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式婚姻》 章节目录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1章、祸起猪拱嘴 铁民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他爹大号周志强,外号周老倔,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钢厂总院急救室的两扇大门,是用木头框子做成的,上面镶了一整块大玻璃,里面插了一个大门闩。 门玻璃上用红油漆各写三个大字:急救室。 以前铁民没来过这种地方,不知道站在这里,会有怎样的感受。如今他站在这儿,看到急救室三个字,最明显的感受,就是急得想撒尿。 “你个大瘪犊子,你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饶不了你。”周婶儿在身后骂了他一句。 这是周婶儿的专利。 平常没事的时候,她吃过晚饭,跟邻居们坐在楼栋子里唠家常。 周婶儿不出三句话,就夸铁民这个大儿子有多懂事,像个姑娘一样,几乎把家务活都包揽下了。什么洗洗算算,烧火做饭,铁民料理家务,绝对是一把好手。 她摆明了在替铁民做征婚广告。 可一到节骨眼儿上,她说话就跟吃了枪药一样,“邦邦邦”三言两语,就让人知道什么叫火上浇油了。 今天她的这把火,直接把铁民爹烧到医院来了。 听到急救室里传来拉门闩声,铁民紧张的浑身发抖。 一个女护士拿着本夹子走出来,问道:“谁是周志强的家属。” 没等铁民回答,周婶儿抢答说:“我。” “你跟患者什么关系。”女护士这种验明正身之举,纯属多余。大晚上的,除了患者家属,还有谁能跑这来蒙事。 “周志强是我当家的。”周婶儿说话就这么实在,在她的词汇中,根本就没有爱人和丈夫一说。 说当家的,已经够斯文了。她平常跟别人提到铁民爹,张嘴就是:咱家老爷们儿。最文明的说法是:咱家上班的。 那个年代,没文化的铁路家庭妇女,基本都是这个说法。 “快在这上面签字吧。”女护士先把笔交给周婶儿,又把本夹子送到她面前说:“你在这个位置,写上自己的名字” 周婶儿就是这么实在,人家把笔给她,她就敢接,让她在上面签字,她也假模假式的比量着就要签字。 直到她手里的笔,按在本夹子上,她也想起来不会写字了,这才把笔塞给了铁民。 铁民还算冷静,知道先问一句:“这是签的什么字呀。” “病危通知书。”女护士声音不大,语速比较快,听得出她很着急。 周婶儿的反应,比女护士的语速还要快。她两腿一软,“哽”地一声,就躺进铁民怀里了。 铁民把她架住,对身后的生子一声大喊:“快来扶住妈。” 铁民的弟弟周铁生,真叫一个混蛋。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不过来搀扶周婶儿也就罢了,反倒凌空跳起,猛地踹铁民屁股一脚,哭骂道:“你个大憋犊子,把爹气死了。” 生子平时喜欢偷吃他爹的小灶,却长了一个干吃不胖的身子骨,他那硬邦邦的脚巴丫子,揣在铁民的屁股上,差不点把铁民踹一跟头。 幸亏女护士拦在那,铁民没跪在地上。 铁民把周婶儿安顿在一旁的木头长椅上,也顾不得跟生子计较什么,他哀求护士说:“求求你,救救我爹吧。” “你父亲是急性脑溢血,我们已经给他用药了,只是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能决定是否开颅手术。”女护士这番话,说的铁民脑瓜子嗡嗡地。 既然你说需要观察,为啥还让家属签病危通知书呀。 铁民哪里知道,女护士在例行公事。 像周志强这样病情不稳定的急诊患者,他们都要先给病人家属,下达一份病危通知书,谨防患者病情突变,出现意外,他们需要承担,没有及时告知家属的责任。 铁民颤抖的手,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还经女护士提醒,在名字后面,备注上与患者的关系。 说来真荒唐,铁民当时神情错乱,居然在自己名字后面,写上夫妻二字。 传说医院急救室的医生护士都很精明,跟患者家属打交道,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怕日后打官司吃亏,女护士竟然没发现这个披露。 生子完成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对铁民的攻击。 见女护士返回急救室里,他也知道怕了,跑到周婶儿身边,拉住她的手,哭着说:“妈,爹要是没了,咱家可咋办呀。” 按周婶儿的性情,肯定要嚎啕大哭,这次意外出现了。 周婶儿眼角挂着泪水,她先给生子擦干眼泪,还不用正眼看铁民说:“铁民呀,你是家里老大,接下来的事,都由你做主好了。” 周婶儿在家习惯了吃粮不管穿,面对这种突发事件,她只能指望铁民了。 送周志强来医院的卡车,已经返回小镇了。 铁民只能一路拼跑,回距离医院三十多里地以外的,小镇家里取存折,以备明天天亮,去银行取钱,补交抢救费。 铁民跑回家里,找出存折,再骑上自行车,返回医院急救室时,天已经放亮了,周婶儿和生子都不在了。 坏了,莫非爹…… 铁民手里掐着存折,站在急救室门口,咧开大嘴哭起来。 啥都别说了,他把爹气死了。 铁民一路哭着,去找太平房,吵醒了医院看大门的大爷。 他一脸懵逼问铁民:“你抽什么疯呀,一大早吱儿哇地不让人睡觉。” “我去太平房找我爹。”铁民发自内心的,用哭声哀悼他爹,没想到把看大门的大爷给气急了。 “疯了吧你!”老爷子也是个暴脾气,他扯着嗓子跟铁民喊:“太平房的钥匙,就在我手里,你爸去那里干啥呀。” 铁民真想回怼他一句:请你喝酒唠嗑去。 太平房是什么好去处呀,哪个大活人愿意去那里,他怀疑这大爷睡毛楞了。 躺在门口长椅上睡觉的生子,被铁民和大爷的对话惊醒了,他揉着眼睛走过来说:“妈让我在这等你,爹已经被转进病房了。” 铁民一个腚跟脚踢过去,疼的生子一跳老高,都叉着腿走路了,他愣没敢跟铁民说一个不字。 如果知道几年后,生子能成为小镇铁路这一片,第一个开上私家车的暴发户,估计铁民就不敢对他如此造次了。 铁民初中毕业,语文成绩最差。这会儿他突然想到一句成语:乐极生悲。 明明应该是全家皆大欢喜的一个夜晚,他却让爹去鬼门关溜达一圈儿。 多亏阎王爷没瞧上倔哄哄的周志强,把他拒之门外了。要不然,铁民这个坑爹的骂名,估计得背一辈子了。 事情的起因有点不好意思说。 铁民看好一个女孩儿,偷偷摸摸跟她处了两年,一不留神被周家的小特务周铁生发现了。 起初,铁民时不时地给生子几块碎肉边儿、香肠头,换他把嘴闭严实了。 没想到这小子嘴馋到了得寸进尺的地步,竟然把一整块猪头肉塞进嘴里,那可是猪拱嘴,周志强最爱吃的部位。 生子被铁民一脚踢在麻筋儿上,就一瘸一拐的跟他碰瓷,还偷偷向周婶儿举报,说铁民在外面挂马子了。 那年月的铁路家庭,适龄青年搞对象,基本上靠的是媒妁之言。没有几个人,敢私下里搞对象的。 一般情况下,介绍人得先征得家长的同意,对方工作长相,家庭条件都说的过去了,才能让孩子穿上最好的衣服去相对象。成与不成另说着,就这个程序,在周家被铁民打乱了。 那时候有句俗语:大的穿鞋,小的照样儿。意思说,家里老大做出样子来,弟弟妹妹都照着去做。 果不其然,等生子和小妹艳子谈恋爱时,根本就不顾周志强的反对,而且理由十分充分:我哥当初搞对象,你咋不管。 一句话,就让周老倔哑口无言了。 周婶儿听到这个消息,反应那是相当强烈,就像铁民在外面耍流氓了一样。 她咬牙跺脚说:“你小子不学好,看你爹咋收拾你。” 周婶儿在废品收购站上班,整天走街串巷收破烂,每天最费的就是那张嘴。看见谁都得嘟嘟囔囔喷一阵儿吐沫星子,为的就是能在三分五分钱上计较一番。 周婶儿这张不值钱的嘴,遭遇了铁民这个不学好的儿子,后果可想而知。 那天铁民休班,晚饭给家里做了白菜土豆条炒粉头,焖了一锅高粱米干饭,他还拌了一大碗雪里红咸菜,这东西贼下饭。 铁民还给爹准备了下酒菜。 一盘炒花生米拌白糖,一盘卤肉边儿。唯一一块相对完整的猪拱嘴,给生子吃掉了。 生子打小就狡猾,他怕再挨揍,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根棍子,学着电影里伤兵的模样,拄着一瘸一拐的,权当给铁民挨揍做开场白了。 铁民把烫好的酒壶,摆在爹面前,又特意给爹斟上一盅老白干。 周志强端起酒盅,未曾喝酒,先拷问生子说:“又去哪撩闲了,让谁给踢瘸了。” “我哥。”生子没当演员,真是屈了材料。他说话间,眼泪就一对一双掉下来。 周志强“滋溜”一口酒喝下去,根本就不正眼瞅铁民。这是铁民父母共有的习惯,有句成语叫声东击西。 周志强先夹了一块肉,放进小女儿艳子碗里。艳子是他的心尖子,两个哥哥就没这个待遇。 周志强又抓了几粒花生米,扔进自己嘴里说:“老话说,父母不在,长兄为父。你哥不管为啥打你,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就受着吧。” 这就是周志强,不管什么时候,他在生子面前,都给足了铁民的面子。 “你咋不问问,他为啥打生子呢!”周婶儿在家里,绝对是自封的督查大员。 她不管啥事,也不管谁对谁错,只要周志强表明一种态度,她肯定要站在对立面,提出一个为什么。 周志强低头不语,默默地嚼着花生米,等待铁民说明情况。 铁民如实禀报,唯一的一块猪拱嘴,被生子给偷吃了。周志强听了,咧嘴一笑说:“该,谁让你嘴馋了。” 按理说,周志强已经不追究了,周婶儿也应该见好就收了。 换了别的事,周婶儿能这样做,可听说铁民在外面挂马子了,这事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保持沉默。 “铁民,告诉你爹,你在外边干啥了。”周婶儿的话音未落,生子张嘴便喷:“你咋不说在外面挂马子呢。” 汉语言的丰富性,不仅在于它一词多义,最关键是表达的语气。 铁民一下子被激怒了,他挥了一下手,又乖乖落了下去。有爹妈在场,他即使被气炸了肺,也不敢造次。 “咋回事。”周志强刚端起的酒盅,重重墩在小饭桌上。 铁民如实坦白,说他处个女朋友,姑娘家住在水楼子。 铁民有一个把握,挨骂自然躲不过了,挨打应该不可能。 生子终于找到报复铁民的机会了,他“哇啦、哇啦”一顿摆话,说铁民这个女朋友,是自己死皮赖脸缠上的,已经偷偷处了两年多。还说铁民三天两头,就跑人家去帮干活等等。 看架势,铁民不被他爹打一顿,生子誓不罢休。 “她家大人知道吗?”周志强的反应,出乎家里所有人的预料。他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和颜悦色发问。 “知道。”铁民没敢说,王丽她妈,都一口一个大儿子叫他了。 “那就好。”周志强的反应,引起周婶儿的不满。 “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去外面勾搭人家女孩子,你咋不管呀。”周婶儿对问题的判断,从来都是不问曲直,不论可否,只要周志强不反对,她坚决唱反调。 “铁民二十好几了,都当上了调车长,该搞对象成家了。”周志强一盅老白干下肚,说出了心里话,他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 周志强掰着手指,给周婶儿算了一笔账。 假如铁民今年结婚,明年就能让他抱孙子。他再有两年就退休了,就能在家带孙子到处溜达了。 弄到好处,他临死前,还能看见重孙子。 周志强很开心,二两半一壶的老白干,他喝了两壶。还不顾忌当爹的威严,哼唱起沂蒙山小调,谁不说俺家乡好。 生子的复仇计划,就这样破灭了。 周志强的情绪,影响到周婶儿,她非但没高兴起来,反倒愁眉苦脸开始算账了。 家里只有不到三百块钱的存款,根本不够给铁民办喜事的花销。 铁民心情灿烂,差不点说秃噜嘴了。 王丽已经说了,他们结婚,不用周家花一分钱。到时候,只要铁民住进他们家,一切都齐活了。 这话铁民没敢说,他知道爹肯定不同意。老周家养的大儿子,凭啥去给人家当倒插门女婿。 “赶明儿个你把姑娘带家里来看看,差不多就张罗结婚吧。”周志强一句话,就为他今天被紧急送进医院,设下了不可逆转的伏笔。 章节目录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2章、万元户没好人 周志强被安置在二楼的一间病房里。病房里一共有五张床位,他的病床靠门口。 铁民和生子来到病房时,周志强正在熟睡。 隔壁的病床空着,周婶儿却找了一把椅子,坐在周志强的病床边。她把半个身子伏在病床上,还打起了呼噜。 “妈,我哥回来了。”生子就这么不懂事,他趁铁民不注意,捅醒了周婶儿,铁民真想再踢他一脚。妈也折腾一宿了,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铁民的孝心,几分钟后就变成了抱怨。 周婶儿见铁民回来了,根本没询问一下,来回六七十里的路程,你累不累呀,先找个地方眯一会儿吧。 她坐直了身子,活动一下睡僵硬的脖子说:“祸是你惹的,你就该留下来照顾你爹。” 说完,周婶儿拉上生子就要走。 “妈,我今晚夜班。”铁民不是跟周婶儿讲代价。 在车站调车组工作的人,最重要的就是班前保休。说白了,必须把觉睡足了,晚上当班才有精神头儿。 整天跟火车打交道,精神头儿不足,很容易出危险的,约等于在玩命。 “反正你爹正睡着,你也找个地方去眯一会儿吧。”周婶儿的冷漠,不是对铁民漠不关心,她还在计较,铁民昨晚跟他爹的争吵。 当时,如果周婶儿能从中打个圆场,或许就没有现在这个结果了。 见铁民一脸的不高兴,她拉着个脸说:“我下班就来换你。” 生子打小在家里,就是个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主儿,铁民没指望他能留下来照顾爹。 好在周志强正在睡觉,铁民瞄准旁边那张空床,一头扎下去,“嗤儿呼、嗤儿呼”睡得昏天黑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捅醒了。 “起来,给新来的病人腾地方。”说话的是一个村姑,一打眼就能看出,她不是善茬儿。 “冬梅,不急,让他再睡一会儿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铁民循声看去,顿时睡意全无。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在这儿遇见他了。 铁民睁大了眼睛,狠狠瞪过一眼,还好,他垂头丧气的根本没看铁民。 这个人是小镇铁路派出所公安刘守成,铁民做梦都想掐死的仇人。 铁民只当不认识刘守成。 周志强这会儿也醒了,他眨着眼睛,目不斜视,直勾勾看着天棚发呆。 你别误会,这是医生给脑溢血病人,规定的标准动作。 周志强的头被牢牢固定着,不许翻身,更不许晃头,谨防颅内出血部位,因晃动引发再次出血。 “爹,饿吗。”铁民轻声询问道。 周志强紧皱眉头,一反昨晚对铁民的横眉冷对,轻声说:“把女的撵出去,我要撒尿。” 铁民瞥了一眼那个村姑。 心里话,跟刘守成一起来的人,也不是什么好鸟,管她呢。 按护士的指引,铁民去卫生间,找来一把尿壶,伸进他爹的被窝里。他好说歹说,哄着周志强撒了一泡尿,足有七两多。 这不是胡编,铁民常年给他爹打酒,二斤以下的液体,他手一晃,就能知道份量。 铁民要去给爹买饭,被周志强制止了。 按照周志强的吩咐,铁民去买了二斤饼干,顺便自己也吃了一碗大米饭,喝了一碗豆腐脑。 他回到病房,给周志强喂了几块饼干,周志强倔强地居然不喝一口水。 铁民以为这是医生的要求,不允许病人多吃东西。他给爹喂完了饼干,周志强对他说:“找个地方,接着睡觉去吧。” 铁民发自内心的感激爹。火车司机当然知道,在车站调车组工作的人,班前保休很重要。 那张病床被刘守成占上了,铁民只能去走廊的长椅上,躺下“嗤儿呼”又睡了一觉,睡得那叫一个香。 常言道:回笼觉,二房妻,干炸丸子,卤子鸡,这就是传说中的四大香。 铁民回笼觉睡得正香,突然惊醒了,他忘办了一件重要事。 铁民半夜回家取存折时,应该去王丽家送个信儿。 昨晚家里发生了事,今天他就没了消息,王丽一定很着急。 如果王丽去家里找他,被生子这个愣头青撞上了,说不定会惹出啥麻烦事。 想到这,他一轱辘坐起来,还没等醒过神儿来,就把村姑吓得“妈呀”叫了一声。 村姑端了一个洗脸盆,站在他面前,未曾说话,先把洗脸盆送到他近前。 一股恶臭味,熏得铁民差不点把那碗豆腐脑吐在她身上。 “没见过你这样护理病人的。”村姑一声谴责,就要把洗脸盆送铁民手里,铁民躲到一边捂住嘴说:“拿一边去!” 多亏站在铁民面前的是村姑,如果换了刘守成,他肯定毫不犹豫,再一脚踹过去,或许还会附上一句国骂。 “你爸把屎拉裤兜子了。”村姑的大嗓门儿,震的铁民脑袋嗡嗡地。她说话就是那么的理直气壮:“你不洗,谁洗呀。” 脸盆里果然是周志强的裤衩子。是春节前周婶儿扯的碎花布,给他爷三儿做的裤衩子。 铁民接过脸盆,跑到水房,连洗带搓,把裤衩儿上的黄货洗干净了,又打回一盆温水,要替爹打扫战场。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村姑掀开周志强的被窝,看到了一堆杂物。 别往歪了想,生病的人,身体器官就是一堆累赘。所谓的杂物,就是那种散发着体温的黄货。 她拿了一块一尺长的卫生纸,双手把卫生纸按在杂物上,就势一兜,干净利落清理干净了。 铁民站在门口,端着水盆,不知道这时候是该冲上前去,替换下村姑,还是就这么站着,注视他爹满脸羞红。 他和爹眼色儿相对,及时读懂了爹对他的责怪: 你个小兔崽子,心眼儿咋就那么实呀。让你去睡觉,你就去睡觉,害得我被一个姑娘家的扒了裤子,臊死了! 村姑给周志强收拾残局,居然没有一点嫌弃,哪怕摆出一个恶心的造型,也会让铁民感到一丝不安。 “我就想放个屁,没想到把屎崩出来了。”周志强作出了解释,他的头被牢牢固定着,两条腿只能任凭村姑摆弄。 铁民这时候才知道,为啥他爹只吃几块饼干,还不敢喝水,怕的就是这一出。 村姑回头看见铁民,一点也不惜外说:“半大小子就是不中用,你倒是帮我一把呀。” “算了,就可你一个人来吧。”躺在隔壁床上的刘守成发话了。 村姑白了一眼刘守成。 看得出来,她也是一肚子怨言,碍于当爹的发话了,她只能默默地承受这一切。 她从铁民手里接过脸盆,给周志强清洗下半身,然后把所有的不满情绪,发泄在铁民身上说:“还愣着干啥,快把这些东西拿走呀。” “哎。”铁民笨手笨脚,按照村姑的指令,帮他爹清理残局。 铁民心里好生纳闷儿,就连他这个亲儿子,见了都隐隐作呕的事,村姑干的咋就那么麻利,而且还不嫌脏。 刘守成哪根筋搭错了,非逼自己的女儿,给周志强收拾屎尿。 “老刘呀,我真得谢谢你。”周志强发自内心的,向刘守成这个大冤家致谢。 “几十年的老伙计了,举手之劳罢了。”刘守成一句话,让铁民对他的憎恨,顷刻间化成了感激。 铁民与刘守成结仇,就是为了王丽。 他开始后悔,当初不该踹刘守成那一脚,至于刘守成拿棒子炖肉招呼他,现在看来,纯属是他不懂事在先,把刘守成彻底激怒了。 想到这,铁民走到刘守成床前说:“刘叔,我年纪小,不懂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对不起了。” “哎呦爷们儿,能听到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刘守成一轱辘坐起来,以为铁民要给他磕头似的,急着要下地来搀扶。 淤积在铁民和周志强心头,对刘守成的仇恨,因村姑的一系列表现,烟消云散了。 按照周志强的嘱咐,铁民去医院门口的天津包子铺,买了二斤天津包子,外带两个炒菜,还有一瓶钢城大曲,拿回病房来,犒劳刘守成父女俩。 这就是周志强的为人,讲理儿,要面儿。 不管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只要给他一个好,他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感谢你八辈祖宗。 当然,铁民与刘守成的仇,表面上是解开了,心里还是残留那么一道坎。他不可能跟这父女俩坐在一起,连吃带喝的。 十几块钱的花销,几乎花掉了铁民近半个月的工资。只要他爹高兴,他们不欠人家的情,让他把一个月工资都花掉,他也不心疼。 既然铁民花了大价钱,那就不能再客气了。他推说急着去上夜班,便慷慨地把周志强,留给村姑照顾了。 如果铁民知道,这一切都是刘守成临时起意,故意设下的一个局,他宁愿歇一个月的事假,也不能让这父女俩,靠近他爹半步。 铁民得到了暂时的解脱,他骑上自行车,先回家通报一声,今晚妈不用去医院护理爹了,然后心急火燎去了王丽家。 “你跑哪去了。”王丽累的顺脸淌汗,看见铁民来了,先扑进他怀里,撒娇带抱怨,把他一顿拧掐,铁民幸福极了。 他把王丽搂进怀里,手轻车熟路,伸进她的衣服里。王丽扭动几下,摆出要躲闪的架势。 怎奈铁民身强体壮,胳膊像一把锁,把她牢牢锁进怀里了,哪由得她拒绝了。 “你怎么才来呀。”她很乖巧,任由铁民的放纵,还是忍不住向铁民发出抱怨说:“我快累死了。” 猪爪、猪头、猪肘子,一百多斤待加工的货,都由她一个人完成,她几乎一整天没闲着,铁民听着就心疼。 “你爹昨晚是冲谁发脾气呀。”这是王丽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昨天晚上,铁民特意提早下班回家,带上他爹来王丽家会亲家。 这是周志强的主意,他特意上门来,请王丽她妈去家里吃订婚饭,结果不欢而散。 铁民无奈的一记苦笑,尽量保持平静,告诉王丽:“我爹昨晚突发脑出血,差不点就过去了。” 王丽惊讶地几乎喘不上气来,那双让铁民看了一眼,就心跳加快的眼睛,忽闪几下,紧张得不敢再说话了。 “别怕,他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铁民不想告诉她,昨晚回到家里,他和爹的争吵。 他又不能不让王丽知道,他们商定好的婚期,必须要无限期拖延下去。 至少要等到他爹完全康复,不能由于激动再发病了,他才能自作主张,完成今生今世的第二次任性。 我这辈子非王丽不娶! 这是昨晚周志强发病的主要原因,也是铁民平生第一次,在他爹面前的任性。 周志强开了一辈子的火车头,最高的头衔顶多算是司机长。 他们乘务组一共就三个人,司机,副司机,司炉。因为他坐在司机的位置上,才得到这么一个称谓。 说白了,还不如铁民调车长的名头响亮。 如果周志强知道,十几年后,他大儿子铁民,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实人,凭借苦干实干,能够打破他们老周家,世代没有当官的藩篱,当上了储运公司董事长,他在小镇铁路这一片,出了名的老倔,估计,也许,大概,十有八九会后悔今天的固执。 别看周志强没有社会地位,他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总是提拎耳根子教育两个儿子,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是根钉,必须说话算数。 而他,却率先出尔反尔了。 在迈进王丽家院门前,周志强还再三嘱咐铁民说:“不管王丽她妈要啥条件,爹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尽量满足人家。能娶小丽进家门,你小子就赚大发了。” 周志强之所以急着张罗铁民和王丽的婚事,很大程度上,是对铁民这个心眼儿实的傻儿子没信心。 怕时间长了,铁民拴不住王丽,被有本事的人,把王丽抢跑了。 王丽母亲谢桂芝,为了迎接周志强来会亲家,她特意早早收摊,去烫了一个卷发,换了一套过年穿的衣裳。 谢桂芝还在火炕上,铺了一个绣着一朵大牡丹花的新床单,上面放了一张小炕桌,摆了一盘水果,一盘糖块。 听说周志强会抽烟,她特意买了一盒大重久香烟,绝对是招待贵宾的规格。 周志强走进王丽家院门时,还满脸堆笑,看见迎在房门口的谢桂芝,他的脸“呱哒”一下撂下来,张嘴便说:“铁民,回家!” 咋的了? 等铁民一头雾水返回家里,周志强拿过一个小饭碗,从酒坛子里盛出一碗酒,“咚咚咚”一口干下去后,打着饱嗝对铁民说:“即使你这辈子娶不上媳妇,也不能要这丫头。” 当初周志强看见王丽第一眼,眼角的褶子都挤成烧麦了。 他一口一个小丽的叫,张嘴闭嘴说铁民艳福不浅,看见了谢桂芝,王丽一下子变成那丫头了。 这还不算过份,最让铁民无法接受的,是他爹给出的拒绝理由。 周志强说:“万元户没有好人,你跟她结婚,一辈子就掉进火坑里了。” 哎哟,这不是逼哑巴骂街吗? 章节目录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3章、情定遮阳伞 铁民在王丽家饱餐了一顿,赶去单位上班。 今晚是车间主任董振生值班。 点名会结束,董主任把铁民留下,询问他爹的病情。并临时做出决定,让二国跟铁民互换岗位,二国临时当三调调车长,铁民接替他连接员的活儿。 “董大爷对你真好。”大牛在更衣室换衣服时,偷偷对铁民这么说。 董振生是他们的老邻居,他家住在二楼,铁民和二国、大牛都住在一楼。 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用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上,那是严丝合缝。 车站明文规定,四班倒工作岗位,当班严禁睡觉。 铁民所在的第三调车组有三个人,他是调车长,二国和大牛是连接员。 董振生临时安排铁民当连接员,那是秃:“别叫我妈了,我看你俩的事,就算了吧。” 多么草率的决定呀,铁民听了,头发都要炸立起来。 “妈,你认识铁民他爹呀?”王丽一句话,把她妈问成了哑巴。 谢桂芝不能跟俩孩子说实话。 她更后悔当初没把话问明白。应该事先打听一下,铁民他爹叫什么名字,究竟在哪工作。 谢桂芝打心眼里喜欢铁民的老实厚道。铁民从不多言不多语,整天就知道帮她干活。她以为王丽是个精明的孩子,这些事早就打听清楚了。 结果,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谢桂芝把烟熄灭了,脱鞋上炕,从炕柜上拽下被子,拿过枕头,连衣服都没脱,蒙头便睡。 做买卖的人,就这么有道行。她用这种方式,把铁民赶出了家门。 铁民和王丽在院子里待了很久,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只能分头行动,铁民回家跟爹要说法,王丽向她妈索要答案。 铁路系统就是这样,名义上分车、机、工、电、辆几大部门,铁路人各有归属单位。实际上,由于铁路运输的性质所决定,每个部门的人,都有相互接触的机会,都能混个脸熟。 他们俩由王丽妈,想到了她爸。 王丽她爸以前也在机务段上班,据说也是火车司机。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爸上吊自杀了。她妈至今也没说过,她爸为啥要上吊自杀。 “不会是你爸和我爹有啥过节吧。”铁民一句假设,王丽听了猛怕巴掌,如梦初醒。 她紧锁的双眉,一下子绽放了。 “你回家把事问清楚,真是那么回事,我去给你爹磕头,就当替我爸谢罪了。”这就是养女儿赚的。 王丽为了顺利嫁给铁民,根本不顾她爸的面子,甚至都不想一想,两个人真有矛盾,错在哪一方,直接就要给周志强磕头谢罪去。 可能这也是传说中的坑爹吧。 结果真是又麻又辣,周志强一句万元户没有好人,直接把这个假设给否了。他还说铁民跟王丽结婚,就等于跳进了火坑。 铁民真想一声大喊:我的亲爹呀,您咋不替我想一想。 只要让铁民顺利娶到王丽,别说跳火坑,就是让他披荆斩棘,赴汤蹈火,多钱也难买他愿意呀。 如此说来,问题还是出在王丽她妈身上,铁民做出了这个判断,也被睡眠带进了梦中。 他在梦里,贪婪地回味着,与王丽的一见钟情。 那是两年前的初秋季节,铁路系统内部招工,而且还明文规定,只招男生,不要女的。 铁民和大牛去铁路地区办事处报名,王丽就排在铁民前面。 王丽那天穿了一件夹克衫,还有一个时髦的名字,叫史村衫。(因日本电影《追捕》里的史村警长,穿过这款衣服而得名。)她还带了一出了一句美丽动听的话:“王丽家也住在小镇,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铁民早就知道,宁信白天遇见鬼,也不信大牛这张嘴,却鬼迷心窍地买了四根冰菓,赌大牛不是吹牛逼。 这就是命,他赢了。 车站广播员通知旅客开始检票了,王丽就背着一个大编织袋子,一路小跑进了候车室。 “她批发塑料袋去了。”大牛简直就是火眼金睛,隔着编织袋,就知道里面装了啥。 铁民对大牛佩服的五体投地,按大牛的计划,他俩跟王丽上了同一节车厢。 “王丽,进货去了。”大牛主动搭讪。 “关你屁事!”王丽张嘴便是一股火药味。 大牛嘿嘿一笑,居然一点也不尴尬。还伏在铁民耳边,振振有词说:“泡妞讲究的是:一有钱,二有权,三要赖皮缠。” 铁民这次见到王丽,就没想再放过她。 铁民那痴痴的眼色儿,毫无悬念的出卖了自己,引来大牛的低声警告:“没你这样挂马子的。” “滚!”铁民瓮声瓮气的一声吆喝,引起王丽的注意。 他俩目光相对了不到三秒,王丽快速扭过头去,铁民还傻傻地看着她。 从钢城到小镇只有十二分钟的车程。 他们下了火车,王丽走在前面,铁民和大牛跟在后面。 大牛从一旁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轻轻抽在王丽身上,然后把树枝塞进铁民手里,这就是传说中的撩闲。 谁让王丽一上车,就怼了他一句。大牛就这点本事,还学会了栽赃陷害。 王丽眼看大牛把树枝塞给了铁民,他却支吾几下,涨红了脸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次王丽不但没生气,反倒被铁民傻里傻气的仗义逗乐了。 铁民顿时心花怒放,发自内心的感谢大牛八辈祖宗,他撩闲,为铁民换来了美人一笑。 牛掰! 小镇火车站只有东西两个站台。 他们乘坐的火车,停靠在西站台,旅客们需要等列车开走后,横穿一个用铁路枕木铺设的道口,去东站台出站。 八十年代初期的小站,设施都这么简陋。 每当有旅客列车到站时,车站必须派一名工作人员,守在东站台做防护,谨防旅客下车时,邻线有火车通过,伤到旅客。 今天也不例外,防护人员在旅客列车还没出站前,就开始吹哨,警告刚刚下车的旅客,邻线有火车通过。 王丽在等侯通过铁路道口时,从编织袋里拿出一把折叠伞,打开伞扛在肩上。铁民读懂了她的用意,与其说是防晒,不如说预防大牛,再在她身后捣乱。 果然不出所料,大牛又撩闲了。他食指弹在王丽的遮阳伞面上,发出咚咚声。 王丽回过头,有心斥儿大牛几句,又觉得不值得跟这种臭无赖纠缠。 等列车刚刚从她身边驶过,王丽要快速出站,甩开大牛的纠缠。 防护哨声,在列车还没出站前,就吹响了。 下车的旅客,都老老实实等在站台上,唯独王丽一下子冲了出去。 “唉——”铁民几步上前,要拽王丽的胳膊。 王丽以为又是大牛在恶作剧,她用力一甩,就要往东站台跑去。 铁民眼看迎面有一列火车开过来,王丽说话间就要跑到钢轨中间了。 他猛地窜过去,拦腰抱住王丽,一个急转身,没跑出几步,火车就在他俩身后,带着一股风,呼啸而过。 王丽手中的遮阳伞,被火车刮飞,并碾压在车轮下,遮阳伞瞬间变成了麻花。 包括大牛在内,下车的旅客都吓傻了。 如果铁民没及时冲过去,王丽肯定成车下鬼了。 铁民被吓的浑身发抖,其他人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 不知道王丽是咋想的,她摘下口罩,对铁民一声大喊:“你赔我遮阳伞!” 火车通过后,王丽快速冲出检票口,一溜烟儿跑开了。 铁民呆在那里,明明以为这次舍身相救,能换来王丽感激地一笑,却给他揽来一笔欠债,还得陪人家一把遮阳伞。 就是为了这把遮阳伞,铁民才与刘守成结下梁子,他还给这个仇口做了定位,叫不共戴天。 章节目录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4章、世间本无事 铁民睡得正香,被“咣当”一脚踹门声惊醒。 他睡梦中绷紧身体,两腿用力一抬,再猛地一压,整个人便从更衣箱上飘下来。而且,两脚稳稳落地,一个一百八十度转身。 这时,他才睁开眼睛,跑进浴池里,掏出家伙,对准下水口,“哗——”开使浇尿。 这是四班倒养成的习惯,每逢领导突击查岗,便亮出这套连专业体操运动员,都未必能做出的动作,给自己的违纪,寻找一个并不完美的借口。 一般情况下,哪级领导看到这一系列动作,基本都被吓傻了,谁也没心思,再计较违纪的事了。 职工当班受伤,那是工伤。 单位不仅要为他负责一辈子,还得被铁路分局考核扣分,里外一笔账算下来,真叫一个不划算。 所以,每逢值班干部下来查岗,都先弄出点动静,只要不让他看见,你闭眼睛打呼噜,一个岔打过去,就齐活了。 铁民天生胆小,浇出来的尿都颤颤巍巍的。 他感觉身后有人笑出声来,猛地调转枪口,剩下的残液一点也没浪费,都浇到大牛身上了。 这个sb,约摸上半宿的活儿干差不多了,想偷懒多睡一会儿,又不好意思叫醒铁民,便舔脸鼓捣这么一出。 说实在的,自从他们被招进车站,分到运转车间调车组,铁民就像大牛和二国的亲爹一样,无时无刻不关照他们。 三调老调车长没改职前,他们三都是三调连接员。 那时候夜班,大牛和二国就分上半夜和下半夜,肯定每人睡半宿觉,让铁民一个人:“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存。” 铁民最初不知道这句话是啥意思,后来听大牛吹牛逼,他才幡然醒悟,读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用大牛的话说,那叫x暗示。 女人一旦对你动了真情,就会把这句话当借口,说白了就是暗示你,该干啥就干啥吧。 铁民也怕王丽怀孕。 这么完美的一个女孩子,啥也不图就跟他好上了,而且还一心一意的对他,铁民不舍得去伤害她。 当然,男欢女爱的事,谈不到谁伤害谁,只要两厢情愿,就可以为所欲为。 不过话说回来了,王丽她妈认可铁民了,可他家里还不知道这事,一旦把王丽搞怀孕了,就他爹那倔脾气,很可能把王丽当成不正经的女人,一句话给毙了,那样,铁民真是作孽了。 说到这,他还得感谢小特务生子。 这小子为了一块猪拱嘴,就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他爹也意外地认可了王丽,还张罗着给他俩办婚礼。 铁民这就等于,拿到了尚方宝剑,不管他爹和王丽妈到底有啥过节,只要他俩铁了心在一起,他爹最后也得服软。 为了不影响他和王丽的婚期,铁民准备先斩后奏。最好在他爹病好之前,能闹出些响动来。 凭铁民对爹的了解,他想抱孙子,心情那是相当迫切了。 听说铁民已经把他孙子种上了,就凭王丽那优秀基因,他爹肯定掰着手指,等着盼着孩子尽快生出来。 铁民一想要跟王丽那什么,他紧张的喘气都费劲了。 咱长话短说,后半宿的活儿,不知不觉中,就这样结束了。 铁民在浴池里泡了足有半个小时,又让大牛给他搓个澡。大牛不安好心,差不点把铁民后背,搓秃噜皮了。 作为惩罚,铁民用大牛的洗发精和香皂,从上到下擦洗了一遍。 铁民换好衣服,走出更衣室。微风袭来,那股香气,熏得他心里痒痒的。 铁民以前洗澡,都是用单位发的劳保肥皂,俗话叫胰子,他从来也没舍得用香皂洗澡。 铁民觉得,香皂是女人用的玩意儿,单位发的肥皂,不仅去污力强,更重要的是不用花钱。 现在看来,时不时地也应该用一次香皂,王丽闻了肯定喜欢。 铁民骑上自行车,一路脚下生风,不大会儿工夫,就赶到王丽家了。 按以往的惯例,这个时候正是谢桂芝准备去市场的时间。 铁民每次都先帮谢桂芝,把熟食搬到售货车上,然后推上售货车,把谢桂芝一路送到市场,他再转道回家睡觉。 他在家睡一上午觉,王丽也从批发市场上货回来了。 铁民午饭前赶去王丽家,先帮她用液化气喷枪燎猪m,再用热水烫,最后把收拾利落的猪货,放进老汤锅里蒸煮,接下来才是他和王丽的温情时刻。 今天铁民改变了打法,要先把王丽妈送到市场,然后直接返回王丽家,要干什么,你懂的。 王家的大门紧闭着,他用力敲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王丽嘶哑的声音:“谁呀?” 王丽打开院门,劈头便问:“你咋没去医院呀。” “我先帮你干完活再去。”铁民说话间,惊奇的发现,售货车停在院子里,屋子的窗帘紧闭着。他紧张地问:“出啥事了。” 王丽白了他一眼,径直走向屋里。 铁民架好自行车,疾步追上去搂过王丽,先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正常,他紧张的心稍渐平复,又问道:“咱妈咋的了。” “你咋不盼她点好呀。”王丽娇嗔地推开铁民,也算解释了她给铁民的那记白眼,便急着返回屋里。 她穿了一套睡衣,蓬松的头发,睡眼朦胧的表情,说明她是在睡梦中,被铁民吵醒的。 铁民紧随其后,走进屋里,见炕头的被窝空着,不见谢桂芝的影子。 王丽上炕收拾被褥,铁民焦急的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他想知道谢桂芝的去向,为啥没有按时出摊卖货,家里发生了什么。 王丽看出他的心思,主动解释说:“妈说有事,去市里一趟,顺便去进货,下午再出摊。” 铁民长叹了一口气,一下子扑倒炕上,心跳的快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 “你咋的了。”王丽对铁民没有任何警觉。她坐下来,扳过他的脸,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感觉很烫,紧张地说:“你感冒了。” “没有。”铁民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你……”王丽的话还没说完整了,就被铁民一下子扑到了。 “哎呀,你弄疼我了。”王丽直到这时,才发觉铁民没怀好意。她挣扎着埋怨他说:“你爹在医院住院,你还有心情扯这些。” 铁民是个注重实际行动的人,就是那种喜欢低头拉车,不愿夸夸其谈的人。 王丽的睡衣里,只穿了一个短裤。上身被他三下五除二,就轻易突破了,没等她做出无效反抗,便被铁民的野蛮粗暴征服了。 一曲终了,铁民发现王丽流泪了。 “对我起,我……”铁民慌了,王丽被他伤害了。 “没事。”王丽对铁民的宽容,显得是那么的勉强。她也不好解释,为啥会这么疼。 得寸进尺,绝对是初尝禁果之人的通病。 铁民用了近二个小时的时间,真正体验到什么叫精疲力尽了,才在王丽的催促下,穿好衣服去了厨房。 他已然是这个家的主人了,开火加工熟食,为谢桂芝下午出摊做准备。顺便做中午饭,饱餐一顿后,他再去医院护理爹。 说来真够悬的,王丽这边把被褥整齐码在炕柜上,她洗漱完毕,正在打扫房间时,谢桂芝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她看见铁民满头大汗,正在往外捞熟食,以为他是被热蒸汽熏出了汗。对他说:“你下夜班,快回家睡觉去吧。” 铁民和王丽目光相对,后怕只差几分钟时间,就被她妈堵在被窝里了。 “不急,一会儿把您送市场去,我再回家睡觉。”铁民手忙脚乱,要往售货车上搬熟食。 “铁民,你别忙活了,先听我把话说完。”谢桂芝少有的严肃,把铁民叫进屋里。 她坐在铁民和王丽刚刚亲热过的炕上,一脸严肃对铁民说:“你是个好孩子,可惜你和小丽有缘无分,还是算了吧。” “妈,你说啥呢。”没等铁民做出反应,王丽先急了。 谢桂芝欲哭无泪,她唉声叹气说:“我刚从钢厂总院回来,是被骂回来的。” 谢桂芝的声音是那么的凄惨,在铁民耳边犹如响起一记炸雷。 她昨晚听王丽说,周志强生病住院了,一大早特意赶去探望,结果在病房门口,被生子骂个狗血喷头,灰溜溜回来了。 “不对呀,生子应该上学去了。”铁民不是狡辩,他没想到生子不去上学,跑到医院去,还把谢桂芝给骂了。 “你那个弟弟也太不像话了,张嘴闭嘴骂我老sb。”谢桂芝终于流下了眼泪,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铁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替生子给谢桂芝磕头谢罪。 回头见王丽一声不吱,拿过背包就要出去,铁民急忙爬起来,拦住她说:“小丽,咱不跟他一般见识行吗。” “我非撕烂他的嘴不可。”王丽愤怒已极时,还是那么漂亮。 “不用你去,我去打折他的腿。”铁民丢下王丽,转身便走。 谢桂芝一把没拽住铁民,她追到院子里说:“铁民啊,念在你叫我一声妈的份上,别再给我添乱了,妈求你了。” “能告诉我,您和我爹到底为了啥吗。”铁民有些看不出火候,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揭疮疤的话题。 王丽跟出房门,冷脸对铁民说:“你告诉周铁生,咱俩这事没完。” “没完你又能怎样。”谢桂芝把王丽推进屋里,一计长叹说:“铁民,从今以后,你别再来我家了。” “妈,都是我的错行了吧。”铁民又要给谢桂芝下跪,没想到她瞪起眼睛说:“你再来,别怪我不客气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5章、无端的烦恼 铁民下夜班就没吃早饭,还跟王丽鸳鸯戏水,折腾了二个多小时,身体都掏空了。 他满打满算,能饱饱吃上一顿中午饭,然后用饭盒装上一盒饭菜,留着晚上再吃一顿。 王丽家经济条件好,每顿饭吃的都是大米白面,而且还鱼肉不断。铁民家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敞开了肥吃肥喝几天。 铁民恨生子,不是为了没吃到解馋的东西。 生子小小年纪,初中还没毕业,啥时候学的这么恶毒。不管他爹跟王丽妈有啥过节,他一个小毛孩子都不该介入进来,更不该对长辈破口大骂。 那是铁民的丈母娘,你小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铁民的份上,也不该如此无礼。 铁民不管做什么,只要能动手的,他都懒得用嘴。 见了面,二话不说,先抽生子几个大嘴巴子,然后带着他,去给王丽妈赔礼道歉。 铁民这一路上,除了想怎么惩罚生子,再就是已经饿的不行了。 他昨天从医院骑自行车去王丽家,用了不到四十分钟。今天还赶上顺风,他骑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医院病房楼下。 铁民进了医院大门,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住院处楼门口的台阶上,正在狼吞虎咽。 你个小兔崽子,该着你今天倒霉,让我在这遇见了。 铁民一眼认出,那个人就是生子,他心里这股火。“腾”地一下窜上来了。 如果生子这会儿在病房里,他还得装做没事的样子,找个借口把生子骗出来,然后再施家法。 这下好了,他省了一份麻烦。 生子正在啃一只大猪爪,他吃得津津有味儿,没注意到铁民已经到了近前。铁民发现生子一旁,还放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已经切好的猪肘子。 生子啃着猪爪,还不时的拽出几片肘子肉塞进嘴里。看架势,他要把猪爪肘子一勺烩了。 啥都不用说了,铁民一嗅鼻子,就能闻出,肯定是王丽妈拿来的熟食。 “你个小兔崽子,我……”铁民平时嘴笨,到了关键时刻,没忍住骂了出来。 生子吃的正香,他猛地发现,铁民已经抡圆了巴掌,就要抽在他嘴巴上了,他来个缩梗藏头,两手捧着猪爪,一弯腰躲开了。 他吓得脸色惨白,知道铁民来者不善。就这样,他还没忘,要拎起那袋肘子肉再跑。 铁民被气得心慌意乱,也饿的浑身战栗,最主要是他用力过猛,险些把自己甩个跟头。 铁民站稳了脚跟,见生子要拿那袋肘子肉,他飞起一脚,正踢在生子的手腕子上,生子“嗷”地一声,嘴里叼的猪爪差不点掉了。他一只手捂住受伤的手腕,撒丫子便跑。 铁民站在那,再也没有力气去追赶生子了。他但凡再有一点力气,也不会放过生子。 铁民来到病房,见刘守成父女俩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一些大饼和两小袋凉拌小菜。 刘守成给自己倒了半杯白酒,正歪着脖子向门外观望。铁民出现在病房门口,他首先看到了铁民手里的肘子肉。 “你不是下夜班吗,怎么没在家睡觉呀。”刘守成的眼睛,一直盯着铁民手里的肘子肉。 “看见生子了吗。”周志强躺在病床上,先向铁民发问。 “他又咋了。”铁民喘息着问道。 “这个小兔崽子,他买了肘子猪爪,我让他去找地方,把肘子切了,他一去就没影了。”周志强闻到了肘子肉的香味,他吧嗒吧嗒嘴说:“快给你刘叔下酒吃。” “不急,我吃小咸菜,也照样喝酒。”刘守成这样说着,还是等铁民把肘子肉送过来,才端起酒杯。 “你吃饭了吗?”村姑主动跟铁民打招呼。 “还没呐。”铁民实话实说。 “快来,一起吃吧。”村姑起身过来,一把拽住铁民,不容铁民推让,或者反抗,就把铁民按在椅子上说:“正好,你陪我爸喝两盅。” “我不喝酒。”铁民没抬眼看刘守成,目光仍落在爹的身上,问道:“爹,你吃啥呀。” “冬梅用水给我泡的饼干。”周志强虽然声音不大,还是让铁民对村姑,产生了由衷的感激。 “铁民也不是外人,冬梅呀,你也过来一起吃吧。”刘守成夹了一块肘子肉,示意女儿别错过这顿口福。 铁民也是真饿了,他抓过一块饼塞进嘴里,起身便往外走。 “你干啥去呀。”刘冬梅已经不把铁民当外人了,语气中充满了关切。 “我去找生子。”铁民说出了心里话。 他必须尽快找到生子,带他去王丽家,向谢桂芝负荆请罪。 “先趁热把饭吃了。”刘冬梅追到病房门口,铁民已经急匆匆走开了。 她目送着铁民的背影,好像在想什么。 铁民吃了一块饼,神情有了极大的改观。他一路走着,也改变了最初的想法。找到生子,他要以父亲的姿态,向生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生子说话就要初中毕业了,紧接着就要步入社会。他作为长兄,必须就事论事,教导他如何做人。 否则,就生子这种自我感觉良好,凡事都跟sb似的为人处事,不管走到哪,早晚都得吃大亏儿。 铁民这么想着,走出住院处。他满院子不见生子,开始后悔了。 生子怕被挨打,可能一个人回家去了。 就这么一个小不点儿,兜里没有坐公交车的钱,又不可能像他那样,一路走回家去。 万一在路上遇见啥麻烦,旁边又没人照顾,出了问题,岂不给爹的病,又添了一堵。 铁民几乎搜遍了医院的每一个角落,还是没找到生子。 回去该怎么跟爹交代呀。 “铁民,你跑哪去了,让我好找。”刘冬梅出现在铁民面前,她拿了一卷大饼卷菜,见了面,先把卷饼塞给铁民说:“快趁热吃吧。” “我弟不见了。”铁民没有拒绝,他真的很饿,先狠狠咬上一口卷饼,里面居然还有几块肘子肉,很香。 “别找了,生子回家去了。”刘冬梅告诉铁民,他刚离开病房,生子就回去了,跟他爹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走了。 “你这个弟呀。”刘冬梅说话的语气,很像周婶儿。“他屁股长尖儿了,根本就坐不住。” 她告诉铁民,谢桂芝来看周志强时,正巧她去给周志强倒尿壶,听到楼梯传来生子的辱骂声,以为他被人欺负了,急忙跑过去帮忙。 结果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一看穿着就像个万元户。 谢桂芝拎了一个大网兜,里面有两盒麦乳精,两袋全脂奶粉,还拎了一大袋熟食,站在那像个受气的孩子,被生子拦住去路,破口大骂。 “咱村那些爱骂街的老娘们儿,也没你家生子骂人那么花花。”刘冬梅绘声绘色的描述,铁民气的满脸通红。 如果这会儿生子就站在铁民面前,估计他刚刚涌入心头的父爱,肯定变成凶煞恶神般的狰狞,不把生子打个走路扶墙根儿,吐痰带血丝儿,决不摆休。 铁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把生子恨得牙根儿疼。 人家好心来看爹,挨生子一顿臭骂也就算了,生子哪来的这般憨脸皮厚,还添脸收下人家的礼物。 铁民初步估算了一下,两盒麦乳精,两袋全脂奶粉,再加上猪爪和肘子,加一起至少也值五十块钱,快赶上铁民一个月的工资了。 铁民只看见了猪爪和肘子,没看见刘冬梅说的麦乳精和全脂奶粉。 他三口并做两口,吃下卷饼,打了一个饱嗝,询问刘冬梅说:“大姐,那……” “说啥呢!”刘冬梅一张轻松的脸,因铁民叫她一声姐,一下子紧绷起来。她说:“我比你还小两岁,你是不是嫌咱农村人长得老。” 这不禁让铁民想到了一句老话,叫驴粪蛋儿挂霜。 这句话的本义,是形容脸黑的人涂脂抹粉,就像驴粪蛋上挂了霜。铁民被刘冬梅的不满闹懵了,他不知怎样解释了,才想起这句话。 说心里话,铁民第一眼看见刘冬梅,还以为她是刘守成的媳妇。 言谈话语间,知道了他们的父女关系,他也没想到,刘冬梅居然比他小两岁。 铁民长了一张老实憨厚的脸,他低下头,一声不吭,反倒让刘冬梅感到不好意思了。 “我一年到头,都在家里干庄家活。风吹日晒的,肯定比城里人显得老。”刘冬梅撸开衣袖,露出小棒槌似的胳膊说:“其实我一点也不黑,要像城里的女人那样,整天待在屋里,还说不定谁年轻呐。” “我咋没看见麦乳精和奶粉。”别看铁民嘴笨,反应还比较快。他故意岔开话题,对刘冬梅的虚荣心,没有任何兴趣。 “让你家生子……”刘冬梅支吾几下,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生子肯定又搞鬼了,铁民暗中做出判断。他说:“咱回去吧。” 刘冬梅不再计较铁民叫她姐了。 两人从见面,到回病房,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刘冬梅那张租来的嘴,就把铁民不感兴趣的事,通通说了出来。 她先提到刘守成,因当班高血压病复发,被小镇铁路卫生所吕所长,转院到这里来治疗的。用刘冬梅的话说:“我爸就是要给他们所长指导员出难题,才来泡病号的。” 铁民一直低着头,没听刘冬梅在说什么,他在想麦乳精和奶粉的去向。 刘冬梅的侃兴,遭遇铁民的冷漠,或者叫无动于衷,她的心里很不平衡。 刘冬梅始终守在病房里,侍候两个老男人的吃喝拉屎,真想有人能陪她说些话,缓解一下寂寞与无奈。 可惜铁民不配合,她又不能去找陌生人,来听她嘚不嘚。 谁都有虚荣心,刘冬梅无意中,受到铁民的冷落,她的虚荣心膨胀了。 心里话,小样儿,你吃城镇供应粮,还瞧不起咱农村人。不给你露两手,你就不知道姑奶奶的厉害。 刘冬梅想到这,她迈出一大步,身子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正好拦在铁民面前。 铁民满脑子在想麦乳精和全脂奶粉的下落,他猛然被刘冬梅拦住,有点措手不及。 他下意识的抬起双手,就像要摔倒的人,在毫无思想准备的前提下,要寻找一个支撑点。 他找到了,两手按在刘冬梅肉乎乎的禁区上。 “哎你……”刘冬梅一下子涨红了脸,铁民也反应过来了,他“噌”地一下蹿到一旁,脸红脖子粗解释说:“我……我是故意的。” 铁民嘴真叫一个笨,他想说我不是故意的,一着急竟来个不打自招。 刘冬梅的脸瞬间升温,把铁民的汗都烤下来了。 她很尴尬,却很善解人意,知道铁民不是故意摸她,便改变话题说:“如果我告诉你,生子干啥混蛋事了,你可不能出卖我。” 刘冬梅先给生子的做法,定性为混蛋,铁民脑袋“嗡”地一下子乱了。 他把对刘冬梅的尴尬,转嫁到生子头上,憋闷几下,没说出话,却攥紧了拳头。 “说话呀。”刘冬梅打过一巴掌,铁民吓了一跳。 “嗯。”铁民用力点点头,刘冬梅转身便走。 钢厂总院住院部有了小卖店,里面摆着洗漱用品和罐头糕点等食物。 一对铁盒麦乳精和两袋全脂奶粉,摆在货架的最上面,旁边还放了一个网兜。 刘冬梅带铁民来到小卖店窗口。 她不用说话,只微笑的向里面一甩头,铁民就看见了麦乳精和全脂奶粉。 章节目录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6章、福兮祸所倚 铁民呆呆地站在那,眼前浮现出,他在小镇商店的窘迫。 当时,如果他能掏出十二块五毛钱,就不会跟刘守成结下仇口。 这会儿,他手伸进兜里,拽出几块钱,问女售货员:“那两盒麦乳精和奶粉卖多钱。” “二十五。”女售货员话一出口,引起刘冬梅的不满,她说:“你十五块钱收的,咋卖这么贵。” “你去商店看看,少三十不卖。”女售货员底气十足,一脸的不屑。 这个败家子儿,本来值三十块钱的东西,他只卖了一半的价钱,还搭进去一个网兜。 铁民咬了咬后槽牙,看来生子这顿打是躲不过了。 刘冬梅还想跟女售货员掰扯几句,被铁民拽上便走。 “你啥意思呀。”刘冬梅看上去有些气不公,被铁民拽着胳膊上了二楼。 “人家肯定要挣钱呀。”铁民替女售后员,说了一句公道话。 “我问你要买回来,是啥意思。”刘冬梅暴露出了喜欢八卦的心里。 铁民一计苦笑。 他不能告诉刘冬梅,要把两盒麦乳精和全脂奶粉买回来,给谢桂芝送回去。总不能让人家挨了一顿骂,倒让生子发了一笔小洋财。 “千万别让生子知道,是我告诉你的。”刘冬梅紧张起来,她涨红了脸,再次拦住铁民的去路。 铁民这次有所提防,他先躲到一旁,引来刘冬梅的会心一笑。 “行了,你下夜班,快找地方睡一觉吧。”刘冬梅陪铁民走向病房走廊长椅。 一个病号儿正坐在那抽烟,她跟人家低声说了几句,那个病号儿起身便走。 “别……”不是铁民耳朵尖,听到了刘冬梅说的话,而是刘冬梅的大嗓门,压低了嗓音,穿透力也是杠杠的。 她说:“咱家这位熬了一宿,想在这儿睡一会儿。” 铁民听了这话,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不知道自己啥时候,成了刘冬梅她家的那位,这不是埋汰人吗。 “少废话,你就老实儿给我躺下吧。”刘冬梅的热情让铁民十分难受,她竟然摆出摔跤的架势,把铁民按在长椅上。 铁民昨晚受到董振生的关照,已经睡了半宿觉。这对于常年在调车组工作的人来说,就等于睡了一宿觉。 再说了,生子惹下的事,他还需要细致琢磨一下,怎样去安抚谢桂芝。最主要的是,生子很可能把这笔钱败霍了,他不知道怎样填补这个亏空。 铁民闭上了眼睛,怕刘冬梅跟他不惜外,又坐下来嘚不嘚。 刘冬梅还算知趣儿,她回到病房。不大会工夫,抱来一床被子,盖在铁民身上,铁民不得以又睁开眼睛说:“我不冷。” “等你睡着,知道冷就晚了。”刘冬梅又是带有强制性的,把被子盖在铁民身上。 铁民闭上眼睛,刘冬梅有心留下来,再跟他聊几句的想法,就这样被迫打消了,她返回了病房。 铁民满脑子想着生子骂谢桂芝的事,根本就睡不着。 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再见到生子,不能伸手就打了。得先把生子手里的钱哄出来,然后他再填一点钱,同样买四样礼物,带着生子去王丽家赔礼道歉。 估计王丽妈念在他和王丽的感情上,大人不记小人错,这事就能过去了。 一想到王丽,铁民就兴奋不已。好在有被子遮挡,不管他怎么亢奋,也不会被人发现。 为了缓解自己的情绪,铁民强迫自己,把思绪转向刘守成,他真没想到,刘守成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 铁民打小就认识刘守成,知道他在小镇铁路这一片,是出了名的毒辣手。 恨刘守成的人,早就把他的祖宗八代给骂绝了。 铁民不会骂人,以往一想起刘守成,铁民就想一把掐在他脖子上,看着他慢慢憋死。 事情的起因,得从王丽让他赔那把遮阳伞说起。 铁民在关键时刻,舍命救下王丽,反被王丽索要赔偿。 “你救了她一命,她还让你赔伞,讲不讲理呀。”大牛替铁民打抱不平。 铁民没搭理大牛,也懒得说是大牛撩闲,差不点闹出人命。 他出了火车站,直接去了商店,看见了同样款式的折叠伞,定价十二块五。 如果这把伞只卖三五块钱,铁民二话不说,肯定买一把新伞给王丽送去,尽管他不知道王丽的家住在哪。 相信有大牛这个惹祸精在,不愁找不到王丽家。 十多块钱一把伞,相当于铁民家一周的生活费,他舍不得。 大牛和铁民是从小在一起,穿活裆裤长大的发小,他一眼就看出铁民的心思了。 见铁民欲举无力,欲罢不能的样子,大牛居然笑出声了。 “多大点事呀,跟我走一趟,我保你买下这把伞。”大牛胸脯拍的“邦邦”响,铁民知道他是啥意思。 如果换了别人,肯定会说:“本来就是你惹的祸,还差不点闹出人命,就应该你出钱买这把伞。” 铁民跟大牛在一起,从来就没认真就某一件事,争论个子丑寅卯。 俩人走出商店,大牛走在前面,铁民跟在后面。没走出多远,见大牛要去到达场,他连招呼都没打,转身便往家里走。 大牛回头不见了铁民,一溜小跑回来,追上铁民说:“你啥意思,还半道把我甩了。” 铁民只是一个劲儿憨笑,就是不再跟大牛走了。 周婶儿中午回家吃饭。见锅上炖着菜,新蒸的混合面馒头扣在盆子里,知道铁民已经报名回来了。 她去里间屋,寻问正在复习功课的铁民,招工报名情况怎样。娘儿俩没说上几句话,就听到大牛在外面,喊铁民的名字,铁民应声出去了。 他们家住在一栋鬼子那会儿建成的小二楼,当初这一栋楼住四家,家家有厕所和浴池。 解放后,铁路职工家属住宅紧张,单位便把一栋楼改成八家,厕所和浴池统统改成了住房。 大牛和铁民就是一层那四家中的两家。 大牛等在楼洞子里,见铁民出来了,他将一把还没拆包装的折叠伞,拍在铁民手里说:“给王丽送去吧。” “你从哪弄来的。”铁民说出一句,在他看来一点都不蠢的话。 “你管从哪弄的干啥。”大牛的回答,跟铁民所说的话,性质相同,都是废话。 外人可能很轻松回答这句话,从商店买的,两个人却刻意回避了这个话题。 他俩都知道,崭新的折叠伞,肯定是从商店买的。问题的焦点是,大牛从哪弄来的钱,买的这把折叠伞。 “我不要。”铁民把伞还给大牛。 “这伞是女式的,我留着没有用。”大牛回答的干脆。 “那……”铁民仿佛又看见了王丽那张冷漠的脸。 王丽差不点被火车撞了,她当时的脸,先是没有一点血色,随即“腾”地一下涨红了。 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铁民第一眼看见王丽,分手还不到二个小时,一想起她,心里就痒痒的。 大牛这是给铁民提供了,一个与王丽再次见面的机会,铁民没有理由拒绝。 铁民骑上自行车,大牛坐在后货架子上,俩人去了水楼子。 小镇的西北端,临近铁路干线地段,被人们称作水楼子。因为这里高高矗立着一座水塔,用来供应铁路地区和附近居民的饮用水而得名。 解放初期,为解决铁路各站段职工的住房困难,铁路在水楼子底下,建成了一大批,被称作干打垒的砖瓦房。 所谓的干打垒,就是不用挖地基,平地砌砖的简易住宅。这里只有自来水,没有下水道,更没有暖气等其它居住设施。 可能建筑初期,有关部门就设定这里是临时建筑,所以一切从简。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这里多了许多私搭乱建的小房子,别的没有改进。 王丽家在一排干打垒住房的中间。 铁民真佩服大牛的本事,他不用打听,直接就把铁民领到王丽家门口。 