒月揽就替她筹谋组织了这场聚会。 她主动给自己办了聚会不说,现在还一直陪着自己,施意心下感激,柔声道:「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不用啦。」 「都是朋友,说这种话就见外了。」 「月揽一直都是热心肠,」一旁的傅沉舟突然开口,道:「她愿意这么帮你,是因为她真的把你当作了朋友。」 「别在这里夸我了,我听着怎么这么不习惯呢?」 舒月揽啧了声,嫌弃的看着傅沉舟,道:「我还以为你私下就是一直毒舌,原来你也是会好好说话的啊!」 舒月揽一直觉得,傅沉舟是职业病。 他之前做心理医生,平日里好听的话说多了,于是私下和朋友相处的时候,真的是什么难听说什么。 谁曾想原来不是这样的,合着是看人下菜碟啊。 三人聊得甚欢,期间胡璇坐在施意的另一侧,眼瞅着插不上话,干脆就出去散了散心。 外面的走道装了落地窗,能看见漂亮的夜景。 胡璇百无聊赖地看着,突然有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哟,这不是胡璇吗?」男人的声音带着点醉意,吓得胡璇一哆嗦,连忙转了过去。 「你谁啊你!」胡璇瞪大眼睛,惊恐未 定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 「哟,小姑娘气性挺大的。」叶木笑得眼神恶劣,拉长语调说:「好歹是公众人物,大庭广众的这么大脾气不好吧?」 「你有病吧你!轮得到你管我!」胡璇本来脾气就不好,此时这个男人又是这么不依不饶没有礼貌,她的脸色非常的难看。 「我是你粉丝呢...」叶木酒意上头,存了心要调戏一下胡璇,朝着后者伸出手,带着轻浮开口:「帮忙签个名吧,胡璇。」 「签你个头!拿镜子照照自己吧,你也配!」胡璇扭头就走,懒得和这个醉鬼不依不饶的纠缠。 两人吵架的声音惊动了坐在包厢门口的傅沉舟,后者朝着施意挑眉,道:「我好像听见你的朋友在外面骂人。」 「哪个朋友?胡璇吗?」舒月揽好奇地问。 「我出去看看,月揽,你在里面等我吧,有什么事我再叫你。」施意说完,起身往外走去。傅沉舟也不说话,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门外,胡璇正被叶木挡住了去路,后者吊儿郎当的说:「叫你签个名而已,在这里弄的要死要活的给谁看呢?」 「***有病啊你,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让你滚!」胡璇也是被逼急了,直接破口大骂:「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什么东西你就敢挡我的路!」 胡璇是刚刚火起来,之前没有什么机会参加这样的场合,所以也不知道能在这种地方吃饭的人,非富即贵。 果然,她的话一说完,叶木脸色一冷,已经一个巴掌甩了过去:「给脸不要脸!」 施意连忙上前,扶住差点跌倒在地的胡璇。 胡璇人都被打懵了,哆哆嗦嗦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叶木看见冲出来的施意,酒醒了大半,「施意?你怎么在这里,你来找沈荡的?」 施意少年时候是商应辞护在身边的人,如今又是策舟集团董事长的未婚妻,整个青城的上流圈子,有谁不认识她? 叶木看着施意冷冷的表情,约莫猜到了自己大概是打了后者的朋友,便干笑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打不相识嘛...」 无人察觉走道的另一边,电梯正在缓缓打开。 商应辞和宋超刚刚从楼上的宴会厅用完饭,此时坐电梯下楼。电梯打开的一瞬间,商应辞一直凉淡的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施意身上,瞳孔骤然紧缩。 下一刻,宋清如看见,整顿饭都矜贵清雅的高岭之花,脸上浮现出了类似于惊喜的目光... 章节目录 100 发什么疯 下一刻,宋清如看见,整顿饭都矜贵清雅的高岭之花,脸上浮现出了类似于惊喜的目光... 这实在是很好笑,商应辞这样的人,也会对什么人或事觉得惊喜吗? 宋清如觉得,有近似于讽刺的念头划过脑海,之后,便是难以形容的屈辱感。 她咬了咬唇,目光看向了商应辞,正欲说什么,后者已经毫不犹豫的踏出了电梯,朝着施意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一旁的宋超目睹眼前这一幕,也是同样的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心肝宝贝一般的女儿,在商应辞这里,可谓是受尽了委屈。 但是刚刚一顿饭局下来,他们和商应辞之间好不容易缓和了些,宋超也不想让关系闹得太难堪。 他看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宋清如,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出来。 叶木和施意本来就胶着着,此时听见电梯处的脚步声,二者看过去,叶木瞳孔一缩,连声音都有些打飘了:“应辞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说完,便看见后面跟着的宋超父女二人,叶木咽了口口水,声音不安,“宋总....您怎么也在这里。” 傅沉舟是所有人中心情最平静的,他观察着施意看不出情绪的脸,心中不由得好笑,小姑娘还是挺能沉得住气的,一声不吭。 “我们在楼上吃饭,应辞估计是遇见熟人了,所以走了出来。”宋超率先开口,说到这里,看向商应辞,微微笑着,眉眼间是锐利的褶皱,“人既然都出来,还不和我们介绍一下?” 哪里需要介绍,施意这张脸漂亮的万众瞩目,轻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宋清如也在看着施意,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有点难过,又有点酸涩,就好像打翻了罐子,一塌糊涂。 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对施意有什么看法,可是事到临头,却也没有办法让自己像想象中那么豁达。 “施意。”商应辞言简意赅,面色寡淡的走到了施意面前,挡住了叶木的视线。 场面混乱,施意避开商应辞的目光,想扶着胡璇进去。 后者丝毫不避讳,手挡在了门上,低声道:“谁欺负你了?” 施意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商应辞,不能更认真:“没有人欺负我,你可以离开了。” 胡璇在看见商应辞的那刻,就惊叹于男人的美貌,温润雅致,就像一块上好的经过细细打磨的玉,散发着温润漂亮的光芒。 她记得的,之前在红毯上,他也上了台,想要保护施意。 是啊,施意这么好,配得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胡璇觉得自己已经麻烦施意很多了,不能再让她因为自己遇到麻烦。 这般想着,她主动开口,解释道:“就是一场误会,什么都没有发生,商先生,您放心,施意没事。” 商应辞恍若未闻,他只是看着施意浅色的瞳孔,眸色很深。 施意的眼睛很漂亮的颜色,干净又清澈。 他一直觉得,也就只有施意,会拥有这么一尘不染的眸色。 商应辞的面色柔和下去,很轻的问:“是不是叶木?他怎么你了?” “应辞哥...我冤枉,我什么都没有对施意做!”叶木的酒彻底醒了,“你要是不相信你问问施意,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对她做。” 叶木再三强调,刚刚对待胡璇的趾高气昂是一点都看不见了。 可是商应辞突然转身,给了他一脚。 很狠的力道,叶木直接瘫倒在地,动作弧度太大,差一点伤到了旁边的宋清如。 宋清如花容失色,下意识尖叫出声。 原本就混乱的场面,越发没有条理。 傅沉舟贴心的将胡璇扶到自己怀中,对着施意笑笑,道:“你先处理这些事情,我带着胡璇进去,你放心,这里的房间隔音效果很好,里面的人我会拦着,不会让他们出来的。” 周到至无话可说。 施意心中感激,低声道了谢。 再看向商应辞,眼中难免多了些怒气。 “你发什么疯!” “什么发疯?”男人温文尔雅的笑笑,眼神慵懒,带着掩藏很深的凉薄狠戾,“施意,伤害你的人,我也不会放过,沈荡能为了你做到什么地步,我也可以。” 施意面无表情的听完,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反而是一旁的宋清如脸色难看的像是被人打了一顿,踉跄的往后退,面色失态。 宋超已经怒不可遏了,在发怒之前,他拉上了宋清如的手,沉声道:“你还在这里看什么!商应辞有事情要处理,你和我先回去!” “爸...”宋清如的声音很虚弱,带着哽咽,“您让我留在这里吧,我有话想要和商应辞说。” 宋超很想骂醒自己的女儿,自从那天见过商应辞之后,一向乖巧的女儿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开始日日茶饭不思。 若非如此,今天他也未必会顺了商俊明的意思,来吃今天这顿饭。原本也算是满意,可是电梯打开,商应辞看见施意之后的事情,让宋超对于商家的印象,算是雪上加霜。 他们宋家尽管不如商家那么有名望,可是宋清如是自己唯一的女儿,也不可能让别人这么轻慢了! 宋超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见宋清如执意留下也不勉强,直接拂袖离开了。 商应辞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他只能看见施意,眼神带着急切,“说话,你怎么不说话?” “你想我说什么?”施意垂眸,看见叶木已经悄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想要离开。 施意装作没有看见,抬眸,看向商应辞,“我以前觉得你是这个世上最清醒最冷静的人,可是你刚刚做的事情,你自己不觉得幼稚吗?” “是啊,幼稚。可是施意,你不就是喜欢沈荡的幼稚吗?不就是喜欢他的不计后果吗?”商应辞眼眶里面都是血丝,他紧紧盯着施意的脸,不愿意遗漏上面哪怕是一点的细微情绪。 “你知道我刚刚看见你,我有多开心吗?我发现叶木和你在争执,我想也不想就过来帮你。施意..你感觉不到吗?你感觉不到我的在意吗?” 章节目录 101 形同陌路 “感觉到了。”轻飘飘的四个字,让商应辞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他怔然,之后便是少有的手足无措,半晌沉默,不安的看着施意,“你看出来了?施意...那你为什么...” “因为你在意的东西太多了。”施意还是那个冷静的模样,语调都是安静的,“商应辞,你在意的东西太多,我是可以被选择和割舍的,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爱情。” 一旁,宋清如听着施意的话,心中也有些许的涟漪。 而商应辞的表情一冷再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窜进肺腑中的空气都是刺骨的冷。 他笑笑,哑声道:“施意,你真是知道怎么说话能叫人伤的最痛。” 而房间里,叶木面如土色的走进去,引来了一阵哄笑。 “叶大少爷,你这出去抽了根烟,怎么看起来像是被人打了一顿啊?” “就是,怎么衣服裤子都邋里邋遢的?喝太多摔倒了?” 叶木不说话,脸色难看的像鬼,走到沈荡跟前。沈荡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慵懒而冷淡,他一身锋芒,金刀阔马的坐着不说话,也是压迫感逼人。 叶木擦了擦脸上的灰,“商应辞在外面,和施意在一起。” 包厢里面嘈杂,叶木说话的声音其实不算清晰。 沈荡先是掀起眼皮,盯着他,再冷声道:“谁在外面?” 叶木不安的咽了口唾沫,说话格外艰难:“商应辞...” 哗啦.... 砰的一声巨响。 伴随着叶木的声音,沈荡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 他起身,步伐很快的往外走去。 现场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 叶木胆战心惊的站在一旁,被吓得心率都失控了。 施意真是心理素质好,前任现任怎么没有一个脾气是好的! 而门外,商应辞看着施意疏离冷淡的表情,心理防线一步步崩塌。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无法失去施意,事到如今,他早就知道施意是狠了心不肯回头。 商应辞骨子里面自傲,没有办法说出什么卑躬屈膝的挽留之言。可是当他看着施意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刻,还是承认自己输了。 他的自尊在想要施意回头的灵魂面前,输的一败涂地。 他眼角慢慢有猩红蔓延开,开口挽留认错的话正要说出口,一道带着戾气的男声在二人身后响起。 “商总堵着我的未婚妻是想干什么?” 原本就混乱不堪的场面,直到这一刻,硝烟弥漫。 施意下意识看向沈荡,想要上前,被商应辞拦住了去路。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商应辞垂眸,掩盖住眼中的寒凉,他转身,看向沈荡,带着寡淡的嗓音,生冷淡漠:“故人叙旧罢了,我能对施施做什么?” 沈荡没应,走上前,目光落在商应辞扶在墙面的手上,动作利落的一把挥开。 商应辞早就有了准备,顺势放开,没有受伤。 施意感觉到沈荡温热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心,他的指尖有薄薄的茧,叫人心安的力度。 施意听见他问:“商应辞欺负你了吗?” 施意摇摇头,说没有。 沈荡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旁若无人的替她整理着额角的碎发,问她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月揽晚上定的包厢就在这里,刚刚胡璇一个人出来没有回去,我不放心,就出来看了看。”施意指了指不远处的门,“我就在这里。” 沈荡勾起唇角,周身的戾气收敛干净,生怕吓到她。 他唇角的梨涡带着柔和,欺骗性很重,“那我送你进去,要结束了就和我说,我过来接你。” 施意不安的看着一旁的商应辞和宋清如,“那你们...” “既然没有什么,我也不会对他做什么,你放心,我也要去忙了。”沈荡这个人,一旦有心想要哄人,是真的能做到尽善尽美。 施意听了,却是心下安定了不少,眨了眨眼,道:“那我去忙了。” “好。”沈荡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指尖轻轻拍了拍。 而商应辞看着两人的互动,这算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用万念俱灰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 商应辞从来不觉得施意会完全和自己形同陌路,亦或者说,哪怕理智上明白回到过去难如登天,可是情感上,却也是存着侥幸的心理。 他不想施意从今往后的人生和自己彻底无关,然而这一刻,他确实是无关的那个人。 宋清如的心目中,商应辞是高高在上的,不染尘埃的,他不应该这么一副黯然失色的模样。 这让宋清如觉得很心疼,她难过的走到商应辞身边,轻声哀求道:“商应辞...你和我走吧,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你和施意...也已经结束了。” 施意和商应辞错身而过的那刻,听见的便是这句话。 一时间释然,有了轻快的感觉。 是啊,结束了。 而商应辞眼睁睁的看着施意离开,直到那扇门打开再闭上,施意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才后知后觉一身冷汗。 “商应辞。” 是沈荡在喊他。 他下意识回头,便受到了迎面的一拳。 沈荡的手长的很漂亮,是那种天生就适合弹钢琴的手。可是在商应辞的记忆中,沈荡从小喜欢的,就是竞技类的运动。至于钢琴这些东西,他从来嗤之以鼻。 而此时,这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比疼痛先反馈进大脑的,是血腥味。 他齿间有血味。 他看见沈荡一脸的冰冷狠戾。 “商应辞!你没事吧!”宋清如花容失色,见后者不说话,心疼的快哭了。 商应辞在宋清如的哭喊声中面无表情,他缓缓摘下平光眼镜,用手帕擦了擦,重新戴上。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动了动,骨节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 沈荡勾了勾唇角,笑意带着戾气,说不出的兴奋感:“想打架?” “商应辞!你冷静一点!”宋清如终于明白了情况,颤声道:“你看不出来吗?这个男的有病!你被疯子咬一口,你还要咬回去吗?” 沈荡听着宋清如的话,不屑的笑笑,眉眼压低,“我没说我不打女人,你嘴巴放干净点。” 章节目录 102 是个哑巴 沈荡听着宋清如的话,不屑的笑笑,眉眼压低,“我没说我不打女人,你嘴巴放干净点。” 他话语中的冷意太重,听不出半分作假,宋清如的脸色煞白,好半晌,唇色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 而商应辞冷冷的看着沈荡,抬手,用指尖揩去唇角的血渍。 他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整个人已经镇定下来,刚才的怒气消失,仿佛错觉。 “疯子。”吐字冷淡,带着厌倦。 沈荡勾了勾唇角,眯眸,轻慢的语气,看起来柔和,其实本质强硬:“别再做什么没有意义的蠢事,施意的人生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你再不知所谓的打搅,商应辞,我这个人疯起来,什么都做得出。” 他说完,看了眼商应辞不置一词的模样,举步离开。 而宋清如连忙走到了商应辞身边,不安忐忑的看着他有些泛红的唇角,声音带着不能遮掩的心疼:“没事吧?我让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商应辞恍若未闻,径直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很快,好像是在克制着什么,背影挺直,绷到了极点。 就好比满弓的箭,只要再多一点点外力,就会被摧毁崩塌。 宋清如咬了咬唇,还是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她从小就是被宋超娇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商应辞这种高高在上的冷清模样,对于她而言,吸引力简直是致命的。 电梯关上,她鼓足勇气开口:“商应辞,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施意?就因为她漂亮吗?可是我替你不值,你这么好,应该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男人的面色清淡,清隽雅致的脸,微微侧过脸,看了她一眼,带着几分不能言说和分明的暗味,他说:“宋清如,我对你没有任何意思,不要再缠着我。” 女孩子摇摇欲坠的看着他,眼底的泪水已经蓄满了,好像只要他再说一个字,就会决堤。 商应辞看起来多清贵啊,就像是神仙一样,好像天生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悲悯感。宋清如不曾见过他狠绝的一面,才会让他刚刚在施意面前的失控,显得那么不能理解。 而这一刻,她终于第一次亲自领会了男人的冷情。 商应辞不顾她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一字一顿:“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就是施意,我除了她,看不上任何人。” —— 和刘玲她们的聊天还算是愉快,刚刚的那个小插曲,施意胡璇还有傅沉舟,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在众人面前提起。 时间差不多了,施意收到了沈荡的短信。 简捷的两个字:“回家?” 施意莫名心软,低着头,打下一行字:“我打个招呼就走。” 沈荡没回。 施意也就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察觉到众人看过来的视线,笑着道:“刚刚在回男朋友消息。” “他要来接你?”舒月揽接过话茬。 施意嗯了声,笑着道:“等等他就过来接我了。” “真好,多体贴啊。” “对了施意,还不知道你男朋友是谁呢。” “对啊!大家聊了一晚上了,我居然还不知道施意的男朋友是谁。” “连有男朋友都是刚刚知道的好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打趣。 面对众人的玩笑话,施意也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沈荡的身份并不适合拿出来宣扬,她看的出沈荡是那种不喜欢张扬热闹的人,更何况眼前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工作上的人事。 而舒月揽知道施意的意思,不动声色的笑着道:“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八卦啊?打听人家私生活。”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知情知趣的人,自然也就不多加追问了。 施意笑容不减,朝着刘玲说:“能见两次也是缘分,日后有机会,不知道能不能和玲姐有个合作。” 刘玲顿时笑得灿烂,连声道:“当然,当然可以,施小姐的衣服设计的这么漂亮,我们杂志社当然也想有合作的机会。” 都看得出来施意是给刘玲卖了一个面子,其中理由不得而知,可是看着刘玲这架势,也能看得出刘玲是真的开心。 皆是心照不宣,这所谓的合作,本就是双赢的局面。 最后的交谈,也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开始了... 另一边的包厢,沈荡已经一个人去露台站了有一会儿了。 江照白看着面如土色的叶木,低声问道:“商应辞动的手?” 叶木脸色纠结,颇痛苦的点了点头。 江照白一时哑然。 商应辞其人有多冷静,哪怕心里生气了,脸上都会带着三分笑的人,也能在大庭广众做出打人的事情来吗? 看叶木的表情惨淡,江照白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问,只是道:“我去叫沈荡进来。” 方才有人在角落抽烟,烟味很淡,但是沈荡察觉了,第一反应就是让那人把烟灭了,之后往外走去。 现在房间里面气味也散得差不多了,江照白想着,也是时候把沈荡叫回来了。 心思刚动,这边刚起身,沈荡已经折返了回来。 一旁的叶木看着沈荡还是有点怵的,施意这个祖宗身边的男人,没一个好搞的。 “沈哥...你回来啦,要不...要不喝点?”叶木一句话说的像是要断了气,哪里看的出半点刚刚进来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沈荡没有商应辞那么喜欢做表面功夫,没说话,越过忐忑不安的叶木,将沙发上自己的西装外套拿起来,就打算离开。 江照白看的头疼,扶着额角面沉如水:“你这是要走?” “嗯,”沈荡顿了顿,大发慈悲的补充了一句:“接施意回家。” 江照白一时间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气氛很安静,江照白什么都没说,抿了口酒。 而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沈荡已经走出门了。 叶木坐到江照白身边,扶着自己受了伤的腰,龇牙咧嘴:“照白,沈哥话还挺少的。” “习惯就好,”江照白放下酒杯,扯了扯唇角:“我一直觉得他上辈子可能是个哑巴。” 沈荡推门走进施意包厢的时候,小姑娘已经拎着包起身了。 章节目录 103 我心动了 她方才应该聊的很顺畅,笑意甜甜,眉眼弯弯的。 刘玲喝了不少的酒,和胡璇两个人搭在施意身上,说着下次合作的事情。 施意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胡璇的脸,笑着应承下来。 沈荡出现的那刻,现场有人低声喊了句“帅哥”。 帅哥本人面色冷淡,径直走到施意面前,修长的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醉了?” 施意这才从欢声笑语的气氛中回过神,看着沈荡,愣了愣,有点呆呆的:“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是说快要结束了吗?过来接你。”沈荡说完,敷衍的朝着众人笑笑,道:“先走了。” 言简意赅。 舒月揽和傅沉舟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对视一眼,都是笑了。 傅沉舟看得清楚,舒月揽分明是在对自己说:“长得还不错吧?” 于是失笑,点了点头。 确实是好皮囊,不然也不会在话音落下的那刻,便有人笑着道:“施意,你男朋友真的长得不错,有没有考虑过进演艺圈啊?” 施意晚上喝了不少的酒,心情好,于是说话也放肆。 她笑意粲然,拉长语调说:“不行哦,我男朋友不能出卖色相。” 一句话,惹得众人都发笑起来。 沈荡也在笑,只是对她一人而已。 他将施意软绵绵的小手捏在手心里,旁若无人的凑近了些,“还能走吗?” 施意说可以。 话音落下,整个人就被稳稳抱起。 施意鼓了鼓腮帮子,下意识的小动作,哝声哝气地说:“你怎么抱我?我都说我走得动。” “我不信。” “...” 冷意席卷肃凉的风,扑在施意的脸上。 沈荡站在停车场的门口,抱着她,等着叶城把车子开过来。 施意脸埋的完整,连眉毛都不肯露出来,听着沈荡的心跳,很大声的说:“我和刘玲谈好了,下次的周刊,我负责封面的服装。” “嗯,辛苦了。”沈荡问她:“要点什么犒劳一下自己?” 施意来了兴致,仰起脸看他,“犒劳?我还没有做出成绩来,就能犒劳吗?不太好吧沈荡,八字没一撇的事。” “怎么不能?”沈荡也低下头看她,眼底带着点笑意,理所当然般:“每一小步都要奖励。” 恰好车子到了,叶城从车里跑出来,给二人打开车门。 施意的酒顿时醒了些,低下头有些羞赧的模样:“你...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真是烂俗偶像剧里的三流台词,按照一般的剧情发展,沈荡应该不会答应,并且将自己抱进车里。 但是施意看见沈荡挑了挑眉,下一刻,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放下了。 他说:“施意,你晚上吃什么了?沉得很。” 要不是他一路走得又稳又快,施意差一点就信了。 她轻哼了声,头也不回的弯腰进了车里。 动作太快了,以至于她没有看见沈荡眼底的笑意。 那种带着笑意和纵容的,类似于满足的笑容。 青城的气候没有回暖的征兆,霜雪消融还没有一周,夜里还是有刺骨的寒风。 施意先一步下了车,蹦蹦跳跳的往里走,转过头看向沈荡,声音不自知的轻快:“好冷啊,走快一点。” 沈荡没有说话,只是步伐加快了些。 人生跌入谷底的那年,沈荡其实对于未来没有任何指望了。他那个时候太年轻,商家下了死手,根本是把他往绝境上逼迫。 他也没有如今这般的强大从容,面对这般打击,差不多已经丧失了继续反击的动力。 那是他人生最最颓废的一段时间,没有和任何人提过。 只是后来,他接到了一个来自青城的电话。 接通后,那头什么都没有说,挂断了。 沈荡一直都不敢问,那个电话究竟是谁打来的。 在那些几乎要撑不过去的年岁里,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是施意。 她还没有放弃自己。 自欺欺人的话,连自己都没有底气,可是说多了,真的就相信了。 而此时此刻,这个困惑自己已久的问题,终于有了问出口的勇气。 他跟在施意身后,在后者走进玄关处的那刻,喊她的名字。 “施意。” 很清淡的嗓音,低低沉沉的。 施意下意识转过头,看他,眨了眨眼:“嗯?” “1365674...”他将那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念了出来,“是你的电话吗?” 施意维持着转过身后一动不动的姿态,直到这一刻,眨了眨眼,有点迟钝的说:“不是我的。” 沈荡笑笑,唇角的笑意带着自嘲。 果然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 “我那个时候没有办法用自己的手机,”施意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他听见施意说:“这是舒月揽的电话,我打通了,知道你没事,我就把电话挂了。” 施意说到这里,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的声音闷闷的,“我...我以为只要你打回去了,应该会知道的。” 沈荡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唇拉直,带着往下压的压抑,他漂亮的眉眼,眼底都是化不开的暗沉/ “施意...我不敢,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勇敢,至少在那一刻,我甚至不敢回拨那个电话,我怕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施意愣住,不可置信的看着沈荡,“所以这些年,你不知道我联系过你,你还能不恨我...” 沈荡上前一步,微微弯下腰,平视着施意桃李娇艳的面容,“施意,我从来不恨你,我爱你。” 施意听见自己心口快促跳动的声音,聒噪的,带着嘈杂。 何其有幸,她被一个人热烈的、不求结果的、不计后果的、没有底线的爱了许多年。 沈荡爱了施意许多年。 如果一定要说是什么时候心动的,施意自己都说不清,毕竟那些琐碎的,算不上盛大热烈的时刻,都是好多好多的爱。 施意啊,明明沈荡看着你的眼神,爱意多的都要溢出来了。 “沈荡,”施意突然捏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左心口的位置:“你听见了吗?我的心跳得好快,你说说,我是不是对你心动了?” 章节目录 104 再说一次 “沈荡,”施意突然捏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左心口的位置:“你听见了吗?我的心跳得好快,你说说,我是不是对你心动了?” 她问的认真,不带玩笑和打趣,说的再真诚不过。 沈荡却从来没有这么词穷过,亦或者说,他其实从来都没有想过,这句话会从施意的口中说出。 他嚣张惯了,野草一般的生长,哪怕被人踩进泥土里面,还是拼了命的想要生长出来。 可是此时此刻,竟然在施意的一句话中,失了分寸,面色无措。 他看着小姑娘在灯光下莹净的脸,喉结急促滚动,带着沙哑的嗓音:“再说一遍。” 施意脸有点红,眼神漂浮,嘟囔道:“好话不说第二遍...” “求你了,施意。”他抿了抿唇,那双弧线漂亮的眼睛,眼神亮晶晶的,几乎带着哀求,他说:“再说一次,我想听。” 刚刚说出口时不觉得害羞,此时让自己重复,施意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说...我说我心动了...” 话音未落,沈荡已经一把将她抱进了怀中。 他抱的很用力,弯着腰,好像要把她整个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施意...”他顿了顿,声音越发沙哑的不成样子:“不许骗我。” 施意心口砰砰直跳,眼神落在玄关处的灯光上,眼中染上笑意。 她拍了拍沈荡的背,带着安慰的语调:“没骗你呢,我一共就骗过你一次。” 那时漫天的雪,小公主撑伞走过,留下了一句“一个伸手问我家要钱的穷小子罢了。” 沈荡眼底有些红,他的呼吸很乱,偏烫的温度落在施意的脖颈处,“我知道,那不是施意会说的话。” “对哦,舒月揽都已经帮我澄清了。”施意笑着道:“还好她澄清了,不然我们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解开误会。” “不用解开误会,”沈荡闭上眼,环在施意腰间的手缓缓收拢,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施意就是施意,只要站在那里,沈荡就会爱她。” 我是说,我会爱你,亲爱的小公主,哪怕隔着重重误会,隔着千难万险,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形同陌路。 ———— 施意一大清早收到了一束花,魅力周刊的明信片夹在娇艳欲滴的鲜花中,被刘玲的助理捧到自己面前。 施意笑着接下,说了谢谢。 “我们主编说了,希望你能抽个时间来我们这里坐坐。”小助理热情地说:“到时候有什么创意想法,我们都可以当面沟通。” 施意自然明白这是主动示好,按照刘玲在魅力周刊的地位,实在是不需要对自己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周到细致。 她这是沾了沈荡的光。 施意脸上的笑容未减,很有礼貌地说:“当然,最近这几天,我一定会来拜访刘主编。” 小助理收到了回应,也没有多加耽搁,随便的寒暄几句也就告辞了。 施意抱着花往里走,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和陆瑾差点撞上。 陆瑾手中拿着座机电话,面色发白,看见自己就和看见救命稻草一样,忙不迭地说:“施老师...刚收到的蒋小姐,不是,是收到乔小姐的妈妈打来的电话。” 施意皱眉,“乔温宁的妈妈?方淑兰?她打来干什么?” “好像是说,乔温宁去整容了,她没有拦住。”陆瑾皱了皱眉,有些为难的语气:“阿姨哭得挺伤心的,好像是手术过程中出了点意外。” 施意语气漠然,“和我没关系,这种电话以后不用接。” 陆瑾“哦”了声,补充道:“但是听那个阿姨的意思,乔温宁好像...好像是照着你的模样去整容,太激进,才出了意外。” 如果换做是十七八岁的的施意,会去吗? 施意知道,会的。 她心软,就算念着往日的情分,也会去劝说一二。 可是如今,她太明白什么对于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她的家人。 沈荡是她的家人,乔温宁伤害了他,在施意这里,她不可原谅。 施意上前一步,拿过陆瑾手中的电话,利落挂断。 “和乔温宁有关的事情,以后都不要告诉我。” 陆瑾心中一紧,应下了。 施意从工作室离开时,外面的风有点大。 黑色的宾利停在门口,叶城从车里跑出来,看着施意笑得很殷勤,“施小姐,沈先生让我来接你。” “来接我?” “沈先生说,请您吃饭。” 施意迈进江南饭店大门时,里面充盈的暖气扑面而来。 一路过去都没有人,想来沈荡的性子,将这个父亲生前的饭店买下,也只是想自己留着赏玩,没打算往外营业。 这些年,江南饭店每天能预定的名额都非常有限。 其实完全是可以赚钱的,倘若能将名额放宽一些。 但是沈荡没有这个打算,一直就让其这么萧条的经营着。若不是靠着策舟集团的大树乘凉,只怕是撑不了多久。 沈荡坐在包厢里,正在翻阅时令的菜单。 他的手指很漂亮,在黑色缎面的菜单的衬映下,越发骨节分明,修长白皙。 施意刚进来,他就起身,替她拉开了椅子。 “累不累?” “什么?”施意一愣。 “上班累不累?” “挺累的,沈总,这边能给我辛苦费吗?”施意轻咳一声,正儿八经的回答。 按照一般的回答而言,怎么都不会有如此转折。 她这么不按常理出牌,沈荡眼底带着点笑,声音染上了慵懒,“啧,看书上说的,好像不太准。” 施意觉得他今天说话奇奇怪怪的,未免好笑,“你看什么书了?” 沈荡从椅子上拿起一本书,扔在了桌上。 施意定睛一看,封面上赫然写着——《男朋友就应该这么做》。 施意汗颜,将书往沈荡面前推了推:“你这是看什么东西?谁给你买的?” 沈荡挑眉,大约也是觉得好笑,拿起书细细端详了一下,忍俊不禁,“江照白。” “江照白都没追上舒月揽,你怎么敢听他的啊?”施意震惊,“他不会也是看书追的舒月揽吧?” 章节目录 105 是他赚了 这话题真是啼笑皆非。 沈荡眼底的笑意很浓,漂亮精致的面容,眼角眉梢都是消沉慵懒的愉悦。 他将书拿起,随手扔在了一旁的放着点心干果的红木桌上,“碍眼。” 晚上的菜色都是施意之前没怎么吃过的,她在施家长大,珍馐美味吃了不少,但是菜色别出心裁,很多都让她眼前一亮。 有一道用荔枝和虾仁烩在一起,再用龙井炒香,放在菠萝小碗里。 施意吃了好几筷子,意犹未尽。 沈荡看她喜欢,一边用热毛巾擦着手指,一边问:“让厨房再做一道?” 施意说不用了,指了指桌上的菜,“多到吃不完了。” 沈荡大概是觉得她这么认真拒绝的样子可爱,眼中带着笑意,缓缓道:“我还以为你能吃完的。” 这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大概会有觉得女生胃口大之类的意思。 可是施意了解沈荡,所以她知道沈荡的意思是——我以为我应该给你这么多的。 施意有些后悔昨天将那句说的这么干脆,以至于此时此刻,她看着沈荡,被他散发的小心翼翼的情绪感染。 他在紧张。 哪怕从进门到现在,他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一样。 但是施意就是知道,他在紧张。 施意能猜到一二,不算完整,可这已经是沈荡这么骄傲的人,愿意在她面前展露的所有了。 吊顶灯光带着细碎的光晕,落在沈荡身上,他看起来漂亮又性感,唇红齿白,眼神散漫又温柔。 施意撑着下巴笑,轻声道:“沈荡,怎么想着请我吃饭啊?” “请自己未婚妻吃饭,有什么问题?”沈荡闻言掀起眼皮,看着施意,很认真:“不仅今天,施意,我每天都想和你一起吃饭。” 他说的直白,施意很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感觉。 她笑着道:“那...开瓶酒?” 红酒低醇,带着果香。 施意不觉得呛,反而入口回甘。 她一不小心就喝多了些,沈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她的身侧。 他身上有很好闻的沉香味,冷清清的,侵略感细密。 他将外套脱下,放在一旁的沙发上,拿过施意手中的红酒杯,有点好笑:“喝这么多?” “开心啊,”施意也直白,看着沈荡,说的认真:“和你在一起吃饭,开心。” “喝醉了?” 施意晃了晃手指,“没有!我...清醒得很。” “这饭店是我父亲生前的心血,我当年将它买下,就不打算用它赚钱。” 他冷不丁的这么说了一句,施意脑子有点没转过弯,但还是用力点头,“我知道!” 她这个迷迷糊糊的样子过分可爱,沈荡眼中多了些笑意。 “我那时候做好了决定,于是后来再苦再难的时候,都没有想过靠它盈利。”沈荡顿了顿,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她一般: “施意,我是说,我这个人很执拗,认定的事情不会改变,你要是确定你心动了,我尝到甜头,很难放手。” 红酒后劲大,施意脑子越发混沌,半晌憋出了一句:“为什么很难?” 沈荡看着女孩子嫣红的脸,像是三月的桃花。 “想知道?” 施意点了点头,不求甚解的样子,“有点吧。” 沈荡眸中的暗色一点点涌起,深邃又浓稠。 他一只手轻轻扶住了施意的腰,指腹隔着衣料,不轻不重的抚摸着。 施意感觉痒,想躲,没什么力气。 沈荡这个人骨子里强势,只是在施意面前,一收再收而已。 他精致漂亮的脸伪装性很重,以至于施意看着他勾起唇角,附身吻住自己下唇的那刻,都没有挣扎。 和上次不一样,这一次,两人都是没有被情绪支配的。 施意虽然有点醉了,可还是清醒的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在一秒的僵硬后,缓缓松懈下来,生涩的回应。 这无疑是种鼓舞。 沈荡眸中是化不开的墨,带着想要将她据为己有的偏执。 也不知道过来多久,他捧着施意的面容,终于舍得分开。 施意的唇色红的不像话。 她软绵绵的回应,生涩又紧张的模样。 “施意,”沈荡开口,声音沙哑,掺杂着还没有完全褪去的欲,他说:“因为这就是甜头。” 你说你心动了,又要让我怎么放手。 好像不让你爱上我,我真是夸大发了。 沈荡指腹擦过施意的眉眼,带着怜惜的力道,和方才截然不同的温柔。 施意抿了抿唇,问他:“沈荡,你是不是对自己挺没自信的?” 男人的动作顿住,眉眼染上了笑意,又恢复那副慵懒又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我对自己没自信?” “你可能在其他事情上都很有自信,但是在面对我时,自信不够。” 施意掌心有汗,覆盖在沈荡的手背上,“我都心动了,你努力努力,或者我擦亮眼睛,也许哪一天我醒来,就发现自己爱上你了。” 有些俏皮话。 沈荡眉眼变得很柔软,问她:“为什么是擦亮眼睛?” “因为我一直都知道你有多好。”施意说话的时候,有甜甜的果香在唇齿间弥漫,她笑得让沈荡的心都揉作一团,他莫名脸色微微发红。 施意没有注意到,还在自顾自往下说:“沈荡,我知道你好,你这么好,该自信一点,别总是怕我不喜欢,我不是瞎子,你用心的事情,我都能感觉到。” 如果说25岁之前的人生,是上天给他开的一个玩笑,充满了悲哀和多舛。 那么25岁以后的人生,这个叫施意的女孩子,就是上天给他的所有的恩赐。 沈荡想,用这些苦难的挫痛来换一个施意,真是...真是他赚了。 中心医院。 乔温宁躺在床上,刚刚从昏迷中醒来。 她张了张嘴,艰难的开口:“水...” 寂静的房间里,有脚步声响起。 乔温宁看见商应辞的脸,出现在视线中。 他的眼神淡漠,还是那么居高临下。 乔温宁鼻尖一酸,又有刺痛感。 手术失败,假体从鼻梁中取出,现在虽然没有大碍,但到底是伤筋动骨了,“你来看我?” 章节目录 106 拨乱反正 手术失败,假体从鼻梁中取出,现在虽然没有大碍,但到底是伤筋动骨了,“你来看我?” 乔温宁的眼中带着点不可思议,她看着商应辞,连语气都透着紧张,“你什么时候到的?站了很久吗?” 带着忐忑,小心翼翼的卑微。 商应辞眼神看不出情绪,眸色低垂,落在乔温宁还裹着纱布的脸上。 他开口,声色寡淡冷清:“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乔温宁大脑当机,嗡嗡的,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什么离开?” “离开青城,远离施意。”商应辞的嗓音无波澜,不要说怜悯,就连起码的温和都没有,冷淡到不带一丝烟火气,叫人唇齿发冷。 乔温宁缓过来,不由得笑了。 “你这是赶我走?商应辞,你想让我滚?没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若非身体无力,乔温宁恨不能从床上坐起来,她咬牙切齿的说:“我不是你养的狗,你让我回来我就回来,你让我滚我就滚!你把我当什么东西了!” 她几乎是用尽全力吼出这句话,可是商应辞只是看着她,眉眼冷寂,清冷不沾人气, “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乔温宁,我原本也不想逼你离开的,可是你非得去施意面前让我难堪,现在就别怪我。” “是我让你难堪吗?”乔温宁气极反笑,“不是你自己把那些恶心的事情告诉施意的吗?不是你自己说出去的,那又谈什么恶心!商应辞,你不是应该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吗!” 乔温宁咬了咬牙,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从病床上起来。 她的动作利落,血线洒在病号服上,一条很细的痕迹。 她颤巍巍的走到了商应辞面前,面色惨白,表情却倔强:“商应辞,想打发我走不是这么容易的,除了蒋家,我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好好说说,你今天来看我,也就是想让我彻底闭嘴吧?” 商应辞面色冷淡,玉一般的脸容,眼中有深刻的厌恶划过。 “你母亲会替我好好说服你。” 商应辞的话落,乔温宁的倔强有了碎裂的征兆。 她瞳孔微缩,难以置信般:“你拿我的父母来威胁我?商应辞,我这些年爱你爱的死心塌地,你就给我这么一个结果?” “那你还想如何?商家这些年给乔家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乔温宁,做人不要贪得无厌。” 商应辞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乔温宁的歇斯底里,让他最后的不忍都变成了理所当然。 商应辞知道自己不算好人,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甚至算得上狠。 他也在很早之前就坦然接受了这点,因此面对乔温宁的质问,他能面不改色。 他在乎的东西,不是当个好人就能得到的。 而乔温宁,她的存在已经让自己在乎的人受到了影响。 这是商应辞不能容许的。 乔温宁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妄图利用施意来威胁伤害他。 在施意出现在蒋家大门的那刻,商应辞就没打算再让乔温宁留在青城。 她不配。 商应辞从病房走出去的那刻,听见乔温宁压抑的哭声。 很容易让人心生恻隐。 但是这些人中不包括商应辞。 方淑兰站在门口,看见商应辞出来,表情略有惶恐,很恭敬有礼地说:“商总,麻烦你这么晚过来一趟,这些话...你不和她说,她不会死心的。” 方淑兰的表情,带着关切和无奈,俨然就是慈母的模样。 倘若不是商应辞知道这其中的种种,大抵也会被方淑兰的表象迷惑。 母亲在商应辞的人生中,一直都是缺席的存在。商应辞对于父母之爱的理解,畸形而虚无缥缈。 商家给了乔家难以拒绝的利益,方淑兰在得知一切以后,只犹豫了半晌,就同意了商应辞的要求,将乔温宁送出去。 因此,此时,她脸上的悲哀,都染上了滑稽和伪装的底色。 商应辞笑笑,眉眼颜色寡淡,“事情能处理好,对大家都有利。” “商总您说的是,我明白的。”雍容华贵的方淑兰唇嗫嚅着,小声道。 商应辞没再多说什么,举步离开。 深夜,外面在下细密的小雨。 雨丝像是朦胧的纱,笼罩覆盖下来。 赵浓撑着伞跑过来,看着商应辞站在雨中一动不动的样子,关切道:“商总,您怎么一个人站在雨中。” 商应辞不说话,看着面前的雨水出神,半晌,他皱了皱眉,眼中染上了困惑和不安,举步离开。 赵浓连忙跟上,替他遮住雨水,还不忘小心叮嘱道:“您注意身体,不要淋雨。” 商应辞却好像听不见,四面八方都空荡荡的,他感觉到刺骨的冷风从周遭窜进来,利剑一般,刺进他的四肢百骸。 这些年他为了商家的事情殚精竭虑,他明明已经拥有了世人眼中极致的成功,为什么还是这么不快乐。 他应该觉得快乐的,他只要一直争取,属于他的东西,没有人可以抢走。 乔温宁这种事情,不过是个小小的失误,他动动手指就能拨乱反正。 拨乱反正。 对,就是拨乱反正。 商应辞眼中渐渐染上了冷戾的决然,和他的气质全然不符,让一旁的赵浓心中一惊... 施意晚上很早就睡了,今天于是也起了个大早。 她收拾完毕,正打算开门出去,房门被敲响。 沈荡的声音懒洋洋的,传进来:“出来,给你买了早饭。”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施意打开门,看见一身清爽干净的沈荡,诧异道:“你今天怎么不睡懒觉了?” “最近集团的事情有点忙,睡懒觉的事情先放放。”沈荡没有往深了说,不动声色的转化了话题:“下来吃个早饭吧。” “你买了什么?”施意跟着沈荡往楼下走,好奇的问道。 “不清楚。”沈荡淡淡道:“看着都挺不错的,就都买了点。” “你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知道,但是想给你换换口味,买的都是平时你没有吃到的。” 是沈荡的作风,不按常理出牌。 章节目录 107 进度太快 于是这个早上,施意吃到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点心。 沈荡给她倒了一杯豆浆,放在她的手边,“昨天晚上睡的好吗?” 施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拿起手中的豆浆,先喝了一口,“挺好的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想问问你要不要考虑搬过来和我住。”沈荡的嗓音慢悠悠的,慵懒低沉,好像只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 但是实际上,他说出来的话,足够让施意震惊到咳嗽。 施意也确实捂着胸口,用力咳了好几声,连脸色都发红。 施意一边拍着心口,一边字斟句酌:“你...你有没有觉得,如果现在就搬过去,我们这个进度,是不是太快了?” “快吗?”沈荡看着施意姣好的面容,眸微眯,低下头。 施意觉得肯定是自己看错了,因为她居然看见,沈荡的脸上,出现了类似满足的笑容。 他明明是被拒绝了,有什么可开心的? 施意没来得及多想,就听见沈荡说:“那就算了。” 很随意的口吻,好像真的就算了那般。 施意嗅到了一点不寻常的味道,“沈荡,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沈荡说没有,顿了顿,夹了一块点心放在施意碗里,“吃完去上班吧,你的设计图不是还没画好吗?” “是啊,打算这两天画好,拿去给刘玲看看。”施意没有把刚刚的小插曲放在心上,闻言便道:“是要抓点紧了。” 沈荡嗯了声,“那你快去忙吧。” 施意拿了块塔糕捏在手里,“那我先走了,晚点见。” “知道,”沈荡勾了勾唇角,梨涡浅浅,“我会去接你。” 施意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还是觉得晃眼。 沈荡长的好看,所以哪怕过了这么久,每一次,施意看见他笑,还是会觉得心动到不行。 这‘漂亮’二字的杀伤力,不容小觑。 而沈荡目送着施意的身影消失,脸上的笑容才消失。 一直站在角落当透明人的叶城走了过来,脸色严肃的说:“沈先生,我们现在就去集团吗?” “商应辞呢?”沈荡用手帕擦了擦唇,动作优雅的放下,掀起眼皮,看着叶城,“整个运营部门上百个人被商氏一夜之间挖走,这个内鬼,必须给我揪出来。” 完全没有在面对施意时候的随意从容,语气冷到不能再冷,凝了冰。 叶城听得心惊肉跳,连呼吸都不畅了。 “沈先生,这件事我已经在查了,今天下班之前,我会给您一个答案。” 沈荡不说话,起身,往外走去。 叶城站在原地腿发软,他被刚刚瞬间之内,沈荡身上散发的压迫感弄的说不出话来。 沈荡的气质冷戾,但是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动这么大肝火。 运营部被全部挖走这件事,是一个大问题,但不应该会让沈先生这么恼怒。 叶城摸不着头脑,于是更慌。 而策舟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商应辞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雪茄,烟雾从一点星火间开始弥漫。 他平光眼镜后的情绪原本就看不太分明,如今隔着轻烟薄雾,更是虚幻到了极致。 沈荡走进来,门被重新缓缓合上。 商应辞看着他进来,笑意矜贵,“办公室不错,这是重新装修了吧?挺不错的。” 沈荡眯了眯眸,眸中情绪凉薄:“在我身边安插人,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你倒是做得出来。” “手段有什么下三滥和上流之分吗?只要好用就够了。”商应辞很平静,还是笑意未减:“沈荡,你就是太傲了,什么都要,什么都想得到,可是人啊,没有谁能万事顺意的。” “你把我这里的人挖走,不会就是为了恶心我吧?”沈荡冷眼看着商应辞的故作镇定,厌倦淡漠。 “沈荡,你不明白。”商应辞指尖微动,手指间的雪茄直接断成了两截。 他缓缓松开手,将其扔在烟灰缸里,才缓缓开口:“我知道,这些年你在国外风生水起,策舟集团的势力鼎盛,他们都夸你是天才。我承认,沈荡,我承认你从小就聪明,做什么事情都轻而易举,可是...” 商应辞笑笑,温润的眉眼,抬起头,眉眼微抬,目光落在沈荡身上,笑意未达眼底:“可是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这里是青城,你试图带走我的女人,还想要在这里和我分庭抗礼?” “施意不是你的女人。”沈荡的语气冰冷,浑身的攻击性,野性逼人的目光锋芒毕露。 他走到商应辞面前,逼视着他故作从容的笑意,垂着眸:“你想怎么和我斗,我都奉陪。” 昨天夜里,百号员工集体离职的那刻,沈荡收到了商应辞的电话。 后者也是像现在这般,带着笑,翩翩温和的语气,对自己说:“沈荡,晚上好,我的惊喜你收到了吗?施意和策舟集团,你选一个。” “昨晚的选择题,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答案。”沈荡的语调掺了冰,不可一世的语调:“我不做选择题,施意和策舟,我都要,商俊明的命,他最在意的商氏,我也要。” 最后一个字落下,商应辞脸上的笑容冷下去,他缓缓摇头,带着怜悯的目光:“沈荡,你是不是还不清楚你的处境?我现在如果自断一臂也要将策舟赶出青城,你根本没有办法。” “可惜了,”沈荡淡淡道:“你就不是会自断一臂的人。” 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商应辞用了这种哪怕在同行之间都让人觉得不齿的行为,急功近利的逼他放弃,其实只是因为,他慌了。 无论理由是什么,结果就是,商应辞慌了。 最最在乎商氏的名誉的商总,不惜折损商氏的名声,也要让自己大出血,只是因为他慌了。 可是沈荡很清楚,自己原本也慌。 他不确定施意对他的心动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所以早上,他才会问施意愿不愿意搬过来和自己一起住。 他只是在试探,试探她的态度有没有松动。 还好,施意心软。 章节目录 108 放手去做 他只是在试探,试探她的态度有没有松动。 还好,施意心软。 商应辞感觉到唇齿间有说不出的涩意,他挑起唇角,嗤然一笑,“沈荡,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不放过施意?因为爱她,还是因为你自己的执念?” 他缓缓起身,清风玉树的人,一举一动都过分好看了些。 “你们真正认识相处的时间才多久?充其量不到一年,沈荡,要是谈爱,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商应辞摇头,雅致的眉眼神色讽刺:“我们也算是从小认识,你沈荡就不是会一见钟情的人!” 沈荡看着商应辞脸上的情绪起伏,宛若一个旁观者。 他姿态散漫,眉眼带着慵懒,精致到像是画中人的脸,闭了闭眼,再睁开,“什么时候和你说过是一见钟情?商应辞,我喜欢施意,从来不是一见钟情,一见钟情的人,是你自己。” 曾经年少,他们也是无话不说的朋友。 沈家和商家之间的情谊也曾深厚,商俊明对待沈荡,更是比自己这个儿子还要热切。 谁又能想到时光更迭,要害得沈家一无所有的人,会是商俊明。 商应辞想,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和沈荡真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只是很可惜,他们是仇人。 “这些话你说给自己听就够了,不用想着说服我。”商应辞冷淡吐字,“你现在是一定不走,是吗?” “为什么要走?我就在青城,看看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是什么受挫滋味。”沈荡笑的傲慢,他挑眉,声音慢悠悠的:“这不是你们商家最擅长的吗?” 商应辞手下意识紧握,指尖微动,有骨头错位的声音,咯咯作响。 他缓缓松开手,面色如常,“你可以拭目以待。” 沈荡看着商应辞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眸色很暗,带着浓稠到化不开的幽冷。 父亲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留下了满地的血。 那时他才八九岁,应该还算是懵懂的童年,却站在人群之外,看着被警戒线隔开的现场。 现场里已经没有了父亲的身影,只剩下一滩模糊的血肉。 现场有人在哭泣,也有人在说‘可怜’一类的词。 他那时却没有掉一滴眼泪,反而转过身,忍无可忍的呕吐起来。 没过多久,母亲也故去了。 原来失去是这种感觉。 当沈荡独自一人踏进施家的大门,在施权墨和蓝晴神色各异的目光领过钱款时,他受教了。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告诉自己,从今往后,若是自己想要得到的人,就不能失去。 “施意,”他低喃,更像是自言自语:“不能反悔的。” ———— 施意设计了一条以郁金香为灵感的礼裙,加了国风元素,洋红色缎料,裙摆彻层层叠叠舒展开,衬托得腰身更加纤细。 陆瑾拿着笔在腰身的位置点了点,“这里要不要再加点什么?” 施意看了眼,“你觉得加什么合适?” “就是觉得有点空,具体加什么,我还没有想好。” “这几天我们先把初版的裙子做出来吧,能看见成品了,就能知道从哪里开始改动了。”施意笑笑,道:“你们学校什么时候考试?要不要放假几天?” “学校的功课简单,哪里需要请假啊?”陆瑾意气风发的挑眉,言语中藏着骄傲的神色:“施老师,真不是我自吹自擂,我真的觉得我在我们专业的水平,说是全年级数一数二,都不为过。” 施意憋着笑点头,“那你女朋友呢?” 陆瑾摸了摸鼻子,“她毕业了。” “哦,是姐姐呀?” “也就大四岁。”陆瑾皱了皱眉,很嫌弃的样子,可是唇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下去,“她一点都不像是大我四岁,幼稚的要命。” 施意好笑的看着陆瑾。 明明是乐在其中,不知道在嘴硬什么。 “对了,施老师,等这条裙子在魅力杂志公布了,咱们的工作室,是不是也算打出知名度了?” 施意用手比了个小小的距离,“也就这么多。” “唉...”陆瑾叹了口气,“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国际一线大牌啊?” 施意将笔放下,拿起桌子上的设计稿端详了起来。 她眯了眯眸,带着些许笃定,连眼神都变得志在必得了起来,“七年,七年之内,我一定可以将‘唯一’做出名堂。” 陆瑾很欣赏施意这个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赞许的点了点头,朝着施意调侃揶揄:“那我以后就跟你混了。” “不做兼职了?” “做什么兼职啊,我要做全职。”陆瑾脸上轻松打趣的神色收敛很多,他看着施意,表情渐渐变得很认真:“施意,我相信你可以成为很好的设计师,‘唯一’也会成为独一无二的牌子。” 这年的青城大学分数线已经直逼清北,陆瑾是年年拿奖学金的优等生,前途无量。 施意对于他的相信,受宠若惊。 她不服输,想要做出一点什么来证明自己,但这和她想要得到肯定之间,是没有任何冲突的。 尤其是在此时此刻,这份认同显得那么弥足珍贵。 也许是因为大家都怀揣着梦想,于是工作起来,也显得一点都不累。 连续好几天,施意和陆瑾都在工作室里熬夜。 沈荡从来都是什么不说,什么不问。 他只是会准时到工作室门口,就将车停在门外,车窗打下来,看着施意整理收尾的身影。 是施意有一天忍不住,和他说:“沈荡,你放心,我不累的。” 她说的认真,像是在安慰。 沈荡眉眼间漾开浅浅的笑,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他侧过脸,看着施意,很随意的语气:“你放手去做就好,不用和我解释这么多。” 施意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怕你担心我。” “施意,”沈荡眉眼间的眼神愈发深邃,他说:“我只是为你高兴,我知道你在做你觉得对的事。” 所以心疼是我自己的事情,没必要告诉你,让你平添压力,我总归是希望,你在我身边,能做你自己。 章节目录 109 穷途末路 也许是因为沈荡这边的放任自如,施意做起事情越来越得心应手。 这种被人完全信任和支持,甚至不需要任何解释的关系,让施意在无形中,对沈荡有了更深的依赖。 好几个大夜熬出来,工作也总算是初有眉目。 施意看着设计的七七八八的礼裙,再看看站在一地布料碎片中,眼底带着青灰的陆瑾,关心道:“今天要不就到这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今天太晚了。” 陆瑾伸了个懒腰,颇有点不好意思的感叹道:“没有想到先熬不住的人是我。” “我早就和你说了,让你早点回去休息的。”施意叹了口气,“你看看你的眼睛,怪吓人的,你先回去吧。” 陆瑾也确实差不多到极限了,他拿过一旁的衣服,搭在肩膀上,“那我就先走了,你也不要熬到太晚,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打电话给我。” 施意点了点头,说好,但其实已经下了决心,今晚就自己一个人做。 “记得打车,找我报销。” 陆瑾比了个“ok”的手势。 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施意默默捶了捶自己的腰。 还真是挺酸的,如今这个工作量,她自己其实也有点吃不消了。 等到刘玲的款项下来了,这个案子她和陆瑾五五分成,不能让陆瑾白熬夜。 就在施意拿起剪刀,准备好好调整一下裙边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人被撞倒在地的闷响。 施意心里一咯噔,连忙扔了剪刀跑出去。 门外,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夜色中,远光灯刺目。 陆瑾躺在不远处的地上,脸朝下,一动不动。 跑车的引擎声在夜色中像是催命的符咒,施意看见乔温宁的脸。 她就坐着车里,正对着自己笑容狰狞。 她脸上还有伤口,带着些微的浮肿,很显然就是整容失败之后还在修复。 施意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顾不上争执,就朝着陆瑾的方向跑去。 她不能让不相干的人因为自己的缘故受伤,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很难自己原谅自己。 “陆瑾,你没事吧!”施意蹲下,将陆瑾扶起。 后者额头有血,已经昏迷过去了。 施意刚刚出来的匆忙,忘了拿手机。 她抬起头,看见乔温宁一脸无辜的表情,怒火中烧:“你有什么事朝我来!乔温宁,你别伤害不相干的人!” 她说完,就想起身进去拿手机。 夜色中,乔温宁的声音冷冰冰的,“你敢走一步,我就敢从这个男的身上碾过去。” “你疯了吗!这是犯法的!你是不是想进去!”施意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乔温宁,我劝你好自为之!” “都是你害的,施意!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至于活成这样!我哪里比你差了,凭什么你的出现轻而易举就夺走了我全部的光!” 呼啸而过的风声,让乔温宁的声音像是悲鸣。 她看起来真是委屈极了,如果那些事情是她委屈的由来,施意只能说她自作自受。 可是现如今,她只能放软态度,拖延时间,“是,我的错,我的错还不行吗?你先下车,我们进去谈,你现在不冷静。” 乔温宁冷笑了声,“当我三岁吗施意!我现在下来了,你就不害怕了吧?你想缓兵之计?等谁来救你,商应辞吗!” 最后的名字,声音之尖历,足够让人头皮发麻。 她的怨恨真是让人触目惊心。 施意眉心一皱再皱,尚未来得及开口,车子的引擎声已经变大了。 乔温宁细长的高跟鞋,鞋尖已经把油门踩到了底。 她唇角的笑容的快意,喃喃道:“你去死吧,施意,你去死吧!” 施意听不见,只知道她在念念有词着什么。 不是不能跑,只要放下陆瑾,施意就可以跑。 可是现在,乔温宁的意识已经疯魔了。 施意不知道如果放下陆瑾,乔温宁能做出什么。 可是她的力气,想要拽动一米八几的大男生,也是完全的天方夜谭。 施意已经无计可施。 好像坐以待毙,是唯一的选择。 红色跑车像是离弦之箭,下一刻就要扑到施意身上,却突然被从一边开过来的大g直接撞到四个轮子离地,之后便朝着一旁高耸的墙面而去。 电光火石,一切不过就是在一眨眼间发生的。 施意反应过来时,乔温宁的跑车已经被沈荡抵到了墙上,车体变形,硝烟弥漫。 施意看见沈荡长腿一迈,从驾驶座走了出来。 他径直朝着乔温宁的驾驶座方向而去,将吓得花容失色的女人从车里扯着头发拉了出来。 动作暴力,就好像在对待一块死物。 乔温宁凄惨的叫声在夜色中响起,“沈荡!你这个疯子!野狗!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 沈荡不说话,另一只手揣着兜,连表情都没有半点波澜,将乔温宁朝着一旁的一口古井扯过去。 施意心头一惊,将陆瑾放下,踉踉跄跄的朝着沈荡的方向跑过去,“沈荡!不要!” 她的声音带着慌张,很沙哑很沙哑。 沈荡恍若未闻,手里的动作没有一丝丝停顿,直接将乔温宁大半个身子按进了古井中。 乔温宁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已经破音,之后是哀求:“沈荡,我错了,我没想怎么样,你把我拉上来,算我求你了!” 这古井是在一个高级小区门口的,据说是明清留下来的老建筑,积了不少的福报,荫蔽一方水土,是不能被亵渎的。 沈荡很显然不信这些,他只想弄死乔温宁。 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微微歪了歪头,笑笑,“乔温宁,这地方风水不错吧?今儿个把你葬在这里,你觉得怎么样?” 乔温宁大半个人已经跌进了水井里,丝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沈荡松手,她就会活活摔死。 沈荡真的是疯了,这地方是有监控的,她死了,沈荡也逃不开干系! 而施意跑到了沈荡身后,一言不发的拉住了乔温宁的脚踝。 沈荡注意到了,他看着施意,稠丽的面容,眼尾一弯红:“施施乖,进去,我会处理好的,很快就好。” 章节目录 110 真是疯子 沈荡注意到了,他看着施意,稠丽的面容,眼尾一弯红:“施施乖,进去,我会处理好的,很快就好。” 施意其实不在意乔温宁的死活,说到底不过就是高中那几年的情谊,这些年挥霍挫败,早就不剩什么了。 可是她在意沈荡。 “沈荡,把她拉上来,我们回家。”她没有多说半个字,只是这般平静的话语。 乔温宁听得真切,心中更加绝望。 施意只是做个样子劝劝沈荡吧?她根本就没想让自己活着离开。 乔温宁的大脑充血,一片混沌,连思考都变得迟钝吃力。 她闭上眼,呼吸粗重,带着不安惴惴。 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一口枯井中。 商应辞会知道这一切吗? 他会替自己做主吗? 这个念头出来,连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商应辞怎么可能会帮自己,他大概率会帮施意匿迹藏据,让自己的死成为一个无声无息的意外吧? 这个世上,没有比商应辞更狠的人。 乔温宁几乎已经放弃了求生的意志。 可是下一刻,她听见沈荡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好。” 身体陡然向后仰,天旋地转,她被扔在井边。 乔温宁的后背贴着冰冷的井沿,呼吸起伏不定,脸色苍白一片。 沈荡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朝着施意走去,朝着后者伸出手。 他说:“施施,抱抱我。” 那么无辜柔弱,带着沙哑,毫不心虚的装可怜。 真是疯子。 明明他才是那个高举屠刀的恶鬼,却仗着自己皮相精致漂亮,伪饰性重,堂而皇之的朝着施意装可怜。 乔温宁的喉咙间像是撒了一把粗盐,看着沈荡的背影,不能言说的恐惧在她的心口蔓延。 她的呼吸不畅,深深吸了一口气,刺进肺腑的冰冷,一阵恶寒。 沈荡这种人,简直是披着人皮的鬼。 乔温宁突然有点好奇施意的反应。 她记得很清楚,从她认识施意开始,施意就是个温暖的小太阳。她好像每天都很快乐,爱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正义感爆棚,甚至对当时还是不熟悉的沈荡伸出援手。 这样的施意,会怎么面对沈荡。 乔温宁想,怎么都该有迟疑和恐惧吧。 人人都夸温柔善良的施意,怎么可能不知道对错? 今天晚上,沈荡分明是错了。 可是朦胧的夜色,灯光影影绰绰的打在少女纤细薄弱的肩膀上,她眼睛红红的,却是朝着沈荡笑了。 她说:“站好,我过来抱你。” 简直是纵容。 乔温宁脸色寡淡如纸,她想施意也许算不上太阳,她应当是中元节的月亮。 ———— 景上南园的灯光渐渐变得清明,司机从后视镜看,容貌精致的男人闭着眼,靠在女孩的肩膀上。 那真是一张对于男人而言过分漂亮的脸,但是又没有半点女气,简直是造物主得天独厚的恩赐。 “您好,到了。”司机礼貌的说。 施意付了钱,才侧过脸对沈荡说:“快到了,我们下车好不好?” 沈荡缓缓睁开眼,微微拉长的语调,沙哑低沉:“施施,我手疼。” 施意想,应该没有人见过沈荡这个样子。 也就只有在自己面前,他才会这么示弱。 抑或者说,他试图将自己摆到受害者的位置。 施意知道自己应该好好和沈荡谈谈,至少,应该告诉他不该这么做。 可是她好像是魔怔了,竟然真的拉过沈荡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轻声道:“回家给你摸摸。” 他的肤色很白,一点点的擦伤,都显得触目惊心。 施意低下头,看见沈荡手腕处的擦红。 而司机目送着两人离开,看着二人走进那富丽堂皇的城堡,感慨的摇了摇头。 真是...阔绰。 玄关处,施意将外套放下。 她给医院打了个电话,拨通之后对沈荡说:“你坐在沙发上等我,我马上过来。” 沈荡的眸色是清幽的黑色,乌沉沉的,目光落在施意脸上,带着眷恋和不舍的口吻,“施施,那你快一点,我在等你。” 施意好笑的点了点头。 剥开冷戾坚硬的外壳,原来骨子里,竟然是这样的性格。 偏偏施意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电话接通,施意走远了点,连忙开口:“你好,刚刚送到医院的陆瑾,没什么大碍了吧?” 施意是亲自送着陆瑾上了救护车,确认后者安然无恙才离开的。 之所以打这通电话过去,也是为了确认。 短暂的沉默,施意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商应辞的声音。 “安然无恙,”商应辞说:“施意,对不起,这件事的发生,在我的预期之外。” 施意抿了抿唇,没说话,将电话挂断了。 那头,商应辞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手指微微收拢,指骨处泛白。 许久,他轻轻笑了声,雅致的面容,眉眼间凝了霜色,站在浴风的窗口,额前的碎发凌乱... 施意挂了电话,没有耽搁就上了楼。 找到急救箱,她从楼上下来,看见沈荡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一瞬不瞬。 施意没忍住笑了,“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好看,”沈荡说的直白,“想多看看。” 施意瞟了他一眼,坐下,“手伸出来。” 男人修长的手指,指尖还有干涸的血迹。 施意从湿纸巾一点点擦掉,动作认真细致,做得很专注。 沈荡也很专注,专注的看着她。 施意拿出酒精和碘伏,帮他处理擦伤。 “痛的话就说,不要忍着。”施意皱了皱眉,认真强调,“我没做过这些事情,可能下手不知轻重。” “没关系,”沈荡说:“我皮糙肉厚,不怕疼。” 他晚上乖觉得过分了。 施意笑了,抬起眼看他,“怎么回事?在这给我扮乖啊沈荡。” “没有,”沈荡抿了抿唇,锋利的眉眼耷拉着,简直柔软的不像话,他说:“施施,我都听你的,我这个人,服管。” 施意心软了软,声音不自觉就变得柔和,“我问你,你开车去撞乔温宁的时候,在想什么?有没有想过后果?” 章节目录 111 你教我的 沈荡看着施意平静的面容,带着试探,“你生气了?” 施意对着他笑,很真诚的笑,“不生气,我很感动。” 沈荡好像是松了口气,面色明显松懈下来。 他原本就是在装乖,害怕自己方才的动怒失控让施意恼怒,才先发制人的选择了扮乖。 他不觉得这个行为有损形象,倘若施意能消气,他怎么样都行。 沈荡垂下眸,声音低低的:“她想要伤害你,我不许。” “那你已经逼停了她,为什么还想把她扔在水井里?”施意锲而不舍的追问,“沈荡,你真的想要背上一条人命吗?” 直到这个话问出口,一直在装无辜可怜的沈荡,才终于扯起唇角,露出了两分凉薄的笑意。 他说:“我想要她死,她死了,才能一劳永逸。” 良久的安静,施意在沈荡理所当然的目光中,话语艰难:“可是我想你活,我想你好好活。” 眨了眨眼,眼眶莫名有点酸,一滴眼泪砸在沈荡的手臂上,带着灼伤的热度。 沈荡指尖颤了颤,错愕又小心的放轻了呼吸。 下一刻,他听见他的小公主带着哽咽的声音,小公主说:“沈荡,我不希望你冒险,更不想你出事,你明白吗?” 沈荡不知道该说什么。 施意的眼泪让他失去了分寸。 他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无力,“别哭了...我不是没做什么吗?” 施意吸吸鼻子,“那你要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要替我好好保全你自己。” “......”沈荡抿唇,“我尽量。” 施意气得扑上去咬了一口他的下巴。 她是有点气极了,没什么轻重,留下了浅浅的牙印。 “不能尽量,你要说,‘施意,我答应你’。”施意故作凶狠,像极了一只被惹怒的小猫,“重新说一次。” 沈荡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眼神很柔,戾气和锋利都被收敛起来,几乎是他平生能想到的最温柔的姿态:“施意,我答应你。” 施意满意了。 小姑娘轻哼了声,继续给他处理伤口。 她做得很认真,冷不丁听见沈荡喊她的名字。 “施施。” “嗯?”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施意一边拿起纱布,一边认真的看着沈荡,“你说,什么事?” “你能不能再咬我一口?” 施意:“....” 沈荡见她不说话,不死心的指了指自己还留着一排小小牙印的下巴,“就这里,再咬一口。” 施意羞得脸都红了,一把推开沈荡,“你有病啊!” 她往楼上跑,听见后者闷闷的笑,分明是愉悦到了极点。 ———— 乔温宁是和陆瑾一起被送到医院的。 她的发根处渗血,多处擦伤,又受了惊吓,处理完伤口打了镇定,方才稳定下来。 她独自一人坐在阳台处,看着黑沉沉的夜色,抱着膝盖坐着。 门被推开的一瞬,她笑笑,了然道:“来找我算账的?商应辞,你想学沈荡,把我投井吗?” 