还没等铁民架好自行车,大牛就照准王丽家的大铁门一顿猛砸。 紧接着,传来了王丽的尖声利嗓:“谁,干啥!” 大牛“滋溜”一下跑掉了。 表面看,铁民稳稳站在门前,可他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他快要站不住了。 院门打开了,王丽因愤怒而涨红了脸,她端了一盆脏水,就要往外泼。 王丽看见铁民,先愣了一下,刚要说什么,铁民就把折叠伞送过去说:“这是我陪你的伞。” 这是王丽意想不到的事。 十几块钱一把遮阳伞,现在看来小菜一碟。在当时,可是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钱。在小镇只有王丽这样,被称作万元户家庭的人,才能舍得花这个价钱买伞。 更让王丽惊讶地,是拿这把伞的那支手,已经抖得让人看了眼晕。 礼下于人,定有所谋。 王丽没理铁民,侧身要出去倒脏水。铁民拦住她的去路说:“我来吧。” 铁民把伞塞到王丽的腋下,从王丽手里接过脏水盆,转身寻找倒脏水的地方。 “倒脏水井里就行。”王丽居然没有拒绝,她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温柔了。 铁民按她的吩咐,把水倒进脏水井里,再把空盆拿回来。 “其实,我没想让你赔伞。”王丽说出心里话。她把伞送到铁民面前说:“没有你拉我一把,我……” 王丽羞红了脸,微笑着看铁民。 铁民额头冒出一层汗,他不敢看王丽,又不想这么快就走开。 铁民在王丽面前,毕竟是个陌生人。她站在那,没有请铁民进家里坐坐的想法,铁民也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 两人就这么默默的站在门口。 铁民憋闷了几下,终于找到一个话题说:“你家还有啥活需要我干的,我有的是力气。” “你把伞拿回去吧,我不要。”王丽还算清醒,她知道接受这把伞后,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铁民把水盆还给王丽,见王丽要把伞塞进他手里,他转身便走。 铁民走出几步,才想起自行车还停在王丽家门口。他跑回来,推上自行车,见王丽还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他边蹬自行车边说:“以后家里有啥活儿,尽管吱声。” 铁民手忙脚乱,要骑自行车,已经踩到车镫子上了,一不留神又踩秃噜了。他整个人随自行车摔在地上,王丽惊讶地走出院门,刚要说话。 铁民爬起来,推上自行车便跑。 王丽看到他的滑稽相,忍不住笑了。 “我靠,铁民,你真牛逼。”大牛从一旁出现,冲铁民竖起大拇指说:“就咱铁路这一片,惦记这丫头的人,光我知道就不下十个。” “少废话。”铁民神情恢复正常了,跟大牛商量还钱的事。他说:“我每个月还你二块钱,七个月还清你的伞钱。” 大牛假模假式掰着手指算了算说:“那多麻烦呀。” “我没有那么多钱。”铁民掏出兜里仅有的几块钱。 这是他家一周的生活费,他负责家里一日三餐的花销。 “谁让你拿家里钱了。”大牛提出一个建议,铁民听了,头摇的像电风扇。 大牛了解铁民的为人,也知道铁民的父亲周老倔是啥脾气。 “你只陪我去一趟就行。”大牛耍了一个鬼心眼儿,推说只去到达场转一圈,然后就回家。 小镇的铁路家属,去到达场算是家常便饭。 有时候弄到好处,能在铁路线路旁边,捡到破劈柴,或者机车清理炉灰时,漏下来的煤渣子。 如果遇见工务段更换旧枕木,说不定还能捞到几块枕木头,那玩意儿可是烧火最好的引柴。 铁民虽然嘴笨,心眼儿实,他还是知道大牛这番话的用意。 “等我上班后,三个月就能还清你的伞钱。”铁民骑上自行车,示意大牛赶快上车。 “我才想起来,工务段又换枕木了。”大牛骗铁民,一骗一个准儿。 铁民果然对这个话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让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进派出所的滋味。 章节目录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7章、热情的背后 铁民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等他被人推醒,看见妈冷脸站在他面前,他一轱辘坐起来,不解道:“您咋来了。” “我再不来,生子就给你打死了。”周婶儿满脸的怨气。 “他跟您说啥了。”铁民知道,一贯善于打小报告的生子,肯定跟妈恶人先告状了。 他刚要跟妈说明情况,刘冬梅便拿着尿壶走出病房说:“铁民,去把尿壶倒了。” 周婶儿冷眼打量刘冬梅,似乎知道了什么。 她狠狠瞪了铁民一眼,低声咬牙说:“等你爹病好了,看他咋收拾你。” 铁民有心跟妈解释几句,见刘冬梅走过来了,便接过刘冬梅手里的尿壶,转身去了厕所。 周婶儿也是老糊涂了,她竟然把刘冬梅当成王丽了。 见铁民对刘冬梅如此顺从,便气不打一处来,白了刘冬梅一眼,转身走进病房。 刘冬梅满脸堆笑,要主动跟周婶儿打招呼,却挨了周婶儿一记白眼。 她心里涌起一股怨气,想留下来跟铁民掰扯几句,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铁民倒完尿壶,走出卫生间,见刘冬梅噘嘴站在那,就知道他妈肯定整故事了。他把头一低,卷起被子就要回病房去。 “铁民,这人谁呀。”刘冬梅憋了一肚子怨气,不及时发泄出去,整个人就要憋炸了。 她心里话,我好心好意侍候你爹,这人干啥对我撂脸子,我欠她的呀! “我妈。”铁民答上一句,转身便走。 他不知道刘冬梅的脾气,却知道妈是怎样的人。不管妈做出啥不礼貌的举动,那都是妈,他不能胳膊肘向外拐。 周婶儿拎了一个布兜子,走进病房走廊,就听到了铁民的呼噜声。她先把铁民搅和醒了,又回到病房,一眼看见刘守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刘守成把铁民抓进派出所,一顿棒子炖肉,就把铁民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今儿冤家路窄,在病房遇见了。 刘守成主动跟周婶儿打招呼,周婶儿没理他。 “我这场病得的,多亏老刘的女儿冬梅了,端屎端尿的侍候我,比亲闺女对我都好。”周志强看出周婶儿对刘守成的敌意,他三言两语做出解释,一下子把周婶儿给听糊涂了。 刘守成的女儿,给当家的端屎端尿,这怎么可能呢。 这时,铁民夹着被子走进病房。 见刘守成床铺上只剩一个枕头,他涨红了脸说:“刘叔,太不好意思了。” “多大个事,客气啥呀。”刘守成说着,冲周婶儿一个劲儿傻笑。 铁民把被子放在刘守成床上,见周婶儿还愣站在那,就知道妈被眼前发生的事弄糊涂了。 “我爹昨天把屎拉裤兜子里了,都是冬梅给收拾的。”铁民一句话,点醒了周婶儿这个梦中人。 她绽放出笑脸,对刘守成说:“哎呀大兄弟,这让我咋谢你才好呢。” “没事。”刘守成讪笑着说:“冬梅她妈临死前,瘫在炕上,窝吃窝拉了三年,都是她给侍候的。” “人家那是娘俩,咋侍候都行。可……”周婶儿想起刚才那个黑丫头,打发铁民倒尿壶的情景。 周婶儿跑出病房,刘冬梅正坐在长椅上生闷气。 她笑着跑过去,拉住刘冬梅的手说:“哎呀我的好闺女,婶儿错怪你了,还以为你是……” 刘冬梅见周婶儿的态度,前后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也陪上笑脸说:“婶儿,您当我是谁了。” “铁民搞的那个对象,整个一狐狸精。”周婶儿拽住刘冬梅的手不松开,把刘冬梅好一顿夸。 说一看她的手,就是持家过日子的人,再看刘冬梅长的,整个一旺夫相,谁娶了她做媳妇,那真是上辈子积了大德。 周婶儿浑身上下最有杀伤力的,就是这张收破烂的嘴。 尽管她还不知道,周家的死对头刘守成,是怎么改变了周志强的态度,这可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就冲刘冬梅能给周志强端屎端尿,她就该好好夸夸人家。 笼罩在刘冬梅心头那一片乌云,经周婶儿一顿神夸,顷刻间晴空万里了。 不觉中已经到了晚饭点。 周婶儿打开布兜,拿出两个大饭盒,一盒装了满满的肉炖芸豆土豆,一盒是大米饭。 这是她给铁民父子俩带来的晚饭。听说周志强只吃饼干不吃饭,她又不能怠慢了刘守成父女俩。 “铁民,你下夜班,回家去睡觉,我留下来陪你爹一宿。”周婶儿这样安排,等于剔除了铁民的饭份,剩下她和刘守成父女俩,这两盒饭菜基本就够了。 铁民对妈的安排那是相当满意。 明天一早,他又能去王家,帮丈母娘出摊儿,陪王丽去上货了。 “婶儿,你跟铁民都回去,我一个人照顾他老哥俩。”刘冬梅更是爽快。 一盒饭,一盒菜,能够她爷俩吃就不错了。到了晚上,还得跟其她的陪护拼床睡,何必再增加一个人呀。 “哎呦,这多不好意思呀。”周婶儿发自内心的喜欢上刘冬梅了。她拉过刘冬梅的手说:“可惜呀,我闺女还小,不懂事。你要是我闺女,那我就烧高香了。” “嫂子,如果你不嫌弃,就让冬梅认你干妈吧。”刘守成提出个建议,把周志强高兴地差不点坐起来。他说:“冬梅呀,你愿意吗?” 刘冬梅看着父亲的微笑,她羞红了脸。 刘守成一咂嘴说:“这丫头,快表个态吧。” 刘冬梅扭捏几下,居然跪在地上,给周婶儿和周志强每人磕三响头说:“干爹干妈在上,女儿给二老磕头了。” 铁民傻乎乎站在那,脑袋木木地,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你个大傻子,快把你妹妹扶起来呀。”周婶儿在关键时刻,对铁民说话,绝对不留情面。 铁民搀扶起刘冬梅,刘冬梅给铁民鞠躬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哥了。” “铁民,赶明儿个领你妹,去百货公司买套衣服。”周志强喜出望外,给铁民下达了指令。 “哎……啊!”铁民被爹的指令弄愣了。 周志强补充说:“你白捡这么个好妹妹,得有点表示呀。” “不用。”刘冬梅嘴里这么说着,嬉笑着等待铁民的承诺。 “知道了。”铁民回答的,那是相当勉强。 他心里话:您跟妈认干闺女,凭啥让我出钱,给她买衣裳呀。 生子从上学那天起,一看黑板就犯困,每次考试,从来没及格过。 眼看着就要初中毕业了,他急的火上房,恨不得马上离开学校,去铁路机务段综合厂上班。 他有一个美好愿望,上班开回的第一个月工资,就去买一块电子表。然后再扯块花布,让妈给他做一件花衬衫。第二个月,买一条牛仔裤,第三个月买旅游鞋。 如果爹能像对待大哥铁民那样,再给他配一台打链盒二六胀闸自行车,他肯定想办法在弄一个蛤蟆镜,我操,那真是牛逼死了。 可想而知,就这么一个整天把穿着打扮挂在心上的熊孩子,哪还有心思学习了。 爹生病住院了,家里人手不够,给生子提供了逃学的机会。 他跟周婶儿讨价还价,要来三块钱,一大早蹭通勤火车到钢城,一路走到钢厂总医院,只跟爹打了一个照面,就跑出病房,找热闹看去了。 这边救护车送来一个病人,生子跑过去要看个究竟。那边传来哭声,病房里一个老人咽气了。生子这一趟,那一趟,累得满头大汗,坐在住院处门口,“呼哧呼哧”喘个不停。 这些都是回校上学后,他跟同学们吹嘘的内容。 一辆皇冠牌出租车,停在住院处大门口,吸引起生子的注意。 在小镇,一年到头也看不见一辆出租车,这玩意儿坐一次得花多少钱呀。 出租车门打开,谢桂芝从车上下来,差不点亮瞎了生子的眼。 他认识谢桂芝,也知道这是王丽的妈。 谢桂芝不认识生子,见一个愣小子迎过来,她主动打招呼说:“孩子,心脑血管病房怎么走。” “你跟我来吧。”生子不知道从哪来的灵感,认准了谢桂芝是来看他爹的。 生子知道他爹为啥生病。 他主动迎过去,就是想让别人看见,有人坐出租车来看他爹,他脸上有光彩。 那年头,可不是一般人能坐得起出租车的。除非做生意的大老板,才舍得这笔冤枉钱,摆谱坐出租车。 生子走在前面,准备上二楼。 在楼梯的缓步台上,他想嘚瑟的心里得到了满足,也想到把谢桂芝带到病房,可能造成的后果。 爹的脑血管还没长好,看见王丽妈一生气,闹不好又把血管给气漏了。 生子想到这,拦住谢桂芝的去路,张嘴便骂。 谢桂芝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次钢城,她下了火车,就晕头转向了。 趴活儿的出租车司机,见她穿者打扮像个有钱人,就主动上前搭讪。二十块钱的车费,在别人看来实在昂贵,对谢桂芝来说小菜一盘。 她能及早看见周志强,还能赶在中午前回到家里,不耽误下午出摊做生意,这二十块钱花得值。 生子劈头盖脸把谢桂芝一顿臭骂,谢桂芝被骂的晕头转向。 偏巧儿刘冬梅赶过来凑热闹,三言两语说明生子跟周志强的关系,谢桂芝听了二话不说,放下东西就走了。 这事换了别人,可能把谢桂芝带来的东西扔回去,或者强行塞进谢桂芝手里,再说上几句不在行的话。 生子则不然,他看见肘子和猪爪,就不住地咽口水,再看见麦乳精和全脂奶粉,小脑瓜一转悠,拎上东西就跑小卖店去了。 刘冬梅看热闹不怕乱子大,她眼瞅着生子把麦乳精和奶粉卖了十五块钱,便问生子说:“你打算咋处理肘子和猪爪呀。” “拿给我爹吃去。”生子拎上肘子和猪爪回到病房,撒谎说是他给爹买的,周志强更是实在,让生子找个饭店,求人家把肘子切了,拿回来给刘守成下酒吃。 生子知道刘守成曾经怎么对待铁民的。 既然爹发话了,他只好拎上肘子和猪爪,去医院食堂,甜嘴叫上几声叔叔阿姨,人家就满足了他的愿望。 这么好吃的东西,凭啥便宜了刘守成呀。 于是,就有了铁民看见生子,啃猪爪吃肘子的一幕。 生子已经打好了主意,他要把猪爪吃掉,至少再吃下一半的肘子,剩下的先吐上几口唾沫,然后拿给狗日的刘守成吃,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被铁民打乱了。 有道是兜里有钱心不慌。 生子跑出医院,坐上公交车返回小镇。 他明知道中午有一趟去小镇的火车,怕在车上遇见谢桂芝,便找到唯一的一个,去小镇的11路公交车。 他也不含糊,回到小镇,先去菜市场,买了三块钱的猪肉,又买了芸豆土豆,回家焖上一锅大米饭。 等周婶儿回来,他再一次声泪俱下,控诉铁民踢伤了他的手腕子。 理由很清晰,铁民怪罪他,不让谢桂芝去看爹。 “你做的对。”周婶儿表明的立场。 当家的都被气病住进医院了,王丽她妈还添脸去探望,啊呸! 王丽就来家一次,周婶儿只顾着忙前忙后的招待了,根本就没顾得上端详一下,王丽长什么模样。 她第一眼看见刘冬梅,竟然把她当成了王丽。 一场小误会,倒让她认下一个干闺女。 刘冬梅本来就很实在,再认下了干爹干妈,她孝心爆棚,愣是一路走着,把周婶儿送到火车站,直到周婶儿坐车离开了,她才返回医院。 一路上,刘冬梅把父亲崇拜的简直是五体投地。 难怪村里人都把刘守成当个大人物,说他见过世面,料事如神,现在看来,简直就是诸葛亮再世。 看来,刘冬梅的幸运罗盘开始转动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8章、可怜父母心 其实,铁民可以骑自行车载周婶儿回家,那样,就不用刘冬梅跟干妈手拉手去火车站了。 铁民故意让周婶儿坐火车回家去。 他的理由很充分。市区内不让骑自行车载人,何况他的自行车还没有车牌子,假如被公安逮着,轻者没收自行车,重者说不定要怎么处罚了。 当时的自行车,跟咱们现在的私家车差不多。 每辆自行车的后货架子上,都得挂上一个比烟盒大不了多少的车牌子。而且,一旦遇见公安例行检查,先查车牌子与车架号是否相符,出了差错,那可了不得。 周志强主意正,他从来都要把钱花在刀刃上。 铁民初中毕业,周志强去虹桥下的自行车黑市,花十块钱给铁民买了这辆自行车。标准的拼装车,飞鸽的车圈,永久的大梁,就这个大链盒最值钱,是凤凰牌的。 反正铁民只在小镇上骑自行车,轻易碰不到公安查堵。 铁民骑上它,买米买面,还能驼劈柴、煤渣,反正遇见搬搬扛扛的活儿,这台自行车就派上用场了。 周婶儿从不怀疑铁民的话,不知道这个大鳖犊子也学会了撒谎。 铁民见刘冬梅和周婶儿去了火车站,他骑上自行车,脚下一阵紧忙活,用了不到四十分钟,就到家了。 铁民首先得感谢刘冬梅那份卷饼,以及把他按在长椅上 “嗤儿呼”睡了一大觉。 他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吃饱了饭,睡足了觉,浑身上下攒足了力气。 铁民估摸着,妈至少还得个把钟头才能到家。 他进了家门,生子正在刷碗。一看见他,就像听到了发令枪,抬腿便往里间屋跑。他把自行车架在厨房里,没去追生子,先去翻锅盖,故意弄出响动。 生子已经跳到窗台上了,没见铁民追进来,又听到了厨房锅碗响动。他试探着跳下来,蹑手蹑脚从里间屋探出头。 生子中计了! 铁民就躲在外间屋门口,他一把叨住生子的衣领,生子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痛快儿地把钱交出来,我不打你。”铁民先提出了交换条件。 生子一脸的委屈,辩解说:“妈给我三块钱,都让我买肉炖豆角了。” “啥钱。”正在外间屋炕桌上写作业的艳子,眼前一亮说:“二哥,给我点呗。” 铁民二话不说,直接把生子怼进里间屋,按在炕上,开始搜身。 啥都别说了,肯定被刘冬梅出卖了。 生子脑袋瓜转的那叫一个快,等铁民搜遍了他全身,愣没找到一分钱,他解释说:“我回来遇见小偷了。” 铁民举起巴掌,摆出要打生子的架势说:“你还要脸不,把人家一顿臭骂,还添脸拿人家东西去换钱。” “钱真丢了。”生子知道,凭体力,他不是哥的对手,爹妈又不在家,他敢说一句不在行的话,这顿打就躲不过了。 光棍不吃眼前亏儿,他只能卖惨。 铁民毕竟是大哥,他心里那股怒气早就消了,只想尽一切可能,减少损失。 他给生子用了一招儿:吊腕儿。生子疼得爹一声妈一声的叫,三五秒钟就乖乖投降了。 铁民这是从刘守成那儿学来的招术,用在生子身上真灵。 生子流着眼泪,从柜子底下掏出一支鞋,把藏在鞋垫下面的十五块钱拿了出来。 铁民如愿了。 他去厨房端进一碗菜,又盛了一碗大米饭,见炕桌被艳子占上了,他站在柜子旁开始吃饭。 生子坐在炕边上,晃动着手腕子,琢磨着怎样才能报这一箭之仇。 听到开门声,他“嗷”地一声跑出去,险些把周婶儿撞一跟头,告状说:“妈,哥打我。” 别看铁民嘴笨,他能捞干的说。 周婶儿听了,还没等生子辩解,她那搬破铜烂铁的手,就稳稳掐住生子的大腿根儿,用力一拧,生子便声泪俱下,咧开大嘴哭开了。 “你个不争气的玩意儿,啥便宜都敢占。”周婶儿拧住不撒手,问生子说:“下回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我真不敢了。”生子疼得浑身直哆嗦,等周婶儿松开手,他一瘸一拐跑到外面哭去了。 “铁民呐,这事你打算咋办呀。”周婶儿皱着眉头犯愁了。 亲戚做不成,总不能把德行给弄丢了。 “我打算买点东西,给人家还回去。”铁民给自己找了一个充分的理由,可以堂而皇之的去王丽家。 听说铁民又要去见王丽,周婶儿不高兴了。 她明知道不可能把铁民拴在裤腰带上,不许他去见王丽,偏要在形式上,维护当家的统治权。 “别忘了你爹是咋得病的。”周婶儿白了铁民一眼,权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爹跟王丽她妈到底有啥愁呀。”这是铁民最关心的事,他以为妈知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 周婶儿拔高了嗓门儿,还不住地唉声叹气说:“别怪我没警告你,你爹这次把命捡回来了,谁也不敢保证下次能咋样,你看着办吧。” 铁民只顾闷头吃饭,不敢再多说啥了。反正他打定了主意,也跟爹表明了态度,这辈子非王丽不娶了。 “你个大鳖犊子,还嫌家里事少呀。”周婶儿从来说话都没有章法,她想到哪就说哪:“生子小胳膊小腿的,你一下子给撅折了咋办。” “谁让他不学好了。”铁民在爹面前,大气都不敢喘,跟妈说话,倒是少了很多顾虑。 周婶儿起身上炕,手塞进被垛底下,拽出一个小布包。 见艳子嘴上叼着铅笔,直勾勾看她,不满道:“把脸转过去。” 艳子也真听话,果然把脸扭过去了。 周婶儿打开布包,露出一叠钞票。她一声长叹,从里面数出三张十元钞票,想了想说:“铁民,是你先惹的祸,你也得担待些。我出二十块,剩下的你出。” 周婶儿把一张十块钱钞票抽回去,把剩下的二十块钱,交给铁民说:“你再添十五块钱,凑五十块钱,给老王家送回去。从今往后,咱们两家谁都不欠谁的了。” 铁民最初见妈拿出钱包,他小有感动,有心说一声:“算了,别拿家里钱了,我想办法吧。” 见妈抠抠嗖嗖的样子,特别最后说了一句,从今往后谁都不欠谁的,铁民“腾”地一下发火了。 他掏出那十五块钱,扔到炕上说:“谁爱去谁去,我不管了。” 铁民收拾好碗筷,去厨房刷碗。 周婶儿把布包重新塞进被垛里,心里也是气鼓鼓的。 好端端的日子,就因为大鳖犊子不学好,在外面挂马子,才把当家的气出了病。 铁民要是个孝顺听话的孩子,规规矩矩让媒人给介绍一个对象,长得好坏且不说,至少能先知道对方是啥家庭,爹妈叫啥名字,在哪上班,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周婶儿越想越生气,她想着想着,一赌气,大声喊道:“我告诉你,你爹不同意,你这辈子也别指望,能把王丽娶进家门。” “哗啦”,厨房传来碗筷落地破碎声。 周婶儿气的一跺脚说:“你个大鳖犊子,败家的玩意儿,成心要把你爹气死呀!” 铁民在厨房,收拾好破碎的碗,直接回到里间屋,铺好他和生子的被褥,钻进被窝,闭上了眼睛。 周婶儿还不依不饶,他闯进里间屋,一屁股坐在炕上,勾起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数叨开了:“咋的,王丽长仙人毛了,把你魂儿勾走了,你为了她,连爹都不要了。” 铁民闭着眼睛,心里七上八下的折腾,就是懒得说上一句话。任凭妈跟那数叨个不停,他心里打定了主意。 既然爹妈如此反对这门婚事,他也没必要再多说啥了。 只要爹病好出院,病情稳定下来,他就拿上户口本,跟王丽去办理结婚登记手续。 法律都允许了,看你们还能咋的。 人一旦豁出去了,心里反倒没有了负担。周婶儿这边还在唠叨,铁民已经打起了呼噜。 这就是周婶儿,生长在农村,没上过一天学。她打小受到的教育,多半都是父母的言传身教。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既然当家的已经表明了态度,她虽然心有不忍,也只能坚决照办。 其实她也很纳闷儿。 当家的第一次见到王丽,恨不得马上把人家娶进门,怕晚了一步,好姑娘就被别人抢走了。 当家的临去会亲家前,还跟她盘算着,花俩钱儿把下屋收拾出来,给铁民和王丽结婚用。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拉屎干燥的人,还没来得及提裤子,当家的就回来了,还气的嘴唇发紫。 她想问个究竟,就被当家的一顿臭骂。 平时在家里,不管周志强说啥,周婶儿都有几句话对付他,她明知道自己说的都是废话,最后决定权还在周志强那,偏要痛快痛快嘴。 她为这事,不知挨过多少骂,甚至还挨过打。可她就是不长记性,再遇见事了,还是张嘴就说。 那些都是家庭日常生活琐事,周婶儿挨骂也习以为常了。 遇见男婚女嫁这等大事,周婶儿一点都不含糊,必须听当家的。 男婚女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规矩。 周婶儿知道铁民是个听话的孩子,他只是一时糊涂,鬼迷心窍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明白一个道理:爹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周婶儿在家里纯属瞎闲心,周志强躺在医院里,想的就不一样了。 所谓的知子莫若父,他把铁民从小养到大,铁民哪哪都对他心思,就是这个倔强,那真是癞蛤蟆没毛,随他这个根儿。 他也是从年轻时候走过来的,特别在男欢女爱问题上,那是相当有发言权了。 男人甭管自己长什么模样,看见漂亮女人,都想把她划拉进自己的被窝里。养眼又舒坦,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脸蛋不能出大米,漂亮女人最招风,这是周志强要说服铁民的经验之谈。 铁民为人厚道,没有那些噶古心眼,一旦遇见王丽这样的女人,不出几个照面,肯定就五迷三道,把肠子肚子心肝肺都掏给人家了。 周志强有这个自信,铁民被王丽迷住了,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估计用不了多久,只要他稍加调教,铁民就会乖乖地听从他的安排。 怎么调教呢? 在周志强看来,刘冬梅的出现,那是苍天给他们老周家的福份,他必须珍惜。 周志强也想到另一个问题,铁民肯定跟他要理由,只要他把真正的理由说出来,王丽也好,刘冬梅也罢,铁民准能尊重他的选择。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有脸,树有皮,周志强活了一辈子,最在乎的就是这张不值钱的脸。 他当爹的,怎能在孩子面前,先“啪、啪”抽自己俩大嘴巴子,那不是精神病吗。 当然,他已经捋顺了一个思路,让刘冬梅给铁民当媳妇。 正如周婶儿说的那样,这丫头长了个旺夫相,还有一双会持家过日子的好手。 章节目录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9章、寻常百姓家 铁民一觉醒来,见生子光着膀子,坐在被窝里,正冲他比比划划。 生子发现铁民睁开眼睛了,他一轱辘爬起来就要跑开。 铁民知道,这就是生子的本事。 明知道打不过他,又不甘心被他欺负了,趁他睡觉时,比划几下,权当给自己寻找心理平衡了。 铁民没理生子,又闭上了眼睛。 生子见好就收,怕再比划几下,被哥看见,至少能挨上一脚。 “吃饭了。”屋外传来周婶儿的吆喝声。 铁民爬起来穿好衣裳,来到外间屋,炕桌已经摆好了。 周婶儿端上一大盆烩饭。 就是昨天中午做的高粱米饭,加上昨晚生子做的大米饭,一股脑倒进菜锅里,加点水,再撒上一些咸盐,架火上一顿咕嘟。临出锅前,再放些味素,早饭就算做得了。 周婶儿负责掌勺盛饭。 她先给铁民盛了满满一大碗烩饭,又分别给生子和艳子盛了多半碗饭,剩下的饭,她用勺子一阵刮挠,都装进她的饭碗里,还不忘重复那句,她唠叨了十几年的家训:“宁愿撑死人,也不占着盆。” 一家四口人,围在小炕桌旁,稀里哗啦的往嘴里塞饭。 周婶儿吃的最慢。 她眼色不住地扫着三个孩子的饭碗,见生子没用几口,就把碗里的饭塞进嘴里了,便把自己的饭碗送过去,用筷子把碗里的饭,又拨给生子一部分,再问艳子:“你够吗?” “够了。”艳子饭量小,吃饭还慢。 “你撒冷地,上学别迟到了。”周婶儿催促艳子加快吃饭速度,然后才大口吃开了。 这种吃饭场面,在周家早就习惯了。 早几年,家里生活条件不好,饭菜油水少,孩子虽然小,饭量都很大。周婶儿每餐都得最后再吃,怕哪个孩子吃不饱,耽误了长身体。 这也是生子最看不惯的事。 铁民是家里的老大,每顿饭都能受到特殊待遇。 妈蒸窝头时,总是有意给爹和哥的窝头,眼儿扣的很小。外表看,窝头蒸的一般大,结果一掰开,爹和哥的窝头非常厚实,他和艳子相比之下就很薄。 这种习惯延传至今,他纵然心有怨言,也不敢公开说出来。他想寻得心理平衡,就得加快吃饭速度,让妈看到他没吃饱,就能得到加饭的机会。 一家人吃完饭,把饭碗丢在炕桌上。生子和艳子背上书包去上学,周婶儿拿一个装过白酒的瓶子,灌上一瓶凉开水,留着白天渴了喝,就准备去上班了。 生子走出家门,又折返回来,问妈:“爹那边还用我去护理吗。” “你拉倒吧。”周婶儿一口回绝了生子,还不忘说明理由:“你哪是去护理你爹呀,整个一惹祸精,赶紧上学去吧。” 生子脖子一梗,满心不服道:“换了别人,也没好哪去。” 生子说这话时,有意瞥了铁民一眼。 铁民心里有事,也懒得跟生子计较这些。他把碗筷收拾起来,拿到厨房去清洗,等妈离开家门了,他才想起,忘了一件重要事。 他有心追出家门,跟妈把话说清楚。转念又想,妈的答案,早在他心里了,他也懒得再跟妈计较什么。 铁民后悔昨晚的冲动。 他不该把那十五块钱丢给妈,连带着妈把那二十块钱也收回去了。 铁民从参加工作那天起,爹就给他定下了规矩。每月交家里十块钱伙食费,其他的工资收入,都由铁民自己攒着。 等铁民结婚时,家里只负责出房子,办酒席,给媳妇彩礼钱。其他的结婚花销,包括买家具,置办被褥等日常用具费用,都由铁民自己承担。 这不是周志强的首创,其他家都是这样。 有的人家,故意把伙食费提高到儿女工资收入的一半以上,为了就是替儿女们攒钱,娶媳妇或置办嫁妆。 周志强自我感觉比较豁达,给铁民充分的经济自由。说白了,他了解大儿子的生活习惯,基本上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何况,铁民还掌管着家里的日常开销,时不时地还把自己的钱,搭给家里花。换了生子,周志强就没这么敞亮了。 周婶儿对周志强的决定,那是一百个反对,她不止一次,背后跟当家的掰扯这事。 铁民是调车长,干活挣计件,每个月都能开四五十块钱,比他爹多出十几块钱的收入,他就应该把所有的工资钱,一分不少都交到家里。 她的理由很充分。 铁民掌管家里的日常开销,等于把爹妈的钱,都攥在自己的手里了。 表面看他每月交给家里十块钱,实际上,只要他稍动动歪心眼,就能把这十块钱赚回去,这对生子和艳子不公平。 可惜呀,周志强习惯了在家里一言堂,不管周婶儿怎么吹枕头风,他标榜自己吐口唾沫是根钉,这树根不动,周婶儿的树梢白摇晃。 铁民一旦跟周婶儿提到钱,准会惹一肚子气。 明明说好了赔给王丽妈五十块钱,铁民一不留神,又给妈占了便宜。 周婶儿不仅连二十块钱都没出,还拐走了铁民交出去的十五块钱,而且还不提不念了。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铁民这个冤大头当的,那是憋气带窝火。 最有效地解决办法只能是忍了。 铁民收拾完,骑上自行车去了王丽家。 谢桂芝正在往售货车上搬东西,听到敲门声,明知道是铁民来了,她愣装聋作哑不理不睬。 “妈,您没听见有人敲门呀。”王丽穿着睡衣,从屋里出来,对妈公开流露出不满。 “你回屋去。”谢桂芝这么说着,也没有阻拦王丽,去给铁民开门。 铁民走进院子,见谢桂芝已经把东西搬齐全了,他架好自行车,就要往外推售货车。 “铁民呀,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别再来找王丽了。”谢桂芝板起面孔,拦住售货车说:“你俩根本就不可能了,何必还自己作践自己呀。” “妈,我不是来找小丽的,我是来送您出摊儿的。”铁民憨憨的一句回答,谢桂芝没啥反应,到把王丽给逗乐了。 她拽过妈,让铁民把车推出院外,低声说:“您真舍得不要这个大儿子了。” “我不舍得又能咋的。”谢桂芝说出了心里话。 “算了,这是咋俩的事,您就别跟着瞎操心了。”王丽陪上笑脸,送妈出了院门。 “你就犯傻吧,早晚有一天,等你知道后悔就晚了。”谢桂芝唉声叹气走了。 以往铁民送谢桂芝出摊儿,都是他在前面推车,谢桂芝跟在一旁。娘儿俩一路上,找些无关紧要的家常话,一路聊着去市场。 今天则不同,铁民推车走在前面,谢桂芝远远跟在后面,她一路愁眉苦脸,不知道该跟铁民说些啥。 铁民停下车,等谢桂芝走上来,低声说:“昨晚我差不点把生子的手腕撅折了。” 谢桂芝瞪大了眼睛看铁民。 “他知道错了,还说改日来家里,给您赔礼道歉。”铁民嬉笑着看谢桂芝。 “用不着。”谢桂芝依旧板着面孔说:“要我说,你俩长痛不如短痛,趁早分手吧。” “妈,我这辈子也不会离开小丽的。”铁民做出保证说:“等我爹病好了,我就去跟小丽登记结婚。” 谢桂芝再次惊讶,她冷冷地想说些什么,可惜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下了。 铁民把谢桂芝送到市场,转身便走。 “铁民,你干啥去。”谢桂芝警觉起来。 “我陪小丽去市里上货。”铁民说。 “不用了。”谢桂芝拦住铁民的去路说:“我昨天已经跟批发商说好了,打今儿个起,他们负责送货上门了,你快回家去吧。” “我自行车还在您家呐。”铁民嬉笑着,绕开谢桂芝,一路走开。 “这可咋整呀。”谢桂芝不知从哪来的一股仙气,开始对女儿担心起来。 铁民和王丽交往了二年多,谢桂芝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担心,今天不知为啥,她开始担心了。 铁民回到王丽家,王丽已经叠好被子,正在梳洗打扮。 铁民走进院子,先锁好院门,然后走进屋里,又把房门插好,直接奔向王丽。 “你要干啥!” 王丽看出了铁民的心思,她先瞪起眼睛,以为这样能够震慑住铁民的冲动。 铁民嬉笑着不作回答,他抱起王丽就开始热身。 不管王丽怎样假装愤怒,都抵不过铁民的身强力壮,两人在炕上撕扯了几下,还是让铁民如愿了。 一曲终了。 铁民搂过王丽,低声说:“我想好了,等爹出院后,我就去单位开介绍信,再偷出家里户口本,咱们先把结婚证领了。” “你不怕爹再犯病呀。”王丽伏在铁民怀里,幸福极了。 “我有办法,保证他不会犯病。”铁民满满的自信,不管王丽怎样追问,他就是不说有啥办法,能让闻名小镇的周老倔改变主意。 当时铁路系统流传一句俗话,叫先上车后买票。翻译成耳熟能详的话就是:把生米做成熟饭。 铁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心里有数,懒得说出口。 王丽知道铁民的为人,凡是他不想说的话,谁都拿他没办法。 当年刘守成喊着口号,要拿铁民给周老倔上一课。他把棒子炖肉都用上了,结果,差不点被铁民一脚踹成了太监。 王丽想到这儿,不禁一笑说:“刘守成现在看见你,都得躲你远远地吧。” “他现在跟我爹住一个病房。”铁民只当跟王丽闲说话,提到了与刘守成的病房遭遇。还着重说了,刘守成住院第一天,他女儿刘冬梅就帮爹端屎端尿。 “他又要冒啥坏水了。”王丽警觉起来。 “我也纳闷儿呐。”铁民经王丽提醒,也产生了质疑。 了解刘守成的人都知道,他是仰脸撒尿,喜欢往上交(浇)的人。 当年铁民出事,运转车间主任董振生出面担保铁民,刘守成愣是不理不睬的。铁民为这事,差不点耽误了招工考试, 这就是两年前发生的事,如今,他为啥又要巴结周志强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10章、荒唐进行时 事情还得从大牛送给铁民那把遮阳伞说起。 铁民经不住大牛的诱惑,主要想去工务段捞点便宜,他把自行车送回家,拿上一个布兜子,跟大牛去了到达场。 到达场旁边是铁路工务段的一个工区,经常有破旧枕木运回来。 旧枕木分两种,一种是使用期限已到,必须更换新枕木,这样的枕木是抢手货。人们花上几元钱,买回报废的枕木,破成木板或木方,盖煤棚做房梁,或垒栅栏,绝对的经久耐用。 枕木原料都是从林场伐下来的上等木料,经沥青蒸煮后,用于加固钢轨。这东西防腐性能非常好,又因为经过沥青蒸煮,买回家做引柴一点就着。 铁民在家排行老大,掌管家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等多种开销,他知道旧枕木的实用价值。 工务段小镇工区紧邻到达场,铁民和大牛到那时,工区院子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旧枕木的影子。 铁民知道大牛撒谎了,他转身要走,被大牛拦下说:“你人都来了,等我一会儿行吗。” “你要干啥。”铁民明知故问,他知道大牛要干什么。 “你就在这儿等我,看见公安来了,喊一嗓子就行。”大牛提出了最低要求。 “我真不敢。”铁民说这番话时,心里就不住地打着鼓。 “又没让你上车,你怕啥呀。”大牛知道铁民的为人,他在用循序渐进的方式,带铁民上道儿。 “不行,我……”铁民为难了。 他欠了大牛一把遮阳伞,如果就这么走了,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留下来,一旦大牛从车上卸下废铁,他帮还是不帮。不帮,显得不够义气,人家毕竟给他买了一把伞;帮,这事往小了说,是小偷小摸,往大了说,那就是盗窃。 铁民想到这儿,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他真的很害怕。 “你就等我五分钟,到时候我不回来,你尽管走。”大牛提出了最低要求,没等铁民说话,他一溜小跑过去,爬上一节货车,人就消失了。 小镇车站坐落在钢铁总公司的最北端,主要负责钢铁总公司的产品外运,每天的运输量十分庞大。 简单地说,到达场负责接收炼钢炼铁原材料,出发场负责外运炼成的钢材。 铁民站在那,看见大牛爬上火车,他有了想撒尿的感觉。他走到一旁的树丛边,掏出家伙就要一泻千里。 这时,他发现有一个盲流子打扮的人,带着防尘帽向他走来。他没太在意,这些人在铁路线路里经常能看到。 很多偏远乡村的壮劳力,放着家里的承包地不种,跑到小镇附近的农村,租上一间房,专门以盗窃铁路运输线上的废钢铁为生。 在乡下种地一年下来,只剩个辛苦钱,守在铁路线偷盗废钢铁,一个月就相当于在家种地一年的收入。 盲流子走到铁民近前,铁民看清了他的长相,他憋足的一泡尿,“哗”地一下喷撒出来。 铁民认识这个人,看得出他是有备而来。确切地说,他就是瞄着铁民和大牛而来的。 他看了一眼铁民,手指竖到嘴边,示意铁民不要声张。然后,他撸胳膊挽袖子,就要爬大牛上去的那节车。 铁民被来人吓的浑身颤抖。 见来人要上车去抓大牛,他憋闷了几秒钟,突然一声大喊:“刘守成来了!” 铁民喊完,撒腿便跑。 正在车上挑废铁的大牛,听到铁民的嘶吼声,他“嗖”地一声,从另外一面跳下火车,一弓腰,“噌”地一声跑没影了。 铁民也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一路飞奔,跑的无影无踪。 这人就是刘守成,小镇铁路住宅这一片,就没有不认识他的人。 刘守成往车上爬了一半,被铁民一声大吼,吓得险些从车上掉下来。 他抓稳了车梯子,回头不见了铁民,非但没生气,反倒笑了。 刘守成认识铁民,知道他爸叫周志强,是机务段的火车司机。 “小兔崽子,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刘守成跳下火车,掏出大生产牌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点着深吸一口,自语道:“真没想到,周老倔的儿子,也学坏了。” 铁民一口气跑了足有十分钟,回头见没人追上来,他一屁股坐下来,“呼哧呼哧”喘息着。 “嘿!”身后传来一声,铁民反应迅速,爬起身就跑。 他跑出十几步,听到大牛的笑声,便一个急刹车停下。 大牛坐在他刚坐过的地方,正冲他傻笑。 他垂头丧气返回来说:“刘守成肯定不能饶了我。” “你又没上车偷铁,怕啥呀。”大牛一句话,给铁民吃了一颗定心丸。 对呀,我没上车偷铁,干吗要跑呀,铁民开始后悔刚才的冲动了。 “你这一嗓子,整个到达场都听见了。”大牛又给铁民敲响警钟说:“估计刘守成为这个,也饶不了你。” “那我咋办呀。”铁民害怕了。 刘守成是出了名的毒辣手。 别说像他们这样的半大孩子落到他手里,就连在职的铁路职工,小偷小摸被他逮住,轻者拳头撇子一顿打,重者就得先上绳,后棒子炖肉,因此,人们给他起了这个绰号。 “你最好出去躲几天。”大牛出了一个馊主意。 “后天就招工考试了,我往哪躲呀。”铁民急出一头汗,不住地唉声叹气。 “我还有一招儿,不知道能不能行。”大牛提到住在他们二楼的董振生,是车站运转车间主任。 有一年大牛偷铁被抓,就是董振生出面,把他保出来的。 铁民很为难,董振生虽然是他们的老邻居,每次见面,他打一声招呼即可,平常也没什么来往,人家不一定能帮他。 “你不找他,咋知道他不能帮你呢。”大牛肚子饿了,张罗着要去喝扎啤。 “我还得回家做饭呐。”铁民撒了一个谎,哪有下午二点不到,就回家做饭的。 临分手前,大牛提醒铁民,也可以试着去找二国。 他们都是一个楼的邻居,二国住大牛家里屋,两家共用一个厨房。他说:“二国他爸,比董大爷好使。” 全楼的人都知道二国他爸的能量。逢年过节,来给他家送礼的那些小汽车,就说明了一切。 再看看董振生,一年到头也看不见有一台车来,两人同样是车间主任,差距那是相当地大了。 铁民和大牛分手后,直接去了菜市场。 他买了一捆白菜,四个土豆,还买了半根香肠,一路急匆匆往家赶。 “站住。”大牛在铁民身后,又是一声大喊。铁民条件反射,以为刘守成追上来了,他丢下东西便跑。 大牛嬉笑着捡起铁民丢下的东西,先掰了一块香肠扔进嘴里,嚼着说:“哎我操,这玩意儿挺香呀。” 铁民冷脸跑过来,一把抢下东西说:“香肠是给我爹喝酒的,你吃啥呀。” 大牛一点也不难为情,他说:“赶明儿我请你吃一整根香肠,行了吧。” 铁民急着要回家做晚饭,他走出几步,反应过来了。问大牛:“你咋没去喝扎啤呀。” “我兜比脸都干净,拿啥喝呀。”大牛说的铁民脸面发烫,他知道大牛的钱,都给他买折叠伞了。 按理说,铁民应该请大牛去喝扎啤,可他舍不得钱。 “要不,你把香肠吃了吧。”铁民十二分的不舍,把香肠递给大牛。 大牛接过香肠,摆出要吃的样子,见铁民涨红了脸,便嬉笑着把香肠塞给铁民说:“这可是周大爷的下酒菜,我吃了那还了得。” 铁民紧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大牛伏在铁民耳边低语几句,铁民不住地点头。 按着大牛的吩咐,铁民回到家,先把里间屋的窗户划打开,然后又插上进户大门的门划,开始手忙脚乱的做饭炒菜。 八十年代初期,家里的日常饭菜很简单,高粱米干饭,土豆白菜是主要副食。 铁民把被大牛掰过的半根香肠,切成薄片,码在盘里,觉得量太少。又抓出两把花生米,锅里倒上豆油,一顿翻炒,装进盘中,盛上两勺白糖,拌匀了,把香肠码在花生米上。 这样,他爹晚上的下酒菜就算做得了。 生子和妹妹艳子,按时放学回来了。生子进了屋,先嗅了嗅鼻子说:“什么味,这么香。” 他瞄上了炉台上扣着的碗碟,刚要动手,铁民清了一下嗓子,生子只好作罢。 周婶儿也下班回来了,她进屋便问:“饭好了吗,我快饿死了。” “马上吃饭。”铁民拿过小炕桌,放在外间屋炕上。 他先用二大碗,给父亲盛出一碗菜,压在花生米盘子下。又拿出一个类似小饭盆的搪瓷大碗,把锅里剩下的菜,通通倒进大碗里,送到炕桌上。 紧接着端饭锅,拿饭碗,摆筷子,便成了小妹艳子的活儿。 一家四口围坐在炕桌旁,开始吃晚饭。 “复习的怎样了。”周婶儿问铁民。 “马马虎虎。”铁民没敢告诉母亲,他这一下午所干的事。 “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别当儿戏了。”周婶儿叮嘱铁民说。 “我知道了。”铁民话音未落,传来“咣”地踹门声,没等别人作出反应,铁民扔下碗筷,“滋溜”跑进里间屋,三步并作两步,窜上窗台,推开窗户,纵身跳到院子里。 王丽只知道铁民曾经被刘守成抓进派出所,还差不点闹出人命来,却不知道究竟为了啥。 听说铁民为给她买遮阳伞,才跟刘守成做对的。她眼里含着热泪,叮嘱铁民说:“从今以后,不许你再为我做傻事了。” “哪都是过去的事了。”铁民嬉笑着把王丽搂进怀里,心里又痒滋滋的。 他要脱王丽的衣服,王丽按住他的手说:“别这样,怀孕了咋办。” 她哪里知道,铁民就是要达到这个目的。 王丽半推半就,还是让铁民如愿了。俩人正如胶似漆的缠在一起,屋外传来了砸门声。 谢桂芝一大早从看见铁民那刻起,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按理说,铁民和王丽已经好了两年多,俩人几乎每天都在一起,该有的事可能早就发生了。 谢桂芝嘴上不说,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可她今天不知为啥,偏要搞一次突击抽查。 王丽以为是送货的到了,她推开铁民,整理一下衣服,跑出去开门。 铁民这边意犹未尽,他衣着不整躺在炕上,以为王丽收到货以后,他俩还能重温旧梦。 “铁民,我妈回来了。”屋外传来王丽的警报声,铁民才知道大事不好了。 他急忙爬起来,还没等整理好衣着,谢桂芝便闯了进来。 看见铁民的狼狈相,谢桂芝一声质问:“你们干啥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11章、就差一句话 铁民看见谢桂芝,未曾说话先涨红了脸。 再听到谢桂芝的质问,他支吾几下,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铁民扭了腰,我在帮他按摩。”王丽的反应还算比较快,及时缓解了铁民的尴尬。 谢桂芝也是宁信无,不信有。她追问铁民说:“是真的吗。” “嗯。”铁民低下头,不看正眼瞅谢桂芝。 “刚才帮我推车扭的吧。”谢桂芝信以为真。 她让铁民趴在炕上,撸胳膊挽袖子,就要替铁民按摩。 铁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红头涨脸的趴在炕上,任凭谢桂芝在他腰上按来按去。 谢桂芝问他说:“这疼吗。” “疼。”铁民机械地回答着。 “这呢。”谢桂芝再问。 “嗯。”铁民不会撒谎,这会儿只能嗯、啊、这、是。 谢桂芝急了。“小丽,你快扶铁民去卫生所,他腰伤的可不轻。” “妈,您回来干啥。”王丽明知道铁民是咋回事,她要尽快把妈打发走。 “我……”谢桂芝不能说实话。 她就是怕铁民和王丽在一起做过份事,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她憋闷几下,把王丽带到外面,低声提醒她说:“你要把持住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 王丽被妈说的满脸通红,只能装作生气的样子说:“您把我当什么人了。” 谢桂芝不住地唉声叹气,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就是走不出这个院门。 “行了,一会儿我陪铁民去卫生所治腰伤,然后就让他回家。”王丽做出保证,谢桂芝这才急匆匆返回市场。 妈走了,王丽留在院子里犯起嘀咕。她跟铁民交往一年多以后,才被妈发现。 那天是中秋节,谢桂芝带走的货很快卖完了,迟迟不见王丽来市场送货,她一着急,自己跑回家来取货。 老远的看见自家院门口堆着煤块,一个大小伙子正用筐,往院子里倒腾煤。王丽拄着铁锹,在一旁负责往筐里装煤。 说是王丽往筐里装煤,其实是小伙子把一筐煤倒进院子里,回来接过王丽手里的铁锹装煤,然后再把铁锹交给王丽。 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引起谢桂芝的警觉。 王丽解释说,这个小伙子是他同学,路过正巧赶上家里进煤,就留下来帮忙了。 这个小伙子就是铁民。 他见了谢桂芝,只是龇牙一笑,连声招呼都不打,只顾着往院子里倒腾煤。 听说市场缺货,顾客排队等着买货。他二话不说,骑上自行车,便把谢桂芝送回了市场。 事后谢桂芝问及此事,王丽拒不承认与铁民的恋爱关系。只是隔三差五的,铁民骑自行车载王丽去市场送货。 久而久之,就变成铁民一个人来市场送货了。 谢桂芝经过一番盘问,王丽才承认了他们的恋爱关系。谢桂芝只知道铁民在小镇火车站运转车间工作,属于国营工人。 那年月搞对象,国营工人是抢手货,尤其是技术工种的工人。可惜,铁民的属于大熟练工,连接员没有技术含量。 还好,他在铁路系统上班。 铁路工作旱涝保收,只要车轱辘转,就会有饭吃。 经过频繁接触,谢桂芝见铁民老实厚道,从不油嘴滑舌,只知道闷头干活,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他。 谢桂芝把铁民的为人了解透了,也知道铁民的父母都有工作,弟弟妹妹都在上初中,就是忘了问一句,他父母是干什么的。 不用谢桂芝再多说什么,王丽就意识到,她和铁民的事,周志强这一关很难渡过去。不然,生子也不敢破口大骂她妈。 王丽思前想后,回到屋里问铁民:“你真不顾家里反对,要跟我结婚呀。” 铁民举起右手就要发誓,被王丽打断说:“起誓不灵,骂人不疼。你真打算跟我结婚,咱就先把房子盖起来。” 王丽母女俩早有打算,想在院门口盖一间小房。 最初的计划,盖间房用来加工熟食用。 王丽这会儿打定主意,马上盖房。而且还要提高这间房的规格档次,盖一间谁看了都羡慕不已的婚房,她和铁民就在这间房子里结婚。 “你不跟妈商量一下呀。”铁民暴露出自己的弱项,凡事离不开父母的指令。 “我说了就算。”王丽没告诉铁民,听说铁民爹要来会亲家,她娘俩就商量过了,在院子里盖房,招铁民当养老女婿。 王丽从柜子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五千块钱,交给铁民说:“买砖瓦沙石,找施工队,包括盖房当监工,所有一切都由你负责。” 铁民瞪大了眼睛,无论如何也不接这笔钱。 “你啥意思呀。”王丽不高兴了,以为铁民打退堂鼓了。 “我……”铁民又一次涨红了脸,而且还感觉到脸红得发烫。 难以启齿的尴尬,铁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解释的理由。 他想告诉王丽,娶你做老婆,本来就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哪好意思再让你拿钱盖房子。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铁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些钱,更别提他有这个经济实力了。 铁民他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脾气秉性,遗传给他的基因就是,宁愿身受苦,不让脸受热。 他憋闷好一会儿,就是找不到恰当的理由,说明自己的无奈。 王丽也不坚持,她把钱送回原处,坐下来跟铁民聊天。 “那次刘守成把你抓进派出所,怎么又给你放出来了。”王丽提起这段往事,及时打消了铁民的尴尬,他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你跟我说说,他当时为啥要抓你。”王丽这是明知故问,铁民已经跟她说过这段经历,可她非让铁民再重复一次。 有一首流行歌曲: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你猜来猜去还是不明白…… 这句歌词很应景,完全表达了王丽此时的心情。 那天当晚,周志强骑自行车下班回家,路过铁路派出所,刘守成正等在大门口。 “老倔,下班了。”刘守成先打过招呼。 “老刘,当班呀。”周志强满脸堆笑,跟刘守成打招呼。 这里需要给那些被称做老倔的人正名。 在很多文学作品里,一提到某某很倔犟,一出场就不苟言笑,动辄便粗声大嗓。 其实这都是误传。 在东北铁路系统里,被称作老倔的人,那是相当的多,只是周志强的名声比较大,他倔到了一个境界。 他们大部分是从河南、山东逃荒过来的。 有的是一副挑子挑全家,千辛万苦从老家,步行来东北闯生活,有的是当兵退伍后留在东北的。 在这些被称作老倔的人当中,最典型的特点,就是见人不笑不说话,而且还非常热心,乐于助人。 这种人所谓的倔犟,就是心眼直,看问题简单,喜欢较真儿。 有一句歇后语:老鸹骞牛逼,认准一个门儿。 周志强就是这种人,他见了刘守成,先是点头哈腰打招呼。 “跟你说个事。”刘守成从兜里拿出一盒大生产牌香烟,装做要掏烟的架势。 周志强见状,“腾”地一下,从大海燕上跳下来。他架好自行车,从兜里掏出一盒大前门香烟说:“抽我的。” 刘守成站在那掏了半天,手指就是不碰烟盒里的烟卷,倒让周志强抢了先。 他抽出一支烟,递给刘守成,又帮刘守成点上香烟。 “你咋不抽呀。”刘守成摆明了在搞事情,他深吸一口烟说:“老倔,可以呀,都抽上大前门了。” “我抽这个。”周志强收好大前门香烟,从兜里掏出一个烟荷包。 他拿出一张卷烟纸,拇指和食指伸进荷包里,捏出烟草,放在烟纸上,稍微一拢,烟纸便形成桶状。左右手轻轻拢住烟纸,右手拧住纸筒一头,快速扭转几下。再用舌头润湿纸边,继续扭动几下,一个锥形烟卷就卷好了。 周志强把烟卷锥尖部分叼在嘴上,刘守成把打火机递过去,拨动一下齿轮,伴随着一股浓烈的汽油味,打火机点燃的同时,周志强把烟送到火苗上,用力吧嗒几口,烟点着了。 “啥事,你说。”周志强深吸一口烟,又把烟吐出来,始终笑在脸上。 “咱先说好,我看咱哥们关系不错的份上,才在这等你,不然……”刘守成吸了一口烟,轻轻吐出烟雾说:“你儿子今天去到达场偷铁,被我逮着,又给他跑了。” “你看错人了吧。”周志强也吸上一口烟说:“老刘,别人家孩子咋样,我管不着,咱家孩子,绝对不干这事。” “你这么保准儿?”刘守成半真半假的样子,彻底迷惑了周志强。 “百分之百保准儿。”周志强犯起了倔脾气。 “那好吧,你先回家问一下,如果你儿子承认了……”刘守成话没说完,周志强就打断他的话说:“我自己啥孩子,我心里有数,绝对不能。” 刘守成看着周志强的自信,不禁哑然一笑说:“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周志强把嘴里的大半截卷烟拔出来,用力摔在地上,又用脚拧了一下说:“那人真是我儿子,不用你说啥,我就把他绑来,是杀是剐随你便儿。” “那我就在派出所等你了。”刘守成有心效仿周志强,把半截香烟扔地上,再拧上一脚。 想到这是四毛六一盒的大前门,他没舍得。 这事换了别人,肯定能听出刘守成话里有话。头脑稍微灵活一些的人,也会先顺手把那盒大前门塞给刘守成。 有道是烟酒不分家。 他应该先给刘守成一点甜头,再说上一句:不管有啥事,还请您多多关照才是。那样,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当时有一句顺口溜:听诊器,方向盘,一身蓝,营业员。 说的就是这四大行业的从业人员,在百姓日常生活中,属于牛逼人物,百姓得罪不起。 这一身蓝,说的就是当时的公安制服。 刘守成能主动找到周志强,想必已经有了十分把握,不然,他纯属吃饱了撑得,没事遭周老倔怒怼。 周志强对自己的两个儿子,那是有相当的把握,绝对不会去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他底气足,腰杆直,说话当然硬气了。 周志强赌气,骑上自行车走了,还被气得浑身直突突。 心里话,娘的了,好事想不到我,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倒想起我了。别说我每月还挣工资,就是饿到吃了上顿没下顿,也不能让孩子去当贼。 周志强惹了一肚子气,一路往家赶。 他还没等回到家,突然冒出一个问号:莫非生子经不住小伙伴怂恿,跟人家上铁路线偷铁去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12章、认真的背后 周志强回到家,先一脚踹开房门,就往屋里推自行车。 生子打小就是个好趣儿的主儿。 他见大哥听到踹门声,一溜烟儿跑进了里间屋,便撂下碗筷,跑外面来看动向。 见周志强怒气冲冲推自行车进屋,他迎过去讨好说:“爹,下班了。” 生子属于老鼠给猫捋胡子,讨好不要命那伙儿的。他走到自行车前轮旁,伸手要接过自行车,帮爹架好自行车。 没想到周志强猛一拨车轮,把他拨了一个跟头,他爬起来刚要说什么,周志强已经架好自行车,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对他下手了。 “你给老子惹啥祸了。”周志强一把揪住生子的衣领,举起了巴掌。 “我……我……”生子吓得不敢说话了。 周婶儿坐在炕上,把大半个身子探出来,见周志强要打生子,她一声大喊道:“啥事呀,也不问个清楚,进屋就打孩子。” “你问他。”周志强丢下生子,怒气不减走进屋里说:“今天你不把话说明白,老子就打折你的腿。” 生子胆怯地站在屋门口,眼睛眨了眨说:“爸,你弄错人了吧。” “还敢犟嘴。”周志强挥手还要打生子。 “我大哥听见踹门声,就顺窗户跑了。”生子躲闪着说。 周志强举起的手,在半空中停下了。 他怒吼道:“你说啥!” 刘守成最近几天总是不痛快,尽管他知道自己有高血压,郁闷可能导致血压升高,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动辄便肝火上窜,跟自己较劲。 就拿那天来说。 他是白班,派出所没有严格规定,当班必须进现场接车,可他非要叫上同组搭档小黄,一起去到达场接车。 小黄三十出头的年纪,刚从部队转业没几年,始终尊称刘守成为前辈,凡事都由刘守成做主。 刘守成安排小黄去到达场南头,他留在北头。 列车由北进站,他俩南北相向而行,一个巡视列车西面,一个巡视列车东面。这样一来,整列到达货车,便可尽收眼里。 他老远的看见,有俩半大小子,站在工务段工区那嘀嘀咕咕,其中一个爬上了火车。 他走近了,也看清楚了,留下这个是周志强的大儿子。 铁路住宅区都集中在小镇北头。 刘守成在小镇当了几十年的公安,不敢说铁路各单位的所有职工,他都能叫上名字,至少张王李赵还是能知道的。 有句老话:十个铁路九个贼,剩下一个还偷煤。 在八十年代初期,铁路职工收入微薄,家里人口又多,不仅住房紧张,连烧火做饭的煤炭都凭票供应。 小镇紧靠全国最大的钢厂,每天发送到达的各类物资,可以说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于是,头脑活泛的铁路职工,便在废铁煤炭上打起了小九九。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顺手牵羊的习惯。要么换钱贴补家用,要么拿回家去烧火做饭。 大人们小偷小摸形成了习惯,孩子们自然也要效仿。 他们放学回家,经常三五结伴,溜进铁路线路里。什么废铁呀,焦炭呀,媒呀,有啥偷啥,能卖钱更好,卖不了钱,就拿回家烧火做饭。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铁路职工,严格教育子女,不许进铁路线去小偷小摸,怕被火车伤着。 那可是动辄就缺胳膊少腿的事,弄不好小命都搭进去了。 周志强是铁路这一片,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他不仅不占公家一分钱便宜,把两个儿子管的也是规规矩矩。 刘守成一打眼,认出周铁民,也看见他手里有一个布兜子。他没多想,知道铁民不敢往火车上爬,周志强。 家里最不让他省心的就是生子。这小子整天油嘴滑舌,除了正事不想,其他啥事都敢想。 周志强这辈子别的没攒下,就这张不值钱的脸,他看的比啥都重要。他斗大的字,没认识几个,却对骨气二字铭心刻骨。 喝凉酒花脏钱,早晚是病。 这是他在孩子们刚懂事时,就提拎耳根子的谆谆教诲。没想到生子初中还没毕业,就学会了去偷。 