商应辞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惨淡可怜的面容。 “说你怎么不说话?”乔温宁格格发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们可真是有意思,为了一个施意,把我往死路上逼!” 商应辞皱着眉,冷冷开口:“施意从前是真心把你当做朋友的,你怎么可以这么伤害她?” 乔温宁的眼珠子格棱格棱的转了两圈,带着诡异的笑容,看向商应辞,“你怎么会这么问我?商应辞,不是你教我的吗?” “我什么时候让你伤害过施意?”商应辞脸色泛青,俊雅的面容,表情透出厌恶。 可是这对于现在的乔温宁来说,这些厌恶根本不算什么。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不记得了吗?你当时让我帮你看着施意,你说,不能让她和沈荡私下见面,还让我把施意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你。” “我只是让你帮我照料施意!”商应辞忍无可忍,声线压抑到了极点:“乔温宁,你说话最好过过脑子。” “你是没让我伤害她,可是又有哪一个女孩子,会把自己好朋友的一举一动告诉一个男人呢?” 乔温宁微微一笑,缓缓道:“商应辞,是你让我对施意的感情,越来越不纯粹。我曾经也是把施意当作我的好朋友的,就是你的存在,让我们连好朋友都做不了。”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利用我?商应辞,你敢说你一点都不心虚吗?” 乔温宁看着男人情绪冷冽的脸,笑得更畅快了,“哦,不对,是我忘了,你怎么会心虚呢?你商应辞根本不知道‘心虚’两个字怎么写?你只是自私惯了,占有欲强又掌控欲旺盛,恨不能让施意完全活成你喜欢的样子!” “够了!”商应辞嗓音冷到了极点,像是含了块冰,他将一张机票扔在了乔温宁身上,“明天滚出青城,从今往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乔温宁脸上的笑容凝固,看着被扔在自己眼前的机票,上面的目的地,是一个对面半球的国家。 真狠啊。 乔温宁摇了摇头,自己可怜自己:你看看,这就是你恨不能把心肝都挖出来的男人,这就是他回报给你的东西! 乔温宁落下两行泪来,她笑的像是疯魔,“今天真是太可惜了,我差一点就能把施意撞死,真是可惜...” 话未落,脖颈间多了只手。 商应辞掐着她的脖子,力道很重。 他矜贵的面容,吐字平静到叫人发指,“乔温宁,你最好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这是最后一次,我大发慈悲让你离开。要是换成落到沈荡手里,他一定不会像我这么好心。” 商应辞平光眼镜后的眸轻敛,俯下身,贴近乔温宁的耳畔,“他一定会在施意不知道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的折磨你,你想试试吗?” 乔温宁今天的情绪,其实已经崩断了。 商应辞的威胁,收效甚好。 她的嗓音带着恐惧,完全蔫了,“我不想...商应辞,别把我交给沈荡,我明天就走。” 章节目录 112 我们复婚 她的嗓音带着恐惧,完全蔫了,“我不想...商应辞,别把我交给沈荡,我明天就走。” 乔温宁眼眶中的泪悬而未决,她咬着牙,去拉商应辞的衣摆,声音发颤:“我受的教训够大了,商应辞,我已经够可怜了,你能不能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 商应辞低下头,看着乔温宁蓄满了眼泪的眼睛。 他当初...是不是不应该让乔温宁接近施意。 如果不是那样,现如今,是不是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商应辞闭了闭眼,再睁开,将自己的衣摆抽离,“我会让人把你的行李送过来。” 这一次,乔温宁没有再反抗。 她好像接受了这个结果,平静、坦然的接受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人都该累了... 舒月揽收到了施意发来的短信,一条漂亮的郁金香礼裙初稿。 施意说:“月揽,我另外给你设计了一件,同一个系列的,感兴趣就来看看。” 舒月揽在床上翻了个身,忍不住笑笑,回道:“有点兴趣,什么时候方便?” 施意回得很快:“今天下午。” 舒月揽同意了,两人一拍即合,定下了时间。 她这些日子一直贪睡,没怎么出过门。 照镜子的时候,舒月揽看见自己眼角的血丝。 很深很红,就好像被人用小刀子割下的。 舒月揽伸手摸了摸,眼中带着些微的茫然颜色。 她昨晚睡了吗? 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他的睡眠一向都不好,醒醒睡睡,一个晚上没怎么休息都是常态,不足挂齿。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舒月揽看见镜中,在自己身后,江楼的身形渐渐出现。 她眼中的茫然一点点变成了诧异,凝了冷,笑容坚硬:“江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我的房子,你现在是在私闯民宅吗?” 江楼已经习惯了舒月揽全身带刺的模样,他走向她,什么都没说,将一瓶药放在她的面前:“安眠的。” 舒月揽防备的看着他,手握成拳,“你怎么知道我失眠?” “这很难吗?”江楼拿出手机,上面是一通5个小时的电话,“你昨天不小心按通了我的号码。” 舒月揽根本没有印象,她眼中的防备变成了冷漠,“不会有下次了,我会拉黑你,现在你可以走了。” “舒舒...”江楼喊她的名字,明明是面无表情的姿态,可是话语中,分明是叹息和退让,“你还想和我闹脾气到什么时候?” “闹脾气?”舒月揽气笑了,“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在闹脾气?江楼,我现在好得很!请你离开,不然我叫保安了...” 江楼不说话,她的语势一点点变得虚弱,眼中闪烁着不安定的光彩。 而江楼看着她面色变换的脸,许久,他勾起唇角,眼中的冷意一点点变成了带着怒气的笑意。 他在舒月揽没有防备的目光中,手一探,勾住她的腰,不容分说的姿态,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道,俯下身,用力吻住她的唇。 舒月揽大脑当机,忘记了反抗。 说是吻,其实更像是惩罚。 舒月揽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同样给了回击。两人之间,唇齿有血腥味弥漫。 舒月揽觉得恶心,一把用力推开他。 “你有病吗!江楼!我可以告你!”舒月揽脸色憋的通红,“把你的指纹给我删了,从今往后,不要出现在这里!” “舒月揽,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江楼用拇指一点点擦去唇角的血渍,动作缓慢,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冷淡,一丝温度都没有,轻易就让人觉得置身冰窟,“除了我,没人受得了你,你离得开我吗?” “我大好年华,追我的男人从城东排到城西!”舒月揽冷笑连连,“你是哪里来的自信,一个被我抛弃的前夫凭什么这么自信!” 江楼是很不爱笑的,他气质冷清,平日里连表情都少有,更不要说笑容。 可是这一刻,他竟然笑了,眉眼压低,唇色染了血,潋滟至极,“他们喜欢的是你吗?舒月揽,只有我是真的爱你,在知道你的一切之后...依然爱你。” 舒月揽感觉眼眶很不舒服,一定是因为昨晚一整夜没有睡。 她想,她今天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舒月揽低低的说,带着虚弱。 她习惯了坚强和色厉内荏,可是最柔软的本质被尖锐刺中,还是痛得喘不过气来。 用力呼吸均匀,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打算越过江楼离开。 江楼始终站在原地,他想看看舒月揽能倔到什么地步。 他昨晚其实不在青城,他在外地开会,接到舒月揽的电话时,还在会议上。 他接通了电话,在众人你来我往的会议上不动声色的抽身而退。 他听见电话里传来舒月揽的泣音。 她在哭,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从前,舒月揽试引诱他,让他爱上她时,也喜欢这么对自己示弱。 他这个人心肠硬,初初毫无感觉,甚至称得上不胜其烦。 可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疼她的难过,怜惜她的眼泪。 明明知道那些不过就是手段,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走向她。 昨天夜里,江楼不确定是不是意外。 舒月揽擅长说谎,有些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不舍得露出底牌。 可是他回到了青城,连夜赶回来了。 不管是不是新的圈套,他还是回来了。 他不在乎。 只是在舒月揽快要走到门口时,他缓缓开口:“舒舒,我们复婚,好不好?” 舒月揽的肩膀在颤抖,还是没有回头。 江楼猜到了是这样,于是他笑笑,将一早想好的台阶轻轻放下:“不是要报复江家吗?复婚,之后再把我甩了,我就会成为青城的笑柄,舒舒,你的报复会很成功,而我,我会配合你。” 舒月揽面色寡淡,苍白失血的唇,上面还有江楼留下来的牙印。 江楼到底没有舍得弄伤她,那些血都是江楼了。 舒月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清醒的往火坑里跳。 章节目录 113 想你开心 她是个坏女人,至少对于江楼来说,坏透了,已经不能更坏了。 “和我结婚?”舒月揽笑得肩膀都在耸动,“你是不是疯了啊?你为什么会想到和我结婚?江楼,我之前为什么和你结婚,你忘了吗?” “舒舒,”江楼眯了眯眸,冷峻的面容,浮现偏暖的情绪,“我这个人不在乎理由,我只在乎结果。” ———— 施意和舒月揽约好下午见面后,就打算利用白天上午的空隙,去见一见刘玲。 走之前,她给陆瑾发了消息,问问他的情况。 陆瑾说一切都好,皮外伤,过两天就可以回来上班了。 施意觉得这么着急不好,万一有什么后遗症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因此让陆瑾在医院多休息几天,‘唯一’工作室会报销全部的医药费,她明天也会去看看他。一切处理完才出门,魅丽文化在沈荡的集团附近,施意打车过去,路过了一家奶茶店。 她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让司机停下来。 “小姐,还没有到呢,你要在这里下车吗?”司机好奇的问。 “师傅,你能不能在路边等我一下,我过去买一杯奶茶。”施意顿了顿,接着道:“我们改个道,先去一趟策舟集团。” 奶茶是时下很流行的黑糖啵啵,施意点了杯热的,揣在袋子里,迈进了集团的一楼。 “施意?” 刚刚走进去,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吸引了施意的注意。 施意转过身,看见了魏星凉。 许久不见,男人看起来瘦了些,也黑了些,但是精神状态很好。 施意走过去,主动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来找沈荡吗?”魏星凉笑笑,随意的口吻,“他在楼上开会,我带你上去。” 施意跟着魏星凉进了电梯。 而大厅的其他员工,都好奇的看着这一幕。 要是他们没有猜错,被魏总监带上去的,应该就是施家小姐施意吧? 长得可真是好看,大家闺秀的气质深刻醒目,和他们一脸冷戾的董事长,单单从气质上,好像不怎么般配。 这样的女孩子,似乎更该找一个风度翩翩的绅士。 而电梯内,魏星凉看着施意线条流畅的侧脸,抿了抿唇,神态自然的问道:“一大早的,你来找沈荡有什么事吗?” 施意不知道这算不算事,不好意思的晃了晃手中的奶茶,“我给他买了杯奶茶,他昨天晚上心情...可能不是很好,喝甜的会开心。” 魏星凉垂了垂眸,掩盖住眸中复杂的神色,笑容平淡,“没见他喝过这些东西,沈荡应该不喜欢吧。” 施意其实也没有见过,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好像原本就和沈荡的人设之间,隔了层天然的屏障。 施意瞅了眼袋子里晃来晃去的奶茶,讪笑:“没事,他不喝的话,我自己还可以喝。” 魏星凉唇角的笑意加深,看着施意一本正经的模样,没说什么。 “就是这层了,走到底就到了,我还有事,就先上去了。”魏星凉笑笑,替施意扶着电梯门,“下次有什么事情,找不到沈荡的话,可以直接联系我或者叶城。” 施意道了谢,朝着魏星凉指引的方向走。 她走得快,没有注意到身后,男人带着释然的目光。 这个世间,爱憎会,怨别离,求不得,放不下,都是执念。 可是最难的,不过就是放下二字。 魏星凉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 会议室是磨砂的落地窗,施意站在门口,和灰头土脸出来的叶城打了个照面。 叶城看见施意,连忙笑着道:“沈太太,您怎么来这里了?” 施意觉得这句‘沈太太’实在是叫的太早了。 可是叶城每一次见到她,都喊得极其的顺口。 施意也懒得纠正他了,笑笑,道:“我来找沈荡的,他什么时候能忙好?” “什么时候能忙好...”叶城默默地重复了一遍,有点为难的说:“这个我也不确定,您有要紧事的话,我进去通传一声?” 施意不喜欢张扬和麻烦别人,被叶城这么一问,不假思索地说:“算了吧,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给他买了杯奶茶,想着他喝完能开心点,要不你帮我送进去吧。” “那您呢?”叶城接过施意手中奶茶,还想挽留她,“您要不等我几分钟,我马上就进去。” “真的不用了,原本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路过而已,不要影响大家开会。”施意朝着叶城挥挥手,笑着道:“那我就先走了。” 叶城连忙道别,目送着施意离开了,才叹了口气,认命的重新走进会议室。 商氏集团明目张胆的挖人,虽然人员的空缺已经补上了,但是管理层的漏洞,还在排查和审核的过程中。 早上这个会,开得是明枪暗箭重重,让人防不胜防。 叶城一早上看着沈荡戾然冷漠的脸,人都要心肌梗塞了。 可以说,里面的气氛简直比修罗场还不如,沈荡身上的压迫感,让在场众人都无法正常呼吸。 叶城硬着头皮推开门,沈荡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某个人到中年的领导,语调慵懒的开口:“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和你们部门一点关系都没有,对吗?” “是...没有什么关系。” “都没有关系,都没有疏漏。”沈荡轻笑了声,话语陡然冰封,“那是谁的关系?” 一片死寂。 叶城默默的走到了沈荡身边。 “沈先生...刚刚您未婚妻来过了。”叶城顿了顿,看沈荡的脸色稍霁,心中大为感动,简直恨不能给施意发一面锦旗。 他接着道:“她让我把这个给您...” 下一刻,一杯奶茶出现在沈荡的面前。 所有人都以为,沈荡会不屑一顾。 可是冗长的沉默,沈荡拿起吸管,撕开包装纸,戳了进去。 他拿起热乎乎的奶茶,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喝了一口。 “她还说了什么吗?” 叶城连忙道:“她想您开心点。” 于是,一个上午都没什么笑脸的男人,竟然真的勾了勾唇角,梨涡深刻,笑了。 章节目录 114 昭然若揭 于是,一个上午都没什么笑脸的男人,竟然真的勾了勾唇角,梨涡深刻,笑了。 这笑了还不如不笑,原本就颇为紧张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紧张之情当真是溢于言表。 而沈荡似乎对于这杯奶茶很是喜欢,一言不发的喝了许久,才放下奶茶,笑笑,道:“大家今天辛苦了,等等让叶助理给大家一人买一杯奶茶。” 这待遇,简直不可想象。 叶城也是惊到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对对对,我给大家一人买一杯,今天都辛苦了。” 谁敢真的蹬鼻子上脸,不约而同地说着不会。 而沈荡拿起喝了一半的奶茶起身,往外走去。 他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了很多,连带着周身气质,都温和了不止一星半点。 施小姐真是有本事的人,能把沈先生整治得这么服帖。 叶城心中一百个佩服,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亲自去找施意请教请教。 而另一边,施意下了车,刚刚走到魅力周刊的门口,就收到了沈荡的消息。 很简单的一句话,配着快要喝完的奶茶的照片。 沈荡说:“下次还有吗?” 施意不由得好笑,回道:“沈先生,外卖是要配送费的,我这可是义务劳动,还是看心情吧。” 施意刚刚发出去,就看见聊天界面的最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施意耐心等着,很快,就看见沈荡的消息发了回来。 明明只是文字,可施意好像能看见沈荡发这句话时,漫不经心的姿态和动作。 沈荡说:“哪能让你白来,我有报酬的。” 施意真是怕了,连忙道:“开玩笑的,不用钱的。” 这次,沈荡没有回消息。 时间也差不多了,施意结束了聊天,举步朝着魅力周刊里面走去。 刘玲的助理一早就等在了门外,看见施意走过来,连忙迎了上去,道:“施小姐,我们主编已经在会客室等您了,您和我过来。” 杂志社的人员构成不算多,大概只有三层的高度,施意跟在助理身后,走着楼梯上去。 她今天出门的时候穿了一双鞋跟较高的高跟鞋,此时往上爬台阶,还是难免膝盖酸软。 小助理没有回头,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施意的异状,还在喋喋不休的介绍着杂志社的基本情况。 施意耐着性子听,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 三楼的门口处,小助理停下脚步,替施意拉开了门:“就是这里了。” 施意往里面看去,看见刘玲正和姚明玉坐在一起,两人相谈甚欢,看见她,皆是笑容热情。 刘玲起身,朝着施意走过来,动作自然的挽住她的手,热络的说:“怎么这么快,早知道我们就下去接你了。” “没关系的,我自己走上来也没耽误什么时间。”施意顺水推舟的客气了两句,看向笑而不语的姚明玉,点了点头,道:“姚经纪,你好。” “请坐。”姚明玉笑着往旁边挪了挪,将中间的位子让给了施意。 她今天之所以过来,其实是想让施意给于漾设计一件礼服。 胡璇的咖位小,可是却拿到了‘唯一’的高定系列。 姚明玉猜到了施意背后有人,‘唯一’这个牌子起来,是大概率的事件。 她不能不替于漾的脸面着想,堂堂影后,怎么可以比胡璇的待遇差。 这也是今天,她之所以来这里的原因。 三人落座,刘玲主动开口,说着无关紧要的话:“施小姐今天过来还方便吗?” “方便的,”施意拿起面前的花茶,喝了一口,之后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拿出设计图,放在了刘玲面前。 “这是我按照您的要求,设计的春季系列。郁金香主题,用了苏绣和西式礼裙相结合的设定,腰间的位置用了碎钻和珍珠装饰腰带,您是我的第一个大客户,所以我一定会给您一个友情价。” 施意微笑,看着刘玲翻阅文件的模样,不紧不慢的补充道:“虽然,我的工作室目前只有两个人,但是我手上有d家的礼裙制作团队,如果您觉得这个提案可以,我的工作室这边,相关的配置人员也会尽快上线。” “我明白你的意思,施意,这个设计图我很满意。” 刘玲合上文件夹,微微一笑,从容自若地说:“你放心,马上我就会让人把预付款项直接打到你的账户上,之后的相关事宜,如果需要我配合,我也会无条件配合你的工作。” 施意知道,这件事算是成了。 心中的大石落地,施意接过刘玲递过来的文件夹,笑着道:“您放心,我们这边的进度会捉紧,不会有任何逾期之类的问题。” 刘玲自然是相信施意的,她看的出后者眼中的野心。 施意绝对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玩玩而已。她是真的想要把这件事做好,尽善尽美。 其实之前,刘玲心中对于施意,多多少少是有偏见的。 她太年轻了,又太幸运。 舒月揽和策舟集团联合背书,她原本应当坎坷艰难的起步,简直是一帆风顺。 有些人就是好命,刘玲看惯了,所以还算是平常心。 她笑笑,对施意说:“施小姐,我当然是信任你的,你放心,你有任何需要我这边配合的事情,我都会无条件配合。” “还是头一次看见你这么上心呢,看来施意的设计是真的很不错啊。” 一旁的姚明玉突然接过了话茬,不紧不慢的笑着道:“施小姐,您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也设计一件?” 刘玲早就猜到了姚明玉的来意,而施意却是刚刚才反应过来。 她不动声色的笑着,替姚明玉倒了杯茶,姿态算是谦卑,“您想要我帮您设计什么样的礼服?” “我家于漾下个月有一个红毯,就常规的红毯造型就可以了。”姚明玉顿了顿,道:“我知道,你现在手头有魅力周刊的合作,肯定是来不及的,但是我记得,之前你们工作室不是发过一个冬季新款吗?” 章节目录 115 帮忙解围 醉翁之意不在酒,姚明玉想要的,哪里是一条裙子。 施意淡淡笑笑,“姚经纪,您是不是忘记了,那个系列的裙子,胡璇穿过。要是再给于漾穿,不合适吧?” 施意说着拒绝的话,偏偏都是软钉子,让人生气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而施意见姚明玉不说话,接着道:“于漾毕竟是影后,和胡璇穿一个系列的裙子,未免有点自降身价。更何况,‘唯一’就是一个新兴的牌子,您如此抬爱,我都不知道何以为报了。” 说的是不知如何是好,其实话里话外,就是明晃晃的拒绝。 姚明玉这些年在演艺圈的地位越来越高,这种不给面子,也是很少遇见。 她虽然知道施意后面有人,可一直都是朝着舒月揽的方向想,对于沈荡和商应辞,完全没敢想。 因此,施意此时的态度,顿时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她冷笑一声,凉凉的发问:“施小姐又何必装作听不懂呢?我的意思是,把这个系列的独家给于漾,至于胡璇那边,就说友情赞助。” “这些事情可以好好商量,你们可别吵起来啊。”刘玲笑着打圆场,连忙道:“工作上的事情都可以慢慢谈,不要伤到了大家的情分,比什么都要紧。” 施意没有姚明玉那么生气,她能猜到姚明玉的心思是什么样的。 如果不是胡璇,施意大概也会同意。 可是人终归是有自己的底线的。 施意脸上的笑容淡了点,很冷很静的语调:“抱歉了,这件事我不能同意,谢谢您对‘唯一’的喜欢,我也希望将来,我们可以有合作的机会。” 姚明玉脸色发白,显然没有想到施意会拒绝的这么干脆。 她声音上扬,眼神尖锐,“你知不知道于漾的身份!你怎么敢拒绝?你给这些周刊做十次,不如让于漾穿一次!明明是双赢的局面,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气氛显然已经降到了冰点,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道温和的笑意。 傅沉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倚着门框,笑容斯文温和,他看着脸色铁青的姚明玉,温和开口:“明玉姐,施意确实是不方便。” “沉舟!你怎么也帮施意说话!”姚明玉咬了咬牙,精致的妆容遮盖不住气愤,“她根本就是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 “这话就是言重了,”傅沉舟笑着,温柔的就好像是春日的微风,又带着点不经意的狡黠,他说:“施意不能答应你,是因为她已经先答应了我,要让我拿走冬日独家。” 施意真是一脸的懵。 而刘玲眼中的喜色,简直是掩盖不住。 自己可真是走了大运,前脚刚和施意谭谈好了合作的事项,后脚就听见傅沉舟要和施意合作的好消息。 如此一来,不仅仅是施意,连自己的魅力周刊,都能吃到一波红利。 傅沉舟可是从来没有在时尚圈露过面的啊! 现如今一上来,就直接拿着‘唯一’的招牌,简直是重磅炸弹。 施意还不说话,刘玲急得要死,都想自己替施意答应了。 这样的好事,到底去哪里找啊! “傅沉舟,我什么时候...”施意开口,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傅沉舟打断了。 “你昨天约的我,连自己都忘了?”傅沉舟走进去,一点也不见外的朝着姚明玉打招呼,“明玉姐,我就先带着施意走了。咱们两个有机会,下次一起吃饭啊。” 姚明玉脸上的笑容勉强,但是看着施意起身,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等到施意和傅沉舟走远了,她才看向刘玲,道:“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抬举施意!这小丫头片子真不识抬举!” 刘玲闻言,意味深长的笑笑,缓缓道:“人家还真是犯不着抬举你,明玉啊,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好心奉劝你一句,做人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说你今天怎么想着来找我,原来是拿我当跳板呢?” “说什么跳板?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互帮互助不是应该的吗?” 刘玲挑眉,秀美的面容浮现寡淡的笑。 姚明玉自己思索了片刻,回过味来:“照你的意思,我今天还不该对着施意发脾气了?” 刘玲算是默认了。 姚明玉顿时更生气了,“她一个小辈,初出茅庐,我稍微不客气一些怎么了!” “怎么了?”刘玲好笑的看着姚明玉,缓缓道:“你不配啊!有些人不是你能得罪的!” 姚明玉这次算是听出来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刘玲,脸上的愤怒也熄灭了,蔫了一般,“你吓唬我?” “我吓唬你干什么?”刘玲意味深长的笑着,道:“这可是舒月揽亲自带过来的人,单单就凭这一点,难道还不够你客气?” “你的意思是还有别的...” “我可什么都没说,”刘玲笑了,“你啊,最好也别瞎猜,只是我能很确定,‘唯一’这个牌子,很快就会起势。施意有天分,肯努力,背后还有贵人相助,成功不过就是早晚的事情,日后一个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有的是你求爷爷告奶奶的时候。” 而这次,姚明玉听完,特终于冷静下去,一言不发的坐着... 施意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傅沉舟带着淡淡笑意的脸,问道:“傅先生,您现在是要带我去哪?” “快要中午了,你不饿吗?我请你吃饭。”傅沉舟知道施意拒绝的话已经涌到喉咙口了,于是侧过脸,看向她,道:“先别着急拒绝,我今天也算是帮你解围了,不是吗?” 施意无法反驳,看了眼时间,强调道:“我下午两点约了朋友。” “放心,我到时候送你回去,不会让你迟到的。” 红灯,车子缓缓停下。 傅沉舟看着小姑娘一脸纠结的模样,没忍住,还是笑了:“施意,你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施意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着他:“什么不记得了?” 傅沉舟唇角的笑意压了压,“吃饭的时候再说吧。” 章节目录 116 好久不见 傅沉舟唇角的笑意压了压,“吃饭的时候再说吧。” 周遭都是普通的饭店,没有什么新颖和特色。 傅沉舟将车子停在一家私密性较好的饭店门口,熄火解锁,“中午就在这里吃吧,附近吃的也不多。” 施意当然是没有意见的,对于吃什么,施意并不介意。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去,因为傅沉舟在车上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气氛算不上好。 包厢内,傅沉舟随意点了几道菜,将菜单递给施意。 “不知道你的口味,你要不要自己再选几道?” 施意摇了摇头,拒绝了,“不用,我吃什么都可以。” 她拒绝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带着点惊悸慌张的模样,像是某种小动物。 傅沉舟眼中的笑意渐浓,他将菜单递给一旁的服务员,笑笑,道:“就这样吧,有什么需要我会再点。” 服务员拿着菜单走出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多看了施意和傅沉舟几眼。 这颜值,是真的养眼啊。 气氛安静,有菜陆陆续续上来。 傅沉舟将菜转到了施意面前,“刘玲和姚明玉都是难缠的主,今天早上辛苦了。” 施意抿了抿唇,脸色平淡,“工作职责之内的事,不辛苦。” “倒也是,你一直是不怕吃苦的性格。”傅沉舟赞同的点了点头,看向施意,眼中的笑意更浓:“太久没有见到你,我都忘了你的性格要强,最不怕的就是吃苦。” “太久没有见到?”施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谜团在脑海中凝成了疑云,她看着傅沉舟,追问道:“傅先生,我们之前是认识吗?” “算不上认识。”傅沉舟低低笑了笑,那双多情漂亮的桃花眼看着施意,声音变得轻缓,温柔的问:“施小姐还记得之前在y国小镇的日子吗?那段时间,您的画作卖的很好。” 那是不久之前的事情,真的较真说起来,也不过三四年前,可是岁月飞逝,就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竟有了恍若隔世之感。 那一年,20岁的施意辍学出国,只为了能够在暗中帮助沈荡度过人生中最艰难的岁月。 可是施意很少向旁人提及这些过去,真正交心谈过了,也不过是舒月揽一人。 施意知道舒月揽是怎样的人,她不可能把自己的事情告知傅沉舟,更不可能说得详尽完整。 那么,傅沉舟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口中的故人,又是什么意思? 施意不动声色的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淡淡开口:“傅先生从前见过我吗?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见过,”傅沉舟笑笑,语调越发随意:“见过很多很多次。” 施意皱眉,眸中的迷茫更盛。 傅沉舟唇角的笑容淡下去,他似乎是叹了口气,带着怅然若失的味道:“《听昙》还挂在我的家里,施意,你怎么能忘得这么彻底?” 施意手中的茶杯,差一点掉在了地上。 她错愕地看着傅沉舟,带着惊讶,“就是你拍下了《听昙》?” “嗯。”傅沉舟起身,替施意将倒掉的水杯扶正,他说:“那幅画我很喜欢,花了那个价钱,我觉得很值。” 施意在y国的一战成名,和《听昙》拍出了千万天价,有脱不开的关系。 那时的施意岌岌无名,《听昙》的成功无疑是她事业路上的一大助力。 施意一直以为,买下这幅画的应该是富商巨贾,毕竟花了这么大一笔钱,就为了这么一副没有任何名气的画家的画作,除了欣赏喜欢,施意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施意看着傅沉舟从容自若的笑容,犹豫一瞬,问道:“你为什么要买我的画?我当时无论如何,我的画作都不值这个价钱。” “这就要看你怎么定义价值了。”傅沉舟笑笑,眼底的笑纹很动人,他看着施意,深邃迷人的一双眼睛,温柔笑意:“至少在我的心中,这个价钱,很值。” 施意没有自恋到觉得傅沉舟是爱上了自己,才说这种话,于是短暂沉默,问道:“所以,是因为什么?你来找我,又是因为什么?” “你还记得,你在y国,去过一家医院吗?”傅沉舟的声音带着悠远的笑意,他从口袋里拿出口罩,遮盖住自己的下半张脸,“这样,会不会清楚一些。” 施意看着眼前这一幕,像是被电击中,顿时茅塞顿开。 她惊喜得都要站起来了,“是你!frank医生!” 傅沉舟也在笑,温和地看着施意,缓缓开口:“好久不见,我的病人。” 那时的y国大雪延绵,冰冷刺骨。 施意刚刚从青城过来,第一次经受这么严寒的天气,刚刚一到,就大病了一场。 她举目无亲,又是一个人顶着商应辞和父母的双重压力,义无反顾出的国,于是个中艰难险阻,哪怕再如何难捱,也没有打算过向旁人求助。 可是她也的确没有受过这样的严寒苦楚,大病一场后,整个人便蔫蔫的,没有了精气神。 她是个小姑娘,又是独自一人生活,房东太太大约是出于同情,有一天突然叫住了施意,对她说可以给她介绍一个能让她快乐的人。 施意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状态有多差,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也许看起来真的糟透了。 她没有拒绝房东太太的好意,感激的点了点头,道了谢。 房东太太很高兴,连忙跑进了房间里,等到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张名片。 施意在房东太太的手中接过了的名片,上面有水墨的字体写着:“frank——psychologist。” 这是一位心理医生。 那时的傅沉舟还不是赫赫有名的大明星,但也是小镇里受人尊重的医生。 彼时施意啼笑皆非,她觉得自己的状态虽然糟糕,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到要看心理医生的地步。 可是在房东太太充满期待的目光中,施意还是去了。 后来种种,施意其实记得并不清楚,她大概率是将傅沉舟当作了一个垃圾桶,将给自己所有负面的情绪都给了他。 章节目录 117 我想复婚 施意想到这里,有点不怎么想要继续回忆了。 她朝着傅沉舟笑笑,扯开话题,“傅医生怎么想的,跑去做明星了?” 傅沉舟没有多说什么,同样笑笑,从容自若道:“发现医生真是一个高危职业,所以你离开y国不久,我就转行了。” 他说到这里,摸摸自己的脸,桃花眼笑意浓郁,“毕竟还能靠脸吃饭,挺香的。” 故人重逢,自然会有说不完的话。 施意和傅沉舟聊着天,说了些彼此的近况,一眨眼时间就到了。 “所以,你刚刚帮我解围,是因为我是你的病人,对吗?” “转业之后,看见从前的患者,当然是会有恻隐之心。”傅沉舟看着施意,眼中的笑意加深,“只是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问你。” “什么事?” “施意,我算是治好你了吗?”傅沉舟眯了眯眸,几分认真的模样,“你可是我的最后一个病人,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 施意乐不可支,笑得眼角都湿润了,“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真的,我特别好。之前去你那里,也是因为房东太太她一定要我去。傅沉舟,我这个人心大,不可能让自己有心理问题。” 傅沉舟不置可否,拿过一旁的衣服,“没事就好,时间也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 下午,舒月揽和施意坐在休息室里,谈起了上午的事情。 舒月揽将喝了一半的酒放在桌上,妩媚的狐狸眼看着施意,分明是看好戏的表情:“这么说来,你和傅沉舟算是认识了。” 施意点了点头,回忆起刚刚车上的闲聊,“傅沉舟说,他买我的画,是因为他喜欢有生命力的东西,他在我的画里,看见了我的灵魂。他说艺术是无价的,就算那幅画不是我画的,他也会买。” 舒月揽听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完全无法想象这是傅沉舟那个毒舌的人可以说出来的话。 她‘啧’了声,看着施意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 “你可别人家说什么你都信啊!傅沉舟没有你看见的这么简单,他会买画,一定还有别的原因。施意,我和傅沉舟是朋友,但是他这个人心思复杂,他说的话,你相信一半就好,你要是都信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救你。” “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吗?”施意笑着朝舒月揽眨眨眼,“你怎么说起他这么毒啊?” “他是我的好朋友,可是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舒月揽不假思索地说:“施意,你在我这里,是像家人一样的存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这话听着,当然是让人感动的。 施意抱住舒月揽的腰,整个人贴在她的怀里,“你也是,你也是我一辈子的家人,月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无条件的站在你这边。” 舒月揽的眼睛心虚的晃了晃,声音突然就低下去了,“那要是我想复婚呢?” “当然...”施意说的太快,牙齿差点咬到舌尖,她错愕的看着舒月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想要什么?” “复婚。”舒月揽咬咬牙,低头看向施意:“我想和江楼复婚。” 施意是知道舒月揽当年为了和江楼离婚,做了多少努力的。 现在才过去了多久,她就想要复婚了? 施意皱眉,看着舒月揽,“江楼是不是威胁你了?月揽,你和我说实话,他怎么你了!” “他什么都没有对我做,”舒月揽低下头,眼神浮现黯然的颜色,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说不出的颤抖: “我以为和他离婚以后,我会很开心的。施意,我之前真的以为,我会很开心的。我以为我早就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知道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可是...”舒月揽眼睫低垂,自嘲的笑了笑,神情苦涩:“可是我好像...也不怎么开心。” 施意哑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看着舒月揽难得一见的脆弱模样,顿了顿,低声问道:“想清楚了吗?江家那些事情乱成一团,你真的想清楚了?” “倒也没有那么清楚,江家的事情我其实并没有细想。”舒月揽摸了摸施意的头发,“太乱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施意想,情之一字真苦,哪怕是舒月揽这么豁达的人,也没有真的走出来。 她捏了捏舒月揽的手臂,扯开话题,好啦,先不说这些了,我给你准备的裙子你还没试试呢,我们去试个裙子?烦心事等到以后在慢慢想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舒月揽看着施意一本正经的样子,没忍住打趣道:“你现在安慰人还真是越来越有一套了。” “以前都是你安慰我,现在当然要换成我安慰你了。”施意得意的看了舒月揽一眼,“怎么样,我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自从和沈荡在一起之后,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怎么说?” “就是...施意,你开始做自己了。” ———— 舒月揽一走,施意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天色也暗下来了。 放在手边的手机震动起来,施意瞟了一眼,果然是沈荡打来的。 “忙好了?” “差不多吧,你过来接我了?” “在你门口等了很久了,”沈荡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扣着方向盘,侧眸,朝着施意的方向看了一眼,“出来吧,回家吃饭。” 施意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有点甜,还有点心安。 上了车,沈荡替她关好车门,又帮她系安全带。 施意看着他专注的面容,眉眼间的锋芒和戾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淡得看不见了。 他其实也在改变。 施意抿了抿唇,轻声道:“你在外面等了多久啊?” “一两个小时,”沈荡说:“看你很认真的样子,就没有打扰。” “我今天早上去看你了,你不是很忙吗?” 那个势头和模样,分明就是忙的不行。 沈荡轻笑了声,眼底带着笑,看着施意:“忙归忙,来接女朋友下班的时间总是有的。” 章节目录 118 她是例外 沈荡轻笑了声,眼底带着笑,看着施意:“忙归忙,来接女朋友下班的时间总是有的。” 他说这话时,带着不能形容的认真,丝毫不会让人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 施意心口怦然,却还故作严肃的说:“你不会是想要让我请你喝奶茶,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那奶茶可以有吗?”沈荡说着玩笑话,眼神却始终注视的看着施意。 施意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但是从前,没有过这种完全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 很微妙,也很容易叫人沉迷其中。 施意错开目光,很轻的开口,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晕开:“那也不是不可以。” 华灯阑珊,周遭都是一片霓虹绚烂。 施意闭着眼休息,突然感觉膝盖上多了件东西。 睁开眼,看见一个小包裹端端正正的放在自己的腿上。 “这是?”施意愣了愣,些许的意外:“给我的?” “太晚了,怕你肚子饿。”沈荡顿了顿,不经意的侧过眸,目光落在施意身上,轻柔到和沈荡的性格截然相反,他解释道:“刚刚路过甜点店,顺手买的。” 这世间相爱之人,大部分时间都不会有波澜壮阔的奇遇,反而是简简单单的依偎和岁月静好。 这一刻,时光分外的宁静,就好像他们已经相爱了很久很久,温情而安静。 施意低下头,打开纸盒,看见一排被码得整整齐齐的小饼干。 logo是暗红色的火漆印上去的,复古典雅。这家私人烘焙店的生意很好,一般下午两点左右就没有货了。要是这个点临时去买,只怕是店都已经打烊了。 施意看着沈荡镇定自若的模样,心中难免好笑,又不忍心戳穿他,便笑着道:“行,那我尝尝。” 沈荡没有说什么,笑意慵懒,眉眼间有愉悦的情绪在浮动。 他明明是在开车,但是时不时的,就会看一眼施意。 小姑娘吃东西的样子可真是太可爱了,沈荡冷硬的心在她面前,从来都是软得没有底线没有原则。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淌,安安静静,不声不响。 施意吃了好几块,喝了口水,将一块饼干递到沈荡唇边。 “你要不要也尝尝?”施意眨眨眼,手莫名有点紧张,在暗暗的发抖,“这么晚了,你肯定也饿了。” 沈荡不饿,他从前没有吃晚饭的习惯。只不过是和施意在一起后,为了陪伴她,也就开始吃晚饭了。 小饼干的香气在鼻尖弥漫,沈荡看着施意捏着饼干的手,小小的圆润的指甲盖,透着健康晶莹的粉。 沈荡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亲亲施意的手指。 真是有点不堪和变态的念头,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只是那些梦中都不敢出现的场景,现在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很多时候,都让他有一种不踏实的幸福感。 他看了良久,才终于张口,将那一块饼干吃下。 施意看见他吃了,便满足的收回了手。 她拍了拍指尖的碎屑,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 沈荡早就已经不爱吃什么甜点,可无论是白天的奶茶,还是这一刻,施意给自己的饼干,味道都好的不可思议。 沈荡眼中带着点柔和,声音低低哑哑的:“好吃。” 是他此生,不曾吃过的甜。 “施意。” “嗯?” “没什么,”沈荡笑笑,漫不经心的挑眉,“就是想要叫叫你。” 施意脸一红,轻而易举的被撩到了。 人长得好看就是好,随便说点什么好听的话,就怪让人动心的。 “施施,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安排?”施意回神,咳嗽了声:“可能要去医院看看陆瑾,要是晚上有空的话,多陪他说说话。” “那吃过晚饭,我送你去医院。”沈荡看着后视镜里的路况,收回视线,深邃幽沉的眸子,眉眼因为夜色浮动,多了柔和,叮嘱道:“到时候你快结束了就和我说,我过来接你。” 施意听出来了,下意识问道:“你晚上有什么事情吗?” 沈荡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收敛住眸中的情绪,不动声色的姿态,“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小事,没什么紧要的。” 施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你大概几点能忙好?” “你忙好了,我就能忙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算没有忙好,也不妨碍我来接你。” 施意拿着小饼干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这样的偏爱,怎么会有女孩子不喜欢呢? 商应辞接到了商俊明的通知,让他夜里回商家吃饭。 从商氏离开时天色已暗,商应辞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坐在后座假寐,不想言语。 赵浓看着他的这个样子,也知道他是心情不好,可是.... 可是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 赵浓咬咬牙,还是转过身,对着商应辞开口:“商总,刚刚董事长发了消息给我,说是晚上有客人,让您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商应辞皱了皱眉,眉宇间的不耐未消散,沉沉开口:“什么样的贵客,能让他这么上心?” 赵浓发自内心的想,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希望他现在不在这个车上。 他沉默片刻,低低的说:“策舟集团董事长,沈荡。” 一片死寂。 赵浓还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情绪,就听见商应辞冷笑了声。 商大少爷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内敛平和,能这么情绪外露,很显然是气得不轻。 赵浓真希望自己是空气,就这么消失在车里。 偏偏商应辞开口,声线淡漠:“国外那边,乔温宁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乔小姐今天晚上就能到,我们会让人过去接她,将她安顿好,商总,您可以放心。” 商应辞捏了捏额角,淡若无物的“嗯”了声。 赵浓识趣的闭嘴了。 一路的死气沉沉,终于,车子在商家的门口停下。 赵浓忙不迭的下车,给商应辞打开车门,观察着后者寡淡平静的面色,已经看不见方才隐忍的怒气。 不愧是商家的继承人,真是能忍。 章节目录 119 失无可失 “你先回去吧。”商应辞的声音冷淡。 赵浓应下,看着前者走进了商家的大门,才默默离开。 而管家看见商应辞,连忙迎了过来,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少爷,您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商应辞温文尔雅的勾了勾唇角,周身气质疏冷有礼,“忙好了就过来了,父亲在干什么?” “老爷今天胃口不好,一直没吃什么东西,刚刚才有点胃口,正在前厅看戏吃茶点呢。” 管家一边说一边走在商应辞的身侧带路,笑着道:“您能这么么早回来,老爷今天一定很开心。” 自从施家和商家的婚事作废,商应辞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父子二人之间的嫌隙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消融,反倒是愈演愈烈,有了变本加厉的征兆。 此时,商应辞听见管家这么说,眼神微敛,语调带着深意:“他今天恐怕是开心不起来。” 管家脸上的笑顿时有些不自然,老人脸上的皱纹因为尴尬的笑容变得更加深刻,颇为老迈的模样,“您也知道沈荡...今天要过来了?” “他也很多年没来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印象。”商应辞语调温和,实则尖锐,绵里藏针,“旁边的老阁楼,我和他小时候还一起去过。” “少爷...”管家忐忑不安的看着商应辞,小声解释道:“不是老爷让沈荡过来的,今天沈荡的助理叶城过来拜访了老爷,说是想要见上一面。” 商应辞不说话,表情凉淡如水。 管家被噎了一下,不死心,继续补充道:“你说...这人都走到家里了,哪里有不见面的道理?策舟集团毕竟势头正盛,表面的礼节,还是要过得去的。” 商俊明喜欢花团锦簇的繁盛,一路走过来,皆是奇花异草。 看台上戏文唱得正热闹,衣裳花影重叠的戏子对唱着天仙配,唱腔婉转悠扬。 只是台下没有高朋满座、宾客如云,恰恰相反,只是商俊明一个人。 商俊明听见脚步声,朝着商应辞的方向看了眼,收回视线,继续气定神闲的听着戏。 戏已经差不多快要唱完了,管家快步朝着商俊明走过去,弯腰在他耳畔低声道:“老爷,沈荡应该快到了。” 商俊明笑容中的闲适淡了许多,“知道了,退下吧。” “是。” 商俊明很快又重新沉浸在了戏台上的悲欢离合中,手跟着打拍子,脸上带着陶醉的表情。 商应辞坐在他身侧,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平光眼镜,“这场戏父亲看了很多遍了,看来是很喜欢。” “你妈年轻的时候爱听这个,”商俊明笑笑,看向商应辞,“我只是觉得听这个戏文的时候,你母亲好像就在我身边一样。” 商应辞笑意冷淡,听着商俊明饱含深情的话语,心中一丝波澜也无。 父子二人各怀心事的听完了这场戏,商俊明才饱足的起身,道:“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扶着我过去。” 商俊明终究是年纪大了,人也不如从前精神,商应辞发觉他的背佝偻了许多,已经没有记忆中的挺拔了。 没有人可以逃避死亡和衰老,哪怕坐拥数不尽的财富珍宝,也依旧不能幸免。 “沈荡主动找上门,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商俊明一改方才看戏时的闲适,整个人表情严肃,神态紧绷,“我和他之间血海深仇,他来找我一定没有好事。”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商应辞垂眸,将商俊明的手臂扶得更稳妥一些,他微微一笑,温声道:“况且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了,死无对证,您大可放心。” “哼,你以为我怕的是沈荡找到了证据,来找我麻烦?” 商俊明摇了摇头,嗤笑,“他沈荡根本就不是认规矩的人,你以为没有证据,他就会放过商家吗?” “他不放过又能怎样?现在的商家固若金汤,他根本没有下手的可能。”商应辞皱了皱眉,语调偏冷。 商俊明脚步放缓了些,他听出了商应辞语气中的心浮气躁。 “他是不能对商家怎么样,但是对付别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商应辞明白商俊明的意思,然而事到如今,他也已经没有要护住的别人了。 失无所失,所以根本不怕。 “对了,清如那孩子对你一往情深,你要是想通了,可以多考虑考虑,这样好的姑娘,难找。” 见商应辞不为所动,商俊明有些不悦的说:“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是真的觉得只有施意那种宁为玉碎的性子,才合你的胃口是吧?” “施意的性子有什么不好?”商应辞反驳得冷静,“爸,您就事论事,不要牵扯施意,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商俊明的脸色难看,幸而已经到了厅堂内,才没有直接吵起来。 而挂着上善若水牌匾的厅堂内,沈荡已经到了。 他一身冷色,黑色的西装,肤色如同冷玉,唇红齿白,精致的面容眉眼带着有底气的傲慢和冷戾。 不可一世。 漂亮而锋芒。 此时,他侧过脸,目光落在商俊明身后,移开,才缓缓落在商应辞脸上,“到的还挺齐的,看不出这么重视我。” “你既然说想要见我和应辞,我就让应辞回来了。” 商俊明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对于沈荡不算友善的态度,还能够和颜悦色,“有什么话,吃饭再说吧。” 菜色自然是挑不出错处的,商俊明这个人要面子,根本不能接受自己有半点落人话柄,更不要说这个人是沈荡,自己手下败将的儿子。 他面上和善,其实骨子里,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 几人落座,谁都没有动筷子,这注定不是能吃饭的局。 沈荡在这个时候,突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刚刚在路上,施意喂给自己吃的点心,于是唇角浮现两分笑意。 商俊明见状问道:“今天是心情不错?” “倒也不是,”沈荡收了笑意,明明是在回答商俊明,目光却看着商应辞,带着若有若无的挑衅:“就是想到来的路上,我的未婚妻知道我晚上会没胃口,还喂我吃了点心。” 章节目录 120 为何而来 “倒也不是,”沈荡收了笑意,明明是在回答商俊明,目光却看着商应辞,带着若有若无的挑衅:“就是想到来的路上,我的未婚妻知道我晚上会没胃口,还喂我吃了点心。” 话落,现场本就微妙的气氛,越发的暗流涌动。 商应辞雅致的眉眼染了一层阴霾,垂下眸,薄唇掀起偏冷的弧度,他抬了抬手,吩咐道:“沈先生吃了点心,估计现在口渴得很,让厨房上一壶好茶。” “是...”下属连忙应下,走的火急火燎,真是一秒都不敢耽搁。 偏偏主动挑起战火的沈荡却是一脸慵懒,眉眼间揉着冷淡,缓缓道:“这茶喝多了,我也怕我消化不良。” 商应辞知道,他应该冷静。 可是看着沈荡这个漫不经心的模样,一时间怒火中烧,难以遏制。 他抬眸,端方温雅的君子,人前少有的失态:“你过来,就是为了挑衅我?沈荡,我劝你适可而止,你别以为施意现在在你身边,我就不敢动你!” “应辞!你胡说什么呢!”商俊明脸一沉,严肃地说:“这就是我教你的待客之道吗!” “别,我本来也算不上什么客人。”沈荡笑笑,看着一桌子佳肴,兴味索然:“我今天过来,只是觉得有一些话,还是要当面讲清楚,对大家都好。” “那你一定要好好说清楚。”商应辞额角的青筋直跳,他隐忍的咬了咬牙,没有发作:“说清楚了,往后也就不必来了,商家庙小,恐怕是容不下你。” 商俊明确实没有想到,这两人会剑拔弩张到这种程度。 无论如何,沈荡都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手无寸铁的孩子了,商俊明这些年身体欠佳,对于过去的恩怨,他并不想继续追究,反而想放下了。 可是他却忘了,施害者并没有说放下的权力。 而此时,他的目光落在沈荡身上,复杂又暗沉。说到底,还是因为施意当年多管闲事,才让沈荡有了卷土重来的机会。 他当年就不应该一时心软,同意商应辞和施意的婚事。 “乔温宁怎么样了?”一旁,沈荡冷不防进入主题,商家父子二人皆是一愣。 “你干什么突然提到乔温宁?”商俊明皱眉,“温宁这孩子这些日子都没有过来。” “她当然没有过来,因为她已经过不来了。” 沈荡语调寡淡,看商应辞神色莫测的脸,手把玩着桌上的杯盏,笑意未达眼底,冷清得厉害:“算着时间,她应该已经到国外了,是吗?” “你究竟想做什么!”商应辞嗓音掺了冰一般,寡冷生寒。 本以为乔温宁的事情已经算是结束了,他第一时间将后者送走,既有惩罚之意,同时也保全了乔家的颜面。 可现在,沈荡突然提起这件事,很显然有誓不罢休的意思。 “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乔温宁现在还在青城。”沈荡突然笑了笑,过分稠丽的眉眼,戾而锐,“商应辞,这航班我不让她坐,她这辈子都不要想离开青城半步。” “沈荡!”商应辞面色泛冷,难以置信中带着愤怒,“你想要为施意出头我管不了,这是你的事,可是凡事适可而止的道理,你这一路摸爬滚打过来,不会不明白吧?” “你别忘了,乔家再怎么没落,也不是岌岌无名的普通人,你就不怕赶尽杀绝,最后引起众怒吗?” “区区几个不相干的人,我还不至于在乎。”沈荡嗤笑,缓缓起身,走到商应辞面前,他弯下腰,压迫感几乎是迎面,笑得比不笑还要瘆人: “我未婚妻的事情,你以后少管,不管是乔温宁还是任何其他人,我都会自己处理。你再这样一声不吭就试图息事宁人,我也会宁为玉碎。” “你把乔温宁带去哪里了?”商应辞心下一沉,神情严峻,“你要是伤了她,乔家不会放过你,商家也不会。” 是他提出把乔温宁送出国,如果现在,乔温宁真的在沈荡的手中出了事,商应辞无论是为了商家的体面,还是为了给乔家一个交代,都注定要和乔家同仇敌忾。 这话并非玩笑,想必沈荡心中也同样明白。 “我今天既然敢坐在这里,把这件事挑明了讲,你觉得我在乎你们怎么想吗?”沈荡不屑的扯了扯唇角,傲慢又稠丽的姿态,“你说,乔温宁要是出事了?你们商家拖得开干系吗?” “你什么意思?” “你想要怎么样?” 商应辞和商俊明几乎是异口同声。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皱眉。 “我今天来了商家,乔温宁今天失去下落,我说商应辞为了给他的前未婚妻出气,特意和我里应外合,想要整死乔温宁,你们说说,乔家人会不会相信?” 他轻松闲适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什么玩笑话。 然而话已至此,沈荡这次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他是来警告商家的,警告商家以后不要多管闲事,尤其是施意的事情。 商俊明清楚,按照商家和沈荡之间的仇怨,沈荡拉商家下水,真是再合理不过了。 于是他心中愤怒,却还是笑得温和,摆出长辈的姿态,“沈荡,有什么话好好说,乔温宁这孩子有时候是太任性了,可是终究是女孩子,你多担待些。” 见沈荡不语,商俊明脸上的笑容僵住。 而商应辞心头同样满是怒气,哪怕在商俊明一再提醒的目光中,还是冷沉开口:“你也知道乔温宁的事情关系到商家,开玩笑也要有限度,现在不是你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的,至于施意,你也说了只是未婚妻,将来发生什么,只怕是难讲。” 沈荡闻言依旧不语,只是眼角微敛,两分危险。 商俊明现在听见施意这个名字就恼火,施家不识抬举,放着自己这里的大好姻缘不珍惜,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损害商家脸面的事情。 哪怕现在施家真的想要再和商家缔结婚约,他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章节目录 121 全是嘲讽 商应辞此时此刻的说辞,简直是在商俊明的底线上试探。 「沈荡,施家的事情确实和商家已经没有关系了,施意自然也没有关系。」商俊明面色严肃。 「爸!」商应辞倏然看向商俊明,眼中不甘,「您为什么...一点都不替我想想。」 「施家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商俊明不容反驳的下了论断,他情绪稍缓,接着道:「但是乔家和商家之间确实有很多情分在,沈荡,你把乔温宁放了,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怎么个满意法?」沈荡表情看不出端倪。 「你不就是想要让施意有个交代吗?我会让乔家人去施家赔罪,就当这件事责任全在乔家,该给的补偿,乔家会给。之后,乔温宁怎么处理,我和应辞会好好谈谈。」 商俊明自以为已经仁至义尽,脸色带着笃定,料定沈荡不会拒绝般,「如此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乔家那些补偿,我看不上。」沈荡说到这里,语调转轻柔,叫人不寒而栗,「倒是乔温宁要是愿意让我撞她几下,这件事我可以再考虑考虑。」 「你是疯了不成?你还想弄出人命吗?」商应辞低吼,「施意究竟是看上了你什么!你这个疯子!」 沈荡听着商应辞的谩骂,连表情都没有一丝丝浮动。 桌上的手机震动,他接通,乔温宁的惨叫传了出来。 「这是哪里!你们是什么人!」乔温宁的尖叫声嘶哑,充满了恐惧,「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乔小姐,」沈荡拿起手机,在商应辞冷冽如水的目光中,拿起手机,笑笑,缓缓道:「我劝你省省力气,没用的。」 电话那头,废弃大楼的寒风从乔温宁的脸上重重刮过,带来刺骨的疼。 乔温宁害怕的牙关都在发颤,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打了死结,根本就无法挣脱,沈荡的声音让她濒临崩溃的理智雪上加霜,「沈荡?沈荡!你这个疯子!你快把我放了!商应辞知道你绑架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是吗?」沈荡将手机朝着商应辞的方向递了递,「他就在旁边呢,你们要不要说说话?」 「...」 沉默。 只有听筒里,乔温宁乱成一团的呼吸。 良久,乔温宁终于哑声开口了:「商应辞...救救我。」 沈荡挑眉,听见了这句话,挂断电话。 商应辞脸色难看的一塌糊涂,「你想把她怎么样?」 「还没想好呢,」沈荡笑容漂亮,像是带剧毒的罂粟,「新仇旧恨,不让她去了半条命,是不是不合适?」 「这是青城!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商应辞咬了咬牙,「你直说吧,你究竟想怎么样?」 「很简单,」沈荡收了笑意,「乔温宁当年故意伤害,我差点死了,我要她余生都进到监狱里好好反省,这件事,我希望商家能替我做,毕竟人证物证,你们比我充足。」 这一次,哪怕是一直都在装作和颜悦色的商俊明,脸上也没有了笑意。 「不答应我也可以,」沈荡语调寡冷,满是戾气,「乔温宁能被我抓到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不会次次都这么有耐心,来找你们谈。到时候乔温宁为了自保,会不会把商家供出去,我也不能保证。」 威胁。 全然威胁。 商应辞气得脸都白了,俊逸雅致的眉眼满是恼怒,「沈荡,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你还有没有做人的底线?手段太卑劣了吧?」 「彼此彼此,我们之间就谁也别说谁了, 商应辞,你的手段可比我脏。」 「够了,」商俊明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看向沈荡,笑着道:「这件事,我答应了,你放心,我会把乔温宁送去她该去的地方,当年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爸!」 「管家,」商俊明权当没有听见,挥了挥手,道:「送客。」 沈荡也没有多停留的打算,商家这乌烟瘴气的肮脏之地,多待一秒他都嫌晦气。 他起身往外走去,听见杯盏被掼在地上的碎裂声。 听声音全是气急败坏。 而沈荡离开以后,商应辞重重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手捏着额角,面色难看,「您真的要把乔温宁送进去?」 「不然呢?」商俊明一改方才的和颜悦色,不耐烦的说:「沈荡今天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乔温宁不进去,早晚就是我进去!当年的事情,是我让乔温宁做的。」 他说的太过理所当然了,商应辞自认为自己已经够不择手段,还是忍不住皱眉,「您也知道,是您让...」 「那又怎么样?好处给的还不够多吗?」商俊明厌烦极了,「原本以为这个乔温宁这么多年待在国外,算是沉得住气,能有点用处,没想到这么快就输的这么难看,进去就进去吧,反正也没有什么用了。」 商应辞的手心有些凉,他明明应该很早就习惯了这种行为处事的逻辑。 可这一刻,还是有几分说不出的不忍,「乔温宁今年才24岁,她要是进去了,按照沈荡的性子,这辈子她怕是不用出来了。爸...您和她的父亲,不是关系很好吗?我们这么做,是彻底和乔家撕破脸...」 「哼,」商俊明冷笑,「这就不用你担心,乔家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她父母可比你想的明事理多了,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和我闹掰的。」 商应辞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施意。 她含着眼泪,问自己,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 那时不明白这句话,如今回想,全是嘲讽。 当年的种种,究竟是为了什么?如今看看,竟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乔温宁千万般错,可对于商家而言,就是商家亏欠她的更多... 去往废弃大楼的路上,沈荡给施意发了短信,问她晚上想不想吃夜宵,晚点他去医院接她,带她去吃好吃的。 章节目录 122 为了报复 去往废弃大楼的路上,沈荡给施意发了短信,问她晚上想不想吃夜宵,晚点他去医院接她,带她去吃好吃的。 虽然都是文字,但是沈荡发消息时候的神情,姿态之纵容温和,和方才在商家的冷漠恣睢,简直是判若两人。 叶城看得清清楚楚,于是更加觉得自家老板是有些精分在身上的。 市中心医院,施意看着沈荡发来的消息,眼中笑意明显。 她低着头回复了一个「好」,接着去找合适的表情包。 在病床上的陆瑾见状,笑着打趣:「男朋友啊?笑得这么开心?」 施意小声地说:「未婚夫。」 「施老师,你这是当着我的面撒狗粮呢?照顾一下女朋友出去玩了,没人照顾的孤独病患的感受好吗?」 大概是因为提到沈荡的名字,施意闻言笑容更加深切,带着不自知的暖调,语调偏甜,「沈荡说,他等等给我带宵夜过来,我到时候分你一半。」 这是陆瑾第一次听见「沈荡」这个名字,之前在店里,虽然沈荡有来过,但是两人没有交集,陆瑾也一直都没怎么注意他的名字。 此时,他皱了皱眉,莫名觉得有些耳熟,「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吗...」 「应该是我记错了。」陆瑾无所谓的耸肩,叹了口气,「可能是这个世界上的帅哥,都有着差不多的名字吧。」 施意真是要被陆瑾这个贫嘴的样子乐死了,明明是自己来看望陆瑾的,现在似乎反过来了,成了陆瑾在逗她笑。 陆瑾的性格闷骚,属于熟了以后金句频出的类型。施意一开始觉得他看起来挺内向的,现如今相处久了,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很愉快。 病房里的气氛很欢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并不觉得沉闷乏味。 而另一边,废弃大楼的楼顶,刺骨的寒风更盛,乔温宁蜷缩在地上,刚刚被拿下了眼罩,面前是两个彪形大汉,还有荒凉幽深的夜色。 乔温宁脸色煞白,大病未愈的面容,带着青色:「你们究竟想要怎么样!沈荡人呢!你让他来见我!把我关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 她话刚刚说完,身材魁梧的男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走到一旁,拿起了地上的水桶,朝着乔温宁走过去。 「你想干什么!」乔温宁尖叫了声,声音陡然变得尖利:「不要过来!离我远一点!」 这声音实在是聒噪,男人不耐烦的举起水桶,兜头朝着乔温宁浇下。 哪怕是气温已经没有冬日凛冽,可是现在的青城,还是冷意逼人。 乔温宁整个人瞬间失声,刺骨的冷水和着冰块,全数浇在她的身上,一滴不剩。 于是有些已经很久之前回忆,突然复苏。 那时的沈荡也是像她这样,被绑到了郊外。 她当时记恨施意,又为了能让商应辞觉得她尽心尽力,于是让人给沈荡浇冷水,折磨他。ap. 当初还是冬天,冰冷的水迎头而下,沈荡一言不发,连表情都没有波澜,就好像没有感觉。 乔温宁当初并不觉得自己恶劣,痛没有落在自己身上时,怎么能知道有多难受。 当恶行没有被审判之前,作恶的人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手段有多卑鄙无耻。 而现在,当初的罪恶,终于在五年之后,悉数报在了她自己身上。 乔温宁感受到莫大的恐惧,她突然明白了沈荡为什么选择这里,又是为什么要让自己和商应辞通话。 他不会放过自己,他要让所有的人都不得安宁。 这一刻,就连身体的凉意都模糊了不少,恐惧和后怕让她顾不得太多,还在淌着水的脸仰起,看着放下对自己施加暴行的男人,「沈荡什么时候过来?他还打算把我在这里绑多久?」 没有人回答她,所有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只有冷漠。 乔温宁眼睫颤抖,慌张之情溢于言表。 此情此景,她俨然就是待宰的羔羊,完全不知道屠刀究竟会怎么落在自己的身上。 也就是现在,乔温宁终于开始后悔了。 只不过他后悔的不是当初对沈荡做的事情,而是后悔当初怎么就让施意把沈荡带走了。 她真应该弄死他的。 若非如此,她现在也不会被绑到这个鬼地方。 就在这里,有脚步声渐渐清晰。 乔温宁脸色煞白,颤声道:「沈荡?是你吗!」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那两个对自己凶神恶煞的男人朝着楼梯的方向看过去,姿态卑微,毕恭毕敬的喊沈先生。 乔温宁心头一沉,突然就失去了叫嚣的勇气。 她其实很怕沈荡,这个男人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看不起她,现如今羽翼丰满,手段残忍,性情暴戾,除了在施意面前还有人性,其他时候,都叫人不敢接近。 更何况,被他一只手按进水井里的滋味,才刚刚消受完,如今要说不怕,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就在乔温宁胡思乱想的时候,沈荡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漂亮精致的眉眼低垂,唇红齿白,神态慵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弄:「你差点把施意撞了,还想轻轻松松离开?乔温宁,你当我死了?」 「我没有撞到施意!」乔温宁声音颤抖的不成调,因为冷意和害怕,整个人抖如糠筛,「杀人不过头点地,沈荡,你想把我怎么样能不能给个痛快?」 「你居然想要痛快?」沈荡扯了扯唇角,面色寒凉,嗓音冷得刺骨:「你也配和我提要求?」 乔温宁看着沈荡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眸,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这个惊弓之鸟的模样,让沈荡唇角的弧度加深。 「乔温宁,」他漫不经心的蹲下,看着乔温宁狼狈不堪的脸,「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甚至不会让你有一点点性命之忧。」 这话不仅没有人乔温宁觉得松懈,反令她更加崩溃。 她的瞳孔放大,眼神倒映着恐惧,「沈荡,当年的事情算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之前已经得到惩罚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章节目录 123 亲情背叛 作恶的人后知后觉感到了害怕,终于知道后悔。 可是沈荡从来不是善男信女,他的人生信条是绝不放过。 「沈荡...」乔温宁见他不说话,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哀求道:「你放我走,我就当今天什么时候都没有发生过,你放心,乔家那边不会有人知道,我会乖乖的离开青城!」 此情此景,若是放在过去,乔温宁一定不会相信,这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 可是现在,她经不住的簌簌发抖,眼中的泪悬而未决,因为牙关咬的太紧,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 伴随着越发深不见底的夜色,一切的感官都被放大。 对于乔温宁而言,这无疑是是一场残酷的凌迟。 一旁的男人走向不为所动的沈荡,声音恭敬:「沈先生,乔家那边的人过来了。」 「商俊明下手倒是很快,和从前一样。」沈荡低喃,讽刺笑笑,目光从乔温宁脸上移开,走向房子围栏的边缘。 这栋废弃的房屋位于郊区,从破败的围栏往下看,底下颓圮的废墟一幢接着一幢,了无人烟。 他精致的眉眼露出细微笑意,缓缓转过头,看向状况之外的乔温宁,「你说,如果现在把你从这里扔下去,会不会砸到你们乔家过来的人?」 沈荡这个疯子,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乔温宁的心理防线早已崩塌,跪在地上,涕泗横流,「沈荡!你放过我吧!我会离开青城,离得远远的,再也不会来碍你的眼。」 她的双手被反绑,整个人弯下腰叩首,失了轻重,额头上早就红了一大片,眼中的地方,再冒着血珠。 下属默默偏过头,不去看乔温宁。 终究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这么作践,还是怪不忍见的。 只是得罪谁不好,偏偏去得罪沈先生的心上人,这比直接得罪了沈先生还要恐怖... 下属皱了皱眉,遮盖住眼中的同情。 乔温宁心中一片绝望,干脆就维持着趴跪在地上的姿势,一动不动。 乔家的人很快就来了,除了乔温宁的母亲方淑兰,还有一个气质颇为严肃正经的律师。 「妈妈!妈!你快过来救救我!」乔温宁一看见方淑兰,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连忙道:「沈荡把我绑在这里快一天了,妈!你一定要替我做主!」 天色太暗,乔温宁没有看见方淑兰哭花了的妆容,还有那一脸绝望的神情。 她还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救命稻草,声嘶力竭,充满了委屈和庆幸,喊着方淑兰。 方淑兰擦擦眼泪,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沈荡,忐忑不安的上前,道:「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能不能给温宁一个尊严,把她放开?」 沈荡眯了眯眸,看着仓皇的乔温宁,勾了勾唇角,「那就放开吧。」 「谢谢...谢谢沈先生!」方淑兰摸了把眼泪,深吸一口气,哽咽道:「还请沈先生给我们母女一些时间,让我们好好说说话。」 沈荡语调寡淡:「不要太久。」 「好...好...我知道了。」方淑兰几乎是千恩万谢,生怕沈荡迟疑,朝着乔温宁走去。 而乔温宁终于从方才的喜悦中回过神,她也终于看出了方淑兰的表情不对,不安的看着她:「妈...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难过?」 「温宁乖,妈妈先给你松开绳子。」方淑兰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试图安抚道:「有一些话,妈妈想现在和你说。」 乔温宁脸色如纸,终于从喜悦中冷静下来。. 她僵硬在原地,任由方淑兰替她解开绳子,眼神呆滞的看着前方。 此时此刻,再多的话语都显得苍白,乔温宁指间发麻,感觉到绳子脱落,便默默的抱住自己的膝盖。 「温宁...」方淑兰看着她这个样子,心中心疼的不得了,她眼中含泪,声音带着哽咽:「你别这个样子,和妈妈说说话,好不好?」 「妈...」乔温宁扯了扯嘴角,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你把我卖给沈荡了?是吗?」 「不是的....不是我...」方淑兰被说中,忍不住失声痛哭,「不是这样的,温宁,你是我的孩子,是我十月怀胎养大的,我怎么可能舍得伤害你!」 「那你在哭什么!」乔温宁声音尖历,「如果不是这样,你在哭什么呢!」 「温宁,你听我说,现在乔家早就已经大不如前,你父亲也没有办法了...」方淑兰心虚,说话的时候没有什么底气,细若蚊呐:「你父亲说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牵连整个乔家。」 乔温宁心中只剩下一片死灰,最后的希望坍塌成废墟。 她想起了自己从前对施意的嘲笑,嘲笑她被施家当作一枚棋子。 她以为自己的父母是不一样的,可原来,竟然能够更残忍。 乔温宁不愿意去看方淑兰的脸,她将脸埋在膝盖上,任由血液在手臂上蔓延,「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要怎么做,你们才觉得能保住乔家呢?」 「温宁,你当初把沈荡打伤,完全是你自己年少不懂事,这么多年你在国外躲躲藏藏,可是总不能躲一辈子。」方淑兰情真意切的握住了乔温宁的手,声情并茂,「我们早就应该去面对着一切,承担起我们应该承担的责任,对不对?」 这话让乔温宁忍不住发笑。 她肩膀耸动,尖锐的笑声在夜色中分外瘆人,她不愿意再看一眼方淑兰,厉声道:「滚!你给我滚!」 「温宁...」方淑兰哭的不能自已,一句句的不停解释: 「妈妈也不想这样的,都是被逼的,温宁...你不要怪妈妈,妈妈就你这一个女儿。你放心,等你入狱了以后才,要不了多久,妈,阿妈就会想办法保你出来的!」 简直是晴天霹雳,乔温宁怎么都没有想到,方淑兰竟然是怀着这样的念头,她怎么能这么对自己! 乔温宁终于抬头,里面一片讽刺和痛苦:「您要送我进去?方淑兰!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要送我进去?你是不是疯了!」 章节目录 124 彻底完了 她终于抬头,里面一片讽刺和痛苦:“您要送我进去?方淑兰!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要送我进去?你是不是疯了!” “沈先生你好,我是商家为您找的法律顾问。”一直在方淑兰身边不说话的律师走到沈荡面前,“商老先生说了,一定要尽可能满足您的全部诉求。” 这话,让乔温宁从癫狂的边缘冷静下来,她咯咯发笑,眼神惨淡,“商家?商家请来的法律顾问?” 如果说,亲人的背叛是将乔温宁推到了悬崖边缘,那么这一句商家请来的法律顾问,更是直接将乔温宁推到了地狱。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从来都是来自至亲之人的背叛。 而对于乔温宁而言,她几乎是将整个人生,都用在了商应辞的身上。 后者的背叛对于她而言,更加致命。 乔温宁一双眼睛血红,死死盯着站在一旁不为所动的沈荡,声音陡然变得狰狞:“是你!都是你做的!沈荡,你这个疯子!你不得好死!” “温宁!不要说了!”方淑兰听的脸色煞白,简直恨不能直接捂住乔温宁的嘴,“不要再激怒沈先生了!” 她甚至连沈荡的名字都不敢喊。 乔温宁简直恨不能质问方淑兰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残忍,可是答案,她心中比谁都明白。 失去利用价值的女儿,一文不值。 乔温宁看着沈荡寡淡冷静的面容,恨意难言。 她血红了一双眼睛,突然便生出了同归于尽的念头。 她一旦入狱,她的人生就毁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拉上沈荡做个垫背。 沈荡身后的万丈深渊,让她心中的恶念得到了充分的催生。 她一把推开了站在自己面前,泪眼婆娑的方淑兰,双腿颤抖的朝着沈荡跑去。 她要他死! 她今天一定要他死! 乔温宁这般想着,心中念头确凿,只剩下了玉石俱焚的痛恨。 而沈荡身边的两位保镖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可置信。 还真的...真的被叶助理说中了... 沈荡平静的看着乔温宁朝着自己的方向冲过来,眼神没有半点波动。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乔温宁说完,双手就朝着沈荡的喉咙掐过去。 沈荡面沉如水,身型都没有半分摇晃,他看着乔温宁狰狞的面目,感觉到喉咙处被遏制住,呼吸不上来。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沈荡!”乔温宁念念有词。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方淑兰,她哭闹不止的朝着乔温宁跑过去,止不住哀求:“温宁...你快放手,别犯傻了温宁,你杀不了沈荡的。” 乔温宁恍若未闻,人被逼到了绝路上,所有的恐惧和害怕都一扫而空,她死死盯着沈荡,双手不停的收力。 但是很快,她的手就颤抖了起来。 因为她看见沈荡稠丽漂亮的脸,眼中划过了笑意,致命又漂亮。 比起她自己,沈荡看起来更像个疯子。 此时,疯子笑着对她说:“乔温宁,恭喜你,你完了。” 乔温宁这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 她想要杀了沈荡吗? 她想,可是绝对不是在这里。 众目睽睽,她不能真的对沈荡做什么,这太不理智。 可是还没等到她把手放下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喝,“住手!警察!” “完了...全完了...”乔温宁听见方淑兰绝望到了极致的声音。 乔温宁吓得松回了手,看见沈荡眉眼低垂,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领带,朝着走过来的警察笑笑,“辛苦,带走吧。” 乔温宁感觉到手腕上被扣上了冰冷的手铐。 她失声尖叫,害怕到了极致:“放开...放开我...” 而沈荡当着她的面,优雅的对着律师笑笑,温声细语:“二次故意杀人未遂,要怎么判?不用我教你吧?” 乔温宁的人生,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希望。 曾经,她明明有着那么好的前程和未来。 现如今,什么都毁了....全完了... 沈荡来接施意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小姑娘站在医院的门口,和保安大爷聊得正开心。 一老一少在一旁的小贩那里买了一个红薯,一人一半。 “我男朋友来了!”施意看见沈荡的时候,眼前一亮,朝着保安大爷解释道:“爷爷,我男朋友来了,我先走了。” “哎,好!姑娘,谢谢你的红薯啊!”保安大爷说完,又看着走过来的沈荡,惊叹了声,“姑娘,找了个好俊的男朋友哦!” 施意笑得眉眼弯弯,比自己被夸了还高兴,笑眯眯地说:“是啊是啊,我男朋友靠脸吃饭的。” “大明星?”保安大爷好奇的问。 施意将冷冷的手放进沈荡的外套口袋里,看着男人含笑的眉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对啊,是大明星,可火了。” 大爷不看电视,也不追剧,听施意这么说,就信了,连忙道:“大明星好啊,大明星赚的多!你们快走吧,那个大明星不是都会被狗仔偷拍的吗?” “那我带我女朋友先走了,”沈荡笑容淡淡的,轻声道:“您晚上上班,也要注意安全。” 小伙子长得俊,还会说话,有礼貌,大爷喜欢的很,忙不迭地点头,还问施意下次什么时候来医院看朋友。 施意说过两天就来,到时候还一起吃红薯。 两人上了车,叶城从后视镜看见施意捧着个红薯进来,笑着道:“据说这种医院门口的红薯最甜了。” 施意顺杆子往上爬,掰了一块递到沈荡嘴边,“你尝尝,甜不甜。” 沈荡眼中含着笑意,吃掉了施意递过来的红薯,还不忘点评道:“真的还挺甜的。” 叶城看得挺震惊的。 沈先生这个心态,真是无敌了。 怎么能做到一点端倪都没有的。 车子经过路灯密集的市中心,施意这次终于看出了沈荡的异常。 只不过不是从脸上,而是从脖子上。 “你脖子上的红痕是什么东西?”施意皱眉,语气严肃下去:“你让我看看,别乱动。” 章节目录 125 是谁冷血 沈荡脸上的笑容淡了点:“不知道,可能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刮到了吧。” 说的风轻云淡。 但是施意没有这么这么一句话忽悠过去,反而表情更加严肃,声音也更加低沉:“你别说话,我自己会看。” 沈荡叹了口气,似真似假的打趣,“现在这么关心我,是因为更喜欢我了吗?” 施意没吭声,检查的认真。 只是越看,脸色越难看。 沈荡见她这个样子,知道她已经猜出来了,干脆也就不瞒着了,“乔温宁掐的。” “乔温宁?她为什么能掐到你?”施意震惊又错愕,“沈荡,你和我说实话,你究竟瞒着我干了什么。” 沈荡原本就没有打算一直瞒着施意,现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告诉施意也无妨。 他只是原本觉得今天实在是太晚了,等明天再说也来得及。 但是看施意这个样子,干脆和盘托出。 等到沈荡说完,两人已经到了景上南园的门口。 叶城一路上大气也不敢喘,也看着已经到了目的地,连忙下了车,对二人说:“沈先生,已经到了,您二位晚上早点休息。” 沈荡看施意表情不对,略有不安的握住她的手,暴戾冷淡的男人,也就只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示弱的一面:“施施...” 施意把手抽出来,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沈荡叹了口气,跟上去。 叶城真是看呆了,他觉得这一幕让自己看见实在是不太好,真害怕沈先生找自己封口。 而施意一路走进去,直到走到玄关处,才停下脚步。 沈荡跟在她的身后,也不说话,默默的弯下腰,将她脱下的鞋子拿起,放进了一旁的衣帽间。 施意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气得不轻,她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跳的飞快。 于是脸色更加难看,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让沈荡长个教训。 沈荡还不知道施意的心理活动,片刻后回来,手中多了个蛋糕。 他将蛋糕放到施意面前,带着哄慰的语气:“给你带了好吃的,要不要尝尝?” 施意表情认真,“你就没有别的想和我说?” 沈荡的唇线抿直,嗓音也多了分凉意,“说什么?乔温宁伤害了你,她应该付出代价!施意,我不会让任何伤害你的人全须全尾的活着!” “可是你为什么要用你自己去算计乔温宁?”施意的声音很大,她胸口起伏,带着怒气:“你知不知道人一旦疯起来,下手是不知轻重的,你为什么要拿自己涉险!” 沈荡脸上的紧绷,都变成了错愕和意外。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才是施意要找自己质问的理由。 “施意...”沈荡看向小姑娘发红的眼眶,运筹帷幄的男人,语气中多了无措:“我没有...我知道她不敢真的动手的,施意,我不能让乔温宁有机会从监狱里面走出去。” 施意气得不轻,可是偏偏有拿这样的沈荡没有一点办法。 她红了眼眶,一声不吭的抱住沈荡的脖颈,嗓音沙哑:“下次不能再这样了,沈荡,你答应过我的,不会拿自己涉险...” 沈荡轻轻拍着施意的后背,歉意真切,“施施,是我的错,我太自以为是了...” 施意的眼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蓄满了眼泪,她吸吸鼻子,嗓音沙哑颤抖:“沈荡,你的安危比乔温宁得不得到教训重要的多。” “我知道了...” “下一次,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许你再拿自己涉险,听见了吗!”施意的语气凶巴巴的,“我要你好好的,不要出任何意外。” “知道了...”沈荡闭了闭眼,将怀中的小姑娘抱得更紧,“我知道了。” 她才是他唯一的软肋。 沈荡想,是他的错,是他让施施掉眼泪了。 可是这个眼泪是因为心疼他而掉的,于是心中,隐隐又有点说不出的温暖。 她会为了自己掉眼泪,会为了自己担心,早晚有一天,她也会爱上自己的,对吗? 沈荡这般想着,心软到一塌糊涂。 而施意吸吸鼻子,终于从情绪中缓和过来,抬头看着沈荡泛红的脖子,还有上面的指痕,皱了皱眉,“很痛吧?我让医生过来看看。” “不痛,”沈荡眉眼蕴着暖,很认真的说:“施施在我的身边,所以一点都不痛。” 而同一片夜色下,乔家却是截然不同的气氛。 商应辞坐在乔父的对面,看着面色严肃的中年男人表情不悦的模样,缓缓开口:“乔董事长,事到如今,您应该明白什么对乔家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乔父虽然已经做了决定,可终究是送自己的亲骨肉入狱,心中自然有不快和愤怒,他看着商应辞平淡的面容,替自己的女儿不值得,“商总果真是冷静,商俊明教的好啊,把你教的这么冷血!” 乔父气得直接站了起来,他指着商应辞,失态到了极点,声音颤抖:“无论如何,我家温宁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你就不能装一下吗?” “您想我怎么装?”商应辞面色平静,雅致的男人眉目矜贵,让人生不出半点亵渎之意,“乔温宁今天落到这个下场,并非是我想的,是她咎由自取。我父亲也说了,您家有什么条件,只管提出来就好了。” “是!我是为了乔家牺牲了我的女儿!”乔父眼眶泛红,“但是,但凡你们商家愿意给我第二条路,我都不会这么选择!” “您现在是想反悔了?”商应辞平静的看着乔父,淡淡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商家给乔家的一切便利,都会收回。” 乔父脸色惨淡,摇摇欲坠的站着。 半晌,他心中有了答案,也终于放弃了抵抗,跌坐在沙发上:“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温宁会乖乖去监狱里,我答应你们商家的事情,都会做到。” “如此最好,”商应辞淡淡一笑,“天色不早了,您早些休息,明天还来得及去看看乔温宁。” “你不去吗?”乔父咬牙,“温宁爱了你这么多年....” 章节目录 126 你是奇迹 “你不去吗?”乔父咬牙,“温宁爱了你这么多年...” 乔父说到这里,见商应辞表情淡漠,声音愈发低弱哀求:“就当是我作为乔家的家主,求你...去见温宁一面,好歹让她安安心心地留在监狱里。” 这话说的卑微潸然,很容易就让人心生恻隐。 可是商应辞指尖轻轻点着沙发的扶手,动作顿住,语调转漠然,“我去见她改变不了什么。” “商应辞...”乔父声音哽咽,眼角挤出两颗浑浊的眼泪来,“我真替我的女儿不值!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漠?连见一面都不愿意!” 不值吗? 商应辞心中一片说不出的讽刺。 他何尝不觉得不值。 想方设法让商家成为青城势头最盛的名门,如今一切达成,他也觉得不值。 可是人生在世,从来没有后悔药。 ———— 施意再见到傅沉舟是在不久之后,男人穿着米色的风衣,安安静静的坐在工作室的会客室里,翻阅着一本施意多年前的手稿。 他看书的模样认真专注,全身心的投入沉浸,以至于施意出现在他身后都没有察觉。 “很早之前的稿子了,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见笑了。”施意开口寒暄:“怎么想着今天过来找我?” 傅沉舟放下手稿,唇角带着温柔的弧度,“今天天色不错,想着找你聊个天,顺便谈一下工作上的事。” 施意在他面前坐下,难掩诧异,“你确定了吗?” “都当着刘玲和姚明玉的面说了,我当然是确定的。”傅沉舟叹了口气,好笑的看着施意,“你不会觉得我就是为了帮你解围,随便说说的吧?” 施意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抱歉...因为你一直没有联系我,所以我还以为...” “前段时间比较忙,电影杀青,我才有空档。” 傅沉舟姿态从容,手撑着额头,缓缓道:“这不,刚刚闲下来,就马不停蹄的来找你了。上次虽然是为了给你解围,但是施意,我确实对你的服装很有兴趣,我相信你的创作天赋。” 施意并不觉得自己的设计有好到让影帝三顾茅庐的地步,她自我认知清晰,于是对于傅沉舟说出来的糖衣炮弹,也不为所动。 她笑笑,声音温柔且平和,“傅先生这么抬举我,是因为和我过去认识,对吗?” 傅沉舟先是一愣,之后长叹了一口气,低低道:“施意啊,活得这么通透很好,但是这话说出来,怎么就让我觉得有点伤心呢?” 他说着伤心,但是眼底分明带着笑。 “我知道你是故人之情,”施意眼底的弧光轻盈干净,“我之所以这么问,只是希望我们之间可以坦白一些,不要多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傅先生,您想帮我,我很感激,但是您也不用抬举我,我有几斤几两,我很清楚。” 傅沉舟一直觉得,施意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女孩子。 看起来柔弱可欺,好像一点点伤痛都能让她心碎难堪,可是她骨子里比谁都冷静清醒。 他闷笑了声,坦白了,“是,就是因为认识你,想要帮帮你,毕竟你是我的最后一个患者了。施意,我虽然不知道‘唯一’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品牌,可是我认识那个画作一举成名的女孩,我只是相信她的优秀。” 他说完,看着施意清澈干净的眼睛,微微一笑,“这样,算不算真诚。” 施意垂眸,不轻不重的“嗯”了声。 她抬起眉眼,朝着傅沉舟伸出手:“期待合作,傅先生。” “我也很期待。”傅沉舟眉眼间的暖色渐浓:“施意,你身上发生的一切,于我而言...真是一个奇迹。”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施意皱了皱眉,不能很明白。 但是傅沉舟已经笑着扯开了话题:“要不先来讨论一下设计稿?” 施意没有深究,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处,从的去做!” 施权墨说完这番话,好半晌,终于渐渐冷静下去。 可是他平复下去之后才发现,沈荡神色寡淡,几乎是不为所动。 “你这副样子是什么意思?”施权墨怒吼道:“沈荡,我在和你说话!” “你是不是忘了?”沈荡开口,语调平静。 施权墨一愣,下意识问道:“什么忘了?” 章节目录 127 红颜祸水 话问出口,施权墨自己的心中先多了几分惴惴不安。 而沈荡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茶,声音清浅,「你是不是忘了,如果不是因为施意,我今天甚至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沈荡!」施权墨脑子空白了一瞬,之后便是恼羞成怒,一双眼睛泛红,「你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施家如今的处境,我如果想对你做什么,你有资格反抗吗?」 沈荡双腿交叠,动作闲适:「是不是这些日子我看起来太好说话了,你才敢这么对我呼来喝去?施权墨,我真的想要对施家动手,你根本拿我毫无办法。」 施权墨被沈荡这么一番话说得完全下不来台,脸上青红交错,满是尴尬和羞恼。 他铁青着一张脸,沉声道:「你这是装都懒得装了?」 「是你自己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我脾气不好,所以劝你一句,别惹我。」 「我是施意的父亲!你对我不敬,施意不会原谅你!」施权墨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你不要忘了,施意是我养大的孩子,她也是施家的人!你要是敢对施家不利,那就是对施意不利!」 沈荡在这一瞬间,竟是不敢去想这些年施意的处境。 施权墨姑且能理直气壮的拿着施意威胁自己,那么在面对施意的时候,又该是怎么的道德绑架。 偏偏这么些年,没有任何一个人向她施以过援手。 难言的复杂情绪在沈荡心中弥漫。 他眉眼间冷戾更甚,叫人不敢逼视的压迫感,「施意现在是我的未婚妻,她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允许任何人拿她做威胁。施权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实话告诉你,施意开心,施家就能开心,她要是不开心...」 沈荡笑笑,看着施权墨死灰般的脸色,「那么你们所有人,都不要想有好日子过。玉石俱焚的事情我不是没有做过,也绝对做得出来,你想试试吗?」 施权墨这次,彻底词穷了。 面对沈荡这样的疯子,他没有办法。 而沈荡说完,拿起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施权墨:「没事不要打扰施意,事情不闹大,对你对施家都好。」 沈荡离开后,施权墨才浑身无力般的靠在座位上,他脸上的皱纹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深刻,满脸的沧桑疲惫,几乎无法遮盖。 沈荡心狠手辣,根本不被这世间的道德法条所约束... 他好像做错了一件事情,现如今,报应终于来了... 青城大饭店。 舒月揽走进包厢之前,没有想到能看见江楼。 气质冷若冰霜的男人坐在主位,表情冷淡,神情漠然。 周遭,一群人簇拥着他,说着恭维奉承的话。 「江总这次听说要在青城久居了?那咱们可要多聚聚啊。」 「可不是嘛,咱们以前也是常常在一起的啊。」 「现在江总恢复单身,应该变得自由了吧?」 众人笑谈着,没有人注意到房门被打开,舒月揽站在门口,表情冷凝。 而江楼一直都没什么反应的脸,在看见舒月揽的那瞬间,多了几分一闪而过的怔然。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门口的方向。 「江总在看什么啊?」 「是啊,这是谁来了...」 最后的声音,被紧急刹住车。 门口的舒月揽,又有谁不认识? 大名鼎鼎的红颜祸水。 舒月揽是被江照白叫来了,现如今那小子自己消失了不说,还把江楼给搬到这里。 舒月揽死死捏住手机,心情糟糕。 但很快,她就扬起了笑容,面不改色的走进去。 江楼没说什么,垂下眸,神态平静的程度,就好像门口站了一团空气。 自从上次他提出了结婚之后,舒月揽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 江楼从小也是顺风顺水长大的,自尊心重,底线一退再退,再死缠烂打的事情,他也做不出来。 他这次过来这个饭局,也不过是受江照白的恳求,会遇见舒月揽,实在是意料之外。 「都看着我不说话干什么?」舒月揽笑笑,一点都不见外地继续往里走。 江楼的正对面还有一个位置,舒月揽坐下,笑容慵懒,「这是都到齐了,就等我一个人?」 这话没人敢接。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着不敢说话。 气氛已经尴尬得不能再尴尬了,最后还是江楼先开口,平静淡然的嗓音:「吃饭吧。」 「对对对,人都到齐了,先吃饭吧。」 「是啊,都饿了...」 「吃饭吃饭...」 纷纷附和,除了舒月揽。 江楼在这里,今天这个生意只怕是谈不了了,舒月揽眼观鼻鼻观心,认认真真的吃饭,下定决心吃完了就撤。 偏偏江楼就是不打算让她如愿。 他冷不丁喊她的名字,道:「舒小姐今天过来,是有什么要事要谈吗?」 舒月揽将手中的叉子放在桌上,笑着撩了撩头发,「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不敢污染了江先生的耳朵。」 「没关系,」江楼就好像听不出她的婉拒,「你说吧。」 气氛更尴尬了。 舒月揽额角的青筋跳的很欢快,等见到江照白的时候,她一定要把后者好好收拾一顿! 但是对于在场的其他人而言,既然江楼想听,自然不会不帮忙。 已经有人笑着道:「舒小姐来和我们谈融资的,舒小姐和您弟弟,打算开一家科技公司。」 舒月揽的头已经开始痛了。 一直没有表情的江楼听到这里,突然挑了挑唇角,拿起一只虾,一边剥一边似笑非笑的说:「是吗?」 「是的...」有人见他感兴趣,连忙接上话茬,「好像已经筹备了两个月了,江照白还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说让我好好关照。」 「够了。」舒月揽打断那人的话,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垮下去,注视着江楼,一字一顿,「有意思吗?」 短短四个字,让现场好不容易热乎一点的氛围,重新降到了冰点。 而江楼将手中剥好的虾放在小碗里,手微抬,转动圆桌的桌面,将虾肉放到了舒月揽面前,他淡淡地说:「挺有意思的。」 章节目录 128 没有资格 而江楼将手中剥好的虾放在小碗里,手微抬,转动圆桌的桌面,将虾肉放到了舒月揽面前,他淡淡地说:“挺有意思的。” 话音落下,原本就死寂沉沉的氛围,更是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舒月揽看着男人矜贵冷淡的眉目,没忍住,反唇相讥:“江总现在心态倒是越来越年轻了,连这样的事情,都能觉得有意思?” 她说完,拿起被放在自己面前的虾,不紧不慢的吃掉,笑容始终挑衅。 这离婚夫妻之间的硝烟,还真的挺浓的。 在场的众人都十分后悔,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宴会,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晦气吗? 唯独角落,有个年轻男人一言不发的喝着酒,神色阴霾。 他是韩铮,在舒月揽意气风发的少年,也曾不顾一切的追求她,但是最后却被不仅被拒绝,还被一通奚落。 他是世家子弟,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亏,这次来参加这个酒局,也就是想看看从前傲慢的红玫瑰如今卑躬屈膝求人的样子。 这想必是很痛快的,可是江楼来了,于是又成了空谈。 而现场,有人轻咳了声,解围道:“那什么...都是缘分一场聚在这里,大家好好吃饭啊。” “就是,好好吃饭吧。” 舒月揽将最后一口虾肉咽下去,抬起眸,撞进江楼深不见底的眸色中。 他那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冷漠如冰,就好像这个世上的一切,都不配被他放在眼里。 舒月揽心中有苦涩感涌上来,她扯唇笑笑,表面还是那么高傲的模样:“不必了。” “舒小姐...”刚刚打圆场的人干笑了声,声音愈发的艰难,“这个...这个不必了,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饭我吃饱了,你们慢用。”舒月揽礼貌颔首,用湿巾擦了擦手,手腕一动,甩在了桌上,姿态很是平静,“我还有事,就不打扰诸位的雅兴了。” 说完,还真是扭头就走。 这舒小姐离婚了,脾气可是一点都没变好。 当初江楼和舒月揽结婚的时候,舒月揽就已经被惯成了个骄矜的性格,没想到如今已经离婚这么久了,还是一点都没有收敛。 有人默默观察着江楼的脸色,斟酌着想要说点什么。 可却实在是摸不准江楼心里是怎么想的。 门口已经看不见舒月揽的身影,有人笑着道:“谁给江总倒杯酒啊?场子还没热起来呢。” 江楼也没有拂了面子,虽然不说话,可是也默认了。 他的目光冲舒月揽空荡的座位处收回,一副没有放在心上的模样。 刚刚剥虾的缱绻温柔,更像是一种错觉。 舒月揽那些年趾高气昂,被江楼护着,在青城的上层圈子,几乎是看谁不爽就骂谁。 现如今,江楼和舒月揽的关系似乎已经降到了冰点,至少于旁人看来,完全就是形同陌路。 一直在喝酒的韩铮嗤笑了声,终于没忍住发泄不满,“这女人啊,最善变了,浓情蜜意的时候千好万好,真的翻脸了,可真是没有半点情面可言。” 无论如何,这话在江楼的面前说,都算是冒犯。 有人脸色一变,制止道:“韩铮,你他么有病啊?你当着江楼的面瞎说什么!” 韩铮冷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扬眉,声音很高:“我说错了吗?她舒月揽这么些年仗着江楼闯了多少祸?你就没有在她手底下吃瘪?现在离婚了,想要白手起家,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韩铮借着酒意,看向江楼,唇角挑起讽刺,“江楼,这真的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好说话了,舒月揽才会这么无法无天。” 江楼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没有怒气,也没有不满,他的语调听不出情绪,冷清清的:“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韩铮不假思索的冷笑,他喝多了,一晚上的憋闷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 他稳了稳身形,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好好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她离开了你,她就什么也不是!” “怎么给个教训?”越发冷静的声音。 现场有人还是比较了解江楼和舒月揽的过去的,拼命的朝着韩铮使眼色,让他别说了。 可是韩铮又怎么可能是有眼力见的人,金尊玉贵的大少爷自然是随心所欲的,“她不是想要创业吗?如果是我,就切断她所有的途径,让她不得不哭着回来求我...” 话音未落,一杯白酒已经悉数浇在了韩铮的脸上。 韩铮整个人的表情都是懵的,难以置信的看着江楼,嗫嚅道:“江楼....你干什么?” 他算是在场的众人中,和江家交情最深的,和江照白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江楼平日里虽然说是冷得像块冰,但是这种当面让他下不来台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做。 韩铮一时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表情尴尬又不敢发怒。 而江楼放下酒杯,起身,目光扫过众人,说出来的话冷淡警告:“舒月揽的事情,除了我以外,没有人有资格指指点点。” 舒月揽等到电梯,按下了下楼的按键。眼看着电梯门就要缓缓合上,一只手横亘扣住。 她错愕抬眸,便看见江楼一脸冷意的脸。 “江楼...你在这里干什么...” 话音未落,男人已经扣着她的肩膀,将她抵在了电梯的角落。 这里是酒店,来来往往都是人。 舒月揽脸色憋得通红,整个人隐约颤抖着,声音低低的,透着嘶哑:“你疯了?” 江楼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一双眼睛泛红,里面是拉长的血丝。 他失态了。 电梯中途停下好几次,门外等电梯的人原本打算进来,看着这场面,都默默的选择了等下一趟。 舒月揽试图从他的桎梏中离开,可是他扣着自己肩膀的手分明是用了力,轻而易举的控制住了她。 “你干什么!”舒月揽的心情也不好:“看我笑话还没看够?” 江楼唇线紧抿,没有回答。 他看见舒月揽眼眶里的湿润。 章节目录 129 突然求婚 她很难过吗? 这个念头让心脏不受控制的紧缩,带着刺痛,每动一下,都难以遏制。 但是表面上,他还是没有半点表情,除了眼底的红愈发浓重。 电梯在二人的僵持下,在一楼停下。 舒月揽仰着脸看他,眼底都是晶莹:“够了吧?能放我走了吧!” “放你走?你要走去哪里?”江楼眼中的冷意终于被偏执和幽暗取代。 他的手指泛白,垂着眸,一瞬不瞬的看着舒月揽,声音寡淡,字字绝然:“你要去找江照白?舒月揽,你凭什么觉得江照白能给你的,会比我还要多?” “你知不知道在说什么!”舒月揽用力的推搡他,眼看着电梯门口要关上,她面色憋得通红:“我听不懂!” 似乎是有冷笑,极轻、极冽。 舒月揽尚未来得及反应,江楼已经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直接抱了起来。 路上来来往往都是人,舒月揽承认自己脸皮没有江楼厚,做不了这种被人旁观的事情,默默将脸埋在江楼胸口。 车子发动的那刻,一路都没有说话的舒月揽,终究还是开口了,只是声音紧绷,“送我回去,我现在要回家,江先生!” 私密性极强的后排,江楼闭着眼,就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 “我说,让你的司机送我回家!”舒月揽气得鼻尖泛红,“江楼,你过分了!你凭什么这么欺负我?” 冗长的沉默,唯独夜色倾泻流淌,泼墨般,在二者中间隔开距离。 江楼手撑着额头,看着窗外的景色,突然眯了眯眸。 “舒月揽,”他开口,很淡很淡的嗓音:“你想要什么,是我不能给你的?江照白不是江家的继承人,你想要报复江家,应该冲我来。” 他声色很凉,舒月揽听出了怒气和清淡的不屑。 他有什么好不屑的?觉得自己和江照白不清不楚是吗? “好啊,你说的你别后悔!”舒月揽也生气了,明明之前,她还和施意说她动摇了,她不信江楼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会看不出来。 她从来心硬,顺着江楼的话从善如流:“那我就冲你来,你不是想要和我复婚吗?只要你当着全城的人和我下跪求婚,我就考虑考虑!” 她说完,看见江楼侧过脸看向自己,他脸上的情绪很沉很暗,看不出端倪。 舒月揽笑得千娇百媚,拉长了语调,笃定不已:“江大少爷,江总,你丢得起这个人吗?” 就在她以为后者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听见男人笑了声,轻凉自嘲:“舒月揽,你说我欺负你,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究竟是谁欺负谁啊?” ———— 施意并不知道沈荡和施权墨私底下的见面,沈荡还是如同往常一般的时间过来接她,慵懒散漫的表情,从驾驶座下来给她开车门。 施意看见了放在驾驶座上的红丝绒盒子。 她一愣,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震慑,“这是什么?” “戒指,”沈荡从她身后轻轻抱住她,他闭着眼,孤注一掷般,低哑的嗓音:“施施,我们结婚好不好?三月之期我不想遵守了,我想和你结婚,我想和你有个家。” 夜色凉如水,身后的怀抱却很温暖。 这一幕实在是在施意的意料之外。 施意好半天说不出话,任由沈荡一只手抱着自己,一只手拿起放在椅面上的红丝绒盒子。 他就这么抱着她,打开了戒指盒子。 很漂亮的粉钻,是施意看过最大最闪的,如同富士山被阳光照耀后,带着淡粉色的雪山山峰。 纯净,又充满了梦幻感。 这是施意看过的最好看的戒指。 “这枚戒指叫‘真爱’,施意...”沈荡的声音带着低微的叹息,很轻地说:“我想把它送给你,连带着,还有我自己。” 施意没动,声音带着不解:“为什么...为什么一点征兆都没有,怎么这么突然?” “因为我已经在心里练习过千百次了,施施,也许对你而言突然,但是对于我而言,熟悉得就好像在梦里发生过千千万万次。” 沈荡说到这里,笑笑,将施意抱得更紧了些: “其实有些话,我自己说起来都觉得矫情,可是这一辈子,终究还是要说一次的。施施,你是我想要相伴一生的人,哪怕有一天我死了,我也希望我的墓碑上,能刻着‘施意之夫’四个字,这于我而言,才是无上的荣耀。” 我是说,亲爱的小公主,你才是我的无上荣光。 施意对于沈荡其实已经心动了,这些日子的相知相处,更是让她越发的明白了面前的这个男人,是怎样认真的爱着自己。 她居然不想拒绝,内心的声音呼之欲出,比意识更快做了决定,她听见自己用坚定的声音说:“那你帮我戴上。” “好...”沈荡一愣,开口时声音还算是冷静,可是他拿起戒指的手,分明就在发抖。 施意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她笑起来可真好看,眉眼弯弯,面若桃花。 沈荡心驰意动,就像是被下蛊了一般,亲了一下小姑娘的侧脸。 真的戴上了...”沈荡抿了抿唇,看着她耳朵泛红的模样,故意严肃的提醒着:“要是戴上了,就不能反悔了。” “知道,”施意后知后觉的有些害羞,她声音闷闷的,“快点戴上。” 一切都好像是一场并不真实的梦境,直到回到家中,施意看着自己无名指上多出来的戒指,还是觉得恍惚。 沈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门,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施意回过神,说可以。 沈荡刚刚洗过澡,换了一身简单的家居服,刘海长长的垂下来,遮住额头,整个人少了许多的戾气,多了些温和无害。 他原本就长得漂亮,这个样子欺骗性很重,简直是邻家大男孩,青春校园剧的男主。 施意坐在床上,看见他缓缓蹲下身,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怎么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施意的表情紧张。 章节目录 130 搬过来住 “怎么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施意的表情紧张。 “施施,我知道我今天求婚求的很突然,”沈荡的顿了顿,眉眼微抬,看着灯光中面色紧张的女孩子,“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委屈。” 施意皱眉,认真的问:“所以,是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沈荡笑笑,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过几天,我们就回施家,把这件事告诉爸妈好不好?” 他提及施意的父母,甚至没有加前缀。 施意在这一刻,有一种很微妙特别的感觉。 眼前的这个人,他已经是自己的家人了。 施意忍不住笑了,察觉沈荡隐约的紧张,揶揄玩笑开口:“怎么一脸严肃的样子?害怕我不同意?” 沈荡也笑了,唇角的梨涡深深。 他坦然,字字直白:“是啊,我害怕你不同意。” “不会的,”施意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沈荡,落子无悔,我从不走回头路。” 也许是因为她说这话时的表情太过认真的柔软,沈荡感觉心口被狠狠撞了一下,酸涩的感觉涌上来。 他抿了抿唇,手扣住施意的后颈,什么都没说,亲吻上去。 其实她和沈荡之间亲吻的次数不算多,只是每一次,都刻骨般的清晰。 施意的手紧紧捏着裙摆,指骨泛着白,眼睫颤抖的不像话。 檀口轻启,任由这个吻一点点加深。 暧昧又躁动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浮动,施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觉得无法形容的紧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荡终于缓缓松开了桎梏。 他的眸色漆黑一片,看着施意闪烁着晶莹的眼睛,用指腹一点点擦去她眼角的湿润,开口,声音沙哑又性感:“施施,搬过来和我住吧,好不好?” “搬过来...”施意脑子晕乎乎的,傻傻重复着他的话:“今天就搬过来吗?” “都要结婚了,今天搬过来有什么问题?”沈荡目光落在施意身上,敛去了差点流露的占有欲,一副平静慵懒的模样,“我们早晚都要住在一起的,施施,我最近睡眠不好。” 他说着话,将施意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脑子乱乱的,你在我身边,我才能睡着。” 他不像是在说情话,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偏偏又带着旁人不可能感受到的示弱。 施意很吃这套。 她犹豫了一下,闷闷地问:“就是睡觉吗?” “你还有别的想法?”沈荡挑眉,带着笑渐浓,“那也不是不可以。” 施意闹了个大红脸,说话都结巴了,“什么...什么别的想法,我没有。” “知道,不逗你。”沈荡见好就收,他缓缓起身,弯着腰,目光平视着施意泛着红的小脸,眼神轻柔:“那我帮你收拾东西?” “不用收拾,也没有什么东西。”施意指了指床上的睡衣,“我把这个带过去就好了。” 她说话的声音柔软,怪可爱的。 在外人面前冷戾到不近人情的男人,也只又有这时,眉眼间都是温柔,满眼的溺爱:“好,都听施施的。” 施意在沈荡的房间里洗澡时,紧张的差点将洗发水当成了沐浴露。 真是奇妙,一晚上而已,就被鬼使神差的带了过来。 一定是被沈荡的美色给蛊惑了。 施意红着脸,看着布满雾气的镜子里,自己红扑扑的脸。 影影绰绰,但是遮盖不住红透的肤色。 施意拿起牙刷,开始磨磨唧唧的刷牙。 她还是不怎么习惯房间里突然就多了一个人,需要再做一点心理建设。 牙膏的味道偏甜,让施意想起小时候用的儿童牙膏。 这不像沈荡爱用的,更像是给自己准备的。 施意刷牙的动作一顿,忍不住笑了。 看来不是晚上临时起意,而是早就已经打定主意了。 而房门,传来敲门声。 沈荡的嗓音轻慢温柔,慢条斯理地说:“施施,我给你拿了毛巾,擦脸的。” 施意走过去给沈荡开门。 男人穿了一件灰色的睡衣,很休闲很居家。他的肤色白,穿着灰色的睡衣,都显得肤色分明。 施意看见他斜斜的靠在门框上,朝着自己笑。 大概是自己不吭声,有些不自在,沈荡笑意加深,带着调和氛围的心思,开玩笑道:“要我帮你洗脸吗?” “大可不必!”施意拿过毛巾,双手合十,“沈先生,请你在外面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还没有走回去,手臂被人轻轻扯住。 惯力使然,施意差一点就撞到了沈荡的胸口。 而沈荡微微弯下腰,鼻尖抵着施意的,“还叫沈先生呢?不合适吧施意?” “我开玩笑的,”施意说完,见沈荡还是拉着自己不松手,不由得叹了口气,“那你觉得叫什么好呢?沈哥?沈荡哥哥?” 她说得随意,可是听的人很认真。 沈荡眼中的笑意有加深的趋势,他慢条斯理地说:“去掉沈荡,直接叫哥哥吧。” “不带你这么占便宜的!”施意抗议,“你才比我大一岁!” “大一岁就不是哥哥了?大一岁也是大,还是说...”沈荡顿了顿,笑得过分坏心眼了些,“还是说你想叫...虽然我是不介意,但是毕竟还没有结婚,多少还是有点不合适吧?” 施意下意识捂住了他的嘴,“你占我便宜!” 沈荡眼中的笑意浓烈,动作自然的握住了施意的手腕,亲了亲她带着沐浴露香气的手心。 “施施...”他几乎是带着叹息的笑意,温声细语地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夜色低垂,施意缩在被窝里,默默的睁着眼,看着坐在不远处办公的沈荡。 他似乎是在开什么视频会议,表情和平日在自己面前时不太相同,多了些生硬和寡冷的气质。 施意认床,有些睡不着,干脆就这么盯着他看。 她的手缩在被子里,无名指上的戒指质地坚硬,她用手去摸,很认真的感受着上面的花纹和图案。 沈荡大概是发现她一直看着自己,做了个中止的手势,“先停一下。” 章节目录 131 如此突然 施意看着他走过来,表情莫名有点乖。 而沈荡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湿润明亮的眼睛,在她面前蹲下。 他没有忍住,弯下腰亲亲她卷卷的睫毛,开口,是低低哑哑的嗓音:“睡不着?是我吵到你了?” “你都没有说话,怎么可能吵到我?”施意咳嗽了声,“我就是认床,有点睡不着。你不是在开会吗?你去忙吧。” 沈荡自动屏蔽了她的后半句话,问道:“为什么会认床?” “就是在一个陌生的空间里,要有一些自己熟悉的东西,才会睡得着。”施意解释完,眨眨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知道了。”沈荡笑笑,摸摸她的头发。 从前桀骜不驯的少年,如今越发沉稳,整个人都是被时光打磨后的痕迹。 他放在她头发上的手不轻不重的揉着,“你先找点东西看看,我马上就过来陪你。” “你很快就开完会了?”施意说完,有些紧张,“那...那你是不是要睡觉了?” “到点了当然要睡觉,你别多想。”沈荡捏住施意的鼻尖,笑得像妖孽,专门蛊惑人心的那种,“我这个人虽然不算正人君子,但是也不会这么性急,你放心,你目前很安全。” 施意被他说的很不好意思,抓住被角往头上一盖,“你去忙吧!” 沈荡这次没有离开多久,施意刚觉得有些闷热,想要从被窝里面出来时,就听见沈荡说:“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吧。” 于是本来有打算要出来的小姑娘,默默缩着不动了。 身下的床垫往另一侧倾斜,施意手下意识捏紧了些,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就被沈荡从身后抱住。 他说话时呼吸带着体温,落在她的后颈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不是说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认生?我抱着你睡。” 施意没说话,只是手心出了点汗。 而沈荡见她不吭声,挥手关了房间的灯,“晚安,小公主。” 这是沈荡这些多年以来,睡的最好的一晚。怀中的小姑娘香香软软的,几乎像是一个柔软的幻觉。 他闭上眼沉溺其中,只觉得这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但如果这真的是梦,他宁愿一辈子不醒来。 一夜好眠。 沈荡醒来时施意已经不在了,被窝里还剩下余温,应该是起床没有多久。 沈荡指尖摩挲着施意睡过的位置,眸中染上柔和。 浴室里面传来水声,沈荡勾了勾唇角,缓缓起身。 果然,在里面看见了心念的身影。 施意正在漱口,素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细腻漂亮的一张脸,鸦色睫毛垂落,乌沉沉的。 沈荡神情有片刻恍惚,走到她的身边,拿过一旁的另一支牙刷。 “你醒啦?”施意这才看见他,咬着牙刷含糊地说:“我刚刚看你睡得很香,就没有叫你。” “今天不能睡懒觉,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什么重要的事?” “去你家。” 施意手里的牙刷差一点掉了,“今天吗?昨天不是说过几天吗?怎么这么突然?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你什么都不用准备,”沈荡捏了捏她脸颊上的小肉,“你只要和我一起过去就行了。” 施意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觉得这一切发展的太快了。 现在听着沈荡这么说,原本的疑团变得更大,她板了小脸,一脸认真地问:“沈荡,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沈荡抬手,帮施意梳开有些打结的发尾。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施意急了,“我觉得你真的很不对劲,沈荡,我可以和你结婚,我承认我对你心动,愿意嫁给你,但是我不喜欢被人瞒着的感觉,这个感觉真的糟糕透吗? 可是如今无论如何,都不是最好的时机。 “施意。”沈荡喊她的名字,小姑娘果然转了过来,那双漂亮的棕瞳看着自己。 不禁心中一暖,连声音都轻柔了不止一点点:“走吧,去见爸爸妈妈。” 施家和之前别无二致,亦或者说,这么多年,施家一直都没有改变。 施权墨一早就等在了前厅,面色阴晴不定。 古色雕花的亭台,有些角落的朱漆斑驳,实在是年代太过悠久。 沈荡牵着施意的手走到了施权墨面前,面不改色的喊道:“爸。” 施意也乖乖的,顺着沈荡的话说:“爸,我和沈荡是回来和你谈婚事的。” 施权墨只是看着沈荡,表情不像是被喊了声爸,更像是被打了一个耳光。 他冷哼,看着沈荡,目光上下扫视:“你还真是军令先行,直接让别人来通知我,说你要和我女儿结婚?沈荡,你真的有把我放在眼里吗!” “您这话真是说笑了,”沈荡勾了勾唇角,淡淡道:“您是施意的父亲,将来也是我的父亲,我怎么可能不敬重您?” 施权墨明明是憋了一口怒气的,可现在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强压着一般,发不出来,脸色涨的鲜红。 施意看出了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她不安的看着沈荡,拉了拉他的手。 方才一脸漫不经心的男人脸色稍霁,收敛了戾气。 而施权墨也懒得再说什么,看向施意,直接道:“带着沈荡进来吧,你妈妈等你们很久了。” 施意才发现,这场婚事,似乎是早就已经定下了。 章节目录 132 病情发作 施意才发现,这场婚事,似乎是早就已经定下了。 她不安地看向沈荡,“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话惹得施权墨越发不耐,气愤的眼神落在施意身上,声音冰冷,“让你进来就进来,在这里问什么问!” 施意被他恶劣的态度吓到,脸色微变,碍于施权墨父亲的身份,不好反驳。 “施意现在不只是你的女儿,你说话最好客气一点。”一旁,沈荡陡然开口,带着警告。 他侧眸,毫不避让的看向施权墨,冷冷地说:“我今天愿意带着施意过来,不是让你在这里对着她指指点点的。” 施权墨真是气得要死,听着沈荡的话,只觉得刺耳,偏偏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他咬咬牙,不再说什么,和低着头不说话的施意错身而过,快步往里走去。 房间里,蓝晴坐在沙发上,正在翻着婚礼策划的方案。 她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看见施意走过来,很惊喜地说:“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我还在看婚纱呢...” “妈..”施意刚刚看见蓝晴,就发现她的气色不太好,眼圈泛着乌青,面色苍白,她不由得关心的问:“您最近是不是没有休息好?您身体本来就很不好,要好好休息才行。” “哪有那么娇气?”蓝晴嗔怪的看着施意,反握住她的手,“你快过来看看,喜欢什么风格的婚礼?我和沈荡好快点筹办起来。” 施意不知道为何,就是觉得蓝晴说这话时,带着急切。 不是那种喜悦的急切,而是生怕婚礼出岔子的急切。 一时间,施意不由得想起沈荡说的,害怕夜长梦多。 她任由蓝晴拉着她坐下,目光落在那精细考究的婚礼策划上,心中一直存在的不安,终于没有了任何兜底,悉数爆发。 她将自己的手从蓝晴手中抽离,缓缓开口: “您和沈荡是怎么了?一个突然向我求婚,一个这么积极的筹备着我的婚礼?妈,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我不想糊里糊涂的,你们两个真的很反常,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有发生什么...傻孩子,就是我和你爸爸年纪大了,想看见你早点成家而已。”蓝晴为了印证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带着急迫看向施权墨,催促道:“权墨,对吗?” 施权墨面沉如水,抿着唇,带着克制和隐忍,一言不发。 蓝晴急了,“你说话啊?是不是这样?” “晴儿!你究竟还要给这个和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孩子,筹谋到什么地步!” 施权墨忍无可忍,干脆想要将一切都说穿,“你为了施意什么都不管了,连我的感受都不理会,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当初收养施意...” “够了!” “别再说了!”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两声喝止。 沈荡和蓝晴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紧张。 这一刻,施权墨反而更像是局外人。 “好,我不说。”施权墨眼眶都红了,他死死盯着不明所以的施意,带着老态的眼神,难掩憎怒,他咬了咬牙,突然就有了说不出的愤怒,“你这个扫把星!” 施意从小就知道,施权墨待人严厉,对自己的要求高。 小时候,她那么努力的想要将每一件事做得尽善尽美,又何尝不是想要得到施权墨的肯定。对于儿时的施意而言,施权墨每一次的肯定,都是最珍贵的。 可是如今,施权墨的恶语相向,打碎了施意所有的希冀。 从前,哪怕是再生气的时候,施权墨都没有这么骂过自己。 然而现在,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分明是充满了恨意。 这样浓烈的恨意,怎么能叫人不心惊。 这是来自至亲之人的伤害,哪怕施意再怎么冷静成熟,也不过就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她黯然的垂下眸,越发一言不露。 而蓝晴却是怒不可遏,走到了施权墨面前,温婉的女子满是委屈,声音哽咽:“你究竟想做什么?一定要让我不安心吗?权墨,我都说了,施意就是我的女儿,我希望你能像爱我一样爱她!” “可是她不是你,晴儿,你明明知道的,我只爱你一个人!”施权墨油盐不进,情绪失控。 蓝晴原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在这里和他周旋,现如今气急攻心,竟然直接吐出了一口血。 鲜红的血喷溅在施权墨的衣服上,众人皆是震住,反应过来,帮着施权墨一起,扶住摇摇欲坠的蓝晴。 施权墨的表情就像是受伤的野兽,他歇斯底里的低吼道:“医生!联系医生过来! 他见施意靠近,一把推开后者,“别碰她!离远一点!” 施意往后踉跄一步,沈荡皱着眉,站在施意的身侧,看着小姑娘苍白的脸,默默的将手扶在她的肩膀上。 蓝晴的突然昏厥,让整个施家乱作了一团。 也让这个秘密,彻底瞒不住了。 施权墨在卧室里陪着医生给蓝晴会诊,施意站在门外,背靠着墙,看着沈荡,眨了眨眼,眼泪掉下来。 她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反而叫人更加觉得揪心:“你早就知道了?” “昨天刚刚知道。”沈荡皱眉,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替施意擦掉眼泪,他轻声道:“别哭了,眼睛都要哭肿了,等等妈醒来,看见该难过了。” 施意吸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 “我不哭...”施意缓和了一下情绪,再度开心,声音已经冷静了很多,只是还能听出沙哑,“你把前因后果都和我一遍,好不好?” 沈荡看向虚掩的房门,眸色幽深。 他皱眉,声音轻得不能再轻,生怕惊扰了,“好,我说给你听。” 昨天晚上,沈荡和施权墨因为乔温宁的事情大吵了一架。 沈荡让商家动用关系送乔温宁入狱,做法极端,太过狠辣。 施权墨不喜欢这种激进的做法,更不喜欢沈荡这个人的行为作风,气急败坏,对着沈荡破口大骂。 “沈荡,乔温宁的事情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商家难做!否则我不会放过你!施意你也休想娶!” 章节目录 133 难以承受 就是这个时候,蓝晴回来了。 她的出现让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稍微有所缓和。 施权墨脸上的表情不自然的松懈了些,脾气也顿时小了下去,“晴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真当我看不出你支开我想要干什么?”蓝晴淡淡的看了施权墨一眼,“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连自己的枕边人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施权墨被撂了台子也不生气,眼中甚至还有笑意,他柔声道:“在外面玩累了吗?快去休息吧。我知道你聪明,我做什么事情,总是瞒不过你的。” 施权墨这个人伪善又绝情,唯独对待蓝晴,这么多年都是一如既往的好。 如果这个也算伪装的话,只能说他装得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不用,”蓝晴突然侧过脸,一瞬不瞬的看向沈荡:“我有一些话,要当面和沈荡说。” 书房里面昏暗,还有淡淡的草药味。 蓝晴一走进去就闷闷的咳嗽起来,沈荡愣了愣,低声道:“您没事吧?” 施权墨倒是见怪不怪了,一脸关心却还镇定:“怎么又咳嗽起来了?不是之前好的差不多了吗?” “我想喝点水,你帮我去倒杯水过来。”蓝晴朝着施权墨笑笑,眼神柔软,“权墨,辛苦你了。” “不辛苦,给你做事怎么能算辛苦?” 施权墨说完,就忙不迭的离开了。 书房里只剩下沈荡和蓝晴两个人,蓝晴在沙发上坐下,温婉娟秀的脸,和沈荡记忆中没有太大差别。 她开口,声色温柔,“权墨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我们长话短说吧。” 沈荡垂眸,看着蓝晴苍白消瘦的脸,“您说。” “你也看出来了,我的身体不好。”蓝晴笑笑,还是很平静,好像在说别人的事:“这么多年都侥幸过去了,我还以为这个病不会发作了。但是如今...命中注定,躲不过的。” 沈荡在蓝晴对面坐下,轻声道:“现在的医学发达,您不要太担心。” “我不担心,活着一天就是赚一天,”蓝晴摇头,很释然的姿态:“我只是不放心施意,她性子看起来柔软,其实一根筋得很,我只怕我不在了,她会受欺负。” 蓝晴说到这里,眼中隐隐有泪花,“你知道为什么我之前默许了施意和商应辞的婚事吗?” “您觉得按照商家的实力,不会让施意受委屈。” 蓝晴点了点头,“是啊,我觉得商家势大,就算我不在了,施意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但是后来,施意和你在一起了,我看得出那孩子在你身边是真的随心所欲。沈荡,为人父母者,最想要的,就是孩子无拘无束。虽然...从血缘上说,施意并非我亲生的。” “您留下我,是想让我好好照顾施意,对吗?”沈荡看着蓝晴希冀的目光,少有的谦卑姿态,带着认真严肃,一字一句:“您放心,我会的。” “我怎么可能担心你照顾不好施意?你这些年为了施意做的,我都看在眼里。”蓝晴眼中有欣慰,声音也更加柔和,“我只是想要让你和施意早点结婚,越早越好。” 这话引得沈荡沉默。 而蓝晴见状非但没有不满,反而笑着说:“你应该很想和施施结婚的,为什么犹豫了?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吗?” “确实有为难的事情,”沈荡供认不讳,“我答应了施意,三月之期,在此之前,我不想给她太多的压力。” 坚硬冷漠的少年成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并且将内心最柔软的部分,都给了施意。 蓝晴说不触动是假的。 她始终忘不了那时沈家落败,整个人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沈荡。 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一脸内敛,稍有锋芒但是又沉稳的男人,完全判若两人。 “看得出你真的很爱施意,她能遇见你,我替她开心。施意这孩子这些年在施家受了不少的委屈,我虽然是她的母亲,但是也有很多不称职没有做好的地方。”蓝晴眼中的泪光更甚,她偏过头遮掩,又恢复了温柔笑意: “所以,对你我放心。我知道你觉得和施意有约在先,所以一定要三月之期过了,才肯另做打算。但是沈荡,我是施意的母亲,我比你了解我的女儿,她性子非黑即白,眼底揉不得沙子,要不是真的喜欢你,是绝对不会将就这么久的。” “而我,”蓝晴听见书房外传来脚步声,是施权墨回来了,她压低声音说:“医生说了,我可能只有一两个月的寿命了,在我死之前,我想要看见施意嫁人。我如果不在了,我怕权墨的性子,可能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 “沈荡,我是施意的母亲,我不会害她。其中内情我不好明说,但是我希望你相信,我是为了施意好。” 沈荡在听见‘一两个月’时,已然难掩心中诧异。 这个消息这么突然,若是施意知道,该有多难过。 可是当下,他来不及多想,只能在蓝晴哀求的目光中,抿了抿唇,道:“我可以试试。” 而如今,真想暴露在施意面前,带着叫人窒息的压抑感。 沈荡看着施意苍白的脸,手扶住她的肩膀,问道:“需要休息吗?我扶你过去?” 施意没动,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沈荡,“你刚刚说,还有多久?” “施意...”沈荡看得出她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低声道:“你别想太多,现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最坏的地步,我们还能想办法。” “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施意突然拔高了音量,“这是我的妈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说她要亲口告诉你,今天事发突然...所以...”沈荡低声安抚着施意的情绪,“你冷静一些,等医生出来了,我们再问情况。” 施意眼中的泪大颗大颗的掉,她肩膀轻微的耸动着,之后,弧度越来越大,她脱力般往下滑。 沈荡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将没了力气的女孩抱进怀中,眼中的心疼不言而喻,“施施...” 章节目录 134 时日不多 沈荡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将没了力气的女孩抱进怀中,眼中的心疼不言而喻,「施施...」 蓝晴的情况一直到了晚上才稳定,施权墨不肯让施意进去,施意也不肯走,执拗的站在外面等着。 沈荡陪在施意身边,中途有好几次有电话进来,他都一言不发的挂断,到了后来,干脆就直接关机了。 「施施...」夜色渐深,沈荡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带着试探开口:「我给你弄点吃的过来,好不好?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中午的时候,施意心情不佳,几乎没有动过筷子。 沈荡拿她没有办法,也理解她心情不好,没有勉强。可是现在一天眼看就要过去了,一直不吃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了。 「就吃一点,嗯?你想吃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我不饿...」施意声音低哑,目光始终看着房门,神情满是紧张忐忑,「我就在这里等着,你自己吃吧。」 「你在这等着,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先吃些东西,之后才有体力好好陪着妈妈,对吗?」没有一点点不耐,完全就是哄慰的姿态。 如果有旁人看见眼前这一幕,大地会大跌眼睛。 最冷戾不服管的男人身段放到尘埃里,低声下气的哄着不愿意休息的女孩子。.五 只有爱才能让人做到这个地步。 而施意的眼圈红红的,心不在焉的听着沈荡的话。心乱如麻,干脆就不吭声了。 蓝晴的身体不好,可是施意的身体又好到哪去? 沈荡眼中的关切和担忧加深,俊色面容眉头紧锁,正欲开口,门终于打开了。 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表情凝重。施意在这一刻,一直愁容不展的脸上,被急切的情绪代替。 她连忙跑向医生,问道:「怎么样?我妈妈没事吧?」 「...您是施小姐?」 「是的,我是施意,您快告诉我,我妈妈怎么样了?」 「夫人的情况很不乐观,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医生看着施意情绪不稳的样子,关切道:「无论如何,人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的。」 施意说不出话,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难受又闷得慌。 她抿唇,苍白的面容,颤抖的双手掩住面容,不置一词。 沈荡一直陪在施意身边,此时见她说不出话,才沉声道:「辛苦了,有什么事情我会联系你。」 又过了一会儿,施权墨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看着施意苍白虚弱的面色,皱眉道:「你这个样子做给谁看?你妈还没死!」 「爸...」施意喉间涌上腥甜,沙哑的嗓音:「您为什么会这么看我?我怎么可能想要看妈妈出事?」 施权墨面容扭曲,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咽下,最后撂下一句,「当初就不应该把你养在身边!今天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怎么都算是残忍的一句话,施意听完,本就沉入谷底的心,几乎失去了搏动的能力,「您对我究竟有什么怨恨?这些年我在您身边,难道没有尽到一个为人子女的本分吗?您不觉得您这些话说的,太残忍了吗?」 沈荡冷冷的看着施权墨,若非碍于施意在场,害怕施意更加难做,他真是恨不得直接让施权墨闭嘴。 而施权墨闻言冷笑一声,用一种看好戏的目光看着施意,居高临下的嘲弄,「施意,你真的觉得我们收养你,就是为了享受什么天伦之乐吗?」 「施权墨,」沈荡在施意之前开口,冰寒寡淡,「我们都知道蓝晴的寿命所剩不多,她人生的最后时光,你若是不想她因为你和施意之间的事情难过,最好收敛你的脾气 。」 不吝于在心窝子捅了一刀,这话说的尖锐,施权墨整个人瞬间垮塌下去,没有了刚刚的气势汹汹,全部变成了萎靡不顿。 沈荡说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 他看着施意的目光,多了些不甘的泪光。 父女二人活得就像宿敌一般。 蓝晴一直到傍晚才醒过来了,一醒来就看见施意和施权墨分别坐在床的两侧。 两人都在第一时间看见她醒来,不约而同地惊喜开口。 「妈,你醒了!」 「晴儿,你终于醒了。」 沈荡见状,从施意身侧起身,往外走去,顺便带上了房门。 蓝晴目送着沈荡离开,才收回视线。 她的身体很虚弱,但是听见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的声音,还是不由得欣慰一笑。 她将施意和施权墨的手分别抓住,脸上笑容浅浅,「你们两个都在我身边真好。」 「妈,你饿不饿呀?厨房有粥,我去给你端过来。」施意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声音哝哝的,带着鼻音,「医生说了,你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妈妈不饿,施施,不用忙活了。」蓝晴缓缓摇头,顿了顿,看向一旁的施权墨,「我们两个一起,把施意的婚事操办了,好不好?」 「晴儿...」施权墨表情痛心,「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怎么会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蓝晴摇了摇头,认真道:「这是我们的女儿的终身大事,我们应该一起操持的,对不对?」 「妈...」施意刚刚受尽了施权墨的冷眼,此时蓝晴温柔呵护的话语,就像是一阵春风,让她心头舒展,她破涕为笑,哑声道:「我的婚事不着急的,等你好起来,我们再说也不迟。妈妈,我还想你牵着我的手,陪我走完婚礼。」 「傻孩子,女孩子的终生大事怎么能耽误?」蓝晴摇了摇头,满脸的疼爱之情,「况且...妈妈没有以后了。」 施意刚刚在门外时,就一直在哭。好不容易止住,又因为蓝晴这一句话,轻而易举的泪流不止。 她拼命的摇头,沙哑哽咽,「不会的...妈妈,你会长命百岁,你不会有事的!」 「哪有几个人可以长命百岁?妈妈能活这么久,已经很好了。」蓝晴望向施权墨,「权墨,好好劝劝施意,这孩子钻牛角尖了。」 章节目录 135 当作遗愿 施权墨面对这样的蓝晴,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面色复杂,低哑开口:“晴儿,你真的觉得值得吗?” 蓝晴点头,她的身体虚弱,于是只能做出很轻微的动作,姿态却很坚定,“我觉得很值得,非常非常值得。” 施权墨的眼中有浑浊的泪水,他的声音也变得越发的颤抖,“晴儿...你明明知道,我有多么想你活下去。” “施意是我们的女儿,”蓝晴看着眼睛已经哭肿的施意,坚定的将她的手放在施权墨手中,“是你和我的女儿,权墨,我知道你难过,但是我们可不可以,把施意当作我们生命的延续?” 施意感受到了蓝晴的坚决,她抿了抿唇,没有拒绝,反而看向了施权墨,轻声道:“爸...无论如何,我们不要让妈妈难过,好不好?” 在生死面前,所有的龃龉本身都显得十分可笑。 施意如今在意的,只有蓝晴开不开心。 至于其他的一切,真的都没有那么重要。 施权墨不说话,眼中的泪光闪烁。 他素来是施家对外主持一切的人,这些年让施家在青城云波诡谲的争斗中,始终保有一席之地。 施意知道,这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因此,施权墨的心性,也应当比普通人更加坚韧。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眼中泪光闪烁,满满的都是不舍和悲哀。 蓝晴却是很释然,甚至还柔声道:“这场婚事,我们一起策划。” “晴儿,我....” “你就把它当作我的遗愿。”蓝晴弯唇浅笑,将父女二人的手包裹得更紧,“就算是这样,你依旧也要拒绝我吗?” 无法拒绝,话已至此,又要用什么来拒绝? 施权墨重重的闭上眼,脸上的痛苦不言而喻,“我答应你。” 蓝晴听见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才放心的松懈了手中的力道,她的笑容满足,柔声细语地说:“那就好,我现在想要好好休息一会儿,权墨,你带着施意出去吧。” 她说完这句话,就缓缓的闭上了眼。 施权墨甚至不忍心再看,现如今的蓝晴真的太虚弱了,虚弱到他甚至不知道,灾难和命运的齿轮,究竟会在哪一刻转动,将所有人都推到了无可避免的深渊之中。 他含着泪,起身,往外走去。 施意看着施权墨的背影,他的身体在颤抖,黑发中间的白发像是在一夜之间长出来的,繁密冗多。 他颤巍巍的模样,再也没有了从前的稳重和老练。 蓝晴的病重,也带走了他全部的生机。 施权墨不是一个好父亲,可是他一定是一个好丈夫。 他深爱着他的妻子,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夜里的风很大,施权墨没有留二人过夜的意思。 沈荡扶着施意走到院落门口,冷风迎面而来。 沈荡不动声色的奖杯施意往自己怀中带了点,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夜里风大,别冻坏了。”他几乎是带着叹息说这句话,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施意眨了眨眼,这才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冷意。 她垂下眸不说话,正打算往外走,突然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冲了进来。 “施意!施意!求求你了,放温宁一条生路吧!” 来的人是方淑兰,她一边说话,一边毫不犹豫的直接跪在了施意面前。 管家和保镖们这才从外面追了进来,看见眼前这一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施意看着方淑兰哭得妆容都花了的脸,皱眉,轻声道:“乔温宁的事情是她自作自受,你来找我,我也没有办法。” 沈荡面色寡淡,目光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方淑兰,话却是对一旁的管家说的,“把人带出去。” “是!是!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女儿是自作自受!”方淑兰察觉沈荡的用意,一边说话,一边泣不成声: “但是施意,你们小时候也是好朋友不是吗?