可能有人会问,周志强在刘守成面前,咬牙跺脚起誓发愿,不承认自家孩子上铁路线去偷铁,他为啥回家还要打生子。 他跟刘守成没有啥交往,也相信自己的孩子不能做这种坏事。 但他骑自行车,在往家走的这几分钟时间里,似乎感觉到刘守成那自信的目光里,透露出了什么。 坊间流传下来的大实话,能准确地反映出老百姓的心地善良。 有句大实话: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用文词来解读,那就是警钟长鸣。 别管是真是假,先拿这个话题当引子,给生子上一课,省得他日后一不留神犯了错,让他这张老脸没地方放。 生子怕挨打,供出了大哥铁民,这是周志强万万没想到的。 他养了三个孩子,最让他心满意足的就是铁民。 “去把你大哥找回来。”周志强往炕头一坐,掏出烟荷包开始卷烟。 他抽了几十年的老旱烟,这会儿费了好大劲,愣是没能卷成一支烟。 “去他娘的。”周志强赌气把烟荷包扔到一边,掏出大前门香烟,先给自己点上一支。 在当年,这是很多人的一个习惯。经常兜里揣两种烟,一种自己抽,例如周志强的老旱烟,另一种用于与人交往的门面烟。 说白了,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表现。花钱买好烟给别人抽,只为了能让人瞧得起。 铁民跳出窗外,先留了一个心眼儿。 他没敢直接从院门跑出去,怕被刘守成带人堵个正着。 他蹲在窗户底下,拿一个破麻袋盖在身上。 这样,即使有人从窗户往外看,也不会发现,在一堆破烂旁边,还藏着一个人。 他哆哆嗦嗦蹲在那,吓得一个劲想撒尿。 院门响了一声,铁民听到了脚步声,他憋住呼吸,哆嗦的更厉害了。 生子一进院,就看见铁民蹲在那里,用个破麻袋片盖在上半身,下半身都露在外面。 “嘿。”他顽皮地掀开麻袋片,吓得铁民“噌”地窜起来,就要往外跑。 铁民这一窜不要紧,倒把生子给吓着了,他“妈呀”一声,先跑了出去。 不用生子再说什么,铁民知道,警报解除了。 铁民一溜小跑回家,进了屋,见父亲坐在炕头上,几口就抽完了一支烟,正准备把烟头留下来,拆开卷进旱烟里。 周志强看见铁民,刚要说话,铁民便规规矩矩鞠上一躬说:“爸,我错了。” 周志强愣住了。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最意想不到的。他问:“你咋的了?” “我今天跟他们去铁路线了。”铁民怯声说。 周志强瞪大了眼睛,难道刘守成没看错人。 “你……”周志强说着就要下地,被周婶儿一把拽住说:“你先听孩子把话说完。” 铁民乖乖地站在那,不觉中感到心慌。 “铁民,你快说,上铁路线干啥去了。”周婶儿冲铁民挤眼睛,示意他想好了再说。 “他们说工务段来了一批报废枕木,我寻思捡点劈柴,拿家来烧火。”铁民在父母面前不敢撒谎。 周婶儿紧悬着的一颗心,因铁民的一番解释,渐渐平复了。 这是铁路系统司空见惯的事。 小镇铁路住宅区,谁看见旧枕木,都像看见了宝贝似的,走过路过,绝对不能错过。 周志强对铁民的话深信不疑。他说:“你看见刘守成了。” “看见了。”铁民如实回答。 “他怎么说你上车偷铁去了。”这会儿的周志强,一肚子怒火,已经转嫁给刘守成了。 你个狗日的,睁眼说瞎话,硬说我儿子上车偷铁去了。 “我在到达场边上,看见他过来了,就喊了一声。”铁民又是实话实说,引来周志强的不满说:“你吃饱了撑的,喊啥呀。” 铁民挠了挠头,支吾着说:“有人上车去了,我怕被他抓住,就……” “娘的了,人家偷不偷铁,关你屁事。”周志强的一只手拍在饭桌上,震的碗筷发出“叮咣”声。 “快给你爸烫酒去。”周婶儿及时打断了周志强的愤怒。 她还没来得及琢磨一下,铁民为啥要给人家通风报信,生子就从外屋端进来酒菜,一大碗白菜炖土豆,一盘香肠花生米。 这是生子最爱干的事,一来能讨好爹,二来趁人不备,能顺一片香肠吃。 “爹,二哥偷吃你香肠了。”艳子磨蹭着不肯吃完饭,就是为了等爹的小灶端上来。 周志强只当没听见艳子说什么,他拿过筷子,先给艳子夹了一片香肠,回头看,铁民已经把酒壶端进来了。 周志强给自己倒了一盅老白干,“滋溜”喝上一口,用筷子指点铁民说:“以后不许再干这种傻事了。” “知道了。”铁民拿起自己的碗筷开始吃饭。 “人家偷铁,被逮着挨打,那是人家的事,你干啥要多嘴呀。”周志强捏了几粒花生米,搓掉外皮,扔进嘴里说:“刘守成那是出了名的毒辣手,你为这事被他抓去,挨一顿打冤不冤呀。” 铁民边吃饭,边点头如鸡芊碎米,心甘情愿给父亲当下酒菜,让父亲借酒劲儿给他上课。 一家人吃罢晚饭,铁民把碗筷收拾到外屋去洗刷。 周婶儿神秘兮兮走出来,回头见没有外人,低声问铁民:“家里的生活费花没了。” “没有呀。”铁民不知道母亲从哪获得的灵感,他说:“我还剩不到十块钱,到月底够花了。” “那你为啥去偷铁。”周婶儿说着,先回头朝屋里看一眼,怕被周志强听到。 铁民低头不语,他不能告诉母亲,这一切都是为了王丽。 “你个大瘪犊子,为这事影响了招工,你这辈子就毁了。”周婶儿戳了一下铁民的头,提醒铁民说:“快上楼找你周大爷去,让他去找刘守成求个情。” “我没偷铁。”周铁民咬准了一个理儿。 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他就站在线路旁撒尿,刘守成凭啥说他偷铁了。 如果大牛被刘守成抓了现行,可以证明他在通风报信。大牛是鬼子六,听见声音就溜走了。 周铁民不管到什么时候,就得咬准这个理儿,就是看见刘守成,心里害怕,喊了一嗓子。 否则,不仅他要惹上麻烦,还要连累大牛跟着吃官司,铁民绝对不能做出卖朋友的事。 铁民做完家务,回到里间屋,拿出初中课本,开始温习功课,准备迎接招工考试。 刘守成做事很有分寸,他掐准了招工考试当天,正赶上他上夜班。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叫上小黄,去了周志强家。 “你去敲门,我去他家院子里蹲坑。”刘守成对铁路住宅这一片的地理环境,那是相当的熟悉。 他也知道这帮半大孩子对付他的招数,他手掐一根小手指粗的麻绳,蹲在周家窗户下。 小黄那边敲响房门,这边周家的窗户便被踹开了。 周铁民穿着裤衩背心,纵身跳下窗台,还没等站稳脚跟,就被刘守成逮个正着。 “小兔崽子,这回你还有啥话说。”刘守成动作麻利,三招两式,就把铁民绑个结结实实。 章节目录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13章、没事别搅和 送货车来了,铁民连搬带扛,把几百斤猪货运进屋里。又跟司机一起,把订购的冰柜抬进屋里。 铁民忙着收拾猪货。 “刘守成那次差不点把你打死,他为啥还让女儿,给你爹端屎端尿的。”王丽一边做午饭,嘴里没断了探听虚实。 谁都知道刘守成是鬼子六,他这是无利不起早。 “我也没弄明白。”铁民心无杂念,也想不到王丽话有所指。 他只当两人闲说话,一边干着活,跟王丽讲述当时发生的事。 那天,周志强上夜班,周婶儿和艳子睡在外屋火炕上。 周婶儿被敲门声惊醒,她先跑里间屋,推醒铁民,轻声说:“是来抓你的吧。” 铁民那几天准备招工考试,每天睡得都很晚。他睡梦中被妈推醒,知道大事不好了。 他顾不得穿上外套,以为跳到窗户外,用麻袋片盖住,就能躲过这一劫,结果,恰恰中了刘守成的埋伏。 刘守成把铁民捆绑结实,牵上麻绳便走。 等周婶儿这边反应过来,想追出来向刘守成求情,刘守成已经把铁民,拴在自行车后货架子上走了。 他一路拼蹬自行车,铁民光着脚,跟在自行车后,一路连跑带颠,回到铁路派出所时,他浑身大汗淋淋,不住地喘息着。 “小兔崽子,有本事你再跑呀。”刘守成先把麻绳拴在暖气管子上。 他打开木质卷柜,从里面拿出一个报废的胶皮风管,又把一个木棍插进风管里,晃动着风管问铁民:“知道这叫什么吗?” 铁民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棒子炖肉。 “我要上厕所。”铁民所答非所问,他一阵阵紧张,有了上厕所的感觉。 “给我憋着。”刘守成紧绷面孔,举起棒子炖肉,在铁民眼前晃来晃去说:“不想皮肉受苦,就给我老实儿交代,不然……” 刘守成摆出一个打人的造型,铁民吓的原地跳起来。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铁路公安,看制服那是绝对正宗的公安标志,实际上,就是国有大企业的内保部门。 所谓的公安,其实都是工人编制,派出所所长充其量就是一个股级干部。 刘守成也知道自己手欠,逮着小偷小摸的人,总忍不住要敲打几下,所以,才被人们起了毒辣手的外号。 他今天没想打铁民,只是拉个架势要吓唬一下。 铁民如果懂事儿,就把那天上车偷铁的人供出来,然后再写一封检讨书,只要他父亲周老倔来派出所,点头哈腰给刘守成赔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刘守成要看的重头戏,是周老倔来向他赔礼道歉。 前提条件是,铁民必须对自己的错误事实供认不讳。 铁民长的不算俊,却是一个老实憨厚的模样。刘守成第一眼看见铁民,说不上喜欢,但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老实人。 攻心术是公安系统的传统保留项目,每次抓到犯事的人,都先使用这一招儿。 先画个重点。 当时还没有犯罪嫌疑人一说。像大牛这种喜欢上火车小偷小摸的人,也没有谁刻意用术语,叫一句盗窃犯,尽管这种行为就是偷盗。 所谓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在当时的经济背景下,铁路系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风气盛行。 作为主要维护铁路运输财产安全的铁路公安,也不会张嘴就上纲上线,拿国法、条例,给本系统内职工或家属,按上什么罪过。 铁路公安对待小偷小摸的基本原则是,以教育为主,重在不要再犯。至于教育方式,让皮肉受苦也算其中一项。 当然,如果遇见带有团伙性质的,大规模盗抢运输物质的犯罪分子,那肯定毫不留情。 这其中起关键作用的,在于盗窃或盗抢物资的经济价值大小。 刘守成拉开架势,要在气势上震慑铁民,接下来就是让铁民实话实说环节。 他说:“我知道你小子平时很老实,那天也是一时糊涂,给人家通风报信了。” “我憋不住了。”铁民打断了刘守成的攻心套路,他憋得涨红了脸。 “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挺会对付的。”刘守成以为,铁民在用这种方式狡辩。 “我真憋不住了。”铁民一句话,让刘守成看到了曙光,这是他最好的交代机会。 “说出来,就让你去厕所。”刘守成判断失误。 铁民不再说话了,他用力要挣脱开麻绳的束缚。刘守成急了,他走过去,挥手就是一个嘴巴。 铁民瞪大了眼睛看刘守成。 “哎呀,你还敢跟我瞪眼睛。”刘守成拿过棒子炖肉,在手里掂量着说:“看样子,不让你吃点苦头,你就跟我穷对付。” 刘守成说着,挥起棒子,照准铁民的肩膀打了一下子。 需要科普一下。 这个棒子炖肉用的风管子,学名叫列车制动风管,是火车车厢之间,风压制动的专用橡胶管。 当高速行驶的火车,要制动停车时,牵引机车便通过各节车厢间的风管,传送风压,促使各车轮间的闸瓦与车轮发生摩擦,从而导致列车减速并停止。 这是在铁路边上长大的人,都知道的原理。 报废下来的风管,在铁路家庭中有两个作用,一个是给女孩子做跳绳用的橡皮筋,另一个就是烧火做饭时做引柴。 据说棒子炖肉就是刘守成的发明。 他把木棍插进风管里,打在人身上,既疼痛无比,又因橡胶的良好弹性,缓解了木棒的敲击力,不能伤到骨头,最主要的,还不留下瘀伤。 人有三急。 铁民一大早被抓来,肚子里存了一宿的干货,经刘守成的连打带吓唬,已经到了急不可耐的程度, 刘守成一棒子下来,铁民疼的一蹦,屎尿就要控制不住了。 铁民飞起一脚,照刘守成的裤裆踹了过去。 他被刘守成打急了,完全是条件反射,抬脚便踹。刘守成反应还算快,他下意识地躲闪一下,被铁民一脚踹在大腿上,他站立不稳,身体踉跄几下,“噗通”摔在地上。 铁民猛一用力,居然挣折了麻绳,就要往外跑。 刘守成一百八十多斤的体重,摔了这一跤,脑袋嗡嗡地,他整个人晕头转向的。 在隔壁休息室,刚躺下要睡一会儿的小黄,听到“噗通”一声,不知道出啥事了,他赶过来看情况。 铁民趁刘守成摔倒了,就要窜出房间往外跑,正巧被小黄撞见。 小黄一把拽住麻绳,用力向后一扥,铁民站立不稳,倒退几步,摔进屋子里。 小黄先扶起刘守成,问他:“咋的了。” “把他给我看住了。”刘守成站起身,先晃了晃脑袋,有天旋地转的感觉。 前文咱们交代过了,刘守成有高血压。 他不到一米七的身高,一百八十多斤的份量,被铁民踹上一脚,又摔了一个大跟头。 没病的人,平地摔一跟头,爬起来也感觉头重脚轻,何况刘守成是高血压患者了。 他晃晃悠悠走出派出所。 小黄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幕,以为刘守成是不留神,自己绊倒的。 他站在房门口,有心追出去看一眼,怕刘守成再摔跟头。他根本没把注意力,集中在铁民身上。 派出所每天都有人被抓进来。 小黄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刘守成叫上他去抓铁民,他以为铁民偷铁,被刘守成看见,又给铁民跑掉了, 铁路子弟小偷小摸被逮进来,那是常有的事。 只要听话,问啥说啥,如果再能供出几个,不用说是同伙,只要也上铁路线偷过东西的人,基本上就能大事化小。 顶多挨几巴掌,保证今后不再上铁路线了,就能被放回家去。 小黄一打眼看铁民,就知道这是个老实孩子,被刘守成一大早抓进来,估计三言两语就能搞定。 接下来就是家长来求情,或者找个自以为有面子的人,一番交涉后,回头还个人情,这事就算完了。 一般情况下,遇见这种事,小黄就知趣儿地躲一边去,让刘守成一个人来处理。 小黄不知道刘守成与周志强的对话,他也没想到铁民这样老实人,急了还敢还手。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刘守成走出派出所,直奔院子的一角。那里堆积着小偷小摸人员的赃物,都是一些废钢铁。 刘守成在废钢铁堆旁边转了几圈,看准一个一寸钢管,他把钢管握在手中,先用力挥了几下,感觉很顺手,转身就往派出所里走。 “老刘。”院门口传来一声吆喝。 刘守成循声望去,车站运转车间主任董振生,正推着自行车进院。 刘守成知道董振生是周志强家的邻居,他这是为铁民而来。 刘守成的火儿,“腾”地一下就窜上来了。 好你个周老倔,原来你有这个仰仗,以为搬来董振生,就能把事摆平了。 刘守成冷脸瞥了董振生一眼,没打招呼,拎着钢管就往派出所里走。 坏了! 董振生看见刘守成手里握着钢管,预感到大事不好了。 董振生扔掉自行车,一路小跑要追进去。没想到,刘守成顺手锁上了派出所大门。 铁民也是被屎尿憋的,要尽快去厕所方便一下。刘守成不但不准许,还抽了他一棒子。 他被打疼了,也被激怒了。他脑袋一热,反踹了刘守成一脚。 小黄及时出现,刘守成倒离开了,铁民知道这个麻烦惹大了。 铁民的心里,始终被一个道理占据着:我没上车偷铁,你凭啥抓我。 那时有一句,历史遗留下来的口号: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铁民有理,他怕啥呀。 他被倒绑着双手,硬生生就要往外走。 小黄当兵的出身,不仅体质好,身手也很敏捷。他一只手拦住铁民,稍一用力,使出一招叫乾坤大魔移,就势把铁民转向屋里,抬脚揣在铁民的屁股上,铁民一下子摔进屋里。 这时候,刘守成拎着钢管冲进派出所。 “别弄出事来。”小黄看见刘守成手里的钢管,迎上去就要抢下钢管。 当时公安打人应该算是家常便饭,前提是只让皮肉受苦,不能伤筋动骨。 “我tm打死他。”刘守成气急了,也控制不住情绪了。 铁民站稳了身子,还要往外闯。 见小黄正在跟刘守成抢夺钢管,铁民急躁情绪,一下子升级了。 棒子炖肉打在身上,他都疼的要命,刘守成又拿来了钢管,这是成心要打死他呀。 “老子跟你拼了!”铁民“嗷”地一声冲过去,要一头撞向刘守成。 铁民这一嗓子,把小黄吓了一跳,他转身要制服铁民,也给刘守成创造了机会。 正在派出所大门口,“咣咣”砸门的董振生,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刘守成高高举起了钢管。 小黄故伎重演,又是一个乾坤大魔移,他让铁民转过身去,脚刚抬起来,刘守成的钢管就砸过来了。 铁民脑袋挨了一下,他“噗通”摔倒在地,昏死过去。 铁民虽然不会撒谎,他跟王丽提起这件事,还是把不该说的话,隐瞒下来。 王丽在铁民的脑袋上摸索几下,果然摸到一块疤痕。 “这就是刘守成打的呀。”王丽见铁民只顾低头干活,不再提这事了。她掐着铁民的脖子,撒娇道:“你快说呀。” “都是过去的事了,还说啥呀。”铁民不能告诉王丽,他被小黄一脚踹在床上,就已经憋不住了,再挨了刘守成一钢管,屎尿都拉裤兜子里了。 他想到这儿,愣了一下。好像弄明白了,刘守成就是为了这事,才让她女儿给他爹端屎端尿的。 “我警告你,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王丽刚才还在撒娇,突然拉下脸对铁民说:“刘守成爷俩,对你没安好心。” 章节目录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14章、任性的带价 铁民正在往老汤锅里下猪货,被王丽一嗓子吓到了。 他手里的猪货,“咚”地一声掉进汤锅里,汤汁溅了出来,王丽瞪大了眼睛说:“铁民,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吧。” 眼看就到中午了。 王丽焖好了一锅大米饭,炒了一个青菜,又把碎肉边和破皮的香肠等下脚料,码在一个盘子里,让铁民过来吃饭。 加工熟食时,经常会有一些猪货,因蒸煮的温度没掌握好,或者加工前,猪货还处于冷冻状态,煮熟后奇形怪状,有的香肠一不留神就煮破皮了。 用谢桂芝的话讲,这种熟食卖相不好。 这就需要用刀修整一下,切下来的碎肉边,破皮的香肠,最初谢桂芝娘俩留着吃。 时间久了,娘俩也吃腻了,有时候谢桂芝就把这些碎肉边,破香肠带到市场去,作为特价商品,低价也能卖出去。 自从铁民和王丽好上了,王丽听说铁民爹好吃这口,便把所有的下脚料,都给铁民拿回家去,给他爹下酒吃。 铁民回家谎称用五角、一块的,买回了便宜货。 周志强对这一口,那是百吃不厌。有时候他吃喝完了,剩下的盘底,又便宜了艳子和生子。 铁民在王丽家里,几乎每天都能吃到,全家只是亏了周婶儿口福。 今天王丽改了主意,她把给铁民带走的下脚料,切好了给铁民吃。 铁民有心把这些东西装起来,带回家去,给妈和弟弟妹妹解解馋,王丽不高兴了。 她说:“让你吃你就吃,我宁愿把剩下的东西扔了,也不给你那个混蛋弟弟吃。” 铁民无话可说,明知道这些东西拿回家去,最大的受益者肯定是生子。 这小子长得干巴瘦,吃饭速度贼快,再加上妈习惯了护孩子,艳子吃饭速度又慢,这一盘子肉,至少能被生子干掉一多半。 该,谁让他跟谢桂芝耍混蛋了。 铁民闷头吃饭,王丽没吃几口,忽然想起什么。她拿饭盒给妈装好饭菜,叮嘱铁民说:“你老实儿在家待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吃完饭,要去医院护理爹。”铁民有了一个新想法。 王丽娘俩不吃剩饭,他一会儿把剩饭剩菜都装上,就说带到医院,去犒劳刘守成父女俩,人家在帮忙照顾爹。 他打算半路回趟家,给妈和弟弟妹妹拨出一些肉,把剩下的带给刘守成。 “你今天哪都不许去,就给我老实儿待在家里。”王丽从来没有的严厉。 铁民只顾闷头吃饭,他不知道王丽为啥突然变得尖刻了,也不想为这事,跟王丽掰扯什么。 一会儿等王丽走了,他收拾好餐具,该干啥还是要干啥去。 这就是老实人的倔强。 “我警告你,今天你敢离开这个家门,我这辈子都不再搭理你了。”王丽有些得寸进尺了。 “我爹一个人在医院住着,也不能总让刘冬梅侍候呀,”铁民辩解说。 王丽想了想说:“你等我回来,咱俩一起去医院,给他们送饭去。” “大老远的,你来回太累了。”铁民真心不想让王丽如此辛苦。 王丽把脖子一梗说:“累死我愿意。” 铁民的如意算盘,就这样被王丽打乱了。 “你听见没有。”王丽揪着铁民的耳朵,让他做出保证。 “听见了。”特民满足了王丽的无理要求。 “咱俩顺便去砖厂定砖,再找施工队。”王丽交出了谜底,铁民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也一下子解开了。 这是最好的安排。 他陪王丽去砖厂,找施工队,由王丽负责花钱,他只管出力干活。 “咱俩一起去给妈送饭,然后直接去医院。”铁民猛吃几口饭,就要收拾餐具,被王丽拦住了。 “你就给我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咱们再走。”王丽见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多了,急急忙忙就要走开。 以往都是铁民去给谢桂芝送饭,今天王丽不知道犯了什么风,主动要脱裤子放屁,去费二遍事。 那就让她去吧。 铁民留在王丽家,干起了老本行,收拾餐具,刷碗打扫卫生。 生子一大早就做好了盘算。 大哥去医院护理爹,中午家里没人做饭。他跟妈要了一块五毛钱,准备买十个火烧,一捆菠菜,回家做菠菜汤。 一个火烧一毛钱,一捆菠菜不到两毛钱,估计他还能得到三毛钱好处。 他跟几个同学,一路“叽哩哇啦”讲着在钢厂总院的见闻。 用救护车拉来的病人,嘴上还被扣个玻璃罩子,罩子上还插了一个胶皮管,直接连在一个枕头上。 他不知道那是氧气面罩,也不懂那个枕头就是氧气袋。 几个同学都没见过这种阵势,被生子说的,都直勾勾竖起耳朵,听入迷了。 猛然,一台二六自行车拦住他们的去路。 这可是大链盒、斜梁、前后胀闸、立鳯牌自行车,在当时堪称牛逼人的专属。 生子只顾打量自行车了,忘了先看一眼骑车的牛逼人是谁。 等他端详完自行车,再看骑车人,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王丽架好自行车,一把揪住生子的衣领。她啥也不说,另一只手左右开弓,一顿大嘴巴子就抽上了。 生子的小身子骨,那经得住这顿打呀,他拼命挣扎着就要跑开。 别看王丽外表瘦弱,她每天拉着小车去进货,提拎百十多斤重量,就跟闹着玩似的。 生子挣脱开被揪住的衣领,头发又被王丽薅住了,接着又是“噼里啪啦”一顿巴掌落下来,这下把生子彻底打懵了。 “服了,我服了。”生子双手护住脸,哭着求饶说:“我再也不敢了,你放了我吧。” “从现在起,你再敢对我妈瞪一下眼睛,我就整死你。”王丽尖声利嗓,把生子的同学都吓跑了。 生子“呜呜”哭着,不住地点头称是。 周婶儿忙了一上午,和同伴把手推车送回收购站,把收上来的废品过了称,拿上空水瓶子,就急着往家里赶。 铁民不在家,她不放心生子在家做饭,怕生子摔坏了碗筷,烫伤了自己。 周婶儿急匆匆打开家门,锅凉着,碗空着,俩孩子都没回来。 “这败家孩子,肯定又跟同学疯去了。”周婶儿嘟囔着走出家门,向市场方向看去。 中午就一个小时休息时间,她来回就得花费十几分钟,吃了饭不仅要收拾餐具,还得抓紧时间上炕歇一会儿。 每次铁民在家,她进屋就吃饭,吃完饭还能躺下睡一觉。到点了,铁民再把她叫醒,这一下午精神头倍儿足。 周婶儿心里烦着,眼睛四下看着,见艳子捧了一堆火烧,外加一捆菠菜回来了。 “你二哥去哪了。”周婶儿接过火烧,先拿出一个咬上一口,转身和艳子往家走。 “二哥去卫生所了。”艳子声音不大,周婶儿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你二哥咋的了。”周婶儿顺手把火烧塞给艳子,转身便往铁路卫生所跑去。 生子被王丽打的鼻口窜血,他一路哭着跑到铁路卫生所。 这里每天内科外科都由一个大夫值班,遇见像生子这样的外伤患者,基本上都是先免费处理伤口,如果需要打针吃药,才问上一句父亲姓名,工作单位。 一般情况下,铁路职工家属,只要报上父亲的名字,基本上就能得到一份免费药。 那时候没有医保卡,却能享受到全免费医疗,包括铁路职工家属。 等周婶儿手里掐着半个烧饼,跑到卫生所时,值班大夫已经为生子处理好了伤口。 生子鼻青脸肿,清一色的皮里肉外伤。 “谁把你打成这样!”周婶儿先是一声吆喝,然后才问:“你又把谁给惹着了。” “c他妈的,等我毕业的,非一道剁了她不可。”生子抽泣着,被周婶儿领出了卫生所。 铁路住宅这片的菜市场,就在卫生所门口的街上。 生子走出卫生所,老远看见谢桂芝的售货车。 他有妈做仰仗,随手捡起一块砖头,就朝谢桂芝的售货车去了。 “你给我回来。”周婶儿一把叨住生子,生子挣扎着大喊道:“我要砸了她的车!” 王丽把生子一顿打,心理平衡了,她骑自行车回到家,对铁民也有了笑模样。 这是最有杀伤力的,铁民一见王丽笑,心里就痒痒的。 他搂过王丽就是一阵亲热。 王丽为妈报了仇,心情自然好了,面对铁民这个小馋猫,喂饱他就是了。 两个人在炕上好一阵缠绵,直到把铁民的激情,都变成了液体,俩人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坏了,还没去给刘守成送饭呐。”王丽一句提醒,铁民再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二点半了。 俩人嬉笑着整理好衣着,带上一个大饭盒就要出门。 “还是骑我车去吧。”王丽不光被铁民宠着,她对铁民的关爱,也是无微不至。 铁民一上午没闲着,又把炕上活儿做到了极致,再强壮的体魄,也经不住这样的摧残呀。 王丽骑上立鳯自行车,铁民坐在后货架上,两人一路有说有笑。 他们还特意绕开菜市场,怕被谢桂芝看见了。 王丽骑自行车,载铁民到沙河桥,把自行车交给铁民骑。她坐无轨电车,铁民骑自行车,一路跟随在车后。 到了钢厂总院,王丽等在外面,铁民拿着大饭盒,一路小跑去了病房。 “你今天不是大休吗。”刘冬梅看见铁民,披头便是质问:“你休班在家,咋不来护理你爹呀。” “我单位有事,耽搁了。”铁民按照王丽交给他的话,为自己做了解释。 刘冬梅嘴上没有抱怨,心里十分的不痛快。 按她的想法,铁民一个半大小子,确实不会照顾病人。她可以帮忙照顾干爹,但铁民有时间,必须守在干爹身边才是。 铁民哪知道刘冬梅在想啥呀。 他把大饭盒递过去,里面装满了肉和大米饭,足够刘守成父女俩,饱饱吃上一顿了。 刘冬梅的不满,因这一盒好吃的东西,而变成了关怀。 她说:“哥,你明天上白班吧。” 铁民点头称是。 “那就别在这耗着了,快回家给干妈做晚饭去吧。”刘冬梅的善解人意,换来铁民由衷的微笑。 他正愁找不到借口,去和王丽汇合。 当时虽然交通不够发达,通信设施也不完善,但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 俩人去了沙河砖厂,跟砖厂老板说明情况。先由砖厂老板找到黑包工头子,谈价钱,定砖瓦,交预付款。 然后定好后天,就是铁民上夜班这天,带包工头来实际勘察场地,扒院墙,打地基,正式开工建房。 包工头做出保证,一个星期全部完工。 需要说明一下,所谓的黑包工头,就是没有营业执照的私人建筑施工队长。 他手里有几个瓦匠,还有一些闲置在家,靠干体力活挣外快的农民,组成临时施工队,专门承包个人住房这类的,专业要求不高的土木建筑工程。 铁民骑自行车载着王丽,用了个把小时,就把盖房的所有事宜都安排好了。 两人在铁民家附近,有些难舍难离的要分手了。 “我把生子打了。”王丽从铁民手里接过自行车,一只脚踩在车蹬上,才把这个消息告诉铁民。 “这是啥时候的事呀。”铁民对王丽心有怨言,怎奈已经既成事实了,也不想再多说啥了。 “他中午放学时。”王丽见铁民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心里也觉得,这事做的有些过份了。 铁民指点着王丽,想埋怨她几句。见王丽拉下脸要说什么,便改口说:“他活该挨揍,行了吧。” “你告诉他,今后再敢犯浑,先想想今天的滋味。”王丽丢下一句话,骑上自行车走了。 铁民站在那,心里默默地骂上一句:这个小辣椒,一点亏儿都不吃。 如果铁民知道,王丽今天的冲动,点燃了他们全家人的怒火,直接危害到他和王丽的感情发展,他很可能马上就要离家出走了。 章节目录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15章、冰冻三尺缘 铁民与王丽分手后回家。 他见家门没上锁,就知道有事情发生了。 铁民蹑手蹑脚走进屋里,见生子闭着眼睛躺在炕上,嘴上敷着毛巾,地上还放了一个洗脸盆。 “你咋没去上学。”铁民说话声音不大,生子的反应那是相当激烈。他一下子蹿起来,照准地下的洗脸盆,“哇”地一声开吐。 铁民吓了一跳。几秒钟后,他看出了门道,挥手就要打生子。还一声吆喝道:“你装啥呀!” 生子纯属是干打雷不下雨。 他干哕了几下,连口水都没哕出来,还跟那假模假式的“哇哇”哕着。 生子被铁民识破了。他也不装了,坐起来冲铁民瞪起眼睛说:“你等我妈回来,看她咋收拾你。” “是你撩的闲,跟我有啥关系。”铁民在家里,只要爹妈不在,说话还是有一定力度的。 生子紧盯着铁民挥起来的巴掌。 见铁民把手放下了,他伸过脸给铁民看。“你看看吧,她把我打成啥样了。” 铁民仔细端详一番。生子的脸,好像比往常大了一圈,嘴唇明显肿了,还残留着血渍。 “没咋的呀。”铁民学会了瞪眼睛说瞎话。 他明明看出生子整张脸都肿了,嘴唇也破了,愣是装作没看出来。还嬉笑着说:“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嘴皮子犯贱了。” 生子翻楞几下眼睛,明白了铁民在袒护王丽。他摆出一副社会派头说:“她不能白打我,你看怎么解决吧。” 这是铁民最爱听的话。 生子打小就是一个钱包脑袋双拉划,认钱不认人的主儿。 铁民笑容不减,问生子说:“你想咋办。” “必须给我五百块钱。”生子来个狮子大开口,差不多要了铁民一年的工资收入。 “你穷疯了吧。”铁民兜不住火了,他一下子蹿起来,真要动手打生子了。 “这事跟你没关系,妈已经去派出所报案了。”生子不但没害怕,反倒把脸扬起来,希望铁民能帮王丽,再打他一顿,那样他的筹码更高了。 见铁民的手,迟迟不落下来,生子神气十足说:“她不给我拿钱,我就让她蹲拘留去。” 这话如果出自别人的嘴,铁民可能以为对方在开玩笑,从生子嘴里说出来,铁民害怕了。 铁民坐在那琢磨一会儿说:“我给你五十块钱,这事就算了吧。” “最少二百。”生子跟铁民讨价还价。 “四十。”铁民开始压价。 “一百。”生子怕失去这个发财的机会,主动做出让步。 铁民心里一阵发笑。 他从兜里拽出二十块钱,扔给生子说:“你赶紧回学校上学去。” 生子见铁民的脸绷起来了,他先把钱揣好,也做好了下地的准备说:“妈回来问,你咋说。” “谁让你骂她妈了。”铁民有了十分的把握,说话自然也硬气起来:“你活该。” 生子支吾几下,不敢再还嘴了,怕把铁民惹急了,再给他一腚跟脚。 “家里有人吗。”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铁民打开房门,见两个身穿白上衣,蓝裤子制服的公安,站在房门口。没说话,先打量一下铁民说:“你是周铁生吧。” 铁民没有直接回答公安的提问,先反问一句。“咋的了。” “听说你中午,去市场把人家售货车给砸了。”一个公安问道。 铁民一听,脑袋“嗡”地一下,他转身就要进屋,去找生子算账。 两名公安误会了,以为他要逃跑。冲上前各揪住铁民一只胳膊,把他拽到屋外说:“跟我们走一趟吧。” “误会,这绝对是个误会。”铁民拔高了嗓音,给屋里的生子报信,让他赶快跑掉。 别看生子年纪不大,绝对是猴精。 他听到门外的对话,知道大事不好了。他效仿铁民当初的样子,跑进里间屋,打开窗户跳了出去,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铁民好生哀求公安,容他先把门锁上,然后跟着两名公安,直接去了地方派出所。 他在派出所外,看见了谢桂芝的售货车停在那。售货车正面的大玻璃,被砸出一个大窟窿,车里还有没卖完的熟食,用白纱布遮盖着。 铁民被带进派出所,王丽和谢桂芝已经在那里了。 他主动打招呼说:“妈,出啥事了。” “你别叫我妈,我不认识你。”谢桂芝真生气了,她扭过脸去不看铁民。 王丽看见铁民,也是紧绷着脸。 铁民低声问王丽说:“咋的了。” “你那个混蛋弟弟,把妈的售货车给砸了。还恶人先告状,反告我打他了。”王丽流下了眼泪。 “不哭,都是我不好。”铁民最看不得王丽流眼泪,他替王丽擦去泪水,倒把两名公安给搞糊涂了。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呀。”一名公安问道。 铁民一脸的懵逼,看看谢桂芝,又看看王丽。 “你们老周家还讲不讲理了。”谢桂芝终于绷不住了,指着铁民的鼻尖儿说:“大中午的,我正在卖货,你弟过来就是一砖头,把我车砸了还不说,转身又来派出所报案,说小丽打人了。” 铁民只是嘴笨,思维一点也不慢。 他一计苦笑,对公安说:“都是家里事,咱自己解决行吗。” 铁民先表明与王丽的关系,主动承认弟弟生子混蛋,骂了他丈母娘,还来个恶人先告状。 “她打你弟弟,算怎么回事呀。”公安指着王丽说:“既然你妈来报案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铁民拿出职工证,证明与生子的兄弟关系,并写出保证书,保证这事不再追究了。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公安人员听说这是亲家间发生的矛盾,一方被打,一方玻璃被砸,铁民作为被打方的哥哥,已经做出了保证,这事只能不了了之了。 公安问谢桂芝说:“你还要赔偿吗。” 谢桂芝瞪了铁民一眼说:“我气的不是玻璃被砸,是他那个混蛋弟弟。” “妈,都是我的错。”铁民对谢桂芝点头哈腰,一个劲儿赔礼道歉。她一声长叹,拽上王丽便走。 三个人走出派出所,铁民去帮谢桂芝推车。 谢桂芝有心拒绝,她话到嘴边,见王丽一个劲给她使眼色,便气呼呼走在前面,铁民和王丽推车跟在后面。 两人相对一笑,铁民低声说:“你手够黑的,把生子脸都打肿了。” “他活该!”王丽这一嗓子,吓得铁民不敢再说话了。 周婶儿下班回家,见大门上了锁,以为生子又跑出去惹祸了,就气不打一出来。嘟囔道:“等你回来的,我不打你才怪呐。” 周婶儿就是个大老粗,看见自家孩子被打的鼻口窜血,当然心疼了。 她在卫生所门口,一把没拽住生子,眼看生子把谢桂芝的售货车给砸了,她吓得浑身发抖,愣是没敢上前说些什么。 生子砸完便跑,谢桂芝也没去追赶。 她认识生子,以为这个混蛋小子,昨天的欠茬儿还没过去,又来跟她耍混蛋了。 她生了一肚子气,要去跟铁民算账。这次不管铁民说啥,她都不能就这么算了。 眼看就到做晚饭时间,市场上的顾客开始多起来。 她忙着买货赚钱,无意中看见王丽,被两个公安带着路过市场。 她盘问几句,弄清楚了事情的缘由,真是有苦说不出。 王丽手欠打了生子,只为生子昨天对她的辱骂,生子再次发飙,砸了她售货车的玻璃。 谢桂芝三言两语说明情况。公安把她也带回了派出所,又错把铁民当成生子带回来,谢桂芝这个气呀。 铁民把售货车推进院子里,急着让王丽找来卷尺,他要量玻璃的尺寸。谢桂芝二话不说,拽上铁民走出院子说:“从今往后,不许你再来我家了。” 谢桂芝“咣当”一声关上大门,回头见王丽眼泪一对一双的流了下来。 “哭啥哭,就这样人家,你还有啥可留恋的。”谢桂芝打定主意,从今往后,不许王丽再跟铁民来往了。 铁民垂头丧气回到家里,进门就挨了周婶儿一笤帚疙瘩,打的铁民一咧嘴,不住地揉着被打疼的肩膀。 “你个大瘪犊子,今后再敢跟那个狐狸精来往,我就跟你拼命。”周婶儿抡圆了笤帚疙瘩,“噼里啪啦”把铁民一顿打。 铁民咬牙硬挺,等周婶儿打够了,估计气也消了,他陪上笑脸,给妈掰扯这件事。 周婶儿不糊涂,知道是生子惹祸在先,她也把生子的大腿根儿拧紫了。 她强调一个理儿说:“王丽毕竟比生子大那么多,还跟你有一腿。她冲哪方面,也不该半路去堵生子,还下那么狠的手。” 周婶儿的话,铁民听了无话可说。 是亲三分相,是火就热炕。 生子再混蛋,也是铁民的一奶同胞。 周婶儿说的这番话,虽然有护犊子之嫌,那也是能摆到桌面上的道理。 铁民只能替王丽跟妈说好话,他虽然没直接表达出担忧,还是让周婶儿读懂了其中的含义。 他说:“爹正在生病,您千万别把这事告诉爹。” “我早晚也得把这事告诉你爹。”周婶儿一句话,让铁民更加心慌了。 刘守成在医院住了一星期,终于等来的单指导员和刘所长。 两个人下班后,买了罐头和糕点,骑上自行车来到钢厂总医院,见到了刘守成。 “我辛辛苦苦干工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刘守成准备了一星期的台词,终于派上了用场。 他不顾周志强在一旁,开始向两位领导大吐苦水。 周志强脑袋被固定着,不耽误耳朵听,心里想。 刘守成三言两语,说明了住院泡病号的真实原因。 他今年五十八岁,早就超出了当公安的年龄。按规定,他早在八年前,就该转业去各站段工作了。 铁路公安是工人编制,他被转业到各站段,只能按工人编制安排工作。 这不是刘守成拒不服从转业安排的主要原因。 在别人看来,刘守成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混蛋。不管啥事被他遇见了,他两眼一黑,六亲不认。 铁路子弟上线路小偷小摸被他抓住,先一顿捶打也就算了,连各站段的在职职工,犯到他手里,也躲不过他的黑手。 当时有一句歇后语:警察打他爹,公事公办,说的就是刘守成这种人。 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一朝权在手,必须认真负责。而那些被他收拾过的人,都知道他不是那种六亲不认的人。 不管是谁,他平时看见了,嘻嘻哈哈打过招呼,看上去是那么的随和。一旦摊上事了,他就爱谁谁了。 就拿周志强来说,他是开调车机的,整天在到达场和出发场转悠。 按规定,铁路机车不允许外人随便乘坐。 周志强当班时,偶尔遇见刘守成下现场巡查,他都会把机车停下来,主动跟刘守成打一声招呼。如果顺路,还让刘守成上车,捎上他一段。 结果,铁民陪大牛去一趟到达场,铁民嘴欠,喊了一嗓子,就被刘守成抓回派出所,差不点要了铁民的命。 周志强做梦也没想到,刘守成抓铁民,主要是跟他较劲。 好在铁民福大命大照化大,脑袋只留一个疤,没留下残疾。 通过这件事,刘守成非常感激一个人,那就是车站运转车间主任董振生。 如果不是董振生从中调和,让周志强有话说不出,只能打掉牙咽进肚子里。那么,刘守成至少也要脱掉这身公安制服,能否再受到别的处分,那也是个未知数。 同样是铁路子弟,人家二国就跟铁民两个待遇。 二国的父亲冯国璋是货运车间主任,一个在小镇火车站,乃至钢城各大主要部门,不敢说无所不能,至少到哪都有面子。 刘守成这次,就是为了大牛和二国的事,再次把铁民当成了倒霉蛋,因此惹怒了董振生,分局公安处直接下文,让刘守成转业。 章节目录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4章、一阵风雨声 周志强一路骑车回家,他想要打人。 你猜他要打谁? 生子是周家名副其实撒气桶,可今天周志强想要打的是铁民。 对,周志强一反常态,不仅想要拿铁民出气,而且还发了狠,要拿擀面杖,结结实实打铁民一顿。 周志强的愤怒已经达到了。 坏了! 刘冬梅马上想到了王丽家窗户玻璃。她满脸通红,嘴里嚼着饭,轻轻点点头。 “你俩跟我们走一趟吧。”一个公安示意生子下地。 “咋的了。”周婶儿急忙放下碗筷,下地穿鞋说:“公安同志,出啥事了。” “你问他俩吧。”一个公安说。 周婶儿忽然想起来了。生子和刘冬梅临吃饭前,莫名其妙出去一趟,回来时一个个呼哧带喘的。 她拔高嗓门儿,问生子说:“你又惹啥祸了。” “他把王丽家玻璃打碎了。”刘冬梅主动当叛徒,为了先推掉自己的责任。 生子直勾勾看刘冬梅,他真想破口大骂一句:c你妈! 周志强这边,正为偶遇王丽而心焦,又听说生子把王丽家的玻璃砸碎了,还招来了公安。 他慌了手脚,急忙站起身,要做出解释,不小心一头撞在被格子上,“当”地一声,他身子晃了几晃,险些一头栽倒。 “当家的,你没事吧。”周婶儿被吓麻爪了。 她不是怕生子被公安带走,可能引来的麻烦,而是怕周志强脑袋这一撞,再犯病了。 周志强稳住神儿说:“没事。” 他穿鞋下炕,先从兜里掏出大前门香烟,递给公安说:“同志,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公安拒绝了周志强递过来的烟。说话还算客气:“那就让他们去派出所一趟吧。” “别呀。”周志强见刘冬梅吓得一个劲往后躲,哀求说:“刚才她也说了,是小子惹得祸,跟她没关系。” “这事不能只凭她一句话,就能说清楚,咱们需要当面对质。”一个公安过来要拉刘冬梅。 刘冬梅躲在周志强身后说:“真不关我事。” “我去,我替她去,行了吧。”周志强把刘冬梅拦在身后,一个劲儿跟公安说拜年话。 董振生参加完点名会,骑行车回家。 见周志强生拉硬拽着生子,跟两个公安走出家门,不解道:“老周,又咋的了。” “这小子淘气,把人家玻璃打碎了。”周志强跟董振生打过招呼,拽着生子不松手,就要跟公安走。 他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董振生说:“老董,铁民咋还没下班呀。” 如果这时候铁民在家,周志强一声令下,铁民就得连跑带颠的去派出所,估计三言两语,就能把事情说和开了。 前不久生子砸谢桂芝的售货车,铁民就是这么做的。 “铁民没去上班,我让他在家里办公呐。”董振生顺嘴一句大实话,就把这场风波,直接推上了高潮。 章节目录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16章、 只为一句骂 这事还得从铁民,被刘守成打了一钢管说起。 那天,小黄见刘守成瞪红了眼睛,举起钢管,照铁民的脑袋砸下去。他发出一声惊叫:“哎呀!” 铁民“噗通”一声摔倒,刘守成手里的钢管,也“当啷”掉在地上。 大事不好了。 刘守成先回头看大门外的董振生,见他正在砸门的手,悬在半空中,张大了嘴巴。 小黄俯下身去,手指伸在铁民鼻孔上,试探一下,铁民还有气息。他先解开铁民身上麻绳,把铁民架起来,送到了床上。 小黄回头发现,刘守成垂头丧气走向大门口,他急忙追过去阻拦说:“你干啥去。” 刘守成没说话,指了指门外的董振生。 小黄看见董振生,他紧悬着的一颗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小黄跟刘守成一起,去把铁民抓回来的,周婶儿和孩子们都看见了。 刘守成这一管子砸下去,铁民虽然没被打死,谁知道会出现啥后果呀。 刘守成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给小黄平添了十二万分压力。 假如刘守成以为铁民被他打死了,他也畏罪自杀了,小黄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刘守成还有高血压病,紧张激动,一旦出现意外,小黄还是说不清楚。 谢天谢地,大门外站着董振生,他亲眼看见了眼前发生的一幕。 刘守成打开大门,闪身让董振生进来。 董振生顾不得跟俩人打招呼,先大步流星奔向办公室,查看铁民的伤情。 铁民清醒了,他趴在床上,“呼哧呼哧”喘息着。董振生不觉中嗅了一下鼻子,转身走了出去。 这会儿刘守成和小黄站在走廊里,都变成了哑巴。 “这事你们打算咋处理呀。”董振生在睡梦中,被周婶儿从被窝里拽出来,急三忙四的来捞人。没想到,竟成了公安伤人事件的目击者。 刘守成所有的愤怒,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 身为铁路公安,私自动刑,还把人打昏了。 这事一旦被所长指导员知道,那问题就相当严重了。 小黄掏出一盒万里牌香烟,给董振生递上一支烟,又帮他点上火,低声哀求说:“董主任,帮个忙吧。” “我咋帮呀。”董振生想起了周婶儿的话:铁民今天参加招工考试,耽误了,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呀。 “他犯了多大错。”董振生问小黄,小黄笑而不答,把目光转向刘守成。 “不管多大错,毕竟……”刘守成这会儿冷静下来,为自己辩解说:“他把我踹一大跟头,小黄看见了。所以我才……” “他为啥踹你呀。”董振生只想把事情弄清楚,却给刘守成出了一个大难题。 刘守成不能实话实说,他拿棒子炖肉打人家,本身就违规,再拿钢管泄私愤,这事不管拿到哪说理去,他这身警服都穿不住了。 “董主任,这事你看着办吧。”刘守成一咬牙,也算豁出去了。 他想跟周老倔较劲,没想到一时气恼,反把刀把子送人家手里去了。 董振生低下头,三口两口抽完一支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先送孩子去卫生所去看看,最好没啥大事,别耽误了他今天的招工考试。”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董振生的话,简直就跟圣旨一样。 刘守成几分钟前,还对董振生不理不睬的,这会儿对董振生的话,只能百依百顺了。 刘守成和小黄返回屋里,闻到了骚臭味,也发现铁民把屎尿拉裤兜子里了。 刘守成这个后悔呀。 早知道铁民真是被屎尿憋的,才跟他犯浑,他也不至于挨上一脚,再拿钢管打铁民。 好在铁民拉开架势要跟刘守成拼命,低头往前冲,被小黄及时来个乾坤大魔移,让他转过身去。刘守成打过来的钢管,没有正面砸在铁民的头上,侥幸没有酿成大错。 两人先把铁民架到小浴池里,扒掉他的背心裤衩,用洗脸盆给铁民好一顿冲洗,董振生也返回周家,取来了铁民的衣裤。 他俩把铁民搀扶到董振生的自行车上,去铁路派出所包扎伤口。 铁民毕竟年轻,受的是皮里肉外伤,大夫给他缝上两针,包裹上纱布,便急着赶火车,去钢城参加招工考试了。 把铁民打发走了,刘守成和小黄缠住董振生,无论如何也要他帮忙,解决周老倔这个d麻烦。 “铁民这孩子老实厚道,我说话他能听。” 董振生实话实说:“谁知道老周怎么想呀。” 刘守成双手抱拳,一躬到地,就差跪下来给董振生磕头了。 董振生没敢大包大揽,只答应刘守成,帮助他说服周志强,尽量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周志强下班回来,听说铁民被刘守成抓走了,他一头扎到炕上,闭眼睛便睡。 不是他看得开,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而是他不知道怎样处理这事了。 周志强已经打听过了,像铁民这种情况,被按个通风报信的罪过,照样要受到处罚。 他在刘守成面前拍了胸脯,说好了只要孩子真去偷铁了,是杀是剐随刘守成处理。 人家真把铁民抓走了,周志强还有啥脸面,去向刘守成求情。再说了,刘守成凭啥给他,一个开火车头的老工人面子呀。 董振生眼看铁民上了火车,他也硬着头皮来到周家,刚说铁民已经坐车去参加考试了,周志强就双手抱拳,发自内心的给董振生鞠了一躬。 董振生要如实说明,铁民受伤了,希望周志强不要计较这事。 他刚开了话头,周志强就抢话说:“只要能保住命,没耽误孩子考试就行。” 董振生跟周志强住了几十年的邻居,每次见面只是打一声招呼,从来没正式打过交道。 没想到小镇出了名的周老倔,竟然如此敞亮。 他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没想到铁民考试回来,把在派出所里发生的事,如实讲给周志强听了。 周志强一听就火了,他操起菜刀,就要去跟刘守成拼命。 周婶儿的强项是火上浇油,没想到她灭火也是高手。 “你都答应他董大爷,这事已经过去了,怎好再翻旧账。”周婶儿一句话,真把周志强的火气给灭了。 大老爷们儿,说话就得算数,这是周志强一贯的信条。 刘守成就这样,侥幸躲过一劫。 他在感激董振生的同时,不免对周志强产生一份愧意。 再次见到周志强,他主动跟周志强打招呼,为了缓和一下,由这件事引起的难堪,感谢周志强的宽宏大量。 没想到周志强看见刘守成,张嘴便骂:“刘守成,我c你妈。” 从那以后,两人成了陌生人。再见面时,谁也不肯再主动打一声招呼了。 周志强嘴皮子痛快了,刘守成因为这句骂,心里又添了一睹。 如何制服周老倔,再次成为刘守成的一块心病。 可能这就是命运的有意安排。 铁民顺利考入铁路,被分配到车站运转车间,成了董振生的部下。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铁路各站段,技术工种是热门选项,老实厚道,任劳任怨的工人,最受领导赏识。 董振生看着铁民从小长到大,又有大牛和二国的懒惰耍滑作比较,他自然要对铁民另眼相看了。 铁民到运转车间调车组工作不到一年,就被董振生提拔当上了调车长。 二国的父亲冯国璋为这事,特意在一次车站中层干部聚餐时,给董振生递话说:“啥时候你能像提拔铁民那样,帮我好好培养一下二国呀。” 您猜董振生怎么说。 他说:“二国这小子太好耍滑,没铁民实在。” 董振生就这么实在。 他以为跟冯国璋几十年的老同志,又住在一个楼里。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对二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其实,冯国璋想提拔二国,不用经过董振生,他跟车站当家人打一声招呼,二国想干啥,那就是一句话的事。 从那以后,冯国璋没再跟董振生提这事,董振生也没把这事放在心里。可把二国急坏了,他三天两头在家里闹情绪,说调车组工作辛苦,而且还相当危险。 冯国璋的回答也很干脆。 他对二国说:“你想进步,就得像铁民那样,一老本实干工作,别指望能借到我的光儿。” 那年月,不管哪级领导,想谋私利,首先要考虑群众影响。 咱们再说刘守成,惩治周老倔已然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有道是常在河边走,谁能不湿鞋。 在铁路职工小偷小摸风气盛行的环境下,他就不信周老倔和铁民,能规规矩矩一老本实到底。 只要周老倔敢偷一饭盒煤块,铁民敢在火车上拿一块铁,被他逮住,他准让周老倔吃到苦头。 打那以后,只要赶上他与周志强和铁民碰班,他就在到达场和调车场转悠。还有意跟当班的工人侃大山,目的就是搜集这爷儿俩的把柄。 工人们闲着没事,凑到一起聊天儿,那是张嘴就来。什么张家长了,李家短,想到哪就说哪。 看见刘守成来了,那真是老鼠给猫捋胡子,讨好不要命。为的就是跟刘守成混熟了,一旦自己有个闪失,被刘守成逮住,他能高抬贵手。 说来真奇怪。 每次刘守成有意把话题转向铁民,听到的清一色都是赞誉。 这小子老实巴交的,跟谁都客客气气的,为人就是实在,干活从来不藏奸耍滑。 刘守成一次听到这些话,他没放在心上,接下来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每次有人提起铁民,都是赞不绝口。 更有那自我感觉良好的人,还做出了大胆预测,说铁民这么苦干实干,早晚有一天,也得被提拔上去。 刘守成听了这些话,心里酸了吧唧的。 如果没有上次那个欠茬儿,他说不定会托媒人,把女儿刘冬梅介绍给铁民。 好小伙谁看了都喜欢。 机会终于来了。 咱们先给刘守成做一个公正的评定,这家伙绝对是当公安的好材料。 套用一句时髦词,他是胆大心细,遇事不慌,沉着机警,能自作主张。当然,人非圣贤,他偶尔也能当一次sb。例如,险些让铁民这一钢管,结束了公安生涯。 他总标榜自己在部队当过侦察员,这个侦查员是咋回事,咱们回头再说。 那天傍晚时分,按惯例是铁路公安的交接班时间。下班的准备回家了,接班的刚到派出所,正是吃晚饭时间,不可能下现场来巡视。 刘守成就打破了这个惯例。 他从驼峰值班员那,得知有几辆装王八铁的车,准备编组发车。 王八铁就是铸铁块,是小偷小摸人员的抢手货。这玩意儿偷回去,抡起大锤砸下去,就变成了碎铁,哪个废品收购站都愿意要。 那时候铁路公安给各收购站定下了规矩:不许收购成品钢材,例如井盖,一米以上长型材。更不许收购铁路器材,包括所有带铁路路徽的器材。 这些东西被收购上来,一定被公安发现,收购站就有关业的可能。 刘守成盯上这几车王八铁,他不顾马上就到点下班了,拽上小黄埋伏在编组场外,专业术语叫蹲坑,等待贼人出现。 小黄也是转业军人,对刘守成这个老兵,拥有一份尊重。 他肚子饿的咕咕叫,跟刘守成商量,要去附近的小卖店,买个面包充饥。 派出所的人都知道,刘守成如此敬业,有他的个人目的。 小黄陪刘守成蹲坑,一半是职责所限,另一半有个人感情因素。 刘守成不是糊涂人,小黄饿了,他主动请客,带上小黄去小卖店,喝汽水吃面包,花个块八毛钱,就当偿还人情了。 他俩一去一回,不到半个小时,就有大事情发生了。 他俩发现编组场外的一个取土坑里,几十块王八铁被人扔进坑里,看碾压的痕迹,也就是脚前脚后发生的事。 不知道小黄是怎么想的,刘守成看见王八铁,顿时眼睛就亮了。 几十块王八铁,市值上千元,一旦盗贼被抓获,那可是侦破了一个大案子。刘守成苦苦寻觅了这么久,终于看见曙光了。 刘守成打发小黄,返回派出所向领导汇报,调集人员前来蹲守抓捕。他则凭借多年的工作经验,一路搜寻到调车组休息室附近。 晚上六点,才是当班的调车组人员下班时间。 刘守成还没走到调车组,远远地看见,铁民换下工作服,一路小跑出来,骑上自行车便匆匆走了。 刘守成笑了,周铁民终于有把柄,要攥到他手里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17章、月光下的私密 刘守成根据经验,第一时间做出判断,这起盗窃案不是社会闲杂人员所为。 那些被称作盲流子的闲杂人员,即使上车偷王八铁,,那就是宁错抓一百,绝不放过一个。 铁路系统职工都知道,行车一线交接班是最重要的环节之一,任何人没有特殊情况,不允许提前离岗,铁民恰恰在案发后,提前离岗了。 在刘守成看来,铁民这是去联系运输工具,要尽快将赃物转移。 有道是捉贼捉赃。 稳妥起见,刘守成要利用铁民早退的机会,先在外线进行摸排调查。 大牛、二国等人从浴池出来,说笑着在换衣服,还时不时地相互打闹一番。 刘守成进来了。 大牛主动跟他打招呼说:“刘公安,又来抓贼了。” 刘守成瞥了一眼大牛,没搭理他。转眼看到了二国,他招呼二国说:“小子,你出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啥事,就这说吧。”二国嬉笑着穿上衣服说:“没看我正忙着吗。” 刘守成一咂嘴说:“臭小子,叫不动你呀。” “不是,我……”二国还没把话说完,就被刘守成拽出了休息室。 走出十几步远,二国甩开刘守成,低声埋怨说:“刘叔,没您这样的,当着大伙儿的面,单独把我叫出来,这不成心让我得罪人吗。” 刘守成听了二国的话,心里就踏实了。啥都别说了,二国肯定知道是谁偷的王八铁。 刘守成掏出大生产香烟,递给二国一支说:“周铁民咋先走了。” “这个你得去问他。”二国把烟夹在耳朵上,嬉笑着转身便走。 “话没说完呐。”刘守成把打火机送过来,要帮二国把烟点上,二国跑回了休息室。 刘守成转身便走,他直接去了单指导员家。 单指导员刚端起饭碗,准备吃晚饭,刘守成就上气不接下气跑进来说:“指导员,有大案子发生了。” 另外几个家住小镇的铁路公安,被单指导员和刘守成挨家找来,紧急召开临时工作会议。 刘守成在车站编组场外,发现了被偷盗的钢厂生铁,俗称王八铁,初步估算至少有一千斤。 这是近几年来,在铁路沿线发生的列车物资盗窃案件中,数量最多的一次。 单指导员当即向铁路局公安处做了汇报,并得到公安处指示,一定要在尽短时间内,破获这起铁路运输物资盗窃大案。 “我初步怀疑,这起案件跟运转三班调车长周铁民有关系。”刘守成的理由很充分,周铁民有盗窃前科,而且还提前下班走了。 刘守成这个想法,除小黄以外,其他人都没提出异议。 小偷小摸就跟抽烟上瘾一样,偷顺手了,胃口也就大了。 单指导员不知道两年前发生的事情。 在场的几名公安,只有小黄是知情者。他知道刘守成干工作喜欢较真儿,在这种场合下,他没有理由就刘守成的预判,提出自己的不用意见。 刘守成和几名公安,穿上破旧的工作服,扮成盲流子模样,在编组场外散开了。 他们蹲守了快五个小时,也没等到盗窃犯来取赃物。 这是刘守成发现的案子,单指导员在派出所坐镇,现场指挥权自然就落在刘守成手里。 “撤吧。”刘守成一声令下,来临时帮忙的公安,回派出所换好衣服,各自回家了。 按惯例,这些被发现的王八铁,需要运回派出所过称,按重量定价值,为这起盗窃案定性。 值夜班的公安只有两人,人家还要去到达场巡视,其他人都是临时过来帮忙的。 刘守成虽满心反感,一千多斤的王八铁,只能由他和小黄往回运。刘守成高血压,他又不能让小黄一个人连搬带推。 “打草搂兔子去。”刘守成想到一个好办法,小黄一听自然高兴。 两人把手推车送到编组场驼峰调车楼下面。 他俩先耐着性子抽了几根烟,等到喇叭里传来要调车编组的通知了,才不紧不慢走上驼峰,顺着探照灯光看去,三三两两的小毛贼们,正从货车上往下扔废铁。 这帮小毛贼,大多数都是我们前文说过的盲流子,当时还有人给这忙毛贼起了一个绰号,叫铁道游击队。 这帮贼个个日伏夜出,跟铁路公安周旋。 他们有一个特点,只偷零星少量的废钢铁,不敢偷成品钢材。即使被抓,只被留在派出所办班学习,帮派出所打扫卫生,干些零杂活。 只有那些屡教不改,接连被抓的小毛贼,才有可能被送往拘留所。少则关上一周,最多不超过半个月,就被释放了。 刘守成抓小毛贼,不用追,不用喊,只要用手电一照,就能喊出对方的名字,对方便乖乖地跳下车,或打消逃跑的想法,肩扛手搬刚刚得手的废铁,跟在铁路公安身后,回派出所报到去。 他们就是靠这个吃饭的,铁路公安基本上都能找到他们的临时住处,想跑,除非从此摆手,不再吃这碗饭了。 今晚刘守成二人抓了四个小毛贼,两个熟面孔,两个生面孔,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三十出头四十不到的老娘们儿。 你没看错,确实都是女的。 那些男的都是鸡贼,他们老远的就能辨认出化了妆的公安,早早地就跑没影了。他们若被公安抓了去,轻的挨一顿打,重的就被送进劳改队,劳动教养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押上四个老娘们儿,拉上手推车,来到编组场外的土坑旁,让一个老娘们负责把住车把,另外三个老娘们跳下土坑去装王八铁。 奇迹出现了。 一小时前还在坑里的赃物,就在刘守成他们回派出所取手推车,抓小毛贼的这段时间里,一千多斤王八铁不翼而飞了。 刘守成跟周志强一样,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说白了就是虚荣心极强。不然,他也不会下了白班,还留在编组场抓盗窃犯。 