以前你们的关系是那么的好。现在温宁做错了事情,也在受教训,可是无论如何,她都罪不至死!你行行好,和我去见见她吧!” 管家和保镖们上前,语气和善,但本质是逐客令,“乔老夫人,您和我们一起出去吧!” 方淑兰哪里肯,现如今没有任何的事情,有乔温宁的性命重要。 她忙不迭的磕头,几乎是哀求,“算我求你了,施意,我求求你!” 没有几下,额头就出了血。 她毕竟是长辈,这样突如其来的磕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沈荡冷眼看着,连表情都没有一丝丝波动。 而施意皱眉,朝着一旁的管家说:“把阿姨扶起来。” 手忙脚乱,又是一出闹剧。 而另一边的商氏集团。 商应辞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赵浓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后者表情不安,“商总,监狱那边传来消息,乔温宁说要见你和施意。” 商应辞皱眉,嗓音冰冷,“好端端的,她找施意干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赵浓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但是方淑兰已经在施家的门口了,据说乔温宁在监狱里面自杀未遂,方淑兰精神状态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自己的亲生女儿被送进了监狱,如今受了伤,有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 方淑兰就这么一个女儿,想要精神状态稳定根本就不可能。 商应辞起身,声音紧绷,玉质的面容一片寒霜料峭,他声音冷沉:“先去监狱。” 赵浓就知道商应辞不会拒绝,事先已经做好了准备,“我已经让人等在楼下了,您现在下去,时间刚刚好。” 乔温宁所在的监狱,是整个青城环境最恶劣的,里面关押的都是重刑犯。 沈荡做事情不留余地,既然是要给乔温宁教训,就直接用了最狠辣的手段。 三十年的刑期,足够一个人彻底毁灭。 商应辞走进会面室,看见了乔温宁。 后者形容枯槁,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整个人就已经像是死了一般。 她看见商应辞,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叫人觉得可怕的笑容:“商总。” 章节目录 136 浮出水面 她看见商应辞,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叫人觉得可怕的笑容:“商总。” “命是你自己的,你要是不惜命,没有人会在意。”商应辞坐下,嗓音不带半点关切,只是就事论事:“乔温宁,不要再骚扰施意,你现在在这里,和施意没有关系,都是你自作自受。” “对啊,我自作自受,都是我的错。”乔温宁咯咯的笑了起来,她的目光从商应辞身上移开了,看向了不知名的方向。 但只是一瞬间,很快收回。 她眯了眯眸,笑得多了些真切,柔声细语地说:“商应辞,你敢不敢扪心自问,说你自己没有一点错?当年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吗?”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收敛,突然嘶哑低吼:“商家没有错?施家没有错?明明大家都是刽子手,为什么只有我!为什么只有我活得这么凄惨,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商应辞冷静的看着她,完全没有被影响,“你以后有这些话,找我就可以,不要让你的母亲去骚扰施意,施意和这件事没有一点关系。” “商应辞,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乔温宁手撑着下巴,削瘦的面容,几乎看不见一点点气色,她表情带着疯狂,笑声中带着哭腔:“你怎么敢对我说这种话?施意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都是因为你,我才活成这样!” “你需要冷静,”商应辞情绪淡淡:“你要是不能冷静,我可以让人进来帮你。” “不用,我可以冷静。”乔温宁冷笑,突然,她不知道看见什么,突然扬高了音量,“哟,都来了。” 商应辞心头一紧,缓缓回过头,就看见施意。 施意的面色不好,狱警引着她进来,和她说了些注意事项。 她侧着脸,认真的听,等后者说完,轻声说了谢谢。 恬淡安静的模样,有种说不出的虚弱。 商应辞看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得一阵心疼。 这就是沈荡的照顾吗? 他就把她照顾成这个样子? 而乔温宁看见施意后,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她笑着说:“方淑兰去找你了?她哭得很惨吧?” “你授意的?”施意在商应辞身侧坐下,她没有怒气,甚至算是平和,“她在施家昏过去了,医生说她神经衰弱。” 这话让乔温宁脸上得意的笑容僵硬片刻,但是很快,她就嘴硬的说:“这不是她活该吗?我在里面过的这么惨,她也是帮凶!” 施意不想劝说什么,这不是她的事情。 她开口,淡淡道:“不要再让你的母亲去施家,你想要找我,直接让她联系我就好。” “为什么不能去施家?”乔温宁笑得夸张,她看向显然还不知情的商应辞,幽幽的说:“商应辞,你还不知道吧?蓝晴快死了!” 这个字眼在如今的施意这里,是禁忌。 她含怒看向乔温宁,带着冷冽,“别试探我的底线,乔温宁!” 而商应辞心中的震惊溢于言表。 蓝晴的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乍然听见,他当然意外。 可是很快,他脸上的意外,就变成了紧张,“施意,你没事吧?” “问得什么废话?她都有力气威胁我,怎么可能有事!”乔温宁冷笑,眼中带着恼怒,“施大小姐今天来这里,原来是害怕方淑兰发疯冲撞了蓝晴啊?我就说,你怎么可能过来看我!” 施意看着她扭曲的面色,不置一词。 乔温宁需要发泄,根本不需要她的回应。 而乔温宁一拳打在棉花上,也觉得无趣的很。 她撇撇嘴,突然正常了些。 “施意,你知道我被判了多少年吗?”乔温宁格格直笑,伸出三根手指,“三十年!整整三十年!你真是养了一条好狗啊!沈荡为了你,还真是费劲心思!” 施意不说话,乔温宁尖酸刻薄的模样并不能让她动怒,反而让她越发的觉得乔温宁可悲。 商应辞在施意进来之后,注意力就一直在施意身上。 此时,他看着后者平静无波澜的侧脸,喉咙急促滚动,带着忐忑的情绪,问道:“你这些日子,过得好吗?蓝阿姨的事情,没有影响你吧?” 施意以为,商应辞说的是心情。 她摇摇头,说没有。 乔温宁真是看得笑死了,她啧了声,不耐烦的说:“商应辞,你有什么话你直说啊!把对付我的那套用在施意身上啊!你说的这么模棱两可,她怎么听得懂呢?” 施意皱眉,看着商应辞,“她什么意思?” “施意...”商应辞表情紧张,“你别胡思乱想,她就是个疯女人。” 乔温宁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也就是人在绝境,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这么多年,竟然喜欢了一个从头到尾将自己不当人看的男人。 商应辞哪里在乎她的感受啊? 他只会因为施意紧张。 “我是疯女人?那你呢?当年你是怎么找到的施意,又是为什么把她带回施家?你自己都忘了吗?”乔温宁在商应辞微变的脸色中,不屑一顾的接着道:“既然你忘记了,要不要我好好的帮你回忆一下?” “乔温宁!够了!不要再说了!”商应辞少有的动怒,眼底有血丝拉满。 施意突然联想到了施权墨对自己古怪的态度,和这一刻的一切放在一起琢磨,一切都有了隐隐约约的联系。 施意看着商应辞带着怒气的侧脸,手渐渐握成拳,“你瞒着我什么?商应辞。” “我倒是知道呢,只是很可惜,商应辞不让我说。”乔温宁见状,舒坦的靠在了椅背上,她的表情无辜,“你也知道的施意,我一向很听商应辞的话,他说的,我不敢拒绝。” 施意听得出乔温宁言语中的讽刺。 同样的,她也看出了商应辞的心虚。 “施意,有些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就没有必要再去追究,你明白吗?”商应辞雅致的面容染上严肃,“你只需要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你永远都是施家的大小姐。” 章节目录 137 无法救赎 施意心头,一片冰冷。 “你们这些话,就不要在我这里说了,”乔温宁笑得越发灿烂,“毕竟,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一句话,轻易的拉回了二人的注意。 施意心乱如麻,却还是不希望乔温宁再发疯伤害自己,让方淑兰到处哭诉,惊扰了原本就身体不好的蓝晴。 她耐着性子,警告劝解参半,“你最好冷静一些。” “我很冷静啊,你怎么看出我不冷静?”乔温宁说着话,眼神却渐渐的变得悠远,“施意,我最近总是想到小时候的事情,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站在教室门口,让那些抢我书的女生住手。那天的你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好漂亮的一张脸,简直像公主。” 乔温宁笑笑,眼角留下两行眼泪,“我那个时候就在想,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我要是能和她成为好朋友就好了。我小时候很胆小,所有人都欺负我,你是第一个帮我的人。我以为,我们都是一样的,把彼此当做最好的朋友。” 实在是很悠久的往事了,施意在脑海中搜刮到了乔温宁所说的片段,模糊失色。 可是无论后来的关系如何不堪,她们曾经,也的确是将对方当做了人生新重要的一部分。 往事唏嘘,一地狼藉,叫人无话可说。 但是乔温宁显然没有被这些情绪影响,她完完全全的沉浸了进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也都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但是很快,我发现你有太多的朋友了。施意,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喜欢你?他们都把你当成朋友?我呢...我算什么?我不过就是一个透明的存在。” “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吧?我第一次见到商应辞的时候,我就心动了,他满足了我对于男生的一切想象,我真的好喜欢他。可是我也知道,他是你的。我那时从来都没有想着和你抢什么,我觉得只要你真心待我就好了。” 乔温宁说到这里,心口剧烈的起伏,眼泪汹涌,“可是你身边越来越没有我的位置,随随便便的一个人,都比我更让你喜欢,你的朋友越来越多,你甚至为了沈荡责备我。我能抓住的只有商应辞了,我必须要让你为你的愚蠢和无知付出代价,我要得到商应辞,我要让你失去你最爱的人!” 声色悲凉,带着怆然,“但是我果真是不自量力,商应辞怎么可能看得上我?我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工具。对付沈荡,监视你的工具。” 乔温宁缓缓闭上眼,带着讽刺,“我当时还以为,他愿意让我监视你,是真的信赖我,将我当做重要的人了。但其实原来我什么都不是,只要你一句不高兴,他就可以让我出国。我没有成为你唯一的朋友,也没有得到商应辞,我就是个可笑的配角!” “我当初是把你当好朋友的,我也不知道你对商应辞的心思。”施意终于开口,平静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身边确实有很多朋友,但是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最重要的。” 乔温宁眼睫颤抖,鼻尖一酸,眼泪流得更凶,“可惜啊施意,来不及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她说到这里,终于睁开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施意,“这个人间真好啊,只是很可惜,今天之后,与我再无关系。施意,你能走过来抱抱我吗?就像我们以前,关系最好的时候一样。” 施意没有动,皱着眉,听着她没头没尾的话。 乔温宁眼珠子动了动,自嘲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药丸。 她将药放进口中的那刻,施意才终于明白她在说什么。 施意错愕的直接站了起来,冲到乔温宁面前想要阻止。 商应辞看见施意起身,才终于有了反应,缓缓站起,只是他的脸上,除了平静,什么都没有。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乔温宁咳出了一口血,身体从椅子上滑下来。 下一刻,身体跌进了一个香软的怀抱里。 是施意接住了她。 施意的手触碰到泛滥的血液,忍不住颤抖,“乔温宁,你应该好好接受你的惩罚,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你别想死!” 而商应辞看着这一幕,对一旁的狱警说:“叫医生过来。” 乔温宁没听见,她的眼神迟钝,看着施意,放在口袋里的手捏着纤细的刀片,笑容带着讽刺,不知道是对谁的:“你还真的跑过来接住我?施意,你真傻。” “乔温宁,我劝你别说话。”施意皱眉,抬头看向商应辞,“医生呢?” “很快就到。”商应辞看着施意手上的血污,“施施,放开她吧。” 他话音落下,乔温宁又吐出一口血。 她越发的捏紧了手中的刀片。 偏偏施意说:“她咳血太严重,不能放开。” 乔温宁不知为何,竟觉得悲凉。 她认命一般,缓缓的松开手,任由刀片掉落在地上。 商应辞第一时间看见了那枚刀片,他看着乔温宁的目光,多了咬牙切齿,“乔温宁!别动心思了,否则死的就是乔家!” “施意...”乔温宁恍若未闻,唇上都是血,一边哭一边笑,“我差点就杀了你了,你不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施意缓缓道。 乔温宁的呼吸变得很重,她的喘息就像是破落的风箱,让人听着都觉得揪心。 “施意...施意...”乔温宁的声音染上了哽咽,“是我....对不起你。” 施意对于乔温宁这个人早已麻木,却也没忍住难言的恻隐。 她不说话,任由乔温宁紧紧抓住了她的衣服。 一声赶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乔温宁吃的药大约是急性毒药,施意看着她孱弱无力的样子,低声道:“来不及了。” 医生自然也是看出来了,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窗外的夜色浓沉,施意感受着乔温宁的呼吸一点点虚弱下去,才终于轻声道:“乔温宁,我不能替沈荡原谅你。” 原来这世间,再没有比死亡更彻底的惩罚。 章节目录 138 不要麻木 窗外的夜色浓沉,施意感受着乔温宁的呼吸一点点虚弱下去,才终于轻声道:“乔温宁,我不能替沈荡原谅你。” 原来这世间,再没有比死亡更彻底的惩罚。 施意离开监狱时,已经有法医抬着失去呼吸的乔温宁离开。 施意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逝在自己面前,除却恩恩怨怨,前尘旧事,说半点触动都没有,又怎么可能。 监狱的灯光明明灭灭,带着说不出的压抑,施意低着头,看着自己双手的血色,神情茫然。 “施意...”商应辞从她身后叫住她,他手扶在她的手臂上,低声压抑:“你情绪不对,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沈荡在外面等我。”施意说完这句话,拨开了商应辞的手。 她的动作很干脆,丝毫的犹豫都看不见。 商应辞感受到她泛凉的手心,她推开自己的手,决然至极。 男人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目光渐渐泛涌起冷意。 他蓦然抬头,上前两步,抓住了施意的手腕。 不同于刚刚的小心翼翼,这一次分明发了狠,动作也是少有的蛮横。 施意皱眉,冷冷的看着他,“你有事?” “我以为不管怎么样,我们之间都不应该是仇人。”商应辞的喉咙滚动,发出自嘲的笑意,君子的段方自持碎了一地:“可原来是我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你施意多狠心的一个人,你根本就没有把我们过去的情分放在眼里!” “商应辞,”面对他的咄咄逼人,施意的反应冷静的不像话,“我们之间当然是有情分,不仅仅是情分,多年的惺惺相惜,相知相伴。我以为我至少是了解你的,可是这些日子,我渐渐的发现,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你。” 商应辞捏着施意手腕的手下意识用力,他眉眼压低,带着诘问:“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看透过我?施意,你把话说清楚!” “当年你救下我,真的是因为一时的怜悯吗?乔温宁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父亲对我的态度又是什么意思?你们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施意说到这里,情绪难以压抑,陡然抬手,直接奋力分开了桎梏。 她一双眼睛红透,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我自己会查清楚,你们不告诉我,我也会知道。商应辞,不是我没有把我们过去的情分放在眼里,是你!是你从来没有毫无保留的对待过我!” 商应辞的脸色苍白,被施意挣开的手,虎口发麻。 她真是疯了,不惜伤害自己,也要远离他。 她把他当做什么了?吃人的洪水猛兽? 狱警从后面走过来,看着对峙的二人,语气劝告:“这里是监狱,二位有什么事情,麻烦去外面解决。” 商应辞没说话,施意朝着狱警笑笑,很认真的说:“抱歉,我马上就离开这里。” “施意...”商应辞雅致的面容失去生气般,连声音都不稳,“我没有做到毫无保留,是因为我有太多的责任。我对你的心,从一开始到现在,就一直没有变过,我希望我能给你世上最好的一切...” “你给我的,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外面的那个人会给我。” 施意轻轻揉着自己手腕上的红色,她低着头,漂亮秀美的面庞,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一片柔和,她终于抬头,神情坚定, “你刚刚说你身上有太多的责任,难道沈荡就没有吗?他比你更苦,可是他从来没有...哪怕是一次,欺骗过我。” 夜风清凉,沈荡站在车边,背靠在车门上,远光灯将监狱的门口照的很明亮。他看见施意出来,便直起身走向她。 走得近了,他看见施意衣领上的血迹。 “怎么回事?”沈荡的嗓音皱沉,本来就很有攻击性的五官,这么一生气,看起来颇严肃。 施意笑笑,难掩眼中的疲惫,“我没事,是乔温宁。” “她怎么了?” 施意笑容消失,低声道:“她自杀了,当着我和商应辞的面。” 话音刚落,便有女人的哭嚎声由远及近。 是方淑兰。 她在乔家下人的陪同下,朝着这边走来。 施意看见她背脊弯曲,整个人悲痛欲绝,仿佛下一刻就要昏死过去。 她当然也看见了施意和沈荡,眼中的悲恸又平添愤恨,但到底什么都没有说,颤颤巍巍的朝着监狱大门走去。 为人父母者,无论自己的儿女做了什么样的错事,都绝对不想看见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 方淑兰作为一个母亲,面对如此惨烈的结局,不能说不可怜。 施意低声,态度真切:“节哀。” 方淑兰的身影消失,沈荡才轻轻将施意搂在怀中,“走吧,我们回家。施施,能不能答应我,忘记今晚的事。” 如果早知道乔温宁会疯到这个程度,就算今天施意拿着蓝晴的事情哀求,自己也不会答应的。 可是如今,终究是枉然罢了。 施意闭了闭眼,再睁开,“那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 这是施意第一次这么郑而重之的对自己提出要求,沈荡无法拒绝,“你说。” “我想知道....”施意眯了眯眸,直视着车灯明亮的光源,逼着自己冷静,她咬了咬舌尖,才说:“我想知道,当初施家究竟为什么收养我。” 我想知道这么多年,我所得到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这是施意自己的人生,无论好的坏的,她都想知道。 宁愿痛苦,不要麻木... 沈荡将施意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他揉着小姑娘的头发,低下头亲亲她泛红的眼睛,“我答应你,施施,无论结果是怎么样的,我都会告诉你。” 他顿了顿,又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 我是说,亲爱的小公主,如果玫瑰花长满了刺,我不会把刺剔干净,我会教你怎么不被刺弄伤,之后送给你;如果月亮美丽而冰冷,我会告诉你怎么才能将它捂热,再送给你。 章节目录 139 做尽一切 如果是你想要的,无论好的坏的,我一定都会捧到你的面前。 方淑兰一路哭嚎着走进监狱,迎面看见了走出来的商应辞,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你们商家究竟想怎么样!温宁都已经入狱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 商应辞原本就对乔温宁的死讯毫无感觉,此时看见方淑兰这个样子,更是觉得厌烦不已。 他嗓音凝了冰,连平素的伪装都不见,冷血到叫人发指:「乔温宁是自己自杀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乔老夫人,请您说话慎重,不要什么都往商家的头上扣。」 「我女儿死了!商应辞,我女儿死了!这就是你的态度吗!」方淑兰在这一刻,所有的母性都得到了彻底的流露,她歇斯底里,「商家和乔家之间的合作!根本不是现在的我关心的!我只要我女儿活过来!」 商应辞冷眼看着,只觉得可笑。 「你冷静一些,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见你女儿最好一面了。」 「商应辞!」方淑兰嘶声尖叫:「你究竟还是不是人!你怎么能这么冷血!温宁这辈子为了让你吃尽了苦头,你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 商应辞没回答,举步往外走去。 方淑兰的谩骂声被留在了身后,渐渐湮没。 商应辞心中却激不起一丝波澜。 一切都是乔温宁自己的选的路,他有什么可愧疚的?不是他逼她去死的,更不是他逼着她去伤害施意。 她死了倒也好,至少现在,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从前的旧事。 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做到真正的守口如瓶... 舒月揽得知了蓝晴的病况,次日一大早就登门去拜访了。 蓝晴今天的精神状态很不错,看见舒月揽过来,很高兴的说:「月揽!怎么一大早过来了?」 「这不是想阿姨了,所以过来看看。」舒月揽将手中的礼盒放在蓝晴的面前,笑容甜的不行,柔声道:「这些都是我买的一些补品,也不知道阿姨爱不爱吃,就多买了点。」 「你这孩子,」蓝晴嗔怪一笑,苍白病态的面容多了些红润,「你来就好了,这些东西不要买,吃不了浪费。」 蓝晴说着话,轻轻牵起舒月揽的手,道:「施意昨天回去的晚,今天估计要中午才能来,你留下吃个中饭吧?」 「中饭我就不吃了,今天中午约了人吃饭。」舒月揽说到这里,笑容有点不自然,「我也不想去的,那个人太烦了。」 蓝晴也是过来人,马上就听出来了,她温婉一笑,道:「是江家那孩子吧?」 舒月揽一愣,也不瞒着了,点了点头,道:「江楼约我吃饭。」 「江楼那孩子我见得不多,但是他和应辞一样,心思重,什么事都埋在心里,性子又怪冷清的,连笑都不会笑,阿姨之前看见他,都觉得实在无趣的很,不知道月揽看上哪点了。」 舒月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她倒是很少听见别人把江楼说的这么一无是处,毕竟江家的大少爷,几乎都是追捧着的。 蓝晴这话说得可爱俏皮,舒月揽拉长尾音「嗯」了声,「确实,无趣的很。」 「这么无趣还一起吃饭?」蓝晴挑眉,抬手温柔的刮了下舒月揽的鼻尖,「我们月揽是真的很喜欢吧?」 舒月揽一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思,用施意的话来说,就是全身上下只剩下嘴是硬的了。 但是在蓝晴面前,舒月揽不想说谎。 她抿了抿唇,认真的说:「阿姨...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就喜欢他。」 「喜欢为什么要离婚?」蓝晴诧异,「之前听施意说,你 是自己提的离婚。」 「我...我想报复江家。」舒月揽眼底有些泪,「江楼爱上了我,这是对江家最好的报复....」 「傻不傻?」蓝晴叹了口气,认真的说:「人的这辈子很短的,月揽,你是施意的好朋友,阿姨也是把你当半个女儿看的,人最傻的事情就是自己和自己较劲,阿姨不知道你和江家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又怎么知道,江楼不会为了你,和整个江家为敌呢?」 舒月揽眼睫狠狠颤动,娇艳欲滴的面容,带着说不出的怅然,「为了我...和整个江家为敌?」 「阿姨觉得没什么是不可能的,毕竟沈荡那孩子,就能为了施意做尽一切。」蓝晴将舒月揽的手握得更紧,带着鼓励:「阿姨希望,月揽也可以遇见那个愿意为你做尽一切的人。」 舒月揽从施家离开时频频回头,看见蓝晴坐在摇椅上,昏昏欲睡。清晨的阳光打在蓝晴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温柔动人。 真好。 舒月揽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鼻尖一酸,几乎要落泪。 如果自己的母亲也能对自己说这些话就好了... 她真希望蓝晴可以痊愈康复。 这样的交谈,让她觉得沉溺。 江楼发的定位离施家不远,时间还早,舒月揽干脆就自己走过去。 路上心不在焉的,差点崴到脚。 她疼得皱眉头,一抬眼看见江楼站在百米开外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舒月揽一时间觉得十分晦气。 为什么自己每一次倒霉难堪的时候,都能被江楼看见? 她若无其事的走过去,朝着站在原地的男人打招呼:「挺准时的。」 这里是市中心,有人在广场上喂鸽子,三三两两聚集,岁月静好的样子。 江楼的也很静好,尴尬的只有舒月揽。 江楼的目光落在舒月揽纤细的小腿上,往下,再收回视线,道:「你上次说的话,我仔细考虑过了。」 「什么?」 「你说让我当着全城的人求婚,我考虑过了,」江楼还是那副扑克脸,万年不融化的冰山,冷清清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是爆炸效果:「我同意。」 舒月揽以为自己听错了,下一刻,就看见一群记者模样的人扛着摄像头,乌泱泱的朝着这边冲过来。 舒月揽错愕的看着江楼,一时间词穷,半晌终于憋出了一句:「你疯了?」 章节目录 140 二流货色 舒月揽错愕的看着江楼,一时间词穷,半晌终于憋出了一句:“你疯了?” “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那么我就是疯了。”江楼面色平淡,用镇定自若的语气,一字一顿:“舒月揽,那你呢?我敢疯,你敢不敢和我赌一次?” 舒月揽听见闪光灯闪烁交叠的声音,快促的,带着刺目的光斑。 她眯了眯眼,几乎有些看不清江楼的面容,顺着他的话问:“赌什么?” “赌你心软,赌再来一次,你会选择不放弃我。” 舒月揽不知道自己该作什么反应,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可却还是不管不顾的,想要和自己赌上一次。 舒月揽的笑容很勉强,嗓音带着颤抖,“你知不知道,赌徒很有可能会输得一干二净?江楼,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到了那个时候,我不会同情你。” “你舒月揽从来都不是,我知道。”江楼的眸色幽沉,里面都是笃定的颜色。 舒月揽突然想起了那时候,她曾经和江楼一起看过的影片。 很经典的片子,叫《面纱》。 男主角对女主角说:“我对你根本没抱幻想。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 舒月揽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二流货色,她自卑到自负,会让自己受伤害的事情,永远都会敬而远之。 但是这一刻,这句台词竟是如此的应景。 江楼何许人? 最冷静最漠然的商人,他的人生好像从来都不允许出错,舒月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于他而言,是不是也算一个错误? 然而现在,他不仅不打算修正,还打算一错再错。 “这些记者知道你今天要求婚吗?”舒月揽眨眨眼,缓解气氛的不安慌张,笑得故作镇定:“他们要是不知道,你现在反悔封口,还不至于太丢人。” “来不及了。” “什么?” “舒月揽,这是直播。青城市中心投屏,整整一天,来回重播。我既然敢做,我就会做得彻底。” 他清淡的嗓音,仿佛是在说天气一般随心所欲,“你要拒绝我,也不过就是我当这一天的笑柄,这个代价,我负担得起。” 舒月揽错愕难言,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从来不曾看透过江楼。 她以为他冷静,可是他真的疯起来,简直让她想到了沈荡那厮。 原来一个人真的铁了心要做一件事,竟然能如此的不留余地。 而江楼注视着舒月揽明显不知所措的脸,缓缓跪下。 如同慢镜头,让人窒息的心悸。 现场有惊呼声,不仅仅是记者,还有很多不知情看客围过来,拿出手机拍摄着眼前这一幕。 舒月揽表情几乎凝固,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江楼跪的很直,单膝跪地,拿出了一早准备好的婚戒。 他的气质极佳,这么梦幻的动作一做,就像是在拍电影一样。 现场也确实有人在问:“这是在拍电影吗?” “也没看见导演啊...” “那边不都是记者吗?” 有人交头接耳,也有人兴奋的看着舒月揽,想看看她的反应。 舒月揽当初说那句话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过江楼会当真。 不仅当真了,还不折不扣的执行了。 她抿了抿唇,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江楼,不知道该说什么。 “舒小姐,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江楼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人群的窃窃私语。 舒月揽看着他一瞬不瞬的眸子,那样炙热的目光,炙热到根本不像是会出现在江楼的身上。 舒月揽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江楼时,衣衫褴褛的少女被管家牵着走进了江家。 那年的江楼已经初具多年之后不苟言笑,冷静到漠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只有半秒的停留,之后便毫不犹豫地挪开。 管家小心翼翼的在自己耳边说:“大少爷喜欢安静,舒小姐以后没有什么事情,不要打搅他。” 怎么可能不打搅,他可是自己选中的猎物。 她要用江楼打破江家的平静,她要让自己所有的不幸悉数给众人品尝。 众星捧月的大少爷跌落神坛,再被狠狠抛弃,多么让人热血沸腾的戏码。 可是如今,他真的放下了一切骄傲,当着所有人的面,下跪向自己求婚。 如果被拒绝,不仅仅是江楼,整个江家都会变成笑话。 舒月揽却突然觉得意兴阑珊,她朝着江楼伸出手,叹了口气,没什么情绪的语气,很淡:“我答应你。” 江楼蓦然抬眼看向她,眸色闪烁,带着意料之外。 他没有想到一切会那么顺利,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今天会被舒月揽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 她那么恨江家,那么恨...自己。 而舒月揽的一句同意,彻底让现场的气氛被炒热。 已经有人在鼓掌起哄,“还愣着干什么,给你的未婚妻戴戒指啊!” 江楼没动,声音放的很低,“为什么?” “你求婚,我同意,有什么问题吗?”舒月揽皱了皱眉,作势要把手收回去,“你要是不想就算了...” 手被人眼疾手快的握住。 江楼紧紧握着她的手,生怕她反悔,“舒月揽,做人讲点信用。” 舒月揽莫名就想笑。 她以为自己忍住了,可是唇角的笑意,是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 她放过了江楼,也放过了自己。 江楼脸上的紧张还没来得及收敛,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露出这么紧张的表情,真是让人觉得很稀奇。 “年轻人,怎么还愣着啊!” “就是!快点把戒指戴上啊!” 他们两个没急,旁边的看客都急了起来。 舒月揽挑了挑眉,语调骄矜:“你还不帮我戴上?没看见大家都在等吗?” 落在旁人的耳中,多少带着点恃宠而骄的味道。 偏偏身在其中的男人受用的不得了,唇角勾起,连眼中都有温柔晕开。 镜头的最后一秒,定格在了江楼替舒月揽戴戒指的画面上。哪怕屏幕之外的人,都能感受到男人几乎溢出来的珍惜和爱。 章节目录 141 离开商家 两张浓颜系的五官,郎才女貌,同时出现在画面中,真是般配到了极致。 这一天的青城市中心,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能看见江楼向舒月揽求婚的现场。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脸色铁青的江故昀。 不同于旁人看见时的会心一笑,江故昀的心情只能用愤怒来形容。 “简直就是胡闹!”车内,江故昀冷声开口,带着怒不可遏,“江楼是被舒月揽蛊惑了吗!怎么跟着她一起疯!他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江故昀虽然知道江楼对于舒月揽的爱意浓烈,这些年出格的事,也不是没有做过,甚至于不惜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和自己的父亲横眉冷对。 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求婚,完全不顾及江家的颜面和后果,只为了博美人一笑,也是第一次。 夸张之程度,可以说是相当出格,十分离谱了。 江故昀面色难看,阴郁的注视着大屏幕上自家儿子的脸,只觉得算是洋相出尽。 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一定要让江楼知道,什么才是他真正的责任! 而此时商家,商应辞将西装外套递给一旁的管家,掀开面前凉亭的门帘,弯腰进去。 商俊明正在喝茶,气定神闲的模样,余光看见商应辞进来了,淡淡道:“听说你在监狱里,和方淑兰吵了一架?” 商应辞眼中划过沉色,音色偏冷淡:“只是一些小摩擦。” “哼,小摩擦?”商俊明显然是不信的,冷哼一声,“人家女儿都死了,你说是小摩擦。” “乔温宁是自杀,和别人没有关系。”商应辞嗓音漠然,他说到这里,眉宇间的褶皱加深,语调也变得沉重起来:“但是她死前胡乱说话,确实给我留了不少的麻烦。” “乔温宁既然已经不在了,有什么事情,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了。”商俊明捻了一把新茶,放进茶壶里,“她一个已经没了性命的人,能给你制造什么麻烦?” 在商俊明的眼中,商家势大,乔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正面为敌。 既然不会为敌,那么谈什么麻烦? 可是商应辞在乎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他的眉头紧锁,沉郁开口:“她和施意提了过去的事?” 商俊明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商应辞在说什么。 他满不在乎的摇摇头,带着感慨,缓缓道:“当年的事情?这可真是过去太久了。温宁那孩子临到死了,倒是聪明了一回。” 分明是在幸灾乐祸。 商应辞的手握紧,声线紧绷:“那些事情都不该再旧事重提,过去的让它都过去了不好吗?” “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不就是害怕施意知道吗?”商俊明冷笑,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商应辞身上,“我倒是觉得你不用这么担心,说不定施意知道了一切,还会反过来感激你呢?” “不对,”商俊明突然扬高了声音,恍然大悟一般的模样,“她现在就应该感激你啊,如果不是你,她怎么会成为施家的大小姐,你可是给了她一个好前程,她怎么能不感激你!” 商应辞的面色伴随着商俊明的话语,越来越难看得不成样子。 他眉头紧锁,唇线抿到发白,声音低哑:“爸,您觉得很高兴吗?” 商俊明笑容一僵,将杯盏里的茶水倒出来,沉声:“你什么意思?” “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您真的觉得高兴吗?” “当年的事情是我逼你去做的?我把刀架在你的身上了?” 商俊明也不耐烦了,他打量着商应辞,自己这个见人三分笑的儿子也就只有在此时此刻,会如此失控,不免觉得好笑,锐利讽刺: “商应辞,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小时候的你可比现在懂事,比现在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闷雷划过天际,照映在商应辞鬼色苍白的面容上。 他的唇色白得吓人,情绪再也无法遏制,怒吼出声:“我受够了!” 商俊明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愣住,拿着茶杯的手一顿,“你这是在发什么疯?” “我说,我受够了!”商应辞微笑,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已经沸腾的情绪,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袖,“这个商家,我不要了。” 商俊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手中的大半杯水都直接泼了出来,烫在手背上,红了一大片。 一旁的下人大惊失色,连忙带着冰袋过来。 商俊明任由下人处理着手上的痕迹,一双眼睛充满了郁气难消,冷冷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看你是疯了,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就当你今晚没有来过。” “不必了,我没疯,我现在非常冷静。”商应辞看着商俊明渐渐失控的脸色,快意的笑了声:“这个商家我一天都不想呆了,商氏集团我也不要了,您爱找谁找谁,我、不、管、了。” 商俊明怎么都没有想到,商应辞会说不要就不要。 他还在不甘心,威胁道:“你这些年为了商家的发展,耗费了多少心力?如今说不要就不要了?应辞,你是不是疯了?” “如果再在这个家里待下去,我想我就离疯不远了。”商应辞扯了扯唇角,舌尖抵着上颌,按捺住不耐的心情,一字一顿,“您觉得我为什么一直为了商家殚精竭虑?为了您?为了所谓的商家的荣誉?” “难道不是吗?这不是商家的孩子应该做的吗?” 商俊明理所当然的反驳:“如果不是商家,谁认识你商应辞?你得到的一切,取得的成就,获得的荣耀,旁人对你的敬畏害怕,对你的阿谀奉承,首要前提就是,你是商家的儿子!” 商俊明也站了起来,只不过他年事已高,又被气得不轻,于是动作颤巍巍的: “你现在说你不要商家了?你不想当商家的的大少爷?那么你还剩下什么?就你商应辞三个字吗?我告诉你,你什么也不是!” 章节目录 142 彻底决裂 “你现在说你不要商家了?你不想当商家的的大少爷?那么你还剩下什么?就你商应辞三个字吗?我告诉你,你什么也不是!” “是啊,我离了商家什么也不是!”商应辞轻声重复商俊明的话,面色未见怒气,冷淡至极:“这些不用您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我早就知道了。” 商俊明没料到商应辞的反应寡冷,就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反而让自己更加怒不可遏。 他脸色青白交错,好半晌,捂着胸口说不出一个字。 而商应辞看着他这个样子,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却还是转身,准备往外走去。 “站住!”商俊明沉声怒吼,“你现在要去哪里?你真的不认我这个父亲了吗?商应辞,你今天只要敢走出商家,从今往后,我就当...我就当从来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 商俊明这一辈子骄傲自负,人生几乎是一片坦途顺遂。而他唯一的儿子商应辞,从小到大,也从来没有让他操过心。 商应辞一直都将一切处理的很好,他一直都是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可是现在,他究竟为什么会变成个样子。 伤心失望,还有难言的愤怒,都让商俊明的心火烧一般的烦躁痛苦。 他放下这样的狠话,也总算如愿的看见了商应辞停下脚步。 后者侧着脸看着他,很平静,几乎一丝波澜都没有:“父亲在威胁我?” “我是在提醒你,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有自己的责任,你不能这么任性!”商应辞说到这里,示弱的走向商应辞,沧桑衰老的面容,因为长久的身体不好,很虚弱的模样: “你要知道,你应该为了什么而活着,你应该做什么事情。应辞,你一直都是爸爸的骄傲,不是吗?” 商应辞听着商俊明的话,心中却再也没有丝毫的触动。 他连眼神都没有起伏,注视着商俊明恳求的目光,“可是爸,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累了,我为了商家做尽了一切,甚至忘记了自我,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继续下去。” “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就是想要和施意在一起吧?施意和你退婚,你觉得是我的错,是吗?” 见商应辞不说话,商俊明不由得冷笑,干脆亮出了底牌:“可是你还不知道吧?施意和沈荡准备结婚了!蓝晴为了保护她的宝贝女儿,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给她举行婚礼!” 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弹,商应辞冷静的表象终于有了碎裂的痕迹。 他的瞳孔紧缩,手攥成拳,“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他们不是本来就订婚了吗?订婚之后结婚,有什么问题吗?” 伴随着商俊明的话音落下,一直都还算平静,哪怕之前失控,也没有过分情绪翻涌的商应辞,此时蓦然红了眼。 商俊明看的也不好受,他自认为效果达到了,于是语态放轻柔,低声道:“所以你现在就算去找施意,也改变不了什么了,商应辞,你只有商家了。如果失去了商家,你的人生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冗长压抑的沉默,一切都像是未知数。 商俊明难掩紧张,倘若商应辞现在真的不管不顾一走了之,他还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还好,看商应辞现在这个状态,应该是不会走了。 他这般想着,正打算放柔语气再接再厉劝慰几句,突然听见商应辞说:“就算您说得都是真的,我也不会继续留在商家了。” 商俊明瞪大了眼,呼吸变得很乱,他握住了商应辞的手臂,完全不惜力,“应辞,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就因为我刚刚说的话?” “和您刚刚的话没有关系。”商应辞一点一点挣开商俊明的手,眉眼低垂,面色清淡:“我只是明白了我从前的人生有多滑稽,而现在,我想要重来一次。” 屋檐外阴雨潺潺,管家亦步亦趋的跟着商应辞,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的表情,开口道:“少爷...您别和老爷置气了,老爷身体不好,经不住生气的。” “我没有和他置气,”商应辞又恢复了平素的温雅矜淡,他顿了顿,语调缓慢从容:“你平时多陪着他点,公司的事情我会找人先打理着,等父亲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之后再行打算。” 管家瞠目结舌,没曾想到商应辞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他连忙道:“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商氏集团有现在的成绩,几乎都是您一手打造的,您现在放弃了,不觉得真的很可惜吗?” “可惜什么?”商应辞轻笑,再无半分留恋,“我可惜的就是当初的抉择,忘记了什么才是我最想要的。” 他说着话,推开了管家撑伞的手,“就送到这里吧,你可以回去了。” 管家站在原地,手拿着伞,不知如何是好。 而男人的身影陷入了稠密的雨幕中,渐渐模糊不见。 管家叹了口气,撑伞回去。 一回去就看见商俊明站在廊檐下,脸色苍白,还止不住的眺望。 管家一愣,匆忙上前:“您身体不好,不要受凉了。” “应辞那孩子...” “大少爷已经走了,”管家知道商俊明想要问什么,整理措辞,字斟句酌:“大少爷现在在气头上,估计是听不进去了,您现在还是养好身体要紧。” “你说...他是不是不想回商家了?”商俊明皱了皱眉,浑浊的眸色又平添黯然。 管家于心不忍,没有说实话,反而道:“怎么可能呢?大少爷终究是您的亲骨肉,是商家的骨血,他一时气愤离开,也只是暂时的,以后一定会回来的。” 谁曾想商俊明听完,却是苦笑了一声,幽幽道:“你不用说话哄我开心,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这孩子...心里在怪我呢。” 一时之间,管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商应辞驱车离开之后,就漫无目的的四处乱晃。 时值深夜,道路上人迹罕至,只有霓虹灯光,寥寥几辆车子飞驶而过。 章节目录 143 不需要了 商应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竟然就把车开到了青城一中门口。 这些年青城一中已经从商家的重要产业,变成了无关紧要的部分,从价格昂贵的私立学校,变成了平价的普通学校。 商家越来越强盛,他也坐拥了无数的财富。 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开心可言? 这个点当然没有学生在上课了,连门口的保安都已经准备休息。 他将车停在不远处,走过去,恰好被保安看见。 “诶!你是来干什么的?”保安是一个颇有点年纪的大爷,但是听声音就听得出身体不错,气势很足。 他远远的看见商应辞,扬高了声音道:“学校现在不开放啊!” 商应辞听见了,走上前,脸上挂着点浅淡的笑意:“这里是我母校,路过的时候想着过来看看。” “回来参观母校的?你早说啊!”大爷笑着道:“成,我也下班了,你想去哪看看,我带你去瞅瞅。” 商应辞也笑了,这种说话没有勾心斗角,只是单纯的聊天的日子真的很少。 他莫名也是放松了些,眼角浮现笑意:“不用了,我就在外边走走。” “成,那我走了。”大爷也很爽快,当即道:“你自己一个人晚上还是早点回去吧,你要是想要参观学校,可以白天来,白天人多,可热闹了,说不定还能遇见你以前的老师呢。” 商应辞道了谢,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保安室的灯光也熄灭,整个校园便是真的彻底陷于安静中了。 商应辞沿着围栏走,从一旁没有打烊的小卖部买了包不知名的香烟。 他一贯自持,对自己要求严格,循规蹈矩,步步小心,这种香烟之类的容易成瘾的东西,从来不碰。 可是晚上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去买了一包。 入口辛辣,很呛。 他掩拳低咳,下一刻听见旁边传来了笑声:“你不会没抽过烟吧?” 是一群晚上偷溜出去上网的小男生。 商应辞从前对于这类坏学生嗤之以鼻,内心多少带着点不屑。 可是今天晚上,他格外有耐心,“第一次抽。” “你这不行啊,大哥,你长这么大没抽过烟?”为首的小男生烫着时髦的锡纸烫,眉飞色舞地说:“你送我一包,我教你。” 商应辞笑笑,将皮夹拿出来,把里面的现金都给了锡纸烫:“这应该够你和你朋友一起抽吧?” “大哥爽快人啊!”锡纸烫也没有客气,二话不说拿过了钱,笑嘻嘻地说:“我们现在去买几包烟过来,你在这里等我们。” 商应辞点了点头,答应了。 一群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模样,还真是叫人心生感慨。 商应辞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只是细细想来,自己貌似从来都没有过这么放肆的时刻。 他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等着他们回来。 锡纸烫不仅拿了香烟,还买了点啤酒和鸭货回来。 他隔着大老远就冲着商应辞喊道:“大哥,来一起吃夜宵啊!” 商应辞温雅的眉眼染上笑意,竟也真的应道:“过来了。” 学校的附近有一个破败的篮球场,众人围坐在一起,锡纸烫递给商应辞一瓶酒。 “大哥,我看你长得这么帅,也会有烦心事吗?” 商应辞笑笑,很随和的开口:“烦心事和帅不帅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锡纸烫拔高了音量,一半正经地说:“我要是长得帅,我根本就没有烦恼!我喜欢的女孩子就是嫌我长得不够帅,转头和校草在一起了。” 这话惹得众人哄笑了起来,锡纸烫瞪了一下自己身边的朋友,又用胳膊肘推了一下后者:“笑个屁啊!笑什么笑!我说错了吗!” “不是啊,人家拒绝你不是因为你长得不够帅,是因为你上课睡觉吧?” “上课睡觉就算了,还流口水。” “哈哈哈哈哈。” 众人笑作一团,一张张年轻青涩的脸,喝着泛着泡沫的啤酒,无所顾忌地谈天说地。 商应辞没有说话,但是却很享受这样的氛围,不动声色的倾听着。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锡纸烫好奇的问。 商应辞顿了顿,淡淡道:“还没想好。” “什么叫还没想好啊?”锡纸烫挠头。 “就是...离家出走了。” “你这年纪还离家出走?”锡纸烫震惊,“我还以为就我会用离家出走来威胁我爸呢!” 威胁吗? 他都已经忘记了威胁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他和施意都是同一类人,一但去做了,就是斩钉截铁,绝非简单的威胁。 真是...好好的怎么又想起她了。 “对了,你离家出走了,还把钱都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啊?” 商应辞喝了口啤酒,刺激的味道在口腔里面弥漫,“放心,饿不死。” “谁不放心你啊?”锡纸烫揉了揉头发,朝着商应辞伸出手:“我叫周潜,很高兴认识你,以后有机会,我们再约啊!” 商应辞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目光停顿片刻,握住:“好。” 离开时已经接近凌晨5点。 周潜喝了不少的酒,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突然看见商应辞抬手,把一个东西抛到自己手上。 “我靠!卡宴的车钥匙!大哥你认真的?” “就停在校门口,”商应辞起身,声色平静:“我用不到了,就当见面礼吧。” 现场的男生们简直都惊呆了,个个屏住呼吸,目瞪口呆的看着周潜手心里的钥匙。 这特么是什么样的阔绰人家啊? 等到商应辞走了,周潜还没有缓过来,好半晌才干巴巴地说:“我要是他,我这辈子都不离家出走!” 这话惹得众人纷纷点头,想来都是十分赞同。 施意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好好睡着过,又是天不亮醒来,一旁的沙发上已经空无一人。 他们晚上虽然都是在一个房间里,但是沈荡都是睡在旁边。 夜里施意睡前会和他说话,后者的声音慵懒散漫,偏偏却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人呢?”施意下意识小声嘀咕。 章节目录 144 应有代价 夜里施意睡前会和他说话,后者的声音慵懒散漫,偏偏却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人呢?”施意下意识小声嘀咕。 她翻身起来,环顾四周,穿上拖鞋往外走去。 这个点的景上南园格外的冷清,外面是低沉沉的暗色,晨曦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照耀下来。 施意裹了件薄薄的被毯,刚刚走出房间,就看见书房透出微弱的光。 她走过去,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见魏星凉的声音,带着错愕:“你真的放下了?” “不然呢?” 沈荡还是那副冷淡散漫的模样,连声音都冷静到了极致:“当年施权墨眼看着我父亲落没,走上绝路,就为了坐收渔翁之利。我当然可以毫不犹豫地报复他,将我所受的一切系数奉还,没有人有资格说我做错了。” “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为什么还肯放过他?”魏星凉不解的问。 施意站在门外,手心莫名濡湿了一片。 她垂着眼睫,明明知道偷听是个不好的事情,还是没有忍住,默默地在外面听着,等着沈荡的答案。 可其实施意心里也不清楚,她想要听见什么答案。 一切过往都是沈荡自己经历的,她无权干涉他的决定。 哪怕这些日子,他们都已经在商量婚事了,施意依旧没有勇气,问沈荡一句:“你打算怎么处理?” 而如今,她无意中听见,答案近在咫尺,又怎么能不屏息去听。 “因为我有更在乎的人,我若是一定要给施权墨一个教训,施意怎么办?蓝晴怎么办?” 沈荡淡淡道:“蓝晴当年顶着施权墨的压力,资助了我许多年。至于施意...我当然可以从心所欲的做任何决定,但是我在做这些决定之前,我首要考虑的,是会不会伤害她。” 魏星凉沉默良久,才说:“你真的不后悔吗?明明你这些年这么努力,不就是想给过去的人一个交代吗?” “这个交代,不能牺牲施意。” 很清淡的一句话,可是施意听着,眼眶不知为何,突然发烫。 她在沈荡这里,是不能被牺牲的。 这句话原本就让人心口发软。 “所以牺牲你自己?”魏星凉笑笑,低低感叹:“沈荡,你真的是...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这一次,沈荡似乎是笑了声。 他缓缓的,一字一顿地说:“没关系,这是我自己选的。” 施意默默的举步离开,掩饰住眼眶的酸涩。 沈荡回来时,身上还有书房清冽幽淡的香气,他躺下,动作自然的抱住施意,察觉到怀中的小姑娘动了动,不由得笑了,“装睡呢?” “什么装睡啊?”施意反驳,“我这个叫睡醒了。” “晚点还要去你家里,再睡会儿?”沈荡替施意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才能养足精神,现在还早。” 施意听着他说完,目光落在男人指骨分明的手上。 她的眼睫颤抖,顿了顿,很轻很轻的说:“沈荡,我刚刚醒了,你和魏星凉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嗯,”沈荡的反应平静,“知道了,睡吧。” 施意手指蜷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她的声音也闷闷的:“你真的不后悔吗?想清楚了吗?” “人不能什么都要,施意,我要了你,当然要为此付出代价和让步。”沈荡顿了顿,亲亲她的额头,“我不愿意让你让步,所以我让步。” “...”施意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很少尝到这种完全被偏爱的感觉,事到临头,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沈荡轻轻笑笑,用指尖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施意的额头:“想什么呢?脸都皱成苦瓜了,施意,你不会在想,沈荡可真好,全都是为了我才这样退让的吧?” “痛!”施意握住额头,委屈的瞪他:“我这么想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我可不是为了你,”沈荡动作自然的平躺,精致的侧脸在昏昧的灯光中有种叫人目眩神迷的心动,他缓缓道:“施意,我刚刚说了,人不能什么都要,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一开始就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和你本来就没有关系。是我拉你入局的,也是我一心一意想要得到你这个人。所以我说,是为了我自己。” 他扯了扯唇角,浮现一抹笑意,偏着脸看着施意:“我要是真的想要施权墨付出代价,我打可以选择不和你在一起,选择忽视蓝晴那些年对我的好。放在世俗眼中,到时候成王败寇。没有人会说我什么。” “但是施意,我选择了你,我就不能随心所欲。你在我这里,是我往后的人生唯一不能放弃的。所以你也不用有任何的压力,更不要自己给自己心理负担。” 施意认真的听完了沈荡说的这番话,眼角有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她眼睛红红的,开口带着鼻音,孩子气一般的问:“那我...能做什么?” “谁告诉你被爱需要做什么的?”沈荡笑笑,浓眉微挑,如同少年初见时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时一般无二,不可一世又光芒万丈。 他说:“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就会爱你。” 沈荡说完,缓缓擦去她眼角的潮湿,他依旧在笑,只是眼中有说不出的心疼。 他说:“施意,哪有人会倒霉一辈子的?你遇见我,时来运转了,知道吗?” 放在旁人眼中,你应该是幸运到了极点。 可是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有多么不易,我也知道你内心的苦闷和悲哀。 有一些伤痛别人看不见没有关系,至少在我这里,我能明白你所有的心事... 蓝晴今天的状态不怎么好,施意一过来就发现了,明明还是清晨,蓝晴已经坐着在打瞌睡了。 她的鬓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爬满了白发,岁月唯一的留情,也许就是没有太过摧残她的面容。 “小姐。”管家看见施意过来了,连忙走向她,低声道:“夫人吃过早饭就睡了,现在应该快醒了。” 章节目录 145 为他坚定 “没关系,”施意说:“我就坐在旁边等她。” 管家点了点头,恭敬退下。 施意在蓝晴身边坐着,观察着这个养育她多年的女人。 蓝晴在施意的记忆中,完全称得上容色倾城四个字,只是如今,也难复从前。 施意心里难受,抬手去摸蓝晴的白发,心好像揪成了一团。 又是过了好一会儿,蓝晴才终于转醒。 她看着眼前的施意,笑着道:“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叫我?” “看您睡得香,没忍心。”施意微笑,扶着蓝晴坐起来,柔声道:“您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都好。”蓝晴温柔的说:“今天沈荡怎么没有一起过来?” “他今天集团有事情,晚点会过来的。”施意解释道。 “那就好,我请了人过来给你们算日子,他要在场才行。” 蓝晴看着施意,眉眼都是柔爱:“施施,妈妈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是这个世界上,聚散离合是常态。” 施意这段时间眼泪特别多,她哽咽道:“不行,我不要分开。” 她向来拥有的很少,上天若是剥夺,太过残忍。 施意眼眶泛红,几乎哀求的看着蓝晴:“您答应我,不要让我一个人好不好?” “傻孩子,怎么会是一个人呢?”蓝晴眼神越发柔和,“你会有沈荡,有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他能给你的,比我能给的多得多。施意,那才是你该拥有的幸福,那才是妈妈想让你得到的幸福。” “您从前...”施意抿了抿唇,低声:“哪怕我和商应辞订婚,您也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他。” “沈荡那孩子不一样,”蓝晴摇了摇头,轻声细语地说:“沈荡从小吃了很多苦,我本来以为他心硬,对你也不见得是真心。可是...六年前,他竟然为了你放弃了一切。” 蓝晴摇了摇头,带着感慨和确信,“施意,一个男人爱你是很容易的,但是能把你放在他自己的前面,这很难。甚至于现在,他愿意为了你,放过施家。” “施意,你不知道放下仇恨是多么艰难的事情。”蓝晴摸了摸施意的头发,带着欣慰,“你这孩子从小活得战战兢兢的,能有这么一个有能力,又愿意为了你放弃一切的人,妈妈真的为了你高兴。” 施意眼睫低垂,很久,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妈,您和我说说吧。” “什么?” “沈荡小时候的事情,”施意坚定地说:“我想要知道。” “真的想知道?”蓝晴有些犹豫,“沈荡自己都没有告诉你,应该就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东西...” “可是我们即将结婚,我们会陪伴彼此一辈子,我应该要知道。”施意认真的看着蓝晴,“我想要陪着他面对过去,我想要让他真正的开心。” “想清楚了?”蓝晴无奈的笑。 施意点头,“想清楚了。” “沈荡小时候很聪明,属于少年天才。当年的沈家和商家不相上下,沈荡和商应辞也是从小一起玩闹的好朋友,后来...” 蓝晴的声音悠远,轻易的就把施意拉回了从前。 那些满目疮痍的过去,放眼看,全都是不堪。 施意的心伴随着蓝晴的话语,一寸寸下沉。 “当时很多事情,涉及到商业上的纠葛,我也不懂,只是可怜了沈荡,小小年纪,几乎失去了一切。” 施意喉咙干涩,半晌,才哑声道:“我父亲...参与了多少?” “他倒没有直接参与,当时的施家甚至还不如现在,说要怎么给沈家使绊子,也是不可能的。但是你父亲确实在沈家最危难的时候,做了很多落井下石的事情。” 蓝晴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很羞愧:“当初也怪我,没有劝住他,才酿成了最后那么悲惨的结局。所以后来,哪怕再如何弥补沈荡,我也觉得是远远不够的。” “您资助沈荡读书,是为了给我父亲赎罪,是吗?”施意的施意低落,带着喑哑暗淡。 蓝晴苦笑,承认了,“是的,我终究是希望,能弥补一点是一点。” “可是不管怎么样,沈荡的家人都不会回到他的身边了,所谓的弥补,其实也没有任何的作用。”施意说到这里,抬起头,直视着蓝晴:“妈...过去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施意...”蓝晴一愣,她下意识道:“可是沈荡都已经都放下了,你难道真的要和自己的父亲过不去吗?” “我没想和父亲过不去,只是觉得事到如今,他至少欠沈荡一句道歉。”施意抿了抿唇,目光渐渐变得坚决:“沈荡因为我不追究过去的事情,但是我不能就当这么一切没有发生过。” “这是他的心结,我不知道我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是我也想尽我所能,替他解开心结,哪怕是多一点点呢?” 蓝晴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有自己的私欲,想要劝施意放下。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她很快便释然了,笑着道:“也好,无论你想做什么,妈妈都支持你,施意,放手去做。” 施意在蓝晴果断且没有犹豫的话语中,不由得心头一热,她知道对于蓝晴而言,要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同样需要勇气。 “妈...谢谢你。” “施意,不用谢我,你说得对,人都要为了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沈荡不追究了,也不能就这么让你父亲觉得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至少,应该让他道歉。” 蓝晴握住施意的手,郑重又欣慰:“施意长大了,懂得保护自己在意的人了,妈妈真的为你高兴。去做吧,万事都有我。” 于是当施权墨听见施意说出口的要求时,顿时愤怒的难以形容:“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让我去和沈荡道歉?施意,你是不是昏了头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您难道还想逃避吗?”施意皱眉,冷静的看着施权墨,“您必须亲自去向沈荡道歉。” “你可是我的女儿!”施权墨怒不可遏。 而施意愈发的平静,轻声道:“可是我也即将是沈荡的妻子。” 章节目录 146 离开施家 “你可是我的女儿!”施权墨怒不可遏。 而施意愈发的平静,轻声道:“可是我也即将是沈荡的妻子。” “施意!你真是昏了头了!”施权墨面色铁青,双唇止不住地颤抖。 他抬手,指着施意,“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现在为了一个所谓的男人,居然这么对自己的父亲说话!你和沈荡还没有结婚!就算结婚了,我也是你的父亲,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 “爸,我从小就很敬重你,您支撑着施家在青城立足,给了我和母亲优渥的生活,让我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所以不管您的处事方式如何,我始终尊敬你。” 施意毫不避让的看向施权墨,语调微顿,多了低沉,“可是您不能伤害沈荡,更不能将您对他的伤害视若无睹。”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去找沈荡道歉?”施权墨气极反笑,怒吼道:“那我要是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 “那我只能选择离开,”施意声音平静,没有半点犹豫,干脆果决:“我和沈荡结婚之后,我会和施家断绝关系,我不会再将施家当作我的归属,我只会是沈太太。” 施权墨真是要被施意活活气死,他抚着胸口,平复自己的心跳,冷笑一声,道:“要和我断绝关系?是这个意思吗?你妈现在还躺在床上!你要和我断绝关系?那你不如现在就滚!” 施权墨的反应激烈,在施意的意料之中。 毕竟她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直接的冒犯施权墨的权威,后果可想而知。 可是施意心中,没有半分害怕。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些话说出口的下场和代价。 但是人不能一味的逃避,她更不能将自己的逃避,建筑在伤害沈荡这件事上。 施意看着施权墨怒气满溢的脸,轻声道:“这些事情和母亲没有关系,但是正如您所说,您要是不同意,我会和您断绝关系。” 一场闹剧,最后以施权墨摔碎了杯子收场。 碎片溅了一地,施意看着狼藉遍布,心头一缩,低声道:“时间不早了,您先好好想想我刚刚说的话,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施权墨没吭声,但表情的意思不能更明显,便是让施意赶紧滚。 施意抿了抿唇,在施权墨难以形容的难看脸色中,缓缓往外走去。 ‘唯一’工作室,陆瑾已经回来上班了。 舒月揽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果汁,正笑着和陆瑾说什么。 “你和你女朋友感情很好吧?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陆瑾揉了揉头发,笑容难得一见的腼腆,偏偏嘴硬道:“这不是还早吗?我也还不着急结婚。” 舒月揽不知道信了没有,笑容满面的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揶揄打趣:“这好姑娘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年轻人,要捉紧啊。” 陆瑾的脸色有点发红,但显然被舒月揽的话说动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闪闪烁烁。 施意的进入,打断了两人轻松和谐的聊天氛围。 她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舒月揽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什么,放下果汁,低声道:“施施,你和我进来。” 房门关上,舒月揽精致美丽的面容才浮现担忧,问道:“是阿姨的情况很不乐观吗?” “不是...是我爸的事情。”施意垂下眸,声音带着疲惫。 她简短的说了前因后果,这次沉默的人变成了舒月揽。 但是很显然,舒月揽的关注点和施意不一样,她看着施意,带着不安和困惑:“所以你的意思是,沈荡打算放过施权墨,但是你不同意,想要让叔叔道歉?” “嗯...” “你想让叔叔道歉,我可以理解,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家有错在先。只是沈荡...”舒月揽苦笑了声,讷讷发问:“他真的不介意过去的一切,选择了放下?” “沈荡说,他只是做了选择,人不能什么都要。” 施意的这句话,让舒月揽本就难堪的面色,更加雪上加霜。 她的手握成拳,眼睫颤抖得不像话。 有什么东西像是尖刺一样,刺进了她的心脏。 而施意叹了口气,看着舒月揽,扯开话题:“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江楼向你求婚的视频我看过了。” “你怎么也这么八卦,看这种东西...”舒月揽小声道:“我也没想到江楼会真的这么做,到现在我还没有缓过来...” “他会这么做,是因为他爱你。”施意微笑,“月揽,不管其他的任何事情,只是单单看江楼这个人,他的爱很拿得出手。” 舒月揽何尝不知道,她只是自己别扭又拧巴着。 外面的天色渐渐放晴,大片的阳光洒进来。 施意眯着眼看着那绚烂的眼光,声音无限眷恋喜欢:“月揽,我现在越来越觉得,真好。” “什么真好?”舒月揽戳了戳施意的额头,“被你爸爸气疯了?开始说胡话了?” “没有,”施意好笑的挥开舒月揽的手,“我是说,和沈荡在一起之后,我越来越好了。” “施意,正儿八经问你啊。”舒月揽撞了撞她的胳膊,“你和我说实话,你爱上沈荡了吗?有当初的商应辞那么爱吗?” 这话让施意笑容收敛,陷入了思绪。 片刻,她不知道想起什么,笑了,“爱的,我爱他。” “后半个问题吗?”舒月揽不懈追问。 施意微微红了脸,眼神却是明亮坚定:“会比当初的商应辞更爱。” 舒月揽竟在这一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欣慰。 沈荡值得。 那个她曾在国外的宴会上目睹过的冷漠戾气的少年,如今为了所爱之人,将自己打磨的成熟稳重。 舒月揽不知道旁人怎么看待这样的情感,但是于她看来,没有比这个更深沉的爱。 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从来不是相爱,而是为了另一个人,改变自己的脾气秉性。 她做不到,但却也希望所有能做到这点的人,都可以心想事成,真正的得偿所愿。 章节目录 147 如释重负 “施意,”舒月揽笑了声,难得温柔:“你一定要幸福,好好幸福,好好生活给我看,知道吗?” 施意闻言,同样真诚回应:“月揽,你也要幸福。” 而门外,陆瑾敲了敲门,探脑进来:“施老师,傅沉舟到了。” “这是要忙了吗?”舒月揽识趣的说:“你去忙吧,我自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施意握住舒月揽的手,带着歉意,“这些日子我母亲的病一直没有什么好转,工作上的事情耽搁了不少。傅沉舟过来找过我很多次了,所以...” “知道你的意思,我们两个之间还要纠结这些东西吗?”舒月揽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施意,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在我面前,可以和在沈荡面前一样的。” 施意心中感动不已,舒月揽的态度和施权墨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有时候亲疏之间的关系,还真是难说得很。 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赵浓脸色为难的看着商应辞,不敢挪动桌上的文件,“商总...您真的...真的要离开商氏了吗?” “我已经找了人,很快就会过来接替我的工作。”商应辞顿了顿,道:“我离职之前帮你提交了升职流程,好好干。” 商应辞难得有这么有人情味的时刻,平素温淡矜贵的男人,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冷心冷情。 赵浓被他这番话说得受宠若惊,脸涨得通红,激动道:“商总!我不是!我不是想让您给我升职的意思!” “我知道,”商应辞好笑的看着他,淡淡道:“好好干,这些年在我身边辛苦了。” 赵浓一时间失语,眼含热泪的看着商应辞,按捺住情绪,哽咽道:“商总,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您对我的栽培。” 商应辞其实并不能明白赵浓的热泪盈眶。 他的目光停顿在他的脸上,半晌,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阳光正好,春日骄阳明媚。 商应辞感受着阳光洒在自己身上温热的触觉,闭了闭眼,心中说不出的充实。 他睁开眼,雅致的眉眼一片释然平静。 在旁人看来,他一定失去了良多。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未有过这么轻松的感觉。担子卸下的一瞬间,有脱胎换骨的感觉。 商俊明的电话急促的打进来,商应辞眯了眯眼,任由电话在手中震动,许久,终于接通。 “你在哪里?你刚刚去董事会递辞呈了?”商俊明声音严肃,“商应辞,你现在回去,我告诉你,我不会同意的!” “您同不同意重要吗?” 清冽寡淡,几乎无礼的反问。 商俊明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一愣,下意识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不管您同不同意,我都离开定了。”商应辞勾了勾唇角,微笑,“您给我的一切我都留在了商氏,没有拿走一分一毫。您放心,我走的时候,清清白白。” 隔着手机,商应辞都能感觉到商俊明沉重紊乱的呼吸。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点,“您年纪大了,还是不要动怒,自己要当心身体。” “你还关心我的身体?我看你巴不得我早点死!”商俊明如今的情态,自然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咬牙切齿的问道:“你确定,你一定要离开,要和商家断绝关系了,对吗?” 商应辞垂眸,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吐字还是平静,“我只是不想再过自己不喜欢的生活了。” “好,你好的很!商应辞,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就算是想要回到商氏,也要等到我死了之后!在此之前,你别想迈进商氏半步!” 这次没等商应辞开口,商俊明就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怎么能不气? 于商俊明而言,商应辞这样的行为,就是对商家最大的侮辱和背叛。 从小就秉持着以商家利益为先的教条长大,如今怎么会歪曲成这个样子? 商俊明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他只能将一切归结于商应辞的不顺从和叛逆。 而另一边,沈荡刚刚在众人的跟随下,从会议室出来。 叶城接了通电话,此时小心翼翼的走向沈荡,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沈先生,可靠消息,商应辞离开商氏了,并且打算另立门户。” “什么时候的事情?”沈荡捏了你眉心,眉眼间的疲惫疏浅。 这些日子他陪着施意处理施家的事情,又亲自面试了好几位医生,给蓝晴找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而这边,策舟集团的事情也不能耽搁。 说是分身乏术,也不夸张。 叶城咳嗽了声,低身道:“就是今天的事情,商氏那边现在乱成一锅粥,商俊明已经亲自过去主持一切了。” 沈荡轻笑,“这么多年过去了,商俊明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 “商应辞今天晚上约了很多圈内的人吃饭,说是要聚会,但实际上,就是融资。”叶城观察着沈荡的脸色,问道:“您...要去看看吗?地址我已经知道了...” 沈荡和商应辞水火不容不是什么秘密。现如今商应辞处境尴尬,沈荡如果出现,肯定会给前者制造不小的麻烦。 偏偏沈荡冷戾的眉眼情绪寡冷,闻言平静地说:“去干什么?” 叶城一愣,咳嗽得更厉害了,“您不去给他...” “我看起来很闲?” 叶城汗颜:“也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华灯初上,夜色流淌下的青城,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施意和傅沉舟聊了一下午,差不多敲定了服装的细节。 傅沉舟看了眼外面得夜色,笑着道:“我刚刚让我的助理订了一桌饭菜,施小姐要不要赏脸一起吃点?” “现在吗?”施意诧异,之后不好意思的笑笑,道:“那...我可以叫人吗?” “沈荡?”傅沉舟笑意加深。 施意点了点头,道:“我们三个一起吃,我请客。” “哪有让女生请客的?”傅沉舟语气诚恳:“让沈荡请客吧。” 施意没忍住,笑了出来。 于是一个小时后,三人坐在了青城大饭店的包厢内。 章节目录 148 逢高踩低 于是一个小时后,三人坐在了青城大饭店的包厢内。 沈荡替施意拉开了椅子,在她身侧的位置坐下,侵略性很重的眉眼,偏偏看着施意的时候,格外温柔。 对面,傅沉舟看着眼前这一幕,没忍住笑了笑,调侃道:“不带着这么虐狗的啊!我人还在呢,当我是空气?” 沈荡笑笑,目光却始终落在施意身上,没说话。 施意低咳,问傅沉舟有没有什么忌口。 “你男朋友菜都点完了,我就随便吃点吧。”傅沉舟笑着道:“这吃饭嘛,吃什么不是吃,随我不挑食。” 菜陆陆续续上齐,沈荡将面前的酒杯举起,朝着傅沉舟示意,“谢谢你对施施的关照。” 虽然语调平淡,没有什么起伏,但是能从沈荡的口中听见‘谢谢’两个字,本身就十分难得。 傅沉舟挑眉,也举起了酒杯,“谢谢倒不用,毕竟我和施意也算是有缘分,谈不上谢。” 两人默契的分别一饮而尽,施意在旁边看着,颇有点插不上话。 此时,见沈荡喝完了,她凑近后者一些,怕平生误会,小声道:“忘记和你说了,我在国外的时候,傅沉舟是医生,我们有过一段医患关系。” 她解释的认真,沈荡眸色渐柔,捏捏她垂在身侧的手心,低声道:“知道,不用解释这么多。”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施意鼓了鼓腮帮子,“我想着不要有误会和隐瞒,什么都要说出来才好。” “之前舒月揽和我提过这件事,”沈荡顿了顿,看着施意一脸认真的样子,声音放柔:“傅沉舟是你的朋友,我不会多想。施意,我又不是醋缸。” 这话轻快,很不象是从沈荡口中说出来的。 而对面,傅沉舟看着施意一下紧张一下认真的样子,揶揄道:“施意,你不至于吧?夫管严?” 施意一张脸红红的,瞪着傅沉舟。又觉得后者的话说得实在是没有可以反驳的地方,一张小脸憋得红红的,愣是气成了小河豚。 而沈荡看着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可爱的不行,要不是傅沉舟在场,真想伸手捏捏她的小脸。 而另一边,同样是包厢里,商应辞和一群富家公子坐在一起,菜也是刚刚上齐。 “辞哥,你和你爸闹着玩还是认真的啊?你真的要自己出来单干了?你想清楚了?”宋辉好奇的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啊,这么想不开?” “宋辉,放什么屁!”江照白瞪了他一眼,警告道:“你是不是想死,你怎么说话的?” “不是啊,我就是好奇问问。照白,咱们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年轻时候叛逆期,想要出去闯天下就算了,辞哥明明一直都很冷静很理智啊,现在是怎么了?” 宋辉愤愤不平道:“我看就是因为施意!自从施意和沈荡订婚之后,辞哥就性情大变了!” “别乱说!”江照白真是听的头痛,扶额道:“你要是不知道说什么你可以闭嘴,不要在这里无事生非!” 宋辉年纪小,一直把商应辞当作自己的偶像,从前的商应辞有多理智果断,现在的商应辞就有多离经叛道。 宋辉心中失望,于是说出来的话,也有些不计后果。 商应辞听着他的抱怨,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他既然敢走出这一步,就做好了不被理解的准备。 “我做这个决定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只是因为我自己想要去做。”商应辞顿了顿,看向宋辉,道:“你能够理解也好,不能理解也罢,我都已经做好决定了。” 宋辉难掩伤心失望,看着商应辞的眼神都变了。 而一旁,其余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韩铮坐在角落,此时终于冷笑,看向商应辞,“商总,其实这些年你在商家的成绩,大家都有目共睹,只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能不能替我解释一下?” 商应辞淡淡地看着他,温润的眉眼情绪无波澜,她既然已经做好了打算和商家脱离,也就做好了不会一帆风顺的准备。 韩铮不久之前刚刚被江楼在众目睽睽下羞辱,如今看来,是把这笔帐记在自己头上了。 毕竟江家和商家关系匪浅,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 商应辞情绪平淡,缓缓道:“你说。” 韩铮冷笑更甚,“你和江楼,你们两个都挺自以为是的。仗着自己祖上的基业厚重,做出了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以为是自己的功劳。但是离开了商家,谁认识你商应辞?你算什么啊?谁会给你脸?” “韩铮,你他妈是不是想死!”江照白难得爆粗口,不仅仅是因为商应辞,还因为韩铮的话,实际是指桑骂槐,明里暗里讥讽的都是江楼。 江楼现在的身份,就是江家的体面。 江照白不可能在此情此景下,还能无动于衷。 而韩铮笑得更畅快了,看着江照白,慢悠悠的说: “你生什么气?我骂你了?但是江照白,你也真不是东西,你临时让江楼过来赴约,你特么招呼都不打一声?你真当我是你家门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最平静的那个人反而是商应辞。 眼前的景象并不能让他有一丝丝波澜,世人逢高踩低,现如今就连韩铮这样的人都敢在自己面前放肆。 有句话商俊明没有说错。 卸下了商家大少爷这个身份,他在世人眼中,便是大打折扣的存在。 而江照白脸色铁青,径直走到了韩铮的面前,“我哥能来赴约,那是抬举你!” “抬举我?让我在所有人面前出丑?”韩铮憋了很久了,此时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什么都说了,“江照白,你们江家可真是傲慢啊!” 两人眼看就要越吵越难看,有人连忙劝道:“行了,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吵起来像什么样子?” 一开始说话的宋辉也附和:“是啊,大家出来聚会的,别吵架啊...” 江照白面色几番变化,最终平息了怒气,在众人的劝说声中,重新坐了下来。 章节目录 149 一直都在 而韩铮笑笑,走到商应辞面前:“辞哥,刚刚对不住了,我先敬你一杯。” 江照白的耐心基本告罄,一贯好修养的人,此时完全没忍住脾气:“韩铮,你丫的今天发什么疯?” 偏偏商应辞淡淡地看着韩铮,在后者挑衅的目光中开口:“好。” 江照白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而韩铮也没有想到商应辞会这么干脆,先是一愣,之后便笑着道:“还是辞哥你爽快,不像某些人,娘们唧唧的。”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替商应辞将白酒满上。 杯口有酒摇摇欲坠的要淌下来,韩铮这才作罢,笑着道:“辞哥,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韩铮!你以为你在和说话!”江照白没有想到韩铮会这么不给面子,这么多年,他们这些人哪怕是自己,基本都是在商应辞的之下的身份地位。 可是现在,区区一个韩铮,竟然就能嚣张到这个程度。 江照白的手攥成拳,拿起商应辞面前的白酒,下一秒就要整杯泼在韩铮的脸上:“你还真是给脸不要脸,我今天一定要好好....” “够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商应辞打断,商应辞起身,拿过江照白手中的酒,朝着韩铮示意,“这杯酒我喝了,你随意。” 韩铮竖了个大拇指,语气颇为阴阳怪气,“辞哥,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你他妈的韩铮!我弄死你!”江照白忍无可忍,一把捏住了韩铮的衣领,“商应辞是我朋友,你再这样嚣张跋扈,我绝对不放过你!” “哟?你要怎么不放过我?手无实权的江家小公子,你是要找你哥来教训我吗?” 衣领被握的太紧,韩铮难受的咳嗽了起来,偏偏脸上还是挂着让人搓火的笑容,“那我还真是好害怕啊!” 江照白正欲说什么,却看见韩铮的笑容加深。 他侧过脸去看,果然看见商应辞已经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此时,男人面色从容平静,甚至带着清浅的笑意,自若如常的说:“谢谢大家今天能赏脸过来,我如今的情况,诸位还能卖我个面子,是我的荣幸。” “这话怎么说的?大家都是朋友啊!” “就是就是,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辞哥从前都帮了我们大家不少。” 在场的并非都是韩铮那般冲动且不计代价的人,商应辞只是离开了商家,并非商家落败,后面的事情还很难说。 因此,表面上的客套,众人都愿意维护。只是方才看着商应辞在韩铮面前吃闷亏的模样,众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点幸灾乐祸。 看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从神台上跌下来,从原本的遥不可及变成了平凡之辈,怎么可能没有半点看好戏的心思? 但是见好就收,终归不能闹得太过了。 江照白脸色复杂的一把挥开了韩铮的衣领,愤愤不平的坐下。 而韩铮听着其余众人看似打圆场的说辞,心中的气顺了大半。 他笑笑,也将杯中酒喝完,对商应辞说:“辞哥不愧是大风大浪见惯的人,好度量,能屈能伸,我佩服。” 言语中分明带着几分嘲弄,江照白下意识看向商应辞,看见后者似乎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样子。 这段饭吃得表面平静,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和谐。 所有人都信誓旦旦地说,会好好考虑对于商应辞的新公司的投资帮助,但是真正是发自内心的,只怕是一个都没有。 时间差不多了,众人陆陆续续退场。 除了江照白和商应辞,韩铮是最后一个走的。 他笑容玩味地站了起来,看向商应辞,“辞哥,你看看那些人,表面上客套,实际上还不如我呢。我好心劝你一句,你就别和你家老子较劲了,好好的商氏集团总裁不当,出来自己创业?” 他说到这里,突然放轻了声音,眼中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你不会以为,所有人都是沈荡,可以凭着自己白手起家吧?何必呢?你又不用这么折腾。” 商应辞冷冷的看着他,没吭声。 韩铮也不介意,自顾自说完了,就悠哉游哉的往外走。 等到他走了,江照白终于暴怒,难以置信的看着商应辞,“你就这么让韩铮闹腾?他真的太嚣张了!” “不然呢?用商家的身份去压他?”商应辞扫了江照白一眼,收回目光,“我已经不是商家的大少爷了,这些苦是我该受的。” “我不明白...”江照白深吸一口气,忍不住皱眉,“什么问题非得闹成这样?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那些人根本就是看人下菜碟,你如果真的就这么和你父亲较劲,想要拿到所谓的投资,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所以我打算另外想办法。”商应辞雅致的眉眼情绪温润,声音清淡,“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我不信我离开了商家,我就起不来。” 江照白看着商应辞这个偏执的样子,皱眉道:“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是想和你自己较劲,非要离开商家证明自己,还是因为...你想要证明,你和沈荡一样,可以白手起家?” 这话十分尖锐,江照白问出口之后,没打算能得到商应辞的回答。 然而后者微微一笑,竟淡淡地说:“都有。” “你这是何必?”江照白哑声:“商应辞,你清醒一点,施意不会回来了。” “她会的。”男人眉眼中一闪而过的锋芒,他不动声色的垂眸,淡声:“她会回头的,只要她回头,我就一直都在。” 这世间痴男怨女,原本就是一笔写不清的糊涂账。 江照白冷不丁地想起了舒月揽,于是那些想要劝说的话,都被重新咽了下去。 他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你自己开心就好。” 施意晚上喝了点果酒,被沈荡扶着从包厢里出来的时候,眼神乖乖的,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靠在沈荡身上。 傅沉舟忍者笑意,朝着施意挥手:“那我就走了?” 施意点点头,说了个“好”字,便往沈荡的怀里钻。 章节目录 150 正式摊牌 施意点点头,说了个“好”字,便往沈荡的怀里钻。 沈荡眼中染了笑意,将她稳稳抱住,在她耳边低声道:“乖啊,马上回家了。” 傅沉舟看着这一幕,兴味盎然,“下次多喝点,喝多了还挺可爱的。” 而另一边,江照白和商应辞恰好从里面走出来。 商应辞第一眼就看见了施意,小姑娘背对着自己,看不清面容。可是他们真的太过熟稔,只是一个背影,就清晰得不能更清晰。更不要说,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沈荡。 商应辞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瞳色紧缩。 不是没有过再重逢的准备,商应辞也始终告诉自己,当时的不欢而散,也只是暂时的。 可是真的再重逢,他看见施意这个模样,竟依然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了一下,泛麻发疼,无药可救。 江照白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叹了口气,走到商应辞身边,道:“还是不要过去了吧?过去了大家都尴尬。” 商应辞没应声,那双眼睛始终一瞬不瞬的看着施意。 然而下一刻,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却来源于沈荡。沈荡的目光平静,甚至没有半分怒气,只是这么冷清清的看着他。 可他什么都不用说,就只是这么一个眼神,就足够让商应辞觉得无地自容。 商应辞有时候挺嫉妒沈荡的,这份嫉妒其实和其他的任何东西都没有关系,他只是不能明白,为什么有人就能这么好命,哪怕面对惨败的人生,还是能走出来。 他原本不该再有翻盘的机会,无论是事业,还是和施意有关的一切。 可是他如今,得到了所有他曾经最梦想要拥有的人。 他赢得彻彻底底。 而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而施意并不知道这些暗涌,她靠在沈荡的怀中,软声软气的说自己腿酸。 沈荡收回目光,侧过脸,在她的耳边温柔地说:“车子马上就到了。” 话音刚落,黑色宾利稳稳地停在而人面前。 司机连忙下车,帮沈荡打开车门。 夜色浓郁,将一切的动作都渲染成了模糊不清的剪影。 商应辞看见施意脸上的笑意,看见她微微撅着嘴,像是撒娇的模样,说着些什么。 而沈荡,那么不服管的一个人,点了点头,纵容到了极致的模样。 施意听完了,这才往车子里面挪。 而沈荡直起身,朝着商应辞的方向走过去。 一直在旁边看看戏的傅沉舟吓了一跳,连忙走上前,不安道:“别,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江照白也是一样的想法,冲到了沈荡面前,恳切地说:“沈荡,咱们大家都算是认识,别让场面这么难看。应辞处境已经很难了,你有什么事,你和我说。” “拦着我干什么?”沈荡看着两人的举动,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让开,我有话想要和商应辞说。” “你不是去找应辞打架的?”江照白说话直,直接问了出来。 而傅沉舟打量了一下沈荡的神态,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他要是没有看错的话,沈荡确实不是去找茬的。 “这里人多,”商应辞上前,淡淡道:“有什么话,我们去旁边好好谈。” 青城大酒店旁,有一个很大的公园。 深夜的这个点,人迹罕至。 商应辞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月光和灯光从上空打下来,灯影婆娑,斑斓的光点蔓延开,落在男人温雅的脸上,说不出的动人。 商应辞闭了闭眼,再睁开,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沈荡,笑笑,“你的变化很大,超乎我的想象。” “人总是要变的,墨守成规只有死路一条,这还是你父亲教我的。”沈荡眼眉蕴着冷意,缓缓道:“也谢谢你们那几年的对我的打压,否则,我也不会进步得这么快。” 这话让商应辞忍不住发笑,沈荡还真是和少年时候一样,居高临下,不可一世。就连表面的客套都不愿意做,骨子里又冷又硬,讨人厌的很。 正是因为如此,反而让他放在在施意面前的妥协和温柔,更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错觉。 商应辞闻言不怒,反而笑着道:“你和你父亲一样,天生的商人。只是你比你父亲心狠,注定也会走得更远。我...拭目以待。” 两人之间的硝烟若有若无,在空气中弥漫开。 沈荡扯了扯唇角,梨涡若隐若现,他也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冷静下去,“我和你们商家之间的恩怨,早晚有一天要清算,这点我想你的父亲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所以才对你离开的事情那么震怒。” 商应辞顿时明白了,抬眸,一阵见血,“你是想告诉我,你打算对商家下手了,是吗?” “你离开,对于我而言,就是最好的时机。”沈荡供认不讳,“我这个人不喜欢乘人之危,我也愿意把利弊给你说清楚,至于听不听,那是你的事。”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为了商家的所谓利益,重新回去?”商应辞好笑的摇摇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会回去的。” 沈荡猜到了商应辞的决定,此时听见他亲口说出来,垂眸,在长椅的另一侧坐下。 两人的身量都很高,坐在低矮的长椅上,其实十分拘束。 商应辞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路灯上,半晌,轻声道:“当年的事情,我父亲的手段确实很难看,我承认他不端将事情做得太绝,所以今天的处境,也是商家的因果报应,我无话可说。” 沈荡听着商应辞的这番话,并未见动容。 这些年他受的苦,不是商应辞这么几句话可以抵消的。 因此,他的声线偏冷,缓缓开口:“我已经提醒过你了,所以之后发生了什么,你别说我乘人之危。商应辞,选择是你自己做的。有朝一日,商家如果落在我手上,下场一定会比当年的沈家还要不如。” 他的言语中渐渐有戾气弥漫开,这么多年的怒气,遭就已经刻在了骨子里,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抵消。 章节目录 151 如何抉择 商应辞唇角压低,眯了眯眸,语调寡淡:“随你。” 气氛渐渐沉默下去,沈荡再度开口,打破了死寂,“刚刚讲的是商家的事情,还有一件事,我和施意要结婚了,前尘旧事,你能不能放下是你的事,但是你不能影响施意的生活。” 商应辞在听见沈荡说“结婚”两字时,情绪终于有了很大的起伏。 他的眼眶渐渐红了,呼吸变重,带着沙哑,冷笑不止:“沈荡,你这算什么?来和我示威的?” “我只是提醒,至于你做不做得到,我管不了。”沈荡看向商应辞,淡声:“你一贯骄傲,施意的离开对于你而言打击很大,你困守执念,最后伤害到的人,只会是施意。” “你要是害怕施意受伤,你就离开她啊!”商应辞怒气陡增,“沈荡,你和施意根本就不合适,你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怎么?你觉得你现在功成名就,从沼泽里面爬了出来,你就能站在施意面前了?施意是施家的大小姐,是大家闺秀,你凭什么?” “对,我配不上她。” 在商应辞的意料之外,沈荡的回答堪称干脆利落。 他错愕又诧异的看着他,正欲说什么,听见沈荡语调陡转。 “可是商应辞,你就配得上施意吗?” “你什么意思?”商应辞脸色一变,被戳中了最在意的部分,他站了起来,逼视着沈荡, “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配不上?沈荡,施意是我陪伴着长大的!我们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你才是那个后来者,你有什么资格!” “最亲密?你为什么把施意带回施家?”沈荡轻笑,艳丽的眉眼沾染了一层阴霾,每个字都说得冷漠: “当年的事情,你忘记了吗?施意为什么会到施家,你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接近她的?商应辞,你一开始就是为了一己私欲罢了,你才是那个最没有资格的人!” 多年前的旧事,一直是商应辞心中不能触碰的隐疾。 他自欺欺人得忘记了一切,时间久了,就连自己都相信了。 可此时此刻,沈荡将这一切突然说出来,商应辞猝不及防,几乎是震颤开口:“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疯了吗?沈荡,你别无事生非!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怀疑我?” “当年的事情,我这些日子让人去查了。商家和施家做得很干净,几乎找不到痕迹。但是顺着蛛丝马迹,一切还是浮出了水面。” 沈荡抬眸,逼视着商应辞泛白的脸,“你确定你还想听下去吗?” “沈荡!”商应辞脸上温润的面目彻底碎裂,他一把抓住了沈荡的衣领,阴森森的开口:“你今天来找我,就是想要用这个事情来威胁我?你怎么敢!你告诉施意,施意会崩溃的!” “她的伤我会负责,她有权知道一切。”沈荡挥开商应辞的手,眉眼间一片说不出的冷意,“你现在还是好好关心一下,一切浮出水面的那刻,你该怎么面对从前的自己!” 商应辞被沈荡挥开的手垂在身侧,手虚拢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你和施意家里的那些恩怨,你能放下吗?你自己做到放下从前了吗!” “我放下了,准备和施意在一起的那天开始,我就准备好了。”笃定到没有一丝迟疑。 有那么一瞬间,商应辞的身形几乎是摇摇欲坠的。 但是很快,他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沉道:“可是施意能像你一样坦然面对过去的吗?你有想过吗?你把这一切告诉施意,对于她而言根本就不是一件好事!她现在的人生明明就已经很好了,你为什么非要去破坏它!” “因为她有权知道!她已经是成年人了,她必须知道发生在她身上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她不能一直被蒙在鼓里。” 商应辞听着沈荡的话,只觉得嗡嗡作响。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会被沈荡知道。 更没想到,沈荡会打算告诉施意。 那么不堪... 商应辞咬了咬牙,低声道:“那你现在告诉我是什么意思?想要看我跪下来求你?”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会想要看见你跪下求饶啊?”沈荡不耐烦的皱眉,表情带着烦躁,“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我在乎的,我对看你求饶这件事,一点都没有兴趣。” 商应辞的脸色不见半分好转,他声线紧绷,“那你想怎么样?你究竟想怎么样!” “等蓝晴阿姨的事情了结,我希望你可以亲口告诉施意一切,为你从前的行为道歉。当然,如果你有心,可以把施权墨和商俊明一起叫上,算是认真的给个交代。” 商应辞瞳孔微微放大,难以置信,“沈荡,你这个疯子!” 偏偏被骂疯子的人满不在乎,甚至还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你第一天知道我是疯子吗?” ———— 江楼接到江照白的电话时,正坐在江故昀的对面,气氛诡异。 江故昀看着江楼接起电话,便低下头,不动声色的开始品茶。 电话那头,江照白的声音紧张,“哥,沈荡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把商应辞叫走了,他们不会出事吧?你和他们两个都认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江楼知道沈荡这个人,疯归疯,但是分寸还是有的。 他皱眉,沉声道:“少掺和别人的事。”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江故昀把一切都听完,不由摇头笑了笑,道:“你这个弟弟啊,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照白这些年已经长大了很多了,人的成长是需要过程的,父亲还是不要操之过急的好。”江楼说完,将手机放在了一旁。 “从前我当然是不会操之过急的,毕竟你在,你就是照白的榜样。你从小到大都是很出色的,无论做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只要你在,我便觉得你能成为你弟弟的榜样,能带着他好好进步。” 江故昀说到这里,冷笑一声,将茶杯直接扔在了桌上,仍由茶水淌了一桌子。 章节目录 152 怒急攻心 江故昀说到这里,冷笑一声,将茶杯直接扔在了桌上,仍由茶水淌了一桌子。 他气得眼眶通红,语气严肃地说:「可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你现在不仅没有进步,反而越活越回去!你之前做的事情,你觉得你不需要给我一个交代吗!」 江楼平静的承受着江故昀的怒气,这一天他早就预料到了,于是面对这一幕,堪称平静,「父亲还是别动怒得好,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不过就是年轻人之间的小打小闹,您不用太上心。」 「你把这个当作小打小闹?江楼,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知不知道你应该做的责任和担当?」江故昀抿了抿唇,嗓音发冷:「你要知道,你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可是这不妨碍我喜欢舒月揽。」江楼冷静反驳:「她的存在对于我而言,不是负担,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我为了她,哪怕是出格一点,又有什么不可以?」 「可以!当然可以!」江故昀气得发笑,一张脸堪称怒火中烧,满是愤意:「你如今羽翼丰满,说一不二,哪还有我这个父亲说话的余地!你觉得可以就可以,你想要娶舒月揽,你娶就好了,不用和我说!我现如今是管不了你了,你母亲泉下有知,也一定会为你骄傲!」 含讽带刺的一番话,江楼又怎么可能真听不出来。 只是事到如今,他们父子之间嫌隙已生,只要他不肯妥协,就不可能会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他又要怎么妥协,代价是舒月揽,他根本就输不起,不要说妥协,他恨不能割地赔款,给的再多一些,再好一些。 他唯一害怕的,不过就是她选择了离开。 除此以外,他什么都不怕... 云雾遮蔽月光,夜色更浓。沈荡和商应辞回来时,江照白第一眼就看见了,连忙冲了上来,带着点打圆场的语调,说:「你们两个怎么去那么久?」 「聊了些东西,没事。」商应辞不愿多言,眼中的疲态难掩,他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浮现着不正常的苍白,叫人揪心。 江照白看着他这个样子,都不用多问,就知道他的状态不好。 他默默地跟在他的身侧,眼中都是担忧。 而傅沉舟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笑笑,看向沈荡,道:「今天晚上吃得很开心,下次有机会再聚,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离开了,你好好照顾施意,我看她是醉的不轻。」 沈荡点了点头,算是听见了。 他一贯是不喜欢和人说话的性子,能够这个姿态,已经难得。 傅沉舟的脾气也好,一个影帝被这么不冷不热的对待,还能做到心平气和,笑容不减。 而商应辞脸色始终难看,情绪莫测。 「应辞,我先送你回去吧。」江照白不放心的说:「我几天内也没有什么事,先送你回去,晚点我自己再回家来得及。」 「不用。」商应辞皱眉,「我自己可以。」 「你看看你的脸色,你可以什么啊?」江照白急了,又看着沈荡已经走远的背影,不由得急切问道:「沈荡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啊?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商应辞捏了捏眉心,嗓音沙哑:「别问了...」 「我倒是不想问,你这个样子太吓人,我才不得不问!你和你爸已经闹成了这个样子,现在你要是出了什么好歹,你要我怎么办?」 江照白也生气了,吼道:「我可不想去找你爸,让他过来处理!」 这话触及到了商应辞的逆鳞。 商俊明来处理吗?他能处理什么?这么多年了,他除了知道利用自己,他还知道什么? 商应辞开口想要说 什么,但大约是因为怒极攻心,气血一时间翻涌,在喉间难以抑制。 他猝然弯下腰,在江照白错愕惊恐的目光中,吐出了一口血,直接昏厥在了地上。 而沈荡的车子刚刚发动,他从车窗里看见了这一幕,收回视线,将怀中已经睡着的施意抱得更紧了些,吩咐司机道:「开的快一点。」 司机也看见了这一幕,心中十分纳罕。 沈先生和那个吐血倒地的男人明明是认识的,为什么看着这一幕,能直接无动于衷地离开? 司机偷偷地从后视镜窥伺沈荡的表情,心中说不出的寒气。 人心叵测,实在是让人看不清... 施意半夜醒来,头有点痛痛的。 她半撑着身子,看见不远处的沙发上,沈荡正在沉睡。 沈荡长得高,那个沙发显得十分局促,他躺在里面,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 施意喉间有点痒痒的,没有忍住,掩拳咳嗽了声。 很轻的动静,但是沈荡还是醒了。 他的眸子缓缓睁开,目光清淡的落在她身上,问她:「头痛?」 施意一愣,被说中了,点头。 沈荡拿起一旁的睡袍披在身上,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去。 重新折返回来时,他的手中多了一碗汤。 「解酒汤,一直温着,喝了就舒服了。」 施意看着眼前浓稠苦涩的汤药,眨眨眼,又抬起头,看向沈荡,她的眼中笑容温暖,「沈荡,谢谢你。」 「下次不要说谢谢,」沈荡勾了勾唇角,又若无其事的放下,「这些都是小事。」 外面的月色皎洁,很清冷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洒进来。 施意皱着眉头喝完了一整碗汤药,舌尖苦得发麻,下一刻被塞进了一颗甜甜的糖。 「好甜啊!」施意惊呼。 沈荡觉得她这个样子可爱得很,没忍住捏捏她的脸,还是慵懒散漫的表情,但是眼底的笑意也是同样的清晰,「吃完了记得刷牙,不然会牙疼。」 「牙疼?」施意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吃了甜的会牙疼?」 其实也不是每次都会,只是有时候会有一些。 施意这个人不爱喊疼,也不爱给别人添麻烦。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甚至于蓝晴都不知道。 可是沈荡竟然知道... 「你...你问了舒月揽?」施意试探着问道。 章节目录 153 往事浮现 “嗯,”沈荡承认了,“我问了她很多事情,关于你的。” “她怎么什么都和你说啊?”施意小声道:“这么小的事情也说...” 她说到这里,思绪一转,低声道:“沈荡,你什么时候去问的?这段时间吗?” 那些关于过去的,模糊不清的剪影,在这一刻,轮廓渐渐清晰。 沈荡笑了笑,垂眸,稠丽的面容,眉眼间染上了眷恋,他说:“在回国之前...” 施意无话可说。 施意从前年少时喜欢看烂俗感人的爱情剧,男女主角总是会因为各种误会和磨难,明明彼此相爱,却还要互相折磨。 而这人世间的男男女女,也大多如此,爱恨纠葛。 可是竟然真的有人,像沈荡这般,能够隔着重重的误会和纠葛,依旧义无反顾的走向她。 原来这个世上,总会有人无论有多艰难,无论有多少难解的误会,都依然会爱你。 “你不是回来找我算账的?”施意用两根手指比了一个小小的距离,眼眶里面有晶莹的泪珠,“你一点都不怪我吗?一点点都没有吗?” 沈荡指腹的温度很暖,轻轻按在她的眼眶下,万分郑重,字字真切,“一点点都没有。” 我是说,我亲爱的小公主,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哪怕那时候,也没有。 “哦...”施意鼻尖一酸,闭上眼,扑进了沈荡怀中。 她将他抱得很紧,眼睛闭着,带着潮气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颈上。 沈荡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难免好笑,“之前不是就和你说过了吗?我是回来找你结婚的。” “可是你怎么能...他一点都不怪我...”施意说到这里,声音哽咽,“我那么坏...” “不瞒你说啊,施意,”沈荡笑笑,妖孽般的眸,狭长又漂亮,在灯光的渲染下,几乎不像是真人,他轻叹声,近乎于叹息的语调:“我那个时候只是在想,小公主果然是小公主,是我配不上。” 施意不愿意听见他这么说,就连舌尖的糖果,似乎都变得没有这么甜了。 她一边拼命的摇头,一边急切地说:“不是这样的...” 大约是因为夜色太安静,可能又是因为他的怀抱太暖,施意感觉到心头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一点一点的蔓延开。 她的心口鼓胀,声音小小的,但是足够坚定,“沈荡,不是这样的,我爱你。” 这一次,冗长的沉默,沈荡都没有做出一点点反应。 他就好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施意原本就忐忑,此时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不由得更忐忑了。 她不安道:“你怎么不说话啊?” 这一次,手臂被人轻轻握住。 施意从沈荡的怀中离开,看见了他通红的眼眶。 他在哭。 施意从来没有见过沈荡哭成这个样子,一双眼睛泛红,连眼尾都红了。 男人冷戾的眉眼所有的戾气都消失不见,只是孩子气一般,问她:“施施,真的吗?” 施意心中好笑,又是又有说不出的酸涩。 她点头,很认真地说:“真的,沈荡,我真的爱你。” 话落,唇被急切的吻住。 沈荡捧着她的脸,就像是在对待着一个来之不易的宝贝。 那些最最炙烈的情绪都化成了动作,一次又一次,表达着爱意。 所愿皆所得,平生不曾妄... 江照白站在医生的面前,拿着病历本,表情紧张,“医生?我朋友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可以出院了。”医生顿了顿,叮嘱道:“你让你朋友心态放好一点,没事不要大急大怒。” “好的医生,谢谢。”江照白松了口气,走了出去。 而病房里,商应辞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的模样。 江照白看着他这个样子就来气,“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让你爸过来看看你。” “你别告诉他!”商应辞语调渐冷,“这件事我自己能够处理好。” “你处理的可真好啊,人都直接处理进医院了。”江照白讽刺道:“我是不知道你们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商应辞,我们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我希望你能够稍微体谅一下我的感受,你觉得我看着你这个样子,我心里好受吗?” 江照白说完,心中的怒气骤减,泄气一般的坐下,低叹:“你就算不想说,好歹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什么,告诉我这件事严重吗...” “你放心,真的没事..” “行,我也懒得管你了。”江照白起身,冷声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就是死在医院里,我都不会过来了!商应辞,你这些日子离经叛道,我都觉得没什么,可是命是你自己的,你最好想清楚!” 命是自己的... 门被用力合上,房间里只剩下商应辞一个人。 江照白的话犹在耳畔,只是不知为何,竟是带着唏嘘。 他的命是自己的,可是施意呢?她的命...也是她自己的吗? 那些刻意被遗忘的回忆,到了这一刻,失去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外衣,全部展露了出来。 商应辞六岁那年,蓝晴病重入院。 是家族遗传病,可以说,是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疾病。 血液病,病情不明。 这病显然是无药可治的,至少在施权墨寻遍名医之后,依旧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后来,不知道是谁提出,可以找一下同类型的人,让他们当蓝晴的供血者。 但是这种人很难找,蓝晴家族的血液型号,是非常非常稀有的血型,rhnull血型中的变异品种,太稀有,以至于还没有被命名。 施权墨不死心,想了很多办法,终于找到了几个适合的对象。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年轻的少年少女,其中,施意的年纪最小。 当时的商应辞,还不是如今这么温和的性情,他一直被商俊明压制着,心里多少有些扭曲,对于旁人的不幸,甚至会觉得可笑。 他的冷血,在很小的时候就显现了出来。 不是没有人察觉,只是商俊明理所当然的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对于商家的继承人而言,这实在是一件好事情。 章节目录 154 初始谎言 不是没有人察觉,只是商俊明理所当然的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对于商家的继承人而言,这实在是一件好事情。 而放纵的结果就是,商应辞几乎失去了同理心。 温和乖巧的表面下,一颗心阴暗丛生。 选中施意的理由很简单,她年纪最小,并且家境贫寒,简单好控制,是最合适的对象。 至于商应辞找到施意,也完全就是商俊明的命令。 “找到这个小姑娘,把她带回来。”商俊明的声音带着叮嘱,缓缓的在商应辞耳边响起,“应辞,不要让叔叔阿姨和爸爸失望,知道了吗?” 当时的商应辞并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于施意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只是觉得,这是父亲的叮嘱,而他,他就应该无条件的遵守。 他是商家的孩子,这一切都是他应该做的。 所以他没有异议,心甘情愿地听从商俊明的话去做。 找到施意的时候,她站在荒僻的村庄里,一身衣衫褴褛,明明脏兮兮的,可是一双眼睛亮亮的,干净的出奇。 风把她的衣服吹得胡乱摇晃,纤细的身形,也在止不住的摇晃。 她看着自己,没有一点点防备的目光,里面除了好奇和试探,还有一点畏缩:“你...你是谁啊?” “我是路过这里的,”商应辞没有忘记父亲的叮嘱,他看着施意脏脏的小手,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握住她:“和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我不能走...我妈妈....”施意抽抽嗒嗒的,哭得很可怜,眼圈都红了,“我妈妈很快就会来接我的。” 那时候的施意并不知道,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根本不会有人来接她。 商家和施家给了施意的母亲很丰厚的一笔钱,买断了施意的抚养权。 施意的母亲比所有人想象中要更加的痛快,她几乎没有半点的迟疑,就干脆的同意了。 施意不知道,她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她已经被抛弃了。 她才五岁,什么都不懂,并不知道自己人生的路只剩下了一条,更不知道,商应辞从来都不是什么来拯救她的人。他的存在于她而言,本身就只是残忍。 “我们离开这里吗?”记忆中的施意吸吸鼻子,很坚决的摇头,“不行哦,妈妈没有看见我,会着急的。” “她不是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了吗?”商应辞俊秀的小脸,表情关切,实际却不耐,“你已经找不到她了,和我走吧,我会给你找一个新家。” 他明明也才六岁,但是少年老成,说出来的话已经成熟而有条理。 施意眨着泪汪汪的眼睛,不死心的撅着嘴,哀求道:“哥哥,你带我回去找妈妈,好不好?” 商应辞想,当年的他应该是被那声哥哥迷了心智,于是妥协退让,犹豫片刻说:“好,我带你过去。” 看一眼也没什么,看一眼就死心了。 施意很单纯,单纯到并没有觉得他的出现是不正常的,单纯到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选择了相信。 商应辞没有被人这么相信过,以至于当施意坐在他的身侧,奶声奶气的问他肚子饿不饿时,他一愣,没有回答。 而施意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皱巴巴的饼干,递给他,“吃吧,吃了就不饿了。” 前排,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那块饼干的样子,嫌弃的皱了皱眉。 真是...这种东西,大少爷怎么可能会吃? 商应辞内心也很嫌弃,但是看着施意小心翼翼的眼神,拒绝的话竟然半句都说不出口。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那块看不出原来面目的饼干,问施意:“这是什么东西?” “妈妈做的饼,哥哥没有吃过吗?” 商应辞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捏紧了,突然有了种说不出的难受:“她就给你这个?” “这已经很好了,”小姑娘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用小手拍了拍饼干,“平时在家里,这是爸爸才能吃的。” 商应辞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一件事情。 她的人生已经很苦了,自己的出现,将她往更深的沼泽里推。 施意的母亲住的地方不远,车子很快就到了,商应辞在施意殷切的目光中,强忍着不适,吃完了整块饼。 他头一遭这么为难自己,饼干难言的酸涩气味在口腔中弥漫,带着说不出的发酵的气味。 施意看着他吃完了,眨眨眼睛,很乖很软的语气:“哥哥,好不好吃啊?” 商应辞抿了抿唇,说好吃。 大约是因为施意长得太漂亮了,所以商应辞一直觉得,她的母亲应该也是漂亮的美人。 可是破败的房子里,丑陋狰狞的女人面目可憎,龇着一口有缺漏的牙齿,衣服寒酸,是商应辞从未见过面料,她的不耐烦的说:“你还回来干什么!” 施意眼睛里面鼓着一包泪,此时流的特别凶。 她抽抽噎噎的哽咽着,朝着女人跑去,跌跌撞撞的喊妈妈。 下一刻,却被一把推开,“你给我滚!家里养不起这么多人!你一个丫头片子又值几个钱!” 小施意被推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 她约莫是被吓到了,一双眼睛看着女人,连哭都不会哭了。 商应辞皱了皱眉,突然觉得不忍。 他上前,蹲到施意面前,很轻的嗓音,“她不要你了。” 啪嗒。 一滴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 商应辞眼神微敛,看着那颗泪水,继续道:“别哭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妈妈...”施意还不死心,小手小脚扑腾着要站起来,朝着双手抱胸的女人而去,“妈妈...施施会很乖的,妈妈不要不理施施了...” 她的动作太快了,商应辞都没有来得及反应。 司机和保镖站在后面,看着一向有洁癖的商家小少爷竟然主动握住了小女孩脏兮兮的手,说:“我们走吧,她真的不要你了。” 施意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就多了气愤。 她看着商应辞紧握着自己的手,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去。 商应辞吃痛松手,上面有两排渗血的牙印。 章节目录 155 何时变了 而施意头也不回地朝着女人跑过去,哭得眼泪鼻涕糊在一起,“妈妈...妈妈...施施要回家...妈妈...” 就在此时,一个看着起来就五大三粗的男人抱着啼哭的婴儿,从里面走了出来。 男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吼道:“疯婆娘!还不赶紧把这个小野种给我赶走!你儿子要吃奶了!” “好,我马上来!”女人在男人面前唯唯诺诺,只是话说完,面对施意的时候,又是面露凶恶,“松开!” 男人见怪不怪,冷哼声,打算看戏,只是下一刻察觉到一旁商应辞冷冷的目光,周身一凛,收声进去了。 而施意抱着女人的腿不肯放,“妈妈...妈妈别不要施施,施施很乖的,施施什么都可以做,施施也可以带弟弟...” “让你滚听不懂?”女人的耐心告罄,又害怕收到手的钱飞了,怒声怒气:“赶紧滚吧!” 施意听不懂女人的恶语相向,她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眼前的人是她的妈妈,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妈妈为什么突然就不要她了。 可是女人的心,已经完全被里面的宝贝儿子所吸引了,她根本不理会施意的哭泣,一巴掌打在她软嫩小脸上,吼道:“哭哭哭!丧门星就知道哭!” 那一巴掌很响,以至于商应辞觉得自己手臂上的疼痛都不算什么。 他快步走向女人,冷冷道:“谁准你打人的?你不要施意,我会带施意走!” 女人不知道商应辞的身份,但是感觉得出他气质不凡,于是也不敢多说什么,嗫嚅半晌,默默闭上了嘴。 施意被打了一巴掌,小脸肿的高高的。 她眼中都是惊悸,委委屈屈的看着商应辞,分明是吓到了。 商应辞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她抱起来,道:“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这一天于施意而言,是所谓的救赎。 而对于商应辞来说,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弥天大谎。 为了弥补这个谎言,整整20年,商应辞从未向人提起过这件事。 可是如今,真相似乎已经瞒不住了。 商应辞想到了那时,十岁的自己问商俊明,施意能不能有自己的人生,能不能不要给蓝晴献血。 然而商俊明笑得前仰后合,一脸可笑的看着自己,说:“献血?商应辞,你怎么会这么天真啊?你以为就只是献血吗?” “爸...”商应辞紧张的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施权墨把这个孩子养在身边这么久,你以为就是为了那几百毫升的血?”商俊明摇了摇头,说:“等施意长大了,她就要把自己的肾换给蓝晴,这才是收养施意真正的理由。” 那时的商应辞,被这个消息狠狠震撼,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他头一次的觉醒,是因为施意。 如果没有施意,商应辞大概率就会像商俊明期望的那样,成为一个心狠手辣、没有感情的商人。 可是因为施意,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要保护什么人的冲动,第一次想要不仅仅为了所谓的期许和盼望,只是自己发自内心的,想要为了一个人做些什么。 是他把施意带回来的,他不能让她的人生毁了。 当时的商应辞不过就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其实左右不了太多的东西。好在蓝晴对施意产生了真感情,在施权墨的再三请求下,依旧不愿意做出半点伤害施意的事情。 而商应辞,他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只为了让自己更强大一些。 他要成为商家的家主,他要让施意无忧无虑的留在自己身边,他要成为那个可以保护施意不受伤害的人。 可从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呢? 他开始忘记了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努力,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改变,他急功近利,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哪怕是明明知道会伤害到自己在乎的人。 他成了伤害施意最深的人... 病房里,药水声滴滴答答,每一声都像是一场残忍至极的凌迟。 商应辞躺在病床上,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眼神空洞着,说不出半个字。 是夜深,青城又下了大雨,闷雷阵阵,可是这一次,施意躺在沈荡的怀中,睡得很安稳。 施意醒来时,沈荡还在熟睡,他的睫毛低垂,漂亮的没有瑕疵的一张脸,偏偏只有精致,不带半分女气。 施意认真的观察着,莫名其妙的,自己都没有忍住,笑了。 沈荡上一刻还在熟睡,此时听着施意的笑声,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微紧,淡淡道:“笑什么?” “没什么啊,还不能笑了啊?”施意挑了挑眉,鼓着腮帮子,笑眯眯地说:“是滴,你的睫毛好长啊,来,拔一根下来给我看看。” 沈荡唇角的笑意浅淡,梨涡深深的,他闭上眼,没说话。 施意得寸进尺,见他不搭理自己,接着道:“你怎么不说话啊,装睡是啥意思?” “不是要拔一根下来?你拔吧。”沈荡说得太平静,平静的像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施意顿时就怂了,咳嗽声,“算了,还是让它长在上面吧。” 沈荡想,自己对施意的滤镜真的不是一般的深,她说这种俏皮话,他也觉得非常可爱。 沈荡睁开眼,目光落在施意漂亮的眼睛上,“睡得好吗?” “好。”施意被他看的脸红,别过脸去,“你盯着我看什么啊?” “看你好看,多看几眼。”沈荡一半正经的说着让人害羞的话。 施意将脸埋到被子里,“别看了。” “看自己未婚妻呢,为什么不让看,嗯?”他的指尖温度偏凉,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她耳朵上的软肉,“不逗你了,起床了。” 早饭是很简单的点心,但是无一例外,都是施意爱吃的。 施意发现自己和说的在一起之后,爱吃的东西种类多了不少。 “今天去拍个婚纱照吧?” 冷不丁的一句话,施意吓得差点把豆浆喷了出来。 “这么...这么突然吗?”施意拿过纸巾擦擦嘴,“不是说拍婚纱照之前,要健身一两周吗?” 章节目录 156 以为是梦 「这么...这么突然吗?」施意拿过纸巾擦擦嘴,「不是说拍婚纱照之前,要健身一两周吗?」 「健身过了。」沈荡看着施意,认真回答,「我每天都在健身。」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十分有趣,施意咳嗽了声,解释道:「我不是说你,我自己也要..」 「你不用,」沈荡打断施意的话,顿了顿,看着她的脸,眸色柔和,「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不需要刻意改变什么。」 于是两个小时后,当施意穿着婚纱站在沈荡面前时,还觉得这一切快的就象是在做梦。 婚纱是很简单的一字肩的款式,偏偏用料极其的昂贵,上面的所有装饰,都是用的真正的宝石。 层层叠叠的纱裙上,嵌满了钻石,于是整块的缎面,就像是星河一般。 这裙子是私人定制,有且仅有一条,是沈荡自己设计的,在施意熟睡的夜晚,一个人在书房里勾画描摹,让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五 施意从店员口中知道了这条婚纱的来由,于是看见第一感觉就是——用心。 有些东西用文字很难形容出来,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得真切。 「沈先生,真的很适合您未婚妻呢。」工作人员在一旁惊叹,笑着道:「您未婚妻长得真漂亮,穿起婚纱的效果,比公司的模特还要好很多。」 这话太过恭维,施意都不好意思接。 偏偏沈荡面色平静,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她一向是最好看的。」 施意的脸顿时红的更厉害了,几个店员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是啊,您未婚妻真的很漂亮!」其中一人说:「尤其是眼睛,颜色好特别,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 「谢谢...」施意低下头,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 「沈先生,没有什么事,我们就先出去了?」几个店员都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在,什么时候是可以离开的。 沈荡点了点头,众人陆陆续续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施意和沈荡两个人。 施意在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有些紧张。 她捏紧了裙摆,眨眨眼,声音紧绷:「我...我的样子怎么样?」 似是轻微的低叹,说不出的温柔缱绻,沈荡凝视着施意如同三月桃李的面容,温言道:「非常、非常非常漂亮。」 沈荡其实很不擅长夸人,他这个人性子不羁,很多时候宁可憋在心里,也不会说出来。 可是这一刻,他看着施意一身婚纱站在自己面前,竟是有了潸然的冲动。 该怎么形容这一幕? 沈荡想,就算是他最最思念施意的时候,哪怕是在梦中,他都不敢这么肖想她。 这些日子蓝晴的事情让两人忙得不可开交,也让婚事在冥冥中被推进。 沈荡是抽着空完成了婚纱的设计稿,当时也不觉得自己画的有多么的漂亮,只是想着小公主要穿最好的裙子,所以用料上面极尽奢侈。 「施意,」沈荡突然笑了声,像是自嘲一般,他哑声,声音模糊喑哑的不像话,他低低的说:「你说,我是不是穷怕了?所以才会在设计裙子的时候,把我能想到的最昂贵的设计都加了进去。」 施意一愣,皱了皱眉,走到他的面前:「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自己?沈荡,我很喜欢。就在刚才,当我知道这条裙子是你设计的时候,我更喜欢了。」 「我只是觉得...」沈荡垂眸,「觉得害怕。」 他明明刚刚还很开心,眼中的惊艳和光彩骗不了人,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低落。 施意皱眉,轻声道: 「你怎么了?沈荡,你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和我说,好不好?无论是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没什么...」沈荡双手捧住施意的脸,眸色渐深:「只是刚刚的一瞬间,突然有些害怕,害怕我给你的,我以为最好的东西,不是你想要的。施施,我很希望你在我身边是幸福的,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也就变得特别患得患失...」 施意一时间竟使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喉咙微微紧缩,皱皱眉,「怎么可能?沈荡,我就喜欢你给的,一切都喜欢。」 沈荡闭了闭眼,再睁开,一言不发的抱住施意。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面容贴着她的脖颈,感受着她的脉搏,缓缓道:「施施,我想我一定是太幸福了,所以才会这样....我以前...从未想过今天。」 「你不是回来娶我的吗?」施意笑着打趣,「都不先设想一下这一幕吗?」 「哪敢啊...」沈荡也笑了,模糊不清的笑意,带着深深的眷恋,他说:「你可是小公主...」 近乡情怯,我所有的嚣张桀骜,不可一世,在你的面前,都不过是废墟,风一吹就散了。 这世间最最美好的你,配的上星辰阳光,万物繁荣,我却唯独不敢肖想,你会如此轻易的,为了我而转变方向。 没有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没有无数的辗转误会,你心软又单纯,这么轻易就停下脚步,而我至今,不敢确信这并非一场梦境... 是春日月末,沈荡和施意的婚期定于一周后,公之于众。 婚讯公布的当天,蓝晴入院。 青城市中心医院,病房门口。施权墨面色如土,一脸绝望的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眼中都是血丝。 施意坐在他的对面,陪在身边的人是舒月揽和沈荡。 舒月揽一直在用手帕给施意擦眼泪,看着施意哭成这个样子,她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受。 而沈荡开口,声音平静:「医生说了,情况很不乐观,就算留在医院也改变不了什么,我们应该遵循病人的心愿,带她离开医院。」 这话让施意看向了沈荡,她哭得说不出话,唯独看着沈荡的眼睛,充满了无助和迷茫。 里面躺的,是施家最疼爱她的人。 沈荡又怎么受得了施意这样的眼神,心中一疼,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柔声道:「施施乖,不哭了,眼睛都要哭肿了。」 章节目录 157 想打很久 而对面,施权墨还沉浸在沈荡的话语中,此时一回过神,便断然开口:「不行!绝对不行!晴儿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离开医院之后,万一有什么事情要怎么办?」 「她的身体状况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吧?」沈荡淡淡道:「如果不是这么多年,你用天价的医疗经费和补品吊着,早就已经不行了,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万幸。再这么下去,对她也是煎熬。」 」「沈荡!你怎么能这么冷血?」施权墨气急败坏,站了起来,吼道:「如果不是晴儿吊着一口气还要给你和施意筹备婚事,你们之间怎么可能这么顺利?你现在倒好?恩将仇报?」 施意只是睁着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病房玻璃后面,蓝晴孱弱的模样。 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一天清醒的时间几乎只有一个小时,医生的意思也很明白,现如今的状况,死亡不过就是早晚的事情。 而他们如果继续苦苦纠缠,一定要让蓝晴多活一段时间,只能给蓝晴造成更多的痛苦。 施意眼中的泪又掉了下来,却还是哑声开口,道:「爸...我们把妈妈接回家吧...妈妈肯定不想待在病房里,我们接她回家。」 「你就是想看着她死,对吗!」施权墨闻言,对着施意怒目而视,怒吼道:「施意,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要不是晴儿一心一意把你当成女儿,你能有今天吗!你不过就是个野种,野种!」 施权墨的话音落下,沈荡已经冷着脸,直接站了起来。 他挡在了施意面前,睨着施权墨气得通红的脸,缓缓道:「你有什么不满你冲着我来,你再对施意说一个字的不是,你看我敢不敢对你动手。」 沈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施权墨知道。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心就像是被烈火烹油,痛苦得无法形容。 他一声冷笑,道:「我说错了吗!她施意是我养大的,我说几句还说不得了?沈荡,你这么护着施意,要不是施意和商应辞的感情出问题了,她又可能看你一眼吗?」 施意怔怔地看着施权墨,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无论如何,施权墨都是她的父亲。施意从来没有想过,作为父亲,他能用这么恶毒的话语,来编排自己的女儿。 而沈荡面目阴蛰,终究忍无可忍,一把捏住了施权墨的西装衣领,快步朝一边走去。 「沈荡!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你敢对我动手!我是长辈!」施权墨被沈荡扯着离开,一路还不忘大放厥词,这场面,只能说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舒月揽在旁边都要看呆了,毕竟这种场面,实在是罕见。 而施意下意识想要站起来,又被舒月揽一把拉了回去。 舒月揽漫不经心地说:「你那个爸也实在是太恶心了,让他们去说清楚也好。你放心,沈荡做事有分寸的。」 施意没想到舒月揽会帮着沈荡,毕竟平日里,舒月揽对待长辈,都是非常礼貌的,她手交握,轻声道:「我也不是过去劝架的...」 「那你打算过去干什么?」舒月揽好奇的问。 施意抿唇,「我打算过去,听听沈荡会说些什么...有点好奇。」 舒月揽拍了一下施意的脑袋,「可以啊施意,和沈荡在一起待久了,人都变得机灵了。」 施意摸摸自己的头发,很乖的语气,「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更何况...我和我父亲说清楚了,他还欠沈荡一个道歉,如果一直不愿意给,我从今往后,和施家就没有关系了。」 这件事舒月揽不是第一次听说,之前在施意的工作室里,她就听说了这件事。但是此时,她又一次听着施 意说出来,还是震惊的看着施意,显然不相信:「我上次以为,你是为了威胁你父亲...你认真的啊施意?」 施意点点头,「嗯...沈荡很小就没有爸爸妈妈了,我要对他好一点。」 两人说着话,不约而同地看着还在沉睡的蓝晴。 而另一边,施权墨和沈荡之间,却是硝烟弥漫。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施权墨脸色复杂,「沈荡,这是施家的事情,你就算是告诉施意了,对施意也没有任何好处。更何况...无论如何,没有施家,就没有的施意今天。」 「施权墨,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自欺欺人的本事真是依旧不减半分。」 沈荡嗤笑,冷冷的看了施权墨一眼,声线冰冷:「你我心中都明白,施意根本就不是那个所谓的农村女人生的,那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是施意的母亲?你从她手中买下的所谓抚养权,真的有用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施权墨被说中了,心虚的吼道:「怎么?你现在想把这件事说出来是吗?好啊!那你去说啊!刚好,我倒是想问问施意,她能不能救救蓝晴!毕竟施家买下她,就是为了续命的...」 施权墨话还没说完,沈荡已经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施权墨毕竟年纪大了,哪怕平日里多么的保养得宜,也没有办法经受住沈荡的这一拳,当即侧过脸,吐出一口血来。 他摇摇欲坠的扶住了一旁的窗台,震惊错愕地看着沈荡,哑声道:「你疯了?你竟然敢打我?沈荡!」 「老子想打你很久了,」沈荡笑笑,稠丽的面容,眼神流露出危险,「你敢碰施意一根头发,我就敢弄死施家。」 施权墨口腔中都是血腥味,似乎还有一颗牙齿轻微的松动。 眼前的年轻人嚣张狂傲,不可一世,偏偏说出来的话,让人不得不信服。 施权墨心中满是说不出的窒息感,他死死捏住了窗台,「你真是....一条疯狗。」 「啧...」沈荡皱皱眉,笑容冷戾,「随你怎么说,毕竟你岁数大了,也没几年好活了,我和你计较什么?」 施权墨被这话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大喘着气,沈荡却已经平静的转身,毫不迟疑地离开了。 章节目录 158 不如见面 施权墨被这话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大喘着气,沈荡却已经平静的转身,毫不迟疑地离开了。 施意看见沈荡回来,却不见施权墨的身影,不由问道: 「我爸呢...」 「不知道,刚刚谈了下事情,他可能还在认真思考。」沈荡坐下,若无其事的微笑,道:「施施,晚上打算回家吗?」 「嗯...」施意担忧地看了蓝晴一眼,「我打算回家拿几套衣服,就在医院陪着妈妈。」 沈荡没说什么,只是摸摸施意紧缩的眉头,柔声道:「你自己决定就好,只一点,不要累到自己了。」 施意唇角扬起一抹清浅的笑意,看着沈荡,道:「我知道。」 舒月揽真的很佩服沈荡,这家伙做生意真是屈才了,他就应该去学变脸啊,绝对能成为一代大师。 ———— 商应辞是在商业周刊的头条,看见了沈荡和施意订婚的消息。 那一瞬间,说是晴天霹雳也是不会过。 听闻和亲眼所见,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他坐在办公室里,几乎站不起来,手死死捏住椅子的扶手,脸色难看到让走进来的江照白吓了一跳。 江照白连忙走向商应辞,碎碎念叨:「我都和你说了,让你不要这么快回来工作,你看看你现在的脸色,你知不知道有多吓人。」 商应辞没说话,只是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说不出的狰狞。 他的手机还放在桌上,屏幕散发着蓝盈盈的光。 江照白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他的异常是因为什么。 心病还须心药医,江照白叹了口气,带着劝诫的口吻:「应辞...你何必自己和自己较劲?事到如今...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施意和沈荡已成定局了。」 「谁和你说的已成定局!」商应辞的眼眶红的不像话,他看着江照白,平光眼镜后的眸色带着决然,「不可能是定局!施意和沈荡才相处多久,她只是一时间被蒙蔽了,我要去找她!」 「你找她打算说什么?求求她不要和沈荡结婚吗?」江照白眉头紧皱,沉下声道:「商应辞,你清醒一点,施意已经放弃你了。她现在有自己选择的生活,你再去打扰,就不礼貌了。」 「你自己放弃了舒月揽,是自己的事情,不用你在这里劝我!」商应辞的语气几乎是失态的,他前所未有的暴怒,冷声道:「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不用你们任何人管!」 江照白站在原地,看着商应辞推门而出的背影,心中升起了无法言说的惆怅。 人为什么总是要去追寻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他好像又看见了当时的舒月揽,她高高在上的站在自己面前,眉眼带着嘲弄,说:「江照白,你怎么这么天真啊?我能和你哥哥结婚,我为什么要选择你,他才是江家的继承人,你算什么?」 江照白很早以前就认命了,他是不算什么。所以后来,哪怕舒月揽和江楼离婚,他其实也没有想要将她留在身边的笃定。 舒月揽自己看不清楚,可是他看得很清楚。 那些以恨意为幌子的瞬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看着江楼的目光,爱意多到几乎要溢出来。 这又怎么可能是恨呢?单纯的恨,不可能让一个人做到这样的地步。 她分明是喜欢江楼的。 而施意... 江照白和她的接触不算多,可是也看得出那个女孩子是多么的一根筋,完全就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 她如今选择了沈荡,虽然原因不明,可是想要让她再回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江照 白扯了扯唇角,带着些微嘲弄的笑。 