他想着盼着要破一桩大案,终于有案子发生了,他又兴师动众蹲坑抓捕,结果,没抓着现行,反倒让人家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一千多斤王八铁运走了。 刘守成脑袋“嗡”地一下,站在那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一头栽进坑里。 人们七手八脚把他抬到手推车上,要送他回派出所。 乡村土道上,刘守成躺在手推车上,双目紧闭苦苦思索着。 可以肯定一点,在派出所公安蹲坑的时候,胆大妄为的盗贼就出现了,他们发现有公安蹲守,便按兵不动,等公安都撤了,他们才再次动手,运走了赃物。 这是谁吃了雄心,吞了豹子胆,跟公安捉迷藏。 刘守成认定,这是一伙非常熟悉铁路派出所活动规律的人,公安几点下现场巡查,怎样布控抓盗贼,他都了如指掌。 最让刘守成咽不下这口恶气的,是盗贼竟然把一千多斤的王八铁运走了。 刘守成突然坐起来,指挥几个老娘们拉着他,把附近几家废品收购站都走了一遍,没找到一块王八铁。 刘守成顿时打起了精神,他让几个老娘们,把他们自己偷的铁装进手推车,送到派出所,勒令她们明天早晨来派出所办班,谁敢不来,后果自负。 打发走几个小毛贼,刘守成特意吃了两片降压药,约摸药劲上来了,他头不晕了,眼也不花了,又找出一根小手指粗细的绳子,揣进怀了,叫上小郑说:“跟我端他老窝去。” 今天最后一钩车,是给货场送三十辆空敞车。 周铁民挂断调车区长的电话,不见了大牛和二国。 他俩刚才还坐在门口的遮阳棚下扯闲皮儿,这会儿跑哪去了。 按调车组的惯例,这边调车长接到调车区长的调车计划,那边连接员就该去编组场遛钩了。 周铁民以为大牛和二国去编组场遛钩了。 他一路小跑到三调机车,把调车命令交给蒸汽机车司机,然后跳上机车前踏板,听到机车一声汽笛响,又看见百米以外的扳道员,挥动起绿色信号旗,他便挥动起绿色信号旗,给调车机发出开车指令。 最后一钩活儿,干完就下班了。 调车机也攒足了力气,“吭哧、吭哧”吐出一股股白烟,车轮飞速旋转起来。 开出转轨距离,再看到扳道员发出绿色信号,调车机便笔直开进了编组场五道。 在离车辆不到十米远的距离,周铁民手里的信号旗,指挥调车机速度缓慢下来,他也跳下机车,跑到车辆近前,红绿旗杆相碰撞,指挥调车机连挂车辆。 就在调车机连挂上第一辆车钩时,周铁民举目远望,没看见大牛和二国的身影,他暗中骂道:这俩混蛋,又溜了。 周铁民不敢多想,他撒腿便跑,边跑边数车数,还不忘给调车机发前进信号。周铁民跑到第三十辆货车前,确认车辆连接完毕,给调车机发出了开车信号。 这是严重的违章行为。 调车机进场作业,没有连接员在场,只有调车长一个人,指挥调车机入场调车。 这事被车间领导发现,哪怕是机关任何一个工作人员,包括现场工人,谁嘴快向上报告一声,铁民这个调车长就算当到头了。 大牛和二国当月奖金不仅一分没有,闹不好还要被调去下铁鞋当制动员。 没办法,谁让他们三个关系太特殊了。 好在快到交接班时间了,一般情况下不会被领导发现,铁民硬着头皮,一个人把车送到货场,然后跑回休息室洗澡交班。 直到周铁民洗完澡,换好衣服,大牛和二国匆匆才跑回来,手忙脚乱脱光了衣服,钻进浴池洗澡。 周铁民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大牛龇牙一笑,二国则冲铁民双手抱拳,低声道:“一会儿我请你喝扎啤。” 周铁民只当什么都没听见,他用力关上更衣箱转身便走。 “铁民,我今天没骑自行车,捎我回去吧。”大牛满头洗发液,光着身子从浴池里探出头。 周铁民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话便走:“不行,我有急事。”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铁民特意跟董振生请了假。 他骑上自行车一路疾行,回到家里,见全家人都在忙。 周婶儿在扫炕,艳子在擦地,生子也假模假式的拿块抹布,这擦擦,那擦擦。见铁民回来了,他丢下抹布一声吆喝:“快吃饭吧,我都要饿死了。” 周志强今晚破例没有喝酒,怕给未来的儿媳妇,留下一个酒鬼的印象。 他休班在家,不喝酒就吃不下饭,这会儿端起饭碗,味同嚼蜡,还是坚持着把饭吃完了。 铁民三口并做两口,吃完饭就要走。 “回来别忘买水果。”周志强真是细无巨细,想得如此周到。 他家一年到头,也买不上几回水果,今天必须破例。 铁民来到王丽家,王丽早已等在院门口。她拎了一袋水果,还特意给周志强买了两瓶白酒。 等她走进周家时,把周老倔高兴地,居然亲自动手,给王丽洗水果。还一口一个小丽的叫,王丽给周家带来了无限的憧憬和欢乐。 铁民陪王丽离开周家,周家一家人把她送到门外。眼看铁民骑自行车载上王丽离开,周志强还站在那里,一直到看着。 周婶儿提醒他:“人都走远了,你还看啥。” 周志强收拢笑容说:“给我炒盘花生米,我要喝酒。” 周家人的欢乐,感染了铁民和王丽。 俩人在王丽家院子里,拥抱在一起,沉浸在幸福中。直到谢桂芝敲窗户提醒说:“都十一点了,快让铁民回家睡觉吧。” 周铁民一路幸福满满,骑自行车回到家门口。 他下了自行车,刚要推车进屋,发现身后有两个人影,直接扑了过来。他扔下自行车就要招架,突然两支脚被同时勾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整个人悬空跳起,“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章节目录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18章、尽在不言中 铁民一个狗呛屎被撂倒,他的脸呛在刘守成的脚上。刘守成在关键时刻,抬脚接住了铁民。 紧接着,他把铁民的两只胳膊扭到身后,一根儿细麻绳搭在他的脖子上,随后绕住他的两只胳膊缠了几圈,又将绳头搭在脖子上的绳索上,稍一用力,铁民的两只胳膊就被高高的吊起来,他疼的龇牙咧嘴。 刘守成动作娴熟,十几秒就完成了上绳。 他把周铁民五花大绑起来后,一把将他揪起来,喘息着问道:“还认识我吗。” 周铁民借着路灯光,看清了刘守成,他腾地一下火了,大喊道:“刘守成,你要干什么!” “喊吧,叫吧,你不怕丢人,我怕啥。”刘守成拍拍手上的尘土,开始搜身,他从铁民的上衣兜里翻出一叠钱,这是铁民新开的工资。他把钱在小郑面前晃了晃说:“走吧。” 周铁民使足了全身力气,挣扎着不肯走,怎奈刘守成拽住绳头稍一用力,铁民便疼的弯下了腰,乖乖地被人牵着走了。 “哎——刘叔,您这是干啥呀。”二国突然出现,拦住他们的去路,并冲身后喊道:“大牛,快去喊周大爷。” 大牛一道闪电,在他们面前划过,又快速返回来,把一盒大重九塞给二国后跑开了。 二国嬉笑着抽出两根香烟,递给刘守成和小郑,刘守成闻到了一股酒气。 他没接香烟,冷脸问二国说:“你小子半夜三更的,又跑哪去喝酒冒懵了。” “你先告诉我,铁民犯什么事了。”二国嬉笑着把烟叼进自己的嘴里,点着了。 刘守成看出了二国的心思,他在拖延时间,大牛肯定找关系去了。 如果大牛钻进自家大门,刘守成会等在那,等待冯国璋出现,他知道大牛跟二国家住里外屋。见大牛直接上二楼了,刘守成把脸一沉,对二国说:“我这边办正事呐,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惹急了我找你爸去。” 二国脸上的笑容不见,他主动躲闪开了。 “你凭啥抓我。”铁民拔高了嗓门儿,跟刘守成吼。 刘守成和小黄目光相对心照不宣,两人一左一右,各伸出一只手,插进铁民被绑的胳膊里,稍往上一抬,铁民就疼得直不起腰,乖乖地被两人押着回了派出所。 这次刘守成吸取了上次经验,他把铁民带进派出所,先拿出一个手铐,靠在铁民的一只手腕上,然后解开绑绳,稍用力一甩,铁民就疼的“哎呀、哎呀”叫个不停,趁铁民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他拽过铁民的另一只手,“咔吧”一声戴上手铐。 铁民倒背双手,被刘守成靠在钢管床上。 小黄也吸取了上次教训,他拿过一个本夹子,坐下来准备记录。 刘守成拿过一个印有最可爱的人的大茶缸子,满上一缸子水,坐下来和颜悦色说:“周铁民,知道为啥这么晚了,把你带到派出所吗。” “不知道。”铁民先目测一下距离,只要刘守成敢动手打他,他这一脚踹过去,就能让刘守成当太监。 铁民铆足了劲,想让刘守成当太监。 “你现在是有正式工作的人,如果能积极配合我们的调查,或许还有希望保住这份工作。不然,谁都救不了你了。”刘守成半真半假地说:“我知道你是个老实人,群众基础也不错,可能是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不过没关系,凭我和你爹的关系,我会根据你的态度,酌情处理这事的。” 铁民在家门口,毫无思想准备,就被刘守成一个拌撩到了。他看清来人是刘守成,就知道出啥事了。 他说:“你想问啥,尽管说吧。” 刘守成眼前一亮,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小黄,露出一副得意相说:“今天下班前,你干啥去了。” “出发场取三十个空敞车,送北货场。”铁民不假思索做出了回答。 “谁能证明你说的话。”刘守成问。 “三调调车机全体乘务员。”铁民说。 “你的连接员去哪了。”刘守成问。 “不知道。”铁民说到这儿,不觉中深吸了一口气。 “你当调车长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连接员去哪了。”刘守成忽然想起二国满嘴的酒气,以及大牛一闪身不见了。 铁民避而不答。 “我在问你话。”刘守成拔高了嗓门儿。 “我没看见。”铁民也不甘示弱。 按刘守成的脾气,铁民这句话,至少要唉上一个大嘴巴。 正在记录的小黄,不觉中抬起头。他预感到,只要刘守成敢动手打铁民,铁民就敢还给他一脚。 刘守成果然站起身,走到铁民面前。 小黄不觉中咂了一下嘴。心里话,老刘呀,你傻不傻呀,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呀。 他虽然这么想着,还是没有阻止刘守成的动作,只是做好了应变准备。只要铁民有反抗的迹象,他就会第一时间冲过去,阻止铁民的反抗。 刘守成拿出钥匙,先打开铁民的手铐,然后把一只手铐靠在床头,对铁民说:“坐下吧。” 不仅铁民惊讶了,小黄也为刘守成这一反常举动惊讶了。 刘守成坐回自己的位置,掏出大生产香烟,扔给小黄一支,又问铁民说:“抽吗。” “不抽。”铁民被刘守成的一反常态给弄迷糊了。 这个混蛋改招儿了。 刘守成点着香烟,深吸一口说:“听说你们车间,正准备培养你入党。” 铁民低头不语。 “你知道知情不报,是什么罪过吗。”刘守成改变的话题,小黄不觉中向窗外看了一眼。 他站起身,来到窗口,打开窗户向外看。 拇指粗的铁栏杆,阻挡了小黄的视线。他嗅了嗅鼻子,一声吆喝:“谁在外面呢。” “噔、噔、噔”传来有人奔跑声。 小黄要追出去看个究竟,刘守成拦住他说:“不用看,我知道是谁。” 刘守成说话时,目光始终盯在铁民的脸上,发现铁民偷眼向窗外瞥了一下。 刘守成笑了。 “铁民,上次咱爷俩打交道,你替别人吃了不少苦。我劝你这次,别再做傻事了。”刘守成少有的温和,小黄看了也很纳闷儿。 刘守成在案件分析会上,一口咬定铁民是重点嫌疑人时,小黄就感到疑惑,认为刘守成有官报私仇的嫌疑。 两年前与铁民的遭遇,刘守成吃了大亏儿,结果还把刀把子拱手送给人家了。如果没有董振生从中周旋,刘守成就吃大亏儿了。 小黄以为刘守成抓铁民回来,就是要找寻一个心理平衡。 “小周儿,我们都了解你,知道你不会做违法事。”小黄要替刘守成打帮腔,做铁民的思想工作。他说:“别为了哥们儿义气,葬送了自己的前途。” “我当时正忙着取送车,哪有时间去看那些事呀。”铁民受到小黄态度的影响,也平和了心态说:“既然你们知道谁干了坏事,那就抓他们好了,何必跟我说这些。”刘守成一拍桌子说:“这事跟你没关系,我干嘛抓你。” “既然你有真凭实据,那就拿出来吧。”铁民仍然对刘守成横眉冷对。 刘守成“噌”地一下站起来说:“周铁民,别给脸不要脸,惹急了我……” “哼!”铁民下意识的这么一声,真把刘守成给激怒了。 “哎呀,真是给你脸了。”刘守成冲过去,打开卷柜门,拿出棒子炖肉,先在床头上用力磕了一下说:“想皮肉受苦是不是!” 铁民稳稳坐在那,准好了心里准备。 只要刘守成敢拿棒子炖肉招呼他,他就一把搂过刘守成,把这个混蛋的脑袋,对准钢管床头,用力磕下去。 刘守成这次没打算对铁民动粗,即使铁民真是那个盗贼,他也不会对铁民做任何过份事。 不是刘守成学乖了,而是他另有企图。 能顺利破获这起案子,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他老早就跟单指导员打过招呼,自己在派出所干了几十年,临转业前,如果被提个一官半职的,哪怕是派出所副所长,他不管转业到哪个站段,至少能当上保卫干事。 单指导员很理解刘守成的心情,已经对他作出了承诺,只能他能破获一起大案,单指导员就会向分局公安处申请,提拔他当派出所副所长。 这不是单指导员对刘守成一个人的承诺。他真希望手下所有的人,都能得到这个提拔的机会。 干了一辈子铁路公安,整天跟小偷小摸的人打交道,得罪人在所难免,说不定哪一天,就会遭到打击报复。 有的铁路公安,被人套上麻袋,一顿棍棒敲打。有的铁路公安,在线路上巡查,被从车上扔下来的废钢铁砸中,能保住命就算万幸了。 还有的铁路公安,就因为在职时认真负责,转业到各站段,遭受到人为的刁难,真是苦不堪言。 如果能为他们提干,日后转业到各站段,能在机关科室谋一个位置,最好能当上站段保卫干事,那样,他们以往因工作得罪的人,也不敢公然对他们实施打击报复了。 刘守成几乎把各站段的人都得罪到了,单指导员能够想象到,一旦刘守成被转业到站段,会受到怎样的待遇,所以,刘守成才迟迟没被转业。 刘守成见铁民没被棒子炖肉所动,他的火气渐渐上来了。 所谓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呀。看来不动点真格的,就撬不开铁民这张嘴。 就在刘守成改变初衷,要对铁民大打出手时,董振生及时赶到了。 大牛满嘴的酒气,敲开董振生家的房门,说明铁民被抓,董振生只问了一句话:“他们为啥抓铁民呀。” 大牛支吾几下,愣是没说出原因。 时过境迁。 当年铁民被抓,董振生毫不犹豫去派出所捞人,是因为他了解铁民的为人,知道铁民不会做出这种事,结果差不点闹出人命来。 好在周志强做人很讲究,气炸了肺,见了刘守成还破口大骂,就是没为铁民被打伤的事,闹到派出所去。 不然,董振生对刘守成食言是小,由此引起的后果,太可怕了。 他是车站的运转车间主任,掺和进派出所办案里,本身就不应该,再惹出罗乱来,他既难以向车站领导作出交代,也无法面对派出所单指导员和刘所长的埋怨。 都在铁路系统工作,大家都很熟悉,出了事,你帮我,我帮你,彼此落个一团和气。 一旦出现了负面效应,认真追究责任,站领导肯定要质问董振生:人家派出所办案,你车站的车间主任,被窝伸脚丫子,算是第几把手,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派出所方面更有话说了。 以前大不见小不见的,但凡你有事求到我们头上,我们都给你面子了。轮到求你为我们扛事了,你也满口答应下来,结果让周老倔闹个满城风雨,你好意思吗。 “你先去打听一下,铁民出啥事了,然后再说。”董振生就这样把大牛打发走了。 今非昔比。 上次董振生是以邻居的身份出面,现在铁民是他的手下,他需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才行。 一旦铁民真的有错,他贸然出面,就等于代表单位出面,结果相当可怕。 大牛为铁民也是真卖力气。 他和二国跑到派出所窗户底下偷听消息,被小黄一嗓子给吓跑了。 他直接去了周家,跟周志强一顿嘚不嘚,把周志强气的,拎起菜刀就要去跟刘守成拼命。 “娘的了,这不是瞧我啥也不是吗。”周志强气得浑身颤抖说:“上次我就忍了,这次再忍,我真成软柿子了。” 周家一家人正沉浸在幸福快乐中。 铁民带回来一个漂亮媳妇,周志强忙着跟周婶儿盘算,抓紧时间给铁民办喜事,倒让刘守成这个王八蛋给搅和了。 关键时刻,还是周婶儿的话起了决定作用。 她说:“上次刘守成抓铁民,咱给他董大爷一个面子,没跟刘守成计较。这次让董大爷去,跟刘守成要一个人情,他不能不给。” 于是,周志强敲开了董振生家门,他进屋二话不说,先双手抱拳鞠了一躬,董振生只能硬着头皮去派出所。 刘守成看见董振生,他笑了。 这个肚子里藏有三百六十多道弯弯绕的老油条,要一箭双雕。 “你是代表单位,还是代表个人来的。”刘守成先将了董振生一军。 章节目录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19章、机关算尽时 董振生被刘守成一句话给问住了,他干嘎巴嘴愣是没答上来。 心里话,好你个刘守成,当初为了铁民,你差不点就要跪地上给我磕头了,这会儿学会跟我打官腔了。 董振生虽然为人直率,毕竟也是在领导岗位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他“噗嗤”一笑说:“我主要是为你来的。” 这话说的够份量,刘守成听了,脸一赤一红的。 “谢了。”刘守成一副成竹在胸的派头,倒给董振生平添了几分压力。 他现在是铁民的领导,在刘守成这种人面前,他必须选准立场,免得被刘守成钻了空子。 他说:“我是铁民的领导,又是他的老邻居,听说铁民又被你抓来了,冲公冲私,我都得出面了解一下情况。” 刘守成露出了笑脸,他先给董振生递上一只大生产香烟,低声说:“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真不小,关键看周铁民怎么做了。”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董振生掌握了主动权,他需要了解一下情况,铁民究竟犯了什么错。 “暂时不用。”刘守成封门了。 他不能过早地暴露自己的目的,但是,他在关键时刻,肯定需要董振生的帮助。 没想到董振生听了,转身就要走。刘守成一把拽住董振生说:“既然来了,你不能说走就走。” “你要把我也扣下呀。”董振生不高兴了。 “我绝对没那意思。”刘守成嬉皮笑脸,把董振生让到另一个房间。他憋闷几下,觉得还是有必要,跟董振生沟通一下情况。 他把下班前发现王八铁的事,跟董振生如实说出来,最后下了一个定论说:“即使周铁民没参与盗窃,他也是知情者。” “你为啥这么说。”董振生的脸开始降温了。 他眼前浮现出二年前的情景,就因为铁民喊了刘守成的名字,就被刘守成一钢管打倒在地,差不点耽误了铁民去参加招工考试。 刘守成做事也太急功近利了。 “老刘呀,咱们是老伙计了,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董振生阴沉下脸说:“用老百姓的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铁民参与了这起盗窃。” “我正在调查。”刘守成发觉自己失言了,他改换了语气,把铁民的重点嫌疑,改成了正在调查。 “那就说明,你暂时还没有证据,证明铁民参与了盗窃。”董振生思路清晰,指正刘守成说:“那你为啥要把人家绑来,还用手铐子给铐上了。” “我不是……”刘守成听出董振生的语气不对,他犹豫一下,又说:“咱先把丑话说在前面,等有一天,我找到了证据,证明周铁民参与了这起盗窃,你可别怪我不给面子。” “周铁民真的参与了盗窃,不用你说啥,我就先把他开除了。”董振生的话,与两年前周志强的话如出一辙,说的刘守成一阵阵心烦。 董振生说完话,转身来到扣押铁民的房间,对铁民说:“周铁民,你必须如实配合公安机关调查,不许有任何隐瞒。” 董振生停顿一下,又说:“如果你真参与了这起盗窃。” “我没有!”铁民一下子从床上站起来,涨红了脸说:“如果我真偷铁了,他们把我拉出去枪毙,我都认了。” 铁民这番话,给董振生吃下了定心丸。 董振生对站在身后的刘守成说:“老刘,你听见了吧。我作为他的领导,向你郑重表态,如果周铁民参与了这起盗窃,请你们务必严惩不贷。” “不是,我是说……”刘守成发现苗头不对,急忙改口说:“我就是找他来做一下调查。” “如果这事跟铁民没有一点关系。”董振生认真起来。他说:“我要求你们派出所,必须就这起事件,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董主任,你话说严重了。”小黄觉察出情况不妙,他打着圆场说:“就是一个例行调查。” “就为了一个例行公事,你们就把我的职工绑来,还戴上了手铐子。”董振生拔高了嗓门儿说:“这是什么工作作风。” “这不正准备要放他回去吗。”刘守成属泥鳅鱼的,滑的邪乎。他见势不好,走过去打开铁民的手铐说:“行了,今天就到这吧。” 刘守成满以为,董振生至少要跟他说上一堆拜年话,他再提出一个要求:必须让周志强来带人,以保证查出铁民有事,周志强能按时把人交出来。 他既给了董振生的面子,又让周老倔服软了。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平时说话办事不懂拐弯抹角的董振生,三言两语,就把他的如意算盘给拨乱了。 董振生和铁民走出派出所,两人一路走回家。 董振生从铁民这里,基本摸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暗暗打定主意,这次必须让刘守成得到教训,以防今后他再坑人。 “你知道这是谁干的吗?”董振生随口问了一句。 铁民低头不语。 董振生止住脚步说:“真是咱们的人干的呀!” “我……不知道。”铁民不能把自己的猜测,告诉董振生,也不想就这个话题,跟董振生继续探讨下去。 董振生读懂了铁民的心思,他不禁皱起眉头。 第二天晚上,铁民他们夜班,董振生特意来参加他们的点名会。 董振生就是为这起盗窃案来的。 他先把丑话说在了前面:“如果昨天发生的盗窃案,是我们在座的某个人干的,我劝你尽早去投案自首,争取主动,否则的话,出了事谁都保不了你。” 开完点名会,大牛特意凑到铁民身边,低声问铁民:“董大爷这话是啥意思呀。” “你问我,我问谁去呀。”铁民非常反感大牛的这种语气,好像他昨晚跟董振生说了什么,董振生今天话有所指。 “昨晚刘守成咋把你放回来了。”二国在身后又补了一刀,铁民真不高兴了。他说:“你跟刘守成最熟了,这话你去问刘守成吧。” 铁民说完话,丢下大牛和二国,自己走开了。 大牛和二国站在那儿,大眼瞪小眼,相对没话说。 他俩回到更衣室,准备更换工作服。已经换好工作服的铁民,少有的板起面孔,对他俩说:“你俩上半夜和下半夜,必须保证至少有一个人跟班作业。” “咋的了,铁民。”大牛知道自己的话把铁民气着了,他嬉皮笑脸问铁民:“真跟哥们生气了。” 铁民白了大牛一眼,走出更衣室,编组场遛钩去了。 董振生开完点名会,回到办公室,他通过电话所,接通了分局公安处,徐副处长家的电话。 徐副处长是董振生的老相识,十几年前曾下放到车站,来接受劳动改造,两人相处的非常好。 董振生把昨晚发生的事,如实讲给徐副处长听。他还不遮不瞒表明了观点,通过这起案件,他有一份担忧。 第二天一大早,也就是铁民被误抓的第三天早晨,小镇铁路派出所接到了徐副处长的电话通知:他要亲自督办这起盗窃案。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单指导员和刘所长听到这个消息,脑瓜子“嗡”地一下就变大了。 这就好比唐僧给孙悟空,戴了一个紧箍咒。不自在是小事,关键是真让人受不呀。 两个当家人一琢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示弱,希望分局公安处,能派来专业侦查人员,来现场指导他们办案。 这绝对是一个高招儿。 有徐副处长督阵,他们请来分局公安处的刑侦专家,名义上是请求支援、指导,实际上就是把责任,推给了公安分局下来的人。 案子及早破了,那是小镇派出所的一大功绩。案子一时半会儿没破,不用他们做出解释,公安处下来的专家,就替他们说明情况了。 谁让徐副处长亲自督阵了。 稳妥起见,两个当家人一同找刘守成谈话。他们先说明了这起案件,性质的严重性。 单指导员又追问刘守成说:“你对破获这起案子,有几成把握。” “百分之百。”刘守成是个善于动脑的人,他这句话说的,有点像闹着玩。 不是刘守成没读懂两位当家人的良苦用心,他已经把这起案子,当成一个赌注,压在了他的未来命运上。 这是刘守成最露脸的时候。 他还私下里提醒小黄说:“如果你感觉工作压力大,就主动去跟头儿申请,退出这起案件的调查工作。所有麻烦事,我一个人扛好了。” 也不知道小黄是咋想的,他只当没听见刘守成的警告。 俩人就这样,暂时退出三班倒,被绑在一起,成立了专案组,主要负责这起案件的调查工作。 刘守成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他不分白天晚上,骑上那台二八架子的自行车,围着小镇的一左一右,开始转开了。 他调查的重点是废品收购站。 在方圆十几里的范围内,刘守成几乎查遍了所有废品收购站,居然连一块王八铁都没有发现。 不应该呀,那个盗贼弄到那么一大批王八铁,应该想着尽早出手。他的销路只有废品收购站,莫非…… 刘守成脑海中划出一个问号:难道盗贼改变打法了。 他一路骑着自行车,心里琢磨着盗贼的心里。想着想着,他突然跳下自行车,调转车头便往编组场去。 编组场由驼峰两条线路分散出二十个分线路,呈扇面组成。 刘守成推自行车来到编组场东侧,需要跨过编组场线路到西侧去。 他选准驼峰与分线路的交叉处,刚抬上自行车,准备横跨线路,就听到一声长长的口哨。 当时正是列车分解的空档期,编组场很静。 这一声口哨,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刘守成不禁要寻找声音的来源。他目光一路搜索开,见编组场西侧不远处的炮弹坑旁,停了一辆马车。 一个人把从炮弹坑里捞出来的水草,往马车上装填。 这个炮弹坑,传说是解放初期,由米国人投掷的炸弹留下来的。这里下雨天集满了水,便成了附近居民和小镇上的铁路子弟,野泳嬉戏的好地方。 附近居民的鸭子、鹅也经常下到河里吃水草。据说吃水草的鸭子和鹅,下的蛋都很香很大。 刘守成被这辆马车吸引了注意力。 他经常来编组场,总能看见有人在这里捞水草,但从没见过有人赶马车来拉水草的。 刘守成跨过编组场,本该顺小路去附近一个叫麦山子的村落,哪里有几家私人收购站。 他被这辆马车所吸引,直接推自行车来到炮弹坑边。 “哟,刘公安,你这是去哪呀。”正在往马车上装水草的人,主动跟他打招呼。 刘守成认识这个人,他就是大牛,大号叫于兴奎。 刘守成顿时兴奋起来。 大牛跟铁民和二国住一个楼,又是同一个调车组的成员。案发当天他白班,刘守成在调车组休息室看到他了。 “嗯。”刘守成用鼻子哼了一下大牛。 他不觉中把视线转向二十米外的那个土坑。 那天晚上,他们几个人就在这附近蹲守,没抓到贼,回派出所取手推车的空隙,王八铁就不见了踪影,他现在找到答案了。 刘守成几乎没停下脚步,很随意的瞥了一眼另一个人。 这人是家住麦山子的一个农民,估计这辆马车就是他家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刘守成兴奋地险些晕过去。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推上自行车一路走开。 刘守成走进麦山子,选准一家房舍停下来,架好自行车,偷偷折返回身子,向炮弹坑方向眺望。 只见大牛手忙脚乱装好水草,向驼峰方向吹响一记口哨。 刘守成之所以不动声色走开,就是要等到大牛的同伙出现,肯定是周铁民或二国。 大牛站在那等了一会儿,没看见有人过来,便指挥哪位车老板子,赶车离开了炮弹坑。 那人十有八九是周铁民。 刘守成这么想着。他本应直接迎过去,拦住马车检查水草下面的东西,只要有王八铁,刘守成就大功告成了。 他没这么做,而是骑上自行车,远远地观察着,希望能看到周铁民的影子。 只要大牛把马车赶到收购站卖掉,刘守成就会连同收购站老板一起,来个人赃并获。 马车从坑坑洼洼的小路上走过,顺着柏油路,一路向村子里走去。 车老板坐在马车前椽子上,大牛坐在后面,两人一路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刘守成耐着性子,远远跟在后面。 眼看着马车出了麦山子,一路向北走去,刘守成依旧跟在后面。 这时,迎面过来一个骑自行车的人,这人在马车前停下,跟大牛低语几句,然后转回自行车,朝刚来的方向骑去。 刘守成笑了,他满脸的成就感,这个骑自行车的人原来是二国。 他原打算等大牛带马车,到了一家收购站,再去抓个人赃并获。 这会儿他看见二国骑车走了,觉得时机成熟了,不能再等周铁民出现了。他骑上自行车,一路骑到马车前,还没等大牛说些什么,他跳下自行车,拦在马车前说:“大牛,你好大胆子呀。” 章节目录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20章、大功告成后 单指导员和刘所长头上明自己的想法,院子里便传来车老板吆喝牲口的声音。 几个人跑到院子里,看见刘守成因兴奋而涨红的脸。 大牛被裤腰带倒勒住两只胳膊,手里拎着裤子,垂头丧气站在一旁。 “把马车停好了,你也给我进屋去。”刘守成向车老板发出指令。 在刘守成看来,能够及时抓获以大牛为首的,带有团伙性质的,铁路内部盗窃犯,不仅是首开他当铁路公安几十年来的先河,也是小镇派出所,在分局公安处的首功一件。 他这个派出所副所长,算是当定了。 鉴于案情重大,单指导员和刘所长也参加的首次审讯。小黄负责做笔录,刘守成不用谁来安排,主动充当起主审。 “你的同伙是谁。”刘守成第一句话,就涉及到最敏感的话题。 大牛一改刚才的沮丧,他嬉笑着对刘守成说:“刘叔,这话从哪说起呀。” 在外人看来,大牛摊上大事了,他怎能笑得出来。 他不哭鼻子抹眼泪,胆战心惊的面对公安人员也就罢了,还换了一个面孔,嬉皮笑脸的跟没事人似的。 是谁给他的胆量,让他在这种情形下,说起话来像是在唠家常。 “我去炮弹坑捞水草,没想到捞到了王八铁。”大牛笑容不减,还主动替车老板搪灾说:“我就求这位大哥帮一下忙,把捞出来的王八铁,送铁路派出所来。” 大牛瞪眼睛说瞎话。 刘守成一听就火了,他有心打开卷柜,拿出棒子炖肉。不为别的,就为大牛的胡说八道,就该打他一顿。 有所长指导员坐在那儿,刘守成不敢放肆。他三言两语,指正大牛在说谎。 大牛是铁路系统内部职工,如果发现了王八铁,真想向铁路公安报告,他只需给派出所打个电话就行。没必要亲自下水捞铁,还特意找车往派出所送。 再说了,大牛真想向派出所报告,他看见刘守成,干啥一个字都不提,还赶车朝与派出所相反的方向走。 大牛龇牙一笑说:“我早就看见你跟在后面了,想跟你开个玩笑呗。” “啪”地一声,刘守成挥手打了打牛一个大嘴巴,大牛的嘴出血了。 刘守成纯属一时冲动,没有控制住情绪。刘所长和单指导员也没有阻止他。 在他们眼里,大牛就该打。 “你知道铁路职工监守自盗,会有怎样的后果吗。”刘所长在做大牛的思想工作。提醒他说:“铁路职工发现盗窃事件,知情不报本身就是犯错,再不如实坦白,那就是错上加错。” “就为了这百十来块钱,你丢掉了这份工作,值吗。”单指导员这句话,杀伤力巨大,大牛知道怕了。 价值一千多块的王八铁,卖到废品收购站,能值一百块钱就不错了。公安在处理大牛时,首先要按王八铁的市值,来给大牛定罪。 铁路系统内,职工监守自盗,被开除公职的大有人在,单指导员不是在吓唬大牛。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向大牛阐述一个,大牛早就知道的道理。 “我坦白。”大牛不知道是听烦了,还是又打什么鬼主意了,他主动承认,自己见财起意,以为捡到了便宜,要把王八铁送废品收购站卖钱。 大牛强调一点,这些王八铁,就是他在炮弹坑里发现的,绝不是他在火车上偷的。 见财起意和上车盗窃,性质那是不一样的。 刘守成被大牛气的脑袋一阵阵发涨,有所长指导员在,他又不敢使手段,有气只能憋着。 “你那个同伙是谁。”刘守成实在憋不住了,差不点就说出了二国的名字。 “真的就我一个人。”大牛一口咬定,没有同伙。 “我跟你提个人呀。”刘守成先提到了周铁民,大牛知道刘守成在诈他,他微微一笑,避而不答。 刘守成又清了一下嗓子说:“冯治国骑的自行车是永久牌的吧。” “这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大牛快速做出回答。 刘守成笑了,他亲眼看见了二国。 大牛的反应,也验证了二国是他的同伙,刘守成愣是拿铁民打镲,套出了大牛的真实心态。 中午,二国来给大牛送饭了。 他嬉笑着走进派出所,说明自己的来意,把一个卷着猪头肉的大饼,亲自送到大牛手里,还从兜里掏出一瓶汽水。 大牛看见二国,就像看见了救星。他大口吃卷饼,“咕咚咚”狂喝汽水。 刘守成阴沉着脸看二国。 “刘叔,差不多就行了,给点面子吧。”二国当着大牛的面,把一盒希尔顿牌香烟,塞进刘守成兜里。 “我什么都看见了,还听见了口哨声。”刘守成像是在跟大牛说话,却把嘴伏在二国耳边,低声说:“我要见你爸。” 二国长了一对小眼睛,笑起来很难让人看见眼珠子。 “明白。”二国双手抱拳,对刘守成说:“对大牛手下留情。” 下班前,单指导员和刘所长,把刘守成和小黄找到办公室,表明领导意见:把大牛移交给分局公安处,由他们负责审讯。 “都是本系统职工,还是铁路子弟,最好别把事弄大了。”刘守成说出了一句,让他事后把肠子都悔青了的话:“最好能在所里,把事情解决了。” 刘所长和单指导员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刘守成不知道,大牛刚被抓进来,二国的父亲冯国璋,就分别给他俩打来了电话。 两个当家人配合,那是相当默契,不约而同都把决定权,交给了刘守成。 冯国璋下班后,亲自来到铁路派出所,见到了刘守成和小黄,先给每个人送上一条云牌香烟。 当时的云牌香烟,那是当之无愧的上等好烟。当时有钱的大老板,才能抽得起这个牌子的香烟。 不用冯国璋再说什么,刘守成和小黄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刘守成还特意把冯国璋,带到另一个房间。他还没说话,先双手抱拳说:“冯主任,有一天我求到你,你别不给面子呀。” “没问题呀。”冯国璋嬉笑着回答说。二国的一笑一频,完全是父亲冯国璋的真传。 冯国璋面带微笑,来到羁押大牛的房间,语声不大,说话那是相当有力度。他说:“大牛,脚上泡是你自己走出来的,你可怪不得别人。” 刘守成的聪明绝:“我再有几天也该出院了。” “几天。”刘守成拔高了嗓门儿,没等周志强回答,他说:“我都跟大夫打听过了,你必须一动不动,就这样躺一个月。” “那就再睡几天觉,很快就到日子了。”周志强心里焦躁不安,嘴上还得给自己吃宽心丸。 刘守成见周志强不上道,只能直来直去说:“还是让冬梅留下来侍候你吧。” “那多不好意思呀。”周志强对此求之不得,他发自内心的笑了。 刘冬梅站在一旁,美滋滋看着刘守成。 “丫头,你就多受受累吧,谁让他是你干爹了。”刘守成一脸的庄严说:“累了,就让你哥,来替换你一下。” 没等刘冬梅说什么,周志强抢着说:“没问题,我让铁民休班就过来。对了,铁民还没给冬梅买新衣裳呐。” 刘守成在病房里等到下午四点,也没等到铁民来送饭。 他只好饿着肚子离开病房。 刘冬梅拎着旅行袋送父亲走出住院处,刘守成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说:“周家人你都看见了,绝对一家子本份人。特别是铁民,在单位就没有谁,说他一个不字的,他早晚都得被提拔上去。” 刘冬梅微笑着低头不语。 “这也算是老天爷给你的一次机会。”刘守成从女儿手里接过旅行袋说:“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刘守成带上刘冬梅,第一次去下饭店。 二两散白酒,配上两盘饺子,父女俩唠了足有一个钟头。 刘守成几乎把一辈子总结出来的为人之道,用自我感觉最精准的一句话,传授给刘冬梅说:“女人一辈子的幸福,就看她能不能嫁给一个好丈夫。” 章节目录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21章、就这么直白 铁民按约定的时间地点,接回了施工队,也见识到私人承包工程的工作效率。 这六七个人来到王丽家,根本没有废话,扒院墙,清理场地,用了不到二个小时,就完成了基础工作。 等砖瓦砂石水泥送来了,操平,放线,打地梁,一个个分工明确,效率相当快了。 铁民这边也没闲着。他跟王丽收拾猪货,下汤锅蒸煮熟食,还要为施工队准备午饭,也是忙的不亦乐乎。 铁民把心思都用在王丽家这边,把他爹住院,应该去给刘守成父女俩送饭的事,忘到脑后了。 打兑完施工队的午饭,王丽催促铁民,赶紧上炕睡觉,他今晚上夜班。 如今的铁民,已然是王家的一份子了,他有心再跟王丽亲热一番,又碍于院子里有施工队碍眼,也没有心思睡觉了。 铁民在炕上稀里糊涂的,象征性地躺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爬起来去院子里监工。 约摸倒了上班时间,王丽也做好了晚饭。 她叫进铁民,让他吃饱了饭,又给他带好了饭盒,铁民骑上自行车,直接去单位上班了。 周婶儿自从周志强住院,只去了医院两次。 第一次认下了刘冬梅这个干闺女,第二次赶上铁民白班,她特意去给刘守成父女俩送晚饭。 她今天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早早下班回家,没看见铁民在家睡觉,她很纳闷儿。 按以往的生活习惯,铁民这会儿已经睡完觉,正在给家人做晚饭。即使他去医院护理爹了,这个时间,也该回家来做晚饭了。 有刘冬梅在医院帮忙照顾周志强,铁民不可能从医院直接去单位接班。 周婶儿冒出一个闪念,铁民可能去找王丽了。这只是一个闪念,瞬间便被她否了。 铁民是个十分顾家的人,爹在医院住院,他还要上夜班,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跟那个狐狸精鬼混。 肯定被什么事耽搁了。 周婶儿这么想着,拿上一个盆,去商店花了一块钱,买回大半盆扒皮鱼,又闷了一锅高粱米小豆饭。 她费了好大劲,拔完鱼皮,把鱼炖进锅里。 又从咸菜缸里,捞出一捆雪里红樱子,洗净切成段,再把葱白切成丝拌进去,用酱油味素调味,还特意滴上几滴香油,这个菜不仅下饭,更下酒。 周婶儿这边正忙着给刘守成父女俩准备晚饭,生子和艳子放学回来了。 生子进了屋,把书包顺手一扔,等艳子走进屋里,他低声对周婶儿说:“妈,你猜哥干啥去了。” “不知道。”周婶儿这会儿一提铁民,她就不烦别人。 以前在她嘴里,那个像大姑娘的好儿子,因为少做了一顿晚饭,就引起周婶儿的十分不满。 “他跑王丽家帮忙盖房子去了。”生子神秘兮兮一句话,一下子激怒了周婶儿。 “你说啥!”周婶儿这一嗓子,把生子吓得撒腿便跑。“你回来,我又没打你,跑啥呀。” 生子在这个家里,真是被打怕了。 爹的暴躁,妈的咋呼,还有哥动辄就是一脚,对生子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在家里,铁民是老大,父母对他绝对另眼相看。艳子是女孩子,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被爹当成了眼珠子一样呵护。 生子处于上不着村,下不着店的位置。简直就是家里的泔水桶,谁都可以对他吹胡子瞪眼。 这在当时的家庭生活中,是习以为常的现象。哪家都有这么个泔水桶,最后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往往都是他们。 他们打小就在夹缝中生存,先学会了保护自己,然后便琢磨如何不吃亏,怎样才能占到便宜。 为此,还留下一句顺口溜:老大傻,老二滑,老三最矫情。 生子确认妈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才回到妈身边,说明消息的来源。 他放学回家路上,被王丽打了一顿,他又犯浑,砸了谢桂芝的售货车。这件事在同学们当中,引起不小的反响。 当时男生课外无辜被打,早已是普遍现象,而敢于反抗,那才叫“棍棒”。 生子这次最大的战绩,是他被打后,把人家的售货车给砸了,居然没被抓到派出所去。 那些老实巴交的小男生,开始向他身边靠拢,主动讨好他,为了今后被欺负时,能够受到他的庇护。 王丽家的邻居,是生子的同班同学,也是生子能够准确掌握,铁民行动轨迹的主要信息源。 周婶儿听到这个消息,当然很生气了。 这个大瘪犊子,放着家里一堆事不管不顾,跑人家当苦力去了。 “妈,我怀疑哥要搬王丽家去住。”生子被王丽打了,他想找机会报复王丽,能拆散他俩,就是最好的结果。 生子这句挑唆意味浓郁的话,顿时在周婶儿的心里,生根发芽了。 “他那是做梦!”周婶儿又是一嗓子,把生子吓的,尥蹶子便跑。 周婶儿匆匆吃过晚饭,带上一盒饭和两盒菜,坐上通勤火车去了钢城。 她走进病房,听说刘守成已经出院了,特意把刘冬梅留下侍候周志强,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她自言自语说:“亲儿子还不如干闺女,这孩子算是白养了。” 刘冬梅听了周婶儿的话,心里美滋滋的说:“没事,反正我在家也没啥事。我哥倒班辛苦,您别怨他。” 刘冬梅的话,让周婶儿眼泪一对一双的流下来。 “明天铁民下班,你让他带上钱,来领冬梅去买衣服。”周志强给周婶儿下了命令。 别看周志强倔强,又得了脑溢血,他思维一点都不糊涂。 听了周婶儿的一番话,他知道铁民肯定被王丽缠上了。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他生病住院,铁民在家无法无天了。 别急,等他出院后,有办法收拾铁民。 周志强不怀疑自己在铁民面前的权威,刘冬梅这个儿媳妇,他认定了。 大牛被送拘留所了,董振生临时派来一个人,好了,生活费由家里出。”周铁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他站起来要跟妈算总账。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周婶儿干别的不行,跟铁民赖账,那是绝对的不含糊。她说:“你爹生病住院,家里已经花了好几百块钱,我没跟你要这笔钱,就不错了,你别不知足。” 嘿! 铁民只知道生子好碰瓷耍无赖,没想到是受妈的亲传。如果爹这会儿在场,可能会帮他说句公道话。 艳子和生子坐在炕桌前连吃带喝,对他和妈的争吵不理不睬。看生子不时瞥过的一眼,那是百分之百的幸灾乐祸。 铁民毕竟是家里的老大,他不管怎样生气,都要做出样子给弟弟妹妹看。 “行,您让我花我就花,到时候看您还有啥话说!”铁民瓮声瓮气说着,进里间屋找出自己的存折,拿上饭盒便走。 不知道生子和艳子能否听出铁民的话外音,周婶儿一听就懂了。 她用力“哼”了一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啥意思。树根不动,你这树梢白摇晃。” 铁民带着一股怨气,一路骑自行车来到钢厂医院。 听说刘守成已经出院回家了,特意把刘冬梅留下来照顾爹,他对妈所有的怨气,一下子变成了对刘冬梅的感激。 “冬梅,真不好意思,让你受累了。”铁民发自内心的感激刘冬梅。 没等刘冬梅说啥,周志强抢话说:“今后就看你咋疼她了。” 铁民听了爹的这句话,感觉很刺耳。 不就是个干妹妹吗,有啥可疼的。给她买一套衣服,权当作为报答了。 铁民心无旁骛,憨憨一笑说:“明天我大休,带你去商场买衣服。” “我不要。”刘冬梅羞红了脸,她看铁民的眼光,在逐渐升温。 铁民见了,不觉中打了一个激灵。 他拿上洗脸盆,去水房打回热水,准备给爹擦洗一下。 等他回到病房,看见刘冬梅正在给周志强喂饭,他不解道:“爹,你咋吃饭了。” “废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周志强嘴里嚼着饭,不耽误挤兑铁民说:“按你的想法,让我整天泡几块饼干吃,那样,早就把我饿死了。” 铁民不管到啥时候,对爹的话,只能报以一笑,不敢有丝毫的反对。 他等刘冬梅给爹喂完饭,张罗着要给爹擦洗一下,周志强又不高兴了。 “咋的,你又要开溜呀。”周志强有意要在刘冬梅面前,表明自己的观点。他说:“你今晚留下来,陪你妹妹照顾我。” “我……这……”铁民为难了,他不敢跟爹实话实说。 王丽家有一大摊子活儿,等他去干。他满以为今晚回家住,明天干完活再来,带刘冬梅去买衣服。 他憋闷了几下,找不出合理的借口,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刘冬梅。 刘冬梅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她只是一个劲地傻笑,根本没打算替铁民开脱。 铁民环顾整个病房,低声说:“这么晚了,您让冬梅去哪住呀。” “你刘大爷还没办出院手续,你俩今晚就在他的病床上,对付一宿吧。”周志强话音未落,刘冬梅的脸“腾”地一下涨红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22章、生子的埋伏 王丽在家忙了一上午,迟迟不见铁民过来帮忙,她很生气。 她手忙脚乱打兑施工人员吃过午饭,正准备收拾餐具,铁民风风火火赶来了。 “这一上午把你累坏了吧。”铁民额头布满了汗珠,他满脸歉意,憨笑着看王丽。 “你还知道呀!”王丽真生气了,她冲铁民吼道:“平常没事的时候,你整天狗皮膏药似的缠着我,有事了,你倒跑出去躲清静了。” “是我不好。”铁民一个劲儿赔不是。 他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饭,坐下来就要吃。 王丽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说:“别吃人家剩下的。” 王丽从碗柜里拿出两盘菜,这是她特意留给铁民的。 “你吃了吗。”铁民见王丽对他带搭不理的,先去给王丽盛了一碗饭,又恭恭敬敬让王丽坐下来,给她拿了一副筷子。 王丽的愤怒,也因铁民的恭敬,烟消云散了。 “你去哪了。”王丽问铁民。 “去医院护理爹了。”铁民回答。 “有刘冬梅在,用的着你吗。”王丽对铁民这句话很敏感。 “刘守成出院了。”铁民一不留神说出了实话。 王丽那双让铁民看了,心就痒痒的大眼睛,忽闪了几下,低头不语了。 平常家里没事时,铁民整天待在她家里,如今又是盖房子,又要收拾猪货,正缺人手时,铁民又去照顾他爹了。 如果换了别的事,王丽可能要提醒铁民,家里这边正忙得脚打后脑勺,铁民应该掌握好轻重缓急。 铁民爹住院,他弟弟妹妹又小,他妈还要为每月那一脚踢不倒的工资钱,坚持出满勤干满点。她现在的身份,不能在这件事上说三道四。 “家里这边的活,我不耽误。”铁民一脸的讨好相说:“你就放心吧。” 王丽听了铁民的话,自然笑在脸上。 她那颗善良的心,又忍不住要关心一下,谁会去护理周志强。 还没等王丽对那个不知为啥,拒不承认她的公爹,表示一下关心时,铁民就不打自招了。 “刘守成这事做的,真挺讲究。” 铁民z动坦白,刘冬梅留下来照顾爹了。 还是那双让铁民心动不已的大眼睛,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瞪得圆圆的,警觉地问道:“刘守成要干什么?” “要……”铁民被王丽的惊讶警醒了。 对呀,如果刘守成只为了缓和他们俩家的关系,刘冬梅已经做的够多了,他没必要再把女儿留下来照顾爹。 铁民一个愣神儿,为了扫除王丽不必要的担忧,他说:“你放心,我肯定不欠她的人情。” “你打算怎么还她人情。”王丽的警觉,让心无旁骛的铁民,一下子掉进了她的圈套里。 “我上午带她去百货公司,给她买了一套衣裳。”铁民以为这样一来,王丽就不会有别的想法了。 刘冬梅帮忙照顾他爹,他给刘冬梅买一套衣裳,彼此互不相欠。 “你真够大方的。”王丽终于按奈不住了,她瞪大了眼睛,跟铁民吼起来。 铁民满脸笑容,被王丽的愤怒凝固住了。 王丽也没有废话,她打开房门,对铁民说:“出去,从今以后,不许你再来我家了。” “别闹。”铁民从来没想到,王丽会吃醋,而且还会吃一个村姑的醋。他一边吃饭,一边讨好地笑着说:“放心吧,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语言是沟通人与人之间,思想隔阂的重要性工具。也是杀人不见血的一把刀,关键看刀刃冲向哪一边。 铁民只想开解王丽的不满,却因用词不当,给本来就要在这个问题上,找邪火的王丽,提供了愤怒的机会。 王丽扯着嗓子,对铁民喊道:“你拿啥让我放心。” 铁民这个后悔呀,他真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他千不该万不该,压根就不该把刘冬梅留下来照顾爹的事,告诉王丽。 铁民一点也不怪王丽,甚至还为王丽的愤怒,感到沾沾自喜,这更加说明,自己在王丽心目中的位置。 他甚至后怕,怕一不留神,把昨晚跟刘冬梅住在一张床上的事,让王丽知道。那样,王丽都可能拿刀砍他。 昨晚,刘冬梅就跟吃错了药一样,缠着铁民没完没了的聊,恨不得把她有记忆以来所有的事,都讲给铁民听。 碍于病房内还有其他的病人,铁民谎称困了,要到外面走廊躺一会儿去。 好嘛,他刚躺在长椅上,刘冬梅就抱着被子来了。她把铁民裹个严实,愣是在铁民的脚底下,挤出一块地儿,坐下来又开始嘚不嘚聊上了。 铁民真怕了。 刘冬梅的大嗓门,穿透力太强了,其它房间的病人家属,都探出头来,向这边观望。 “你不困吗。”铁民很含蓄地提醒刘冬梅,别打扰其它患者休息。 “谁让你跑到外面来了。”刘冬梅把脖子一梗说:“放着病房里,现成的床不睡,跑外面来遭罪。” 铁民无奈,只好陪刘冬梅回到病房,以为这下刘冬梅就不能再“哇啦哇啦”说起来没完了。 他想的太简单了。 刘冬梅在医院里困了这么久,终于有个人能陪她说话了,哪还顾得在什么场合了。她依旧大嗓门不断,搅得其他病人和家属,一个劲用白眼珠瞥她。 “时间不早了,快睡觉吧。”铁民一个提议,让刘冬梅涨红了脸。 好在她大萝卜脸,灯光下根本看不出是红还是白。 铁民起身要躲出去,周志强发话了。“跟自家妹妹有啥不好意思的,都穿着衣服,挤在一张床上,对付一宿得了。” 刘冬梅听到周志强的话,就像讨来了圣旨。 她那只小棒槌一样的胳膊,搂过铁民,稍一用力,铁民就摔在了床上,她随即扒下铁民的鞋子,用被子又把铁民裹个严实。 她关上电灯,合身往床边一躺,果然不再说话了。 人家留下来是照顾爹的,铁民怎好意思自己盖一床被,把刘冬梅晾在外面。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铁民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决定把被子还给刘冬梅。 他掀起被子盖在刘冬梅身上,转过身去就要睡觉。 他感觉刘冬梅那边,身子挪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半的被子,盖在了他身上。他刚要推脱,刘冬梅伏在他耳边说:“别乱动,让人家听见了,多不好意思。” 铁民顿时僵硬在那里,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动一下了。 刘冬梅转过身去,不大会儿工夫,便传来了鼾声。铁民对鼾声并不陌生,他妈每晚必打呼噜。 铁民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等他半夜被尿憋醒,发现刘冬梅已经翻过身来,把一只胳膊一条腿,压在了他身上。 这丫头睡觉就这么沉,铁民把她的胳膊腿挪开,借着去厕所的机会,留在走廊长椅上,终于熬到了天亮。 如果铁民把这个经历讲给王丽听,估计王丽真的要把他赶出家门了。 “你放心,打今儿起,我不再去医院了。”铁民向王丽做出保证,换来王丽甜甜的一笑,铁民紧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平复下来了。 铁民真的说到做到了。 他除了上班以外,几乎所有的休息时间,都留在了王家。 施工队很讲信誉,一周过后,一间不足二十平方米的砖瓦房竣工了。 按照王丽的设计,在屋子入门处,砌上一道间壁墙,墙里面盘上一个双人床大小的火炕,墙外是烧炕的小火炉,其余的地方,王丽也做好了设计。 做一个整面墙的组合柜,在炕与组合柜之间,再摆上一张写字台,入门处还能摆下一个双人沙发。 铁民与王丽的婚房,就这样设计完成了。 “你明天去雇木匠,来打家具。”王丽给铁民下了命令,铁民为难了。 铁民这两年省吃俭用,攒了不到一千块钱。 爹这一场病,他硬生生被妈盘剥下去一百多块钱。 王丽出资盖的这间房子,已经花掉了二千多块钱,他怎好意思,再让王丽出资打家具了。 “先等一等。”铁民一句话说出口,见王丽又要瞪眼睛,他急忙解释说:“房子刚盖完,潮气重,现在打家具,木料很容易反潮。” 铁民要尽量拖延时间,再攒点钱,由他出钱打家具。 “这好办。”王丽更是干脆说:“从现在开始,每天都烧炕,直到把房子烘干为止。” 已经进了四月天,王丽把汤锅架在新房的炉子上,二十四小时不断火。既节省了煮熟食用的液化气,又把新房从里到外,哄的十分干爽。 谢桂芝是生意人,凡事想得比较周全。 她见两个年轻人,铁了心要在一起,便提醒铁民说:“房子也盖好了,你俩差不多就把结婚证领了吧。” 铁民听了猛怕巴掌说:“我咋把这事忘了。” 铁民原打算等爹的病完全好了以后,再偷出户口本登记结婚。经谢桂芝提醒,他有了新打算。 先把结婚证领回来,等爹病好后,再慢慢渗透。 假如爹仍坚持反对这门婚事,也耐不住他和王丽的婚姻,已经受到了法律保护。 他赶在一个下夜班,特意去商店买了一袋喜糖,去车站办公室,向办公干事赵虹说明来意。 赵虹年近五十,是个尽人皆知的热心肠。她先跟董振生做好电话沟通,董振生听说铁民要结婚了,虽然很惊讶,还是代表运转车间,同意了铁民的结婚申请。 八十年代初期,铁路职工的婚姻登记,其实很繁琐。 需要先向所在车间领导说明情况,经车间领导批准,由车间主管计划生育的女工,开具申请结婚证明,到车站办公室开结婚登记介绍信,然后夫妻二人再去户口所在地,办理结婚登记。 铁民不了解程序,省略了车间审批这个环节。 既然董振生发话了,赵虹也没有按规定,让铁民先拿来双方的户口本,由她确认,二人已经符合规定的结婚年龄,才能为其出具结婚登记介绍信。 赵虹给铁民开出了结婚登记介绍信。 铁民把介绍信揣进兜里,好像已经办理完了结婚登记一样,急匆匆赶到王丽家,让王丽拿上户口本,去街道开介绍信去。 “你得先把户口本拿来,街道才能给我开介绍信。”王丽比铁民精细,她已经打听好了,铁民这边结婚登记手续齐全了,街道这边才能给王丽开介绍信。 王丽没有正式工作,她申请结婚,需要由街道居委会出具介绍信。 “这好办。”铁民转身便走,一路急匆匆赶回家。 他进了家门,拖鞋上炕,手伸进被垛里,好一阵摸索,找到了妈藏钱的小布包,愣是没找到家里的户口本。 铁民知道,家里的户口本、粮食供应证,包括各种票据,都压在被垛底下。他每次去粮店买米面油,一伸手就能摸到,今天怎么不见了。 他把被子都搬了下来,找到了粮食供应证和其它票据,唯独不见户口本。 铁民折腾出一身汗,也没找到户口本。等周婶儿下班回来,铁民问妈:“咱家户口本哪去了。” “我收起来了。”周婶儿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反问铁民说:“你要干啥。” “没事。”铁民默默地愤怒了,他没有想到,妈会及早做好准备,防止他和王丽偷偷办理结婚登记。 如果铁民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生子,估计生子又要皮肉受苦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23章、毁婚大联盟 生子为了报复王丽,把从同学那里得到的消息,加上他的判断,在妈面前一顿嘚不嘚,及时给周婶儿提了醒儿,周婶儿把户口本藏起来了。 铁民还sb似的问生子:“你知道妈把户口本藏哪了。” 生子眼睛眨了眨,真想趁这个机会,再敲诈铁民二十块钱。 他亲眼看见妈,把户口本缝进她的枕头里。估计哥为了跟王丽登记结婚,能舍得花这二十块钱。 “不知道。”生子先替妈保守下这个秘密,他犹豫一下说:“我可以帮你找找。” 生子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等他真需要钱时,再当一次叛徒也不迟。 铁民为难了。 他火燎屁股似的开回介绍信,又追着王丽去街道开介绍信,结果,在妈这里遇见了红灯。 他有心哀求妈,拿出户口本,成全他和王丽。转念又想,没有爹发话,妈不可能把户口本拿出来。 要说铁民也是倒霉催的,既然知道家里人,都反对他和王丽的婚事,他就该尽快做好应变准备。例如去派出所挂失,补办户口本,就是最好的办法。 他以为爹至少还得在医院住十天半个月的,这段时间,足够他做通妈的思想工作了。 今天铁民休班,他等家人都走了,给自己找了一个活儿:大扫除。 他把里外屋彻底打扫一遍,几乎找遍了家里,所有能藏下户口本的地方,还是没找到户口本。 快到中午了,铁民硬着头皮去了王丽家。他来到王丽家门口,还没想好该怎样向王丽解释。 院子里弥漫着老汤开锅的味道,王丽已经收拾好猪货,正式下汤锅煮熟食了。 王丽打开院门,见铁民要把自行车推进院子里,不解道:“马上就要出去,别往院里推自行车了。” “不急。”铁民说话时,有意低下头,不敢正眼看王丽。 铁民走进屋里,见桌子上摆放一个户口本,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王丽没注意到铁民的尴尬。 她进了屋,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当着铁民的面,就要换衣服。还不忘叮嘱铁民说:“你去看一下锅,再添点汤进去。” “唉。”铁民正愁没有借口,遮掩他的尴尬。 等他返回屋里,王丽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化妆。 铁民憨笑着走到王丽身边,从背后搂过王丽,就要亲热。王丽挣脱开铁民的手,埋怨道:“也不看看什么时候,整天见了面,就想那点事。” “咱俩好多天没那啥了,怪想的。”铁民强行把手伸进王丽的怀里。 家里盖房子,铁民始终没捞到机会,跟王丽亲热,他确实有点按奈不住了。更主要的,他要用这种方式,尽量拖延时间,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王丽户口本的事。 “别闹。”王丽有些不耐烦了,她躲闪着,警告铁民说:“我这个月还没来例假,弄不好怀上了。” 