然而此情此景,就连他自也不清楚,他究竟是在笑话谁... 景上南园。 施意收拾了几件日常穿的衣服,沈荡站在她的身侧,看着她沉默不语的侧脸,放柔了声音:「施施,我晚上还有一点事,我忙好了就去医院陪你,好不好?」 「你这几天也没有好好休息,」施意抬头,努力掩饰憔悴和对蓝晴的担忧,看向沈荡,认真地说:「你晚上就自己回来好好休息吧,妈妈那里我一个人可以的。」 「可是你不在家,我也睡不着。」沈荡语调散漫,眼中染上点笑意,「你就当我不是去医院陪你的,只是在你的身边,我才能更好地入睡。」 这逻辑简直是完美的自圆其说,施意好笑的看着沈荡,偏偏后者顿了顿,理所当然的问:「就这样也不行吗?」 「可以。」施意忍不住也笑了,「你都这么说了,我再不让你过去,不是显得我很不近人情?」 她整晚都没有什么笑意,此时终于流露笑靥,沈荡承认,他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窗外,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雨。 施意被雨水击窗的声音吸引,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 沈荡也看了眼,余光却看见了别的东西。只是表面上,他还是不动声色的,言辞慵懒:「走吧,我送你过去。」.五 施意收回目光,说「好」。 两人刚刚走到门口,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下着雨呢...」施意小声道:「谁会过来啊?」 「商应辞。」沈荡缓缓道。 施意惊讶的看着她他,「你在说什么?」 「商应辞过来了,现在应该就在门外。」沈荡眉眼稠丽,带着几分不能形容的幽暗,他笑笑,收敛情绪,看着施意,很自然轻松的模样,「施施不过去看看吗?」 施意正欲说什么,门外,敲门声又重新响了起来。 「沈荡,我不知道商应辞来做什么的...」施意很认真的解释道:「我这些日子都没有联系过他。」 「他看见了婚讯,会过来很正常。」沈荡放轻了声音,见施意表情严肃,不由得更加温柔地说:「施施,去见他吧。」 「沈荡...」施意怎么都没有想到,沈荡会主动让自己去见商应辞:「你认真的?让我去见商应辞...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我知道你介意之前我和商应辞的事,我不会和他再有交集……」 章节目录 159 物是人非 沈荡的性格冷戾,感情上的占有欲也强,虽然在施意面前一直有刻意收敛,但是施意很明白,骄傲如沈荡,是不能接受自己心爱的女孩子和前任有任何的纠缠的。 可是沈荡说:「我会让自己不介意,施意,你们确实应该见一面,他应该也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施施,说清楚就好。」 大雨滂沱,施意打开门的一瞬间,看见商应辞站在雨水中,面容被雨水打湿,雅致的眉眼些许的狼狈。 他看着自己,眼神紧缩,沙哑不成样子:「你和沈荡要结婚?」 「嗯,」施意点点头,很平静地看着商应辞,「我们很快就结婚了。」 商应辞没有想过和施意的再重逢会这么狼狈仓促,他原本是想等到自己在外面站稳脚跟,彻底和商家割裂之后,再和施意好好谈谈的。 不管他和施意之间有多少次的不欢而散,商应辞从未觉得是什么不能挽回的事情。 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过往,那么多不能忽视的美好,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了。 可是此时此刻,施意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在自己面前,说她要结婚了。 商应辞感觉到一种不能言说的窒息,涌上了心头。 他甚至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脸色青白:「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为了和我赌气,还是因为蓝晴的病?施意!不管是因为什么,你不觉得你应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吗?」 「我对自己的人生很负责,我也不是因为你,因为蓝晴选择了沈荡。」施意看着商应辞苍白的脸,看见他眸中有近乎破碎的光彩,「我是因为我自己,是我自己选择的沈荡,我爱他。」 「你爱他?」商应辞真是觉得,自己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身体越发的浸入在雨水中。偏偏他冷冷发笑,用带着嘲弄的声音说:「施意,你真是疯了?你才和他重逢了多久?你就和我说你爱他?」 「这个和时间无关。」施意皱了皱眉,看着商应辞眼眶里面的血丝,低声道:「你看起来状态很不好,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才过去多久!」回应她的,是商应辞近乎于哽咽的低喃。 他走到了施意的面前,死死抵着门,眼中有泪差点落下来,「这才过去多久啊?施意,你和我说,你爱上了沈荡?你不觉得自己是在开玩笑吗?」 施意看得出他情绪的失控,她垂眸,没有回应。 可是商应辞却不肯就这么轻易罢休,他不死心,还在追问:「一个人的喜恶是这么容易改变的吗?施意,这才几个月,我不相信短短几个月,你就爱上他了...」 这对于商应辞来说,才是最最不能接受的理由。 施意嫁给沈荡,可以是任何的外界因素,甚至可以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是唯独,他不能接受的是,是因为爱。 这让商应辞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自信笃定,突然就变成了一场笑话。 他的眼眶红得不像话,背弯下,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压断了一般,一瞬间连站直都是奢望。.五 他开口,话还没有说出口,泪先抑制不住滑落。 施意听见他说:「你是不是在骗我?施施,我知道我做错了,我已经在想办法弥补了,我离开了商家,离开了那些你不喜欢的东西,我在努力,努力给你一个新的生活...」 「可是这已经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了...」施意顿了顿,偏过头,看着正站在自己身后的沈荡。 他背对着自己,靠在玄关处,离得很远。 施意知道,他是不想打搅自己。 施意心中一暖,多了坚定。 她重新看向商应辞,笃定至极的语气:「我的人生我有自己的打算,所以,你不需要给我什么。就好像我从前喜欢吃桃子,可是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了。」 在这种时候,越是优柔寡断,越是会给对方带来更多的伤害,施意知道这点,所以语调微停,之后便毫不犹豫地说:「你刚刚问我,这才过去了多久,我就变了。我现在就回答你,商应辞,几个月的时间确实很短,但是用来了解一个人已经足够了。」 商应辞不说话,唇色渐渐褪尽了血色。 他后知后觉有些发冷,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打算让施意不要说下去了,就当他今天没有来过,就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 可是他的骄傲,终究还是没有让他卑微到这个地步。 他也听见施意接着说:「我爱上沈荡了,几个月的时间足够我爱上沈荡,也足够我桃子过敏。」 施意看着商应辞不停落泪的眼睛,那双雅致矜贵的眼睛,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眼睛,此时正在因为自己落泪。 可是过去的人和事,原本就该被埋葬在过去。 她要朝前看了,所以这些东西,她都要抛下。 「商应辞,」施意笑笑,很轻松释怀的模样,「其实我本来不打算出来见你的。」 「那最后怎么又改主意了?」商应辞苦笑。 「沈荡让我出来的,他说我应该和你说清楚。」施意笑意不减,如同商应辞从前看见过的每一次一样。 可是现在,这抹笑容和自己再无关系,他大脑嗡嗡作响,看着施意说不出话来。 而施意说:「我觉得我现在应该说的很清楚了吧,商应辞,咱们从此别过,我也祝你前程似锦。」 商应辞想,倘若他能从容体面,也应该回应施意一句前程似锦。 可是他的心痛得揪成了一团,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他只是看着施意清甜的笑容,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 施意从管家手中接过了伞,递给他:「路上小心。」 「...」 商应辞拿过施意递过来的伞,因为握的太用力,指骨都泛白了。 他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寡淡,冰冷一片。 施意见他沉默的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而商应辞终于开口,叫住了她,「施意。」 「嗯?」施意停住脚步。 章节目录 160 被动的人 而商应辞终于开口,叫住了她,“施意。” “嗯?”施意停住脚步。 “对不起...”这三个字似乎已经准备了很久,带着无法形容的郑重,绝非一时兴起。 可是施意只是不解,她皱眉,“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当年送你来到施家,对不起。”商应辞深深的凝视着施意,自嘲一笑,“你和沈荡说,我说不出口,他想要告诉你的话,就让他自己说吧。” 这番话叫人云里雾里,施意迷茫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商应辞收敛了表情,转身离开。 施意走到沈荡身边的时候,看见后者表情清淡,大约是察觉到她走近,唇角多了些笑意,温声:“聊好了?” 施意也笑了,用力点了点头,道:“聊好了。” 沈荡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手臂微收,将她抱在了怀中。 施意靠在他的心口处,能听见他紊乱快促的心跳,和表面的平静随意截然不同。 施意眨眨眼,说:“沈荡,刚刚商应辞说,当年送我来施家的事情,对不起....他说的是什么事?” 沈荡抱着施意的手臂微微一紧,他垂眸,不动声色的说:“我以后告诉你。” 如今蓝晴还在病房里躺着,实在不是什么好时机。 等到蓝晴不在了,施权墨和施意之间,确实应该说清楚... 市中心,病房。 蓝晴醒来,看见施权墨和商应辞坐在一起。 商应辞的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看见自己醒来,抿了抿唇,喊道:“蓝阿姨。” 蓝晴点头,笑着看着商应辞,道:“应辞...好久不见了,你这孩子,怎么过来了?” “想着您身体不好,过来探望。”商应辞笑笑,面色温和,雅致的眉眼流露关切:“您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了?有好点吗?” “我没事...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能多活这么多日子,我已经很知足了。”蓝晴并不避讳,态度坦然。 反而是一旁的施权墨听着蓝晴的话,瞬间脸色难看起来,“晴儿,你不要说这种话,好端端的,这种丧气话不要说。” “你啊..”蓝晴摇摇头,叹了口气,“权墨...你该面对了,我都在面对了,你还继续逃避,合适吗?” 施权墨被蓝晴噎的说不出话来,干脆脸一板,道:“你和应辞先聊着,我出去问问医生你的病情。” 蓝晴不语,看着施权墨离开了,才重新看向商应辞,轻声道:“你来找我,是因为施意的事情吧?” “伯母...”商应辞顿了顿,哑声:“您为什么一定要让施意嫁给沈荡...我承认我之前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够好,可是您不觉得您的这个决定,对于我而言,有点太残忍了吗?” 他说到这里,眼尾有一弯红蔓延开,看着蓝晴,表情带着痛苦:“施意和沈荡的事情...就不能再缓缓吗?” “应辞...施意从前喜欢你,所以我同意了你和她的婚事。我想着你知道施意的过去,知道她的难处和不容易,应当会比一般人更加的心疼她,也会对她更好。” 蓝晴摇了摇头,嗓音平静:“可是我错了,你没有照顾好施意,没有好好安排你们之间的未来。” “阿姨...”商应辞被这尖锐的话语堵住,心脏细密的痛着:“可是我对自己,何尝不残忍?过去的事情有很多也并非是我希望的,我也没有办法...” “我知道你没有办法,应辞,我明白你的不易..”蓝晴眉目温和,抬起手,示意商应辞走过来。 她握住商应辞冰冷的手,带着歉意:“可是阿姨没有时间了,阿姨必须在自己死之前,给施意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沈荡这孩子性情冷戾高傲,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可是对施意是真的好。我相信我的眼光,施意要是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蓝晴握着商应辞的手用了点力,带着肯定的姿态,十分坚定地说:“而我,只要施意幸福,我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您为什么觉得我就不能给施意幸福?”商应辞眼底的红渐浓,几乎从未示弱于人前的易碎感,他的嗓音沾染了颤抖,细听甚至还有哽咽: “我也能给施意幸福,我知道之前的很多事情,是我做的不对,可是现在我都在想办法弥补,不管是商家的事情,还是其他事情,我都是真的发自内心想要给施意一个交代...但是...但是你们连时间都不给我。” “应辞...”蓝晴摇头,毕竟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好心提醒道:“真正没有时间的人不是你,是沈荡。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施意的身边,你有太多的时间了。反而是沈荡,他才是真的没有时间,处境完全被动。” 商应辞被说中了,脸色浮现苍白,他身上湿漉漉的,发丝的水迹和眼泪滴在被子上,洇开一片偏深的颜色。 他不说话,肩膀耸动着,隐忍而克制的抽噎着。 蓝晴也是从未见过商应辞这般样子,说一点都不心疼是假的。 她心中满是叹息,却又不得不把事情铺展开来,说得残忍又尖锐:“来不及了应辞,施意已经选择了沈荡。你再多的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事到如今,你应该学会放下...” “当年你把施意带到施家,虽然目的不纯,但是这些年,我还是很感谢你,没有你和权墨,我不会有这么一个漂亮听话的女儿。” 蓝晴的眼中带着满足,真切不已的说:“我真是很遗憾,我们之间的母女缘分只有这么多,下辈子,如果施意真的是我的女儿,那就好了...” 后来的话,商应辞都没有听进去,他的脑子乱成了一团,几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原来人在最最慌乱和无措的时候,真的会不知如何是好。 商应辞从前一直觉得,这样的事情不会出现自己身上。可原来真的心乱到了极致,他也确实无法免俗。 蓝晴说学会放下,哪有这么容易... 章节目录 161 垃圾当宝 商应辞离开时,脑海中还一直重复着这四个字。 谈何放下呢?他已经失无可失,再没有什么可以握在手中的东西了... 魅力周刊新季度的发行销量创下了新高,‘唯一’的设计几乎受到了行业内的一片赞美,市场的反响也是空前的好。 傅沉舟的工作室趁热打铁,放出了傅沉舟和施意合作的消息。 施意一早就接到了刘玲的电话,刘玲的心情非常好,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她的兴奋。 她说:“施意,你真的比我想象中还要优秀,这次的设计非常好!我很期待我们的下次合作!” 施意笑笑,礼貌地回应了几句客套话,“还是魅力的平台好,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取得这么大的市场效应。多谢刘主编,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说什么呢?咱们这个是双赢,双赢啊哈哈哈哈!”刘玲笑意爽朗,问施意:“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个晚饭?” 蓝晴最近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又是婚期将近,施意婉拒了:“这段时间可能不太行,我最近有些忙。” “开玩笑的吧施意?最近在忙什么呢?不会是不想和我出去吃饭随便找的理由吧?”刘玲笑着打趣道:“怎么我找你吃饭,你就说忙呢?前段时间,你和傅沉舟不是还一起吃了顿饭吗?” 这个圈子果真没有任何的秘密可言,施意和傅沉舟之间的一顿便饭,都能传到刘玲的耳中。 施意垂眸,干脆说了实话,“最近我在忙着筹备婚礼,确实没有什么时间。” “婚礼?你要结婚了?”刘玲语气诧异,又试探着问:“是...和策舟集团董事长吗?” 不久之前,施家和策舟集团之间联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刘玲也是听见了,但是一直也不敢确定是不是施意。毕竟这个豪门里面的事情,难说得很。 而此时,她听见施意说:“嗯,我和沈荡要结婚了。” 刘玲当然是说了几句漂亮话,翻来覆去就是百年好合,新婚快乐之类的词汇。 施意不动声色的听着,等刘玲说完了,才从善如流道:“届时,我会给您发请帖的。” 刘玲受宠若惊,有点不敢相信,“给...给我吗?” “您帮了我这么多,这些都是应该的。”施意温和道:“以后,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 等到好不容易和刘玲聊完了,等着对方开心地挂了电话,施意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泄气一般的坐在座位上。 她应付一个刘玲都觉得累,也不知道沈荡之前在国外,每天和那么多人周旋,是怎么挨过来的,还真是不可思议... 而陆瑾推门进来,笑着道:“施老师,婚礼请帖已经帮你给胡璇发过去了。” 十一点了点头,道:“这些日子真的辛苦你了。” 陆瑾脸上的笑意淡了点,走向施意,认真地说:“咱们两个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很多事情我能帮你的,你就心安理得的让我做就好了。施意,每个人都会有困难的时候,这个很正常。” 陆瑾平时吊儿郎当的,此时这么突然正经起来。施意一下子没有忍住,笑了,道:“知道了,你严肃起来,还真的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而另一边,胡璇和于漾一前一后从会议室出来。 于漾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胡璇,笑着跟上,缓缓道:“早上的微博头条看见了吗?” “看见了。”胡璇不想多说,言简意赅。 “施意还真命好啊,首战告捷,打开了市场。”于漾微微一笑,看着胡璇,道:“你不是施意的好朋友吗?怎么?她没有给你一些资源吗?” 胡璇皱眉,冷冷的看着于漾:“你是怎么定义好朋友的?于漾,我真的还挺好奇的。” “你什么意思?”于漾笑容不减,带着几乎无辜,“是我刚刚说错了什么吗?胡璇,你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这里没有别人,周以镜也不在,你不用装了。” 胡璇不耐烦了,忍无可忍道:“你自己把所有人都当作工具人,就觉得我也会这么做吗?于漾,我和施意是好朋友,但这不代表她有什么东西就要分享给我。我们之间是朋友的关系,不是乞讨和被乞讨的关系。” 这话让于漾的脸色一变,她冷声道:“你说谁乞讨?” “我没有说你的意思,你不用这么着急的对号入座。”胡璇冷冷道:“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师姐。” 这声师姐,真是无限讽刺。 于漾毕竟是拿过影后的人,在这个公司里也是妥妥的一姐,被胡璇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多多少少觉得有些下不来台。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怒声道:“胡璇,你不要以为有施意给你撑腰,你就能超越我。周以镜的选择就是最好的证明,不管你有多么努力,你都赢不了我。” 胡璇这次是真的笑了。 她的笑声清脆,带着愉悦,成功让于漾的脸色更加难堪。 “你笑什么笑!”于漾怒吼道:“胡璇!你不要太嚣张了!你是在笑话我吗!你有什么资格笑话我!” “师姐....不,这样称呼显得我很敷衍,那我认真一点,于师姐,”胡璇收敛了笑意,似笑非笑的看着胡璇, “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把一个垃圾当作宝贝的样子,真的挺讽刺的。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还在乎那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啊?我为什么要把他放在心上,又为什么要用他选择了谁当作我人生成功与否的标准呢?” 胡璇侧过身,笑盈盈地看着于漾,一字一顿:“你把垃圾当宝,可不要带上我。” 于漾在胡璇的最后一句话中,脸色难看得就像被人当众扔了菜叶。 她气急败坏的站在原地,看着胡璇离开的背影,气愤又无计可施的模样... 蓝晴出院了。 施权墨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施家,大厅。 施权墨看着坐在轮椅中的蓝晴,又看向她身后的施意,面色难看,“你究竟想干什么!施意!你把你妈妈带回来之前,你都不用和我商量的吗!” 章节目录 162 母女之情 施权墨看着坐在轮椅中的蓝晴,又看向她身后的施意,面色难看,「你究竟想干什么!施意!你把你妈妈带回来之前,你都不用和我商量的吗!」 「冲着孩子发什么火?」蓝晴嗔怪的看着施权墨,解释道:「是我自己要回来的,和你说有什么用,你又不会同意。」 「可是...」施权墨语调陡然急切起来:「可是医生说过了,你的身体需要静养,不要轻易的出院。」 「医生说医生说,医生说了这么多年,你听了这么多年,我不还是没有好吗?」蓝晴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施权墨,道:「总归是人生中最后的日子了,你就让我放肆一次,就听听我的意见,好不好?」 「晴儿...」施权墨面色焦急。 他正欲说什么,一直站在蓝晴身后不语的施意开口,道:「您就听妈妈的吧,我希望妈妈能开心。」 施权墨本来是想发怒的,然而下一刻,他不知想到什么,怒气被无奈替代,「随你们!」 等到施权墨走远了,蓝晴看着施意,二人相视一笑。 「晚上叫上沈荡,一起吃个饭。」蓝晴温柔地说。 施意说好。 夜色降临,四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用着菜。 「沈荡,以前没有怎么和你一起吃过饭,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晚上做的,都是施意爱吃的。」 蓝晴今天晚上的胃口很好,说到这里,笑着道:「你有什么爱吃的,你就和管家说,接着加菜就好了。」 「您费心,不用顾及我。」沈荡也很有礼貌,轻声道:「我随便吃点就好。」 蓝晴点点头,没有强求。 这顿饭吃的最不高兴的,应该就是施权墨了。 施意和沈荡都一直在配合着蓝晴聊天,无论她说什么,都会接上话。 蓝晴很开心,吃完饭了,还让施意和沈荡陪着她去外面走走。 夜明星稀,空气中有潮湿的泥土的芬芳。 施意走在蓝晴身侧,听见她问道:「婚礼还有几天?」 「四天。」施意将蓝晴扶得更稳一些,「怎么了妈妈?」 「就明天吧。」蓝晴说:「难免夜长梦多。」 沈荡抬眸,看着蓝晴,「明天的话,会不会太仓促?」 「你应该已经准备的很好了吧?」蓝晴笑着道:「这是你和施意的婚礼,你怎么可能让它让仓促?」 蓝晴笃定地看着沈荡,道:「应该已经很妥贴了吧?」 沈荡只是看着施意。 蓝晴突然要求把婚事提前,沈荡知道,依照施意的个性,一定会多想。 他在心中思索着,想找些理由说服施意。 可是后者突然抬头,看着蓝晴道:「妈妈,我都听你的,你说明天结婚,那我和沈荡,就明天结婚。」 「施意...」蓝晴感慨万千的看着施意,眼中有泪光流露,「妈妈...妈妈就是害怕自己撑不到...」 「妈妈,」施意打断蓝晴的话,扯出一抹笑,「我们不说这些,说开心的事,我想你开开心心的。」 「开心。」蓝晴哽咽道:「开心的,妈妈今天晚上可开心了。」 这世间的离别一旦已经注定,无论如何逃避和试图改变,都是无能为力的。 倒不如坦然一些,直面它,也好过日日夜夜的辗转反侧。 蓝晴红着眼眶,将施意的手放在了沈荡手中,「我把我女儿交给你了,好好对她。」 这是整个施家,唯一一个用真心对待施意的人。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蓝晴,如 今的施意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她的处境会更加更加的艰难。 因此,沈荡看着蓝晴,郑而重之地说:「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施意,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情,我都永远会把她放在第一位考虑,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你能这么想,我除了说谢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蓝晴擦擦眼泪,道:「毕竟这些年,我作为施意的母亲,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够好,这是我的失职。」 「不是的,妈妈,你很好。」施意鼻酸不已。 「傻孩子,妈妈要是做的足够好,你就不会受这么多委屈了...」蓝晴眼眶潮湿,面对施意,她难以做到坦然不愧怍。 她看着施意,哽咽道:「妈妈希望,你以后不要过得这么懂事,任性一点,肆意妄为一点。我们施意啊,开开心心做个孩子就好...」 施意看着蓝晴这个样子,眼泪潸然而下,终究是难以遏制。 沈荡站在施意身侧,一言不发的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姿态分明就是安抚和坚定的意味。 是深夜,施意躺在床上,看着床头昏沉的灯光,眼泪从眼眶里掉下。 那是她刚刚来到施家的时候,蓝晴害怕她晚上一个人睡觉害怕,特意选了这盏台灯,放在她的身边。 蓝晴说:「施施不要怕,以后在这里,这里就是你的家。」 那是施意第一次体会到母亲这个词汇。 蓝晴比她的生母,对她还要温柔。 施意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被子可以这么香这么软,妈妈的身体,可以这么温暖。 她缩在蓝晴的怀中,感受着她的心跳和体温,只觉得从前人生所有的遗憾和委屈,都被轻易的圆满了。 真好。 她也有一个家了。 施意真的很爱很爱蓝晴,爱到这么些年,她自己都常常忘了,自己不是蓝晴亲生的女儿。ap. 「要是...要是我是妈妈亲生的就好了,」施意开口,打破了寂静,「说不定妈妈的病,就有救了...」 沈荡原本就一直在观察着施意的情绪,他知道她在哭,更知道此时此刻她不希望被打搅。 而此时,施意的话,让他的心揪紧。人都是自私的吧,又有谁不自私呢? 沈荡想,就算施意真的是蓝晴的亲生女儿,他会愿意让她冒这个险吗? 答案是不会。 他厌恶风险这两个字和施意产生哪怕是半分的关联。 他将施意抱进怀中,亲亲她的额角,声音低哑艰难:「施施乖...已经很晚了,我们睡觉好不好?等睡醒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忙。」 章节目录 163 大婚当日 施意的肩膀轻轻颤着,她听着沈荡的话,所有的情绪终于克制不住。 他几乎是飞扑进了他的怀中,哭得不成样子:「沈荡...我害怕...」 沈荡没见过施意哭成这个样子,他感觉就好像身上的某一部分被狠狠抽离,还不给半分喘息的机会。 她哭得那么难过,于是他的心好像也被打湿了一般,酸胀难受。 「不怕...」沈荡抿了抿唇,低下头,就着昏暗的灯光,看着施意哭花的脸,「都会过去的,施施,什么事情都会有过去的一天...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我也不想骗你,说妈会好起来,可是施施...你有我,我会带着妈的那一份,好好的爱你,我会给你所有的爱,所有所有的...」 这种陈词滥调,像极了偶像剧里男主安慰心伤不已的女主时惯用的词藻。施意也早就过了会相信这种话的年纪,可是此时此刻,她听着沈荡这么说,竟还是觉得感动的不行。 大概也只是因为,这话是从沈荡口中说出来的,所以每一个字,都那么的真切坚定。 施意眨眨眼,眼泪落下,「我...我可以很任性吗?」 「可以。」不带半分迟疑。 「我爸爸以前说,施家的千金要端庄得体...」 「施家的千金要,沈太太不用。」 沈荡的眼中带着点笑意,他低下头,看着施意明明酸涩又强忍的脸,一字一句地重复,「沈太太什么都不用。」 「我讨厌聚会,讨厌应酬,讨厌一群人虚与委蛇的说话。」大约是憋了太久,又也许是因为今夜的情绪太脆弱,那些成长中最最不喜欢的事情,在这一刻,竟然都有了脱口而出的坚定。 施意看着沈荡,一点点的细数着从小到大的委屈。 「我刚刚进施家的时候,爸爸让我学礼仪。那个礼仪老师可凶了,我每次动作做不标准,他就用小竹鞭打我的手心。」. 「后来长大了点,我又被要求学各种各样的语言。」 「可是我就是很笨,读书也不像别人那么聪明,做什么都差了一点点。但我是施家的女儿,所以...我不能差一点点...」 「再后来,我和商应辞订婚。商家名门,我是高攀。爸爸对我的要求,更是严苛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我每天的课程和社交排得满满当当的。」 沈荡听到这里,将施意抱得更紧了些。 他的眉微微皱着,眼中的心疼不言而喻。 施意却突然笑了,眉眼舒展,眼中的泪光还没完全褪去,就这么泪盈盈的看着他,「可是后来,我重新遇见了你,和你订婚,成为你的未婚妻,沈荡...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得有多轻松...」 「施意...」沈荡低叹,声音带着压抑,很轻很轻:「我从前不知道你之前过得这么难捱...那时候我在国外,说一点都不怪你也是假的,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是怪过你的,我那时候太年轻,不知道你是为了我才那么做。」 「你怪我是应该的,」施意微笑,带着歉意,「我那个时候也太年轻了,自以为是的做了决定,还觉得我是帮了你,沈荡,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怪我自己。」 「施意...你错了。」沈荡皱眉,看着施意泛红的鼻尖和眉尾:「我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怪你,我是怪你...怪你怎么那么狠心,竟然就真的能一通电话都不打给我。」 施意心头错愕,看着沈荡认真又深沉的表情,竟是说不出一句话。 而沈荡自嘲一笑,自顾自的说:「哪怕是一条短信呢?我甚至...甚至也不奢望你能关心我,哪怕是嘲笑我呢?可是你竟然就真的,一通电话都没有...」 「沈荡...」 「和你说这些怪矫情的。」沈荡笑笑,亲亲施意的额头,「总之,现在你在我身边了,明天就要嫁给我了,无论怎么样,我都觉得我赚死了。施意,不瞒你说,如果我早知道会有今天,那么当初的苦就算再多十倍百倍,我也会欣然接受。」 我是说,亲爱的小公主,如果结果是你,那么无论是跋山涉水还是筚路蓝缕,我都会心甘情愿... 青城这天是难得的好天气。 天还没亮,施意就被蓝晴叫醒了。 她下意识看着身侧,沈荡已经不在了。 「沈荡呢?」施意问道。 「傻不傻?今天是你们结婚的日子,沈荡怎么能睡在这里。」 蓝晴点了点施意的头,温柔的说:「他昨晚哄着你睡着之后就走了,特别叮嘱我不要太早叫你,那些换家具的人昨晚都快累坏了,生怕吵醒你。」 蓝晴说到这里,不由得笑了,「看,这都快七点了,我才过来。沈荡等等就会来接亲了,起来吧,妈妈给你梳妆。」 房间里贴满了红喜字,陈设几乎焕然一新。 施意被推到了梳妆台前,被五六个化妆师围着的时候,才有了那么点结婚的感觉。 原来结婚这么复杂啊... 这辈子结一次就好了... 施意看着镜子里自己粉黛未施的脸,有些恍惚。 而蓝晴笑着走到她的身后,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快,给大小姐上妆。」 「是的,夫人。」 新娘妆繁复,工序复杂,施意一直维持着一个动作坐着,换作平时也早就该觉得不耐烦了,此时却满满的都是紧张和期待。 轮到梳头的工序时,蓝晴笑着往前一步,拿出一早准备好的梳子,「我来吧。」 「妈...」施意想要站起来,被蓝晴直接按了回去。 「你就安心坐着吧,」蓝晴笑着道:「这梳子准备了好久,终于派上用场了。」 木梳子从发根缓缓往下梳,母女二人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可是镜子中眼神交汇,就有说不完的话。 「沈荡那孩子,一早就把你试过的婚纱拿来了,等等你把它穿上,等着沈荡过来接你。」 蓝晴摸摸施意的脸,认真的说:「要幸福,知道吗?」 施意知道,点头点得十分慎重。 蓝晴欣慰的笑了,体力不支的放下梳子,「妈妈去外面等着,你弄好了,我再过来。」 章节目录 164 来接亲了 蓝晴欣慰的笑了,体力不支的放下梳子,“妈妈去外面等着,你弄好了,我再过来。” 施意说好,叮嘱一旁的人搀着蓝晴一点。 而蓝晴走到门外,顿时笑了:“怎么这么多东西,沈荡送来的?” 密密麻麻的礼物陈列在一起,随便一件,都是价值不菲。 东西送的精心,种类繁多,能看得出十分用心。 叶城态度恭敬,闻言笑着说:“沈先生说了,这些都是聘礼,还有些放不下了,直接让人搬去施家的仓库了。” 蓝晴语气是责怪的意思,可是能听得出满意,她笑着,眼角的笑纹漾开,语气轻柔:“这孩子心思细,就是看起来冷了些,施意能嫁给他,我放心。” 叶城笑意不减,说了几句中规中矩的祝福之言。 “施意!施意!我和胡璇一起过来了!”说话的是舒月揽,她一路拉着胡璇的手跑进来,姿态轻松自在的就像是进自己家。 胡璇毕竟是第一次来,平日里肆意骄傲的小花旦此时束手束脚的,被舒月揽一路拉进来,乖得就像是只小鹌鹑。 “阿姨...阿姨好!”胡璇乖乖的打完招呼,便往舒月揽身后一缩,带着点羞怯,脸颊通红。 蓝晴看的好笑,连忙道:“怎么这么害羞?不用害羞的,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 舒月揽也笑着说:“对啊,我在蓝晴阿姨这里,都像是在家里一样。” 胡璇还是有些放不开,脸色泛红,结结巴巴的说:“好...好。” 实在是有些可爱,舒月揽和蓝晴见状笑作一团。 而房间里,施意安安静静的端坐着,半晌,舒月揽和胡璇都换好了衣服,走了进来。 三人坐在一起,拍下了合照。 胡璇拿着那照片看了很久,揪着眉毛叹气:“这说出去谁相信我是女明星啊,施宝,你的脸怎么这么小?还有舒月揽,你这气势跟要去走红毯似的。” 施意抿着唇笑,柔声道:“不会啊,我看着都很好看。” “哪有...施意你最好看了。还好你不用迫于生计去演艺圈上班,不然哪里有我们吃饭的份儿啊?”胡璇仰天长叹,似真似假的模样。 舒月揽却是很不客气,道:“那可不,施意以前可是校花啊!” “我什么时候当过校花?”施意用胳膊肘推了舒月揽一下,“别瞎说!” “我哪里有瞎说,商应辞和沈荡转学走了,你不就成了校花吗?要不是因为商应辞,你都应该当三年的校花。主要商家钱多势众,之前没人敢说罢了。” 舒月揽说到这里,颇为感慨,“所有说啊,人还是要大度,你说这珍珠就是珍珠,怎么可能遮得住光呢?” 胡璇推了舒月揽一下,用眼神示意她。 舒月揽咳嗽了声,也意识到这个名字实在是不应该提及。 可是施意却很平静,此时听见这个名字,她已经一点反应都没有了,连触动,都没有一星半点。 她已经释然了,在那无数个日日夜夜里。 只是年少时以为要为其穿上婚纱的人,和往后余生并肩行走的爱人,大概率不是同一个人。人生朝夕变换,再寻常不过。 沈荡到来的时间比预先的早了很多。 这场婚事按照施家和施意的意思,并没有大操大办,但是每一处都是低调讲究。 舒月揽和胡璇陪着施意聊了许久,此时听见外边的动静,舒月揽笑着说:“这不,新郎来了,那也没有我们两个什么事儿了,施意,我和胡璇就先出去了,婚礼现场见。” 施意点头,掌心出了点汗。 她抬起头,远远的看见镜子里自己妆容精致的模样。 施意有点不怎么习惯这个模样的自己,太过精致考究,又离镜子太远,显得模糊不清。 施意不知道沈荡会不会喜欢自己今天这个样子。 会吗? 她不自然的整理着头纱。 舒月揽看的真切,将她的手拿下来,叹了口气,道:“你有什么好紧张的?你就是披个麻袋,你家沈荡都会觉得你是全天下最好看的。” 胡璇噗嗤一声笑了,但是很快收敛了笑意,同样认真的说:“是啊,施意,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好看。我要是沈荡,我一定喜欢的不得了。” 施意脸有点发红,红意越过了那薄薄一层的胭脂,在面颊上铺散开。 太过真切漂亮,像是轻纱锦绣织就的夕阳。 等到舒月揽和胡璇出去了,房间里面彻底安静下去,施意低下头,几乎听见自己聒噪的心跳。 她指尖按着心脏的位置,心跳有些不受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再度被推开。 檀香去清淡沉郁的香气弥散进来,施意抬起头,看见沈荡推门走进来,一身绣着浅色暗纹的白色西装,黑色的领带一丝不苟,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被衬托得越发精致,美貌迫人,气势逼人。 他看着自己,弯了弯唇角,唇红齿白,梨涡深深。 施意听见他散漫轻柔的语气,他说:“久等了沈太太,我来娶你了。” 施意没忍住,笑了,“还挺帅的,沈先生。” 她很少这么夸沈荡,以至于后者眉眼间有片刻的怔忪,之后眉眼舒展,笑意更深,他说:“难得听你夸我,之前还以为你审美不行。” 施意被他逗乐了,紧张的情绪淡褪了许多,也有兴致和他逗趣了,“原来你之前一直觉得我审美不行啊?” “不然呢?”沈荡缓缓走到她面前,微微弯下腰,那张美貌惊人的脸近在咫尺,他微笑,缓缓道:“我这么一个帅哥站在你面前,没见你多看几眼。” “在看呢,”施意抬手,勾了勾他的下巴,像是调戏美人一般,指尖划过他突兀的喉结,一路向下蜿蜒,“一想到自己往后余生还要一直看,就觉得不胜荣幸。” 她指尖划过沈荡的喉结,观察着他的反应,兴味盎然的又重复了好几次。 手腕被轻轻握住,沈荡笑笑,鼻尖擦过她的,哑声:“还没到晚上呢,沈太太能不能消停一点?” 章节目录 165 爱意昭彰 施意属于纸老虎,一点就怂,被沈荡这么一说,顿时偃旗息鼓,停下了作乱的手。 她脸色通红,眨眨眼,看着沈荡,“晚上...还有晚上吗?” 大概是她眼神太过清澈干净,沈荡本来想多逗她几句的,此时突然就心软了。 “不强求,”他正色,温声道:“我会等你,一天两天,一年十年。” 他说的认真,眸色深深,带着笃定。 施意觉得自己的魂剖似乎都被他的目光震慑,整个人僵硬凝滞,一动不能动。 她的心跳鼓噪,越发忐忑不停。 而沈荡垂眸,一言不发的将她横抱起。 动作突然,施意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颈,“干...干什么,外面很多人,我自己可以走...” “我抱自己的夫人,外面人多人少重要吗?” 后来这天的种种,无非是在庄重圣洁的教堂里,走过冗长的红毯,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说着誓词不渝。 其余种种都是浮光掠影,像是一场并不真实的梦境。唯独那一刻,沈荡将结婚戒指牢牢的套在她的无名指上时,落下了一滴泪砸在她的手臂上。 眼泪夺眶而出的瞬间,被相片定格成永恒。 沈荡低着头,漂亮精致的男人戾气收尽,态度虔诚,认真的不能再认真的看着她的手背,一滴泪悬在半空,晶莹干净,过分梦幻的一幕,成了青城报刊上的头版头条。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可是爱意已经无法遮盖,昭然若揭。 他身体的每一寸都分明在说:“看,我娶到了我肖想了多年的小公主。” 多年念念不忘,终究有了回响... 上午的结婚仪式,下午报刊就已经印刷了出来。 施意在微博里面也看见了这张照片,在酒宴上陪着沈荡敬酒时,拿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沈先生,对于这张照片,你有什么感想?” 这是沈荡第一张在大众面前清晰可见的官方照片,这种潸然泪下的模样,实在是过分煽情。 施意认真看着沈荡,试图在他脸上看见一些害羞。 可是后者态度坦然,理所当然的勾勾唇角,淡淡道:“喜极而泣没见过?这些记者这么没见过世面吗?” 沈太太觉得,沈先生的脸皮在一夕之间厚了起来。 施权墨坐在主位,面色复杂的和沈荡碰了个酒杯,道:“事已至此,好好对我的女儿。” 这话实在是可笑,不好好对待施意的人,不就是他自己吗? 可是沈荡今天心情好,难得一见的好脾气,和他碰了个酒杯,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轻声慢语:“自然。” 施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而沈荡笑意不减,态度从容自若的和施权墨碰了个杯子。 两个男人心思各异,却都安然的喝完了这杯酒。 蓝晴坐在施权墨的身侧,看着这一幕,简直是满怀欣慰。 而施权墨拿着手中的杯子,许久,突然道:“当年的事情,我一直欠你一个道歉,今天这个场合,我给你赔个不是,希望过去的事,我们大家都能让它过去。” 施意还并不知道自己的那些身世,听着施权墨的话,心中多少有些感动。 她看着沈荡,略有紧张的等着他的回答。 沈荡余光看见了施意的表情,不动声色的靠近了她一些,将她的手稳稳的扣在手心,十指相扣。 他缓缓道:“当年的事情各有各的立场,成王败寇,你除了手段卑劣下作一些,也没有做什么恶事,我如今想通了,自然也不会和你计较。” 不轻不重的话语,施权墨听着觉得刺耳,但是这话从沈荡口中说出来,已经是宽容的叫人意外了。 施权墨愣了愣,道:“你的意思是,你接受我的道歉?” 沈荡挑眉,笑笑,眸色渐冷:“不接受。” 施权墨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沈荡拉着施意离开,好半天都没有缓过来。 他气愤不已的看着蓝晴,道:“这小子太狂悖!你看看他刚刚那个样子!他什么态度!他有把我放在眼里吗!” “好了...”蓝晴叹气,安慰道:“当年的事情原本就是你有错在先,如今沈荡不肯原谅你,不也是应该的吗?总之,只要施意和他感情好就够了,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 “你这话说的,还是我的错了?晴儿,你怎么这么替沈荡说话,我才是你的丈夫,你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替我多考虑一点?” 施权墨压低了声音,很不甘心的看着蓝晴,“这些年难道我在你眼中,就是做错事的人吗?晴儿,我这么爱你。” 蓝晴看着施权墨这个样子,也觉得不好受。 但是她终究是骗不过自己的良心,低声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权墨,可是你对...你对沈荡,对施意,难道都不觉得自己问心有愧吗?这两个孩子因为你和商家的一己私欲,多吃了多少苦头?” 施权墨被蓝晴的反问弄得说不出话,脸色泛青,终究是放下酒杯,一言不发的看向别处。 一场婚宴,除了施权墨,所有人都很开心。 舒月揽和胡璇是伴娘,两人临走的时候,都收到了沈荡的红包——一张七位数的支票。 舒月揽很满意,点了点头把支票放进包里,“沈荡,会做人啊!” 而胡璇震惊的半天没动静,一开口,更结巴了:“我还没...还没赚到过这么多钱。” “你们公司不行啊胡璇!”舒月揽勾过她的脖子,豪气万丈的说:“早点跑路吧,你舒姐养你!” 胡璇星星眼,“真的吗?” “真的,你明儿个就去辞职吧!”舒月揽醉醺醺的,笑着道:“嘿嘿,我带你去江家偷钱。” 话音刚落,江楼撑着伞,从不远处走过来。 西装革履的男人皱着眉,气质冷得能让人冻死。 他的面色不虞,显然是听见了舒月揽刚刚的话,冷声道:“需要这么麻烦?你直接来找我,我去帮你偷。” 胡璇发自内心的觉得,还是打工好,舒姐这是高危职业啊! 而另一边,施意在房间里睡了一觉,终于等到了敬完酒回来的沈荡。 章节目录 166 等你回来 而另一边,施意在房间里睡了一觉,终于等到了敬完酒回来的沈荡。 他身上有清淡酒气,混合着沉香淡清浅的香气,有一种别样的好闻。 施意手臂半撑着看向他,男人眉眼低垂,里面有浅薄的醉意。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领结,一点点往下拉,一个简单的动作,被他做得过分动人心弦。 施意看着他的动作,莫名其妙的脸红心跳起来。 而沈荡眉眼微抬,看着她,笑笑,温声细语的:「还没睡?」 「睡不着...」施意顿了顿,补充道:「顺便也在等你。」 沈荡眉眼中多了暖意,他将领带扯下,随手放在一旁,偏红的唇,唇角轻轻勾起,姿态慵懒随性:「想我了?这儿才结婚第一天呢,我们施施就开始想我了。」 带着点轻佻,但是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恰恰相反,施意甚至开始感到了害羞。 她脸一红,推了推沈荡的胸口,声音越发的轻:「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这话问得怯懦,软生生的,让人忍不住就想要欺负一下。 沈荡坏心起了,将她推搡的手不轻不重的握在手心里,带着清淡的酒气,嗓音低醇性感:「现在做点什么,算是正常的?」 施意瞳孔一紧,脸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 她圆圆的瞳孔看着沈荡,受了惊吓,过分可爱的模样,一句话都说不出。 而沈荡见好就收,没有再过多欺负她,只是笑笑,轻轻扯了扯她的手腕。 被子在两人中间掉落,施意整个人扑进了沈荡的怀中,一动不能动。 她眨了眨眼,声音艰难:「你干什么...」 「看看你,不行?」沈荡笑笑,唇角勾起,亲了亲她嫣红的唇。 施意有一种触电的感觉。 她大概是疯了,鬼使神差的轻轻咬了一口后者的唇瓣。 沈荡的眸光清晰的幽暗下去,施意甚至能看见里面掺杂的不算是单纯的暗喻。 她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的行径是在惹火,着急又忐忑的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荡深吸一口气,额角的青筋脉络清晰。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笑了:「是我自己的给自己找罪受,没事干什么招惹你?」 轻讪的话语,他起身离开。 床回弹,施意听见浴室传来脚步声,之后是水声。 氤氲的热气弥漫在空气中,明明隔得很远,可是施意甚至能感觉到水汽扑在脸上的感觉。 她捏紧了手中的杯子,眼睫颤动。 窗外有人在放烟花,离景上南园很近,绚烂的烟火再夜幕中弥漫,带着瑰丽的色泽。 施意怔怔地看着,眼神渐渐放空。 直到一旁的手机铃声渐渐响起。 施意看过去,是江照白的号码。 这么晚了,他联系自己干什么。 施意心中不解,但还是接通了电话。 「江照白?有什么事吗?」 没有人回答,听筒那端,连呼吸都是微弱的。 施意皱眉,重复了一遍:「有什么事吗?江照白,你不说话我就挂了。」 「施施...」 回应她的,是沙哑到破碎的嗓音。 是商应辞。 施意眉心的褶皱更深,「我觉得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你现在打着通电话过来,什么也不能改变,我已经嫁人了,商应辞。」 她说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柄利剑,刺进商应辞的心口。 心脏处痛得麻木,几乎失去知觉。 商应辞自嘲的笑笑,眼眶却已经红了,「你对我就已经要这么残忍?施施...我错了,你别和沈荡结婚,好不好?」 他的话音落下,施意听见江照白的惊呼,后者说:「商应辞,你丫的是不是疯了,你想沈荡把我弄死你就直说,你把手机还给我。」 一阵争执不休的声音,之后,电话被挂断,传来忙音。 施意将手机重新放回了床头,没有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既然已经决定了向前走,那就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回头了。 而另一边,人去楼空的教堂门口。 商应辞坐在墙根处,一身狼狈,不复体面矜贵。 江照白真是气得不轻,可是看着商应辞这个样子,真是有火都发不出来,「你」了个半天,撂下一句:「你是不是疯了啊?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要是沈荡刚刚就在施意旁边,你说他会不会放过你,新婚之夜,你给人家的新娘打电话求复合?你发神经还是我发神经!」 商应辞没有反应,就好像被骂的人不是他一般,表情平静到没有半点起伏。 江照白真的看不惯他这个样子,忍无可忍,低吼道:「你这副样子给谁看!你给我振作一点!你可是商应辞!你怎么能被这种事情击垮?」 「我是谁重要吗?商应辞又怎么样?」他冷笑,讽刺在眉眼间蔓延开,带着说不出的嘲弄,也不知道是对自己的,还是对旁人的,他一字一顿,说得喑哑低沉:「我现在一无所有,我要振作干什么?」 「商应辞,我本来不想说的,我觉得你也够可怜够狼狈了,我作为你的朋友,不想给你雪上加霜。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得不说!」ap. 江照白俊脸神色严肃,带着冷,「施意不是第一天和沈荡在一起吧?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做出这幅样子来,给谁看啊?」 过分尖锐直白,商应辞的面色白了白,哑声:「那是因为...」 「因为你觉得施意会回来,他怎么离得开你呢?你觉得你和她之间的关系坚不可摧,就算是一时的分开,后面也会重聚。」江照白一口气说完,话锋一转,断然讥诮出声: 「可是你凭什么觉得她就会回来呢?就因为你是商应辞吗?你不过也就是个普通人罢了!你凭什么站在原地,就能被一次又一次选择?是你太看得起自己,太小瞧了沈荡!」 这一次,很久很久,江照白都没有等到商应辞的回答。 他抿了抿唇,低下头看,却看见后者已经泛红的眼眶。 在江照白的注视下,商应辞的眼泪从眼眶里跌落,一滴一滴。 章节目录 167 并不勉强 在江照白的注视下,商应辞的眼泪从眼眶里跌落,一滴一滴。 他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面溢出,沾了满手,情绪几乎崩溃。 江照白没见过商应辞这个样子,就好像是天塌了一般,姿态全无。 他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话是不是说的太重了,便听见商应辞用沙哑到一塌糊涂的声音说: 「可是照白...我后悔了,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我也不是等在原地,想要让施意自己回头,我离开了商家,我也想要重新开始,给我和施意之间,创造一个新的可能。可是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她没有回头...她也不打算回头...」 这世间的爱恨对错,回头看过去,对对错错,又有谁能说的清楚。 只是梦醒时分,还是会泪湿衣襟,后悔当初太过轻易的放手,还以为来日方长,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弥补。可是原来,最最来不及追念的,就是从前... 浴室的水声终于缓缓停下,施意有些紧张,下意识往被子里缩。 于是下一刻,沈荡出来时,便看见被窝拱起一个小小的团,施意整个人都缩在了里面。 他不紧不慢走过去,伸手掀开了被子的一角,果然看见施意憋得通红的脸。 「干嘛缩在里面?」 施意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是怂了,义正言辞的说:「有点冷。」 「真的冷?」沈荡挑眉。 「冷啊!」施意点头,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今天出门风太大了,在外面被风吹伤了。」 沈荡不知信了没有,眼角的笑意晕开,「那我抱着你睡吧。」 「我们睡觉了?」施意眨眨眼。 「不然呢?」沈荡眼中的笑意渐浓,那双弧度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向上挑,弧度勾人,「施意,我可是忙了一天啊,你不能不让我睡觉啊。」 施意信了,从被窝里面伸出手,拍了拍被子,很乖很软的口吻:「你来睡觉吧!」 沈荡真的觉得要命。 怎么能这么可爱。 他忍住了心中各种不能言说的冲动和情绪,敛眸,微笑道:「能抱着吗?」 施意红着脸,说可以,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 沈荡想,他如果心狠一点,只顾着自己,此时占占便宜,小姑娘大概率也是不会反抗的。 可是他偏偏心软的要命,一点都不舍得为难她,想着能这么日日夜夜看着她,就已经觉得十分的满足和幸福了。 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沈荡认命的躺在了施意的身侧,见后者背脊挺直,僵硬的就像是一块小木头,没忍住笑了:「小木头。」 「啊?」 施意应完了,才反应过来,生气的偏过头看他:「你怎么给我起外号呢?」 「没给你起外号,在夸你。」沈荡笑了,顺势将她抱在怀中,摸摸她的头发,「刚刚一动不动的,以为是块小木头。现在发现,这不是我的小公主吗?」 施意气得揪他手臂,「就你脸皮厚,就你不紧张!」 「为什么要紧张?」沈荡收敛了开玩笑的模样,问得很认真:「我让你紧张了吗?」 「那倒也不是...」施意这孩子什么都好,尤其有一个优点,就是就事论事,她坦白道:「就是觉得结婚了,和以前不一样了。结婚了...就要做...」 她说到这里,看了眼沈荡,给了后者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沈荡还真是不懂,眉眼间笑意渐深,缓缓道:「没想着碰你,真的。」 「哦...」施意闭上眼,「那我们睡觉吧。」 灯被熄灭,房间里面重新陷入了安静。 施意白天起得早,沈荡起得更早,只是此时此刻,一个是真的困了,另一个不过是在装平静。 半夜,施意感觉到沈荡在拨自己的手。 她睡眼惺忪,低声问道:「怎么了?你要当猫头鹰?」 「睡不着,你睡吧。」沈荡叹气,拍拍施意紧紧抱在自己腰间的手:「沈太太,这算是你新发明的酷刑吗?」 两人之间距离紧密,施意睡得太香了,像只小八爪鱼一样攀附在沈荡的身上。此时此刻,这一幕着实是有些尴尬。 施意脸红,表示没有,默默的把小爪子放下来,又往后退了点距离以示清白。 而沈荡深吸一口气,起身。 「你去干什么啊?」施意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问道。 「去浴室。」沈荡说得低哑。 施意追问:「你吃坏东西了?」 沈荡又叹了口气,「洗澡,冷静一下。」 施意明白了,难免心中害羞。 她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道:「沈荡...你等一下。」 夜色幽微,房间里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沈荡偏过头看她,耐心很好:「怎么了?要喝水?」 施意摇头,「不是的...」 「身体不舒服?」这般说着,他折返回来,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不是累到了?」 施意说不出口,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抬手,轻轻勾住了男人的脖颈。 沈荡明显是一怔,带着点措手不及,轻声:「你这是干什么?」 「我们...」施意说不出口,「我们...」 沈荡在她的支支吾吾中,读懂了她的意思。 不免心疼又好笑,「干嘛这么勉强自己,我都说了,没关系的施意。」 「不是勉强...」施意低下头,半晌抬眸,再认真不过:「沈荡,一点都不勉强,我...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所以...如果是你的话,真的一点都不勉强。」 长久到几乎让人手足无措的沉默。 沈荡借着月色,看着施意漂亮到叫人心惊的面容。 他指腹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很温柔的询问:「所以施意,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施意难得生出了勇气,战胜胆怯,她说:「是的...」 话音刚落,是的已经扣住她的脖颈,用力吻了下去。 克制了太久,此时根本就是难以自控。 施意耳廓通红,偏偏听见沈荡在她的耳边用低哑滚烫的嗓音说:「施施...不瞒你说,觊觎你很久了。」 亲爱的小公主,不瞒你说,心悦你良久...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章节目录 168 果然不错 天气渐暖,夏日逼近。夜里一场大雨过后,气候顿时温暖了许多。 施意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沈荡靠在她的身后,紧抱着她,哪怕睡梦中也没有放开。太过暧昧的画面,施意不由得想起了昨日种种,羞怯之心生起,连说话声音都小了许多:“你醒了吗?” 半晌没有应声,施意认命的乖乖躺着,下一刻却听见沈荡慵懒散漫的嗓音,带着喑哑的笑意:“没醒。” “没醒怎么说话的?”施意皱眉,佯装生气的模样:“你看看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起床?” “你还有力气起床?是我昨晚表现的太差,嗯?”沈荡声音轻慢,一字一句说得性感又危险。 施意耳根红透,被他这么一捉弄,害羞的捂住被子:“你这个人脸皮真厚?” “嗯,施施脸皮薄,”说得顿了顿,饶有兴味地补充了一句:“一不小心就红了。” 施意真想捂住他的嘴。 这一晚上过去,沈荡是完全放飞自我了,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施意拍了拍他纹丝未动的手,火烧眉毛一般,“放开!真的去洗漱了!今天还要回家一趟。” 确实也是有事要忙,沈荡适可而止,没有再继续下去,笑意玩味的看着施意光着脚,逃难似的往浴室而去。 他也起身,拿过被施意遗忘的拖鞋,朝着她走去。 施意刚刚挤好牙膏,就看见沈荡又跟了进来。 小姑娘脸皱成苦瓜,无奈地看着他,“你怎么又跟进来了?” “跑那么快干什么?连拖鞋都忘记穿了。”沈荡的声音一改方才的调戏玩味,此时正经了不少,他蹲下身,替施意把拖鞋穿上。 施意理亏,配合得不得了,乖乖地让沈荡穿好了脱鞋,还不忘讨好的笑笑,说谢谢。 沈荡眼底有清淡的笑意,只是下一刻,目光落在施意薄有吻痕的胸口,目光一暗,没说话。 食髓知味,沈荡承认自己庸俗且重欲,昨晚那么轻易的放过她,早晚得讨回来。 施意刷着牙,还不知道沈荡在盘算什么,朝着他笑得可可爱爱。 沈荡舌尖抵着下颌,半晌笑了。 真是...下不去手。 早饭是简单的五谷杂粮,施意拿了个小馒头,咬了一口吐了出来:“哪里买的,怎么这么硬?” 沈荡原本在喝粥的,见状眉眼微抬,不紧不慢地说:“我做的。” 施意先是一愣,之后便理直气壮地说:“不可能,你早上睡得那么沉,哪里有时间做馒头?” “沈太太,”沈荡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朝着她微笑,轻柔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睡得很沉?我起床你都没发现?” “所以...真的是你自己做的?”施意的良心开始隐隐作痛,她轻咳了声,道:“这个馒头,仔细吃吃还可以。” 沈荡早上睡得晚,有时候什么比自己还要晚起来,能这么一大清早的做馒头,施意表示很感动。 “沈太太,你别光顾着吃馒头啊,其他的也都是沈先生做的。”一旁,管家见施意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馒头,好心提醒道:“您不是最喜欢喝沈先生熬的小米粥吗?” 面前香气扑鼻的小米粥颜色漂亮的晃眼,是每天早上都会出现在桌子上的。 施意心中大为震惊,直接脱口而出:“这也是沈荡做的?” “沈先生每天都会提前做好早饭,等您去上班的时候,就能吃到热气腾腾的早点了。”管家说完,笑着补充道:“我记得您最喜欢的就是小米粥和小笼包,这些都是沈先生做的。” 施意愣了愣,直勾勾地看着沈荡。 沈荡挑眉,淡淡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之前怎么从来和我提过啊?” “和你说了你能多吃两碗吗?”沈荡看了施意一眼,漫不经心的垂眸,缓缓道:“一开始是厨师做的,后来我发现你不爱吃,就开始自己做了。你倒是会吃,只吃我做的。” 施意被调侃的不好意思,心中五味杂陈。 被一个人这么精细地对待,怎么能毫无触动。更不要说,是从那么早那么早之前。 “沈荡。”施意喊他的名字,音色上扬,带着轻松雀跃。 “嗯?” “我觉得,做沈太太果然很不错。”她眨眨眼睛,带着些俏皮。 沈荡没说什么,只是唇角的梨涡深陷,漂亮精致的眉眼戾气浅褪,取而代之的是说不上来的温柔颜色。 原来这世界真的会有一个人,他的出现和存在,会让你对从前种种磨难既往不咎,也试图像他一样,真真切切的去爱这个世界... 蓝晴今天也起了个大早,施权墨醒来没有看见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后来看见蓝晴坐在餐厅,正在用饭,才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他走向蓝晴,嗔怪和关心参半:“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己下来了?我差点以为你不见了。” “这里是施家,你是我的丈夫,我能去哪?”蓝晴虚弱的笑笑,带着温婉和柔美的神态,柔声道:“过来,一起吃点?” 施权墨的表情轻松了不少,笑着道:“好,那就一起吃点。” 自从蓝晴病重之后,两人几乎都没有机会再这么坐在一起吃早饭,这样的时光,当真是很难得。 施权墨也确实珍惜,眼中的笑意都没有消失过。 “你啊,自己身体不好,以后早上就不要穿这么点到处乱跑,知道吗?”施权墨一边替蓝晴舀粥,一边说:“你一直都像个孩子一样,要是不在我身边,我该有多担心。” 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蓝晴眼中的笑意淡了些,看着施权墨两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爬满的白发,难掩酸楚:“知道,嫁给你之后,我什么事情都没有操心过。权墨,我真的觉得很幸福,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我都觉得很幸福。” 再认真不过的话语。 施权墨笑容加深,眼角的皱纹也更加清晰。 他像是在感叹,又好像是在许愿一般,温声道:“我也是,只要晴儿一直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幸福。” 章节目录 169 互诉衷肠 他话语中的眷恋和满足,让蓝晴心中一涩,说不出的难过。 她缓和心中的情愫,可是下一刻,身体的不适又侵袭五脏六腑。 蓝晴咬咬牙,舌尖太过用力,尝到了血腥味。 她朝着施权墨虚弱的笑笑,柔声道:“权墨...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我听管家说,花园里的花开得很好。” 下了一夜的雨,又是天气转暖,一切都在朝着复苏和生机的方向前行。 这些日子的愁云和阴霾此时都削弱了不少,施权墨心中说不出的柔软,深情款款的看着蓝晴,道:“确实开得不错,我带你去看看。” 两人一路相携,就像过去的许多年一样。 蓝晴年轻的时候喜欢梨花,昨夜的雨水过后,其他的花都长得很好,唯独梨花,凋敝惨淡了不少。 蓝晴的目光落在满地残花上,不动声色的收回,朝着施权墨微笑,道:“那边的郁金香开得很好,我们在凉亭坐一会儿?” 施权墨当然是好的,蓝晴能有兴致看花看风景,已经是很久没有过了。 他内心无比珍惜这一分一秒的陪伴。 凉亭的靠椅上有些微的雨水,施权墨用袖子擦干了,才扶着蓝晴坐下。 在蓝晴面前,他永远都是体贴入微,能够细心细致地观察到每一处的细节。 “这天气还是不够暖,等到再暖和一些,我就带你去青城的郊外走走,那里的空气好,人也少,适合你养病。”施权墨说着规划,颇为认真憧憬的模样。 蓝晴安安静静的听着,唇角始终挂着笑意,眼神温柔。 关于施权墨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情,蓝晴其实一直都知道。 只是这个男人无论做什么,都是真的毫无保留地爱着自己。人都是有私心的,至少施权墨在她这里,无可挑剔。 所以那些负面的,不堪的东西,不是不知道,只是、有意避开罢了。可是这世间因果,从来都不是自欺欺人可以掩饰过去的。 蓝晴心中说不出的涩然,终究还是没有半点办法。 一个是她视若亲生的女儿,一个是爱了她几十年的丈夫,她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晴儿,你怎么不说话?”大概是她沉默的时间太久了,施权墨好奇的问道:“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蓝晴的眸色变得悠远,带着怀念的口吻,缓缓道:“那个时候我嫁给你,哭的可伤心了。” “知道,”施权墨眼中也有暖色,顺着蓝晴的话,柔声道:“晴儿娇气,也有喜欢的人。” “是啊,那个时候我喜欢李家的公子。那小子当年可真帅啊,长得和沈荡有得一拼。”蓝晴说到这,眉眼间的笑意被泪取代,她哑声道:“可惜是个窝囊废,不敢违背父母之命,说好的婚期,突然就驳回,让我们家丢了好大的脸。” 那时的蓝家,蓝晴是最小的女儿,万千宠爱,金尊玉贵的养大,又是身体不好,平日里蓝家父母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李家少爷公然拒婚,给的理由是:“晴晴,我们家就我一个儿子,我不能没有孩子。” 当真是一阵见血,理由充分。 只是这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而言,名节几乎损失殆尽。 谁家会要一个不能生育的妻子,更不要说青城那些大户人家。 施权墨就是这个时候来求亲的,少女蓝晴坐在卧室里,看见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推门而入。 眉眼英气,肤色白皙,带着不突兀的硬朗质感,像是旧海报中的男人,自带古典气质。 他对自己蓝晴鞠躬,很有磁性的嗓音:“蓝小姐你好,我是施权墨,权力的权,墨水的墨。” 他是来求亲的,带着十成十的诚意,礼节周到,字字认真。 施家在青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名门,甚至较之李家,门第更高,更加显赫。 嫁进去当然能一雪前耻,可是母亲更在意蓝晴的终身,警惕地问:“施先生为什么会想到和我女儿提亲?” 那年的施权墨是怎么说的呢? 蓝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施权墨说:“蓝小姐容貌出众,才情无双,我情窦初开之后,唯一想过的未来妻子人选,就是蓝小姐。” 母亲脸色为难,严肃又艰难的说:“你知不知道我的女儿...不能生育?” “知道,”施权墨垂眸,声音平静又坚定,他说:“我只要您女儿,不在乎孩子。” “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你们家也只有你一个...”母亲说得更加艰难,可是又不得不动容,红了眼眶:“你们家也能不介意吗?” “我今天敢走进来,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我可以不是施家的公子,只做蓝小姐一个人的丈夫。” 字字坚定,字字铿锵。 时隔多年,蓝晴再度回忆,还是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笑着,鼻尖泛红,“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真的是从情窦初开之后,就喜欢过我一个人吗?” 施权墨少有的脸红,咳嗽了声,说:“我从前读的是男子学校,晴儿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 蓝晴笑得更热烈,只是笑着笑着,胸口的闷气再也无法抑制,吐出一口血来。 “晴儿!”施权墨措手不及,面对眼前这一幕,惊慌失措。 而蓝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因此平静坦然,看着施权墨手心里属于自己的血,摇了摇头,道:“没用了,权墨。”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没用?你等我,我去找医生!” 蓝晴握住了施权墨的手,缓缓摇头,“来不及了,权墨...我很开心。有句话...我还想告诉你。” 施权墨的情绪是崩溃的,他看着蓝晴唇角的血迹,声音哽咽:“你说...我听着。” “我想告诉你,嫁给你之后,我很幸福...其实那个李家小子,我只是少年懵懂,可是你不一样...权墨...你也是我这辈子唯一喜欢的人。”蓝晴微笑,轻声道:“能遇见你,我真的开心...” “晴儿,我知道...我知道...” 施权墨泪如雨下,却看见蓝晴已经缓缓闭上了眼。 章节目录 170 断绝关系 施权墨泪如雨下,却看见蓝晴已经缓缓闭上了眼。 他顿时慌了,高傲的男人哭成了泪人,哽咽无措的喊她的名字:「晴儿,不要睡,我求求你了,你不要睡!」 可是蓝晴已经彻底闭上了眼,她的唇角挂着恬静的笑容,安然的停止了呼吸。 这人生短短几十载,无论如何,她终归是幸福的,施权墨给了她完完整整的爱。 在那些不堪的、难以形容的昏暗年岁,是施权墨将她带离了深渊,给了她一个女人的最大幸福。 蓝晴没什么遗憾的,至少在停止呼吸的那刻,她的内心被充盈的幸福所包围。 她好像看见了施权墨,依旧还是年轻俊朗的施权墨,他唇角噙着笑,朝着自己走来,对自己说:「晴儿,我来带你回家了。」 真好...她要和自己最喜欢的人回家了... 施意和沈荡赶来时,只看见施权墨抱着已经没了呼吸的蓝晴,眼神呆滞的坐在凉亭里。 他的情绪显然是不稳的,两只眼睛怔怔地看着前方,眼中都是泪雾。 施意感觉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牵扯,呼吸困难。 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被沈荡扶住,才如梦初醒的哽咽开口:「妈妈...」 她步伐艰难的朝着凉亭走去,而施权墨从始至终只是看着怀中的蓝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投射在施意身上。 施权墨将蓝晴抱得太紧,一点缝隙不留,以至于旁人根本就看不清他怀中女子的脸。 「爸...」施意鼻酸,眼泪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滑落,她带着哀求,低声道:「您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妈妈。」 「滚!」施权墨愤怒不已,朝着施意吼道:「马上给我滚出去!」 「爸...您让我看一眼,算是我求你了!」施意紧紧盯着施权墨怀中蓝晴的身体,哪怕被驱逐,还是不死心:「我就看一眼...就一眼...」 「施施...」手臂被人握住,沈荡的声音低低的,落在她的耳畔,带着哄慰和劝告:「现在不是什么好时机,你和我先离开这好不好?施权墨现在应该不想被任何人打扰,给他一点时间。」 「可是这是我的妈妈...我想看看她,她昨天还在对着我笑呢...」施意眼底都是晶莹的泪,她吸吸鼻子,哑声道:「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没有呼吸了...」 「施施...」沈荡皱眉,看着她喃喃自语的模样,轻声道:「坚强一点,就当是为了我。」 而施权墨冷冷的看着施意,她执拗不肯离开,落在他眼中,刺眼极了,「能不能滚?能不能不要在这里碍我的眼!就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晴儿才会死的!你这个杀人凶手!」 无论是做好了怎样的被羞辱的准备,听到这样的话,施意还是忍不住脸色发白。 「我知道您讨厌我,可是您怎么能这么说...」施意眼眶通红,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如果可以的话,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希望妈妈能活下来,您怎么能说...我是杀人凶手...」 「无论做什么?好啊!你要是真的这么孝顺,你就应该去死!只要你死了,晴儿就能活!」施权墨的情绪也在崩溃边缘,他一双眼睛怨毒的看着施意,冷笑一声,道:「可是我也不知道你究竟给晴儿下了什么蛊!她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意伤害你!」 施意耳边嗡嗡作响,似乎有沈荡的声音,带着焦急和试探,在喊她的名字。 她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施权墨刚刚说说的每个字,都像一根根针扎进她的心里。 她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可是却能在施权墨的眼中看见彻骨的恨意。 怎么会有这样的憎恨? 这本不该是一个父亲看着自己女儿的眼神。 施意在这一刻,被清晰的告知,自己已经不再是施家的女儿了。 蓝晴不在了,这个家也不再是她的家。 