铁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坏笑说:“真的假的。” 王丽愣愣地看铁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见铁民又要往她身边凑,她推开铁民说:“你不是故意让我怀孕吧。” “如果你真怀孕了,我爹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能再拦着了。”铁民表明心迹,引来王丽会心的一笑说:“你真够坏的。” 王丽拿过背包,把户口本装进包里,见铁民坐在炕边,低头想着什么。催促他说:“还愣着干啥,走呀。” “我没找到户口本。”铁民到了这时候,也没想出更好的借口,解释没找到户口本的理由,只能实话实说。 他掏出单位开出的介绍信,递给王丽说:“光拿介绍信,人家也不能给咱办登记手续呀。” “这不废话吗。”王丽不高兴了,她接过介绍信,顺手扔在桌子上,赌气坐下来,白了铁民一眼说:“让我说你啥好呀,这么大个人,连家里的户口本在哪,你都不知道。” “那玩意平时都是妈收着,谁知道她放哪了。”铁民也是话赶话,学会了编瞎话。他安慰王丽说:“别急,先缓几天,回头我找个借口,把户口本要出来,咱俩就去办手续。” “你得抓紧时间,我怕真怀上了。”王丽虽然很失望,还是对铁民的话深信不疑。 “不差这几天。”铁民成功地骗过王丽,他很得意,把王丽拽到炕边,搂进怀里,连亲带摸,不管王丽怎样反抗,还是让他如愿了。 俩人躺在炕上,好一阵缠绵。激情过后,王丽开始憧憬他们的未来生活。 “你想要丫头,还是要小子。”王丽伏在铁民身边,摆弄着铁民的耳朵说。 “小子。”铁民说话,就这么直来直去:“我爹早就想抱孙子了。” “我喜欢丫头。”王丽也说明了理由。她说:“女孩儿是父母的贴心袄,要个女孩,到老了有人照顾。” 铁民这会儿满脑子想的,还是怎样才能从妈手里要来户口本。他没想到,这时候的家里,已经住进了新成员。 不知道是周志强的体质好,身体恢复的快,还是得萌刘冬梅的悉心照顾。 在铁民帮王丽家盖房子,顾不得去医院照顾爹的这段时间,周志强的病,神奇的康复了。 医生看到周志强的检验报告,给他下了医嘱说:“你现在已经基本康复,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周志强被固定在病床上二十多天,第一次去做检查,就得到这么个喜讯,他哪还有心思留在医院了。 “回家。”周志强顾不得办理出院手续,就带上刘冬梅,乘坐中午的火车,返回家里。 周志强归心似箭是有原因的。 铁民那天跟刘冬梅睡在一张病床上,他第二天给刘冬梅买完衣裳,从此就不见人影了。 这是一个危险信号。 从他们爷儿俩那次吵架,到现在快一个月了。 有刘冬梅在医院护理他,让铁民有时间,去跟王丽搅和在一起,万一搞出啥动静,他这张老脸,真不知道往哪搁了。 不管刘守成最初是啥想法,反正周志强已经打定主意,认定刘冬梅这个大儿媳妇了。 所以,他才急着出院,把刘冬梅带回家里。 刘冬梅第一次来周家,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她进了屋,先拖鞋上炕,从炕柜上拿下被褥,铺在炕头上,让周志强躺上去。 她又去市场买菜,回来开始做饭。 “冬梅,你先别忙活,听我有话说。”周志强把刘冬梅叫进屋里,说明自己的心意。他说:“可能你也看出来了,我想让你给铁民当媳妇,你愿意吗?” 刘冬梅涨红了脸,一个劲点头。 “那就好。”这是周志强的已知答案,不然,人家跟他非亲非故,凭啥这么细心照顾他。他又说:“铁民在你之前,处了一个对象,咱全家都不同意。” 周志强把他的个人观点,强加在全家人的头上, “我知道。”刘冬梅早在父亲刘守成住院时,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只要我活着,他就别指望把那丫头领进家门。”周志强给刘冬梅加油打气说:“接下来就看你怎么做了。” 他还不忘给刘冬梅吃定心丸说:“我和你干妈,包括俩小的,都认定你是咱家儿媳妇了。” 刘守成在出院那天,已经向刘冬梅面授机宜,这会儿周志强又代表全家,向她做出正式保证,刘冬梅信心满满说:“干爹,您就放心吧。” 周婶儿这一上午都心神不定,怕铁民在家里翻出户口本,去跟王丽登记结婚。 其实,铁民能不能跟王丽结婚,不是她最担心的事。她怕铁民先斩后奏,真的登记结婚了,她没法儿向周志强交代。 就周志强那倔脾气,一旦急火攻心,再一次病倒了,说不定还可能把命搭上,那这个家就毁了。 周婶儿越想越怕,她早早收秤,一路小跑赶回家,要看个究竟。 周婶儿推开家门,先闻到一股炒菜的香味,再看见刘冬梅在炒菜做饭,她乐得一拍大腿说:“哎呀我的好闺女,总算把你盼来了。” 刘冬梅得到周志强的正式认可,她已经有了充足的信心,要为未来的幸福生活,豁出去了。 这会儿又听到周婶儿这番话,别说是刘冬梅,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换了其她任何一个女人,此情此景下,那也是有恃无恐,要不遗余力把周铁民拿下。 何况,刘冬梅第一眼看见铁民,就打心眼里喜欢上了。 生子和艳子放学回来,看见刘冬梅,艳子木然没啥反应,生子感到心神不安了。 艳子从懂事那天起,就继承了周婶儿吃粮不管穿的衣钵,整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管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好像都跟她没有关系。连把她当成心尖子的爹住院了,她也从没张罗着去医院看看爹。 生子就不同了。 由于铁民曾经与刘守成的恩怨,他在医院第一眼看见刘守成,就不烦别人。刘冬梅在医院照顾他爹,被他看作是在赎罪。 谁让你爹当初那么欺负我哥了。 他看见刘冬梅堂而皇之走进家里,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碍于爹妈对刘冬梅的热情,他有话说不出,后悔昨晚没跟哥说实话,不仅失去了一个发财的机会,还让刘冬梅这个大蠢妞,住进了家里。 刘冬梅真是豁出去了。她在医院义务侍候周志强,来到周家吃的第一顿饭,还得她自掏腰包卖鱼卖肉。 好在周志强不是糊涂人,他给周婶儿下令说:“打今儿起,你把家里的生活费,都交给冬梅,让她管家。” 周婶儿巴不得有一个人,能代替铁民来管家,但这个人不应该是刘冬梅。 铁民有了外心,在日常开销上,肯定要藏心眼儿。刘冬梅要给铁民当媳妇,把家里的生活大权交给她,就等于还让铁民管家。 这个老瘪犊子,凡事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张嘴就放屁。 周婶儿趁刘冬梅不注意,狠狠瞪了周志强一眼。 这若是在平时,就冲周婶儿瞪他一眼,周老倔就能跟周婶儿吹胡子瞪眼,一顿咆哮:咋的,我说话不好使呀。 今天他心情正好,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做安排,他嘿嘿一笑说:“生子,下午请个假,别去上学了。” “好呀。”生子一听不让他上学,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听到周志强下一句安排,他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下午跟你姐一起,把家收拾一下。”周志强想让刘冬梅长期住下来,就得先给她安排好住处。 生子不经意间的一个埋伏,阻断了铁民和王丽的结婚登记进程,又给他自己增添了一个麻烦。 活该! 章节目录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24章、老子本姓天 铁民在王丽家,数着秒针坚持到最后一分钟,他再不回家做晚饭,周婶儿肯定又绕不过他了。 他搂过王丽,在她的脸上一顿乱啃后说:“明天我白班,你一个人多受累吧。” 王丽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王丽把铁民送出院门,猛然感觉一阵阵恶心。关好院门,她心里嘀咕着,这家伙早晨肯定忘刷牙了。 想到这儿,王丽不觉中又一阵阵恶心,不住地干哕了几下。 铁民骑自行车一路狂奔,来到菜市场,卖了一颗白菜,准备回家炖菜汤。他无意中路过谢桂芝的售货车,看见了一张忧郁的脸。 “妈。”铁民打过招呼,谢桂芝无奈地抬起头,看着铁民。 不用再说什么,谢桂芝知道铁民刚从她家出来。她有心问一句,去办结婚登记手续了吗,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谢桂芝捡起一个猪爪,包好装进塑料袋,递给铁民说:“把这个给你爹带回去,他就好吃这口。” 铁民愣愣地看谢桂芝,有心再问上一句,您跟我爹到底差啥呀。 见谢桂芝逃难似的,躲避他的眼色儿,他只能改口说:“谢谢妈。” 铁民推自行车进家门,一下子愣住了。 刘冬梅扎着围裙,正在厨房做饭。她看见铁民,顿时洋溢出幸福的微笑说:“哥,你回来了。” “你……”铁民怔怔地看着刘冬梅,惊讶地说不出话。 “先进屋歇一会儿,马上就开饭。”刘冬梅不做解释,主动从铁民的自行车上,摘下青菜和猪爪。 见铁民还没从惊讶中缓醒过来,低声说:“干爹出院了。” “这么快。”铁民脱口说。 刘冬梅脸上,洋溢着满满的成就感。 铁民走进屋里,见周志强坐起炕头上,正冷冷地看着他。这眼色儿像谴责,又像是在拷问:你小子跑哪去了。 “爹,回来了。”铁民木讷地问上一句。 “嗯。”周志强应付一句。 他真想张嘴便骂,又碍于刘冬梅正在厨房做饭,还有生子那双贼目鼠眼,正死死的盯着他。 “别愣着了,快搭把手吧。”周志强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给铁民下了命令。 生子中午被爹留在家里,以为是难得的清闲,他非常高兴。 一家人吃过午饭,周志强开始给生子加码了。他先打发生子去后院的煤棚子里,翻出四块枕木板,又找来几个木头框子,要在外间屋搭一个被格子。 所谓的被格子,就是借助两面墙之间的距离,用木框做底座,中间由一根木框作支撑,上面铺好木板。利用现有的空间,制成能够容纳被褥,以及其它杂物的空间。 这是周志强早就设计好的一个工程,木料也准备好了。 他的这个设计,是为铁民结婚时,能将里间屋的被褥杂物,挪到外间屋来,把里间屋腾出来,给铁民和王丽做婚房。 周志强意外邂逅谢桂芝,把他气到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这项工程被迫搁浅了。 在回家的火车上,周志强想到这个工程,他要给铁民和刘冬梅,提供一个能够快速发展感情的空间。 于是,打造这一空间的任务,就落在了生子身上。 木料的尺寸早就下好了,只需要生子用大钉子,把木框钉在墙上,然后搭上木板即可。 可怜生子的小体格,抡起斧头,险些把他甩到地上去。 “我来。”刘冬梅真是个铁姑娘,平时洗洗算算,烧火做饭不在话下,她干力气活也不含糊。 刘冬梅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叮叮咣咣”一阵忙活,就把被格子造好了。 周志强坐在炕头上指挥,看见刘冬梅的干净利落,心里不住地夸赞:铁民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能遇见这么好的姑娘。 连老爷们干起来都很吃力的活儿,她就跟玩似的,三下五除二搞定了。 “去打一盆浆糊,把报纸粘在上面。”周志强又给生子下了命令。 周志强心里骂生子,这个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秧子,连冬梅一半都赶不上。 生子从爹的眼神儿里,看到了对他的不满。他不敢有半句怨言,拿过一个饭盆,盛出一碗白面,愣愣地看着刘冬梅说:“姐,怎么打浆糊呀。” “你这白吃饱,连浆糊都不会打。”周志强这一下午,除了骂生子,就没干别的事。 刘冬梅第一次走进周家,没有刻意表现的意思,却在周志强心中,得了满满的赞誉。 她也真不含糊,进屋就做饭,收拾完碗筷,就开始搭被格子,帮生子打完浆糊,又到了做晚饭时间,整个一连轴转,居然没看出她有半点疲劳感。 铁民站在屋当中,傻傻地看着生子在磨洋工。 周志强不高兴了。“还愣着干啥,快帮生子一把呀。” “唉。”铁民拖鞋上炕,按照生子的吩咐,刷浆糊,粘报纸,脑袋木木的,楞不知道爹的这番设计,出于啥目的。 周志强等铁民糊完报纸,他穿鞋下炕,把铁民带到里间屋,关好房门低声说:“今晚冬梅就住这屋了,你咋办。” “我……”铁民直到这个时候,还一脑袋浆糊,没听出爹的用意。他很认真的想了想说:“我住小房去吧。” 周志强突然瞪起眼睛要骂娘,想到刘冬梅还在厨房做饭,他这一嗓子,很容易引起化学反应,他强忍愤怒,低声说:“人家都陪你住一宿了,你……” 铁民这时才如梦初醒,他看着爹,嘴嘎巴几下,被口水呛的连连咳嗦几声说:“爹,人家好心好意照顾你这么久,来家里又忙前忙后的,咱……” “他早晚都是你媳妇,你有啥不好意思的。”周志强终于露出了谜底。 周铁民终于明白了。 从爹生病住院,到刘冬梅走进周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他做设计。你个狗日的刘守成,闹了半天,原来是这个目的。 “我……”铁民想告诉爹,他不可能接受刘冬梅,不为别的,就为她有一个混蛋透过,本来长得就很漂亮,何必还浪费钱财买化妆品。 王丽的回答很干脆,她说:“我愿意,你管不着。” 爹对谢桂芝的评价,让铁民想到了这些。 “小丽不是那样的人。”铁民压低了嗓音,替王丽做辩解。 “搞对象不是摆家家,那是要过一辈子的。”周志强少有的耐心,给铁民列举出几个,小镇上的风骚娘们。 说她们最初结婚,都很本分,时间长了,就耐不住寂寞,开始胡扯乱拉了。 铁路系统流传过这样一句顺口溜:机务段的鳖,车辆段的贼,列车段的破鞋,谁也别说谁。 机务段乘务员的工作性质,就是整天东南西北的到处走。有时候一出乘就是几天,还有的驻在乘务员,到外地住勤,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 当时的铁路职工家属,多半都是没有工作的家庭妇女,整天待在家里,难免受到外界诱惑。 有个别的人,不知道是生理需求,还是花心泛滥,被吃窝边草的现象时有发生,但这绝对是个别现象。 因为,那个年代的男女,还是受传统观念束缚,轻易不敢越雷池一步。 所谓车辆段的贼,因为车辆段主要的工作性质,就是维修维护铁路车辆。这里工种齐全,技术含量高,家里缺少什么日用品,都能在这里找到,所以小偷小摸现象比较普遍。 至于列车段的列车员,男男女女整天在一起,一出乘就是几天,而且吃住都在一起,偶尔发生点桃色事件,在所难免。 铁民所在的调车组,这种现象也时有发生。 有些胆子大的小伙子,当班时撞见上铁路线偷盗的女性,突发歹意,威逼利诱,为逞一时之快,往往也能如愿。 铁民早就知道这些,他为人老实本份,从来不越雷池一步,但不代表思想僵化,不了解这种现象。 听了爹的一番话,铁民木木地坐下来,不再说话了。 周志强把铁民的沉默,当成与他心灵产生了共鸣,他暗暗高兴起来。 大儿子就这么老实厚道,他只需三言两语,就能让大儿子迷途知返。如此说来,只要刘冬梅能勇敢地迈出一步,这桩婚事就大公告成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25章、好事费思量 铁民默默地坐在那里,希望爹能多说一些,有关谢桂芝的事情。 周志强本身就不善言谈,平时跟铁民在一起,有事说事,没事各忙各的,根本没有废话。 这会儿他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不该说的,他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听到屋外传来周婶儿的声音,他起身出去了。 周婶儿下了班,特意去菜市场转了一圈。 刘冬梅第一次来家,中午还自掏腰包买了菜。她当干妈的,总该有所表示才行。 周婶儿买了五块钱猪肉,又买了两捆芹菜,进了家门先拔高嗓音说:“明天早晨,咱包饺子吃。” 周志强回到外间屋,见炕桌已经摆上了,刘冬梅把中午剩下的菜,热了端上来,又特意给周志强炒了一盘花生米,还有铁民带回来的那只猪爪。 刘冬梅问周志强说:“干爹,你喝酒吗。” 周志强“嘿嘿”一笑,手伸向柜子上的酒坛子,被周婶儿一把拨开说:“你不要命了。” “就喝一盅。”周志强少有的好心情,周婶儿犹豫一下,决定满足周志强的要求,拿过一个小酒盅,要给他倒酒。 “不行,我差不点忘了,大夫说了,你至少一个月内,不许喝酒。”刘冬梅抢下周婶儿手里的酒盅,把酒倒进坛子里,拦在周志强面前说:“等您的病彻底好了,我回家给您抓一只鸡回来,让我爸来,陪您好好喝一顿。” 周志强咽了一下口水,微笑着拖鞋上炕。 生子已经把碗筷摆好了。 艳子也背着书包走进家门。她放下书包上炕,坐到周志强身边,眼睛盯在了猪爪上。 周婶儿和刘冬梅从厨房端进饭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就要吃饭。 “哥,吃饭了。”刘冬梅冲里间屋喊了一声,没有回音。 全家人顿时紧张起来,刘冬梅打开里间屋房门,不见铁民的身影。 她不解道:“我哥哪去了。” “这个混蛋。”周志强“腾”地一下火了,他穿鞋下地,冲了出去。 “生子,跟你爹去看看咋回事。”周婶儿发现刘冬梅表情十分难看,急忙用生子打岔说:“还愣着干啥,快去呀!” 周志强冲出家门,一路小跑绕到后院,回头见生子跟过来,命令道:“去把赶面杖给我拿来。” 生子见事情不妙,他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了。 周志强打开院门,走进院子里,听到小房里传来搬东西的声音。 他打开房门,见铁民已经把一些木料挪到一旁,不知道要干什么。 周志强真是气急了,他抬脚便踹。 铁民回头看见爹,周志强的脚也踹过来了。他没有躲闪,迎着爹的脚,一把拽住爹的胳膊说:“小心,别摔着了。” 周志强的脚因铁民的一句话,改变了方向。他一脚踹空,幸亏被铁民及早拉住,没有摔倒。低声骂到:“娘的了,家里人在等你吃饭,你要出啥洋相。” 生子打开家门,朝周婶儿招手说:“妈,你出来一下。” “啥事呀,就这说吧。”周婶儿这么说着,还是迎着生子走出家门。 生子低声向妈说明情况,周婶儿不高兴了。“这个大瘪犊子,你爹病还没好,他就起幺蛾子了。” 周婶儿说着,就往后院跑去。她不是怕铁民挨打,而是怕周志强气犯了病。 她一路跑到小房外,见周志强站在那低头不语,铁民站在一旁,正伏在周志强耳边说些什么。 “你个大瘪犊子,成心要把你爹气死呀。”周婶儿这一嗓子,把周志强吓了一跳,他低声斥责周婶儿说:“你咋呼个球!” 不用谁再说什么,刘冬梅就知道,铁民这是在躲她。 艳子坐在炕上,看着炕桌上的饭菜发呆。生子走进屋,转了一圈,瞥了一眼刘冬梅,又出去了。 刘冬梅低头想了想,感觉脸面发烫,她摘下围裙,走出了周家。 周志强发现自己办了一件糊涂事,他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一下午都是当着刘冬梅的面,做出了一系列安排,刘冬梅没有表示反对,就说明她已经认可这一切了。 周志强告诉生子说:“今天晚上,你就睡在炕柜上。” 生子虽心有反感,表面上也没敢反对。 艳子本来就跟父母睡在外间屋,周志强再把生子安排来外间屋睡觉,言外之意,就是让铁民和刘冬梅睡在里间屋。 刘冬梅听了周志强的话,笑的十分尴尬。她憋闷几下,也没说出一个不字。 周志强还一脸的无所谓说:“亲戚都做成了,就别在乎那些细理儿了。” 刘冬梅知道周志强的良苦用心,笑着去厨房做晚饭了。 铁民听到爹的安排,表面上没提出反对意见,却用实际行动拒绝了。 他面对爹的不满,低声提醒爹说:“人家一黄花大闺女,没名没份的就跟我住在一起了,这合适吗?” “人家都没说啥,你穷讲究啥。”周志强虽然这么说,心里还是被铁民的话触动了。 别看刘守成平时鬼头蛤蟆眼的,说到底也算是个正经人。 刘冬梅心眼实,也是个本分孩子,周志强发觉自己确实有些超之过急了。 “你打算咋办。”周志强明知道铁民心里还挂念着王丽,硬是要在形式上,给铁民一个明确的指令:你这辈子非刘冬梅不娶了。 “我……”铁民想告诉爹,王丽已经怀孕了。 他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不是怕爹对他拳脚相加,而是刘冬梅刚住进家里,他这句话只能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爷儿俩在小房里各揣心腹事,尽在难言中。周婶儿的一声吆喝,把矛盾焦点集中在,该如何向刘冬梅做交代了。 周志强话已出口,如覆水难收,铁民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最可气的就是周婶儿,她这一嗓子,刘冬梅听见了,该如何应对。 生子急急忙忙跑进来说:“刘冬梅不见了。” 没等周志强说什么,铁民一个毽子冲出去,漫无目标的撒腿便跑。 刘冬梅毕竟是个女孩子家,说话就要天黑了,跑出去一旦出啥意外,老周家是要负责任的。 铁民几乎在小镇铁路住宅区跑了一大圈,也没看见刘冬梅的身影。 他停下来开始琢磨,刘冬梅可能的出处。最后决定,回家去自行车,去刘冬梅家看看。 铁民回到家,见周志强躺在炕上,额头敷着毛巾,他惊讶道:“爹,你咋的了。” “你个大瘪犊子,成心要气死你爹是吧。”周婶儿抡起笤帚疙瘩,打在铁民身上说:“你爹摔倒了,快送他回医院去。” “找到没。”周志强紧皱眉头问铁民。 “我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铁民话音未落,周志强一下子坐起来,甩掉毛巾说:“人家是送我回来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跟她爸交代。” “我马上去她家看看。”铁民拿过自行车钥匙,转身便走。 “你认识她家呀。”周志强问。 “不认识。”铁民如实回答。 “那你咋去!”周志强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点,他冲铁民瞪起眼睛骂道:“娘的了,你就不会去派出所打听一下呀。” “知道了。”铁民跑出家门,打开自行车锁,脑海中一片茫然。 两次进派出所的经历,让他对铁路派出所产生一种心理恐惧,他真的不想再踏进派出所半步。 钟志强的愤怒,又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他担心爹为这事再被气犯病。 铁民胡思乱想中,一脚踏在车蹬子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集中在这只脚上。不知为啥,他犹豫一下,又要踏车蹬子,跟那次给王丽送遮阳伞一样,他的脚踏空了,整个身子一下子栽了下去。 就听见“嘎巴”一声,铁民身体重重摔在地上,他的脚面与踝骨形成九十度,随之便是一股钻心般的疼痛。 铁民趴在地上,等了足有十几秒钟,他慢慢爬起来,发现他的左脚不敢落地了,他握住自己的左脚,用力一掰,又传来“咔”地一声。 外表看,脚已经恢复正常了,他要站起身,又因左脚钻心般疼痛,身体失衡,又重重摔在地上。 偏巧这时二国走出家门,见铁民重重摔在地上,他吓了一跳,急忙扶起铁民,见铁民额头出满了汗珠,不解道:“咋的了。” “脚崴了一下。”铁民这么说着,左脚不敢落地了。 周志强心急火燎的等候铁民回来,见铁民被二国架了回来,再看铁民的脚踝,已经肿胀的与大腿一样粗了。 “这个没用的东西。”周志强爬起来,和二国一起,把铁民送到铁路卫生所,值班大夫状,给铁民办理的转院手续,二国骑上铁民的自行车,送铁民去钢城治伤了。 周志强急得直打转,就是不知道刘冬梅的下落。 他骑上自行车,去铁路派出所,打听到刘守成家的地址,骑上自行车,去了一个叫破堡子的地方,其实离小镇不到十公里。 他一路找到刘守成家。 刘守成正盘腿坐在炕头上,不住地长吁短叹,刘冬梅坐在一旁,已经哭成了泪人。 刘冬梅陪周志强回家,她进了周家的门,整个人就没闲下来。 周志强对她的一番叮嘱,她听了面红耳赤,还是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 女人嘛,早晚都会有这一天。 刘冬梅以为周志强能主动跟她谈及此事,想必已经做通了铁民的思想工作。 刘冬梅领教过铁民的腼腆,他在医院无意中碰到刘冬梅的胸,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想让他主动与刘冬梅靠近,还要住在一起,他更没有这个勇气了。 周志强的所言所行,虽然有他自己的倔强,至少也是经过铁民认可的。 刘冬梅一想到今晚,就要跟铁民成为夫妻了,她既兴奋又紧张,甚至还夹带着一丝丝不忍。 她生长在农村,所受到的传统教育,不仅仅是男尊女卑,夫唱妇随。 上杆子不是买卖,也是在她的生活圈子里,始终被人津津乐道的一种固执。 我虽然想嫁给你,但也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把什么都给你了。即使给,也得先有个说法才行。 虽然她一时想不出来,该有一个怎样的说法,但还是想要跟铁民矫情一下。 刘冬梅在做饭这段时间里,反复掂量着,该要一个什么说法,最后勉强形成一个思路。 她可以跟铁民住在一起,但绝不能让铁民占她的身子。 她知道,成了铁民的妻子,早晚都要经过这一关。她也提醒自己,铁民不答应跟她去办结婚登记手续,她绝对不能满足铁民的生理需要。 刘冬梅打定了主意,开始幻想着铁民要强行占有她时,她将如何应对。 正在她还没有充分的把握,认定能够拒绝铁民的过份要求时,铁民突然消失了。 刘冬梅异常兴奋与恐慌的心,遭到了迎头一棒。 她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刺激,随即便是羞愧与愤懑,促使她快速离开周家。 她几乎是一路奔跑着回到自己的家。她边跑边在心里骂自己太贱,为啥这样上杆子去讨好人家,结果落到这个地步,真是羞愧难当。 她跑着哭着,走进自家院门,一路哭着推开房门。 刘守成听到刘冬梅的哭诉,他顿时血压升高,起身就要去周家要说法。 好你个周志强,你这不是成心要祸害我女儿吗。 没错,是我主动向你示好,目的也显而易见,可你做不了周铁民的主,就别把我女儿领家去呀。 既然你把女儿领回去了,就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就是豁出老命不要,也得跟你讨个公道。 刘守成正在想一招制敌的对策,周志强推开了房门。 看见刘冬梅全须全尾的坐在那里,他紧悬着的一颗心落下来,一声长叹说:“冬梅呀,你把我吓死了。” “老周,我需要你一个解释。”刘守成横眉立目,一下子蹿起来,拉开了要跟周志强拼命的架势。 章节目录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26章、无处不套路 铁民得到一个意外惊喜。 二国骑自行车把他带到医院,挂急诊,看骨科,等x光片出来后,大夫下了医嘱说:“你得住院治疗。” “好呀。”铁民脱口而出。 他住进医院,能够暂时躲避刘冬梅,等王丽那边去医院检查,确认怀孕了,他就可以跟爹摊牌了。 二国小眼睛眨了眨,提出不同意见。他说:“铁民,你不能住院。” 铁路职工因病或受伤,由铁路卫生所转到地方医院治疗,伤好后只需要铁路卫生所,在医疗结算单上签字认可,单位就会全额报销,基本上不用个人承担费用。 二国强调的理由,让铁民听了很为难。 他说:“你私伤休病假,每月多说能开十几块钱,亏大发了。” 他提出一个建议,让铁民每天坚持上班。这样一来,至少能保证每月出满勤,拿到全勤工资,:“你老实儿在家待着,我去把周大爷接回来。” 二国宁愿自己再受累,去刘守成家找周志强,也不能再带上铁民,黑灯瞎火的去一通折腾。 他一个人骑自行车还算轻松。 二国与周志强的办法如出一辙。 他先去派出所,打听到刘守成家的地址,又在小卖店买了两瓶酒,两条烟,然后一路打听着,推开刘守成的家门。 刘守成已经睡下了,听到有人敲打院门,他迎出来看清是二国,还带来了烟酒,顿时喜出望外说:“哎呦爷们儿,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刘守成把二国让进家里,吩咐刘冬梅又是沏茶,又是敬烟的。 按理说二国与刘守成见面,第一句话就应该说:我来接周大爷回家。 可惜二国支字没提周志强。 他把烟酒摆在刘守成面前说:“刘叔对我不错,我是来感谢你的。” 二国有自己的想法。 大牛被抓,他去派出所给大牛送饭,主要为了探听消息。 刘守成神秘兮兮低声对他说,要见他爸冯国璋。这就说明一个问题,刘守成知道他和大牛是同伙。 刘守成的消息来源只有两个,一是大牛不讲义气,把他给底儿了。再一个就是,他在半路跟大牛碰面,被刘守成看见了。 当时,二国和大牛分工明确,他负责望风探路,大牛负责押车去收购站。 他和大牛在派出所见面,两人眼色儿相对,二国就准确无误的做出判断,刘守成已经知道他是大牛的同伙了。 好在刘守成自我感觉很社会,跟冯国璋只字不提二国是大牛的同伙,还把这起案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就为这一点,二国就有必要答谢刘守成。 万一以后再有个马高蹬短,犯到刘守成手里,这也算是一种感情投资。 二国真是绝对的精明。 他不知道刘冬梅与铁民的事,以为周志强为了铁民被误抓,来跟刘守成要说法,所以,他必须缄默其口,不提不念。 倘若他在刘守成家撞见了周志强,就当是场偶遇,结伴回家就是了。 如果二国知道,刘守成已经铁定转业了,接下来还要有求于他爸,他绝对不会花光兜里这百十来块钱,来偿还刘守成的狗屁人情。 二国没看见周志强,在刘守成家抽了一支烟,便匆匆告辞走了。 他返回家门前,想向周家人说明情况,周家这时已经关灯睡觉了。 其实这会儿,周志强已经回家了,他带了一肚子气推开家门,见铁民脚上打着石膏,只说了一句话:“睡觉。” 一家人像往常那样,铁民和生子睡在里间屋,周志强夫妻和艳子睡在外间屋。 除了生子和艳子以外,周志强和周婶儿,包括睡在里间屋的铁民,在黑咕隆咚的空间里,谁也没有睡意。 铁民在想如何破解眼前这盘残棋,当然,他的最终目的是把王丽娶回家。 周婶儿见当家的闷闷不乐回来,肯定要问上一句为什么,否则,她这一宿也别指望能睡消停了。 周志强不是故意玩深沉,他在生刘守成的气。 这个狗日的,长了一张狗脸,说变就变。临出院前,还跟他哥长弟短的套近乎,转脸就六亲不认了。 他看见刘冬梅安全回到家里,紧张的心情自然放松了。 他知道刘冬梅不迟而别,是误解了铁民的好意。以为铁民嫌弃她,才羞愧难当跑回来,相信他如实说明情况,这片云彩就散了。 没想到刘守成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见了面就“邦邦邦”一顿质问,还让周志强给他一个解释。 周志强就是来做解释的。他听了刘守成的话,龇牙一笑,问刘守成说:“亲戚都做成了,你跟我要啥解释。” 要说刘守成也是个二货。 本来就是他家上赶子的事,他应该先听周志强说明来意,然后再装腔作势。不管真的假的,拿大p股压人也好,成心要把女儿嫁到周家也罢,了解到真实情况后,认定女儿跟铁民没戏了,他再发脾气也不晚。 刘守成干了一辈子铁路公安,抓小毛贼养成了习惯,动辄便要在气势上震慑住对方,他错把周志强当小毛贼了,吹胡子瞪眼睛一顿发怒。 “我好心让闺女侍候你,你还这样对待她,你还想不想好了!”刘守成发起火来,头皮发胀,说话有板没眼,倒让周志强抓住了把柄。 “我咋对你闺女了。”周志强笑容不减,问刘冬梅说:“冬梅,干爹对你咋样。” “好。”刘冬梅看见周志强,心里所有的委屈,一下子都变成激动了。 刘守成愣愣地看着刘冬梅,有心问上一句:周老倔对你好,你干啥还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跟我诉苦。 “大哥,冬梅这个解释,你满意不。”别看周志强倔犟,他与刘守成这样的人打交道,不止会骂c你妈,关键时刻一句话,也能把刘守成噎个半死。 你自己的女儿,都说我对她好了,你还要啥解释。 刘守成眼睛眨了眨,猛挠头皮,发出“嘎吱、嘎吱”声,憋闷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正题说:“光你对她好有啥用,铁民是咋想的。” 刘守成这句话,说出了刘冬梅的心声。 “他是我儿子,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他想啥呀。”周志强完全可以把对刘冬梅做出的承诺,再向刘守成重复一遍,以家长的身份,认定这门亲事。 一想到刘守成跟他吹胡子瞪眼的咋呼劲儿,他把该说的咽回去了。 他就当刘守成不在,对刘冬梅说:“冬梅呀,咱家的住房条件你也看见了。你哥怕你们挤在一个屋,睡觉不方便,要在小房搭个床,他先住进去,等你们的关系有了一定再说。” 刘冬梅听了这番话,顿时涨红了脸。 刘守成听了,也干嘎巴嘴说不出话来。 要按周志强的性格,他说明情况后,转身就得走,从此再也不跟刘守成有任何交往了。 跟刘冬梅朝夕相处这段日子,周志强打心眼里喜欢刘冬梅,认定她嫁给铁民,今后肯定是过日子的好手。 为了儿子一辈子的幸福,也为了周家能娶到这么一个难得的好姑娘,周志强留了下来,并希望刘冬梅,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刘守成的态度,直接影响到刘冬梅。 所谓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刘守成在最关键的时候,做出了最混蛋的选择。 他本该“哈哈”一笑,把刚才的误解,当成一个玩笑,接续与周志强的哥长弟短,遮掩下这个不愉快开场,接下来便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老周,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不说啥了。”刘守成依旧板着面孔,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派头说:“我女儿也不是嫁不出去了,非要嫁给你家铁民。如果你们真想把这个亲戚做成,那就拿出诚意来,让铁民亲自来跟冬梅做解释。”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周志强心里一股火,慢慢着起来了。好在他还算比较克制,面带微笑说:“铁民没做错什么,你让他解释啥。” “冬梅黑灯瞎火的跑回来,他总该有所表示吧。”刘守成纯属打铁烤糊了裤裆,看不出火候。 “铁民暂时不能来。”周志强本想说明,铁民为找刘冬梅,崴伤了脚,被送医院治疗去了。 他故意把最关键的事隐瞒下来,怕给刘守成留下话柄:你有病,让我闺女侍候,你儿子脚崴了,还让我闺女去侍候,我闺女该你家的呀! 周志强说完,转身便走。 刘冬梅起身要送周志强,被刘守成狠狠瞪了一眼。 等周志强走出刘家大门,刘守成低声提醒女儿说:“刚才你还说上赶子不是买卖,咋又忘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12章、 本性的流露 周志强躺在炕头上,越想越生气。 都说女人爱唠叨,男人也一样,心里有气,不及时发泄出去,憋得也很难受。 周志强夫妻生活了几十年,他早已熟悉了周婶儿脑袋沾枕头,就打呼噜的习惯。今天是个例外,周婶儿静悄悄地躺在那没有动静。 周志强捅了周婶儿一下,想把对刘守成的愤懑,分享给周婶儿。 “嗯。”周婶儿满脑子也在想这事。 她把刘冬梅和王丽连在一起,反复作比较。她只见过一次王丽,只记得这丫头长得很漂亮。 刘冬梅虽然见得次数也不多,可人家一个姑娘家的,肯为当家的端屎端尿,就足以说明农村孩子的淳朴。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最终要跟铁民过日子的女人,还得选铁民喜欢的才是。把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硬塞给他做老婆,当父母的确实有些过份。 周婶儿想到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把一个喜欢的女人娶回家,睡在一个被窝里,怎么看怎么高兴。弄个不喜欢的女人,连看都不想看,那日子过得还有啥意思呀。 周婶儿正想着,周志强捅了她一下,周婶儿误会了。周志强发病住院,一晃快一个月了,他这是有想法了。 “你个老瘪犊子。”周婶儿低声嘟囔着,褪下n裤,身子向周志强身边靠了一下。 周志强侧过身,要跟周婶儿聊刘守成的事。他的腿很随意的弯屈一下,触碰到周婶儿的敏感区域。 哟呵,这是要收公粮了。 周志强瞬间有了反应,周婶儿这边也摆好了接舰入港的姿势。 老司机轻车熟路,俩人开始操练起来。 “你找到冬梅了。”周婶儿跟周志强摩擦聊天两不误。 “这个狗日的刘守成,真tm的不是东西。”周志强伏在周婶儿耳边,把在刘守成家的遭遇,如实讲给周婶儿听。 “冬梅啥意思呀。”周婶儿对刘守成的表现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刘冬梅的态度。 “不知道,她都没送我出家门。”周志强想到这,确实有些生气了,怎能连最起码的礼节都没有。 “她装啥呀,真是的。”周婶儿也很生气。她顺口说:“要我说,实在不行,咱就依了铁民吧。” “你啥意思。”周志强按下暂停键,听周婶儿的下一句话。 周婶儿正在慢热状态,大脑皮层,热血逐渐上涌说:“王丽也不错,长得漂亮,家里还有钱,就老妈一个人,没啥负担。” “去你娘的吧。”周志强一下子翻脸了,随即翻身把周婶儿晾在一旁,他背冲周婶儿生起了闷气。 周婶儿意犹未尽,以为周志强也就这点能量了。 你个完蛋的玩意儿。 她暗中责怪着,静静地躺了好一会儿,等心态渐渐平复后,也翻过身去,两口子背靠背睡着了。 这就是三四十年代出生的女人,对两x关系的认知与体验。 女人嫁给男人,干家务侍候丈夫是本份。生理服务于两个方面,一是养孩子传宗接代,再就是满足丈夫的生理需求。 他们就这样,从蒙昧无知,到情窦初开,哪怕到了生理成熟期,偶尔有了欲望,也要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为的就是一个本份二字。 如果从人的动物性本能来分析,那些被称之为风流或放荡的女人,敢于为情而动,勇于正视并服从于自身的生理需求,就不能用简单粗暴的方法,以所谓的道德准绳,扼杀其基本的生存幸福权。 当然,凡事需要有度,过犹不及。 铁民一觉醒来,二国坐在炕边,嘻嘻地看着他说:“今天得骑你的自行车,我的车太小,不方便。” 铁民反坐在自行车大梁上。 这样,他受伤的左脚,不会被二国的车蹬子碰到。二国把铁民的双拐,绑在自行车后货架子上,一路绊绊磕磕,把铁民送到车间点名室。 董振生没有特殊情况,每天的早点名必到。 这是铁路企业基层干部的必修课。权力不大,事必躬亲,为的就是一个安全生产。 董振生走进点名室,看见铁民的双拐,正中了二国的猜测。 “二国,你先替铁民当调车长。”董振生又从其他调车组,临时调来两个连接员,并通知铁民说:“你从现在起,就打特日勤吧。” 特日勤全称是特殊的日勤。 运转车间各工种都是四班倒,白班,夜班,下夜班,大休,四天为一个班次。 只有车间办公人员为日勤工作制。 但是,男性车间工作人员,必须轮换值夜班。白天正常从事日勤工作,晚间必须联岗夜班执勤,第二天还要正常日勤工作。 铁民所谓的特日勤待遇,他享受车间女工日勤待遇,白天干满八小时,周日或节假日休息,不参加夜班执勤。 运转车间是一栋小二楼。 一层是职工更衣室、休息室,外带一个二十平米左右的浴池。 在浴池外还建了一个小房子,里面安装一个小型锅炉。主要为浴池烧水,还连带一个蒸锅,为当班职工蒸饭。 铁民以为能争取到临时烧锅炉这个活儿,他就心满意足了。 烧锅炉三班倒,干二十四小时,休息四十八小时。他瘸了一条腿,也算不吃闲饭,还能烧锅炉蒸饭,为在岗职工服务,钱挣得踏实。 董振生做出的安排,铁民受之有愧。毕竟是自己摔伤的,又不是因公负伤,董大爷关照成份太浓。 开完点名会,铁民住上双拐,要跟董振生提个要求:让我去烧锅炉,不能整天闲着没事干,群众影响不好。 他主要为董振生的领导威信考虑。 董振生和周志强没有私交,两家就是几十年的老邻居。 搬到一个楼时,大家都是工人,每次见面,打一声招呼就过去了。董振生当时是调车组的连接员,靠自己的踏实肯干,一点点走上了领导岗位。 周志强没文化,为人还倔强,不受领导待见,他心甘情愿当一辈子火车司机。 铁民是董振生从小看着长大的。有二国的狡黠和大牛的无羁相比较,铁民的憨厚老实,不会藏奸耍滑,对人很有礼貌,甚得董振生的喜欢。 所以,当他出事时,董振生总是第一时间出面帮忙,而且还不图任何回报。 董振生开完点名会,回到办公室不长时间,铁民就拄着双拐爬上二楼。 他进屋先憨憨一笑说:“董大爷,让我去烧锅炉吧。” “为啥呀。”董振生对铁民的安排,完全是为铁民考虑。 铁民一家五口人,只有他和父母有工作,还要养两个吃闲饭的弟弟妹妹。 铁民要结婚了,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这时候休息在家,影响收入。董振生以为,铁民的顾虑是挣多挣少问题。 他说:“你放心吧,工资还按调车组待遇。” 铁民听了,“腾”地一下涨红了脸说:“那可不行,您不能为我犯错误。” 董振生愣愣地看着铁民的紧张神态,不解道:“我犯啥错误了。” “谁都知道咱俩家住邻居,您这么关照我,对您影响不好。”铁民说出了心里话。 董振生表面上没说啥,心里涌起一股热浪。 多好的小伙子,干工作踏踏实实,从来不讲代价,也不攀比任何人。有了特殊情况,还要为领导考虑,不想得到特殊关照。 董振生坐在那想了想说:“你呀,真是你爹的亲儿子。” 周老倔虽然倔犟,为人那是嘎嘎地。不管到什么时候,也没看见他占别人一分钱便宜。 铁民两次被误抓,事后他都买上两瓶白酒,两条香烟,做贼一样偷偷去董家,啥都不说,撂下东西便走。 董振生想拒绝,你猜他怎么说。 “千万别让外人知道这事,对你影响不好。”周志强说这话时,像是做贼被抓,恳求保密一样。 对这样知情懂理的邻居,董振生对铁民怎能不另眼相看。 董振生认真想了想说:“你跟我来。” 董振生走出办公室,铁民拄拐跟在后面,他以为董振生领他去锅炉房报到了。 运转车间二楼是日勤工作区,一共并排朝阳五个办公室。书记室、主任室、调车指导室、内勤室和杂物间。 董振生把铁民领到靠大门的内勤室。 他推开房门,对正在打扫卫生的考勤员赵淼说:“小赵,给你派来一个帮手,你有啥活就安排他干好了。” 董振生没有进屋,他侧身让铁民走进去,转身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赵淼二十出头的年纪,中等身材,体态婀娜,长相随不出众,却透露出一股傲气。 她来这里工作不久,铁民与她只是认识,没有过多交往,见面打声招呼即可。 “你咋了。”赵淼见铁民拄着双拐,礼节性的询问一下。 “脚骨折了。”铁民一计憨笑说:“给你找麻烦了。” “嘿,你真客气。”赵淼微微一笑,示意铁民坐她对面的办公桌。 “我能帮你干点啥。”铁民还没坐下,就给自己找活儿干了。 “你能干啥。”赵淼一句话,让铁民羞红了脸。 铁民参加工作以来,几乎都在编组场工作。下铁鞋当制动员,进调车组当连接员,调车长,凡是大扔大撂的活儿,就没有能难住他的。 唯独这坐办公室的差事,他想起来就为难。 “我不知道。”铁民又是一句大实话。 赵淼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你写字怎样。” “一般。”铁民放下一只拐,直奔门口的笤帚,要帮赵淼扫地。 “算了,你别这样。”赵淼先过去拿起笤帚说:“你踏踏实实坐在那就行了。” 运转车间的人,几乎都知道铁民和董振生住一个楼。 不知道别人怎么看这事,在赵淼看来,铁民受到董主任的关照实属正常。 远亲不如近邻,近水楼台肯定先得月。 “主任都说了,让你给我安排活,我不能就这么干坐着呀。”铁民态度十分诚恳。 赵淼想了想说:“你先帮我填几个卡片吧。” 赵淼从卷柜里端出一个纸盒,从里面拿出一叠卡片说:“车站人事室给职工做卡片登记,让各车间自己来弄,你看……” 铁民接过卡片,上面印有一个表格。有姓名、年龄、出生日期、入路时间等。 他说:“我试试吧。” 铁民不是谦虚,也不是故意摆出一种姿态。他就是一个不善张扬,又注重脚踏实地的人。 铁民上学期间,正赶上一场轰轰烈烈运动的尾声。所有小学的文化课,基本上都是在初中期间完成的。 九年业务教育,小学五年,初中四年,要在初中这四年的时间里,完成九年的学习课程,其难度可想而知。 铁民是一个好静不好动的人。 当同学们在一起打打闹闹,或因为难以接受和消化的填鸭式教育,而产生厌学情绪,醉心于学习以外的新生事务时,铁民养成了一个习惯。 征得爹妈同意,他花二块六毛钱,买了一个自来水钢笔,又买了一本钢笔字帖。 上课老师在前面讲课,他在下面练字,放学回家做家务,再上学还是练字。 有人说:字炼百日而成型, 铁民完全出于打发寂寞,初中四年,他练了三年的字,你说他的钢笔字能怎样。 铁民拿蘸水钢笔,先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 就这几个字,一下子亮瞎了赵淼的眼。她脱口惊呼道:“哎呀我的妈呀,你写字也太漂亮了!” 八十年代初期,铁路企业的办公文案,还延续着几十年来的老习惯。每个单位设一名专职打字员,使用那种老式打字机。 一盘活体铅字,一个滚筒式打字板。一个手柄,在成百上千个活体字盘上,选准一个字码,用力按下去,“咔吧”一声,下面的字拖,顶起这个字码,敲击在带有复印功能的纸面上,就算完成了一个字的打印。 如果是五百字的一个文案,业务熟练的打字员,至少也需要一天时间,才能完成。 打字完成,还要沿用老祖宗传下来的印刷术,将打印纸张贴在油墨印刷板上,滚筒蘸上油墨,一张一张的印刷出来。 所以,除了站段级领导发布的规章制度、通知简报以外,各职能科室,以及下属车间,所有的总结报告等各种文案,都需要以手操写的形式完成。 那时候,哪个单位有一个写字好的人,都会被领导视为掌中宝。 铁民初中时间,无意中为了打发寂寞,练就的一手好字,就这样被赵淼发现,并派上了用场。 他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让他与二国两个发小之间的友谊,面临严峻的考验。 王丽始终被蒙在鼓里。 刘冬梅则赤膊上阵,要与赵淼一决高下。 章节目录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28章、满面桃花开 二国成功地做了一次设计,如愿当上了三调调车长。 董振生在满足他心愿的同时,又给他制造出一个危机,让铁民去车间打特日勤了。 这是二国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二国如果能当上正式调车长,他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去车间打日勤,没想到让拄了双拐的铁民,捷足先登了。 董振生能安排铁民干什么,成了二国最大的心结。 他趁中午休息时间,以给铁民送饭的名义跑到二楼,见铁民坐在赵淼的对面桌,正在填写职工登记卡片,他的脸当时就绿了。 “晚上下班,你自己骑自行车回去吧。”铁民对二国说。 二国愣愣地看铁民,心有说出不的反感。 他停顿一会儿,舒缓一下内心的愤懑,对赵淼说:“你骑自行车送铁民呀。” 赵淼不解地看二国,又看了看铁民,没有说话。 “我四点半就下班了,自己拄拐回家。”铁民做出了解释。 日勤是八小时工作制,二国四班倒,需要晚上六点回家。 “那……”二国有心说,我先骑车送你回家,然后再回来。转念又想,他现在是调车长,不可能脱身离岗,专程去送铁民回家。 二国憋闷了几下,眼睛眯成一条缝,对赵淼说:“赵淼,那就麻烦你多照顾铁民了。” “你让我怎么照顾他呀。”赵淼对二国不冷不热的态度,引起了铁民的注意。他瞥了二国一眼,只当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填写卡片。 二国说:“这就看你的心情了。” “我看你是闲着没事干了,跑这来寻开心的。”赵淼的语气变得生硬起来,二国见状,“嘿嘿”一笑,转身便走。 “冯治国这是啥意思呀。”赵淼在二国离开办公室,向铁民发问。 “我也不知道。”铁民头也不抬,继续他的工作。 “整个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赵淼公开流露出对二国的不满。 铁民憨憨一笑,不再说话了。 下班时间到了。 赵淼拎上背包便走,临出门前对铁民说:“别忘了把门锁好。” “知道了。”铁民约摸赵淼已经下楼了,才慢悠悠拄拐下楼。 “当啷”一阵悦耳的转铃声,赵淼推着二六自行车,等在楼门口说:“别急,慢慢走。” 铁民看见赵淼,知道她这是特意在等他,顿时涨红了脸。 “上车。”赵淼调好自行车位置,让铁民坐在后货架子上。 “我还是走回家吧。”铁民知道,赵淼这么做,是碍于二国那番话,不得已而为之。 “我不骑车,推着你走。”赵淼非常认真,铁民更是拒绝了,他凭啥让人家受累呀。 两人在楼梯口争执了好一会儿,最后赵淼做出妥协说:“那我陪你走回家去。” 赵淼住铁路职工单身宿舍,与铁民家相隔不到一百米。不管铁民怎样推脱,她执意陪铁民一路走回家。 一路上他们聊了很多。 赵淼一反在办公室里的少言寡语,对铁民侃兴大增,主动介绍了她的背景。 她家住省城,从省城财会专业学校毕业,主动要求来小镇工作的。 “咱这地处偏僻,没有省城那么繁华,你一个人住单身宿舍,生活苦了点儿。”铁民听到赵淼的背景,就知道她属“飞鸽”牌的,迟早要返回省城去。 “我就是为了吃苦受罪来的。”赵淼的语气,透露出十足的傲慢。 铁民不知道赵淼为啥要自讨苦吃,他也不想探究这些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只当一路打发寂寞,敢当一位听众,听赵淼天南海北一顿神侃。 临分手前,赵淼突然想起什么,她犹豫一下,对铁民说:“周师傅,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你说。”铁民不知道赵淼要说什么,但他始终要保持对赵淼的足够尊重。 小镇火车站虽然地处偏僻,经常有大中专院校的毕业生,被分配来这里工作,所以有了“飞鸽”与“永久”之说。 这是两个自行车的品牌,人们借此形象地阐明了,他们来小镇工作的性质。 所谓的飞鸽牌,就是到这待不了多久,一抖翅膀飞走了。这些人往往都被调到分局路局去工作,成了他们的上级领导。 所谓的永久牌,铁民参加工作至今,还没看到哪个大中专毕业生,能够长久地留下来。 正常情况下,能来小镇完成过渡期的大中专毕业生,都不是一般战士,铁民必须对其保持足够的尊重。 铁民耐心等待赵淼要说的想法,赵淼未曾说话,先微微皱起眉头,重新考虑一下,才说:“你跟董主任住邻居,按理说只要你说一声,他准能答应。” 铁民笑而不言,他不知道赵淼要说什么,不敢贸然做出承诺。 “你现在行动不方便,把职工登记卡带回家去写,多好呀。”赵淼说明情况,铁民忍不住笑了。 确实是个好办法。 他可以带上这些卡片,去王丽家写。一方面能帮助王丽干家务,另一方面,也避免拖累赵淼。 “主任能答应吗。”铁民屡屡受到董振生的关照,他不好意思再张口了。 赵淼通过与铁民一整天的接触,加上平时对他的观察,知道铁民是个做事稳重,不善言谈的人。 她既然已经替铁民想到这个办法了,不妨就好人做到底。她说:“干脆,明天我跟董主任说去。” “我有点不好意思。”铁民的笑容,是那么的灿烂。他说:“那就麻烦你了。” 赵淼真是一个不错的女孩,这是铁民对赵淼的第一次评价。 第二天一大早,铁民刚走进办公室,赵淼就神秘兮兮对他说:“主任同意了。” “真的。”铁民喜出望外。 赵淼已经给铁民准备好一个布口袋,就是她平时下班组去送劳保品的口袋,她把卡片、钢笔水装进口袋里说:“我跟主任说了,你至少在家能待一个周。” “没那么长时间,再有三天就差不多了。”铁民很认真地说。 赵淼笑了。 别看她从校门出来不久,也见过实在人,但是,没见过像铁民这样,如此较真儿的实在人。 赵淼憋闷几下说:“主任让你听我的,你就得听我的,一个星期后再来上班。” “谢谢你。”铁民对赵淼的好印象,又加深了一层。 他挎上布口袋,拄拐离开运转车间,一路赶到王丽家。 王丽打开房门,看见铁民的双拐,脚上打着石膏,未曾说话,先流下了眼泪。“你这是咋的了。” “骑自行车,不小心崴了脚。”铁民心里暖暖的,把王丽搂进怀里,吻干她脸上的泪水,又是好一阵亲热,还要把王丽按到炕上,尽情宣泄。 “你不要命了。”王丽一轱辘爬起来,躲到一旁,申斥铁民说:“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点事。” 铁民憨笑着搂住王丽,真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之情。 王丽听说铁民受关照,把工作带回家来做。便搬来小炕桌,帮铁民脱掉鞋子,让他舒舒服服坐在炕头,填写卡片。 明明不紧不慢,三天就能完成的工作,赵淼给了铁民一周时间。 铁民只用了一会儿的工夫,就完成了当天的工作量。他来到厨房,坐在小板凳上,帮王丽收拾猪货。 难得的二人世界,两个人有说有笑,沉浸在幸福的欢乐中。 王丽几秒钟前,还跟铁民有说有笑,她突然收住笑容,问铁民:“赵淼多大,长得漂亮吗。” 家里人上班的,上学的都走了,留下周志强一个人在家里,实在是寂寞。 他在医院住院期间,虽然躺在病床上不让动,身边有刘冬梅照顾,病房里还有其他病友,你一言我一语的,时间过得很快。 如今他一个人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实在难熬。 想起昨晚在刘家的遭遇,他开始后悔没把刘冬梅带回来,只要刘冬梅成了他家的人,刘守成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周志强都懒得搭理他。 周志强一会儿坐起来抽支烟,一会儿又躺下眯一觉,折腾了好一阵子,听到厨房有声响,以为是周婶儿回家吃午饭了。 “你回来了。”周志强主动搭讪。 外面没有反应。 他爬起来打开房门,见刘冬梅背了一个大包裹,正要开门进来。 周志强喜出望外,急忙下地迎接。 刘冬梅一言不发,笑的也很尴尬,她把包裹放在炕上,转身又出去了。 她这是要干啥呀。 周志强好生纳闷儿,跟了出去。 好家伙! 门口停了一台手推车,车上放了两个红色人造革皮包,一个大包裹,还有一个洗脸盆,被红纱巾包裹住,隐约还能看见盆里,有一座电子挂钟。 不用刘冬梅说什么,周志强就知道,她这是把嫁妆带来了。 “爹,您吃饭了吗。”刘冬梅和周志强把手推车里的东西搬进屋,她从车辕上摘下一个红色塑料袋,在周志强面前晃了晃说:“我给您杀了一只当年的小母鸡。” “哎呀这孩子,杀了多可惜呀,留着下蛋多好。”周志强眼睛笑成一条缝,接过刘冬梅递过来的母鸡,见刘冬梅推上手推车就要走,问道:“你干啥去呀。” “我把车送院子里去,以后留着家里干活用。”刘冬梅推上手推车便走。 周志强心里凝成的一个疙瘩,因刘冬梅的到来,全部释放开了。 刘冬梅再次返回屋里,把带来的东西搬进里间屋,回到外间屋,跟周志强摊牌说:“爹,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周家的人了。” 见周志强笑而不言,她问道:“行吗。” “行,太行了。”周志强在刘冬梅去后院送手推车的工夫,想到一件乐呵事。 刘守成你个狗日的,昨晚还跟我装腔作势,今天你女儿就主动送上门来了,看你今后还怎么跟我咋呼。 “一会儿我去把下屋收拾出来,等我哥下班回来,他想怎样,我都听他的。”刘冬梅一反昨天的羞涩,大大方方表明了态度。 “昨晚我怕你着急,没敢告诉你。”周志强告诉刘冬梅,铁民为了找她,不小心崴了脚脖子。 刘冬梅听了非常感动,眼泪在眼圈里转来转去,经过了漫长的,一宿时间的痛苦思量,她终于听信了父亲的忠告,勇敢地迈出了这一步。 章节目录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14章、人性本善良 这应该是铁民有记忆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身边有如意美女相伴,独享二人世界。凡事都被牵挂,身边接触过的每一个女人,都能引起王丽酸气十足的警觉。 他十分认真地把王丽的尖刻,当成了爱的表白。 被爱是幸福的,爱人是痛苦的。 铁民被幸福包裹着。他暗自给自己提了一个醒儿,今后不会在王丽面前,再提任何一个与他接触过的女人,免得王丽为他担忧。 王丽的警觉,来自她与铁民的初恋。 她认定不论是哪个女人,只要跟铁民在一起接触久了,都会跟她一样,不知不觉中爱上他。 当初铁民救了她一命,反被她讹了一把遮阳伞。这把伞至今还被她珍藏着,她不舍得使用,这把爱的见证。 她接受了铁民的遮阳伞,从此家门口便多了一道风景。 每次王丽出门,都能看见家门口拦了一辆自行车,铁民坐在自行车后货架子上,冲她憨憨地一笑说:“家里有啥活吗。” 起初王丽非常警觉,看见铁民堵在家门口,她急忙关上院门,锁好房门,好像稍有疏忽,铁民就能破门而入一样。 接连几天,铁民都是这样,堵在王丽家门口,既不砸门,也没有任何声响,就这么默默地坐在自行车后货架子上。 王丽好生纳闷儿,这小子外表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怎么跟快狗皮膏药似的,黏糊糊的招人烦。 王丽的忍耐终于达到了极点,她在铁民堵家门一个星期后,拿上那把遮阳伞,打开院门,把遮阳伞摔在铁民身上说:“马上从我家门前滚开!” 铁民接住遮阳伞,不急不躁,不冷不热说:“我考上铁路了。” 王丽被铁民驴唇不对马嘴的表白弄懵了。 “关我屁事。”王丽的尖牙利嗓,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铁民只当没看见王丽的愤怒,他把遮阳伞塞给王丽说:“家里没啥活,我就走了。” 还没等王丽再说什么,他骑上自行车便走。 第二天,铁民照样儿坐在王丽家门口,一声不响的等活儿。 “你到底想要怎样!”王丽的对铁民几乎在吼叫,铁民低声说:“就是想帮你干点活。” “你爱干活是吧,好呀。”王丽也是真急了,她打开院门,让铁民进了院子,指着角落里一堆垃圾说:“把这些垃圾给我清理出去。” “好勒。”铁民挽起衣袖,抡起铁锹便干,三下五除二,就把垃圾清理干净,运到外面的垃圾箱去了。 他回到院子里,四下打量说:“还有啥活。” “把脏水给我倒掉。”王丽指着屋里,刚清洗完猪货的一大盆脏水说。 铁民端起大盆脏水,走路都晃晃悠悠了,还是咬着牙,把脏水倒到院外的脏水井里,回来不用王丽吩咐,亲自洗净大盆。又问:“还有吗?” 王丽咬牙站在那,看着铁民的憨厚,又气又笑。 她说:“你到底想要干啥。” “就寻思着帮你干点活。”铁民瓮声瓮气的说。 你贱呀! 别误会,这是王丽的心理表白,她不能说出口。 从铁民来偿还遮阳伞那一刻,王丽就知道他是啥用意,也打心眼里对他产生了反感。 这是一种心理惯性。 王丽上小学时,就经常有男同学向她现殷勤,当时她不懂,只遵照妈的嘱咐,尽量离男孩子远一点,免得被欺负。 等她上了中学,对男女之间的事,产生了朦胧的认识。 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她经常被一些调皮捣蛋的男生拦住,非常直白的地告诉她:我要跟你搞对象。 王丽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愤怒。 父亲没了,家里只剩下她和妈两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 偶尔为了生活琐事,与街坊邻居产生一些小摩擦。人家仰仗家里有老爷们,还有半大小子,根本不跟谢桂芝讲道理,动辄便脏话连篇,急了还撸胳膊挽袖子,就要跟她动手。 每当这时,谢桂芝只能忍气吞声,不敢与人家对抗。 不知道王丽是天生的倔强,还是长时间压抑的心情,导致她产生的抗争心里。每当遇见母亲被人欺负了,她总要拎起菜刀,出去跟人家拼命。最终由于身单力薄,被母亲连拉带拽制止了。 王丽愤怒时,那张嘴绝不饶人。 “去你妈个逼的吧!”她为了嘴欠,遭过几次殴打。 上初中的小男孩,要跟她搞对象,反遭她一句国骂,结果只能对她拳脚相加了。 谢桂芝为这事,去学校找老师,找男孩子家长理论,也向派出所报过案,结果都不了了之。 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谁都拿他没办法。于是,王丽只能辍学在家,跟母亲一同做小买卖过生活。 王丽有过这些经历,再有男孩子向她靠近时,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愤怒。 铁民是个例外。 他长了一张憨厚的脸,拥有一个笨拙的嘴,特别是他那与众不同的眼色,让王丽的愤怒无处宣泄。 在王丽看来,坏小子的眼睛,专往肉里盯。先是看脸蛋,然后就看胸,还十分贪婪。 铁民每次与王丽见面,眼色总是有意躲避王丽,根本不敢正眼瞅她。 王丽不知道这是周家声东击西的传统。 铁民的父母跟孩子们说话,从来都不正眼看他们,铁民耳濡目染,也养成了这种习惯。 恰恰就是这么一个家庭生活习惯,铁民在王丽心中,留下了一个非常安全的印象。 “明天我要买一吨煤。”王丽也不客气,预先给铁民派了活儿。 “明天不行。”铁民更是实在。他说:“明天我白班,没时间过来。” 王丽笑了,以为铁民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后天吧。”铁民终于正眼看王丽了。他说:“我跟你一起去煤场拉煤。” 这事不管谁遇见了,都会当成一个笑谈。 王丽因跟自己较劲,在铁路地区门口与铁民巧遇。为了讨厌大牛的混不吝,让铁民有了与她单独接触的机会。 铁民打着帮王丽干活的招牌,目的就是想走进王丽的生活。 王丽心知肚明,她将计就计,把铁民当傻小子使用,以为不出三招两式,铁民就会被累跑了。 王丽只想拿这事当成一个借口,及早戳穿铁民的歹意,让他知难而退,别再来给王丽添乱了。 这里有一个前提,在王丽的印象中,铁民是个老实人。 王丽根本没把这个约定放在心上。她第二天去煤场买煤,偏巧煤场缺货,需要第三天才能给她送货到家。 那年月,城镇居民购买生活用煤,是凭证供应的。 每家每户都有一个煤证,像供应粮食一样,按家庭人口数量,每月限定购买数额。 即使这样,煤场也经常断货。 居民凭证缴纳货款后,煤场有专业的送煤工人,在手推车上搭起木板围栏,先上地秤,称出车身重量,然后装上煤,再回地秤称重,多卸少添,足斤足两后,一直在购买者的监督下,把煤送到家里去。 那时候的老百姓,把煤看得十分重要。送煤工过称前,卸煤后,都要在斤两上做些计较。 说白了,就是苦日子过怕了。 王丽第三天一大早,就听到有人敲门。她打开院门,看见铁民穿了一身劳动服,站在门口。她很是反感说:“你咋还没完没了了,又来干啥。” “去煤厂买煤呀。”铁民把这事牢牢记在心上,准时出现了,倒把王丽搞得不好意思了。 “我就是顺口一说,你还当真了。”王丽暗自庆幸,多亏昨天煤场断货,要不然,她今天真不好向铁民做出解释了。 很多年以后,王丽每想起这件事,都后悔不已。就是为这一车煤,她这辈子毁在了铁民手里。 王丽文化程度不高,她把这个经历,当成了倒霉的象征。 铁民在王丽家,眼看挂钟显示四点半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王家,拄拐往家走。 路过菜市场,谢桂芝看见他拄着双拐,迎过来询问情况,铁民还没把事情说清楚,就听见有人喊他:“哥,你咋回来了。” 铁民循声望去,刘冬梅拎着网兜,一路小跑过来。 她来到近前,先搀扶住铁民说:“为了我,让你受苦了。” 铁民落个大红脸。 他刚跟谢桂芝说,自己骑自行车不小心摔倒,崴了脚脖子,刘冬梅就赶巧儿跑过来,先把罪过揽到自己头上。 “你谁呀。”谢桂芝上下打量着刘冬梅,记忆中好像在哪见过。 “我是他未婚妻。”刘冬梅这张讨厌的嘴,正愁找不到这个绝佳机会,她大着嗓门儿对谢桂芝说:“等咱们结婚时,请你去吃喜糖。” “你胡说啥呀!”铁民不高兴了,他甩开刘冬梅,赌气走开了。 刘冬梅对铁民的不满,没有任何反感,还特意压低了嗓音,对谢桂芝说:“这么大个人,害羞啥呀。” “姑娘,我好像在哪见过你。”谢桂芝拉住刘冬梅,跟她唠家常,想了解一些细情。 “咱们见过。”刘冬梅笑容不减说:“我公公住院,我在医院护理他,你去看他,被生子骂了一顿。” 谢桂芝一拍大腿,想起来了。 那天在医院,生子犯浑,刘冬梅就站在一旁观看。 “大婶,猪头肉多钱一斤。”刘冬梅装傻充愣真是一绝。 刘守成为了让女儿能如愿嫁给铁民,真是做足了功课。他一路推手推车,把刘冬梅送到小镇,还特意带刘冬梅来菜市场,指着正在卖货的谢桂芝,告诉刘冬梅说:“这人就是铁民女朋友的妈,只要能让她知道,你是铁民的未婚妻,这事十有八九就成了。” 刘冬梅有意赶在菜市场人多的时候来买菜,就是想找机会跟谢桂芝搭讪。 没想到铁民鬼使神差的出现了,硬生生被刘冬梅当成了活道具。 刘守成早就说过,王丽是个小辣椒,一旦知道这事,肯定能跟铁民闹翻儿。到时候,刘冬梅就有机会了。 说句公道话,刘守成只知道铁民和王丽在搞对象,还把周志强气病住院了。 如果他知道这俩人的关系,已经到了可能产生下一代的程度,估计,也许,可能,大概,反正他绝对不会这么毫无忌惮的,给女儿出谋划策,让刘冬梅为了改变命运,不管不顾住进周家,要先入为主。 铁民被刘冬梅的话刺激着了。他没法儿向谢桂枝做解释,只能丢下刘冬梅便走。 刘冬梅笑在脸上,在谢桂芝面前,完成了父亲的设计,笑吟吟一路小跑,追赶铁民去了。 谢桂芝站在那里,感觉天旋地转。 她费了好大力气,让自己站稳了脚跟,要静下心来想一想,该怎么跟王丽说明这事。 这时,有顾客来买货。 谢桂芝脑袋乱成一锅粥。明明是五块多钱的货,她只收了一块五毛钱。 顾客占了便宜,笑呵呵走了,等她反应过来,人家已经走远了。 算了,收摊儿回家! 谢桂芝收拾好售货车,推车便往家走。路过邮局,她停下了脚步。 铁民气不打一处来,他走走停停,想着该怎样指正刘冬梅的口无遮拦。 明天对他来说,就是一大关。 谢桂芝肯定要把刘冬梅的话,如实讲给王丽听,王丽的反应,也在铁民的预料中。 王丽听说刘守成让刘冬梅护理他爹,就直言刘守成父女没安好心。 如今刘冬梅当着他的面,主动向谢桂芝做了自我介绍。别说是性格刚烈的王丽,换了其她任何一个女人,听到这个消息,也会不依不饶。 我该怎么办呀。 刘冬梅一路小跑追上来,笑嘻嘻说:“你咋不等我一会儿呀。” 铁民憋闷了几下,真想破口大骂刘冬梅:你个臭村姑,咋不照镜子看看自己啥模样,大言不惭说是我的未婚妻,还要不要脸了。 有道是举手不打笑脸人。 人家刘冬梅大萝卜脸不红不白的,笑嘻嘻跟那讨人嫌,他纵然满腔怒火,也无从开口便骂。 铁民呆呆地注视着刘冬梅,突然冒出一个鬼主意。 他对刘冬梅说:“你真想跟我结婚呀。” “嗯。”刘冬梅非常认真的点头。 “户口本带了吗。”铁民问道。 “我随时可以回家取。”刘冬梅说。 “明天你跟我妈,把咱家的户口本要出来。”铁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怕被刘冬梅看出破绽。 “你要干啥。”刘冬梅惊讶地问铁民。 “我去单位开介绍信,登记结婚呀。”铁民涨红了脸。 章节目录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30章、谎言的背后 谢桂芝对王丽撒了谎,推说她突然头晕,才及早收摊回来。 王丽把没有卖掉的熟食放进汤锅里,侍候母亲吃过晚饭,娘俩便早早上炕睡觉了。 一大早,王丽起床做早饭,听到有人砸门。 她打开院门,邮递员送来加急电报,是表哥谢涛发来的,上写: 父病危,速来。 谢桂芝听到砸门声,起身坐在炕头,见王丽流着眼泪跑进来,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把汤锅里的熟食,捞出来放冰柜里,咱们抓紧时间去钢城,赶最近的火车去吉城。”谢桂芝做好安排,起身洗漱吃早饭。 “我得先把铁民留下来的登记卡,给他送过去。”王丽焦急中,不忘先给铁民送个信儿。 “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心思管这些。”谢桂芝这会儿听到铁民的名字,她就不烦别人。 娘俩匆匆吃过早饭,把家简单安顿一下,就要出门。 见王丽仍不忘拎上铁民带来的布口袋,谢桂芝气不打一处来。 她勒令王丽:“你把他这些破玩意儿放邻居家,门上给他留张字条就行了。” 王丽不知道妈为啥突然对铁民如此反感,又不好在这个时候惹妈生气,只能按照妈的意思,把布口袋存放在隔壁邻居家,在门上给铁民留张字条,说大舅病危,母女俩赶奔吉诚。 她特意把家门钥匙放在布口袋里,以便铁民在这段时间里,经常过来照看这个家。 王丽的大舅谢荣浩在家排行老大,早年随谢桂芝来闯关东。 谢桂芝嫁到小镇,谢荣浩则携家人,定居在吉城附近的一个小县城当林业工人,后操持祖传的熏酱手艺,成为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批个体户。 谢桂芝的熏酱手艺以及配方,就是从谢荣浩那里学来的。 王丽初中辍学后,谢桂芝便带上王丽去了吉城。 娘俩在那里一住就是三年,跟随谢荣浩学习熏酱制作和销售手艺,学成回到小镇,开起了自己的熟食买卖。 王丽从小没爸,大舅谢荣浩对她格外疼爱,王丽对大舅也是言听计从。 谢桂芝听刘冬梅说,她是铁民的未婚妻,谢桂芝当时就懵了。 她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又不敢告诉王丽,更担心一旦噩梦成真,性情耿直的王丽,肯定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无奈之下,她给大哥打了一个长途电话,才有了今天的加急电报,一切等见到大哥后,由大哥出面安抚王丽。 谢桂芝平时做生意,斤两分角算计的蛮精准。遇见了这种事,她顿时乱了阵脚,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只能向大哥求助。 谢荣浩不知道王丽与铁民的感情基础怎样,只知道两人好了两年多。 听说铁民是周志强的大儿子,正是由于周志强的横加阻拦,才有了今天的情变,于是,便让谢桂芝火速带王丽去他家,一切等见了面再说。 王丽和母亲刚离开家不久,铁民就匆匆赶来找王丽,要告诉她一个特大好消息,他俩马上就能去登记结婚了。 老实人耍心眼,连神仙都骗得过。 铁民见刘冬梅又回来了,感到大事不好了。没想到刘冬梅还当着谢桂芝的面,声称是铁民的未婚妻。 他不知道这是刘冬梅的故意设计,只想着该怎样给王丽一个交代。这事一旦解释不清,王丽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最好的解释,就是付诸行动。 铁民也是急懵了,他突然一个闪念,真把刘冬梅给蒙蔽了。 两人一同回到家,闻着香气扑鼻的小鸡炖蘑菇味儿,刘冬梅sb似的跟周婶儿提起这事。 周婶儿听了半信半疑,她悄悄向周志强求证,周志强乐得直拍大腿说:“好事呀。” “我咋觉得,不应该这么快呢。”周婶儿说出自己的疑惑。 铁民为了能跟王丽在一起,敢跟爹:“你要对得起人家呀。” “这不张罗结婚吗。”铁民要把哑谜打到底。 “老婆子,别磨叽了,快把户口本拿出来吧。”周志强给周婶儿下达了命令。 周婶儿紧皱眉头,上炕拿过自己的枕头,手伸进去,拽出户口本。 铁民愣愣地看着妈,非常地懊悔。 那天他几乎找遍了家里的各个角落,枕头被也一遍又一遍被他抖开查找,就是忘了摸摸妈的枕头里面,是否藏了东西。 “妈,你真够厉害的。”铁民接过户口本,发自内心的赞叹妈,真是老奸巨猾。 “我可先把话说在前头。”周婶儿眉头不展说:“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媳妇,谁也没逼你。” 没等铁民说话,周志强不高兴了。他说:“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该干啥就干啥去得了。” 周婶儿狠狠瞪了周志强一眼。 心里骂道:你个老瘪犊子,这回顺了你的心思,你也学会装好人了。万一有一天,铁民反悔了,说这一切都是我们逼的咋办,我可不跟你背这口黑锅。 可能有人会说,铁民是个老实厚道的人,他不应该对刘冬梅撒这样的谎。 人怕逼,马怕骑。 铁民着实被刘冬梅将了一军,他只能用这种办法,向王丽做出解释。 至于对刘冬梅,他只能在心里说上一句对不起。 事实上,从刘守成临时起意开始,铁民就没在他的情感辐射圈中。 刘守成父女俩,完全属于剃头挑子一头热,铁民不应该承担任何责任。 再说周志强,他也是为尽快斩断铁民和王丽的情丝,才随弯就弯选中了刘冬梅,也为他日后幡然醒悟,埋下了后悔不已的伏笔。 铁民一大早推说去单位上班,他急三火四赶到王丽家,看见门锁上的纸条,去邻居家取回钥匙。 走进王丽家后,他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31章、挚爱的寂寞 王丽母女俩乘坐特快旅客列车,一路赶到吉城。 大表哥谢涛,开着桑塔纳小轿车,等在出站口。 王丽和妈走出车站,看见谢涛,王丽急切问道:“我大舅现在怎样了。” “一会儿你就看见了。”谢涛一脸轻松,引起王丽的反感。 大舅病危,谢涛是大舅唯一的宝贝儿子,怎么还跟没事人似的。 “这是谁的汽车。”谢桂芝端详着桑塔纳轿车,见车门上的自用两个字很新鲜,顺口问道:“这不会是咱家的吧。” “我上个月提的。”谢涛言谈话语中,带有十足的炫耀。 “行啊,都买小轿车了。”谢桂芝笑着拍了一下谢涛说:“大姑也跟你享受享受。” 谢桂芝打开车门,坐进轿车里。 王丽跟妈上了车,见妈跟表哥有说有笑的样子,支字不提大舅的病情,她心里好生纳闷儿。 这姑侄俩咋这么没心没肺呀。 桑塔纳轿车一路疾驰,不到二十分钟,就回到了大舅的家,一栋崭新的二层小别墅。 “咱们怎么不去医院看大舅呀。”王丽赖在车上,让表哥先带她去看大舅。 “你大舅就在家里。”谢桂芝终于说了实话。 王丽不解地看着妈,谢涛竟然拽住王丽的手,把她半拽半架弄下车说:“进了屋你就看见了。” 这是一个充满油漆和木料味道的新住宅,王丽走进别墅,就被浓重的气味熏得连连作呕。 “大外女,你这是咋的了。”大舅谢荣浩迎过来,搬过王丽的肩膀,要好好端详一下外甥女,险些被王丽一口吐在身上。 “小丽咋的了。”谢荣浩趁王丽跑进卫生间去呕吐,不解地问谢桂芝。 谢桂芝刚才还满脸笑容,被王丽的突发状况所惊扰,显得有些六神无主了。 “我也不知道,在家时还好好的。”谢桂芝脑海中闪现一个不祥的预兆,随即便被不可能三个字给掩盖了。她说:“小丽晕车了吧。” “我这车开起来有点飘,一般人都坐不惯。”谢涛晃动着手里的车钥匙说:“坐几次就好了。” 王丽在卫生间里好一阵呕吐,直到吐得再没有内容了,才漱漱口,泪眼婆娑的走出来。 “大舅,这是怎么回事呀。”王丽需要大舅一个解释,大老远的把她们诓来,肯定有大事情。 “先吃个橘子。”谢涛拿过一个橘子塞给王丽,又把她按坐在沙发上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多住几天,哥带你好好玩玩。” “大舅,说话呀。”王丽拔高了嗓门儿,看得出来,她要发火了。 “丽呀,听说你搞对象了。”谢荣浩刚开个话头,王丽就知道了结果。 她冷眼看谢桂芝,一字一板说:“妈,这是您的主意吧。” 谢桂芝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 王丽“腾”地一下站起身,对谢涛说:“哥,开车送我去车站。” “小丽。”谢荣浩拉下脸,露出一股威严说:“跟大舅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 王丽扭过脸去,心里对妈产生极大的反感。埋怨妈多此一举,不应该大老远地把她带到这里来。 “说话呀。”谢荣浩的语气中,流露出十足的火药味,这是王丽从未感受过的严厉。 “你问我妈吧。”王丽拿过背包,就要往外走。 谢涛拦住她说:“人已经来了,就别急着走,先把话说清楚了。” “有什么好说的,我妈心里比谁都清楚。”王丽背对着谢桂芝,没发觉谢桂芝已经流下了眼泪。 “昨天我在市场看见周铁民了。”谢桂芝说:“还有一个叫刘冬梅的女人,说是周铁民的未婚妻。” “啥!”王丽浑身一颤,回头见妈在抹眼泪,一脸的无奈。她急忙问道:“真的假的。” “不然,我能让你哥打加急电报,让你来家里呀。”谢荣浩紧咬牙根儿,看得出来,他真要动怒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王丽操纵着所有痴情女所共有的固执,拒不认同母亲的说法。 尽管这样,她还是仔细琢磨了好一会儿。 她反复回忆从认识铁民那天起,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一个情景。 特别是昨天,铁民跟她在一起时,铁民的一个眼色,一个动作,无不透露出对她的依恋。 两人毕竟在一起两年了,彼此间的言谈话语,包括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会清晰地表露出内心的独白。 只有一个可能,刘冬梅这是要破裤子缠腿了。 刘冬梅住进了周家,铁民为啥不告诉我。王丽想到这,瞪大了眼睛说:“哥,送我去车站。” “小丽,你别怪妈。铁民他爹,不可能让他跟你在一起。”谢桂芝哭出声来,她要把内心的酸楚,如实告诉女儿,让女儿尽早打消对铁民的期望。 “嗯!”谢荣浩在关键时刻,清了一下嗓子,兄妹俩目光相对,谢桂芝读懂了他那冷峻的眼色。 “大舅,你什么意思呀!”王丽急了,她几乎要跳起来。 “我认识周志强,咱们是老乡,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谢荣浩满足了王丽的不解,也给了王丽一个无望的判定:“他现在恨不得一刀宰了我,哪还能容得下你了。” “什么,原来是为了你!”王丽多日来的疑惑和无奈,终于找到了解脱的密码。 她真想马上出现在周志强面前,告诉他:你跟我大舅的恩怨,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想为此拆散我和铁民,我宁死也不会答应的。 谢荣浩眼睛眨了眨,欲言又止的样子说:“啊,就是为了我。咋的,不行啊。” 王丽的愤怒,因大舅的一番话而消损了。她“噗嗤”笑了说:“你咋不早说呐。” 一场充满了火药味的对话,因王丽突然缓和了态度,变得轻松起来。 “大舅,快跟我说说,你和铁民他爹到底为啥呀。”王丽恢复了以往在大舅面前的乖巧,缠着大舅要答案。 谢荣浩一不留神,给自己找了一个麻烦。 “现在我不想说,等哪天你把我哄高兴了,我就好好跟你说说这个周志强。”谢荣浩知道王丽的猴脾气,用不了几个回合,得不到答案,肯定又要急。 既然他这个话题,已经引起王丽的兴趣了,估计留她在家,住个三两天不成问题。 好在谢荣浩说了一句大实话,他跟周志强确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对周志强那是相当了解。 这是外甥女一辈子的大事,谢荣浩必须先把事情了解清楚了,再掰开了,揉碎了,让王丽彻底了解周志强的为人,从而不再跟周铁民有任何来往。 谢桂芝见女儿已经被大舅留下了,她紧悬着的心,也算有了依靠,一切只等谢荣浩施展手段了。 娘俩被安排在二楼的客房住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谢桂芝一觉醒来,发现王丽不见了,连同她的白色背包也没有了。 不好,这傻丫头偷着跑回去了。 谢桂芝一路追赶到楼下,见谢荣浩正在院子里打太极拳,谢桂芝跟头把式跑出来喊道:“哥,小丽昨晚溜走了。” 铁民在王丽家待了一整天,把运转车间所有职工登记卡都填写完了。 他抻了一个懒腰,背上大布口袋,拄着双拐离开了王丽家。 昨晚刘冬梅还算矜持,帮他粘好了墙壁,铺好被褥,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下屋。 好在铁民脚崴了,有一个完美的借口,拒绝了刘冬梅。 即使这样,刘冬梅在出门前,还跑回来,捧住铁民的嘴,狠狠亲上一口。 铁民看得出来,用不了几天,刘冬梅就会以照顾他为借口,挤上他的床。那样,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刘冬梅也真豁的出去,硬生生就敢往上冲,铁民再不及采取措施,接下来肯定还有一堆的罗乱等着他。 铁民走回家,先去了下屋。 他放下把布口袋,躺下来开始琢磨接下来的行动,能引起怎样的连锁反应。 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他跟王丽领到结婚证,所有一切的一切,都会被这个圆满的现实所开释。 王丽的大舅,早不得病,晚不得病,偏要在这个时候病危了。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好事多谋吧。 铁民想着想着,不觉中睡着了。 传来一阵奔跑声,生子打开下屋的房门,探头看见铁民在睡觉。你说这小子有多坏,他竟然照准铁民打着石膏的脚踢了一下,铁民睡梦中疼醒了。 “家里人等你吃饭,你倒好。”生子说的理直气壮,摆出小大人的样子,要教训铁民。 铁民“唿”地一下坐起来,拿过拐杖就要打生子。 生子见势不好撒腿便跑。 铁民忍着剧痛,拄拐回到家里,看见了周婶儿一张讨债的脸。 “你个大瘪犊子,回来也不说一声。害得家里人,饿着肚子等你吃饭。”周婶儿扎了一个围裙,把半盆饺子墩在炕桌上,先对生子和艳子说:“这是给你哥留的饺子,你们中午吃过了,不许再吃了。” 一碗炖菜,一锅高粱米干饭,这就是周家的晚餐。 周志强不用别人忙活,他自己烫了一壶老白干,坐在炕头,先倒了一盅酒,问铁民说:“喝一口吗。” “不喝。”铁民坐在炕边,夹起一个饺子刚要吃,见弟弟妹妹每人面前一碗高粱米饭,眼巴巴地看着他在吃饺子。低声说:“这些饺子我吃不完。” “废话,谁说这些饺子都给你了。”周婶儿板着面孔说:“你爹和你一起吃。” 周志强夹起一个饺子,放进艳子的饭碗里。周婶儿见状,也夹起一个饺子,放进生子的饭碗里说:“快点吃,吃完了进屋去写作业。” 铁民一进屋就发现刘冬梅不见了,他那张笨嘴,也懒得打听一下刘冬梅的去向。 看见盆里的饺子,他知道中午一家人吃了饺子,这些特意给他留下的。 他吃了一个半饱,打发生子又给他盛了半碗高粱米饭。这样一来,还能让妈和弟弟妹妹有机会再吃一些饺子。 “你咋不问冬梅去哪了。”周婶儿还是没忍住,向铁民发问了。 有爹坐在一旁,铁民没敢回答。 他不敢说心里话:她去哪关我屁事。又不想违心的跟随妈的话题,问上一句:她去哪了。只能装聋作哑,三口两口吃完饭,起身就要出去。 “冬梅回家开介绍信去了。”周志强主动公布了答案。 铁民眼睛眨了眨,真想问上一句:她开什么介绍信。 多亏铁民年轻,反应比较迅速,想起了他对刘冬梅说过的话。 他一个愣神儿,又要出去。 “今晚你就住家里吧。”周婶儿拦住铁民说:“正好我和你爹有事,要跟你商量。” “啥事,说吧。”铁民在下屋只住了一宿,就感觉到难得的清静。刘冬梅不在,他也不想再和生子住里间屋了。 “你单位的介绍信开回来了。”周婶儿没等铁民做出回答,分别给艳子和生子,每人夹了二个饺子说:“快吃,然后去里间屋写作业,家里大人有话说。” 生子三口并做两口,吃下两个饺子,嘴里嚼着饺子,去了里间屋。 艳子吃饭慢,她不为妈的催促所动,依旧细嚼慢咽着。 “你聋啦,快点吃。”周婶儿对艳子一声大吼。 艳子白了周婶儿一眼,端起饭碗,加了些菜进碗里,端着饭碗去了里间屋。 “正好冬梅不在家,咱得合计一下,你结婚的花销。”周婶儿嘴里嚼着饭,跟铁民掰扯说:“当初你上班时,咱就说好了,工资你自己攒着,等你结婚时,家里……” “这事先不急。”周铁民拄拐往外走说:“以后再说吧。” “马上就登记领结婚证了,不得先会亲家,吃订婚饭,过彩礼呀。”周志强不高兴了,他喝下一盅酒,夹了一个饺子送进嘴里,咀嚼着白了铁民一眼说:“心里没有数呀。” 铁民冲爹一笑,刚要说些什么,周婶儿警觉起来:“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 “您问我啥了。”铁民愣愣地看着妈。 “你去单位开回介绍信了吗。”周婶儿直勾勾看着铁民。 她知道铁民不会撒谎,一撒谎准涨红了脸。 “今天单位管介绍信的人,去铁路分局开会了。”铁民一大早走出家门,就编好了这个谎,明知道妈肯定要当纠察,核实这件事。 “那啥时候能开出来呀。”周婶儿非要在铁民脸上找出破绽。 “明天就差不多吧。”铁民见爹带有酒精浓度的眼色,扫在他的脸上,他有些心慌了。 回到下屋,铁民反复琢磨着,怎样才能躲过爹妈的步步紧逼。 想来想去,他打定了主意。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必须豁出一头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32章、女人的哀怨 刘守成在家泡病号,他在筹划接下来的工作去向。 刘冬梅推开家门,见父亲躺在炕上,望着天棚发呆,吓了一跳:“爸,你血压又高了。” “没有。”刘守成看见刘冬梅,很是惊讶,坐起来反问道:“你咋回来了。” 刘冬梅微微一笑说:“我回来开结婚介绍信,铁民要跟我登记领证去了。” “这怎么可能呀。”刘守成说了一句令刘冬梅不解的话。 他不相信铁民能这么快,就打定主意,要跟刘冬梅结婚了。 “是铁民亲口跟我说的。”刘冬梅翻找户口本说:“干爹干妈都知道了。” 刘守成坐在炕头,眼睛眨着,他想来想去,自言自语说:“我咋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呢。” 刘冬梅被父亲的满腹狐疑逗笑了。 她找出户口本,就要去村委会开介绍信,被刘守成拦住说:“还是我替你去开介绍信吧。” “为啥呀。”刘冬梅很是不解。 “这事先别声张,万一有啥闪失,咱爷俩的脸,就丢大发了。”刘守成想到应该先见周志强一面。 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周家至少也得先请他吃顿订婚饭,把结婚的所有程序说清了,捋顺了,然后再去村里开介绍信也不迟。 “周志强在你临回来前,没跟你说点啥呀。”刘守成问刘冬梅。 刘冬梅摇头。 “这个tm周老倔,把便宜占到我头上来了。”刘守成“腾”地一下火了,他说:“不行,你不能去开介绍信。” “铁民好不容易答应娶我了,您干嘛还拦着呀。”刘冬梅对刘守成的决定很是不满,她赌气坐下来,不理父亲了。 “我怕你被铁民当猴耍了。”刘守成心里要跟周志强较劲,嘴上又不能说出口,只能随便编上一个借口,哄刘冬梅听话。他说:“谁知道铁民跟那个王丽真断了没有,一旦人家俩人还在没断,铁民拿出户口本,偷偷跑去跟王丽登记了,你岂不成了倒霉蛋。” 刘冬梅听了父亲的话,愣愣地想了一会儿说:“按理说不应该,昨天我当着铁民的面,跟王丽她妈说,我是铁民的未婚妻。” 刘守成惊讶地看刘冬梅,追问道:“铁民咋说的。” “他说我胡说啥呀。”刘冬梅话音没落,刘守成一拍大腿,把刘冬梅吓了一跳。他说:“咋样,我就说这里面有问题吧。” “有啥问题呀。”刘冬梅这会儿,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她一门心思要开出介绍信,去跟铁民登记结婚。 “铁民啥时候提出要跟你登记的。”刘守成死死盯着刘冬梅的眼睛,怕女儿为了维护铁民,说假话骗他。 “他……”刘冬梅犹豫了。 铁民正是听了她对谢桂芝的自我介绍,才提出要跟她登记结婚的。 从听到铁民这句话那一刻起,刘冬梅就兴奋不已,根本没静下心来,想想铁民为啥要在这个时候,提出跟她登记结婚。 刘守成歪打正着,要跟周志强较劲,反倒让刘冬梅醒悟了。 昨天早上,她亲眼看见周婶儿从枕头里掏出户口本,交给了铁民。 当时,铁民那惊讶的表情,刘冬梅这时想来,是那么的不合情理。莫非真像父亲猜测的那样,铁民拿跟她登记结婚当借口,目的就是骗出户口本,去跟王丽登记结婚。 刘冬梅瞪大了眼睛,眼泪在眼圈中转来转去。 “不行,我必须要把这事问清楚。”刘守成起身下地,穿好外套就往外走。 “你干啥去。”刘冬梅明知故问。 “我得跟周志强好好说道说道去。”刘守成推开房门走出去。 刘冬梅一屁股墩坐在炕沿上,脑海中闪现出,她和铁民在一起的情景,顿时发觉漏洞百出。 她从小到大,与异性的近距离接触,无外乎是父亲刘守成和弟弟刘冬青。 亲人间的频繁接触,已然淡化了彼此的性别差异。 进入青春期后,她不觉中有意规避父亲和弟弟,更换内衣,来例假了,她都要趁这爷儿俩不在时进行。 第一次被异性触碰敏感部位,就是在钢厂总院的院落里,铁民无意中,双手按在她胸上。 她的第一反应是愤怒。 铁民的窘态,及时安抚了她的情绪,随之便有一种难以名状,却丝丝痒痒的感觉。 她潜意识中,希望铁民能再摸她一下,让她的中枢神经,瞬间电流涌动,整个身体顿时酥酥的。 紧接着,那个孕育生命的瑶池,便汩汩流淌出涓涓小溪,致使她呼吸急促,浑身颤抖。 几分钟后,当她的情绪恢复平静了,便会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 当周志强给铁民下令,让铁民跟她睡在一张病床上时,她事先做好了准备。 她临睡前去卫生间,垫上了厚厚的一叠卫生纸。以防睡觉时,被铁民有意无意的触碰到,引起她的生理反应,弄脏了n裤。 可惜,铁民故意用被子隔绝了两人的肢体接触,让她的美好愿望化作泡影。 好在铁民怕她着凉,特意把被子盖在她身上,她既紧张又兴奋,静静地等待着铁民的冲动。 结果,铁民躺下不长时间,便打起了呼噜。她失望之余,故意把胳膊腿压在铁民身上,怎奈铁民心无旁骛,根本不为所动。一觉醒来,还躲到了走廊里。 这是刘冬梅有生以来,第一次与异性近距离接触,所产生的心理渴望。当然,前提是她喜欢铁民,要给铁民当老婆。 在住进周家之前,刘冬梅把铁民对她的排斥,当成是铁民为人老实厚道的表现。 好小伙就这么规规矩矩。 为了尽快拉进她与铁民的距离,刘冬梅强吻了铁民。 铁民无动于衷,刘冬梅的生理反应十分强烈。如果不是碍于铁民的脚伤,昨晚刘冬梅肯定要留在下屋,跟铁民住在一起。 刘守成的一番话,刘冬梅听了,如同遭遇了当头一棒,她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 我该咋办? 刘冬梅坐在那里,开始后怕自己的冲动与无知,如果不幸被父亲言中了,她这辈子也别指望再嫁人了。 周铁民不应该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刘冬梅这时候,在内心当中,还为铁民竖起拇指,认定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 铁民为了寻找她,都崴了脚脖子。这足以证明,他是个肯负责任的人。 人一但走进情感漩涡,就会情不自禁的,把所有的一切,都划归到天真的范畴,且难以自拔。 刘冬梅正在胡思乱想,刘守成推门进屋了。 “您咋回来了。”刘冬梅思想意识,还停留在对铁民的依恋上,听到父亲说:“这事我想过了,咱们不能太上赶子,得让你公公亲自上门来求婚。” “都啥时候了,还在乎啥上赶子不上赶子的。”刘冬梅顺口一句话,一下激怒了刘守成,他瞪大了眼睛对刘冬梅吼道:“你把啥都给他了!” 周婶儿做完早饭,捅醒生子说:“快去下屋,叫你哥过来吃饭。” 生子满脸的不愿意,睡眼朦胧地推开窗户,对下屋喊道:“哥,吃饭了。” 周婶儿把饭菜摆在炕桌上,回头见生子还半睡半醒的架势,坐到炕桌边,伸手就要拿筷子吃饭。 “让你去找大哥,你咋先吃上了。”周婶儿抢下生子的筷子,催促他去后院找铁民。 “我都喊他了。”生子十分委屈,又碍于妈已经发话了,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家门,嘴里低声嘟囔着:“这个大瘪犊子,耳朵聋了呀。” 周志强的病假结束了,今儿他要回单位上班去了。 周婶儿特意给他做了一道硬菜,芸豆炖五花肉。又给他装了一小袋子大米,还不忘叮嘱他说:“到了班上,感觉不好就别硬撑着。实在不行,再去卫生所开几天病假。”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不用你唠叨。”周志强看见可口菜,不能喝上几口老白干,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一家人跟周志强借光,一大早都吃芸豆炖五花肉。 周婶儿先给周志强盛出一盒菜,又特意在菜里放了粉条,这样才能保证全家人够吃。 生子味到了肉香,又看见菜饭上桌了。他一路尥蹶子跑,一脚踢开下屋门,一声大喊:“快起来吃饭了。” 生子喊完,就往回跑。他跑出小屋,感觉不对劲,屋里咋没有反应呀。 生子折返回去,向屋里看了一眼,又一路尥蹶子跑回家里,喘息着对妈说:“大哥不在下屋。” “他去哪了。”周婶儿问道。 “我哪知道呀。”生子跳上炕,拿起筷子,先在菜碗里挑出粉条,放进自己的碗里,狼吞虎咽,开启了抢食大战。 周志强整顿饭都在琢磨,铁民不打招呼去哪了。 临上班前,他特意去下屋看了一眼。发现床上放了一个大布口袋,里面装着职工登记卡。 铁民没有留下任何行动迹象,这小子演的是哪出呀。 整顿早饭,因缺了铁民参与,让生子捞了个盆满钵满。他腆着滚圆的肚子,心满意足的背上书包上学去了。 周婶儿也简单收拾一下,赶着去上班了。 谁也没刻意打听一下,铁民为啥没打招呼,就不见人影了。 周婶儿晚上下班回来,见大门仍上着锁,心里骂道:这个大瘪犊子,一整天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打开锁,推开房门,吓得浑身一颤,手里的门锁滑到地上,砸到她的脚趾头,她居然没感到疼。 厨房的炉火上放着一口蒸锅,正呼呼冒着热气,菜板上放着一堆青菜。 周婶儿怀疑自己走错了屋,又清楚记得自己刚开了锁,不会走错屋。这时,她才感觉脚趾钻心般的疼。 “哎哟。”周婶儿蹲下来,脱下鞋子,发现脚趾已经出血了。 “妈,您回来了。”刘冬梅从屋里出来,看见周婶儿蹲在大门口,迎过来看见周婶儿脚趾上的血,不解道:“这是咋的了。” “冬梅,你咋进屋的。”这是周婶儿最关心的事。 “我回来看家里没有人,就从后院窗户爬进来的。”刘冬梅一股得意相,把周婶儿搀扶回屋里说:“我哥去哪了,咋还没回来。” “你介绍信开回来了。”周婶儿几乎是在同时,跟刘冬梅说话。 刘冬梅回答说:“没。” 周婶儿习惯了在这个节骨眼上,问一句为什么。今天不知道为啥,她居然没有问,把刘冬梅事先编好的词,硬生生憋进肚子里了。 “我哥的介绍信开出来了。”这是刘冬梅最关心的事,也是她背着刘守成,偷偷跑回周家的主要目的。 “谁知道他这一整天跑哪去了。”周婶儿让刘冬梅拿过红药水,她给自己的脚趾上过药说:“他一大早连早饭都没吃,人就没了。” 刘冬梅笑在脸上,心里不禁又为父亲竖起大拇指。老爸真是能掐会算,简直就是得道的仙儿。 “我知道他去哪了。”刘冬梅想扮出笑脸,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内心的失落,流露在脸上的那股苦涩。 “他去哪了?”周婶儿不以为然抬头问道,发现刘冬梅流下了眼泪。不解道:“冬梅,你哭啥呀。” 章节目录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33章、烦恼化烟尘 在周家一家人围坐在炕桌前,准备吃早饭时,铁民已经来到钢城火车站的站台上,准备乘坐开往吉城方向的火车,去吉城找王丽。 这是昨晚,他连续被刘冬梅亲吻后,做出的决定。 他一大早溜出家门,只背了一个军用挎包。里面装着户口本和职工证,还有当月新发的工资,坐第一班公交车赶往钢城。 临进车站前,他花一块钱买了五个面包,这是他一整天的口粮。 铁路明文规定,铁路职工乘坐火车,有两种免票优惠。一种是因公出差,单位可以为其开据免费乘车证,另一种是因病就医,由所在地卫生所或铁路医院,为其开据免费就医乘车凭证。 铁路选择了第三种,用现在的话说:刷脸。 他无票上车后,需要先跟列车长打一声招呼,说明自己的目的地,得到列车长允许,他才得以免费蹭车。 一般情况下,短途出行,只坐三到五站,列车长可能会网开一面,默许乘坐。 像铁民这种需要乘坐十几站,时间长达六七个小时,基本上都会被拒绝。 铁民拄双拐上了火车,他没敢进车厢找座位,而是留在列车连接处,一旦发现列车员查票了,他便向另外一节车厢走去。必要时,他钻进厕所,便可成功地躲避被查。 他一路打游击来到吉城。 走出车站,铁民一路打听着,找到公交车站,买了一张去往长白县的公交车票,赶往长白县。 铁民在闲聊时听王丽说,她大舅家住在长白县,仅凭这样一个信息,铁民便长途跋涉一千多公里来找王丽。 铁民就是凭借这股冒着傻气的执着,来到了长白县。他下了公交车,整个人呆在那里了。 在铁民看来,长白县无外乎只有几条街道,周边清一色的自建民宅,他只需要打听一下,老谢家熟食摊,就能如愿找到王丽的大舅。 当初王丽就是这么说的。 她大舅家的熏酱熟食,在长白县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随便走出几步,就能闻见谢家熟食的香味。 他走出公交站,首先被高楼林立的街道震惊了。 顺眼看去,公交车,小汽车,最多的就是招手即停的三轮摩托车,根本没看见哪有菜市场,闻到的只有尘土的腥气,以及机动车排出的尾气。 他叫停一辆三轮摩托,询问老谢家熟食摊,人家的回答说:“咱这满大街都是老谢家熟食,谁知道你要找哪家呀。” 铁民哪里知道,谢荣浩的熟食加工,早已名震长白县,如今他开起了熟食制品厂。不仅供应全县各菜市场的熟食摊,而且还创建了自家的品牌,生产真空包装的长白牌卤味系列熏酱产品。 摩的司机一句话,让铁民本不灵活的思维,一下子陷入木讷中。 大海捞针,他去哪找王丽呀。 如果换了别人,可能会直接赶奔源头,找到长白熟食制品厂,顺藤摸瓜查找线索。 在铁民的思想意识中,谢桂芝只开了一个售货车,他大哥虽然小有名气,:“你有啥好主意。” 生子晃晃悠悠就要走开,被刘冬梅一把拽住说:“有你好处。” “啥好处。”生子就这么现实,从来不白出主意。 刘冬梅想了想说:“只要你……” “算了。”生子听出刘冬梅的弦外之音。只要,就是要有一个前提,达不到这个目的,刘冬梅就是瓷公鸡,一毛不拔。 “能找到你哥,我就给你十块钱。”刘冬梅从兜里掏出十块钱,生子趁刘冬梅不备,一把抢下钱说:“跟我走。” 刘冬梅不知道生子肚子里藏了啥坏水,傻乎乎跟生子一路来到王丽家门口,生子说:“我哥肯定在她家里。” “你敲门,叫他回家吃饭。”刘冬梅以为花了十块钱,生子就能按她说的话去做。 “那多麻烦呀。”生子四下看了一眼,从墙角处捡起一块石头,瞄准王丽家新盖小房的窗户玻璃,“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哗啦。”小房玻璃被砸碎了。 刘冬梅没想到生子能干出这种事,她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见生子砸完玻璃撒腿便跑,刘冬梅也不含糊,她“噔、噔、噔”几步跑到生子前面,两人拼了命飞跑起来。 王丽一大早从大舅家出来,叫住一辆摩的,一路来到吉城火车站,买了最近一趟火车票,赶回小镇。 她从邻居家得知,铁民昨天在她家待了一整天,她紧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了。 她现在需要铁民的一个解释,刘冬梅为啥要当着她妈的面,自称是铁民的未婚妻。 其实不用铁民回答,王丽已经知道答案了。 刘冬梅要用这种方式,来向王丽宣战,目的就是让王丽动怒,跟铁民分手。 谢桂芝中计了,还把王丽诓到吉城大舅家去。 王丽可没那么傻,她暗暗打定主意,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跟周志强正式见上一面。把周志强与大舅的恩怨,与她和铁民的关系,彻底割裂清楚。 王丽劳累了一整天,浑身就跟骨头散了架子似的。她躺在炕上,连做晚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传来了玻璃破碎声。 王丽一轱辘坐起来,跑到门外去查看情况。 小房的窗户玻璃碎了,生子和一个年轻姑娘,正拼了命的跑开了。 王丽有心骑上自行车追赶生子,见了面她二话不说,肯定又是一顿拳头撇子。 有上次打人的经验教训,王丽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则是生子整个一混蛋,而且报复心太强,她不想跟这种人纠缠不清。再则就是与铁民的关系摆在那,她在这个时候,不能做出过激事,免得铁民夹在中间为难。 那个女的是谁,不会就是刘冬梅吧。 王丽想到这,突然涌起一团怒火。如果这个女人真是刘冬梅,她必须要跟刘冬梅好好说道说道。 阴天下雨你不知道,自己一顿吃几碗干饭你不知道呀。一个农村人,大言不惭要跟她争夺铁民,还采取如此下作手段,来砸她家玻璃。 王丽越想越气,她回到院子,推上自行车就要去周家。 就在她把自行车推到院门口,回头要锁院门时,身后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声。 王丽扭头看去,周志强骑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编织筐,说话间就到她近前了。 “大爷,您这是……”王丽主动跟周志强打招呼。 周志强每天上下班,王丽家门前是他的必经之路。 你说怪不怪,他从来没在这里遇见过王丽和谢桂芝。 今天算是冤家路窄。 周志强第一天上班,替班司机还没被抽调回去。他闲时没事,偷偷提前下班了,偏巧在王丽家门口,遇见了王丽。 周志强低头骑车,看见有人出来停自行车,他下意识地按了几下车铃,听到王丽叫他大爷,他一个愣神儿,有心下车跟王丽打声招呼,又觉得没必要。不下车,王丽的自行,正拦在路当中,他骑自行车没法过去。 周志强万般无奈,下了自行车,阴沉着脸看王丽说:“啥事。” “我正要去您家。”王丽陪上笑脸,拦在周志强自行车前说:“我刚从吉城回来,我大舅谢荣浩,让我给您带好。” 听到谢荣浩的名字,周志强的脸色有所好转,他问道:“他也挺好的。” “大爷,您跟我大舅之间的恩怨……”王丽没想到,能在家门口遇见周志强。她想在周志强和谢荣浩的关系上,先做些铺垫,然后提及她和铁民的事。 “孩子呀。”周志强没等王丽说明心意,他先叹了一口气说:“你是个好孩子,哪点都比铁民强。” 王丽眼前一亮,问道:“那您为啥不让铁民跟我在一起。” 周志强被王丽一句话给问住了。 他支吾几下说:“可惜,你俩没有这个缘份,你肯定能找到比铁民更好的人。” “我只想跟铁民在一起。”王丽流下了眼泪。 周志强猛地皱紧眉头,扭过脸去,不忍看王丽哭泣。 他好一阵长吁短叹后,无奈地说:“孩子,我也不瞒你了,就冲你妈,咱们这辈子就不能做亲戚了。” “为啥呀。”王丽哭的更厉害子。 周志强见状,骑上自行车,逃难似的走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34章、一阵风雨声 周志强一路骑车回家,他想要打人。 你猜他要打谁? 生子是周家名副其实撒气桶,可今天周志强想要打的是铁民。 对,周志强一反常态,不仅想要拿铁民出气,而且还发了狠,要拿擀面杖,结结实实打铁民一顿。 周志强的愤怒已经达到了。 坏了! 刘冬梅马上想到了王丽家窗户玻璃。她满脸通红,嘴里嚼着饭,轻轻点点头。 “你俩跟我们走一趟吧。”一个公安示意生子下地。 “咋的了。”周婶儿急忙放下碗筷,下地穿鞋说:“公安同志,出啥事了。” “你问他俩吧。”一个公安说。 周婶儿忽然想起来了。生子和刘冬梅临吃饭前,莫名其妙出去一趟,回来时一个个呼哧带喘的。 她拔高嗓门儿,问生子说:“你又惹啥祸了。” “他把王丽家玻璃打碎了。”刘冬梅主动当叛徒,为了先推掉自己的责任。 生子直勾勾看刘冬梅,他真想破口大骂一句:c你妈! 周志强这边,正为偶遇王丽而心焦,又听说生子把王丽家的玻璃砸碎了,还招来了公安。 他慌了手脚,急忙站起身,要做出解释,不小心一头撞在被格子上,“当”地一声,他身子晃了几晃,险些一头栽倒。 “当家的,你没事吧。”周婶儿被吓麻爪了。 她不是怕生子被公安带走,可能引来的麻烦,而是怕周志强脑袋这一撞,再犯病了。 周志强稳住神儿说:“没事。” 他穿鞋下炕,先从兜里掏出大前门香烟,递给公安说:“同志,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公安拒绝了周志强递过来的烟。说话还算客气:“那就让他们去派出所一趟吧。” “别呀。”周志强见刘冬梅吓得一个劲往后躲,哀求说:“刚才她也说了,是小子惹得祸,跟她没关系。” “这事不能只凭她一句话,就能说清楚,咱们需要当面对质。”一个公安过来要拉刘冬梅。 刘冬梅躲在周志强身后说:“真不关我事。” “我去,我替她去,行了吧。”周志强把刘冬梅拦在身后,一个劲儿跟公安说拜年话。 董振生参加完点名会,骑行车回家。 见周志强生拉硬拽着生子,跟两个公安走出家门,不解道:“老周,又咋的了。” “这小子淘气,把人家玻璃打碎了。”周志强跟董振生打过招呼,拽着生子不松手,就要跟公安走。 他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董振生说:“老董,铁民咋还没下班呀。” 如果这时候铁民在家,周志强一声令下,铁民就得连跑带颠的去派出所,估计三言两语,就能把事情说和开了。 前不久生子砸谢桂芝的售货车,铁民就是这么做的。 “铁民没去上班,我让他在家里办公呐。”董振生顺嘴一句大实话,就把这场风波,直接推上了高潮。 章节目录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35章、模棱两可间 周志强听了董振生的一番话,他的怒火一下子这事跟生子没关系了。 “生子,你跟姐说实话,那玻璃是你砸的吗。”王丽带有误导的语气,一下子启发了生子的报复欲望,他一摇头说:“不是。” 生子不承认砸了王丽家玻璃。 周志强听了,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 难道真是刘冬梅砸了王丽家玻璃。 周志强捅了生子一下说:“你别胡说。” “本来就不是我吗。”生子听懂了王丽的话,知道王丽话有所指。 如果刘冬梅没在公安面前,先把他供出来,生子可能还会考虑一下,是否有必要栽赃陷害刘冬梅。 反正她不仁在先,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生子如今在学校,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小棍棒了。栽赃陷害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不然,他惹了那么多麻烦事,学校早就找他家长,劝他退学了。 “那是谁砸的玻璃。”公安听出了话外音,追问生子谁是罪魁祸首。 “我不知道。”生子这句话,把王丽气的“腾”地一下站起来,她真想给生子一个大嘴巴子。 我主动替你解脱了,你咋就不能帮我一个忙,把刘冬梅供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个刘冬梅到底有啥本事,敢大言不惭跟我抢铁民。 “生子,不说实话是吧。”王丽拔高了嗓门儿说:“你就不怕去蹲拘留呀。” 生子听到要去蹲拘留,他真怕了。 “你都知道谁跟我一起去了,还问啥呀。”生子愣是咬牙不提刘冬梅的名字。 这就是所谓的社会范儿。 不管到啥时候,只要没从他嘴里说出刘冬梅的名字,他就是个讲究人。 “你去把刘冬梅找来吧。”公安给周志强下了命令。 在周家,周志强起誓发愿的做出保证,一切由他代替刘冬梅来承担,公安人员才对刘冬梅网开一面。 现在生子已经把刘冬梅供出来,公安跟周志强要人了。 “小丽,你跟大爷说说,赔多钱才能了事。”周志强读懂了公安的意思,他站起身,陪上笑脸,希望王丽能放刘冬梅一马。 “大爷,这就不是钱的事。”王丽为证明自己的坦诚,拿生子说事:“生子把我妈售货车玻璃砸了,我跟他要一分钱了吗。” 生子听到王丽的话,先看了一眼身边的公安。他支吾几下,心里骂道:你个sb,成心要把我送进去呀。 王丽丝毫不在意生子的反应,她接着说:“我不知道这个刘冬梅是啥人,我招她惹她了,她干啥砸我家玻璃,这事不说清楚,我跟她没完。” 周志强听明白了,王丽来派出所报案是假,要跟刘冬梅叫板才是真。 周志强为难了。 理儿攥在王丽手里,人家不松口,公安就得按章办事,即使不把刘冬梅送拘留所蹲上几天,至少也闹个满城风雨。 他不住地咂嘴,直冲生子运气。心里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爷们儿。 周志强心里有气,当着公安的面,又不敢表露出来。 如果这时铁民在,肯定能把王丽劝走,他再跟公安说几句拜年话,这事就算过去了。 铁民跑哪去了? “同志,我跟她单独说几句话行吗。”周志强征得公安同意,把王丽叫到外面,还没说话,先双手抱拳,给王丽鞠了一躬。 周志强这招儿太损了。 王丽吓得躲到一旁,瞪大了眼睛跟周志强嚷:“大爷,您折我寿呀,哪有长辈给晚辈鞠躬的。” “只要你能放过……生子,接下来咱爷俩有事好商量,行了吧。”周志强抓住了王丽的弱项,说着就要给王丽下跪。 王丽哪想到周志强能来这一套呀。 让未来的老公公,给没过门的儿媳妇下跪,这事传出去,王丽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她架住周志强,流下眼泪,低声说:“大爷,我真的离不开铁民了。” 王丽这句话,周志强听了十分扎耳。他不敢再往下想了,急忙打断王丽的话说:“你啥都别说了,赶紧让铁民回家,我有要紧事跟他商量。派出所这边,你看……” 王丽抽泣着说:“刘冬梅算什么东西,她有啥资格跟我抢铁民。” “不说了,咱啥都不说了,行吗。”周志强明白了王丽的意图,他也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跟王丽纠缠下去。他说:“等铁民回来,我跟他好好唠唠,然后让他给你个准话,行了吧。” 王丽犹豫了好一会儿。 周志强毕竟是长辈,该做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对她和铁民的事,也算有商量余地了,如果她再坚持下去,显得太不懂事了。 “那好吧。”王丽打开自行车锁,就要离开。 “小丽,派出所这边,你得给人家一个准话呀。”别看周志强倔犟,办事还算比较稳重。 王丽想了想说:“您就告诉他们,这事先到这儿,回头再说吧。” 王丽说完话,没等周志强再说什么,她骑上自行车便走。 这就是王丽的精明所在,用土话说,她先叼着不放。换成文词,那就是:箭在弦上,引而不发。 周志强话付前言了,她随时可以来派出所销案;周志强食言了,她可以继续来派出所追案。 生子虽然没点名道姓,把砸玻璃的罪过,按在刘冬梅头上,公安至少能把刘冬梅带到派出所进行审查。 到时候,她就有机会,跟刘冬梅当面锣对面鼓,正式较量一把。让老周家所有人都知道,谁最适合当铁民的媳妇。 周志强回到派出所,又是点头哈腰一顿哀求。 公安见王丽不辞而别,就知道这里面肯定还有套路。 好在只是一起小治安案件,双方当事人都见了面,各自的家庭住址也都知道。他们先跟周志强,把丑话说在前面: 如果人家追着不放,他们就按相关条款,追究刘冬梅或者生子的法律法规责任。 如果人家放弃追责了,周志强回去后,也必须严肃教育之女,绝对不能再干违法乱纪的事。 周志强本来就不善言谈,他在派出所这个巴小时,把一个月的说话量,都说出来了。 好在公安人员也听清楚了其中的玄机,放他们爷俩回家去了。 周志强走出派出所,“腾”地一下又要发火了。他打定了主意,铁民今晚这顿打,肯定躲不过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36章、人心隔座山 王丽回到家里,产生一个疑问,铁民去哪了。 铁民这是为了躲避刘冬梅,有家不敢回了。王丽想到这儿,心里暖乎乎的。 她随之又产生抱怨,铁民真够憨的,明明知道她和妈都不在家,又给他留了家门钥匙,他就该住在这里。 那样,王丽又多了一个必胜的筹码。 现在还来得及,今晚铁民回家,知道她已经回来了,明天一大早,他肯定借两条腿往这跑。 到时候,王丽就把他留在家里,给周志强和刘冬梅一个明确信号,她和铁民今生今世永不分开了。 王丽回到家,找了一张报纸,把破碎的玻璃粘贴好,耐心等待着铁民的到来。 周志强和生子回到家,见只有艳子一个人在写作业。 “你妈去哪了。”周志强要喝酒,需要有人给他炒花生米。 “去后院了。”艳子回答说。 “去把你妈叫回来,给我炒菜喝酒。”周志强打发生子去后院找周婶儿。 生子本以为回到家,这顿打是躲不过了,没想到爹忘了教训他。 他不敢怠慢,一溜小跑去了后院。 不大会儿工夫,周婶儿满身泥土返回来,进屋先对艳子发牢骚说:“你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也不拿事。不是告诉你了吗,菜饭都热在锅里,等你爹回来,端出来给他吃。” “我忘了。”艳子很随意的一句回答,引起周婶儿的强烈不满。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下地干活了,再看看你。”周婶儿嘟嘟囔囔去了厨房,端进来当晚吃剩的饭菜,摆在炕桌上。 见周志强坐在炕头,直勾勾地看着她,不解道:“还愣着干啥呀,快吃呀。” “爹让你给他炒花生米,他要喝酒。”艳子别的没记住,这件事倒记得清楚。 周婶儿转身去了厨房,一阵翻炒声过后,她端了一盘花生米,一盘炒鸡蛋进来。见周志强已经给自己倒上一壶酒,正在自斟自饮,对艳子说:“里屋写作业去。” 艳子拿爹的筷子,先夹了一口炒鸡蛋,美滋滋去了里间屋。 “真是王丽把你给告了。”周婶儿压低了嗓音问道。 “她哪是告我呀。”周志强干下一盅老白干,抓了几粒花生米,扔进嘴里说:“这丫头不糊涂,事办的有里有面。” 周志强把在派出所跟王丽的交涉,如实讲给周婶儿听。 “你啥意思呀。”周婶儿看出周志强态度有了转变,不觉中皱起眉头。 “还是你说的在理,这事应该让铁民自己拿主意。”周志强始终标榜男子汉大丈夫,吐个唾沫是根钉的为人准则,他开始动摇了。 “你早干啥去了。”周婶儿急了,她一甩袖子就要往外走。 “你干啥去。”周志强也不示弱。他这时候,最需要有人帮他出主意,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冬梅在后院正和泥盘炕呐。”周婶儿压低了嗓音说:“你这时候让铁民自己做主,那不是坑冬梅吗。” “这不正跟你商量吗。”周志强又给自己倒了一盅酒说:“王丽刚才跟我说,他这辈子离不开铁民了。” “她离不开,那冬梅就能离开呀。”周婶儿的话,引起周志强的不满。 “你长脑子没有,她说的离不开了,到底是怎么个离不开呀。”周志强对王丽这句话十分敏感。 如果说两人感情发展到难舍难离的地步,即使离开了,彼此痛苦一段时间,渐渐地也能放手,如果……周志强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孤男寡女整天待在一起,谁知道能做出啥过份事。一旦产生了无法挽回的后果,他再硬生生把俩人拆散,岂不作孽了。 周婶儿的话,就像唐僧念的紧箍咒,周志强听了就头晕脑涨。 他开始后悔自己得了这场病,与刘守成在医院邂逅。 刘守成这个十足的混账王八蛋,一招一式间,透露出令人难以琢磨的心机。 周志强不知道刘守成在长达两年间,为报复他一句:c你妈,所做的大量工作。 他更想不到,刘守成早就暗暗相中了铁民,又机缘巧合的在钢厂总院相遇,给刘守成父女,提供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难道这就是天意? 周志强很信命,他跟谢桂芝的过往,就充满了神秘色彩,所以导致他至今,还相信缘分天注定。 周婶儿虽然没有文化,但她能准确地领会周志强的意图。 “妈呀,要真是那样,咱真作孽了。”周婶儿火上浇油的功夫,算得上如火纯青。 周志强为啥事闹心,她就往啥事上浇油点火。 别看周志强在家里,习惯于一手遮天,遇见为难事,他总不自觉中,把决定权拱手交给周婶儿。 “别整那些没用的。”周志强不耐烦了,他问周婶儿:“你说,这事该咋办。” “冬梅正在下屋盘炕呐,我得去帮忙。”周婶儿就是这样的人。 家里没事时,她总是不自觉中找点事,嘟嘟囔囔唠叨一阵子。真有事情发生了,她有多远就躲多远,怕一句话没说对,轻者挨周志强一顿狗屁斥儿,重者挨上几撇子,不值当。 这个败家娘们,平时屁嗑连天,一动真格的,就瘪茄子了。 周志强这个气呀。 如果铁民在家,让他结结实实敲打几下,然后逼他拿口供。 别管是真是假,周志强先把丑话说在前面:这是你自己拿的主意,今后不管好坏,都跟老子没关系。 那样,周志强淤积心中的这块心病,就算有了着落。 铁民跑哪去了。 去他妈的,爱咋咋地吧,是死是活吊朝上,我tm不管了。 周志强一壶老白干下肚,得到了暂时的解脱。他把炕桌往旁边一推,从被格子上拽下一床被,蒙头便睡。 刘冬梅现在所做的一切,基本上都是受父亲刘守成指使,只不过她临场发挥能力很强,每一件事都做到了极致。 