施意眼泪流的汹涌,后背发麻,下一刻,眼神晕眩,一阵阵白光在眼前飞逝而过。 她闭上眼,就这么晕了过去。 沈荡本就难看的脸色,在看见怀中施意昏厥之后,彻底变成了刺骨的冷意。 他小心翼翼的将施意横抱起,看着施权墨通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冷冷道:「你刚刚的那番话,真是对不起蓝晴这些日子的筹谋和付出。」 「你胡说八道什么!」施权墨低吼,怒不可遏:「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是晴儿的丈夫,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她!」 「随你怎么想,」沈荡皱眉,矜贵漂亮的眉眼染上厌恶,他看了眼怀中的施意,确认没有大碍,只是昏了过去,才缓缓道:「蓝晴的葬礼,我会带着施意来参加。我知道你恨施意,我同样也不想她再在你这里受到任何的伤害,等到葬礼结束,你就发布声明,和施意断绝关系吧。」 施权墨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什么意思?我可是施意的养父!」 「你是为了什么收养施意,你我心里清楚,这件事情施意早晚会知道,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识趣些,不要给我造成不必要的干扰。」 沈荡说到这里,笑笑,语调转冷:「否则,我也不确定我这个人要是不高兴起来,会不会发疯做什么不该做的。」 已经是威胁了。 施权墨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瞳孔睁大,看着沈荡,沉声道:「你这是威胁我?」 沈荡收敛了笑意,表情淡漠,「我这是在通知你。」 ———— 蓝晴的葬礼在不久之后举行。 施意大病了场,浑浑噩噩的烧了好几天。沈荡衣不解带的照顾,连策舟集团都没有去过一次。 好不容易病见好了,便是葬礼当天。 施意站在浴风的阳台,素黑的直发披散着,鬓角边上别着一朵小白花。 大病一场,她的背影更加的单薄瘦弱,也更加得招人心疼。 沈荡在她身后看了她良久,才举步走过去。 他开口,嗓音温柔,小心翼翼,很轻的说:「施施,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施意没动,许久,眼神颤了颤。 章节目录 171 红白喜事 施意没动,许久,眼神颤了颤。 她说:「沈荡,我梦见妈妈了...最近,我一直在梦见妈妈...」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细弱的,像是某种低泣,很轻易的就让人心揪紧。 沈荡看着她苍白的脸,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施施,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了,我带你出国,我们去散散心,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去。好不好?」 施意眼中有泪,她笑着憋了回去,对上沈荡满含担忧的目光,「你放心,我没事,我自己可以调整过来。」 怎么可能没事,她此时的模样,分明就是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沈荡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察觉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说:「沈先生、沈太太,时间差不多了,叶助理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蓝晴的葬礼办的很隆重,来的人络绎不绝,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同情和哀悼。 上流圈子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粉饰太平,施权墨对于蓝晴的爱意众人皆知,于是既然来了,也就不妨碍把事情做得更漂亮一些。 施权墨站在蓝晴的灵位旁,一身缟素,面色憔悴。 商俊明和商应辞是一道过来的,两人走到施权墨面前,先是鞠了躬。 「伯父,节哀。」商应辞嗓音带着关切,很认真的口吻,「无论如何,您自己还是要保重身体。」 「知道。」施权墨笑笑,笑容很牵强。 而商俊明看着蓝晴的灵位,语气唏嘘:「终究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天,当初我们一起做的那些努力,功亏一篑了。」 商应辞的脸色微变,带着点冷意,看着商俊明,「爸,这话您说之前,有仔细想过吗?」 「我要想什么?」商俊明好笑的看着商应辞,耐人寻味的目光,同样冷冷道:「是你应该仔细想想,这些日子你闹出来的动静,只怕是你施伯伯都略有耳闻吧!」 施权墨如今的心思已经不在勾心斗角上,面对商俊明的暗示,他敷衍的说:「应辞,你还是多听听你父亲的建议,他是你的父亲,不会害你。」 商应辞没说什么,只是脸色几番变幻莫测,最后,收敛于不动声色,静水深潭。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隔离从前的种种,那么就不可能再回头。 今天要不是蓝晴的葬礼,他和商俊明根本就不可能同时出现在这里。 三人之间的气氛诡异,直到管家走到施权墨面前,「老爷,小姐回来了。」 「她来干什么!」施权墨脸色一变,有点不耐烦地说:「让她滚!」 「蓝阿姨毕竟是施意的母亲,她想要见自己的母亲最后一面,也没有什么不妥吧?」商应辞看着施权墨恼怒的脸,缓缓道:「我想,蓝阿姨在天有灵,也不想看见自己的女儿被拒之门外。」 施权墨面露阴冷,看着商应辞冷静矜贵的神态,半晌,笑了:「应辞,你这孩子真像你父亲说的,真是越来越有主意了。」 商应辞笑笑,从善如流:「人总不能一辈子浑浑噩噩,现如今,也是该有点主意了。」 管家左右为难,看着施权墨不敢说话。 这个家毕竟是施权墨做主,如果施权墨没有发话,他确实也不敢让施意进来。 而施权墨手负于身后,冷声道:「让她进来吧。」 说完,便折身离开。 父女二人之间嫌隙太深,就连同处一室,都难以忍受。 施权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无法忍受施意的存在,还是无法忍受一再妥协的自己。 只是余光无意中看见蓝晴的灵位,失去了坚持 的决心。 商应辞说得对,施意终究是蓝晴视若珍宝的女儿,无论如何,这个面子他不能不给。 于是,当施意和沈荡进来时,已经不见施权墨的身影。 商应辞看着施意站在沈荡身侧,后者紧紧牵着她的手,就好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保护的姿态不能更明显。 施意没有注意到商应辞,他的目光落在蓝晴的灵位上,之后便完全丧失了冷静,泪如雨下。 沈荡做好了心理准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施意,皱着眉,眼底的心疼明显,一言不发。 那些前来吊唁的人并不知道施意和施权墨之间的龃龉,只是看见了一个女儿在丧失至亲时的痛苦。 施家和沈家才刚刚联姻,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红白喜事先后办了,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就连那些想要上前和沈荡寒暄套近乎的人,都犹豫着不敢上前。 施意其实并不想哭成这样,在来的路上,她也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失控。 可是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当看见蓝晴的遗像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个瞬间,她所有的理智,瞬间被焚烧殆尽。 怎么能残忍到这个程度? 施意眨眨眼,努力驱散眼中的水雾。 可是双眼就好像被硫酸遮盖,泪意根本无法控制。 商应辞看着施意这个模样,几不可察的皱眉,他试图上前,却被商俊明拦住。 后者用一种戏谑的目光看着他,带着几分嘲弄,仿佛在说:「你上去能改变什么?」 商应辞在这一刻,突然就失去了勇气。 他看见沈荡弯下腰,轻轻握着施意的肩膀,在她耳畔低声说着安抚的话语。 这可真的不像是沈荡会做的事情,完全的保护和安慰的姿态,带着分分寸寸地体贴细致。 那样冷戾高傲的一个人,此时温柔到叫人咋舌。 商应辞觉得好笑,但是一瞬间,笑容便凝固了。 有什么可笑的? 他分明是在妒嫉... 而施意的情绪在许久之后终于控制住,她起身,低垂着眉眼,任由沈荡扶着她往外走去。 「等等!」商应辞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叫住她:「施施,你还好吗?」 「我夫人很好。」沈荡的嗓音缓慢慵懒,他偏过头,不冷不热的看着商应辞,扯了扯唇角,缓缓道:「怎么?你最近手头的事情还不够你焦头烂额?还有闲心来关心别人的妻子?」 章节目录 172 全数崩裂 他一口一个别人的妻子,夫人,每一个称谓都是占有欲明显。 商应辞和沈荡少年相识,从前也是无话不说的朋友。 他知道沈荡这个人骨子里面占有欲有多重,也知道这些日子他为了施意几番忍让。 可是如今,施意已经成了他的妻子,那么对商家下手,不过就是早晚的事情。 焦头烂额,说得真对。 商应辞平静地看着沈荡,「不至于焦头烂额,这些事情不劳你操心,我自己能处理好。至于施施,她确实已经是你的妻子了,可是她也是我从小照顾大的妹妹,我难道不能关心一下她吗?」 沈荡面无表情,看着商应辞自说自话的模样。 是施意的声音,打破了僵局,「既然要聊天,那就找一个地方好好聊聊吧。」 「施意...」商应辞难以置信,没有想到这话能从十一的口中说出来,他大喜过望,眼神顿时充满了光彩,笑着道:「好!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沈荡没说什么,精致的眸子落在施意的脸上,眸色温和平静。 他相信施意,虽然她什么都没有对自己说,但是他相信她无论做什么,都有她自己的理由。 「施意,你想和我说什么?」 施家的花园凉亭,沈荡和商应辞对面而坐,看着站在一旁向外眺望景致的施意。 她的情绪安安静静的,叫人看不出端倪,猜不到心中所想。 商应辞说完之后没得到回应,心中忐忑更深,「施意..你怎么不说话?」 施意终于收回目光,笑容清浅,看向商应辞:「你说,照道理,我们两个是不是也能算家人?」 「施施...」商应辞察觉不对劲,表情不由得紧张起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个,我们当然是家人。」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无论如何,也应该算是家人。既然是家人,那么商应辞...」施意笑笑,声音突然放得很轻:「你怎么能一直骗我啊?」 「什么骗你?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施意,你要相信我...」商应辞错愕,又看向沈荡,「是不是沈荡对你说了什么!」 「你可别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扣,」沈荡冷嗤,不动声色的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我没有说过关于你的任何坏话,这种手段,我不屑用。」 沈荡的话,让商应辞浑浑噩噩的大脑突然被撕开了一个清晰的口子。 他脸色发白,终于有些明了,低声开口:「施施...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沈荡抬眸,看向了施意。 施意用指尖轻轻擦去快要落下的眼泪,她勉强流露出笑意,沙哑的声音字句模糊:「我是什么都知道了,我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施家的大小姐,知道你为什么会去找我,当然也知道了施权墨为什么那么恨我...商应辞,我都知道了。」 「施施...」沈荡皱眉,「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天从施家回去,我昏睡醒来,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于漾打来的,她告诉了我所有的真相。」施意轻笑,笑容带着苦涩:「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只是在知道的那瞬间,我就明白了,原来我从前以为的种种美好,都不过是一场骗局!」 商应辞的眼眶泛红,却说不出半个字来替自己辩驳。 无力感侵袭了他,他脸色苍白,「施施...当年的事情,我不是有心的,我当时太小了,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意味着什么,我...我后来也在弥补的,我也想给你一个美好的童年、完美无缺的人生...」 「你们凭什么?你们凭什么啊?」施意眨了眨眼,眼泪掉的更凶:「你们 凭什么这么轻而易举的决定我的人生?商应辞,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做的事情有多残忍!时至今日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都是被利用的!」 「可是施意,你难道不幸福吗?难道我这么多年做的一切,都没有让你感到幸福吗?」商应辞的情绪陡然变得浓烈,他同样低哑开口:「我做了这么多这么么多的努力,难道都不足以弥补当年那个错误吗?施施...你不能对我太苛刻,人就算是做错了事情,也应该得到弥补的机会...」 「弥补?你能替我找到我的亲生父母吗?我能让我这些年的小心翼翼、举步维艰推翻重来吗?商应辞,你欠我一个道歉!」 「我做的这些,难道不算道歉吗?你一定要听着我亲口说对不起是吗?可是我也说过了,早就对你说过了。」 商应辞面色含冷,自嘲一笑:「你不能把过去的一切都说成是一个骗局,那么施意,我这些年的真心算什么?我对你花的心思又算什么?」 可是施意已经不想再谈下去了,她用力擦干脸上的泪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沈荡,勉强扯出一抹笑,「沈荡,我们走吧。」 沈荡说好,起身,扶着施意往外走去。 她的身体没有好全,站在沈荡身边,纤细而瘦弱,轻易就能叫人心疼。 商应辞看着两人走远了,双手却依旧麻痹一般,没有半点知觉... 于漾被商应辞找上时,先是惊慌,之后便镇定自若。 她跪坐在厚重的地毯上,看着男人漠然的脸,笑得很是大方得体:「商总找我?直接给我打通电话就好,废不着这么兴师动众。」ap. 「于小姐最近拍戏繁忙,还有闲暇搬弄是非,倒还真是叫人意外。」商应辞温润的眉眼带着笑意,冷清清的,缓缓开口:「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 「乔净雪告诉我的,」于漾也不遮掩,直接道:「我呢,欠乔净雪一个人情,这件事是她请我帮忙的,毕竟是将死之人的托付,我当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漾动作自然的撩了撩头发,笑着道:「商总自己欠下的债,总归是要还的。」 「那也轮不到你来还,」商应辞眉眼间嫌恶明显,看着于漾娇艳的脸,表面温雅,实则难掩不耐:「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章节目录 173 第一选择 「那也轮不到你来还,」商应辞眉眼间嫌恶明显,看着于漾娇艳的脸,表面温雅,实则难掩不耐:「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于漾笑意慵懒,带着点甜,懒洋洋地说:「没有别人,怎么?商总现在是打算找我算账?」 商应辞面色冷然,看着于漾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几乎是没有了耐心:「乔温宁为什么要这么做?」 「商总,您这话问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一个女人为什么要报复一个男人,当然是因为恨。」 于漾耸肩,美丽的面容浮现几分寡淡:「这世间的事情,都讲究一个因果。商总倒不妨想想,你种下了什么因,才得到了如今的果。」 她说完,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笑着道:「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可以离开了吗?商总,限制人身自由,可是违法的。」 商应辞脸上的冷意一点点被淡漠取代,他看着于漾,表情几乎不露端倪,「于小姐,慢走。」 于漾轻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商应辞:「对了,乔温宁还有一句话,托我告诉你。」 商应辞不语,眸色半掩,情绪晦暗莫测。 于漾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般:「她让我告诉你,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她会在地狱里面,看着你怎么煎熬。」 商应辞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面色愈发的淡漠,只剩下几乎看不真切的冷意。 于漾满不在乎的转身离开,只是在大门阖上的一瞬间,还是忍不住汗流浃背。 「乔温宁,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商应辞不会找我麻烦!」于漾自言自语完,才咬咬牙,上了早就等在路边的保姆车。 车内,姚明玉看着她进来,目光落在她惨白的脸上,不赞同的皱眉:「我都说了叫你不要淌这趟浑水,你偏不听。」 「我们家是信基督的!」于漾冷笑,表情实在是不好看,「乔温宁让我用耶稣发誓!我怎么能不来!」 「她就是吃准了你。」姚明玉眉心的褶皱更深,「商应辞要是真的想要对付你,你难道还指望乔温宁能从地狱里面爬出来帮你吗?」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总之,我该做的我都做了,也算是报答了乔温宁当初对我的帮助。」 于漾扶额,轻声道:「当初如果没有乔温宁帮我,胡璇的事情,只怕沈荡已经对我动手了。我也算是欠她一个人情,如今她尸骨都寒了,这个忙我不能不帮。」 姚明玉看着于漾自说自话的模样,也没有了办法,只能道:「你自己想清楚就好,得罪了商应辞,你这个忙代价可真大!」 于漾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致,无所谓的笑笑,「看不惯我的人多了去了,我怕什么?我不过就是个介入别人感情的第三者,我连这种事都敢做,我有什么可怕的?」 人性足够复杂,从不存在非黑即白的地域,更多的时候,对错参半,人心叵测。 姚明玉看着于漾美丽的容颜,不由得笑了:「我啊,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不择手段、敢爱敢恨、毫无道德。」 夜色渐渐深邃,华灯明明灭灭,闪烁迷幻。 施意在窗台边上坐了很久,她说想要一个人静静,沈荡便去了书房,处理了一下最近堆积如山的公务。 「商家那边我们已经派人盯着了,您放心,不久之后就会有结果。」叶城跟随着沈荡往楼下走,余光看见了施意,默默的压低了音量。 沈荡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是眸光落在施意的背影上,之后便未曾开口。 叶城识趣的在楼梯口停下了脚步,便看见沈荡朝着施意走过去。 他周身的锋芒和锐利的情绪全数收敛,几乎是温柔的走到了施意身边 。 叶城觉得温柔这个词汇和沈荡之间有说不出的违和感,可是如果是面对着施意,又好像是理所当然的。 「施施...」沈荡低声喊她的名字,语调微顿,垂下眉眼,轻柔开口:「你已经一个人坐了很久了,累不累,我带你去休息,好不好?」 施意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沈荡看见她手心里面被反握的手机。 许久,她才开口,声音很飘渺:「沈荡...」 「我在...」他叹息,注视着她漾着水汽的眸子,「施施不怕,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一直一直在你的身边。」 施意扯了扯唇角,勉强带上笑意,又消失。 她手心里手机屏幕亮起,上面弹出的消息——施氏公关部:养女施意已和施氏解除关系。 「施施...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早得知这一切,所以...」沈荡带着歉意,缓缓道:「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抱歉。」 「挺好的,不过就是早晚的事情,我也早就该承受了。」 施意笑笑,很坦然的姿态:「总归是我不该妄想自己是施家的女儿了,我只是有些迷茫...沈荡,你说...我的爸爸妈妈究竟是谁啊..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 这个话题尖锐,沈荡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少年时候总归是得到了父母全心全意的爱,施意不一样,她从记事开始,就失去了所有的关于亲情的温暖记忆。后来哪怕有了蓝晴的疼爱,施意也不过是不够真切、小心翼翼地汲取,生怕做错了什么。 对于她而言,这也许会成为一生一世地残缺。 施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很暖,将温暖传递给施意。 施意听见他说:「施施,我们一起..」 她抬眸,眼中有不解和依赖。 沈荡笑笑,梨涡深刻,带着暖:「我们一起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就去你小时候的那个村庄,说不定,会有什么痕迹呢?」 叶城在远处听的心惊,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提醒沈荡,他筹谋了多年的关于商家的报复,就是这段日子。 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沈荡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只是抉择关于施意,那便从来都不是抉择。 施意永远都是沈荡的第一选择。 「你带我去...」施意声音艰涩:「现在吗?」 章节目录 174 我不舍得 沈荡说:「是,就今晚,今晚就出发。」 施意愣了愣,呆呆地看着沈荡。 而叶城听到这里,终于还是上前,不安道:「商总,这样是不是太仓促了,我们刚刚不是还在谈...」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沈荡说:「先放放。」 叶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真正的不计后果,竟是这样的。 是夜,魏星凉将车子开到了景上南园的门口。 他坐在车内,看见沈荡怀中抱着施意,步伐很稳地走出来。 施意大约是刚刚缓和了情绪,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几乎看不清脸,蜷缩在沈荡的怀中。 叶城替沈荡打开了车内,他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把施意放进去。 魏星凉的手搭在窗边,此时手中的动作一顿,看向沈荡,压低声音道:「你和我过来,我有话想问你。」 一旁静谧的喷泉水池旁,魏星凉咬着烟,深吸一口,缓和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情绪: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说带着施意走,就带着施意走?你知不知道现在的策舟是什么状态,你马上就要和商家周旋的关键时刻,你带着施意走?」 魏星凉说到这里,只觉得刚刚吸入肺腑中的烟草气都有些凉,他不由得头皮发麻。 「我知道你喜欢施意,我也知道这些年能让你沈荡在乎的,也只有施意了。可是你现在会不会太冲动了,你确定现在走?」 「施施哭了一天了。」沈荡开口,很淡很淡的语气,甚至是平静的,他看着魏星凉,薄唇轻抿,带着几乎温情:「我舍不得她哭。」 「那沈家的事情呢?」 「报仇不急于这一时半刻,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差这一两天吗?既然施施的情绪不好,我就带着她解开心结,无论如何,活着的人都该是第一位。」 沈荡拍了拍魏星凉的肩膀,带着些许郑重开口:「今天晚上赶夜路,辛苦你了。」 魏星凉无话可说。 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看着沈荡精致漂亮的脸,无奈的笑了:「难怪施意愿意嫁给你,除了你沈荡,谁还能做到这个地步?」 那些婚礼的誓词,所谓的海誓山盟,说着要把对方放在最最重要的位置。 可是真的能做到这点的人,根本就是凤毛麟角。 沈荡没有在婚礼上说这些烂俗的陈词滥调,可是他却做到了。 他把施意放在最最重要的位置上。 施意做了一个梦,梦里是破败的村落,小小的她站在田垄上,母亲喊她的乳名,听不清语调,模糊的叠词,让她回家。 施意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梦见过这个村落,那些被她遗忘在记忆深处的不堪的回忆,此时却以一种过分温情的姿态重新复苏。 都是假的,施意知道。 她只是...只是太想要一个家了。 她应该是哭了,不自知的落泪。 但是很快,有一道低哑温柔的声音喊她的名字,这次声音真切,带着说不出的怜惜,他说:「施施不哭了好不好?哭的我心都碎了。」 真像是庸俗的爱情话本中的台词,可是说的人太认真太认真,以至于叫人有了想哭的冲动。 施意在梦境中,喊他的名字,她说:「沈荡,带我回家。」 我...只有你了。 一觉醒来,天光将明。 施意听见魏星凉的声音,带着笑意:「总算是醒了,沈荡,你家小公主醒来了。」 施意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枕着沈荡的臂弯 ,睡了一夜。 她抬眸,看见男人眸中淡淡的血丝。 还是稠丽漂亮的眉眼,只是眼中有清淡的倦意,「醒了?」 施意点头,连忙坐起来,看着他的手臂,不安的说:「你一晚上都抱着我吗?你的手臂没事吧?」 沈荡说没事,眼中的缱绻更深。 魏星凉在后视镜看见两人腻腻歪歪的样子,默默的把隔板打了上去。 真是...眼不见为净。 车窗里的风景在缓缓的后退,晨光熹微,施意看见视线中出现了村落和零星的路人。 沈荡抱着她,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轻声慢语:「到了。」 施意眼睫颤动,心脏开始不安地跳动。 这么多年没有回来,可是接近的瞬间,还是觉得心跳忐忑。 世人说近乡情怯,大约就是这样的感情。 车子在田边上停下,尘土飞扬,黄沙弥漫。 这个小村子已经很久没有外来人了,更不要说如此奢侈的车子。 那些孩子们都围了过来,隔得远远的,好奇的看着这里。 魏星凉开了一路的车,早就坐不住了。 他下了车,真真切切的看着周遭的风景那一刻,说不上什么感觉。 真是...比他想象中还要荒凉。 这就是施意小时候待着的地方,魏星凉心头复杂,但是很快,他就遏制住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而施意手放在车门把手上,许久,终于做足了决心,推门走了出去。 沈荡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没有阻止,也没有开口。 这是施意自己要踏出的一步,不是他能帮助的,只能靠她自己,走出这一步。 而施意下车后,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身后,她开口,怯生生的:「沈荡...」 手被温暖的手紧握住,施意眉眼间多了怔忪,她听见沈荡说:「不怕,我都说了,会一直陪着你。这里也许能找到你的亲生父母的线索,虽然希望渺茫,但是我们也可以试试。」 施意点点头,这两天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切笑容。 她说:「不管怎么样,沈荡,谢谢你能陪我来这里。」 回家的路线几乎是刻进本能里的惯性动作,施意很轻易的就找到了那所记忆中的旧房子。 施意走到了门口,上面已经脱落了红漆,破败且摇摇欲坠。 「你个天杀的!就知道拿我的钱!我哪里有这么多钱给你!」 女人的声音沙哑粗糙,从房间里传来,歇斯底里:「你不如叫我去死!」 「那你就去死吧!」说话的声音是道年轻的男声,不屑至极:「说的好像你敢死一样,你要是死了,我清明回来给你上坟!」 章节目录 175 不属于我 「那你就去死吧!」说话的声音是道年轻的男声,不屑至极:「说的好像你敢死一样,你要是死了,我清明回来给你上坟!」 屋子里,女人惨烈的哭泣声随之而来,带着说不出的痛苦:「我这一辈子!我这一辈子都被你们毁了!」 施意愣愣的听着,做不出反应。 反锁的门突然被打开,带着劲风一般的力道,扑面而来,眼看着门就要砸在施意的脸上,手臂被握住,施意踉跄地后退一步,被沈荡稳稳扶住。 「哪来的疯女人?站别人家门口干什么!」年轻的男人走出来,先是看见了施意的裙角,他不耐烦的抬眸,下一刻看见施意的脸,脸上的不耐烦都变成了惊艳和垂涎:「好美...」 「再看一眼,把你的眼珠子剜出来。」沈荡声线冰冷,不悦之情溢于言表,他看着男人蠢笨无比的表情,将施意往自己身后带,气势极强极压迫。 男人这才发现沈荡的存在,他原本想要反唇相讥的,看见沈荡的脸之后,默默的闭上了嘴。 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是自己可以得罪的。 而施意只是看着晃晃悠悠的门,神情难以形容。 这就是自己儿时住的地方吗?这个地方,没有给她任何的温情,反而让她养成了事事察言观色的习惯。 施意承认,自己被施家收养的这些年,几乎从未思念过房间里的女人,可是当她真的站在这里,感受着她平日里的生活,竟还是会觉得说不出的心疼。 施意觉得自己很可笑,这里的人何曾在意过她? 女人在嚎啕大哭之后,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一出现,就让施意吓了一跳。 她看起来真的太沧桑了,眼神空洞,表情憔悴,一点都不像只有五十岁的人,反而像是七老八十的老妪。 女人比她的儿子聪明许多,看着沈荡气质不凡,施意又是金尊玉贵的模样,便猜出他们不是普通人,小心翼翼地说:「二位是来找人的?我儿子明超蠢,年纪也小,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真的对不起。」qs 「你说这些干什么?说的我好像很蠢一样!」明超不悦地看着女人,带着不服气的意味,不屑一顾地说:「他们不过就是两个穿的比我们好点的人,你有必要这么点头哈腰的吗?跟条狗一样!」 明超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言辞恶毒的嘲讽女人,女人先是没有什么反应,之后意识到施意他们在场,脸上才有了羞恼:「臭小子,胡说什么!」 「你不就是活得像狗一样吗?」明超没有想到女人还会反抗他,毕竟是年纪轻,顿时就觉得自己没了面子,反唇相讥:「你这些年不就是被我爸像狗一样呼来喝去吗!我爸扇你耳光的时候,也没见你生气!」 女人气得拿起了一旁的扫把,作势就要打他。 「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施意木然地听着,终于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闹剧:「我回来了。」 女人拿着扫把的手一僵,带着茫然和不知所措,看着施意,「你...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回来了,」施意顿了顿,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女人终于明白了眼前的女孩子是谁,她手中的扫把颤了颤,直接掉在了地上,双唇止不住的颤抖,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哑声道:「明意?」 明超恍然大悟,指着施意说:「这就是被你卖掉的那个姐姐?」 他话音刚落,就被沈荡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尘土微扬,男人痛得龇牙咧嘴,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地说:「你..你凭什么打我!」 沈荡面 无表情,完全就是陈述事实,「你再继续乱说话,我会让人拔掉你的舌头。」 「明超!不要再说了!」女人急了,连忙阻止。 她又看向施意,哀求道:「明意!明意!明超可是你的弟弟,你不能让你男朋友伤害他!」 施意乍然听见这个名字,还是忍不住眼眶微红,她笑笑,强忍住心中的酸楚,低声道:「他是我的丈夫,不是男朋友,至于明意,这个名字早就不属于我了,您还是叫我沈太太吧。」 沈荡看着施意,眼神中沾染了心疼,越发的幽暗。 而这话落在女人的耳中,显然就是示威和警告,她无措地看着施意,结结巴巴的说:「你怎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有些事想问问您,方便的话,我们进去谈。」 施意说完,明显看见女人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雪上加霜。 而明超也终于识趣的用手撑着地往后退,连滚带爬地离开了现场。 房间内,简陋的家具陈设数十年如一日,除了更添老旧沧桑,没有任何变化。 沈荡将外套脱下来,铺在开裂的凳子上,制止了想要直接坐下的施意,低声道:「脏,垫着点。」 声音清晰冷静,成功让女人拘谨的表情更添无措。 她尴尬的笑笑,道:「这些家具一直没有换过,是有些脏了。」 「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当年施家给了您很大一笔钱。「施意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平静从容:「那些钱呢?怎么都没了?」 「明超的爸爸不是一直都....」女人难堪的闭了闭嘴,看着施意,勉强扯出了一抹笑容:「一直都好赌吗?钱都输完啦!」 施意听完,眉眼低垂,没有说什么。 热水壶在炉子上嗡嗡作响,女人佝偻着背,将茶壶取了下来,给施意斟茶:「你一路过来渴了吧?喝点水吧?」 「不用了。」施意手抚过开裂的桌子,轻声道:「我今天过来,就是有几句话想要问,您放心,我问完就走。」 女人局促地放下茶壶,小心翼翼的看着施意,带着不安,手放在双腿上,弯着腰坐下,「沈太太...想要问什么?」 「你当年是在什么地方捡到我的?」 太直白的问题,女人不安的看着施意,「你怎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章节目录 176 都是假的 「不记得了。」施意摇摇头,手中轻抚的动作顿住,她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沈荡,眼神终于多了点生气:「我现在只想要好好的生活,想找回属于自己的人生。」 女人根本不敢看沈荡,男人身上压迫感太重,一张脸好看得像是妖孽,气场叫人觉得看一眼都是亵渎。 「时间太久了...」女人绞紧了手中的衣料,低着头缓缓道:「你突然问我,我记不清。」 「怎么可能记不清?」施意皱眉,轻声道:「这种事情怎么会忘记?」 「沈太太....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女人眼中含泪,哽咽道:「你就看在我也算是辛辛苦苦抚养了你几年,就不要和我计较了...」 「什么意思?」施意看着女人憔悴痛苦的表情,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她喉间像是被放了一把火,突然烧灼的厉害,「你让我不要和你计较?所以你是骗了我,我根本就不是你捡来的,对吗?」 女人瞳孔紧缩,原本就在微微颤抖的身体,此时更是哆嗦成了风中枯叶,她直接从凳子上跌了下来。 她跪在了施意面前,哽咽颤抖地说:「沈太太...你就不要...不要逼我了,我没办法...我也是想要好好过日子!求求你走吧...」 施意不明白女人的反应为何如此过激,她看着女人满头的白发,质问的话突然就梗在了喉间,说不出口,她微微握紧了手心,低声道:「您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是因为问心有愧?」 可是女人不愿回答,反而开始不停的磕头。 在她磕头的那瞬间,施意终究还是站了起来,她的手脚冰冷,哑声道:「您这是做什么?起来...」 女人置若罔闻,磕头的动作没有一丝丝停顿。 施意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她开口,话语没有退让:「您不想说也没有用,今天我既然来了这里,我就一定要知道。您已经把我卖了一次了,难道还要让我一辈子都不清不楚的活着吗?」 「那我有什么办法!你想逼死我吗?沈太太!你现在锦衣玉食,日子有什么不好的,为什么非要过来找我的麻烦!」女人终于停住了磕头的动作,她刚刚磕得太狠,血顺着额头往下流淌,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 她看着施意,刚刚的不安忐忑都不见了,沧桑的脸,表情狰狞的笑了:「真的说起来,你不是应该感谢我吗?要不是因为我,你怎么可能有现在的生活,你怎么可能活得这么体面!」 施意没有想到女人会这么理所当然的说出这么一番话。 她无措的愣在了原地,声音都艰难不已:「照你的意思说,你不管我的死活把我卖给了施家,我还应该感谢你?」 「什么叫不管你的死活?当年明超出生,家里需要钱!要是不把你卖给施家,明超要怎么办!」 女人理直气壮地站了起来,坐在了凳子上,粗鲁的擦掉了脸上的血迹,冷冷发笑:「你不是明超的姐姐吗?你做出一点牺牲怎么了?要怪就怪你是个女的!这就是你的命!」 「说够了吗?」沈荡的声音,成功让女人得意的表情染上了无措。 女人擦着额头上的血迹的手一顿,颤颤巍巍地放下,色厉内荏,「说...说够了又怎么样!」 「我太太脾气好,我的脾气可不好,你言辞注意一些,否则我这个人生气了,说不定就直接拿你的宝贝儿子开刀了。」沈荡说到这里,顿了顿,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唇角,表情冷冷的:「他要是出门被车撞死了,一定就是因为你不积口德。」 绝非玩笑,纯然威胁。 这些话在别人口中说出来,也许还有夸大的成分。 可是沈荡这个人,戾气太重, 以至于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真是叫人不得不信。 「沈太太..沈太太我错了,刚刚是我口不择言了,我向你道歉!」女人到底是怕了,一脸恐惧的看着施意,声音带着说不出的颤抖:「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有话好好说,被伤害他!」 因为刚刚的一番话,施意对女人最后的一点侧脸和怜悯之心,都已经化作了泡影。 她冷下心肠,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么我说什么,你都要告诉我答案。」 「好..好..你问。」女人这次学乖了,不敢再造次。 施意看着她恐惧尚未散去的脸,一字一顿:「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真的是捡来的吗?」 「不是...」女人一边说,一边恐惧的观察着施意的脸色,结结巴巴地说:「你是我买来的...」 果然,一切都是谎言。 「在哪里?卖给你的人是谁?」施意心中一紧,喉间几乎有血腥气蔓延开来。 女人听出了施意的情绪不对,偷偷的抬头,忐忑的看了她一眼,又连忙低下头,手捏紧,道:「一个陌生人...」 「在什么地方?」沈荡冷冷道。 「就是在村子附近,那个人...那个人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他穿的体面光鲜,一看就是从城里来的。」女人认真地回忆着,缓缓道:「我和我男人那时候年轻,结婚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孩子,在我们这种乡下,要是没有孩子,指不定要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多少风凉话。」 女人叹了一口气,接着道:「那个人原本想要把孩子卖给另一户人家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面心思一变,突然就说把孩子卖给我们了。我不记得是你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了,只是她把你抱给我的时候,从你的身上拿走了一块玉佩,上面...上面好像写着...傅字。我也不确定,但是你肯定和这个字有什么关系。」 女人说完,见施意没有反应,连忙道:「我是真的就只知道这么多了...再多的,我也不知道。」 气氛死寂,施意笑容自嘲。 而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阳光正盛,傅沉舟站在门框内,一双眼睛准确无误的看向施意,皱着眉,低声道:「我来了。」 章节目录 177 亲情圆满 阳光正盛,傅沉舟站在门框内,一双眼睛准确无误的看向施意,皱着眉,低声道:“我来了。” 这一幕几乎让时间静止,施意看着傅沉舟,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她的手捂着胸口,勉强撤出了一抹笑,不确定地试探开口:“是来找我的吗?” 她甚至不敢问,你是不是我的亲人。 带着“傅”字的玉佩,傅沉舟... 施意没有办法忽视,隐隐约约中,她已经预感到了两者之间的关联。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傅沉舟对自己的照顾、回国后初遇多次替自己解围,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她问完这句话,屏息凝视,等着傅沉舟的回答。 而老态沧桑的女人哆哆嗦嗦的看着傅沉舟,已经开始求饶:“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别怪我...别怪我...” 傅沉舟成熟矜贵的面容,浮现出几分恸意,他眼眶泛红,看着施意忐忑不安的样子,喉结急促滚动,半晌,轻声道:“我是来找你的,妹妹...” 一直到沈荡护着施意离开,女人还是跪在地上,一双眼睛恐惧的看着三人的背影。 施意和沈荡都没有回头,反而是傅沉舟,眼神落在女人身上,带着说不出的凉意。但是下一刻,他收回目光,往外走去。 妹妹已经找到了,至于其他的人,以后有的是机会秋后算账。 而门口,明超却是另外的想法。 他上前一步,拦住了傅沉舟,脸色兴奋:“我认识你,你是影帝吧!我在电视上看见过你!刚刚你进来的时候,我都拍下来了!” 他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傅沉舟脚步顿住,他玩味地看着他,似笑非笑:“你想怎么样?” “你也不想这些照片泄露出去吧?”明超笑得很是得意,他言之凿凿的说:“我要你给我一笔钱,否则,我就把这张照片曝光!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有一个妹妹!还是这种小村子里的!” 施意已经走到了台阶下,此时转身看向明超,在傅沉舟开口之前,冷冷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会受你威胁?” “你不会,不代表影帝不会啊!”明超笑得更加狡猾快意:“这种负面绯闻,对于大明星应该挺致命的吧。” 傅沉舟依旧在笑,他上前一步,走到明超面前,突然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脚用了狠劲,明超惨叫了一声,直接从台阶一侧飞了出去,面朝地,鼻血横流。 施意诧异地看着傅沉舟,很显然觉得这一幕和他从前在自己心中的印象背道而驰。 而沈荡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唇角,目光和傅沉舟交互,两人默契的笑了笑。 “超儿!超儿!你这是怎么了!”女人听见动静,从房间里面跑了出来。 她着急忙慌的朝着明超跑过去,一路跑得磕磕绊绊,看见后者脸上的伤口时,更是忍不住落泪,心疼道:“好端端的怎么摔下来了!”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没事收养什么孩子!现在人家飞黄腾达了,根本就不把你的放在眼里!”他张口便是颠倒黑白,血顺着鼻子流进嘴巴里,气愤不已:“你看看!我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别说了...别说了...”女人眼中的畏惧清晰,偷偷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是的,连忙收回目光,看向施意,道:“沈太太,你就看在我也算是养过你份上,就不要和我们一般计较了,我在这里替我儿子和你赔个不是...” 施意听着女人的话,心中却没有半点涟漪,“我不会和他计较,今天...就当我没有来过,你们以后要,好自为之。”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想给钱了!”明超一听就急眼了,一脸生气的看着施意,满满的不服气! 女人却知道这两个男人,没有一个是自己得罪得起的。 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忍无可忍,一个巴掌扇在后者的脸上:“闹够了没有!要不是看在沈太太的面子上,你今天在就被打死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明超捂着脸,恶狠狠地看着自己年迈的母亲,反唇相讥:“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懂什么!我这是在要钱!要是没有钱,我们怎么过日子!你的这个养女这么有钱,你为什么不讹一笔!” 沈荡见过很多愚蠢的人,但是像眼前这个这般愚蠢的,还是十分罕见。 他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低声对施意说:“走吧。” 徒留明超愤愤不平的坐在地上,一个劲的大吼大叫。 而车子已经缓缓发动,离开了这个偏僻冷清的村落。 傅沉舟坐在施意的身侧,看着女孩憔悴苍白的脸,不由得心中一疼,哑声道:“小意,我来晚了,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沈荡沉默的看着施意,后者的眼睫颤抖,说不出的脆弱,她抬眸,看着傅沉舟,还觉得眼前这一幕并不真切,“傅沉舟...你是我的哥哥?” ‘哥哥’两个字一说出口,便让傅沉舟的眼眶通红。 他本就沙哑的音色,更是喑哑的不成样子:“是...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带着苦涩的笑容,“要是爸妈在天有灵,知道我找到你了,一定会很高兴。” 施意没有想到这个噩耗,心头紧缩,顿时有种说不出话的窒息感:“我的父母...” “他们很多年前就不在了...”傅沉舟笑笑,没有打算细说,扯开了话题:“你失踪的时候还很小,才1岁,当时我和爸妈为了找你,几乎把整个兰城都跑遍了,可是...可是你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找不到半点踪迹。”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想着要是找到你了,我在这个人世间,也不算是孤身一人了。” 傅沉舟认真地注视施意,笑容带着隐忍的泪光:“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在国外的初相遇吗?那个时候我看见你,就觉得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我和你说话,陪你疗伤,都觉得说不出的温暖。” 章节目录 178 特殊意义 「疗伤?」沈荡的嗓音带着清冷,低哑得不像话,「什么疗伤?」 「那个时候...施意在国外,我是她的心理医生。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只是她找到我的时候,有轻微的抑郁症倾向。」傅沉舟看着沈荡,唇角微挑,弧度锋利:「个中缘由,沈先生应该比我要更清楚吧。」 沈荡一直知道,施意为了给自己筹钱,跑到国外去卖画。 可是抑郁症.... 他的瞳色紧缩,心脏疼得不像话,低声道:「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我?」 「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施意看着他这个样子,故作轻松的安慰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沈荡,我没事的,真的。」 怎么可能没事... 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是此情此景,并非追究这些过去的时候。 沈荡闭了闭眼,再睁开,看向傅沉舟,沉声道:「抱歉,是我冲动了,你继续说。」 而傅沉舟再度开口,很轻很轻的嗓音,将那些过去娓娓道来:「后来...我从舒月揽那里得知,你其实不是施家的亲生女儿,而是多年之前被收养的。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是当时,我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如果是我的妹妹就好了。」 施意潸然落泪,终究还是没忍住哭腔:「你一直在找我...」 「是啊,我一直在找你。」傅沉舟心疼的替施意擦干泪,接着道:「只是一开始,这本来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不要说证据,我就连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再后来,我回到国内,想了很多办法接近你,包括不久之前的时装秀。施意...我当时甚至在想,如果这辈子注定找不到我的妹妹,那么我就把你当作妹妹,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直到那天,我在试衣间鬼使神差的捡起了一根你掉下的头发。」傅沉舟说到这里,声音终于有了起伏,是那种多年妄想,突然有了回应和希望的颤抖,他说:「dna检验报告显示,我们就是兄妹。」 施意鼻腔又酸又堵,说不出话来,她被沈荡抱在怀中,后者用偏袒又疼惜的姿态,一点一点的替她擦眼泪。 「我得知这个真相,第一时间就想来找你,可先是蓝晴重病,之后又是葬礼,我知道你和蓝晴之间的感情很深,想必也是分身乏术。直到我听说,你来了这里,我知道时机到了,我应该来找你。」 施意从前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颠沛流离,关于亲情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奢望的了。 可是上天待她还是温柔,将傅沉舟送到了自己面前。 施意眼眶酸涩,哽咽道:「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傅沉舟俊美的面容染上了回忆和苦涩,他说:「他们都是非常好的人,他们都很爱你。小意,你是我们家所有人的宝贝...」 车子开了一路,施意便哭了一路。 这么多年的遗憾和空缺,终于有了填满的机会。 施意平生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血缘之爱。 那是哪怕只是初遇,也会感应和熟悉的感觉。血缘纽带,原本就是说不清的。 后来施意哭累了,偎在沈荡的怀中沉沉睡去。 她闭着眼,睡得很安心...很安心... 青城,商家。 商应辞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整合了手上所有的资源和人脉,在商氏集团的总部对面,买下了一层写字楼,作为事业发展的。 这个事情传到商俊明的耳中时,老人家气得差点中风。 管家是没有办法,还是第一时间给商应辞打了电话过去,意思很明显——「有时间的话,回来看 看吧。」 商俊明无论如何都是商应辞的父亲,被自己气成这样,不回去一趟,实在是不合理。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你还知道回来?你还回来干什么!回来气死我吗!」商俊明看着商应辞那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随手就把床头的茶盏朝着商应辞的脸兜头扔过去,「你可真是出息了!你和自己的老子打擂台!」 商应辞看着茶盏朝着自己扔过来,却没有躲。茶盏扔在了额角,晕开了细微的血迹和乌青。 商俊明一愣,越发生气:「你是块木头?不知道躲?」 「你要是打了能消气,我受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商应辞垂眸,声色平淡,「您是我的父亲,把您气成这样子,是我的错。」 就好像碰了个软钉子,商俊明不仅不觉得消气,反而怒气更盛,「你现在还真是越来越知道怎么把人气死了!我问你,你明明知道我会生气,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那个地方对我来说,有很特别的意义。」商应辞低声道:「我必须把那里买下来。」 「我看不是那里对你有什么意义,你是觉得不把我气死你就不开心吧!」商俊明气得直咳嗽,怒吼道:「滚!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然而下一刻,是一场的一句话,让商俊明愣住。 「那里是施意从前想要买下的地方。」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熄灭了商俊明的怒气。 商俊明脸色缓和下来,但还是余怒未消,讽刺道:「人家现在不稀罕那里了,你买下又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商应辞很坦然,甚至笑笑,「我就是自己买了开心,这样也不可以吗?」 既然不是为了和自己作对,商俊明的心情便好了许多,气顺了,连脸色都好看了起来。 「你啊,做这些事情还不如想想怎么壮大商家,你在外面想怎么折腾我都随你,但是该回来的时候,记得要回来。」商俊明难得一见的和颜悦色,「你要知道,不管是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儿子,商家是你的荣耀,更是你的责任。」 商应辞没有反驳,任由商俊明说完了,才拿过热水,递到商俊明唇边:「您喝点水,好好休息吧。」 商应辞也是少有的好脾气,商俊明依言喝了水,父子二人少有的没有剑拔弩张,算是温情一刻。 章节目录 179 确实好看 等到商俊明睡着了,商应辞才起身,往外走去。 管家等在外面,看见商应辞出来,脸色焦急:「您去前厅看看吧,施董事长过来了。」 施权墨的突然造访,没有任何征兆。 蓝晴的葬礼才刚刚结束,施家乱成了一锅粥,施权墨先是登报和施意断绝父女关系,之后又是长久的不去公司,商应辞不知道施权墨在想什么,只是他选择了此时造访,想必是有什么不得不来的理由。 商应辞垂眸,掩盖眸中复杂的情绪,「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施权墨坐在前厅的梨花木椅上,他低垂着头,花白的头发明显,整个人说不出的疲态。 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他动作略有迟钝的抬眸,看向商应辞,眼神带着些微的急切,「你来了...」 商应辞颔首,坐在了施权墨的对面,皱了皱眉,温声道:「伯父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是发生了什么吗?」 「我听你父亲说你今天回来,所以过来看看你。」施权墨苦笑一声,试探性的开口:「应辞...咱们也算是认识很多年了,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商应辞笑意未减,温雅细致的面容,笑容更像是面具一般,冷静从容,他缓缓道:「您直说就好。」 「施意和沈荡的婚事,是晴儿的意思,不是我的本意。沈荡这个人从小就是戾气重,做事不择手段,我一向不喜欢他。」施权墨叹了口气,颇有些痛心疾首的意思,「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不同意施意嫁给他,甚至不惜和施意断绝父女关系的原因,我希望...商家能看见我的态度。」 最后一句话,终于是说到了点子上。 商人心性,一贯是凉薄的。 商应辞只是没有想到,施权墨对于施意,能够不念旧情到这个地步。 他一直浮于表面的笑容有消退的征兆,缓缓道:「伯父这话,我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了,这终究是您的家事。只是无论您再怎么办不喜欢沈荡,施意都是无辜的,您这么对待她,未免太残忍了。」 施权墨一愣,脸上的表情僵住,他唇角抽搐,「你这话说的,是在指责我?」 「您是长辈,我自然没有立场指责你。」商应辞的笑容彻底消失,他闭上眼,动作疲惫的捏了捏额角,眼睛闭上,再睁开,一派无波澜的冷静:「只是如今我已经不是商氏集团的总裁,您和商家的合作,实在是不必告诉我。」 施权墨并不想和商应辞将关系闹僵,他面色浮现紧张,僵硬的说:「应辞,你这是在怪我对施意太残忍了?」 商应辞没说话。 施权墨明白了。 他不由得觉得好笑,看着商应辞,啼笑皆非的说:「施意让你出了那么大的洋相,你现在还在替她着想?应辞,你清醒一点吧,你就算再怎么帮她,她也不会感激你,施意这个孩子,心硬!」 商应辞不动声色的抚摸着暗色宝石的袖扣,他依旧不说话,像是佛龛里的尊像,冷冷静静的。 施权墨说完了,见他没有反应,也没了兴致拐弯抹角,直接道:「无论如何,我都希望施家和商家之间的商业合作不要受到任何影响。现在施意和沈荡已经结婚了,保住施家和商家的合作,也是保住我们两家。」 而商应辞终于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让施权墨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商应辞说:「有什么可保的?」 「你说什么?」施权墨瞳孔放大,看着商应辞,「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作为商家的继承人,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商应辞凝眸看向施权墨,用让他浑身战栗的声音说:「施伯伯,您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善恶有报,因 果无处遁形。」 一声闷雷,天幕上划过白光,照在施权墨苍白的脸上... 青城郊区的五星酒店,环境宜人,夜色中有昆虫的叫声随着水雾弥漫开,带着不知名的花香。 施意半夜醒来开始肚子疼,后知后觉的想起,这已经是月事的第一天了。 床头的灯光线幽微,小腹坠坠的疼,带着体温偏低的冷意。 她的额头出了点汗,小心翼翼的坐起来,想要去换卫生巾。身侧,沈荡在熟睡,很沉很沉的样子。 施意不想吵醒他,更何况这种事情,还是自己处理比较好。 可是直到坐在马桶上,她才想起,这次出门仓促,根本没有买卫生巾。 施意一只手捂着小腹,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附近的外卖。 然而天色已晚,这个点根本就没有骑手接外卖。 施意痛得捂着肚子弯下腰,像是一只被烫熟的虾,她正不知道如何是好,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双灰色的拖鞋。 沈荡的声音慵懒温柔,带着倦意,低低哑哑的:「来月经了?」 施意一愣,下意识看向沈荡,「你怎么这么懂?」 就好像...很有经验一样。 沈荡叹了口气,挑眉,「想什么呢?我是记住了你的生理期。」 施意脸开始红。 而沈荡弯下腰,平视着她,「自己还能走吗?」 施意想说可以。 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直接抱了起来。 施意的手绞着沈荡的脖子,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皱了皱鼻子,「你怎么半夜睡醒还这么好看?」 她刚刚在浴室照了照镜子,自己的脸色难看的像是被鬼上身了一样。 「好看?」沈荡反问她,将她抱得更稳了一些。 「确实好看。」施意诚实的回答。 「不好看小公主怎么看得上我?」沈荡走到床边,随手将自己的外套垫在施意身下。 「脏....」 「哪里脏?」沈荡将施意放好,低声道:「楼下就有店铺,我现在出去买卫生巾,你坐着等我。」 人还没迈出一步,就被施意拉住了衣角。 沈荡看着她,示意她说话。 「我...衣服会弄脏的。」 「那也床单弄脏好,你晚上还要睡觉的。」沈荡顿了顿,弯下腰亲亲施意的鼻尖,「而且我不觉得脏,施施哪里都干净。」 章节目录 179 爱是心疼 「那也比把床单弄脏好,你晚上还要睡觉的。」沈荡顿了顿,弯下腰亲亲施意的鼻尖,「而且我不觉得脏,施施哪里都干净。」 施意脸上浮现浅浅的红,看着沈荡近在咫尺的脸,眼睫颤了颤,低声道:「那...那你快点回来。」 沈荡说「好」,微微拉长的语调,眉眼间的笑意,分明是纵容。 郊区的便利店冷僻,更不要说是深夜,冷清安静的不像话。 售货员哈欠连天的玩着手机,正准备打开一局王者荣耀。 这个点,根本不会有客人来。 然而她刚刚打开手机,就看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黑色冲锋衣的男人推门走进来,修长冷白的手指不动声色的扣在门把上,抬眸,过分精致漂亮的一张脸,像是妖孽一样。 他开口,嗓音慵懒散漫,淡淡的:「你好,请问卫生巾放在哪里?」 售货员脸一红,结结巴巴的说:「在第二排的货架上。」 说完,还不忘偷偷观察着沈荡。 长得可真好看,大晚上的,也不知道是那个女生这么好命,能有这么体贴温柔的男朋友。 沈荡各种卫生巾都买了一包,顺便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包红糖和一次性内裤。 结账的时候,他把这些东西一股脑放在了货台上,「谢谢,结账。」 「一共300,请问需要塑料袋吗?」 「需要,麻烦再给我一杯热水。」 .... 施意坐在床上,小腹的坠痛一直没有消退的征兆。 额头细细密密出了汗,有热流从给身体里洇出去。 施意心头一咯噔,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沈荡回来时,就看见施意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乖的不行的样子。 沈荡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施意的身侧,「怎么了?」 「我就说会弄脏的...」施意咬了咬唇,声音自责:「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本来就是给你弄脏的,」沈荡坐下,拆开一包卫生巾,拿出一张,「等等去换上,我晚上好好休息。」 施意说好,刚刚想接过,就看见沈荡已经将被卫生棉拆开,认认真真的贴了起来。 施意的耳朵在冒烟,低声道:「我自己可以...」 「你要自己来?」沈荡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手都痛的在发抖了,自己怎么来?」 施意脸更红,「那我也会害羞的啊。」 「知道你会害羞,」沈荡将贴好的小内裤递给施意,缓缓补充道:「所以,我不是没有帮你穿吗?」 施意真的不知道沈荡是怎么把「帮你穿」这三个字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来的,她一声不吭的拿过沈荡手中的小内裤,飞快的下了床,跑去了卫生间。 等她收拾好出来,床头已经多了一杯热乎乎的红糖水。 施意一愣,下意识道:「你什么时候...」 「刚刚在楼下买的,」沈荡顿了顿,语调慵懒随意:「不是都说女孩子痛经的时候,要喝红糖水吗?」 施意未免好笑,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个红糖水治痛经的谣言脍炙人口,施意一直都觉得是假的,可是此时此刻,当热热甜甜的糖水入喉,竟然真的有了熨帖的感觉。 她喝得认真,没有注意到沈荡折身去了卫生间。 等后者重新走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条洗干净的内裤。 「我看明天太阳还不错,等我们睡醒,应该就晒干了。」 施意没有被人这么小心认真的照顾过, 以至于一时之间,除了手足无措,没有别的想法。 兵荒马乱的折腾,已经是后半夜,夜色很深很深。 沈荡的掌心温热,覆盖在她泛凉的小腹上,说话时,气息清清淡淡的落在她的后颈上。 施意听见沈荡说:「回青城以后,找个医生来给你看看,怎么会痛成这样?」 心口酸酸涨涨的,鼻腔也有了酸涩感。 施意看着床头昏暗的灯光,闭了闭眼,翻了个身,往沈荡怀里缩。 她的背脊纤细,带着脆弱感,沈荡指尖触碰到她有点突兀的肩胛骨。 他手心一顿,不动声色的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沈荡...」 「嗯?」 「我今天晚上很开心。」 「痛经还开心?」沈荡声色慵懒,「是不是痛糊涂了?」 施意却笑了,手揪紧了沈荡的衣摆,感觉到鼻尖窜进了幽沉的沉香气味,才沙哑地说:「真的...真的开心。」 沈荡眸色微敛,薄唇抿了抿,才低声道:「知道了。」 「有点困了。」 「睡吧。」 「沈荡,我想听故事。」 沈荡挑眉,光线昏暗,看不清怀中小姑娘的表情,「什么故事?」 「美人鱼的故事。」 真是久听不厌又悠远的童话。 沈荡拿施意一点办法都没有,在脑海中搜刮着这个儿时随意翻看过的故事,说得磕磕绊绊的。 施意却是很有耐心,认认真真的听着,一直到沈荡说完,才再度开口:「我小的时候,妈妈经常给我讲这个故事。」 「你很喜欢?」沈荡捏捏施意的手心,「女孩子好像喜欢白雪公主的更多。」 「可是我喜欢美人鱼,我小时候一直觉得这个故事就是爱。」 施意觉得自己的小腹似乎没有那么痛了,她鼻尖蹭了蹭沈荡的肩窝,声音轻轻的: 「我一直以为,爱是有代价和牺牲的,如果我不能为一个人牺牲,我一定是不够爱他,所以从前,我会为了喜欢和爱,去做很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可是后来...后来我才知道,不是这样的。」 「我才知道,爱你的人,不会让你牺牲。小王子也并不喜欢美人鱼,他喜欢的只是小美人鱼无条件的牺牲。」 施意的嗓音轻轻软软,太过甜腻温柔的腔调。 沈荡不说话,倾听的姿态,满是尊重。 直到施意沉默了,他才一字一句地说:「施施,爱你的人不会要你改变牺牲,你站在那里,千难万险,我都会奔你而来。」 这世间芸芸众生,草木枯荣,人间万年,而我跋山涉水,只想来到你的身边,哪管刀山火海,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章节目录 180 完璧归赵 回去的时候,傅沉舟一大早就等在了沈荡的车旁,看见沈荡牵着施意走过来,笑着道:“我助理把车开走了,方便的话,捎我一段路吧。” 话已至此,哪里还有不方便的余地? 沈荡不冷不热的看了傅沉舟几眼,吩咐司机开车门。 傅沉舟也不介意他冷若冰霜的态度,笑容得体温柔,看着施意,道:“小意,我能坐你旁边吗?” 施意对于亲情渴慕,当然说可以,于是沈荡和傅沉舟一左一右,坐在了施意的身边。 车子发动,一路开出去,气氛安静得诡异。 施意忍无可忍,终于还是轻咳了声,低低道:“你们两个...怎么都不说话?” “小意昨晚睡得好吗?”傅沉舟闻言开口,笑着道:“昨晚我一直在看你之前设计的裙子,很漂亮,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实在是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施意干笑了声,说谢谢。 “其实我们家的人都很有艺术细胞,妈妈以前是很有名的画家。”傅沉舟微笑,温文尔雅的眉眼,垂眸看着施意,感慨道:“现在仔细看看,小意和妈妈长得真像。” 施意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有惊喜:“真的吗?” 沈荡一直旁观着两人聊天,见施意兴致很高的样子,唇角挑起轻浅的笑。 傅沉舟是典型的心思重的性格,和自己一样,心思藏得深,所以沈荡对他,其实刚开始是有防备的。 可是施意这么喜欢,看起来这么开心,于是那些防备,都变成了接受。 “真的...”傅沉舟唇角的笑容淡了点,染上了怀念和恍惚,他眸色渐深,看着施意的面容,终究就是低头浅叹,“真像...” 施意被他明显浮动的情绪感染,眼眶发红。 沈荡看着她这个样子,皱眉低声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施意摇头,看着傅沉舟,很沙哑的开口:“只是觉得...觉得开心。” 这冗长又湍急的人生,终究还是有很多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爱,都是为了她而来的。 施意有些感激这样的人生... 沈荡向商家发难那天,商俊明拖着孱弱的病体,走到了策舟集团的大门口。 商氏过亿的珠宝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偏偏这批珠宝尚未来得及入库,翻遍了周围所有的监控,竟是在一夜之间被破坏殆尽。 商俊明心里再清楚不过,在青城,只有一个人有这个能耐,并且还敢这么做。 “您有预约吗?不好意思,沈先生今天很忙,要是没有预约,是不能见面的...”叶城不动声色的拦住了商俊明的去路,微微一笑,柔声道:“您还是改天再来吧。” “你算是什么东西!你也敢拦我的路!”商俊明怒不可遏,看着叶城,冷笑一声,“现在的世道,他沈荡养的一条狗,都敢在我面前乱吼乱叫了吗!” 用词之粗俗恶毒,完全看不出是名门大家,根本就是市井作风。 叶城颇高的修养,在这一刻也差点破防。 他笑笑,看着商俊明,勉强维持平静,“您何必咄咄逼人?沈先生不愿意见您,我也没有办法。” 商俊明面色扭曲,正欲开口,却看见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向自己,神色诡异。 他气得呕血,但还是生生忍住了,看着叶城,死死咬牙:“你和沈荡说,当年的事情,我愿意给他一个交待,让他见我!” 叶城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故作犹豫,皮笑肉不笑:“您能想清楚真好,可是沈先生今天,确实没有时间。” 都是千年的狐狸,商俊明瞬间就明白了叶城的意思,他手攥成拳,冷冷道:“我愿意让步,将沈家当年的东西,还给沈荡。” 叶城笑容扩大,朝着商俊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您这边走。” 商俊明冷哼一声,拂袖跟着叶城走向一旁的电梯。 沈荡的办公室在顶楼,楼层很高,视野很好。从落地窗看过去,整个青城的风景都能尽收眼底。 商俊明颤颤巍巍的走进来,面对作为自己小辈的沈荡,还是有一股子傲气在:“沈荡,货在你手上?” “说笑了,”沈荡勾起唇角,转身,看向商俊明,慵懒散漫的语气:“我为什么要拿你的几块破石头?” “你!”商俊明咬咬牙,“你不要太过分了!沈荡,你不要以为我找不到证据!我已经让步,我奉劝你不要逼人太甚!” “这就逼人太甚了?那您当初对我父母做的算是什么呢?”沈荡摇了摇头,好笑的看着商俊明,“我还没有开始,你就觉得我强人所难了?刚刚你在楼下答应叶城了什么?不用我提醒你吧?” “是!我是答应了把你们沈家的东西都还给你,但是在此之前,你先把货给我吐出来!” “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沈荡笑笑,眉眼寡淡冷漠,“什么叫吐出来,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可没有拿你们商家的东西,我能做的,不过就是顾念旧情的份上,帮你找一找而已。” 他说话戳人肺腑,足够难听。 商俊明气得浑身发抖,所有的血都在往大脑涌,偏偏还要强忍下来。 “好,”他看着沈荡,颤声道:“今晚!今晚我就把沈家的东西都给你送回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敬候佳音了。”沈荡将无名指上的戒指缓缓摘下来,放在手心,缓缓道:“我的耐心不多,如果没有快点看到,说不定就会反悔了。” “我知道!你放心!”商俊明拄着拐杖的手,手臂在不停的颤抖,他看着沈荡,冷冷道:“完璧归赵是什么意思,不用你来教我,我懂!” 沈荡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叶城将商俊明请走,眸色晦暗不明。 而商俊明走到门口,突然缓缓转身,看向沈荡:“你也不用太得意,这次是我的疏忽,应辞不在,才会让你趁虚而入,但是你放心,下一次,你就不会这么好运了。” “你对自己的儿子,还真是信任。”沈荡冷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商俊明,“只是你确定,他真的愿意回来吗?” 章节目录 181大结局(一) 从沈荡的办公室离开,外面的阳光正好。 现如今的商氏集团是赵浓和商俊明在一同管理,此时看见商俊明出来,赵浓连忙上前,一脸关心的说:「董事长,沈荡怎么说?」 商俊明不说话,只是看着热烈刺眼的天空。 真是刺眼得可笑,就和他的人生一样。 临了了,还要受到这种奇耻大辱。 「董事长...」商俊明的脸色实在难看,赵浓不安的说:「您没事吧,下次去见沈荡这种事,还是我去吧...」 