刘守成让她找机会制造假象,让谢桂芝知道她和铁民的关系。她偏巧赶在铁民与谢桂芝见面时,大言不惭说自己是铁民的未婚妻。 刘守成不知道周家平时都怎样居住,只让她跟铁民住在一个屋里。 当然,刘守成一辈子住在农村,习惯了那种南北大炕的住法。以为周志强和老婆住在外间屋小炕上,铁民带领弟弟妹妹,住在里间屋大炕上,多一个刘冬梅,不会有啥闪失。 刘守成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刘冬梅这次回到周家,最担心的就是铁民和王丽还在一起。 结果正如她所担心的那样。 生子一块石头,引来了派出所公安,铁民愣是有家不回。刘冬梅预感到自己的美好愿望,让生子这块石头,给彻底击碎了。 家里不同意铁民跟王丽在一起,铁民就来个破罐子破摔,干脆住进王丽家,那样,刘冬梅最终的结果,只能卷起铺起盖卷,灰溜溜返回娘家。 怎么办呀? 生子和周志强被公安带走了,刘冬梅预感到情况危急,必须尽快动手,怕动手晚了,会噩梦成真。 “我哥住下屋太冷,得给他盘个小火炕。”刘冬梅跟周婶儿说。 “你爹早就想在下屋盘火炕了,砖都准备好了,就是没腾出工夫来。”周婶儿不知道刘冬梅是啥意图,只当闲说话。 刘冬梅收拾完餐具,端了一盆水,就去了后院。 等周婶儿反应过来,去后院查看情况时,刘冬梅已经拆掉了铁民居住的木板床,正往屋里搬运砖头。 “这丫头真够麻利的,说干就干。”周婶儿由衷地赞叹道。 刘冬梅也真是不含糊。她搬砖进屋,倒水和泥,一转眼的工夫,就把一个双人床大小的火炕垒起来了。 周婶儿被周志强叫回家炒菜,她再回到后院,生子被刘冬梅抓了劳工。 两人用土蓝把煤灰垫在炕里面,摊平压实后,刘冬梅开始搭火炕。 原理很简答。 将一块块砖竖在夯实的煤灰上,形成几条过烟通道,砖与砖之间,留有一寸左右的缝隙,便于来回窜烟。 通道的一端与间壁墙外的火炉相连,另一端与烟囱相连。 然后,再在通道上平铺整块砖,用黄泥将砖面密封住,以防止煤烟外泄。 火炕的原理,就是借用炉火生成的烟火,通过铺设的通道,最终从烟囱处流出,从而产生热量,用于房间取暖。 周婶儿见刘冬梅累得满头大汗,不住地夸赞她是过日子好手。 刘冬梅累的腰酸腿疼,她的第一部计划,就这样如期完成了。 晚上铁民回来,不可能住在刚盘好的火炕上,只能回到家里,跟她住在里间屋,那样,她的通盘计划,便大功告成了。 生子见妈来到后院,他趁机溜走了。回到家里,他在炕柜上铺好被褥,这就是他的住处了。 周婶儿把下屋的炉子生上火。嘿,火苗呼呼的,她对刘冬梅竖起大拇指。 不为别的,就为刘冬梅家里家外,炕上地下所有活都能干,她就是一昨晚周志强顺嘴说到,不再管铁民选谁当老婆了,周婶儿完全是无意中敷衍了几句话,那么现在的周婶儿,已经把倾向性,完全倒向刘冬梅一方了。 持家过日子,过的不是脸蛋。 王丽长得漂亮,为人处世也太苛刻了。上次生子骂了她妈几句,就被她打的鼻口窜血。这次他又把生子告到了派出所,根本不考虑铁民的感受。 刘冬梅比王丽懂事多了。 她不仅会持家过日子,为人还十分憨厚,没有任何怪毛病。周婶儿当婆婆的,愿意跟刘冬梅这样的儿媳妇相处。 “冬梅,你放心,不管铁民怎样,我和你爹一句话,他必须得听。”周婶儿感情用事,先对刘冬梅做出了保证。 刘冬梅听了,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王丽在家里踏踏实实睡了一大觉,第二天早晨,掐着时间等铁民来,估计铁民知道她一个人在家,不到八点就能来敲门。 果然,七点刚过,便传来了敲门声。 王丽爬起来,穿着睡衣,一路小跑来开门,她甚至忘了问一声是谁,就打开了院门。 周婶儿阴冷着脸,居然没看一眼王丽,就径直闯进屋里。 王丽与周婶儿只见过一面,隐约记得这个人可能是铁民的妈。 她想跟周婶儿打声招呼,见周婶儿一张讨债似的脸,不管不顾闯进屋里,就知道来者不善。 她紧随其后走进屋里,见周婶儿只在屋里打个转,转身就要走出去,王丽问道:“您这是……” “你把铁民藏哪了。”周婶儿的语气十分生硬,王丽很是不爽。 “他那么大的人,我往哪藏呀。”王丽的语气,也因周婶儿的不礼貌,变得生硬起来。 “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铁民已经订婚了,你俩不可能了。”周婶儿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头脑一热,为了哄刘冬梅安心,一大早来到王丽家,口出不逊。 王丽被周婶儿的话震惊了。 她木然没有反应,周婶儿屋里屋外搜了一遍,没找到铁民,便匆忙离开,赶时间去上班了。 王丽刚刚放松的心情,因周婶儿的到来,又变得紧张起来。 铁民去哪了? 一个不祥的预感,袭扰王丽的心头。 莫非铁民经不住父母的强大压力,又无法做出最后的选择,所以选择了逃避。 如果是那样,昨晚周志强在派出所的那番表白,就是故意在欺骗她,为的就是帮刘冬梅逃避罪责。 哼,想得美! 王丽突然冷静下来,想到了母亲的忠告。 她必须尽快见到铁民,弄清所有的一切,然后再决定,该作出怎样的反应。 章节目录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37章、大牛出手了 大牛被释放了。 拘留所通知大牛所在单位,派人去车把他接了回来。 当初大牛在派出所看见冯国璋,就有了十足的把握,以为他当晚就能被放回家。 没想到晚上九点刚过,他被带上一辆警车,一路送到苏北拘留所。 他知道被玩了,也读懂了冯国璋在派出所说的,让他好汉做事好汉当的含义。 两家毕竟是住里外屋的邻居,二国又是他的同案。 他讲哥们义气,没出卖二国,而二国父子的表现,他绝不能仅用失望二字,所能表达完整的。 拘留所里的饮食可想而知,大牛住进去,连续三天水米不进。 他以为铁民和二国,肯定能第一时间去看望他,给他带好吃的东西,或者干脆给他存上一笔钱,让他在拘留所里吃小灶。 结果令他失望。 他的行为被视为绝食。他承受了一份特殊待遇,管教带人给他送特餐:一大碗稀饭,一个大漏斗。 几个狱友受管教指使,把他按在床上,撬开他的嘴巴,把漏斗塞进他嘴里,“咚咚咚”一大碗稀饭灌进去,呛的大牛险些喘不上气来。 “感觉怎样。”管教问大牛。 大牛费了好大劲儿,才喘上一口气,急忙双手抱拳,连连告饶。 大牛在拘留所待了半个月,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头。 回到家,他让妈炖了一锅红烧肉,连菜汤都喝干了。他撂下饭碗,就开始反复跑厕所,拉的走路都打晃了。 他长时间不吃油腥,猛然吃一肚子红烧肉,胃肠难以消化,不跑肚拉稀才怪呐。 那天二国下夜班,一觉醒来,听说大牛回来了,正赶上大牛往厕所跑。 他架起大牛去了卫生所,先打针吃药,又跟吕所长软磨硬泡,给大牛开了一周的病假,并许愿说:“等你不拉肚子了,我请你去喝啤酒吃拼盘。” 二国跟大牛见了面,包括陪大牛去卫生所治病开病假,支字不提大牛蹲拘留的事。 其实,二国应该给大牛一个解释,哪怕编瞎话骗一下大牛,也算对得起这个好朋友。 如果不是看在二国送他去卫生所看病,还帮他争取来一周的病假,大牛这辈子都不想再搭理二国了。 大牛对二国的怨气,因二国的这份热情,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是个有恩必报,有怨必申的主,不跟二国说点什么,心里这股火发泄不出来。 在回家的路上,大牛拿铁民说事:“铁民太不够意思了,我栽进去这么多天,他都不去看我一眼。” 二国知道大牛话有所指,他装傻说:“铁民没比你好哪去,他脚脖子崴了,还打了石膏,董大爷让他在家休息呐。” 说心里话,大牛对铁民说不上埋怨,多多少少也有不满意的成份。患难才见真情,大家毕竟是好哥们,我摊事了,铁民至少应该去看望一下。 听说铁民受伤了,他甩开二国,直接去了周家,要跟铁民好好抱怨一下,二国这个不仁不义的家伙。 “你找谁。”刘冬梅一个人在家,她正在擦地,见大牛闯进来,顿时提高了警惕。 “你谁呀。”大牛跟刘冬梅一样,提高了警觉。 “我是这家的。”刘冬梅说话底气十足,她手握拖布杆,做好儿预防发生意外的准备。 “你是这家的……什么人呀。”大牛以为刘冬梅是周家的亲属,他坐在外间屋炕上,要跟刘冬梅闲聊几句。 “我是铁民的媳妇,你是谁。”刘冬梅大言不惭,一下子激怒了大牛。 “你说啥!”大牛这一嗓子,把刘冬梅吓得原地跳起来,她挥起拖布就要打大牛。 大牛一缩脖跑了出去,他站在楼洞子里好生纳闷儿。 王丽是铁民的女朋友,俩人都要谈婚论嫁了,怎么又冒出一个村姑,还自称是铁民的媳妇。 大牛认真起来,他回家取来吉他,坐在楼洞子里胡乱拨拉着。 当时的吉他可是个稀罕物。 大牛花了近两个月的工资,买回这把吉他。 他既不懂乐理,也不知道如何演奏,只是模仿外国电影里的人物,左手胡乱按弦,右手一个劲拨拉。 反正全楼没有一个懂乐器的,谁也不知道他弹的是什么。 有时候大牛兴致所在,还顺口哼唱几句:阿里,阿里巴巴,阿里巴巴是个快乐的青年…… 大牛弹吉他是假,要弄清楚刘冬梅的身份是真。 不管铁民和王丽怎样认为,大牛把自己当成了他们俩的介绍人,明明已经要开花结果了,怎么又冒出这么一个花咕嘟,大牛必须要对王丽负责。 捱到了中午,生子和艳子放学回家吃午饭。 艳子看见大牛手里的吉他,一下子就着迷了,她凑过去,伸手拨拉琴弦玩。 “你哥呢。”大牛问艳子。 “不知道。”艳子一把抢下大牛手里的吉他,假模假式的背上,单手单子拨弦,还真弹出了“小小竹排江中游”的旋律。 “嘿,红星照我去战斗。行啊,艳子。”大牛意外的惊喜,没想到艳子比他强。 “我也试试。”生子要抢下艳子的吉他比量一下,被大牛一把拉开,把他拽到几米外的地方。 “你家那丫头是谁。”大牛拦住生子,不让他跟艳子抢吉他。 “你让我玩一会儿,我就告诉你。”生子就这习惯,凡事都要讲代价。 “你先说,我把吉他借你玩一天都行。”大牛作出承诺。 “土老农,我哥新处的女朋友。”生子一提刘冬梅,他就不烦别人。 “这是啥时候的事。”大牛非常意外。 生子也是为了能玩上吉他,他把刘冬梅的来历,一五一十跟大牛说了一遍。 听说刘冬梅说刘守成的女儿,就因铁民爹生病住院,跟刘守成住同一间病房,他爹就把铁民给搭进去了,大牛“腾”地一下就火了。 “你哥啥意思。”大牛要跟铁民好好说道说道。 “我不知道,你问他去。”生子完成了交换条件,他跑过去伏在艳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艳子嬉笑着,捧着吉他跑进家门。生子紧随其后,还不忘回头对大牛说:“玩两天,后天还给你。” 铁民整个一sb,把王丽和刘冬梅摆在一起,就是傻子也知道谁好谁坏呀。 大牛站在那里,仿佛是在梦中。 大牛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刘守成。就是这个混蛋,亲手把他送进了拘留所,还当着他们所长指导员的面,打了打牛一个大嘴巴。 这个仇,他迟早要报。 再就是铁民和王丽,大牛付出了一般人都不可能付出的代价,把俩人撮合到一起,而且还处了二年之久,说话就要结婚了。 不管铁民出于啥目的,做出这样的愚蠢选择,大牛都不能袖手旁观,必须让铁民对王丽负责到底。 大牛早在铁民认识王丽之前,他就把王丽当成了梦中情人。 大牛上初中时,亲眼看见那些坏学生,放学路上拦住王丽,要跟王丽搞对象,遭拒绝后恼羞成怒,对王丽拳打脚踢。 如果换成现在,大牛肯定要英雄救美,从而发展他与王丽的感情。 可惜当时他就是个衰货,心里想着把欺负王丽的坏男生,通通拉走枪毙,实际行动是远远躲开,甚至不敢停下脚步看个结果。 等大牛初中毕业,把自己当成了大人,开始想大人事的时候,王丽妈已经推售货车当起了万元户。 自叹不如心态,让大牛对王丽产生了高攀不上的心理落差。 偶尔与王丽见面,他只能偷偷瞄上几眼,甚至不敢主动与王丽打一声招呼。 机会终于来了,他和铁民去铁路地区招工报名,与王丽不期而遇。 有铁民在一旁站脚助威,大牛拿调侃当幽默,要引起王丽的注意,从而与她建立联系。 没想到,他不但引起王丽的极度反感,反倒给铁民造成了机会。 铁民不顾一切救下王丽,大牛看了好生羡慕。 如果他有铁民这股勇气,肯定能把王丽拿下。他随之便热心爆棚,以主动帮助铁民,偿还王丽遮阳伞的方式,硬生生把铁民推到王丽家门前。 当时大牛有一个热望,希望铁民这个憨厚老实的家伙,能如实说明遮阳伞的真正买主,让王丽对他产生好感,那样,他就有机会向王丽靠拢,看准时机表达心意了。 铁民给王丽送遮阳伞后,整个人变得神秘起来。 他在大牛面前,绝口不提王丽,即使大牛有意聊这个话题,铁民也一带而过,好像他跟王丽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铁民的冷漠,硬把大牛对王丽的单思,给憋进一个小胡同里,既不能掉头,又无法前行半步。 终于有一天,大牛看见铁民骑自行车,带着王丽去市场送货。 两人有说有笑,王丽还情不自禁的搂住铁民的腰,大牛这才恍然大悟。他猛拍大腿,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老实人玩套路,神仙都挡不住。 大牛从小到大,铁民和二国是他最亲近的玩伴。 一个一声不响地抢走了他的心上人,另一个明明可以让他免受牢狱之灾,却眼巴巴看着他瘦成了皮包骨。 最让大牛愤愤不平的是,他心有抱怨,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你说多蹂躏人吧。 大牛文化程度不高,招工考试都靠铁民传过来的纸条,勉强过关入围。他通过自身的经历,总结出一句话:你最好的朋友,往往就是你最强大的敌人。 不行,我绝对不能袖手旁观,必须要帮王丽讨还一个公道。 大牛想到这,骑上自行车,一路赶奔王丽家。 周婶儿一大早闯进王丽家,不着四六的给王丽泼了一盆冷水。她赶时间上班去了,王丽的心一下子乱成了一团。 凭感觉,王丽坚信铁民对她的感情不会变,铁民莫名奇妙的失踪,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有心去派出所追案,让公安把刘冬梅带到派出所,两人针尖对麦芒,先来一次较量。她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不敢贸然去做。 就这么耐心等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 一旦铁民屈服了,不敢面对她了,她再这么耗下去,等一切都成了定局,她再想做些什么,也无力回天了。 王丽既相信她和铁民的感情,又担心铁民承受不住父母的双重压力。 她知道周志强一贯在家里一手遮天,铁民没有与父亲抗争的勇气,尽管他再三向王丽做出保证,怎奈刘冬梅已经以未婚妻的身份,住进了周家。 王丽用了一上午的时间,翻过来掉过去,绞尽了脑汁,也缕不出个头绪。 听到有人砸门,她“腾”地一下窜出去,以为铁民终于来了。 王丽打开院门,见大牛异常憔悴地出现在门口。 “你来干啥。”王丽知道大牛和铁民的关系。 她的第一反应式,铁民屈服了,没脸来见她,派大牛来当说客了。 “我有话对你说。”大牛第一次近距离,一本正经的跟王丽说话,他甚至感觉身体在微微颤抖。 “有话就这说吧。”王丽更是紧张,她甚至想到了大牛可能要说的内容。 “你能让我进去说吗。”大牛从未有过的严肃。见王丽不为他的话所动,他又说:“有关铁民和你的事。” 得,王丽怕什么,大牛专往什么上说。 “你让周铁民亲自来见我。”王丽突然暴怒了,她一声大喝:“想轻易把我甩了,门儿都没有!” 大牛本来就有一股莫名的紧张感,他被王丽这一嗓子吓得,转身就要跑开。 他摆出个要跑的姿势,突然反应过来了。 “你说啥,谁要把你甩了。”大牛怔怔地看王丽。 “这事跟你没关系。”王丽说着就要关上院门。 大牛以为自己手疾眼快,他把胳膊伸进去,阻挡王丽关门。 没想到王丽的速度更快,她使足了力气,关上院门,把大牛的胳膊夹在中间。 “哎呀我操!”大牛一声呻吟,抽出胳膊,蹲在地上。 章节目录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38章、谁也没想到 铁民下了火车,转乘最后一班公交车返回小镇。 他在家门口徘徊了好一阵,迟迟不敢走进家门。直到家里的灯熄灭了,他才蹑手蹑脚走进院子。 打开下屋房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他不觉中止住脚步,担心刘冬梅已经住进下屋。 他侧耳听了听,屋里没有动静,便试探着拄拐往屋里走。 黑灯瞎火中,他的一只拐碰到了煤铲,发出“哗啦”一声,他屏住呼吸,站在那没敢动。 稍许,屋里没有动静,他壮着胆子,慢慢走进屋里。 借着微弱的月光,铁民看见自己的木板床,已经变成了小火炕,用手摸一下,还热乎乎的。 刘冬梅也太能折腾了。 他这么想着,顺手打开了电灯。 空荡荡的屋子里,墙角堆了几块木板,那是当初刘冬梅为他铺设床铺时,使用过的木板。 被褥没有了。 小火炕面,黄泥被烘干后,留下龟背状裂纹。 铁民一只手拄拐,把几块木板铺在火炕上,然后关上电灯,合衣躺在木板上,感觉很舒服。 在调车组工作过的人,对睡觉的地方,没有过高的要求,能铺平垫稳,不受风寒就行。 铁民很疲劳,他躺下不一会儿,便打起了呼噜。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浑身热得难受,便下意识地解开衣扣翻了个身。 嗯,怎么身上盖着被子。 他睡梦中睁开眼睛,发现黑暗中,有一个人坐在炕边。他吓了一跳,急忙坐起身问道:“谁。” “把你吵醒了。”刘冬梅睡眼朦胧看着铁民。 哎呀我的妈呀,铁民忍不住一声叹息。 刘冬梅打开电灯,铁民见刘冬梅穿着衬衣衬裤,头发蓬松坐在那里。 “你咋进来的。”铁民搬动受伤的脚,就要下地。 “别动。”刘冬梅按住铁民的腿说:“家里人还在睡觉,别吵醒他们。” “你也回去睡吧。”铁民下意识的系上衣扣。 “哥,你就这么烦我吗。”刘冬梅满脸哀愁,说话间就要流下眼泪了。 “没有。”铁民绝对是礼貌性回答。确切地说,他不是烦刘冬梅,而是怕。 “这几天,你去哪了。”刘冬梅强忍着,没流下眼泪。 “我出了趟远门。”铁民说。 刘冬梅不住地打量着铁民,蓬头垢面,整个一盲流子派头。 “如果真不想我住在家里,我明天就走。”刘冬梅放出一颗烟雾弹,铁民立马中招,他说:“别,我没那意思。” 刘冬梅真想一下子扑过去,在铁民怀里尽情撒娇任性一次。 铁民太可爱了,只要稍动脑筋,他就乖乖中招了。 铁民这句话,完全是无意识的回答,却给刘冬梅留下了安心住下来的理由。 我不想再住你家了,是你不让我走的。 不要骂刘冬梅是臭无赖,我们只要站在她的角度,权衡眼下的处境,估计任何一个人,都会像她这样。 借助所有的一切,能够使自己愿望成真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来鼓励自己,发挥出任性潜能,尽最大的努力完成夙愿。 “你睡吧,我在这看着你。”刘冬梅的舌头有些捋不直了,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发嗲。 铁民不觉中,荷尔蒙被刘冬梅调动起来,他的动物性本能,毫无保留的发挥出来,简称硬邦邦的。 “你起来。”刘冬梅不着边际的一句话,铁民听了很是紧张。她又说:“我给你铺床褥子,睡得舒服点。” 铁民机械地单腿着地,站在一旁。刘冬梅把事先准备好的大塑料布,铺在木板上,又铺上褥子,安好枕头。 “躺下吧。”刘冬梅声音柔弱,铁民一一照办。 “等会儿,”刘冬梅在铁民要合衣躺下时,又说:“把衣服脱了,那样睡得更舒服些。” 没等铁民做出反应,刘冬梅已经走过来,解开铁民的衣扣,不容铁民做任何推脱,扒下他的外套。随即,她蹲在地上,脱下铁民的一只袜子,不觉中皱了一下眉头。 一股刺鼻的臭味,钻进铁民的鼻孔。他连续三天,没洗脸刷牙,更别提洗脸洗脚了。 铁民就势躺下,要蒙上被子。 刘冬梅的手,伸进他的腰间,拽住他的裤腰带,稍一用力,便把裤腰带解下来,顺手把他的裤子扒了下来。 刘冬梅突然涨红了脸,神情显得异常紧张起来。 我去! 铁民向下扫了一眼,他那表现欲极强的二哥,居然保持着战斗状态。 他猛一甩腿,侧身背朝刘冬梅,及时遮掩了尴尬。 刘冬梅也得以慢慢褪下他的一只裤腿。就在刘冬梅小心翼翼,要褪下铁民打石膏的裤腿时,铁民不觉中“哎呀”一声。 “弄疼你了。”刘冬梅关切道。 “没事。”铁民咬牙坚持着,希望刘冬梅尽快离开这里。 刘冬梅褪下铁民的裤子,摸了一下铁民的臭脚,惊讶道:“哥,你发烧了。” 没等铁民说话,她把散发着脚臭的手,按在铁民的额头,然后起身便走。 哎呀我操,她终于走了。 铁民一计长叹,关上电灯,闭上了眼睛。 在铁路从事四道班的人,必须练就一个睡眠工夫:躺下最多不超过十分钟,就得进入梦乡。否则,上夜班这一宿,你只能用火柴杆支柱上下眼皮,保持瞪大眼睛,不睡觉状态。 铁民当调车长,夜班必须一宿熬到天亮,期间只有凌晨二点,调车机进库整修,这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这一个小时里,铁民要用十分钟时间吃饭,然后找个地方倒头便睡。能保证有半个小时的深度睡眠,坚持到第二天早晨下班回家,他都精神头倍儿足。 所以,铁民在这个温暖的环境下,眼睛一闭,根本顾不上头疼脑热,不出几分钟,就能鼾声大作。 铁民刚要睡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担心刘冬梅这次回来,可能要突破他的底线了。 “咔吧”一声灯亮了。 铁民闭着眼睛,屏住呼吸,不敢睁眼。 一只热乎乎的手,按在他的额头。随即传来周婶儿的声音:“哎呀,真发烧了。” 铁民睁开眼睛,见周婶儿一只手拎着暖水瓶和茶缸,另一只手从铁民额头挪开,低声骂道:“你个大瘪犊子,这几天死哪去了。” 铁民看见是妈,紧张的心情,快速恢复平静说:“咋把您给吵醒了。” “少废话,快起来吃药。”周婶儿四下搜寻一遍,只能把暖水瓶和茶缸子放在铁民枕头旁。 她从兜里拽出一个药袋,里面是铁民受伤,医生给他开的各种消炎药,还有一盒扑热息痛片。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刘冬梅拎了一个折叠式圆桌进来。她把圆桌支好,拿过周婶儿带来的暖水瓶,给铁民倒了半缸子热水,送到嘴边吹着。 周婶儿看着铁民,又把目光转向刘冬梅,貌似自言自语说:“你哪辈子积的德,换来这辈子遇见冬梅。不是她惦记你,谁也不知道你回来了。这么烧下去,那还得了。” 周婶儿把手里的一堆药片,塞进铁民嘴里,刘冬梅及时把水缸子送到铁民嘴边。铁民喝了一大口水,“咕咚”一声咽下去,又接着又喝了几口水。 “行了,都回去睡觉吧。”铁民躺下,拽过被子蒙在头上。 周婶儿嬉笑着站在那,犹豫一下,欲言又止。 她的本意,希望刘冬梅留下来,以照顾铁民为由,就算完成了她和当家的愿望了。 俩人正儿八经住在一起了,管他有没有别的事,铁民只能认账,这辈子就刘冬梅了。 刘冬梅读懂了周婶儿的意思,她脸滚烫的站在那,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她给铁民褪裤子时,看到了铁民的异常反应,她既紧张又兴奋。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情景,也知道铁民这种状态,意味着什么。 既然想嫁给铁民,这种事迟早都会发生,她把决定权拱手交给了铁民。甚至希望铁民能有下一个动作,把她搂进怀里,或者干脆直奔主题。 作为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的,从小受到传统思想教育的女人,她会本能地作出反抗挣扎动作,这绝对是表面文章。 假惺惺的拒绝,只要铁民稍有强迫意识,或者不管不顾直奔主题,她就会乖乖受降,完成人生的一大转变。 周婶儿就差直接说出口了。 她憋闷几下,嬉笑着要给刘冬梅提个醒儿:多好的机会啊,你害羞啥呀。 “妈,我哥的脚都肿了。”刘冬梅在周婶儿打定主意,要教这个傻丫头,把生米做熟饭的时候,刘冬梅想到了铁民脚上的伤。 不知道别的地方怎么称呼,他们这把铁民的伤称之为红伤。 红伤最忌讳行男女之事,那是要伤筋动骨的。 周婶儿满怀希望,要了却一桩心事,经刘冬梅提醒,她也猛然觉醒了。 “你看看冬梅,对你多体贴。”周婶儿说着走了出去。 刘冬梅迟疑一下,走到铁民近前,扳过他的头,对准他的嘴,狠狠亲了一口,低声说:“你早晚都是我的。” 铁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一把拽过刘冬梅,把她按在炕上,不管三七二十一,过把瘾再说。 好在刘冬梅亲了他一口,就一路小跑出去,追赶周婶儿了。 铁民关上电灯,心脏“砰砰”乱跳。 他在这一瞬间,开始后悔了。 从生理角度来分析,女性对异性的渴望,应该延续到生养孩子以后,那时x成熟,便对异性间亲热的快感,产生一种眷恋。 男性则不同,新鲜刺激是男人对x生活的主流。 在特定的环境下,随时都可能引发男性的冲动。在那一瞬间,什么道德伦理,什么山盟海誓,都不及一时的快感,给身心带来的愉悦。 至于事后会产生怎样的麻烦,以及随之而来的懊悔,都无法抑制那时那刻的冲动。 铁民一时兴奋,对刘冬梅产生的心里冲动,主要是他和王丽有过这种生活,而且还很频繁。 最近这段时间,这种生活戛然止住了,他本能的产生一种渴望。 他用了近半个小时时间,抚平了自己的亢奋情绪,吃下去的药物,也渐渐发挥了作用,他进入睡眠中。 第二天他一觉醒来,已经快到中午了。 刘冬梅没事找事,正在院子里打扫,目的就是等待铁民醒来。 铁民坐起身,抻了一个懒腰,感觉舒服极了。 连日劳累,心力憔悴,受伤处发炎,导致发烧。他虽然体格健壮,对小伤小病毫不在乎,毕竟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他这觉睡足了,昨晚又及时吃上了药,这会儿身体说不出的轻松。 “你可算醒了。”刘冬梅见铁民坐了起来,急忙进屋,把一个大盆摆在屋当中说:“我给你烧了一锅水,你先洗个澡。” “不用,一会儿我去单位洗。”铁民见一旁摆放着他的换洗衣裳,知道这是刘冬梅在他睡觉时,给他准备好的。 “那可不行。”刘冬梅从火炉上端来一锅热水,倒进盆里说:“你自己闻不到,身上都酸了。” 铁民听了,不禁一笑说:“有那么严重吗。” “不信拉倒。”刘冬梅手伸进盆里,被烫了一下说:“不行,太热,我给你端凉水去。” “不用,晾一会儿就好了。”铁民闻了闻自己,闻到一股酸臭味。 刘冬梅已经把毛巾和肥皂放在圆桌上了。他脱下衬衣,拿过毛巾,把毛巾按进盆里,浸湿拧干,在身上擦搓着。 他这么一蹲一起,闻到裤衩有一股骚臭味,他有心脱下来,彻底洗一下,又担心刘冬梅再闯进来。 他把毛巾扔进水盆,耐心等了一会儿,见刘冬梅迟迟没来,以为她被什么事耽搁了,一时半会儿不会进来,便壮起胆子,脱掉裤衩,开始擦洗起来。 他手忙脚乱间,一顿擦洗后,在换洗衣服里,没找到裤衩。他有心把脏裤衩穿上,又觉得不合适,想直接穿上衬裤,等晚上再找来新裤衩穿上。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传来脚步声。 不好,铁民急忙拿过脏裤衩,就要穿上。 各位,他一只脚打着石膏,行动自然不方便。他慌乱中一声大喊:“别进来。” 刘冬梅端了一盆凉水,一溜小跑进来,等她听到铁民的吆喝声,人已经冲进屋里了。 看见铁民正手忙脚乱的穿裤衩,她“哎呀”一声,端着水盆转身便跑。 她跑房门,险些撞到一个人,她一个急刹车,把半盆水撒到来人身上。 “爸,你咋来了。”刘冬梅涨红了脸。 来人正是刘守成。 他骑自行车过来,见刘冬梅端了一盆水,一路小跑去后院。 他喊了一声,刘冬梅竟然没听见。于是,他跟进了后院,问刘冬梅:“你急三忙四的跑啥呀,喊你都没听见。” 刘冬梅红头胀脸不说话,见刘守成说话间拉开房门,就要往屋里进,她急忙阻拦说:“别,铁民在屋里擦澡呐。” “啥!”刘守成一听就急了,他拨开刘冬梅,径直闯了进去。 刘守成闯进屋里,见铁民的裤衩穿到一半,露出半个屁股。他忍不住一声大吼:“周铁民,你还想好不叻!” 章节目录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39章、无巧不成书 大牛好心去帮王丽,却被王丽夹伤了胳膊。他蹲在那开始反思自己没事找事,纯属自找倒霉。 王丽见大牛额头渗出一层冷汗,有些害怕了。问道:“你不要紧吧。” 大牛在拘留所待了半个月,严重缺乏营养。回到家又吃了一锅红烧肉,撑得跑肚拉稀,又折腾了一上午,身体十分虚弱。别说胳膊又被王丽用力夹了一下,就是让他大声说话,都可能累出虚汗。 见王丽转变了态度,大牛龇牙咧嘴说:“我是来帮你的,你咋不知道好赖呀。” 大牛的一句抱怨,把王丽的眼泪勾下来。她抹了一把眼泪说:“谁知道你要干啥呀。” 大牛站起身,低声对王丽说:“刘守成她女儿,赖在铁民家不走,还说是铁民的媳妇,这事你知道吗。” 王丽低头不语,在不知道大牛的真正来意之前,王丽不能实话实说。 “我刚从里面出来,听说这事,想知道你啥意思。”大牛恨不得把肠子肚子心肝肺,都掏出来给王丽看,让王丽知道,他要真心帮助王丽。 王丽听铁民说过,大牛偷铁被抓,送去蹲拘留了。 “铁民跟我说过,他还要去看你呐。”王丽说出一句大实话。 如果没发生这些事,铁民就会带上王丽,去拘留所探望大牛。两人都商量好了,给大牛带一个猪肘子,还准备给他存一百块钱。 听了王丽的一番说明,大牛心里热乎乎的,他对王丽的话深信不疑,铁民是个说到就能做到的人。 大牛感激铁民的同时,开始后悔自己的冒失了。 他不应该来找王丽。 从个人感情出发,铁民毕竟跟他从小一起长到大,不管铁民做出怎样的选择,他都应该站在铁民的立场,尽量帮铁民减少麻烦。 可话又说回来了,他既然来了,也表明自己的观点了,就得做点什么。 只有这样,才对得起他心中,对王丽的那份单思情。当然,由于王丽的提示,他也暗暗打定主意,最终还是要帮铁民的。 “我觉得铁民,不是那种玩腻了,就想甩掉你的人。”大牛话说的有点糙,王丽听了很不舒服,但她还能接受。大牛又说:“刘守成真不是东西,我怀疑这一切都是他的设计。” “我早就知道。”王丽把大牛请进屋里,给他拿了一瓶汽水。她对大牛说:“铁民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凭大牛对铁民的了解,他十有八九是为了躲刘冬梅,才不敢留在家里。他犹豫一下,问王丽说:“你和铁民到啥程度了。” 王丽犹豫一下,没有说话。 这是一句非常敏感话题,哪个女孩子,也不可能对大牛实话实说。 王丽低头想了想说:“铁民都跟你说啥了。” “我回来就没看见他。”大牛那双带钩的眼睛,紧盯王丽的脸,看的王丽有些不自然了。 王丽这个在大牛看来害羞的表情,似乎在说明什么。 大牛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 啥都别说了,铁民和王丽肯定把该干不该干的事都干了,不然,王丽不能有这种表情。 大牛心中那尚存的一线希望,就这样彻底破灭了。 都说爱是自私的。 大牛听说铁民被刘冬梅缠上了,他便冒出一丝侥幸心理。 如果铁民真被刘冬梅俘虏了,他何不借帮助王丽这个机会,试探着发展一下他与王丽的感情。如果王丽不拒绝,他也不会嫌弃王丽和铁民的过往。 在大牛的思想意识中,铁民是个本份人,跟王丽在一起这二年中,搂搂抱抱在所难免,别的应该没什么。 大牛已经做出了,不在乎铁民和王丽在一起亲热过的准备。这年头男女搞对象,亲个嘴,摸摸z,可以理解。 这就是八十年代初期,年轻人的恋爱观。 喜欢一个人,先不顾一切追到手,等什么都得到了,再计较她的过往。 铁民留给任何人的印象,都是老实厚道。 大牛亲眼所见,铁民第一次看见王丽时的状态。他做梦也不会想到,铁民这种胆小如鼠的人,竟然敢跟王丽那什么了。 大牛心中对王丽那未曾远去的爱恋,因王丽的羞涩,陡然间变成了凌然正气,他要主持公道了。 “不管咋说,你俩是我给联系上的。”大牛自我感觉很仗义,他把自己变成了真理的化身。 大牛不经意间,引来王丽一记白眼,他愣没在意。还做出表示说:“如果铁民敢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我绝对绕不了他。” 大牛这番话,让王丽想起了当初的遭遇,自己险些命丧车轮下,都是大牛造成的。 “他真对不起我了,你能怎样。”王丽赌气的一句话,把大牛噎的,翻楞几下眼睛,反问道:“你让我怎样,我就怎样,行了吧。” “记住你说的话。”王丽拉下脸,推说自己有事要办,给大牛下了逐客令。 王丽在家里,耐心等了一整天,还不见铁民,她坐不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坐上公交车,去钢厂总院妇产科,说明自己的症状,医生给她开了一张化验单。 刘守成不觉中在家泡了一个月的病号,也没等到所长指导员来家探望,他只好主动到派出所报到上班。单指导员告诉他,已经把他的档案转到小镇火车站,他随时可以去报到上班了。 刘守成无话可说,只能照办。 脚上泡是他自己走出来的。当初上头有话,他在分局管内,可以随意找一家接收单位。他以为自己以泡病号的形式发泄不满,领导会考虑到,他曾经做出的贡献,给他提个一官半职,不至于转到站段去当工人,现在看来,他彻底失算了。 刘守成在派出所磨蹭了大半晌,想到该去周志强家探望一下女儿,于是,他在菜市场买了二斤小杂鱼,骑上自行车来到周家。 刘守成老远的看见刘冬梅,端了一盆水往后院跑,他喊了几声,刘冬梅根本没听见。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架好自行车跟进院子里,正撞见铁民在下屋穿裤衩。 刘守成吆喝铁民一嗓子,顿时感觉头晕脑涨,天旋地转。 没等铁民说什么,刘冬梅就跑了进来,拽上刘守成便走。父女二人来到院子里,刘冬梅低声责怪父亲说:“您诈唬啥呀。” “我诈唬,他纯属是耍流氓,你还……”刘守成颤抖的手,指着刘冬梅,说话间就要倒下了。 刘冬梅架上刘守成,出了院子就往周家走。 大牛闲在家里没事做,他抱着吉他在楼洞子里哼哈唱着,见一辆出租车停在楼门口,便主动迎上去,要看个究竟。 出租车玻璃摇下来,王丽戴了一个大墨镜,坐在后排座位上,对大牛说:“铁民回来了吗。” “不知道。”大牛说着,发现刘守成骑自行车过来,急三忙四的把自行车停在周家院门后,跑进院子里。他说:“你等会儿。” 大牛一溜小跑过去,拧下刘守成自行车的气门芯,随手把气门芯扔得老远,又跑回来说:“刚才我看刘冬梅左一趟,又一趟的往后院跑,可能是铁民回来了。” “你去把他给我叫出来。”王丽稳稳坐在车里,给大牛下达了命令。 “我……”大牛有心拒绝。 一想到昨天下午,他还对王丽信誓旦旦表示,要匡扶正义,今天就变卦了,这话传出去,显得他不够义气。 去吧,又怕与刘守成见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何况,他又把刘守成自行车的气门芯给拔掉了。 正在大牛犹豫不决时,刘冬梅搀扶刘守成走出来。 嘿! 大牛笑了。 他嬉笑着迎过去,想挤兑刘守成几句:刘公安,咋的了,做啥坏事,遭报应了。 大牛想好的词,还没等说出口。 就听刘守成有气无力的说:“好你个周铁民,敢对我女儿耍流氓,我饶不了你。” “爸,您小点声。”刘冬梅见大牛走过来,低声责怪父亲说:“也不怕被人笑话。” “他敢做,我干啥不能说。”刘守成看见大牛一张嬉皮笑脸,努力打起精神,被刘冬梅惨扶着走进周家。 大牛一溜小跑到后院,见铁民正在穿衬裤。不解道:“你把刘冬梅咋的了。” “你啥时候回来的。”铁民和大牛同时发声。 大牛说:“王丽来找你了。” “她在哪。”铁民意外惊喜。 “就在外面,你快去吧。”大牛说完,转很便跑。 王丽坐在出租车里,看见刘冬梅搀扶刘守成走进周家。 她认识刘守成,断定搀扶刘守成的那个女人,就是刘冬梅。 她本不平静的心,因刘守成父女出现,变得异常烦躁不安。 隐约听到刘守成说铁民耍流氓,王丽惊得张大了嘴巴。 刘守成这话啥意思,莫非铁民…… 王丽后脖颈突然窜出一股冷风,让她不寒而栗。 大牛跑出院子,来到出租车近前说:“你赶得真巧,原来铁民在家呐。” 王丽的脑海中,依然停留着刘守成从院子里走出来的情景。她耳边也在回想着刘守成的那句话,铁民对刘冬梅耍流氓了。 她默默从提包里拿出一张化验单,递给大牛说:“你把这个交给周铁民。” “你等会儿,他马上就出来了。”大牛这么说着,接过那张化验单,假模假式看着说:“这是谁的,啥意思呀。” 铁民出来了,他头发蓬松凌乱,穿着衬衣衬裤,由于匆忙,只拄了一只拐,看见大牛站在出租车旁,要一路小跑过来。 没想到,出租车突然启动,照着他开过来。 铁民一个愣神儿,眼看出租车就到他眼前了。王丽坐在车里,对铁民一声吆喝:“周铁民,去死吧你!” “小丽,你……”铁民不知道王丽这句话出自哪里,他满脸笑容,以为出租车能停下来。 出租车在他身边快速驶过,他这时才感到情况不妙了。 “小丽,你停下,听我说。”铁民一声大喊,出租车绝尘离去。 他紧跑几步,要追出租车。一不留神,脚下被绊了一下,“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大牛跑过来,架起铁民,不解道:“你这是闹得哪出呀。” “王丽跟你说啥了。”铁民的目光,依旧盯着远去的出租车。 “她让我把这个给你。”大牛把化验单交给铁民。 铁民看到化验单上,结果显示阳性。他精神为之一振,转身便走。 “铁民,你这是几个意思呀。”大牛凑到铁民近前,伏在铁民耳边低语说:“你把刘冬梅给干了。” 铁民一愣,直勾勾看着大牛说:“谁说的。” “刚才刘守成说的。”大牛幸灾乐祸说:“他说你耍流氓了。” 铁民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王丽肯定误会了。 “你把自行车准备好,送我去王丽家。”铁民说完,匆忙返回下屋。 “得嘞。”大牛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刘守成终于遭报应了。 铁民替他,把刘守成的女儿给玩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40章、噩梦有征兆 周志强今天休班。 听说铁民回来了,他一大早就要去下屋,把自己的想法,正式告诉铁民。在刘冬梅和王丽之间,你有自主选者权了。 他还要强调一点:“如果征求父母意见,我和你妈都看好冬梅了。” “爹,铁民还在睡觉。”刘冬梅把周志强拦在家门口说:“有啥话,等他睡醒了再说吧。” 可能这就是传书中的鬼使神差吧。 周志强正在家里琢磨着,中午吃点啥下酒菜,就听到刘守成在院子里大吼大叫声。 哟,混蛋亲家来了。 周志强起身下地,迎到家门口。见刘守成被刘冬梅搀扶着进来,他不解道:“我说亲家,你这是咋的了。” 如果说刘守成在下屋,看见铁民在穿裤衩,他没有思想准备,突然暴怒了。那么,在见到周志强的一瞬间,听到周志强叫他亲家,刘守成接下来的表现,就完全是临场发挥,没有剧本的一场即兴表演。 他一把揪住周志强的衣领,晃动着说:“周志强,我真心实意要跟你结亲家,你咋能这样对我呀。” “爸,松手。”刘冬梅也是真急了,她扣住刘守成的手,用力一掰,刘守成就乖乖松开了手。 刘冬梅白了父亲一眼,责怪说:“有话好说,动啥手呀。” 刘守成刚要进入状态的表演,就这样草草收场了。 都说周志强是周老倔,他现在看见刘守成,简直就不烦别人。 按他的性格,对刘守成这个举动,虽然不能再骂刘守成c他妈,至少也得吹胡子瞪眼,问上一句为什么。 结果恰恰相反。他陪上笑脸,嘻嘻道:“你啥意思呀,还要跟我摔一跤呀。” 刘守成一声长叹,不请自进。他走进屋里,先拖鞋上炕,两腿一盘说:“冬梅,给我倒点水喝。” “沏茶。”周志强紧接刘守成的话,对刘冬梅说:“柜子里有我新发的茉莉花茶。” “我喝绿茶。”刘守成开始矫情起来。 “西湖龙井行了吧。”周志强没等刘冬梅动手,他先打开柜门,顺手拽出一袋花茶,递给刘冬梅说:“去把水烧上,然后去市场,选你爸爱吃的东西买回来,咱哥俩今天必须好好喝一顿。” “对了,我自行车上挂着下酒菜。”刘守成想起了他刚买的二斤小杂鱼。 周志强和刘守成各自完成了见面礼,对坐在炕上。他接过刘守成递过来的大生产香烟,自己点上烟,深吸了一口说:“啥事呀,把你气成这样啊。” 以往周志强看见刘守成,总是他先掏出大前门香烟,递给刘守成。这次他不仅接过刘守成的大生产香烟,还自己点上烟,没替刘守成点烟。 细节决定胜负。 周志强兜里揣着大前门,愣是没打算拿出来招待刘守成。 理由很简单。 他为找寻刘冬梅,去刘守成家,挨了刘守成一顿狗屁斥儿。如今刘守成主动上门来,没等进屋,先给他来了一个下马威。 周志强笑在脸上,恼在心里。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必须拿捏一下刘守成这个混蛋。 “铁民也太不像话了。”刘守成被周志强一顿神操作给刺激着了。 正所谓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凉。 今天就是刘守成的磨难日。 他刚结束了三十余年的公安生涯,陡然间变成一个普通工人了,连周老倔都不拿正眼瞧他了,接下来的日子该咋样过呀。 刘守成心情郁闷到了极点,只能拿铁民说事。 周志强听了刘守成的一番抱怨,笑着说:“我说亲家,那是人家小两口的事,你跟着操那闲心干啥呀。” 刘冬梅端了一个大茶缸子进来,她把茶缸子放在周志强和刘守成中间,又拿来两个玻璃杯,转身出去了。 事情就怕细琢磨。 刘守成眼睛眨了几眨,似乎读懂了周志强的画外音,难不成冬梅已经跟铁民住在一起了。 好在刘守成是个红脸膛,他脸面滚烫着,表面看不出颜色的变化。 周志强见刘守成瘪茄子了,有心再挤兑他几句。话到嘴边,还是被他的善良给拦住了。 冬梅是个好孩子。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冬梅的面子上,别再让刘守成为难了。 “兄弟,这事你打算咋办呀。”刘守成这会儿,全然忘记了装腔作势,他恨不得明天,就给铁民和刘冬梅举办婚礼。 女儿都被人家睡了,这事必须速战速决,万里出现一个一,他就赔大发了。 “我不管,听他俩的。”周志强难得看见刘守成低三下四的状态,他故意拔直了腰板,给刘守成制造一个悬念。 “冬梅去哪了。”刘守成又着急了。 他在送刘冬梅来周家时,但凡能想到的,都反反复复叮嘱了一遍,唯独这个最关键的程序,给他遗漏了。 其实也不是他疏忽了,哪个当爹的,能给女儿警示被窝的事。 刘守成开始害怕了。 在他的思想意识中,女儿也算是经过事的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身子给了铁民,除非铁民对她作出了承诺。 刘守成一出溜就要下炕,被周志强拽住胳膊说:“你干啥去。” “我……我看看冬梅干啥呐。”刘守成必须马上见到女儿,先问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看看其中有啥纰漏。 “我打发她去买菜了,一会儿咱俩得好好喝几杯。”周志强难得的扬眉吐气。 你个狗日的刘守成,平日里都是你跟我装腔作势了,今天我非好好回敬你一番不可。 “现成的小杂鱼,还买啥呀。”刘守成要甩开周志强,去找刘冬梅。 周志强铁了心让刘守成着急上火,他拦在门口,不让刘守成出去。理由是,刘守成好不容易来一趟,必须留在家里喝酒吃饭。 周志强干打雷不下雨,他打发刘冬梅去市场买菜,却故意忘了一个关键环节,没给刘冬梅拿钱。 咱不能妄言这是周志强的有意设计,让刘守成的女儿自掏腰包,在婆家请娘家爹吃饭。 也可以理解成周志强习惯了发号施令,根本想不起来,还得给刘冬梅拿钱。 刘冬梅兜里还有几十块钱,都是从娘家带来的。 但是她不能再花了,她第一次来周家,就sb似的自掏腰包卖鱼卖肉,招待周家全家人吃了一顿。这次来周家,她又去市场买了菜。 按说周婶儿过日子是精细人,对这些细节应该有所掌握。 周志强曾经说过,让她把生活费交给刘冬梅打理。她既不反对,也没照办,只是特意去菜市场,买肉买芹菜,回来包了一顿饺子。 不能说刘冬梅会算计,只能说普通百姓的家庭生活,就是在斤斤较较中过来的。 刘冬梅走出大门,见大牛骑自行车等在院门口,铁民穿戴好,拄着拐杖,赶集似的匆匆出来,坐在大牛的自行车后货架子上,说话间就要走了。 “哥,你干啥去。”刘冬梅一路小跑追过来。 “我有急事。”铁民都没看刘冬梅一眼,他一拍大牛的后背,大牛骑车就要走。 “给我拿点钱。”刘冬梅向铁民解释说:“爹让我去市场买菜,我兜里没钱。” 这个理由很充分,铁民从兜里拽出一叠钱,最大只有一张十元面值的。 他把这一叠钱,都给了刘冬梅。 大牛看了,心里酸了吧唧的。 铁民平时和他在一起,花一毛钱都得盘算一下。在大牛的记忆中,铁民为他最大的花销,就是第一次遇见王丽时,在车站候车室给他买了四个冰菓,如今,刘冬梅一张嘴,他就把兜里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 他骑上自行车,载铁民去王丽家。他不觉中发出一声感叹:“哎呀,啥好都没有逼好呀。” 铁民正在想着怎样向王丽做解释,没在意大牛说什么。 他最初打定主意,见了王丽,二话不说,拽上她就去领结婚证。 刚才那一幕,他越想越后怕,王丽居然让他去死。 可能别人不了解王丽,不能为了她说的一句气话,就心惊肉跳,如临大敌。 铁民听了王丽的话,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冥冥之中,仿佛传来一个令他心惊胆颤的警示:王丽要出事。 现在铁民只有一个想法,尽快见到王丽,打他也好,骂他也罢,只要王丽同意跟他去登记结婚,就算化解了所有的误解与愤怒。 大牛自行车骑得不紧不慢,铁民急的火上房,他催促大牛说:“你快蹬几下不行啊。” “你还没告诉我咋想的,王丽和刘冬梅,你到底要谁。”大牛话没说完,后背挨了铁民一拳,他疼的一咧嘴说:“哎呀我操,疼死了。” 两人来到王丽家门口,铁民跳下自行车,一顿猛砸院门,大声喊着:“小丽,开门,你快开门呀!” 铁民的砸门声,惊动了左邻右舍,邻居探出头告诉他:“家里没人,别砸门了。” “她去哪了。”铁民的问话,没人应答。 “大牛,你跳进去,把门打开。”铁民想出一个最笨最蠢的招儿。 “我跳……个屁。”大牛可是刚从拘留所出来的人。 尽管当时的法律法规还没那么健全,擅闯民宅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大牛刚刚吃过苦,怎敢再违法乱纪。 “有我在,你怕啥。”铁民这句话,差不点把大牛的鼻子给气歪了。 即使王丽在家,故意不开门,也是为了拒绝见铁民。他还大言不惭,把自己当成了这家的主人。 大牛险些把嘴撇到腮帮子上,铁民见了,气的抡起拐杖就要打他。 见铁民急得要掉下眼泪了,大牛懵了。铁民从没对他如此暴躁过,他低声问道:“铁民,你咋的了。” “我怕小丽做傻事。”铁民话音未落,大牛“噌”地一下窜上邻居家院墙,连滚带爬跳进王丽家院落里,打开了暗锁院门。 两人冲进院子里,见屋里房门上了锁,扒窗户往里看,里面果然没有人。 王丽能去哪呢? 铁民急的团团转,大牛在一旁察言观色,想到了那张化验单。他问铁民说:“那化验单是啥意思。” “没事。”这就是铁民,大牛想从他嘴里套出一句话,比登天还难。 “你回去吧。”铁民要留下来继续等王丽。 “人家没回来,就是为了躲你,你还等个屁呀!”大牛突然发火了。 铁民从小到大总是这样,大牛有屁大点事,都跟他嘚不嘚一顿摆话。可他不管遇见啥事,宁愿憋在肚子里,沤成粑粑拉出去,也绝对不多说一句话。 大牛的怒火不止这个。 如果面前站着的不是铁民,而是二国,他肯定把所有的怨言都说出来。 你明明跟王丽搞对象,还张罗着要跟人家结婚,为啥还让刘冬梅住家里。刘守成说的那些话,分明是铁民在下屋,把刘冬梅给干了。 这事没让王丽知道也就罢了,可惜她知道了,而且还亲耳听见刘守成所说的话。 别说是王丽那个小辣椒了,换了其她任何一个女人,也不能容忍这事呀。 “走吧,回家等消息去吧。”大牛没敢把结果说出来,但他心里清楚,王丽不可能再理铁民了。 铁民默默地站了好一会儿,觉得大牛说的有道理。与其留在王丽家院子里傻等,不如在她家周围转转,或许能遇见王丽。 俩人锁好王丽家院门,铁民让大牛先骑车回家了。他一个人拄着双拐,在小镇漫无目标的走着。 铁民就这么走着,从白天走到夜晚。 他担心王丽会做傻事,可是他绝对不会想到,此时的王丽,已经喝的宁酊大醉,被人架到小旅店,开启了她的不归之路。 章节目录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41章、最奇葩催婚 刘冬梅给周志强和刘守成做了四个菜,一盘酱焖小杂鱼,一盘花生米,一盘凉拌干豆腐,一盘蘸酱菜。 她把小炕桌摆上,把这几道菜端上桌,刘守成就左一眼右一眼,瞥了刘冬梅一百多眼。 心里话,丫头,我还是你亲爹吗。我第一次端老周家饭碗,你就弄这么几个喂牲口的菜给我吃,像话吗。 刘冬梅知道刘守成的喜好,只要喝酒,就得有肉菜,而且还是那种肥得流油的菜。 她咧嘴一笑说:“硬菜在后头呐。” 周志强一看这几个菜,忍不住笑了。 都说养女儿是赔钱的货,说的就是刘冬梅这种农村长大的女孩子。还没怎么样,就知道替婆家省钱了。 他亲自下地,拿了两个小饭碗,在他的酒罐子里,舀了满满两碗散白酒,一碗摆在刘守成面前,一碗摆在自己面前说:“咱哥俩认识好些年了,从来没在一起喝过酒,今天咱俩就敞开了喝。” 刘守成“吧嗒、吧嗒”嘴,有话没说出口。 若换在平时,他肯定先给自己一个定位:我从来不喝散装白酒。 今天不同了,他虽然还穿着公安制服,已经没有昔日的特权了。况且女儿已经成了周家的人,他在这个时候,再想摆谱,周志强说不定又冒啥坏水,让他下不来台。 他端起酒碗,“咕咚”喝了一大口。 “别呀,又不是赶火车,你急啥呀。”周志强从刘守成进了家门,就始终笑脸相迎。他心里别提多舒服了,表面上还要做到极致。他说:“亲家,看来这酒挺合你口味呀,要不,咱们换大碗。” “那就换大碗吧。”刘守成当公安时就手欠,这会儿他真想打周志强一个大嘴巴。 周志强真不含糊。他直接去厨房,拿来两个二大碗。 他把小碗里的酒,倒进二大碗里,又舀来一小碗酒,把两个二大碗都到满了。见小碗里还剩下一两酒,他一仰脖,把剩的酒喝干了。 我操,这不是跟我示威吗? 刘守成见周志强一股不醉不休的派头,心里开始打鼓了。 其实他能担些酒量,只不过平时没啥事,轻易不放开了喝。今天他几股烦恼都聚集一起了,索性要把周志强当靶子,彻底放开了喝一次。 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别看刘守成跟周志强一口一个兄弟的叫,他打心眼里没瞧得起周志强。 怎奈他看好了铁民,眼看亲戚就要做成了,他必须找个机会,先让周志强知道他的厉害。 以免今后女儿在周家受气,他说话没有力度。 周志强与刘守成没有交情,平日里见了面打声招呼就算了。他因铁民被刘守成冤枉了,而记恨刘守成,又因刘守成耍心眼,把女儿塞给了铁民。 既然亲戚做成了,表面上的事能过且过,但找准时机,较量一把在所难免。 两人各自心里憋了一股火,都把心思用在酒上了。你一口,我一口的喝酒,连吃菜都相互攀比,你不吃菜,我也不吃菜。 喝酒不吃菜,纯属耍洋怪。 不觉中半碗酒下肚,足有四两之多,两个人的舌头,都有些僵硬了。 刘冬梅一个人在厨房包饺子,她手忙脚乱一通忙活,先蒸好一锅饺子,端到屋里,发现苗头不对了。 刘守成和周之强木雕泥塑般对坐在那里,刘守成阴沉着脸像个煞神,周志强虽然笑在脸上,也露出一股十个不服,八个不愤的派头。 两人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不管说些什么,肯定充满了火药味。 “你俩这是要干啥呀。”刘冬梅把饺子放在炕桌上,感觉出两个爹说话间就要吵起来了。 “你爸不太高兴。”周志强说。:“他这是没喝好呀。” “算你聪明。”刘守成端起酒碗说:“这是在你家,接下来这酒咋喝,你说了算。” 周志强不甘示弱,他也端起酒碗说:“你是大哥,你说这酒咋喝,我就咋喝。” “干了。”刘守成说着,就要把酒碗送到嘴边了。 “干就干,谁怕谁呀。”周志强也端起酒碗,主动要跟刘守成碰一下。 “等会儿,这酒味儿不对。”刘冬梅放下饺子碗,先从父亲手里抢下酒碗,闻了闻,又把周志强的酒碗拿过去,倒进刘守成的酒碗里。 还没等刘守成和周志强做出反应,她端起满满一碗酒,“咚咚咚”几口喝干了。 周婶儿自从刘冬梅来家,她每天中午都故意晚回家十几分钟,进屋就吃现成的。 她吃完饭,帮刘冬梅把碗筷收拾到厨房,回到屋里倒头便睡,难得的清闲自在。 今天她走进家门,正赶上刘冬梅把一大碗白酒喝干了。 她顾不得跟刘守成打声招呼,跑过来抢下刘冬梅手里的饭碗,责怪道:“这傻丫头,哪有这么喝酒的。” 周志强和刘守成也被刘冬梅举动震惊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把目光转向刘冬梅。 “冬梅,你没事吧。”周志强关切道。 刘冬梅微微一笑说:“快吃饺子吧。” 刘冬梅去厨房了。 周婶儿这时才想起来,跟刘守成打招呼说:“大哥来了。” 不等刘守成应承一下,她便急忙去了厨房,低声责怪刘冬梅说:“今天这是咋的了。” 刘冬梅在擀饺子皮,她笑而不答,不觉中流下几滴眼泪。 周婶儿见状,心里就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了。 肯定是周志强和刘守成要借酒较劲,被刘冬梅以这种方法给开解了。 周婶儿洗过手,开始包饺子。 生子和艳子也放学回来了。一看见包饺子了,生子立刻打起精神,主动剥蒜。 艳子进了屋,看见刘守成,微微一笑,算打过招呼了。 “快趁热吃吧。”周志强拿起筷子,先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刘守成的饭碗里。刘守成拿起酱油瓶子,问周志强:“你来点酱油。” 一场即将开场的争吵,就这样偃旗息鼓了。 刘守成和周志强吃过饭,两人来到里间屋。刘冬梅把茶缸子续满水,拿给俩爹喝,周志强给刘守成倒了一杯茶水,假模假式的问道:“这茶味儿怎样。” “挺好的。”刘守成端起茶杯,津津有味地品着。 周志强心里这个笑呀。 这个装x犯,不知道自己半斤八俩,还挑三拣四的,结果连什么茶都没品出来。 “铁民怎么没过来吃饭。”刘守成向院子里眺望着。 “被你那一嗓子给吓的,不敢过来了。”周志强不知道铁民出去了,还以为他在躲刘守成,自己待在下屋里。 “嗨。”这是刘守成进了周家,唯一一句让他听了,心里舒服的话。 刘守成不请自到,周志强想趁这个机会,跟他商量一下铁民和刘冬梅结婚的事。 刘守成还没进屋,就大呼小叫的,引起周志强的强烈不满。 他改变了打法,刘守成不提俩孩子的婚事,他肯定决口不说一个字。刘守成提到这事,他就拱手把决定权交给铁民和刘冬梅。 “我说老周,嗯……”刘守成憋了二个多小时,始终没找到借口,提铁民和刘冬梅的婚事。 这会儿他借酒盖脸,要主动谈及此事了。 “有话你就说,别不好意思。”周志强纯属一番好心,要给刘守成做个铺垫,没想到被刘守成误解了。 好你个周志强,简直是欺人太甚。 自打我一进屋,你就跟我阴阳怪气的。我要喝绿茶,你弄一袋茉莉花茶糊弄我。我喝瓶装酒,你拿散白酒来对付我。这会儿我要跟你谈正事了,你还有用这种腔调敷衍我。 再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真把我当面瓜了。 “走了。”刘守成一甩手,起身便走。 “哎……”周志强笑在脸上,拽住刘守成说:“有话你不说,憋在肚子里,留着下崽儿呀。” 刘守成看周志强的笑脸,简直就是无耻的挑衅。他用力甩开周志强,径直走了出去。 刘冬梅忙了一上午,又喝了一大碗酒。 她等周婶儿和弟弟妹妹都在吃饺子了,刚要坐下来吃饭,见父亲气冲冲走出来。 “爸,你干啥去。”刘冬梅以为刘守成要去厕所。 刘守成白了刘冬梅一眼,啥都没说,走了。 “当家的,刘大哥咋走了。”周婶儿端着饭碗来到里间屋,见周志强正准备脱鞋上炕。 “我哪知道呀。”周志强有意拔高嗓音说:“这边唠的热乎,他抬腿就走了。” “那你咋不去送送呀。”周婶儿不高兴了。 她知道周志强不待见刘守成,但是冲刘冬梅的面子,他也得把面子给足了。 “我正要送去呐。”周志强一脸的不高兴,重新穿好鞋,去送刘守成。 刘冬梅坐在那里,心里翻江倒海般不安宁。 她不知道刘守成转业了,心里不痛快,因为惦记她,才来周家的。 结果还没进门,就闹出了乌龙。 好在铁民没跟他一般见识,任凭他大吵大闹,也没说一句不敬的话。 周志强说话虽然夹枪带棒,也算给足了刘守成面子。 刘冬梅这会儿对父亲有一肚子的怨言,就是不知道该对谁去说。 她见周志强和周婶儿追了出去,眼泪便一对一双地流了下来。 生子和艳子吃的正香,见刘冬梅哭了,便三口并做两口,狼吞虎咽吃饱了,下地出去了。 刘守成走出周家,回头看,周家居然没有一个人送出来。连他的亲闺女,也没出来送一送,他心里这股气已经涨满了。 他打开自行车锁,刚要偏腿上车,发现前后车胎都瘪了。 我靠!谁把气门芯拆走了。 刘守成手扶自行车,站在那里,感觉头晕目眩。他先闭上眼睛,防止突然摔倒。 他竭力控制着情绪,慢慢睁开眼睛,架好自行车,掏出降压药,含在嘴里。 这时,周志强和周婶儿追了出来,刘守成见状,推上自行车就走。 周志强和周婶儿站在楼洞子里,看着刘守成渐渐走远了。 周婶儿自语道:“这好吃好喝的侍候着,咋还不高兴了。” “下回就没这待遇了。”周志强转身走进家门。 刘守成越走,心里越堵得慌。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 今天他再不弄出点响动,不用走到家,他就能把自己给气死。 去t妈的,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豁出去了。 咱们先给这句惯用语做一个点评。 这是民间流传甚广的一句话,其中有一个字是误读误用。 准确解释这句话应该是:君子城府很深,大丈夫张弛有度。从这个意义上来分析,毒字应该是度字。 继续讲故事。 刘守成找了一家修车摊,补好气门芯,又给车胎打足了气,他也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他骑自行车来到小镇火车站,闯进一把手办公室,进屋便说:“你们运转车间周铁民,在家耍流氓,你们管不管。” 章节目录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42章、难解百般愁 铁民在王丽家附近,来回溜了足有八个小时,直到确认王丽不可能再回家了,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 他一整天水米未进,居然不知道饿。 铁民推开院门,直接回到下屋。车站办公室女工委员赵虹,早已在这里等候他多时了。 “赵姨,您咋来了。”铁民感觉很意外。 “你这一晚上跑哪去了。”赵虹稳稳坐在炕上,圆桌上放了一个水杯。她拿起水杯,把最后的一点水喝进去说:“我受车站领导指派,特意来找你谈话的。” 铁民怔怔地看着赵虹,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发现小火炕有了变化。 