「你去有什么用!」商俊明烦躁不堪。 「那...我们要不要想想办法,让商总回来?」赵浓脸色期待。 偏偏商俊明听完,脸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郁结于心,「他不可能回来!他现在根本就不把商家的安危放在眼里!」 「董事长,商总这些年为了商家殚精竭虑,虽然现在和您暂时产生了分歧,但是商家要是真的出了事,他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赵浓语调急切,急忙安抚商俊明的情绪,「你别生气,这事情肯定还没有这么糟...」 商俊明不说话,脸色阴沉的走向一旁的车内,表情莫测... 这么大的动静,又怎么可能不传出风言风语。 几个小时的时间,流言裹挟着八卦在上流圈子里成了谈资。就连施意,也从吃瓜的舒月揽口中听到了一星半点。 「真的不是我说啊,沈荡这个人下手是真的快。」舒月揽叹了口气,颇为感慨的样子:「要不是之前陪着你到处跑耽搁了时间,想必商俊明火烧眉毛的时间,还要提前不少。」 施意将画笔旋回盖子里,认真摆放好,「你说,陆瑾的婚礼,我们送什么好?」 陆瑾婚期在即,这些日子没有来上班。 「跟你说话有没有在听啊?」舒月揽眨眨眼,好奇又稀奇的看着施意:「你是真的沉得住气,一点都不在意啊。」 「我帮不了沈荡什么,这些生意场上的事情,我也不懂。但是我知道他这么多年,心里一直都憋着一口气,他对商家的恨意,我比谁都清楚。所以...」 施意微笑,看向舒月揽,很认真的说:「无论他做了什么,我都会站在他这边。」 舒月揽心头触动,也没想到施意能果决到这个地步。 她皱眉,轻声道:「你真的想清楚了?施意...商家和你...你不怕别人说你恩将仇报?」 「我不在乎,况且都是过去的事了,人生在世,又有谁能做到谁都对得住?」施意垂着眸,安安静静的说:「就当我对不住商家,但是我要对得住沈荡。」 舒月揽听到这里,反而笑了。 她说:「施施,着那后,你比从前更加勇敢了。」 这世上最难的从来不是抉择,而是决心。左右摇摆总有无数的理由,可是无条件站在一个人身边,却是需要巨大的勇气。 是夜,沈荡像往常一样,过来接施意下班。 舒月揽倚着门框笑看这一幕,懒懒道:「我就不用你们送了,江楼会来接我。」 而车内,沈荡替施意系好安全带,抬眸,眼神带着些许的慵懒笑意:「刚刚听舒月揽说,你今天很忙?」 「有几个设计稿刚刚出来,现在已经忙好了。」施意顿了顿,笑意扩大:「沈先生呢?今天累吗?」 「看到你就不累了,」沈荡眉眼间的情绪愈发温柔,几乎是缱绻的:「施施就是小太阳。」 车窗内的景致一直在倒退,施意看着窗外,突然低低道:「沈荡,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就好,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话语打破了沉默,沈荡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微微收拢:「施施...这些事情都和你没有关系,我不会牵连到你,也不会把你卷入其中,所以,你不用站在任何人的那边,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 「可是沈荡...你是我的丈夫,我怎么可能不站在你这边?」施意收回视线,抬手摸了摸沈荡的头发,动作恣意妄为,拨乱了男人的发丝。 可是沈荡对于施意行为,完全没有制止的意思。 他只是听着施意说的话,心脏紧缩:「施施...别这么纵着我,你不知道我这个人有多....」 「我不需要知道,」施意轻声打断了沈荡的话,再认真不过:「沈荡,我愿意相信你的任何决定,就像...就像你这么多年,也从未想过放弃我。你能做到,我也可以...」 红灯,车子缓缓停下。 沈荡眸色深沉的看着施意,在后者晶莹坚定的目光中,深深吻住她。 施意只有片刻的诧然,之后便伸手环住了沈荡的脖颈。 如果是你想要的,那么不管多么坎坷,多么受人诟病,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施意回了一趟施家,在不久后的月末。 施权墨坐在凉亭,手中是一沓厚厚的相册。 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布满皱纹的手,在几不可察的颤抖。 施意走到他面前时,他还没有什么反应,一双眼睛浑浊,神情迷茫。 蓝晴走了之后,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我回来拿点东西...」施意开口,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于是话语生硬地说:「您保重身体,我以后不会回来了。」 施权墨这才有了点反应,眼珠动了动,抬眸看向施意,带着些许的戏谑,「听说你去了趟那个破地方,找到了你的亲人。」 「是的,」施意轻声道:「我找到了家人,无论如何,也谢谢您这么多年给了我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施权墨眼眶一红,盯着施意冷笑:「不用这么假惺惺的,我不稀罕。」 施意明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鞠了个躬,「您保重。」 施权墨没有吭声,只是在施意走远的那刻,面色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 他真的从来没有爱惜过这个孩子吗? 其实也不是的,至少那时豆丁大的施意出现在施家,喊他爸爸的时候,他也真的是将这个孩子当作了自家人。 可是蓝晴的病况严重,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无计可施,无力又绝望,只能将所有的恨意和不满,都累计在了施意身上。 他只能告诉自己,如果不是有了蓝晴对施意的恻隐之心,蓝晴就会痊愈。 明明是自欺欺人,时间一长,连自己都相信了。 施权墨张了张嘴,有那么一瞬,他想叫住施意。 但是这个念头刚刚萌芽,后者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施意在临走之前,最后一次看了看这个自己生活了多年的房间,一切的陈设和摆件都是记忆中的样子,和蓝晴温情种种,历历在目。 施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头的感触,只是无端觉得,有一种抽离的怅然。 手中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施意低下头看,是傅沉舟打过来的电话。 接通,傅沉舟温柔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收拾好了吗?小意。」 施意说收拾好了,顿了顿,也忍不住笑了,「等我一下,马上出来。」 傅沉舟应下了,抬眸的那瞬间,看见了施家的管家。 管家面色平寡淡,冷冷的看着他,「傅先生, 我们老爷想见见你。」 傅沉舟挑眉,几分兴味:「见我?见我做什么?」 「您来了就知道了,」管家微笑,礼节性的姿态:「老爷说了,和施小姐有关。」 凉亭内,施权墨将相册随手放在了一旁,他看着傅沉舟走过来,表情充满了打量和探究。 傅沉舟笑笑,不动声色地看着施权墨:「您好。」 「哼,」施权墨不屑的嗤笑了声,「你是施意的哥哥。」 「谢谢施家这么多年对小意的照顾,」傅沉舟语调和缓,绵里藏针:「您对施意做的所有事,我都感激不尽。」 施权墨脸色微变,但是很快,又恢复了不屑,「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和我说话?你一个戏子,算什么东西!」 「我是什么都不算,但是小意是我的妹妹,她和我不一样,她娇贵的很,您这么多年收养了她又不好好照顾她,这些我都给您记着。」 傅沉舟笑意未达眼底,过分冷淡,「我现在能力有限,不能好好的保护她,但是将来,我会让自己强大起来,我找到了她,我就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她。」 施意走到凉亭时,听见的就是这么一番话。感动和酸涩同时涌上心头,万分复杂。 而施权墨并没有注意到施意,对于傅沉舟的指责,他怒不可遏,「是我把施意养大的,要不是我,不是施家,她现在指不定活成什么样子!你有资格在这对我指指点点?」 「我对施意有亏欠,我以后会慢慢弥补。」傅沉舟坚定,带着冷漠:「但是施意在施家成长的年岁,过得并不开心,他她一个人出国,还得了抑郁症,你是收养了施意,但是你也伤害了她。」. 施权墨一愣,错愕浮现,缓缓道:「你...你说什么?施意什么时候得了抑郁症?你别胡说八道,她不过就是不想读书,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出国而已!」 章节目录 182 大结局(二) 施权墨一愣,错愕浮现,缓缓道:「你...你说什么?施意什么时候得了抑郁症?你别胡说八道,她不过就是不想读书,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出国而已!」 「您大可以这么自欺欺人下去,至于当年的事情,您究竟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去关注,您心里也比任何人清楚。」傅沉舟沉沉开口,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施家收养了小意,可是这么多年,真的有好好照顾好小意吗?」 施权墨脸色泛青,面对咄咄逼人的傅沉舟,他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而施意在一旁偷听良久,也终于举步,朝着争执的二人走去。 「哥,」施意轻声道:「我们走吧。」 这一声哥,让傅沉舟一怔,之后,俊雅的脸上浮现惊喜。 他甚至忘记了和施权墨之间的争执,只是看着施意,眼中充满了惊喜,「小意,你刚刚...你刚刚叫我什么?」 「我说,哥,我们走吧。」施意耐心的,一字一句地重复,眼中的笑意带着灿烂和温暖,她释然般的,轻声说:「我又有自己的家人了,真好。」 施权墨所有的怒气,都在看见施意的瞬间开始,变成了隐忍不发。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当他面对着施意,竟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心虚。 可是他有什么好心虚的? 他明明已经给了施意优渥的生活,施家大小姐的名头,无忧无虑的家境和人生。 他有什么错呢? 这般想着,施权墨眼中的迷茫渐渐变成了怒气,他冷漠地看着施意,不耐又厌恶的说:「滚!马上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 施意听着施权墨的话,只当作没听见,她朝着傅沉舟笑,两人默契地对视,举步离开。 施意拿了很多东西,傅沉舟余光看见了,主动替施意拿了过去。 「这么多东西,我来拿就好。」 施意没有拒绝,只是在傅沉舟拿过东西之后,笑容嫣然的说:「谢谢哥哥。」 施权墨眼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才终于不堪重负一般坐下。 他眼中有着迷茫和痛苦,注视着人去楼空的空旷,竟渐渐有空虚的感觉涌上心头... 舒月揽像往常一样,睡了个懒觉。 只是这次睡醒了,就看见江楼近在咫尺的俊脸。 男人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的样子,注视着她,带着说不出的深意。 舒月揽被他看的睡意全无,捏着被角坐起来,警惕地说:「你一大清早的盯着我看什么!」 「没什么事,过来看看你。」江楼语气清淡,顿了顿,问舒月揽:「听说施意的亲哥哥找到她了?」 「你怎么也这么八卦?」舒月揽用手臂推了他一把,没有推动,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和施意又不熟,你问这个干什么?」 江楼被舒月揽推开,也不生气。 他不动声色的垂眸,看着舒月揽,扯了扯唇角,露出点似有似无的笑意:「你和施意不是关系很好吗?我想着和你聊这些,你会感兴趣。」 舒月揽真的不知道江楼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她长叹了口气,认真的不能再认真:「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聊天的本事还是这么的差劲。」 「我不需要和别人聊天,也不需要朋友。」江楼回答的理所当然,「我既然不需要这些东西,差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舒月揽被他噎得没话说,叹服地看着他,「行,那你做自己就好。」 她整理了一下睡了一晚上有些凌乱的头发,掀开被子起身。 江楼一直都淡淡笑着,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 舒月揽知道自己好看,但是被人这么盯着看,还是觉得瘆得慌。 她快步朝着盥洗室走去,挤出牙膏准备刷牙。 和江楼的婚事虽然在即,但是舒月揽确实还没有做好和他相处的准备。 有些名为心结的东西,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全部消失的,必须一点点抽丝剥茧,才能完全的释怀。 舒月揽也知道,自己这个人真是矫情又难搞,总是让人相处起来时觉得别扭。 可是很多的东西是从小到大形成的,她想要改变,却也无能为力。 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就只有施意和...江楼,在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之后,还愿意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舒月揽一边刷着牙,一边胡思乱想着,直到江楼走过来,从她身后缓缓抱住她。 他的声音很轻,低低哑哑的:「舒舒...我从前对你不够好,不够细心,以后我都会做的很好很好...」 舒月揽吐掉口中的牙膏沫子,眼神有些的不安的看着镜子里江楼的脸:「你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我知道你从前受了很多委屈,和我结婚之后,也没有真的过上舒心子的生活,这是我的错,既然娶了你,就应该让你开心才对。」 他真的几乎从不说这种煽情的话,舒月揽眼眶一酸,眼泪便掉了下来,她咬了咬牙,带着点怒气和哽咽,像是受伤的小兽:「你是不是有病!你没事说这些干什么!」 「抱歉...」江楼将她抱得更近些,她的眼泪让他心头慌张,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意思:「舒舒,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会把你放在最重要的地方,比所有人都重要。」 无人知青城暴雨连绵,山路泥泞,江楼独自一人去了精神疗养院。 舒月揽犯病的母亲就关在里面,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很正常的,甚至正常的不像是一个病人。 疗养院的护工说过,只要舒月揽不来,女人就是正常的。 而女人看着江楼,眼神中带着点茫然,缓缓道:「你是谁?」 「我是舒舒的未婚夫...」江楼顿了顿,道:「我来见您,是想告诉您,您的女儿马上就要结婚了。」 女人的脸上浮现出近似于欣慰的神情,她说:「那你可要好好对我的女儿,这孩子投错胎了,生在我的肚子里,吃了不少苦。」 这话说得过分酸涩,江楼沉默良久,才认真的说:「我会的。」 章节目录 183 大结局(三) 而女人闻言,脸上浮现出喜悦和松快来。 她言笑宴宴的看着江楼,带着些微的期许,眼神明亮:“囡囡很久没有来看我了,你什么时候带她来看看我?” 她并不记得他发疯时候的所作所为,对于舒月揽和她之间的过往,也早就记不清了,在她的记忆中,舒月揽不过就是从未见过她... 江楼眼神微暗,素来冷漠不近人情的男人,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他说:“那我下次带着舒舒一起来见你。” “好啊好啊!”女人表情雀跃,又不由得追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江楼看着女人,温声道:“很快。” 他陪着女人在长满鲜花的露台许久,后者偏过脸,认真看着他,歪了歪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疾病让她的意识模糊,也让她身上有了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 江楼表情有些许的复杂,之后,还是说了实话:“我叫江楼?” “江楼....”女人眼珠子转了转,定定地看着江楼,“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 江楼便轻声重复了一遍。 女人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变成了一种极端且尖锐的愤恨。 她恶狠狠的盯着江楼,目眦欲裂,一双眼睛里面拉满了血丝:“你父亲毁了我不够,你们还想毁了我的女儿!我欠你们江家什么了,你们为什么这么阴魂不散!” 江楼无言以对。 平生从未向除了舒月揽以外的旁人低过头的男人,表情暗淡,一身高高在上的气势消失的一干二净,低低开口,带着深刻的忏悔:“对不起...是我们江家的错。” 回应他的是落在脸上的耳光,女人歇斯底里,疯了一般地冲他破口大骂:“你去死!你们江家所有的人,都应该去死!” 江楼从疗养院离开时,脸上的巴掌印鲜红,招摇的落在侧脸上,像是一种标志。 标志着那无解的过去... 而此时,他只是注视着舒月揽精致艳丽的面容,心好象被什么东西揪紧,带着酸楚感。 他眼眶微红,突然哑声叫她的名字:“舒舒...” 他们曾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同床共枕,抵死缠绵。 他们也应该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正是因为如此,舒月揽几乎是当即就发现了江楼的情绪不对。 她皱着眉,“你怎么了?突然...这么低落。” “没什么,”江楼勉强笑笑,开口,嗓音却沙哑的不像话:“就是很对不起你。” “别说这种话,”舒月揽眉心的褶皱更深,认真道:“做错事的人不是你,江楼,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她说完,拍了拍后者的肩膀,打了个哈欠:“我们两个杵在这里干什么,大早上的,要不一起吃个早饭?” 江楼的眼神渐亮,他抿了抿唇,笑了:“好。” 只是在舒月揽和他错身而过的那瞬间,他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抱住她。 舒月揽抬眸,看见镜子中江楼专注又依恋的表情,他说:“舒舒,就这么留在我身边...我会倾尽所有,给你一个家。” 我是说,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商氏几乎是被策舟集团压着打。 商俊明心力交瘁,短短时间里面整个人沧桑了不止一星半点。 而最后的一记重压,无疑就是当年商俊明和施权墨签署的分红协议的曝光。 里面清清楚楚的展示了,二人是如何的狼狈为奸,将当年的沈家逼上绝路。 事情一旦发酵,就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施意看着手机推送的头版头条,愣了愣,默默的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现如今的局势,早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同样的时空下,商氏集团正在召集紧急董事会。 商俊明坐在主位上,看着一群对自己虎视眈眈的董事成员,不由地冷笑:“怎么?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让我死了?” “您这话说的....”为首的董事‘啧’了声,貌似毕恭毕敬,实则满是冷嘲热讽:“您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不记得就算了,难道还想一直瞒天过海吗?现在倒好,直接反噬了我们所有人。” 商俊明西装衣摆下的手不停的颤抖,只觉得眼前一幕无限讽刺。 这些日子里,这些所谓的骨干精英,一个个尸位素餐,眼看着商氏被说得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竟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出面哪怕是说一句话。 现在丑闻爆炸,这些人想要把所有的责任都让自己承担。 一想到这么些年,自己一直都是在为了这些人殚精竭虑,为了所谓的商家荣辱忍气吞声,牺牲无数,便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外人再怎么说他也就罢了,这些人一个个都受他的恩惠,有什么资格在这个时候反咬他一口。 “那你是什么意思?”商俊明冷笑,眼神依旧锐利,冷冷的看着说话的人:“难不成,你想我负荆请罪?你也配?你算是什么东西!” 最后一句,怒气显然已经压抑不住。 被劈头盖脸责骂的男人脸色一变,闻言直接也就不装了,同样冷笑道:“董事长,您火气不用这么大,我们大家多多少少在商氏都有一点的股权,您不能直接把我们这些人当猴耍!要是商氏真的出了什么事,还是因为您的问题,就算您是董事长,也不能脱身吧!” 商俊明气得嘴唇发白,看着咄咄逼人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你有什么资格!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要不是因为有我,你们这些人怎么可以在这安安心心的坐着!” “您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男人冷笑连连,很是不服气地看着商俊明:“您这些年有为了集团做过什么吗?如果不是生了个好儿子,给集团囤积了一点实力,现在的集团恐怕已经因为你的丑闻死的透透的了!” “你!”商俊明面色变化,几番反复之后,一片狰狞:“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我们现在不是更应该一致对外吗!” 章节目录 184 大结局(四) “你!”商俊明面色变化,几番反复之后,一片狰狞:“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我们现在不是更应该一致对外吗!” “董事长,你还真是会慷他人之慨,一致对外?可是现在的这个外,究竟是谁引起的!”这话掀起了耳语阵阵,有董事已经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商俊明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过这种脸,八卦还在发酵,他和施权墨的名字还被挂在头版头条上,而现在,整个商氏,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他这边。 商俊明从前并不觉得自己活得有这么失败,他一直都自诩商家的家主,带领商家走到了如今的辉煌盛大。 可是事到如今,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意义? 人只有到了这般穷途末路,才能知道自己一直引以为骄傲和全部的一切,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拨开外壳的粉饰装点,原来竟然是如此的不堪。 商俊明一口气憋在胸口,看着面对自己神色各异的众人,脸色难堪:“你们什么意思?” “董事长....”站起来的是商俊明从前的心腹,后者也是同样白发苍苍的年纪了,一脸为难的对自己说:“您要不...要不为了集团委屈一下,去和沈荡道个歉吧。” 商俊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怔了怔,一瞬不瞬的瞪着他,眼睛瞪得几乎要突出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您...您和我生气又有什么用?”那人的表情更加为难,“都是为了集团,您牺牲一下个人的面子,总比拉着整个集团的声誉陪葬来得强吧!” 商俊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一时间怒极攻心,整个人没有征兆的,突然重重的往后仰,两眼翻白,直接晕了过去。 “董事长?董事长你没事吧!”众人在短暂的忪怔之后反应过来,一群人朝着商俊明的方向鱼贯而去... 施意参加了陆瑾的婚礼,第一次见到了那位传闻中的新娘子。 是一个很漂亮活泼的姑娘,一身繁复华美的裙子,也压制不住烂漫的天性。 她接过施意递来的红包,甜甜的说:“谢谢小姐姐。” 施意也被她的笑容感染,同样笑着说:“不用谢,祝你和陆瑾百年好合。” “我听陆瑾说过,你是他的老板,也谢谢小姐姐你对他的照顾!”女孩眉眼弯弯,带着点被纵容娇惯特有的软糯嗓音:“他这个人做事情有时候毛手毛脚的,肯定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 施意说不会,正说着话,肩膀被人轻轻扶住。 沈荡不知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垂眸看着施意,眼中带着点笑意,温柔地说:“礼送好了?” 施意点了点头,看向穿着婚纱的少女,“这是陆瑾的新娘子。” “你好,”沈荡颔首,淡淡道:“我是施意的丈夫。” 丈夫二字说得清淡又坚定,施意莫名的耳根一红,有种说不出的羞赧。 而新娘子却是笑眯眯的,一脸真诚地说:“郎才女貌,真般配。” 这话很显然让沈荡很受用,否则他也不会在走远了之后,唇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 这些日子,他的性情变得越发的平和,就连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很多。 “刚刚...她说我们很般配。”还没等施意问,沈荡自己先忍不住,直接说了出来。 施意看着他笑意淡淡的样子,忍不住打趣:“至于吗?开心成这样?沈先生。” “沈太太,”沈荡顺着她的话,散漫清淡,慢悠悠的笑了,“怎么不至于,这可是难得听见这种话。” 施意被他的美貌蛊惑,一时间傻傻的看着他,忘记反驳。 陆瑾是新郎,这时候已经在和宾客敬酒了。 余光看见施意,他笑着端着酒杯走过来,道:“施老师,您可算来了,给你留了上座啊!” 陆家名门,小少爷却去了小小的工作室当学徒。 施意十分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上座就不用了,我和沈荡随便找个地方坐就好。” “别啊,”陆瑾笑得春风得意,当着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看起来竟是比平日里还要多了几分英俊帅气,他说:“咱们这师徒关系,怎么也轮不到别人坐主位,你先生也就沾沾你的光,和你一起坐吧。” 施意忍俊不禁,等到和陆瑾碰完杯坐下,才看向一言不发的沈荡,笑着打趣道:“难得还有沈先生沾我光的时候。” 沈荡笑笑,没说什么。 再后来伴随着婚礼进行曲,新郎新娘携手走在舞台上,衣香鬓影,人潮如织,灯光梦幻。 精致漂亮的男人难得随大流,跟着鼓掌。 放下酒杯的那刻,他眯了眯眸,看着施意嫣红漂亮的脸,唇角勾起:“施施。” “怎么啦?” “刚刚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什么话?” “我不是难得沾你的光,而是一直都在沾你的光。” 施意来了兴致,顿时想要问出一个四五六来:“这我就来兴趣了,沈先生是怎么沾我的光的?” “想知道?”沈荡笑得慢条斯理的。 施意表示很想。 “那我....”男人顿了顿,笑意唇红齿白,漂亮得晃眼,“算了,还是不想告诉你。” 施意鼓了鼓腮帮子,哼了声:“不说就算了,谁稀罕。” 沈荡笑而不语,看着舞台上,新郎新娘正在交换戒指。 真是笨死了,说的这么浅显了,怎么还听不懂? 我是说,我亲爱的小公主,你才是我的无上荣光... 商应辞在上午拿到了第一笔融资,之后便收到了商俊明被气得住院的消息。 祸不单行,商氏集团乱成了一锅粥,董事们不满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水涨船高。 “应辞,你再不回来,商氏都要乱了!”说话的是在会议上为难商俊明的董事之一,此时,他一脸的担心,就好像真的是为了商俊明着想:“你父亲的年纪毕竟是大了,受不得什么刺激,平时还是好好注意些的好。” 商应辞不说话,捏了捏眉心,目光落在手术室还没有熄灭的灯光处。 他真的应该回来吗? 可是已经努力了这么久了,真的不甘心... 章节目录 185 大结局(五) 他的沉默引发了在场众人更深的不满,现如今的情势很明显,商俊明在沈荡面前根本就是毫无还手之力,如果商应辞不愿意回来,那么商氏恐怕是要经历一场大劫难。 “应辞...我们这些叔叔伯伯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不会这么狠心,真的就不管我们了吧?” “是啊,现在商氏已经这样了,你要是再不回来,这要怎么办才好....” 众人纷纷附和,毫无疑问,皆是将所有的指望都寄托在商应辞身上了。 偏偏这个被寄予厚望的人依旧沉默,没有松口的意思。 众人还想说些什么,手术灯骤然熄灭,门被推开,医生护士还有躺在病床上尚未苏醒的商俊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亲属在哪?”主治医生摘下口罩,环顾四周,表情不算轻松。 商应辞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商俊明依旧还在昏睡的脸上,眸色愈发沉,他收回目光,看向医生:“我是他的亲属。” “他没什么大碍,就是年纪大了,确实经不起操劳了。”医生顿了顿,接着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你最好就不要让他操心太多的事情,颐养天年最要紧。” “您的意思是,不能让我父亲继续管理集团了,对吗?” “这人啊,总归是要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的,你父亲应该就只有你一个儿子吧?” 话中深意明了。 商应辞听得真切,垂眸,遮盖住眸光晦暗,低声:“我明白您的意思,多谢。” “应该的。” 而等在不远处的董事们看着商应辞和医生交谈结束,才纷纷上前。 “应辞,医生怎么说?” “是啊,董事长年纪大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现在商氏还真是群龙无首,这可怎么办才好?” 议论纷纷,经过沈荡的重重打击,现如今的商氏,人心早就已经不是当初商应辞管理时的铁桶一块,俨然涣散的不成样子。 众人各自有各自的心思,早就没有办法拧绳鼓气。 商应辞在一众纷繁吵闹中缓缓开口,声色寡淡:“这些事情我会自己处理,诸位就不用操心了,既然没有别的事,大家就请回吧。” “应辞,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你不让我们见见你父亲?”有人不满开口,带着点试探:“还是说,你有什么话想通了,想要和你父亲说?” “我能有什么话?”商应辞声色越发凉淡,“就算有什么,也是我和我父亲之间的事情,不用和诸位汇报吧?” 这话噎人,商应辞在商氏余威犹在,众人面面相觑,皆是默默的闭上了嘴。 而商应辞举步,跟着已经走远的医生一道,朝着特护病房走去。 他尚未做下决定,决心尤欠,需要一些思索和冷静的空间... 婚礼一直热闹到了夜里,陆瑾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烟花,招呼所有宾客去外面看烟花。 施意原本是不感兴趣的,可是沈荡揽着她的肩膀,声音慵懒散漫地说:“大家都去看了,你不去吗?” 这话让施意颇为纳罕,她看着沈荡,好奇地笑了:“你什么时候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年纪大了,开始怀旧了,有问题?” 这厮说话越来越有意思了。 施意都被他逗笑了,点了点头,道:“哦,年纪大了啊,那我理解了。” 沈荡眼中有纵容的笑意,对于施意的揶揄调侃,他脾气极好,并没有要打算追究的意思。 烟花绚烂动人,在天幕中炸开。 陆瑾拥着自己漂亮动人的新娘,在宾客的起哄声中,笑着落下一吻。 众人善意的鼓掌喝彩,施意也靠在沈荡的臂弯里,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 “施意,”沈荡抬手,指了指天幕角落的细碎烟花:“这个喜欢吗?” 施意眯着眼去看,看见了那是玫瑰花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玫瑰花?”施意惊喜:“你视力可真好。” “我视力是还不错,但是我知道不是因为我视力好,是因为这个烟花是我准备的。”沈荡顿了顿,声音变得更轻:“想着今晚月色正好,给我的小公主放一场烟花。” 施意刚刚在席间喝了点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的远古,竟然有微醺感涌上心头。 她看着沈荡专注精致的侧脸,笑容清甜,很不着调的说了一句:“youaretheappleinmyeyes.” 沈荡揽着她的手微微一顿,笑容加深,声音带着点试探和沙哑:“你还记得啊?” “记得啊,”施意声音小小的,“毕竟这么幼稚又浪漫的事情,还是很让人印象深刻的。” 沈荡笑而不语。 烟花盛放的更加灿烂动人,几乎照亮了大半的天空。 施意的声音在人流嘈杂中响起,准确无误的传进沈荡的耳中,施意说:“沈荡,所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觉得浪漫吗?都没去查一下?”沈荡懒懒的笑,说不出的蛊惑人心。 施意也笑了,乖乖认错:“对不起!当年没觉得浪漫...” 话音未落,唇被狠狠吻住。 沈荡吻得很重,带着点惩罚的兴致。 眼看着就要引起别人的注意,沈荡才适时放开她。 施意脸红的要爆炸,不轻不重的拍了沈荡一下:“干什么呢你!” “没什么,想亲你。” 沈荡顿了顿,唇角的梨涡淡淡的,“这句话的意思是,你是我的无上珍宝。” 施意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沈荡在说什么。 她心中隐隐有说不出的心动,垂眸,偏偏还嘴硬,很轻很轻地说:“有点老土。” “我也觉得,”沈荡笑了,坦然又直白,在人群熙攘嘈杂中认真的不能再认真:“可是爱你是真的。” 宾客尽欢,施意回到席间又被灌了几杯酒,头重脚轻的靠在沈荡的身上,和陆瑾说再见。 “施老师你没事吧?怎么喝了这么多?”陆瑾担忧的看着施意,道:“我刚刚都说了,你悠着点,现在好了,被灌醉了吧。” 施意傻笑,晃着沈荡的胳膊,孩子气的撅撅嘴,软声软气地说:“没关系啊,沈荡....沈荡会带我回家的。” 陆瑾从见到沈荡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男人气质过分尖锐冷戾了一些,可是此时此刻,当施意小猫一样蜷缩在他的怀中的时候,这种感觉又变成了错觉。眼前的男人,分明已经温柔得不得了了。 而沈荡始终看着施意,她这般娇憨可爱的模样,他显然十分受用,几乎是没有什么底线的说:“嗯,带你回家。” 施意挑挑眉毛,很得意的看着陆瑾,一脸孩子气的说:“你看,我都说了,我有人管的!” 陆瑾真是觉得好笑。 平时工作的时候,也没觉得施意有这么娇气可爱,可是在沈荡身边,真是像变了一个人。 而沈荡始终眉眼纵容,和陆瑾颔首,淡淡道:“祝你新婚快乐,我先带着我妻子回家了。” 陆瑾笑笑,说好,目送两人离开。 施意上了车就变得很乖,缩在沈荡怀中,闭着眼似睡非睡。 叶城坐在前排,突然捂着电话听筒,脸色为难的转过身,看向沈荡:“沈先生....施权墨那边,今天已经打了很多个电话过来了,您陪着夫人去参加婚礼,我就没有打扰你,但是....” 叶城将手机往沈荡的方向递了递。 沈荡现先是低头看了施意一眼,之后才接过叶城递来的手机,缓缓接通:“喂。” “沈荡!”施权墨的声音带着怒气:“你怎么能这么不择手段!” “您在说什么?”沈荡凉凉开口,居高临下:“你的那些料,不都是网友扒出来的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要说得好像和你无关一样!”施权墨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咬咬牙,带着憎恨:“要不是因为你说什么都就要找商俊明报复,施家又怎么会被牵连!” “那我应该做什么?帮施家一把?”沈荡冷冷道:“施权墨,你未免太看得起我的肚量,不追究你,已经是我最后的宽容了,你是死是活,施家怎么样,都根本不是我在乎的。” “你不在乎我!你总该在乎施意吧!”施权墨急切地说:“你看有没有想过,施意夹在我们两个之间,该有多么的难过,她不说,你就能自私的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沈荡没说话。 而施权墨觉得自己的话大约是奏效了,他斗志顿生,再接再厉地说:“你在这个世上,也就只有施意一个亲人了吧?沈荡,你舍得让她难过吗?” 沈荡拿着手机的手,指骨有些泛白。 直到一只温温热热的小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沈荡几乎是一瞬间收敛了磅礴的怒气,怔怔地看着施意,哑声道:“施施...什么时候醒的?” 施意拿过了沈荡手中的手机,轻声开口:“伯父。” 施权墨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额角的青筋开始跳动,颇为艰难的开口:“你叫我什么?” “伯父。”施意一字一句地重复,之后淡淡道:“您已经发了声明和我断绝了父女关系,所以我们两个之间,就不算父女。” 施意在施权墨的面前,一贯是听话乖巧的样子,此番如此冷硬,让施权墨心中一震,颇有些始料未及。 “你就这么和我说话?” “你刚刚也是这么和我的丈夫说话的,”施意冷静开口,平淡到了极致:“请您不要再用我的名义要求沈荡做什么,在我这里,他永远都是第一顺位,我不会为了任何人伤害他,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你。” 施权墨一改方才在沈荡面前的冷静善辩,竟然在施意这么短短的几句话中败下阵,不知所措。 而施意自顾自地接着道:“沈荡也不会只有我,我们以后会有孩子,这个世上会有像我一样他的人。” “施意...”施权墨哑然,还是不敢相信:“你真的要为了一个男人,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人都要有抉择,我不会和您老死不相往来,您要是愿意,我还是会回去看望您,但是我不会为了任何人,牺牲沈荡,谁都不可以。” 一路无话,直到大厅的玄关处,施意在换鞋时,他才一言不发的上前,将她抱在怀中。 他抱的有些用力,施意感觉有些微的喘不过气,“怎么了?” “施施...”他顿了顿,声音沙哑到一塌糊涂:“谢谢你选择了我,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让你觉得后悔。” 施意好笑的拍拍他的手:“干什么这么严肃啊?沈荡,我都说了,我会陪着你的,我们都结婚了,我肯定是觉得和你在一起,永远不会后悔啊,不然,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她转过身,说话时候葡萄酒清淡的果香扑在沈荡的脸上,她说:“刚刚听完了我的发言,就这些感想?” 沈荡笑了,耐心的问:“那么请问小公主,我是漏了什么吗?” “我说给你生个小宝宝,你没听见?”施意故意装作很凶的样子,皱皱鼻子,“怎么?你不想要?” 沈荡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 怎么会不想要,只是... “舍不得,”他哑声说:“舍不得你这么辛苦...” “沈荡,”施意喊他的名字,缓缓道:“当然会辛苦,可是如果是我们的孩子,那我只会不胜感激。我希望你能觉得圆满,我希望你在我身边,可以幸福。我不会照顾人,但是我...我也是真的想要你快乐...” 沈荡眼眶泛红,看着施意失去了言语。 而施意微微一笑,手臂轻轻攀附,勾住了他的脖颈。 她的嗓音甜的致命,温柔到了极点:“沈荡,我只问你,你想不想?” 沈荡看着她清澈干净的眼睛,张了张嘴,低声:“你还小,有很多决定做了就不能回头了,施施,我不希望你面临危险...” “值得的,”施意踮起脚,吻住他的唇,“如果是为了你,值得的。” 唇齿相依,酒精催生欲望。 施意从未如此主动,沈荡轻易被攻陷,失去了理智。 他眼尾红得不像话,里面满满的,都是叫人心惊的爱意... 章节目录 186 大结局(六) 商俊明醒来时,便看见商应辞坐在一旁,神情安静,表情寡淡。 他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商俊明皱了皱眉,轻咳了声,拉回了前者的思绪。 「您醒了。」商应辞转过身,语气礼节周到,淡淡道:「我让医生过来给您做一下身体检查,您稍等。」 「不用了,」商俊明叫住他,哑声道:「应辞,不用麻烦了,你坐过来,我有话想要和你说。」 他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是这么的温言切切。 商应辞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坐下,拿起一旁的水果刀,开始削着苹果:「您说,我听着。」 「我最近...想通了很多事情,应辞...」商俊明顿了顿,表情染上了复杂的苦涩,话语艰难:「之前的事情是我的错,我把一切想得太自私了,这么多年了,一直为了所谓的商家的利益,强迫着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是我太自私了,应辞,你能原谅我吗?」 商应辞手中的小刀顿住,垂眸,收敛了情绪:「这些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还是好好养身体来的要紧。」 「不,我要和你说。」商俊明低低的咳嗽了声,笑容自嘲:「沈荡现在来势汹汹,显然是不把商家弄倒不罢休。我想清楚了,他就是想要我付出代价,这个代价,我愿意付。」 商应辞皱眉,看向商俊明,「您在说什么?沈荡的事情你和公司里的董事可以商量,倘若真的不行,我也会帮您,您可不要做傻事...」 「可这是报应啊...」商俊明摇了摇头,神情变得很悠远,他说:「报应,怎么能帮?至于那群董事....他们根本不会帮我的,他们只想我独自一人承担一切,不要牵连了商氏。」 夜色深深,商俊明幽幽的地说:「我会想办法,消除沈荡的恨意。」 「您想做什么?」商应辞声线紧绷,雅致的面容,神情愈发的急切。 商俊明只是安抚的冲着他笑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应辞,从前的事情是我的错,从今往后,你只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是暴雨天,青城的天气渐渐转暖。 商氏集团临时召开记者发布会,邀请函直接送到了沈荡手中。 叶城看着被沈荡拿在手中端详的邀请函,不安道:「商俊明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沈先生,您不会真的打算去吧?」 「去,为什么不去?」沈荡扯了扯唇角,几分冷锐的笑意:「我倒是想看看,他被逼到了绝境,能作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暴雨未停,黑色的宾利停在了发布会的门口。 叶城下车替沈荡开车门,伞面倾斜过去,遮住了男人精致漂亮的面容。 商俊明给沈荡安排的座位私密性很高,远离人群,在二楼,可以将整个现场尽收眼底。 「商俊明这次还算是有心。」叶城替沈荡拉开了椅子,「沈先生,需要再找几个记者过来造势吗?」 「不用了。」沈荡摆了摆手,坐下。 与此同时,商俊明恰好在助理赵浓的搀扶下上台,他年纪大了,几步路走的颤颤巍巍,艰难至极。 现场的记者早就已经等候多时,此时看见商俊明,就像是看见荤腥一般,一股脑的全部往前涌。 「商董事长,对于策州集团的爆料,您有什么话要说?」 「您觉得那些指控属实吗?」 「您今天召开记者发布会,是想要澄清吗?」 商俊明面色平静,脸上还有几分病态。 他低低的咳嗽了声,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二楼沈荡落座的方向,之后收回目光,缓缓开口:「我今天召开记者发布 会,不是为了澄清,而是为了道歉,为了自己多年前做的一件错事...」 沈荡瞳色微沉,看着商俊明的脸,带着不能言说的深沉。 现场的记者已经躁动了起来,纷纷追问道: 「您的意思是说,策舟集团的报道都是属实的,对吗?」 「商董事长,您真的做过背刺朋友,落井下石的事情吗?」 「今天召开发布会,是因为良心的不安吗?」 「策舟集团事先知道您要召开发布会吗?」 「商董事长,请您回答一下大家的问题。」 商俊明召开发布会,自然也想到了现在面临的局势。 面对众人的狂轰滥炸,他表情如常,「是的,多年之前,我为了商家的利益,曾经对当时的沈家落井下石,在其落难的时候不仅没有帮忙,甚至还联合旁人瓜分了沈家的所有财产。最后,酿成了沈家家破人亡的悲剧。」 商俊明说到这里,现场有一瞬间的沉默,之后,便是更加剧烈地镁光灯的响声。 「我当年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为了商家的利益能做任何事,这一直是我的人生信条。可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商俊明缓缓起身,字字郑重地说:「在此,我当着所有媒体的面,向当年的悲剧一力承担所有责任,向沈家所有遭遇不幸的道歉,对不起...」 「商董事长,您现在才站出来道歉,是因为策舟集团的施压吗?」 「您发自内心的吗?」 「商董事长,策舟集团对商氏穷追不舍,您是否有这方面的考量,才这么快选择了道歉?」 沈荡在吵吵嚷嚷中,看着商俊明沉腰鞠躬的模样,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 商俊明则是缓缓直起腰,道:「诸位放心,我既然敢开这个记者发布会,就已经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诸位放心,我会为了我的行为买单。」 而此时,一群警察从外面走了进来。 为首的拿出证件,走到商俊明面前:「商先生你好,接到你的自首,你涉嫌恶性商业竞争,请跟我们走一趟。」 商俊明从容地笑笑,道:「好的,麻烦你们了。」 记者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可是也没有见过这么劲爆的场面,一个个的惊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快门声络绎不绝,这么大的丑闻,必然能引爆热搜。 而商俊明平静的就好像是一个局外人,跟着警察的步伐往外走去。 章节目录 187 大结局(七) 丑闻刮起海啸,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如同长着翅膀,在整个青城飞速发酵。 商俊明的脸出现在各个新闻媒体的头版头条上,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 这对于一辈子骄傲,从来没有低过头的商俊明而言,已经是最最残酷的惩罚。 而拘留所门外,赵浓看着面色平静的商应辞,不安的开口:“董事长是自己自首,所以...量刑方面可能会酌情减刑,但是想要无罪释放,基本是不可能了。” 这个答案在商应辞的意料之中。 他垂着眸,覆盖住眼中晦暗沉沉的情绪,低声道:“请最好的律师,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尽量的少判一些。” 赵浓点了点头,连忙道:“商总,您放心,我一定会找最好的律师。” 方才雨水才刚刚停歇,现在又有了重新落下的征兆。 商应辞闭了闭眼,再睁开,雅致的面容,带着说不出的繁复暗淡:“因果罢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赵浓听得云里雾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伞,给商应辞撑上。 人间草木,一岁一枯荣,该来的,永远都不会迟... 施意也从手机上看见了商俊明被警方拘留的消息,照片中,商俊明脸色坦然平静,带着些微的释然,两鬓斑白的头发,皱纹爬上眼角。 人都是会衰老的,但是商俊明好像是在一夕之间,老了很多很多。 沈荡没有对商家留情,在商应辞离开商氏之后,所有的报复,愈发变得快而猛烈。 施意将照片关闭,打开了聊天界面,问沈荡:“今天忙吗?” 很快,屏幕上就显示正在输入中,沈荡说:“不忙,准时来接你。” 施意唇角微勾,输入道:“那我等你。” 附带一个可爱的小兔的表情包。 沈荡从前是不用表情包的,自从和施意在一起,连表情包都用的多了起来。 他找出一张施意从前在用的,发过去,结束了聊天。 抬眸,目光所及是墓碑伫立。 这是青城的郊区,也是最大的墓区。 叶城将伞往沈荡手中送了送,低声道:“沈先生,我先离开了,您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沈荡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墓碑上没有照片,当年沈家落难的时候,连一分一寸都没有留下。 高楼坠落,面目全非。 沈荡闭了闭眼,缓缓屈膝,单膝跪了下去,“爸、妈,伤害了我们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商家如今已经颓势落尽,我向你们发誓,我会让他们尝尝我们当年受过的所有的苦。” 他顿了顿,拿起一旁准备好的酒,洒在了墓碑前,“我现在有了心爱的妻子,叫施意,她是个很漂亮很善良的女孩子,我还没有带她来见过你们,抱歉,下次我会带她过来。” “她...她是我好不容易才娶回家的,我非常爱她...”沈荡的唇角浮现些许的笑意,声音很低很低:“你们放心,我过得很好。” 15岁之后,他便几乎从未来过墓地。 儿时独自一人夜晚蜷缩在墓碑面前偷偷哭泣的少年,早就已经成熟长大了。 沈荡抬手,缓缓擦掉墓碑上的尘埃,将伞倾斜了些,遮住了落下的雨水。 大雨将停,他转身预备离开,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商应辞。 男人还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不染尘埃,高高在上般。 他看着自沈荡颔首,如同多年未见的故人。 沈荡不说话,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走过来。 “好久不见,这些日子你也挺忙的吧?”商应辞开口,是再平常不过的寒暄。 “你想说什么?”沈荡皱眉,带着凉意:“商应辞,你来这干什么?”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他淡淡说完,之后便毫无障碍的跪了下去。 “自古以来,没有一个做错事的人,配在亡灵面前站着。我是代替我父亲来的,所以我跪。”商应辞说完,平光眼镜后的眸色渐渐变得决然,他躬腰,缓缓磕了下去。 这一幕像是某种荒诞的戏码,沈荡扯了扯唇角,流露寡淡的讽刺。 “抱歉,是商家的错,虽然隔了很多年,但是商家会承担。”商应辞看着墓碑,每一个字都说的坚定。 沈荡冷眼看着,“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我没有,”商应辞双手相合,声音没有半点波澜:“我只是想要面对,像我的父亲一样。” 一时沉默。 商应辞又是认认真真的磕了两个头,才缓缓站起来,他面对着沈荡,姿态从容:“你想怎么对付商家,我都不会插手,我父亲选择了面对曾经的过错,发布记者招待会,就是已经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所以,商家也会像当初的沈家一样,失去一切。” “商俊明这一招以退为进,倒是用的真好。”沈荡冷嘲,带着漠然:“商应辞,你不会真的觉得,就因为你这三言两语,我就放弃报复了吧?” “怎么可能?”商应辞摇了摇头,笑了,“你可是沈荡,你怎么可能会放弃报复?你有多恨商家,从某种程度而言,我比我父亲还要更清楚。” “同样的,你也猜对了,”商应辞供认不讳,坦然直白:“我的确也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商家毁于一旦。” 沈荡不说话,神情颜色冷如冰。 风吹过,两人之间的暗涌被推动。 “所以我会离开青城,沈荡,祝你...和施意,一切安好。” 声音被风吹散,轻的像是耳语一般。 商应辞来见沈荡之前,其实已经见过施意了。 ‘唯一’工作室的门口,他坐在车内,透过两层玻璃,看着施意安安静静的绘图的模样。 她没有察觉到外面有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的就像是一幅画。 商应辞曾经有过无数次,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一笔一划的创造的时光。 当时只道是寻常,还以为这样的日子无穷无尽,不会有尽头。 施意怎么会离开他呢?明明他们两个之间,已经有那么多坚不可摧的回忆。 可是人生常态,残酷和离别,永远都是主旋律。 是他太过自以为是,还以为她已经在他身边了,就永远永远不会离开。 于是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给了他重重一击。 商应辞坐在车内,手触碰到车把手,好几次,几乎就想不顾一切的推门而出。 可是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失去的永远都失去。 正如少年时候,施意在日记本中写下的那句:“失我者永失。” 他的施施啊,是多么决绝的一个人。真的要离开了,扭过头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她是他用一颗桃子就能哄得开心的女孩子。 她也是他付出一切也追不回的女孩子... 商应辞放在门把手上的手终究还是缓缓放下,他垂眸,遮盖住了眼底所有的不甘和遗憾... 施意得知商应辞出国的消息,是在不久之后,舒月揽的婚礼上。 虽然是复婚,但是这一次,江楼费劲了心思,最最冷淡的男人极尽热闹奢华,给了舒月揽一场最为热闹的婚礼。 施意和沈荡已经结婚很久了,可还是在舒月揽的百般要求下,当了伴娘。 用舒月揽的话来说:“结婚了有什么关系,我还是二婚呢?” 二婚的另一个当事人江楼坐在一旁,眼中挂着清清浅浅的笑意,任由舒月揽胡闹。 于是这场婚礼,办得是空前热闹。 这样的热闹里,施意陪着舒月揽喝酒,冷不丁听见旁人说:“商家现在也太惨了吧,被策舟集团完全吞并,连渣都不剩。” “有什么好可怜的?你不知道吗,商应辞几个月前就在国外弄了个新的品牌,现在人刚刚出国,就拿到了很大很大的一笔融资,这身价,估计不出5年,就能回来。” “你说...他这么厉害,为什么看着自家的集团被沈荡折腾成这样啊...” “别说了...”有眼尖的看见一旁的施意,连忙赔着笑,道:“沈太太,您不要误会,我们就随便聊聊。” 施意态度从容,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她脸上挂着笑容,毫无波澜的模样。 而舒月揽也笑着说:“紧张什么?我闺蜜可好说话了,又不是沈荡那厮,难搞的要死。” 那几个闲聊的人松了口气,赔了几句不是,着急忙慌的离开了。 “你不知道商应辞出国了?”舒月揽好奇的问。 “不需要知道,”施意甜甜一笑,有着羞赧地说:“沈荡才是我唯一在意的。” 舒月揽看着施意不受影响的样子,忍不住揶揄:“你看看你的脸红的,对了,等等一起出去吃个晚饭吧?” “晚上不是还有宴席吗?”施意余光瞥了眼舒月揽,“你这个新娘要跑路了?” “晚饭有什么好吃的,让他们吃呗,我们走。”舒月揽拍了拍施意的肩膀,语气豪迈:“晚上去点个小龙虾,我们不醉不归。” “要把我妹妹拐去哪里呢?”傅沉舟慢悠悠的从一旁走了过来,放下手中的酒杯,笑意俊朗:“方便的话,把我一起带上吧。” 章节目录 188 大结局(完) 「要把我妹妹拐去哪里呢?」傅沉舟慢悠悠的从一旁走了过来,放下手中的酒杯,笑意俊朗:「方便的话,把我一起带上吧。」 「那把我也带上吧。」江楼接上了话茬。 施意的手被握住,她侧过脸,看见了沈荡精致漂亮的脸,他眼底带着淡淡的笑,询问的口吻,「一起?」 「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我和施意出去玩,你们都上赶着什么热闹啊!」舒月揽笑骂,风情万种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纱,笑意盈盈地说:「来也可以,每个人自罚三杯。」 青城的夜晚万家灯火如织,喧闹的海风掀起潮湿温热的味道。 舒月揽将婚纱换下,穿了一身简单的吊带长裙,长而卷的头发披散在身后,拿起还在泛着泡沫的啤酒,高举过头了什么,都不停的点头。 沈荡将小姑娘不停点头的小脑袋摁住,稳稳抱在怀中,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回去看你看腹肌,随便摸,不反抗。」 这简直对胃口的要死,施意眼睛亮亮的,问他:「真的吗?」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沈荡声调散漫,承诺一般:「回去就给你看。」 剩余几人听的云里雾里,也不知道究竟是看什么。 等到沈荡把施意哄走了,傅沉舟也顿感意兴阑珊,举步离开。 只剩下舒月揽和江楼。 江楼将之前买的东西放在舒月揽手边,看着她在夜色中灿若星辰的眉眼,心软到一塌糊涂,他喊她的名字,很眷念的口吻:「月揽,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舒月揽侧过脸,几分繁复温柔的浅笑,她扬了扬眉,朝着江楼示意:「喝一杯吧,江先生。」 江楼不由得笑了,冷若冰霜的男人一笑起来,颇有些冰雪初融的味道。 他微微歪了歪头,唇间融了暖意,「好啊,江太太,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若是归途,也当携手而行.... 同一片星空之下,异国的商业中心。 商应辞坐在冷清空荡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晨曦如火如荼。 他通宵处理了公务,不知不觉中,连天光都已经大亮。 赵浓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商应辞还在,先是一愣,之后便关心的说:「商总,您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了?公司这边有我,您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 「我很好,不需要休息。」商应辞摇了摇头,他微微提了提精神,忽略身体的疲乏,一边捏着眉心,一边问赵浓:「我父亲那边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判了8年...」赵浓顿了顿,看着商应辞表情黯然冷沉下去,急忙道:「但是董事长让我告诉您,不用在意他的事情,商总,您父亲希望...你也能为了自己活一次。」 晨光越发的盛大,透过落地窗,照在商应辞的背上,带来浓烈的暖意。 他怔然出神,雅致的面容,冷清清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还是那般气质出众,光芒万丈。 赵浓接着道:「董事长让我对您说对不起,还有,祝你涅槃重生....」 涅槃重生吗? 商应辞转过身,看着窗外盛大的天光,是啊,他可以为了自己,再活一次... 「唯一」的秋季服装秀,傅沉舟带着一众圈内好友,亲自给施意站台。 施意的工作室原本就已经在圈内小有名气,这一次大张旗鼓的宣发,彻底引爆了网络和服装界,作为新秀,势头不可抵挡。 现场媒体纷纭,都在疯狂拍摄着t台上的模特。 媒体给出了很高的评价,将这场服装秀称之为革新。副主席还没有结束,施意就已经收到了无数的合作邀约。 「施意,我就知道,「唯一」这个品牌,成功只是早晚的事。」刘玲笑着朝着施意举杯,道:「恭喜。」 「谢谢,但是我不能喝酒。」施意抿了口手中的酒杯,唇角带着柔软的笑:「我和我的先生最近在备孕。」 刘玲先是一愣,之后真诚地说:「希望你们早日得偿所愿。」 「谢谢你。」 施意察觉自己怀孕,是在几天之后。 策舟集团最近很忙,沈荡一早就出门了,床头还放着男人精心准备的早饭。 施意咬了一口,一股反胃的感觉直直的涌上喉咙,她匆忙地走到了盥洗室,第一次呕吐,看着镜中自己的微微泛白的脸,有些不确定的眨了眨眼。 傅沉舟还在睡觉,听见电话铃声第一反应就是想按掉,看见是施意的来电,激动的一下子坐了起来,「小意,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怎么突然一大早的想找我?」 「哥...」施意有点紧张,心脏微促,小声的说:「你带我去医院吧,我要做个检查。」 傅沉舟一路过去心情非常的紧张,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要去医院,还是一大早。 于是,见到施意的第一眼,就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这是?」 「我可能怀孕了,」施意纠结又不确定的补充道:「我得去医院看一眼,我现在也不知道我究竟有没有...」 「那还愣着干什么!」傅沉舟着急的说:「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这么能吓人啊!我刚刚路上过来,我 还以为你得绝症了,闯了三个红灯。」 施意被他逗笑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有把话说清楚。」 于是一路过去,一路超车的傅影帝将车开得稳稳当当,硬生生的把跑车开出了自行车的感觉,因为太过稳当了,被身后的司机不耐烦的按了很多次喇叭。 一小时后,施意坐在医生面前,听见医生说:「恭喜,你妹妹怀孕了。」 傅沉舟眼一红,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当着医生和施意的面,哭得站不直。 他说:「小意,我又有新的家人了。」 而施意也给沈荡发了消息,很简单的四个字:「我怀孕了。」 附带医院的定位。 彼时沈荡正在开会,消息弹出的那刻,一直都不动声色的男人表情骤变,死死盯着手机上的那四个字,绊倒了椅子,踉踉跄跄的冲了出去。 一众高层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城轻咳了声,道:「沈先生可能有事,我们继续。」 施意坐在医院参天大树的长椅上,听着傅沉舟在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注意事项,心不在焉。. 直到熟悉宾利出现在面前,施意看见沈荡从车内冲了出来,他下车的那一瞬间,就看见了自己,看见之后,步伐反而慢了。 沈荡缓缓走向自己,唇色颤抖,声音沙哑的一塌糊涂:「怀孕了?」 施意笑着点头,扯住他的衣角,不轻不重的拉了拉,眉目狡黠:「辛苦了,你以后要照顾两个人了。」 沈荡抿了抿唇,刚张开嘴,眼眶就红透了,情绪浓烈到倾没,无法克制收敛,他在盛大的日光下,紧紧抱住了施意。 他开口,竟然是哽咽的:「怎么会辛苦?」 这世间的人求而不得是常态,可是他遇见了心软的神... 他的小公主无所不能,给了他人生所有的奢望和圆满.... 章节目录 番外:他是少年 沈荡初见施意的那年,沈家低迷惨淡的命局已经注定。 他站在施家的高墙之下,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站在朦胧如絮的雪中,歪着脸,略带着懵懂和无措,看着自己,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仙女。 她长得可真好看,像是年画里的娃娃,玩具橱窗里价值不菲的玩偶。 是啊,小公主呢。 沈荡看着她,一双眼睛黑幽幽的,带着可以吞噬人心的阴郁。 那本不该是一个小孩脸上该有的表情。 可是却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容上。 施意看着他,约莫是被他这个样子吓到,脸一下子憋得通红,放声哭了起来。 真是没用的厉害。 小沈荡不屑的扯了扯唇角,刻薄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可是施家的管家来了,管家一脸心疼的抱起哭得可怜兮兮的施意,冷冷的看着自己,说:「没人要的小***。」 后来很多次,沈荡梦中惊醒,都是这一幅场景。 他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无坚不摧,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刚刚失去双亲的孩子,又能有多少的坚强。 可是所有人都将他当作了晦气本身,没有任何人愿意向他伸出援手。 不知道多少次梦中惊醒之后,沈荡发誓,迟早有一天,他会毁了所有看不起他的人,至于害得他被辱骂的施意,他一定要天天弄哭她,而那个时候,不会有人帮她。 这样的恶念让他的心中好受了很多。 其实人在身陷绝境的时候,竟真的只有用这种恶念麻痹自己,才能觉得快活。 后来的后来,十八岁的沈荡站在青城一中的门口,看着树影婆娑之下,少女漂亮的叫人诺不开眼的面容,也不是没有过一瞬间的心脏失控。 但是下一秒,他看见了她眼中的迷惑和好奇。 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然而他怎么可能是陌生人? 只是卑微如蝼蚁的下等之人,怎么配得到小公主一星半点的垂眸。 沈荡有那么一丝丝说不出的恨意。 经年之后,他才明白,那时孑然一身的自己站在施意面前,那一丝丝所谓的恨意,其实是自卑。 在太美好的东西面前,他自惭形秽。 他其实很在意施意,她上课走神的样子,她歪着小脑袋背英语单词的样子,她对着乔温宁笑嘻嘻的样子,他好像无时无刻都像个小太阳一样。 沈荡喜欢这样的施意。 施意说打架不好,他就不打架了。他身上的职高气息和施意不相配,他就把头发重新染成黑色的。 施意喜欢商应辞,他就努力学习,成为像商应辞一样闪闪发光的人。 一身暗淡无光的沈荡不配站在施意面前,但是他可以拼了命的努力,拼了命的向上狂奔。 她是他不见天日的少年时光里,最大最大的白日梦。 因为太痴心妄想,就连他自己,都不敢面对。 哪怕后来的告白,他孤注一掷,却也是在即将离开之前。. 倘若日日相对,他怎么可能会对施意说出这么一番话? 他根本不敢。 喜欢才是明目张胆的靠近,可是爱,原本就是想要伸出但是又收回的手... 章节目录 番外:未见你来 商应辞的母亲是一个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商应辞对她所有的印象,都是儿童时代朦胧模糊的剪影。 管家对他说:「少爷,您母亲真的非常的爱您。」 他听完,心中却满是迷茫。 爱,什么是爱? 这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词语。 商应辞从小就要学很多东西,天文地理经济文学,可是这里所有的东西,没有一个是有关爱的形容。 那年的沈荡还是无忧无虑的孩子,他们在商家的草坪上嬉笑玩闹。 商应辞问他:「沈荡,你的妈妈爱你吗?」 小沈荡很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不屑的瞟了商应辞一眼,「当然,我的爸爸妈妈都很爱我。」 真是让人妒忌。 凭什么自己没有勇气说出这种话。 爱... 真是一个稀罕的东西。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沈荡也没有得到多久。 施意的出现对于商应辞而言,一开始不过就是一道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课题,他需要一些东西,让他在父亲面前得到重视和肯定,而施意,刚刚好就是出现的这个东西。 「商应辞,你...你以后会经常来施家看我吗?」那是施意被施家收养的第一天,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不肯放开,就好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她还不知道他的命运被推到了一个不确定的阴霾中,而自己,从来就不是为了救她而来。 可是那一刻,当他看着施意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竟然无法欺骗,在短暂的沉默后,低声道:「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不过就是一句敷衍的话。 施意却是很单纯的看着他,眼巴巴的问:「真的吗?哥哥,那你什么时候来?」 商应辞竟在这一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良心的谴责。 「很快。」 「很快是多快?要几天?」 这一次,没等商应辞回答,一旁的施权墨就说:「施意,快松开哥哥的手,和哥哥说再见。」 施意很乖,竟然就真的放开了,只是那双眼睛看着自己,越发委屈的不成样子。 他在上车之前,转身看向施意,带着承诺的意味,一字一顿地说:「很快,我一个月后就来看你。」 时间其实是一种会因为人的心情转变,而变化快慢的物质。 总角之约慢慢延续,成了一个惯性的约定。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商应辞越来越觉得,去见施意这件事,已经超越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变成了在他心中排名前三重要的待办事项。 他从未失约,从未让施意空等。 其实有一件事,商应辞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 所有人都觉得,是施意离不开他,但其实,是他离不开施意。 那些喘不过气的时光,那些被商家的所谓的未来压迫的时光,施意的存在对于他而言,才是人生最最温暖的角落。 可是温暖终究还是在他日复一日的挥霍中变成了水雾,消失不见。 就好像那年,他站在破落的村庄,看着远远的施意,如同平生最大的幻觉,如同从未拥有.... 章节目录 番外:烟火清欢 傅沉舟出现在施意生命中的那年,是她人生最为灰败的日子。 异国无名的街道,梧桐叶子随着风声簌簌作响,缓慢的掉落在地上,裹挟着异常的冷清,寒意刺骨。 傅沉舟站在垃圾桶旁,将一袋厨余垃圾扔进垃圾桶。 他偏过头看向施意,桃花眼微微敛起,露出思索的姿态,下一刻,眉眼舒展,流露笑意,他说:“是你啊。” 不久前的心理咨询室,消瘦苍白的少女安安静静的坐在他面前,一双乌沉沉的眼睛,流露出几分茫然和倔强,她说:“是我朋友一定要我来的。” 带着强调,下一刻,又低下头,轻声补充道:“我没有生病。” 那年的傅沉舟还不知道她和自己之间的血脉联系,以为不过就是一段再寻常不过的医患关系,于是便也客套的笑笑,说:“没关系,时间还早,我们可以聊聊天对吗?” 施意像是认真思考,片刻后,才说:“好。” 她的防备心很重,不怎么喜欢提及自己的过去,带着回避和逃离。 于傅沉舟而言,这实在是太常见的现象,他看惯了抑郁症患者的各种症状和反常举止,施意在这其中,算是症状非常轻微的了。 他向来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脱下白大褂,他便不是医生。 可是那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他对施意说:“一起吃个晚饭吧?” 原本就是寻常寒暄,傅沉舟甚至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施意对于自己,并不算接纳。可是冥冥之中,他好像就对她生出亲切和亲近的感觉。 而施意愣了愣,之后竟也同意了。 施意那天的心情很好,吃饭的时候好几次眸色明亮,带着雀跃和惊叹,像个孩子一样,说:“你厨艺真好。” 傅沉舟越发觉得和她相处起来很舒服,带着熟稔之感。 他同样回以笑意,说:“以后可以常来。” 施意却摇了摇头,放下了筷子:“我以后...应该不会来了。” 他问她为什么。 施意说:“我攒够钱了。” 她说完,身体松懈下来,唇角的笑容愈发真切。 大概是轻松,后来交谈中,施意提到了‘沈荡’这个名字。 她说:“沈荡是我的朋友。” 彼时的沈荡一无所有,流离在人群之外,活得像孤魂野鬼。 傅沉舟对于施意的过去,从舒月揽口中得知的,这个名字也不过是一笔带过。 他意兴阑珊,并未深究,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是难得,和一个人能够舒服的交谈,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施意,你有什么愿望吗?”分别之时,他这般问。 施意有些微醺,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才说:“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得偿所愿。” 他突然就想到了杳无音讯的妹妹,于是便笑着问:“那这里面,能够包括我吗?” 施意说‘当然’,脆生生的,不带一丝迟疑。 经年之后,当傅沉舟在荒僻的村落看见施意的时候,才明白那时的得偿所愿,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谈。 他也同样得偿所愿.... 章节目录 番外:恰似星辰(完) 施辞小朋友出生那天,施意还在偷偷吃雪糕。 沈荡那些日子护着施意就像是护着宝贝眼珠子一样,恨不能24小时装个监控在施意身上。 于是,当沈先生难得出次门,施意简直就是放飞自我,怎么开心怎么来。 天气不算暖,正是冬日,雪糕吃起来又甜又凉。 傅沉舟看着施意吃得龇牙咧嘴,还不停的往嘴里 《春日折欢》番外:恰似星辰(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