垫在上面的木板被撤下了,炕面糊上了报纸,还铺上一块地板革。他昨晚铺盖的被褥,平整地铺在炕面上,上面覆盖了一条腈纶毯子。 “我跟你说话呐。”赵虹见铁民对炕上的铺盖十分感兴趣,忽视了她的存在,很不高兴。 铁民龇牙一笑说:“闲着没事,出去走走。” “你心真够大的。”赵虹告诉铁民,她是受车站主要领导委派,来找他正式谈话的。 刘守成自我感觉就这么狡猾。 他带着酒劲,向小镇火车站主要领导,以状况铁民耍流氓的名义,要给周志强父子施压,让他们尽快完成刘冬梅和铁民的婚事。 此事非同小可。 铁民是运转车间重点培养的后备力量,而且工作积极肯干,为人老实厚道。 刘守成状告铁民耍流氓,一下子惊掉了主要领导的下巴。 不管刘守成是借酒冒懵,还是确有其事,领导必须在第一时间,认真调查了解事情真相。 赵虹是调查此事的最佳人选。 她主管计划生育和女工,让她以非官方的身份,先来调查了解此事,然后车站领导再根据她所掌握的情况,对刘守成的指控,给予正面回应。 领导观点明确,必须在保护铁民的前提下,认真调查处理这件事。 “周铁民已经登记结婚了。”赵虹亲手给铁民开据的结婚登记介绍信,怎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认识刘守成的人,都知道他凡事都很认真,他来找主要领导汇报情况,想必有充足的证据。 于是,赵虹下班后,顾不得吃晚饭,就来到周家。 听说赵虹是代表车站主要领导来的,周志强没问理由,先吓出一身冷汗。他把赵虹领到下屋,没看见铁民,见刘冬梅躺在炕上,正呼呼大睡。 刘冬梅从小就对酒精反应迟钝。 她上小学时,有一天放学回家,见桌上放了一杯白色透明液体,以为是凉开水,她渴了,端起来“咚咚咚”喝光了。 刘守成给自己炒了下酒菜,回到屋里,发现整整四两白酒不见了,听说被刘冬梅当凉开水给喝了,他哭笑不得。 刘冬梅喝了那么多酒,面不改色心不跳,就跟没事人一样。 今天刘冬梅喝下一大碗白酒,足有八两。 周婶儿去上班了,生子和艳子去上学了。她收拾完餐具,打了一盆浆糊,把下屋小火炕上的木板拆掉,用报纸糊好炕面,还把陪嫁的毯子拿出来铺在炕上,感觉有些头晕,她躺在炕上睡了一觉。 据赵虹事后说,她走进周家的院子里,就听见下屋传来的呼噜声,还以为是铁民在睡觉。 周志强叫醒刘冬梅,为她们做了介绍,就主动回避出去了。 赵虹听到刘冬梅的名字,就预感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在来之前,特意查看了介绍信存根联,上面写着女方的名字叫王丽,怎么突然又冒出一个刘冬梅。 刘冬梅是刘守成的女儿,她为啥住在铁民的屋子里。 好在屋里只有赵虹和刘冬梅两个人,赵虹表明自己的身份,对刘冬梅说:“你必须跟我实话实说,这对周铁民很重要。” 刘冬梅睡得正香,被周志强叫醒,听说赵虹是铁民单位的领导,顿时慌了。 她没跟铁民结婚,就住在铁民的家里,这事传出去多丢人呀。 “您等一下,我给您倒杯水去。”刘冬梅说着,逃难似的去了周家。 她先对准自来水龙头一阵狂饮,灌的连连打了几个饱嗝,正式清醒过来。 她又给赵虹倒了一杯茶水,送过来说:“我哥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你哥是谁。”赵虹听刘冬梅跟铁民叫哥,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难道刘守成说的是真事! 刘守成当了三十多年的公安,他给铁民下的定义,肯定比普通人有份量。 刘冬梅见赵虹一脸懵,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担心说错了话,给铁民带来麻烦。 “出啥事了。”刘冬梅满嘴的酒气,赵虹想到了酒后乱性一说。 “小周喝酒了吗。”赵虹不能直接说明,刘守成所提出的指控。 “他连饭都没吃,就出去了。”刘冬梅的话,让赵虹紧悬着的一颗心落下来。 周铁民没有喝酒,就排除了他酒后乱性的可能。随之另一种可能,又让赵虹为铁民担忧了。 铁民可能趁刘冬梅喝醉了酒,占了她的便宜,那样,性质就更加恶劣了。 “你俩……”赵虹清了一下嗓子,琢磨着该怎样表达她的来意。 “我是他未婚妻。”刘冬梅主动表明身份。 这样一来,她就有充足的理由,睡在铁民的炕上。 赵虹瞪大了眼睛看着刘冬梅,忍不住问上一句:“你知道谁叫王丽吗。” 刘冬梅愣住了。 她机械地点点头说:“那是我哥以前的女朋友。” “你俩在一起多长时间了。”赵虹发觉自己的问话不够严谨,不能说在一起,应该是建立恋爱关系。 她下意识地摇摇头,说建立恋爱关系也不准确。 周铁民几天前去开结婚介绍信,前后不到一周时间,就换女主角了,这也太随便了吧。 “我明白您的意思。”刘冬梅来个脑筋急转弯,替赵虹表达心意说:“您想知道我跟铁民好多久了,对吧。” 赵虹稍一点头,心里画出一个问号:难不成周铁民脚踩两只船。 “咱俩认识时间不长,感情发展的挺快。”刘冬梅给赵虹留下一个先入为主的悬念。 不知道别人怎么看这事,赵虹听了,当时头就大了。 现在的年轻人也太豁得出去了,认识没多久,就敢跑人家来住,而且,人家还有女朋友,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你爸知道你们的事吗。”赵虹是个聪明人,她从刘冬梅只言片语中,已经大体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我和铁民,就是他撮合的。”刘冬梅实话实说。 赵虹与铁民不算熟悉,只是彼此见了面,打一声招呼而已。但是,关于铁民的为人处世,她早就有所耳闻了。 好小伙谁看了都喜欢,当父母的都想把自家的适龄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我们不能说赵虹先知先觉,通过她与刘冬梅的一番对话,就准确无误做出了判断。 因此不难看出,赵虹是个明事理的人。 上文说过,当时的铁路运输环境十分简陋,经常发生人身伤亡事故。 赵虹作为机关普通工作人员,每到这时候,都会被领导指派,去做工伤职工家属的安抚工作。 久而久之,她练就了一双慧眼。 刘冬梅从没见过这种阵势,她又有一颗好奇心。 赵虹不会无缘无故来家里,跟她打听与铁民的关系。她想到了铁民在屋里擦澡,被刘守成撞见时的情景。 她问道:“赵姨,您为啥要打听这些事。” 赵虹笑着看刘冬梅,觉得有必要把刘守成去单位所说的话,告诉刘冬梅。 刘冬梅的回答,是最好的证词。 “你爸下午去单位,把铁民给告了。”赵虹重点强调了刘守成可能喝醉了。 刘冬梅一听就火了。 刘守成在周家的表现,已经让刘冬梅尤其又恼了,他竟然又闹到铁民单位去了。 刘冬梅脱口一句:“他凭啥告我哥呀。” “凭……”赵虹话到嘴边,还是没敢把刘守成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刘冬梅。 她转念又想,既然刘冬梅对这句话如此反感,就说明刘守成的话,有言过其词的嫌疑,赵虹笑着说:“这个你最好回去问你爸。” “我这就回家去。”刘冬梅当时就急出汗了。 铁民到现在还对她带搭不理的。她爸为了铁民光屁股搓澡,就闹到单位去,等于给铁民制造借口,把她撵出周家。 “那我……”赵虹没见到铁民,她不能就这么走了。留下来,刘冬梅又要去办重要事。她犹豫一下说:“你多长时间能回来。” “快,用不了一个小时,我就能回来。”刘冬梅顾不得跟赵虹再客气几句,她去周家,要下铁民的自行车钥匙,骑上自行车,急匆匆回娘家去了。 赵虹被刘冬梅晾在下屋里,周家人以为她已经走了。 铁民终于回来了。 王丽去向不明,铁民忧心忡忡。赵虹的意外到来,又让铁民心神不宁。 他问赵虹说:“这么晚了,您找我有啥事呀。” “你到底要跟谁结婚。”赵虹跟铁民说话,不需要转弯抹角。 她说到结婚登记介绍信上的王丽,又让铁民说明跟刘冬梅的关系。 家丑不可外扬。 铁民不想告诉赵虹,自己谈了两年多的女朋友,父亲硬生生要给拆散了,还要把刘冬梅塞给他。 他不说,又很难度过这一关。 铁民憋闷几下,嬉笑着问赵虹说:“这事咋还把您给惊动了。” “刘冬梅她爸,去单位把你给告了。”赵虹一句话,铁民听了,只能憨笑着,无法做出解释。 谁让他不小心,光屁股搓澡,被刘守成误会了。 她说:“小周,你正在要求进步,领导也是看在你的工作表现在上,才让我来核实情况的。你必须跟我说实话,王丽和刘冬梅,到底哪个是你的未婚妻。” “王丽。”铁民不假思索回答道。 “那刘冬梅算怎么回事。”赵虹需要铁民的正面回答。 “我不同意,她硬住进咱家来,我有啥办法呀。”铁民感到非常痛苦。 “你跟刘冬梅发生什么了。”赵虹这句话,把铁民吓出了冷汗。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刘守成要拿他光屁股搓澡的事,当把柄了。 赵虹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她见铁民很紧张的样子,想到了刘守成所说的话。 所谓的无风不起浪,刘守成没有充足证据,不敢到单位主要领导那去告状。肯定是铁民自身不够检点,留下了隐患。 “我代表车站领导,正式通知你。”赵虹站起身,以显示她说话的重要性。她说:“你必须尽快处理好这件事,以免事态扩大,影响你的前途。” 赵虹肚子饿的“咕咕”叫,她表明了来意,准备告辞了。 铁民把赵虹送到院外,临分手前,赵虹说:“小周,好汉做事好汉当,你别因小失大呀。” 赵虹说话声音不大,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铁民脑袋上,他懵了。 刘守成正在家里呼呼大睡,刘冬梅一脚踢开房门,气冲冲走进屋,一声大喊:“您还是我亲爸吗!” 刘守成被惊醒了,他揉着眼睛,见刘冬梅已经哭成了泪人。 他酒劲过去了,也少有的耐心,对刘冬梅说:“傻闺女,爸该做的,都帮你做到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刘冬梅只顾抹眼泪了,那还有心情,听刘守成跟她讲道理了。她抽泣着说:“您这么一闹,我还有啥脸回周家了。” “你不仅要大大方方回去,还要正儿八经的成为周家人。”刘守成话说的相当有底气。 他掰着手指给刘冬梅讲道理。单位正要发展铁民入党,看架势用不了多久,铁民就可能被提干,只要刘冬梅能坚守住这块阵地,今后就有享不尽的洪福。 刘冬梅的愤怒,因刘守成对铁民的未来预测,渐渐消损了。 “闺女,今后我和你小弟,就全指望你了。”刘守成把忽悠的本领,用在女儿身上,那是相当灵验了。 刘冬梅一下子想明白了。正所谓二十四拜,她都拜了,还差这一哆嗦了。 刘冬梅抹了一把眼泪,起身便走。 “你咋想的。”刘守成又要排兵布阵了。 “我就不信,斗不过王丽。”刘冬梅根本不给刘守成这个机会了。 她信心满满,要披挂上阵,拿下铁民。 章节目录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43章、因为所以时 送走了赵虹,铁民忽然感觉浑身发抖。 他一头扎到炕上,不觉中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知道这是一整天水米没进,造成的虚脱,只能用恐慌来解释这一特殊现象。 周婶儿端了一饭盒饺子过来。 周婶儿不是一个能把事情想得周到细致的人,今天是个例外。 刘守成来家,铁民始终没有露面。 周志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从刘守成的只言片语中,也听出了铁民可能对刘冬梅不礼貌了。 刘守成抽风一样,说走就走了,周志强认定,这事跟铁民有直接关系。 刘冬梅虽然叫周志强干爹,他毕竟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当老公公的,不可能问未来的儿媳妇:铁民对你做了啥。 晚上赵虹来家,周志强警觉了。 他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刘守成居然去车站告铁民耍流氓。只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情发生了,他要及时得到准确消息。 刘冬梅的表现,让周志强更迷惑了。 她啥也不说,要来铁民的自行车钥匙便走,连去哪都没说。 中午刘冬梅给全家包了饺子,还特意给铁民留了一大碗。周婶儿下班回家,周志强和生子、艳子,都眼巴巴地等她回来做晚饭。 她询问刘冬梅的去向,周志强少有的神秘,低声告诉她:“铁民单位领导,来找冬梅谈话呐。” 还没等周婶儿惊讶,周志强猛然自醒了。啥都别说了,肯定是刘守成那边又起幺蛾子了。 周婶儿做了混汤面条,生子表面没说什么,总是找借口去厨房,回来时嘴唇上挂满了油腥。 这个败家孩子嘴真馋,去偷吃饺子了。 她打了生子一巴掌,把剩下的饺子装在饭盒里,放在炕头上热乎着,只等铁民回来,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夫妻俩左等不见铁民回来,右等不见刘冬梅的影子,周志强急的坐立不安,逼迫周婶儿,务必去下屋看看。 周婶儿来到下屋门口,先喊了一声:“铁民回来没有。” 听到铁民的应承声,她才放心大胆的推门进来了。见刘冬梅不在,周婶儿张嘴便骂:“你个大瘪犊子,一整天又死哪去了。” 周婶儿要把饭盒放在炕头上热乎一下,铁民闻到饺子的香味,爬起来便狼吞虎咽。 “慢点吃,别噎着。”周婶儿不知道铁民一整天没吃东西,她一心想着回去怎样向周志强交差,问道:“出啥事了。” “没事。”铁民囫囵回答说。 “你单位领导都来了,还说没事,骗谁呢!”周婶儿尖声利嗓,把铁民说的没了食欲。 他放下饭盒一声长叹,周婶儿顿时紧张起来。 “到底出啥事了,你快说呀!”周婶儿恨不得一下子扒开铁民的胸膛,看看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妈,我不能跟刘冬梅在一起。”铁民流下了眼泪。 周婶儿开始后悔自己冒失了。 她就不应该跟铁民提这个话题,都怪当家的这个老瘪犊子。明知道铁民心里还在想着王丽,偏偏让她来撩扯这事。 “铁民,爹妈都是为了你好。”周婶儿不想在铁民这里落下埋怨,又想找个适当的理由,表明她对刘冬梅的好印象。她说:“咱这样的家庭,找媳妇就得找那种实用型的。你看看冬梅,屋里屋外的……” “我找的是媳妇,不是保姆。”铁民对妈的话十分反感,他顺兜掏出那张化验单,刚要递给周婶儿,又改变主意了。 “这是啥呀,你给我瞅瞅。”周婶儿要从铁民的手里,拿过那张化验单。 铁民把化验单揣进兜里说:“没啥,我的体检报告。” 铁民想告诉妈,王丽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他话到嘴边,还是担心爹妈会因此对王丽产生偏见,而被迫放弃了。 “你给我瞅瞅能咋的。”周婶儿认真起来,她从铁民兜里掏出化验单,翻过来调过去看着说:“这是啥呀。” 铁民抢回化验单,揣进兜里说:“化验单。” 周婶儿没上过学,但她在识字班,也学过一段时间。她在化验单上,认出了王丽的名字,还有性别是女的字样。 “你跟王丽出啥事了。”周婶儿瞪大了眼睛,她凭直觉意识到,铁民和王丽之间肯定有事情发生了,不然,铁民不会流眼泪。 铁民低下头,开始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其实,这是他跟父母摊牌的最好时机。让妈知道,他和王丽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相信妈看在王丽已经怀有身孕的情面上,能够站在他一方,跟爹做最后的谈判。 如果铁民知道,爹已经改变了主意,不想再干涉他的婚姻自主权了,他就会毫无顾忌的把心里话说出来。 事情就出在刘守成今天的来访,给铁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他后悔自己不经意间,脱下裤衩,被刘冬梅撞见。又无奈于冤家路窄,让刘守成抓住了把柄。 赵虹没说刘守成在车站领导面前,都说了些什么。他从赵虹的言谈话语中,已经感到了性质的严重性。 单位主要领导派专人来跟他谈话,还提到发展他入党的事。赵虹提醒他不要因小失大,还用好汉做事好汉当做结尾。 这就说明,单位领导已经认可了刘守成的指控。 他在自己家里搓澡,不小心被刘冬梅撞上了。屁大点事,刘守成非要把它变成一个雷,铁民怎敢掉以轻心。 他不想让爹妈知道这事,特别是他爹那个粘火就着的脾气。 铁民的老实憨厚,在这种特殊心态驱使下,已经变得愚钝了。 如果换了另外一个头脑活泛的人,肯定要借此大做文章,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刘守成身上。 相信周志强一气之下,不说把刘冬梅赶出周家,至少也能拿王丽怀孕的事,把这门亲事彻底搅黄了。 我们也可以用唯心的思维,把这事说成是命中注定。 铁民这会儿一心想着怎样平息风波,他把自己在领导面前的形象看得很重。 能够平息这场风波的关键人就是刘冬梅,只要她肯说真话,铁民就能顺利过关。 铁民想把这事平息后,再跟爹妈谈王丽怀孕的事。 在铁民的心里,刘冬梅是个好女孩。他赞同妈对刘冬梅的评价,这是一个吃苦耐劳,勤于持家的好女人。 如果不是受到农村户口限制,铁民不一定得到她的青睐。 铁民要在不伤害刘冬梅的前提下,处理好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甚至能把刘冬梅,当成亲妹妹一样善待一辈子。 王丽是铁民这辈子都不能放弃的挚爱,也是其她任何一个女人所无法替代的。 别看周婶儿整天大大咧咧的,她看到写有王丽名字的化验单,不觉中皱了一下眉头。 不用铁民再说什么,她就意识到这里面有事了。但是,她绝对不会想到,老实巴交的铁民,能让王丽怀孕了。 “王丽得啥病了。”周婶儿开始察言观色,她对自己的观察力,那是相当自信。 铁民没有回答。 他知道,这是妈看到了那张化验单,产生的联想。 “其实你爹和我也挺喜欢王丽的。”周婶儿面带笑容说:“只是,她跟冬梅相比较,从过日子这方面来说,好像不如冬梅。” “那是您不了解她。”铁民上套了。 他不能放过这个向妈隆重推荐王丽的机会。 只要妈松口了,他在家里,就有了一个同盟,为接下来攻破爹这座堡垒,提供了先决条件。他说:“其实小丽家里家面,干活也是一把好手。” “你跟我说说,她除了长得比冬梅漂亮,还有哪点比冬梅强。”周婶儿想知道,王丽在铁民心中的位置有多重要,然后再帮刘冬梅选准突破口。 “我也说不好。”铁民属于茶壶煮饺子,心里有数,却说不出来的那种人。 “你哪点没看上冬梅。”周婶儿改变了打法,让铁民给刘冬梅做一个评价。 “其实冬梅人不错,只是……”铁民想说:只是她在王丽之后出现的。 他话到嘴边,怕被妈抓住把柄,再给他施压,便改变语气说:“妈,我累了,想睡觉了。” “你跟王丽到啥程度了。”周婶儿只当没听见铁民的逐客令。 她侃兴正浓,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要趁铁民不留意时,脱口说出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她……”铁民舔了舔嘴唇,憋闷几下,又改主意了。 干脆,先把这事告诉妈,再让妈告诉爹,先给二老一个心理准备,然后正式跟他们摊牌。 还是那句话:我这辈子非王丽不娶了。 “咣”地一声,房门被撞开了。刘冬梅左手拎了一桶水,右手拿着烧水壶和洗脸盆,闯进来说:“我回来了。” 周婶儿迎出来,问刘冬梅:“你跑哪去了,咋才回来。” “我出去办点事。”刘冬梅把烧水壶放在炉子上,把水桶和洗脸盆拿进屋里,对铁民说:“哥,洗洗睡吧。” “不不不,我不洗了。”铁民紧张的连连摇头,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咋的了,看把你吓得。”刘冬梅笑了,她放下水桶和洗脸盆说:“不管出啥事了,有我在,保证你啥事都没有。” 这句话正说在铁民的心坎上了。 周婶儿不知道他俩在打啥哑谜,知道肯定跟白天发生的事有关系。她把手一甩说:“好了,你俩唠吧,我回去睡觉了。” 周婶儿临出门前,着意看了一眼刘冬梅。 刘冬梅心领神会。 她把洗脸盆放在圆桌上,从炉子上拿来水壶,倒进热水,又端来水桶,倒些凉水,用手试了试,温度正合适。 “快洗吧。”刘冬梅说。 “冬梅,白天的事,我不是故意的。”铁民先做出解释。 “啥事呀。”刘冬梅装傻,她打岔说:“你快洗呀。” “你爸把我告了。”铁民不为刘冬梅的话所动,他站起身,拄上双拐,做好离开的准备说:“你最好去一趟车站,跟咱领导做个解释。” “现在吗。”刘冬梅看出了铁民的心思。 “嗯……”铁民犹豫一下说:“不急,明天还来得及。” “我以为现在就去呐。”刘冬梅显得十分坦然。她很自然的从铁民手里,拿走双拐,搀扶着铁民,来到圆桌前说:“我刚从家里回来,跟我爸吵了一架。” “刘叔冷不丁看见我在擦澡,还以为……你不能跟他吵,解释清楚就好了。”铁民就这么善良,不知道刘冬梅这一路上,都想了什么,接下来又要做什么。 他以为能及时把这个误会解释开,所有的麻烦就结束了。 “为啥要解释呀。”刘冬梅一脸的无所谓说:“有些事越描越黑。你越解释,他疑心越重,而且他一喝完酒,就控制不了自己那张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铁民支吾几下,不知道该说啥了。 “你先坐下。”刘冬梅服侍铁民洗过脸,又让他坐到炕边。 他替铁民脱下外套,又小心翼翼的帮他褪下裤子,把他没受伤的脚按进盆里。转身去外间屋,拎来水壶,要往盆子里倒些热水,要给铁民洗脚。 “冬梅,别这样,我自己能行。”铁民发觉苗头不对,要抢下刘冬梅手里的水壶。 “别动,小心烫着。”刘冬梅拨开铁民的手,边试探着水温,边往盆里倒水。 铁民感到水温在逐渐升高,热乎乎的舒服极了。 不管从哪方面,他都不能拒绝刘冬梅这股热情。能把刘冬梅哄好了,明天带她去车站见到领导,不用他再做结合解释,只要刘冬梅实话实说,这场误会自然就消除了。 铁民乖乖地享受了刘冬梅的服侍。 他洗过脚,被刘冬梅用身子挤了一下。他挪动一下身子,刘冬梅挤坐在他身旁,脱下鞋袜,把脚伸进水盆里。 她要干什么? 铁民警觉起来,他向里挪动着身子,有意拉开与刘冬梅的距离说:“冬梅,屋里没别人,我跟你说件事,你帮我出出主意好吗。” “啥事,你说吧。”刘冬梅回答得十分爽快。 “今天王丽来找我,她说……她说……”这是铁民临时想到的,能够有效拒绝刘冬梅的最好借口。 “你等一下。”刘冬梅擦干脚上的水,下地端上洗脸盆,去外面倒掉洗脚水。她返回屋里,先锁上房门,回到铁民面前说:“哥,你要跟我说啥。” “我……冬梅,你这是要干啥呀。”铁民紧张的不知道说啥好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44章、王丽跳河了 不用刘冬梅子再说什么,铁民就知道,今天晚上将是一个难熬之夜。 刘冬梅把洗脸盆放到一边,拖鞋上炕了。 铁民坐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刘冬梅,不知如何是好了。 “有啥话,你尽管说好了。”刘冬梅坐在铁民对面,等待铁民表明心意。 “咱俩……咱俩只能做兄妹。”铁民吞吞吐吐说:“我和王丽已经……” 刘冬梅清了一下嗓子,她有这个心理准备,知道铁民迟早也会跟她提到王丽。 “我不在乎。”这是刘冬梅事先编好的词,只要铁民跟她提起与王丽的过往,她就这么回答。 “你可能没听明白我说的意思。”铁民想告诉刘冬梅,他和王丽已经有了孩子。 这种事对于任何一个未婚女人来说,都是一大忌讳,特别像刘冬梅这样从农村来的女人。 铁民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心地太善良了。 他在说这句话之前,首先想到了刘冬梅的感受,担心她受不了这个刺激,会产生过激反应。 女人自尊心都很强。 看架势,刘冬梅今晚是豁出去了。铁民这会儿不管跟她提啥非份要求,她都不会拒绝的。 她的目的,就是要尽快拉进与铁民的距离。 这也是铁民最大的担忧。 一旦他告诉刘冬梅,王丽怀孕了,刘冬梅该怎样走出这个屋。 那天吃晚饭前,只因铁民没打招呼,就跑到下屋来,给自己收拾住处,刘冬梅就连夜跑回家去了。 她这次是带着嫁妆,再次返回周家的。听说铁民不可能跟她成为夫妻了,她就等于没了退路,弄不好会去寻短见。 铁民还寄希望于刘冬梅,明天一大早跟他去车站见主要领导,如实说明情况,及时打消单位领导对他的误解。 假如刘冬梅受到了刺激,即使不能去寻死上吊的,直接跑回家,跟刘守成一顿哭诉,刘守成说不定又编出啥故事,让铁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说明王丽怀孕的事,铁民更难渡过这一关。 昨晚刘冬梅随意亲了铁民一口,铁民就差点没守住底线。今晚她都跑到炕上来了,为的就是要突破底线,铁民能不怕吗。 刘冬梅坐在那,含情脉脉看着铁民。不觉中,她身子慢慢向铁民靠拢,说话间,就要扑进铁民怀里了。 屋外传来脚步声,铁民急忙示意刘冬梅下地。 刘冬梅也很紧张,她动作麻利下了地,循着声音,要出去看个究竟。 传来敲门声。 “谁呀。”铁民问道。 刘冬梅这时已经打开了房门。 大牛出现在门口,他低声对刘冬梅说:“我找铁民有事。” 没等刘冬梅说什么,大牛侧身躲过刘冬梅,走进屋里。 见铁民光着脚,穿着衬衣衬裤坐在炕上,大牛不觉中一皱眉头,他欲言又止,低声说:“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有啥话,就这说吧。”铁民装出很平静的样子,他把大牛当成了救星。 大牛着意向屋外瞥了一眼,见刘冬梅站在外间屋门口。大牛默默摇摇头,示意铁民务必出去说话。 大牛少有的严肃,铁民预感到有事情发生了。 他手忙脚乱穿好外套,接过大牛递来的双拐,走到外间屋,对刘冬梅说:“你不用等我了,快回家去睡觉吧。” 铁民学会了一语双关。 他既是用这种方式向大牛表明,他与刘冬梅没有任何关联,谨防大牛嘴欠,把这事透露给王丽。 又是给刘冬梅一个明示,说明他不可能跟刘冬梅发生什么,让她知趣离开。 刘冬梅没说话,等大牛和铁民出去了,她又回到屋里,还上炕躺下了。 铁民和大牛一前一后走出下屋,铁民止住脚步,见大牛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满道:“啥事呀,神秘兮兮的。” 大牛也不说话,他绕过铁民,一甩头,示意铁民跟他出去。 铁民眼前一亮,以为是王丽回来了,打发大牛来找他。 铁民精神为之一振,他轮开双臂,跟在大牛后面,走出院子。 大牛止住脚步,想了想说:“我也是刚听说,你别当真。” 铁民出了院子,先四下看了一眼,没看见出租车,也没看见王丽,他 很是失望,根本没听见大牛在说什么,很不耐烦的对大牛说:“啥事,快说,我困了。” “你还有闲心……”大牛想指责铁民:平常看你本本份份的,结果却是一个花货。王丽那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呐,你还有心情搂刘冬梅睡觉。 大牛只是这么想了一下,他没敢说出口。 “你到底有事没事。”铁民回头没看见刘冬梅出来,就知道这丫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留下来。 他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想去大牛家借宿。能躲过今晚,明天再想办法跟刘冬梅摊牌。 大牛掏出香烟,自己叼上一支,见铁民瞪大了眼睛,要对他说什么。他先给自己点上烟,把点着的香烟递给铁民说:“我刚才闲逛,看见王丽的邻居了。” 铁民接过大牛递过来的香烟,意外的惊喜说:“王丽回来了。” 铁民吸了一口烟。 大牛又重新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看得出来,他很为难。 “你哑巴了。”铁民急不可耐了。 “他说,刚才王丽家去了一辆警车。”大牛话音未落,铁民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大牛急忙扶住铁民说:“你还是男人嘛,怕啥呀。” “少废话,你快说,咋的了。”铁民浑身颤抖起来。 “他说……王丽可能出事了。”尽管大牛加了十分小心,怕特民受到刺激,铁民还是两腿一软,就要摔倒下了。 “公安没说王丽出啥事呀。”铁民急得想哭。 “他说来的是区公安分局的车,没有咱当地派出所的人,他没敢打听。”大牛对铁民没说实话。 王丽那个邻居告诉他,王丽跳河自杀了。 “走,跟我去派出所看看。”铁民丢掉手里的香烟,拄拐便走。 “你等会儿。”大牛拦住铁民说:“去了,你说啥呀。” “我是王丽的对象,要知道她咋的了。”铁民说话的声音开始颤抖了。 “我的意思,你最好别露头。”大牛还算冷静。 他给铁民算了一笔账。 中午王丽坐出租车来找铁民,看到铁民和刘冬梅再一起,赌气走了。 晚上就传来她出事的消息。 不用别人再说什么,大牛就敢肯定,这事百分之百跟铁民有关系。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不能自己往枪口上撞。”大牛提醒铁民,应该先保护好自己不受牵连,然后再打听王丽的确切消息。 “管不了那么多了。”铁民这会儿只有一个想法,必须尽快见到王丽。 大牛左拦右挡,铁民发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甚至抡起拐杖要打大牛。 大牛无奈,只好随了铁民,俩人一路急行,来到小镇派出所。 两名值班公安,正坐在屋里谈论什么。铁民撞开房门走进去,问道:“同志,听说有个叫王丽的出事了。” “你是谁。”一个公安反问铁民。 “我是她男朋友。”铁民回答说。 “你叫什么名。”另一个公安问道。 “周铁民。”铁民急匆匆说。 两名公安听到周铁民的名字,不约而同站起身,示意铁民坐到一旁的长椅上。 一个公安问大牛说:“你是谁。” “我……陪他来的。”大牛指着铁民说。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公安走到大牛近前,拽住他的衣袖说:“你叫大牛吧。” 大牛条件反射,甩开公安的手,就要往外走。 公安搂住大牛的肩膀,把他按坐在长椅上。 另一个公安拿出询问记录薄,铁民和大牛都熟悉这个记录簿。他俩在铁路派出所接受询问时,就见过这东西。 “今天中午,你们在什么地方。”一个公安问话,一个公安做记录。 大牛看了铁民一眼,满脸的埋怨,心里骂道:sb,不让你来,你偏来,摊事了吧。 “在王丽家。”铁民不遮不瞒,如实说明,他让大牛跳墙打开门锁,两人进了王丽家院子。 “你为啥要进她家去。”公安问。 “我俩发生点小误会,我想跟她做解释,以为她在家,不给我开门。”铁民细无巨细的说明了中午发生的事。他反问公安说:“王丽人在哪呢。” 两名公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回答。 “没啥事了,咱走吧。”大牛看准时机,起身要走。 “先等一会儿。”一个公安操起电话,刚要拨号,对另一个公安说:“你先带他俩去隔壁待会儿。” “啥意思呀,这就要把咱俩扣下了。”大牛一听就炸了。 铁民默默站起身,拄拐跟随公安,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大牛只能跟在铁民身后出去了。两人刚坐下,大牛就对铁民发火了。 “我说你是不是缺心眼,这不没事找事吗。”大牛见铁民眼色发呆,直勾勾看着地,他把接下来要说的话,咽下去了。 大牛想说:人已经死了,你何必还把自己搭进去呀。 “如果王丽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铁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对大牛交代后事。 大牛听了后脊梁“嗖”的冒出一股凉风,他一下子蹿起来,不解道:“凭啥呀。” 铁民流下了眼泪,不管大牛怎么说他死心眼,他不理不睬。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两个公安走过来。 一个公安说:“行了,你俩可以回去了。” “王丽在哪里。”铁民问道。 “暂时还没找到。”一个公安回答说。 “还没找到!”铁民这一嗓子,把大牛吓的一蹦,脱口道:“哎呀我操,你吓死我了。” 两名公安被大牛的滑稽相逗笑了。 “她到底出啥事了。”铁民又流下了眼泪。 “据说是跳河了。”一个公安说:“有群众报警,说有个女孩跳河了。等当地派出所赶到那,只看见一个白色背包和一个铁路家属就医证。” “她跳哪条河了。”铁民站起身,走到公安近前。 “哎呀我的祖宗呀,你管她跳哪条河干啥。连公安都没找到人,你打听这……”大牛奔过去,拽住铁民说:“别告诉我,你要去找王丽。” 谢桂芝接到邻居打来的长途电话,听说王丽出事了,她当时就晕倒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坐上外甥谢涛的桑塔纳小轿车,上了高速公路。 谢荣浩和谢浩坐在正副驾驶位置上,一路无语。 谢桂芝躺在后排座椅上,一会儿呜呜哭上一通,哭累了,就闭上眼睛睡一会儿,睡醒了接茬哭。 等他们一行三人赶到小镇派出所,已经是后半夜了。 谢涛一路劳累,精神有些恍惚。 他倒车时,猛听到父亲一声大喊:“有人!” 他一脚急刹车,这时才发现,车后站起来一个拄双拐的小伙子。 谢桂芝也被谢荣浩这一嗓子给惊醒了,她定睛观瞧,铁民晕头涨脑的站在那里。 “周铁民,你还我女儿!”谢桂芝一声大喊,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45章、生命警示录 铁民听说王丽跳河自杀了,发疯了一样要去寻找王丽。 大牛猛抽自己几个大嘴巴,赌气说:“叫你嘴欠。” 二国下白班,回家吃了晚饭,便早早上床睡觉了。 代理调车长这段时间,他真正体验到铁民的辛苦。每个班从调车机启动开始,整整十二个小时,他几乎马不停蹄,一个班下来,累的腰酸腿疼。 他睡得正香,被大牛推醒。 大牛把他找到外面,他见铁民两眼瞪得溜圆,不解道:“出啥事了。” “赶紧骑上自行车,咱俩陪铁民去沙河。”大牛简单说明情况,二国马上睡意全无,打起了精神。 二人骑上自行车,带上铁民,来到沙河桥上。 湍急的河水,肆意流淌着。 铁民拄着双拐来到桥栏旁,问大牛:“王丽就是从这跳下去的吧。” “可能吧。”大牛敷衍道。 “王丽——”铁民丢下双拐,翻身就要往桥下跳。 二国和大牛扔下自行车,一下子扑过来,两个人用力,都没按住铁民。 大牛紧紧搂住铁民说:“想死是吧,我陪你一起跳。” 二国被吓傻了。 铁民整个人进入精神亢奋状态,根本不顾大牛搂在他身上,一瘸一拐就要往桥下跳。 “你疯了!”二国揪住铁民,抡圆了打他一个大嘴巴子。 铁民清醒过来,不解道:“你打我干啥。” “不就是个女人吗。”二国真急了。“你至于吗!” 他拽上铁民的衣领,把他拖到桥栏旁,大吼道:“想跳是吧,我和大牛陪你一起跳。” 二国一条腿跨过栏杆,拽上铁民就要往下跳。 “哎呀我操,你们都tm疯了。”大牛吓哭了。 他一只手拽住二国,另一只手揪住铁民说:“来吧,不就是死吗!” 铁民愣愣地先看二国,后看大牛,问道:“我咋的了。” 二国听到铁民这句话,知道他恢复正常了。他松开手,收回腿,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大牛两只手拽住铁民,用尽了全身力气,把铁民按坐在地上说:“铁民,我真没想到,你也太sb了。” 铁民流下了眼泪,二国和大牛也陪他流下了眼泪。 三个人坐在桥栏旁,谁也不说话,耳畔听到河水“哗哗”的流淌着。 不知道铁民这会儿在想什么,二国和大牛都感到后怕了。 沙河是太子河的一个支流,早年这里曾发生过一场人类浩劫。 据说古时候,当地县官与土匪头子意外遭遇,杀戮成性的土匪头子,知道这位县官清正廉洁,为民造福,没有为难他,反倒破例将他放走了。 事后,县官屡屡对这位杀富济贫的土匪头子施以关照,结果遭人举报,县官被缉拿,按通匪罪论处,要在沙河边就地正法。 土匪头子闻讯,带上所有弟兄,前来劫法场,与早有准备的官兵,血战三天三夜。 沙河岸边尸横片野,血流成河,后人因此称沙河为杀河。 上了年纪的人,都听过这个传说。 每年这里涨水时,都有人溺水而亡,无一生还,人们将其视为煞气之地。 不用别人再说啥,铁民知道,王丽跟他赌气,成了淹死鬼。 他就这么瘫坐在桥上,欲哭无泪了。 “你们回去吧。”铁民不想再拖累大牛和二国了,他要一个人坐在这里,搜寻心里感应,与王丽进行阴阳两界心灵沟通。 “你耍呢!”大牛陡升一股怨气。 他想骂铁民几句: 你跟王丽好了两年多,为啥还要跟刘守成的女儿扯犊子。玩腻了人家,想换也得换个差不多的,弄个村姑尝新鲜,不仅砸手里了,还把王丽气死了。 你这时候才知道对不起人家了,还舔脸跳河自杀,早知现在,你何必当初。 二国捅了大牛一下,示意他别在这时候刺激铁民。 “本来就是嘛!”大牛的火气,经二国这一捅,不但没减轻,反倒更旺了。 铁民虽然不知道大牛的怒火从哪儿来,他很受用,甚至希望大牛能往死里揍他一顿,以减轻他对王丽的思念之痛。 可惜事与愿违,大牛即使被怒火烧成了灰,他也找不到恰当的词语,来斥责铁民。他索性一声大吼说:“回家,睡觉!” 铁民乖乖爬起来,被二国和大牛送到自家院门前。 眼看二国和大牛回家睡觉去了,他拄着双拐,又来到派出所外。 公安说了,人们只看见王丽跳河了,却没找到她的尸体。万一王丽福大命大照化大,没被淹死,第一个得到消息的,肯定是当地派出所。 铁民要守在这里,等到最后的消息。 铁民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谢涛倒车,险些把他碾压进车下。 谢桂芝从车上跳下来,抓住铁民劈头盖脸一顿打。 铁民流着眼泪说:“妈,您打吧,怎么解气怎么来,打死我都不怪您。” 谢桂芝发疯似的打铁民。打着打着,她一下子把铁民搂进怀里,放声大哭说:“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呀。” 不用谢桂芝再做介绍,谢荣浩和谢涛父子俩知道,被打的人就是王丽念念不忘的周铁民。 谢荣浩走过去,拽开谢桂芝,对铁民说:“领我去见你爹。” “您是……大舅吧。”铁民不用谢桂芝介绍,也猜出了谢荣浩和谢涛的身份。 “哥,别这样。”谢桂芝暴打铁民一顿,她也冷静下来了。 派出所值班公安听到门外的吵杂声,打开房门,得知谢桂芝是王丽的母亲,便把一行人让到派出所里。 “你先回避一下。”一名公安又把铁民打发到另一个房间去。 他们向谢桂枝和谢荣浩父子,讲述了从区公安局传来的情况通报,还原了王丽跳河前八小时的行动轨迹。 王丽到钢厂总院做检查,得知自己怀孕了, 她既兴奋又紧张。 她和铁民的感情终于修成了正果。 铁民说过,只要王丽怀孕了,他爹就可能看在孩子的情面上,一返当初的固执,同意他俩结婚,所以她很兴奋。 刘冬梅已经住进了周家,她是刘守成的女儿,一个为了变成城镇户口,不惜给铁民爹端屎端尿的村姑。 女人一旦豁出去了,就没有她不敢做的事。何况铁民父母,已经正式认下这个儿媳妇了。 大牛人不坏,他那张漏风的嘴,不经意间,就把听说的和看到的,加上自己的主观臆想,都跟王丽嘚不嘚了。 王丽心急火燎,叫上一辆出租车,赶奔铁民家。 出租车司机是个劳改释放犯,受雇开出租车。 当时的出租车乘客,基本上分两大主流。一类是做生意的老板,为赶时间,还顾及面子,不惜花上几十块,甚至上百块钱,坐出租车跑业务。 再就是夜总会的三陪小姐,她们钱挣的容易,花的更是爽快。 王丽属于另外一种乘客,不常坐出租车,偶尔坐一次出租车,总要在价钱上,跟司机计较一番。 王丽还没上车,先跟司机讨价还价。 他们以二十元的价格达成交易,司机送王丽到铁民家门口。王丽本该下车,她却留在车上,打发大牛去找铁民。 “这车钱咋算呀。”出租车司机不能做亏本生意,他宁愿空车在街上跑,也不肯停下来等客人下车结账。 “该多钱就给你多钱,你急啥呀!”王丽无意中听到刘守成骂铁民是流氓,她心里就有了一股火,等她看见铁民衣着不整,头发蓬松走出来,直接验证了刘守成的话。 他这是刚跟刘冬梅耍完流氓,被刘守成逮个整着,又急着来见我了。 “开车,撞死他!”王丽歇斯底里一声怒吼,把出租车司机吓懵了。 他真的开车冲向铁民,好在及时反应过来,调转车头把车开走了。 “我说妹子,你也太唬了。”出租车司机不自省精神头不足,险些酿成大错,反倒埋怨王丽的鲁莽。 王丽正在气头上,哪能容出租车司机抱怨。她尖牙利齿,对出租车司机一顿咆哮,出租车司机不但没生气,反倒笑了。 “妹子,你被人甩了,咋还把气都撒在我身上了。”出租车司机这句话太刺激人了,王丽顿时失去了理智,她挥手打了出租车司机一个嘴巴。 按常理,出租车司机肯定会停下车,跟王丽理论。或者干脆把车开到派出所,让公安主持正义。 他嬉笑着没有计较王丽的无理,反倒安慰王丽说:“妹子,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你何必在乎这样一个负心人。” 王丽异常烦躁的心,经出租车司机的挑拨,更加难以自缢了。 她准备去钢城火车站,乘火车返回大舅家。 王丽匆忙中,忘记了与出租车司机重新讲价,等出租车来到钢城火车站,出租车司机向王丽索要一百元车费。 王丽急了,从钢城到小镇,再返回钢城,按他们当初谈好的价钱,加上一倍,她支付四十块钱车费也就算了,为啥还要多支付六十块钱。 王丽自我感觉很精明,跟母亲常年做买卖,算账绝对没问题。 出租车司机给她算了一笔账。就当车钱四十块,停车待客费二十,再加上王丽打他一个嘴巴,要一百块钱不算多。 王丽发过火了,也知道了自己的过失,她拿出一百块钱。 她嘴不饶人,赌气说:“姑奶奶有钱,就当打发要饭的了。” “等会儿。”出租车司机没有接钱,嬉笑着对王丽说:“妹子,你正在气头上,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不如这样,你请我吃顿饭,我好好开导开导你,咱俩的车钱就算两清了。” 王丽不知道出租车司机,已经对她心怀不轨了。她这个时候,正需要找个人,叙说内心的愤慨。 王丽在钢城没有知心朋友,即使有,她也不能把这种事说给熟人听。 见出租车司机满脸善意,非但不计较她的无理,还主动要开导她。心想,反正是陌生人,只当痛快痛快嘴,解解心焦。 于是,她照付了车钱,和出租车司机来到一家饭店,点酒点菜,目的就是让自己发泄一下愤懑情绪。 王丽受母亲谢桂芝遗传,能担些酒量。 出租车司机那张哄死人不偿命的嘴,又触发了她的感慨与无奈。 酒入愁肠愁更愁。 王丽一杯酒下肚,便感觉天旋地转了。等她一觉醒来,发觉自己赤裸身体,躺在一家小旅店房间里,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要杀了他! 王丽所有的愤怒,都集中在这个陌生的,人面兽心的出租车司机身上,她穿好衣服,就要去找出租车司机拼命。 “先把房钱结了。”旅店老板把王丽堵在大门口,向她索要一百元住宿费。 旅店柜台价目表上,明晃晃写着一个房间十五元,老板推说他们住宿加消费,总计一百元。 人家把她当成鸡了,漫天要价,并声称若不照价付费,就要报警了。 王丽又羞又恨,想自认倒霉,破财免灾。 这个出租车司机真是混蛋透顶。就为了王丽打他一个耳光,他不仅骗了王丽的人,还把她包里所有的现金洗劫一空,害的王丽连房钱都付不出了。 王丽与店主毫无意义的一顿争吵,招来了管片派出所公安。 王丽被带到派出所。 好在她记住了出租车牌号,公安很快锁定了那辆出租车,把司机缉拿归案了。 “她就是卖的。”出租车司机一口咬定,王丽是拉客卖身女,声称自己一时糊涂上了贼船。 派出所公安让王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无辜。 王丽亮出自己的背包,里面只有一张就医证,分文皆无。 为了确认出租车司机的真实罪行,公安要求王丽提供证明人。 其实,能够证明王丽无辜的,只有大牛和铁民,而王丽这时最不想见的人就是铁民。 还有另外一个方法,就是到王丽居住的街道,调查了解王丽的日常为人,是否有行为不检点之处。 用句俗话说,这就等于让王丽光屁股拉磨,转圈丢人了。 王丽躁动的心,被推上了绝路。 她借上厕所的机会,偷偷溜出派出所,来到沙河桥上,一头扎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四卷、孤寂无助的呐喊 第46章、四面楚歌声 派出所的公安,处事很周到,他们知道铁民是王丽的男朋友,先让他回避了。 他们不知道王丽在遭遇出租车司机行骗前发生了什么,只截取了王丽与出租车司机发生纠葛这段经历,向谢桂枝等人介绍了王丽的自杀原因。 谢桂芝和谢荣浩父子走出派出所,向满脸沮丧的铁民投去悲悯的目光。 区公安局刑警队,已经向沿途各地发出协查通报,等到发现王丽尸体后,他们才能正式结案。 一行人回到王丽家,谢桂芝扑在炕上,又是一阵放声大哭。 铁民默默站在那里,等谢桂芝哭罢多时,他“噗通”跪在谢桂芝面前说:“妈,如果小丽真没了,我就替她给您养老送终。” 谢桂芝搂过铁民,后悔不该对铁民大打出手。 不觉中,天已经放亮了,谢荣浩接续刚见面的话题,提出要见周志强。 “算了,人已经没了,再见又有啥用呀。”谢桂芝一声叹息,对铁民说:“铁民呀,难得你对小丽的一片心。你们的缘分,也就到这儿了。” 铁民流下了眼泪,痛苦地抽泣着。 谢涛的大哥大响了,他接听电话说:“喂,你找谁。”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谢涛走了出去。大约过了几分钟,他返回屋里,对铁民说:“周铁民,你回去吧。” “我想留下来陪妈等消息。”这是铁民的心里话。 “我们马上要回吉城。”谢涛很焦急的样子说。 “家里出啥事了。”谢荣浩不解地问道。 谢涛只当没听见父亲的问话。 “我哪也不去,就留在家里等消息。”谢桂芝说。 “不行,您必须跟我们走。”谢涛态度坚决,他拽上铁民便往外走。来到院门口,谢涛低声说:“周铁民,咱们的帐还没算,等我处理完事情,再回来找你。” “给我留个通讯方式吧。”铁民十分诚恳地说:“等这边有了小丽的消息,我通知你。” “用不着。”谢涛冷冷地看铁民,他欲言又止,回手关上了院门。 铁民丝毫不计较谢涛的冷漠,他甚至希望谢涛能够像谢桂芝那样,再打他几下子。 不是他贱,他这会儿真的希望能有谁,用一种过激行为,来刺激他的神经,让他知道,自己还是一个正常活在世上,有神经知道疼的人。 铁民拄拐往家走,他感觉到了疲惫,随之便是神情恍惚。 走着走着,他一阵阵眩晕,险些摔倒。多亏腋下的两支拐杖,支撑住了他的身体。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状态。 身后传来一阵汽车马达声,谢涛驾驶着桑塔纳小轿车,飞驰电掣般从他身旁驶过。 汽车带起的一股风,险些把他刮倒。 他们这是干什么去,难道王丽有消息了。 可惜,人家已经视他不存在了,连最起码的招呼,都懒得跟他打一下,铁民想到谢涛分手前对他的冷漠。 他要跟我算什么账。 铁民明白了,肯定是谢桂芝母女俩去吉城,把对铁民的误解当成事实,说给谢涛听了。 所以,谢荣浩才要见他爹一面。 这一切都是爹的固执造成的,谢荣浩要找他爹算账,替外甥女报仇。 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没有刘守成父女俩从中使诈,王丽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刘冬梅,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模样,我凭啥要娶你做老婆。 铁民一下子打起精神,他愤怒了! 回家二话不说,一顿拐杖把刘冬梅打跑,这辈子都不许她再迈进周家的门。 铁民把内心中所有的悲愤,都记在了刘冬梅的账上,他无论如何也要彻底发泄一番。 刘守成,有本事你再把我抓去,什么上绳呀,什么棒子炖肉呀,你通通都用上吧。 我眨一下眼,就不是个男人。 铁民终于找到了发泄点,他不顾一切赶回家,直接去了下屋,要把这辈子从来没用过粗暴无理,通通用在刘冬梅身上。 打死她,我宁愿为她偿命。 铁民用拐杖撞开房门,冲进屋里。 屋里空荡荡的,被褥平整的铺在炕上。烧水壶,水桶,连同那个洗脸盆,都不见了踪影。 难道昨晚她没住在这。或许昨晚我对她的冷漠,又刺激着她,她又跑回家去了。 一连串的假设,将铁民的火气,消减了一半。 他一头扎到炕上,闭上眼睛,设计着一旦刘冬梅进来,他将做出怎样的过激举动。 铁民先把拐杖摸过来,放在自己伸手就能够着的位置。只要刘冬梅进来,他先抓起拐杖飞出去。 估计这么一个动作,就能让刘冬梅知难而退了。 铁民很困,很疲劳,可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在等待替王丽报仇的那一刻。 果然传来了脚步声,铁民一下子坐起来,拿起拐杖,做好了飞出去的准备。 房门开了,有人走进来。铁民约摸来人,马上就要走进屋里了,他举起了拐杖。 “铁民,你回来了。”董振生意外地出现在房门口。 铁民挥起的拐杖,因来人是董振生,而快速落下。 他站起身与董振生打招呼说:“董大爷,怎么是您。” 董振生发觉铁民有些怪怪的,他先回头看了一眼说:“不是我,还有谁。” “没……没谁。”铁民支吾着。 “昨晚你去哪了。”董振生语气平淡,却带有一股尊严。 “我……有点事,出去了。”铁民不能跟董振生说明,昨晚发生的事。 “这儿说话不方便,一会儿你到我办公室,我有话对你说。”董振生说完,转身便走。 “董大爷,啥事呀。”铁民希望董振生能先透露一下谈话内容。 “到时候再说吧。”董振生本想来家里跟铁民谈话,他昨晚下班回来,直接敲开了下屋的房门,没想到撞见了刘冬梅。 刘冬梅不认识董振生,她实话实说:“铁民出去了。” 董振生以为她在撒谎,铁民有意避而不见他,所以,他一大早又来找铁民。 昨晚董振生参加完晚点名,就被车站主要领导找到了办公室,谈到了刘守成对铁民的指控。 董振生知道刘守成与铁民的过往,他一个没有,十个不可能的,替铁民做了保证。 铁民两次被刘守成冤枉,而且还遭受到刘守成的毒打,险些酿成大祸。铁民对刘守成已经恨之入骨了,怎么可能要当他的姑爷。 董振生的话,引起领导的不满。 铁民是董振生重点培养的后备人才,他们还是多年的老邻居,他有袒护铁民之嫌。 刘守成作为刘冬梅的父亲,怎么可能把这种事当成儿戏,正式向单位提出申诉。 领导责成董振生,务必在尽短的时间内,查清这件事,给领导一个正式报告。 董振生给铁民下完命令,便急着去单位参加早点名了。 铁民不敢怠慢,他也顾不得再跟刘冬梅算账了,几乎是连跑带颠,拄拐一路赶往运转车间。 在铁民去吉城找寻王丽的第二天,刘冬梅托付二国,把铁民填写的登记卡带给赵淼,也给赵淼带来一个不小的麻烦。 铁民满头大汗赶到车间办公室,赵淼正在打扫卫生。 她看见铁民,不禁眼前一亮,把铁民拽进屋里,关好房门说:“你可回来了,我都没法儿交差了。” 赵淼把职工登记卡送到车站人事室,铁民的字,引起人事主任的注意。 “这是你写的吗。”人事主任问赵淼。 赵淼笑而不答。这是人事主任交给她的工作,她怎好说明是找人代劳的。 “我这正需要一个写字好的人。”人事主任向赵淼发出邀请说:“你愿意来人事室工作吗。” “我还是愿意留在运转车间。”赵淼直言拒绝了,并做出承诺:“您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话好了。” 人事主任对赵淼的话信以为真。 他随后就打发人,把全站的职工登记卡,都送到运转车间,让赵淼抽空帮助填写一下。 赵淼傻了。 全站总共不到四百人,工作量不算大,可她没有铁民哪手好字,又没能及时向人事主任做出解释,怎么完成呀。 虚荣心强是女孩子的通病。 赵淼既不想丢了面子,又要尽快完成这个工作任务,只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铁民身上。 她掐着手指盘算时间,铁民昨天就该回来上班了,可惜没来,今天铁民终于来了。 赵淼跟铁民说明情况,让铁民最好在一周内,把这些登记卡填写完成。 “你早晚都得露馅。”铁民站在赵淼的角度考虑问题,说她能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人事主任看好她写的字了,早晚有一天还要找她麻烦。 “那我该咋办呀。”赵淼也为难了。 单位需要写字好的人,是一个公开的事实。 她嘴懒也好,虚荣心强也罢,反正已经让人事主任,认为她写字漂亮了,就是所谓的纸里包不住火。 “我倒有一个好办法。”铁民给赵淼提个建议。 有道是字炼百日而成型。 铁民建议赵淼,马上开始练字,只要有耐心,有毅力,用不了多久,就能练出一手好字。 “我拜你为师吧。”赵淼没等铁民同意,先给铁民鞠了一躬,铁民想拒绝都不行了。 “我明天把字帖带来,咱俩一起练。”铁民爽快答应下来。 “还明天干啥,一会儿我就骑自行车带你,回家取字帖去。”赵淼还是个急性子。 “主任找我有事,你等我一会儿。”铁民心里惦记着,董振生找他的谈话内容。 两家毕竟是老邻居。 在铁民的印象里,董振生从来没跟他打过官腔。今天早晨,董振生的严肃,让铁民心神不宁,他必须尽快知道,又出什么事了。 董振生见了铁民,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站领导对他的指示。他问铁民说:“你到底把刘冬梅怎样了。” 大牛在铁民面前胡说八道,哪怕说话很糙,铁民只当听见一声狗放屁,不会放在心里。 董振生就不同了,他是铁民的顶头上司,又受领导委派,来调查这事。 铁民最近几天,都没休息好。昨晚又一宿没睡,加上王丽的事,已经搅得他头昏脑涨了。 昨晚赵虹来家,说明是受单位主要领导委派,今天董振生又郑重其事的跟他谈话。 别说铁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老实人,换了二国那样的鬼机灵,也难免被吓出一身冷汗。 “我爹住院,跟刘守成住一个病房。”铁民要向董振生如实说明情况。 “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你就告诉我,刘冬梅跟你登记了没有。”董振生知道铁民已经申请登记结婚了,他以为铁民的结婚对象就是刘冬梅。 只要铁民能按他的思路,说明他与刘冬梅已经登记结婚了,刘守成所谓的铁民耍流氓一事,就算有了交代。 “没有。”铁民如实回答。 “你们打算啥时候登记结婚。”董振生还在误会中。 “我有女朋友,凭啥跟她登记结婚呀。”铁民心里对刘冬梅这股火,“腾”地一下又窜起来了。 “你不打算跟人家登记,为啥让她住你屋里去。”董振生感觉非常意外,原来铁民要登记的女朋友,还另有其人。 “她死皮赖脸往我屋里闯,我有啥办法。”铁民完全是在半混沌,半清醒状态下,说出的这番话。 他想跟董振生从头说起,被董振生撅了回去,他以为简明扼要说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了。 董振生一听就火了。 年轻人哪有这么处理个人感情的。人家上赶子,你就来者不拒。那边处着女朋友,都要登记结婚了,这边还敢跟人家住在一起,像话吗! 董振生猛地一拍桌子说:“铁民,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赵虹来家,已经让铁民心神不宁了,董振生又对他拍了桌子,铁民当时就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他还想跟董振生做解释。 董振生昨晚在下屋,亲眼看见了刘冬梅,这就是所谓的眼见为实,他没必要再听铁民的解释了。 铁民异常紧张的神态,更加验证了刘守成对铁民的指控。 董振生更恼火了,他看好的接班人,私生活竟如此随便。 董振生给铁民下了最后通牒说:“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董振生给铁民三天时间,严格意义上,就是让他停工三天,回家反省。 运转车间办公楼的楼梯在户外,楼堵头开个门,一个钢结构楼梯直通楼下。楼梯与大门的交接处,还设计出一个三百厘米高的台阶。 铁民拄双拐打开大门,一只脚伸出门外。 他想先把双拐送出去,拄稳了身子,再迈另一只脚,却忘了这只脚还打着石膏。 就在他拎起双拐,要往外走时,也想起了受伤的脚不能受力,整个身子这时已经伸了出去。 他突然感觉一阵眩晕,想站稳身子,肢体却不听他的使唤了。他整个人重重栽了出去,顺着铁制楼梯,“叽里咕噜”摔到楼下。 赵淼的办公室紧挨大门,她听到剧烈的碰撞声,跑出来一看: 铁民躺在地上,满脸鲜血,已经进入昏迷状态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卷、孤寂无助的呐喊 第47章、又见烽烟起 铁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他额头包着纱布,脖子被固定着。他蠕动一下嘴唇,发出支吾声。 “醒了,铁民醒了。”大牛一声大喊,引来了铁民爹妈,还有董振生和赵淼。 “你个大……铁民,你总算醒过来了。”周婶儿对铁民的习惯称呼,因有外人在场,被迫戛然止住了。 周婶儿用泪水表达着惊喜。 赵淼被周婶儿的哭泣所感染,也流下了眼泪。 “铁民,你感觉咋样。”董振生关切道。 “嗯嗯。”这是铁民唯一能发出的声音。 “多亏赵淼了。”大牛不失时机地,给赵淼戴了一了,我哥只是软组织损伤,没骨折。”刘冬梅鹦鹉学舌,把大夫的话学给周婶儿听。 赵淼听了,脱口说:“哎呀妈呀,可吓死我了。” 刘冬梅冷冷地瞥了赵淼一眼。 她这个表情,明显表现出对赵淼的不友好。 周婶儿见了,急忙替刘冬梅解释说:“铁民受伤,看把冬梅吓的,都不会笑了。” 大牛心里这个气呀。 你个土老农,跑这来装什么周家人,你有啥资格对赵淼瞥冷眼。 大牛对刘冬梅的反感,来自他对刘守成的憎恨。 不用铁民说什么,大牛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王丽的死,就是刘冬梅间接造成的。 大牛对刘守成有怨无处伸,有劲使不上,只能暗气暗憋。他怎能放过这个,借机报仇的机会。 “赵淼,铁民多亏你了。要不然,说不定会怎样了。”大牛对赵淼竖起大拇指说:“你放心,等铁民好了,肯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大牛凑到铁民近前,嬉笑着说:“铁民,我说的对吗。” 铁民木讷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看见没,铁民笑了。”大牛的话,说得赵淼眼中噙满了泪花。 刘冬梅听了,几乎要对大牛一声大吼:你放屁! 大牛为了刺激刘冬梅,无意中说出了铁民受伤后,赵淼所付出的辛苦。 赵淼听到一阵剧烈的碰撞声,跑出来发现铁民受伤了,她一声大喊:“不好了,出事了!” 整个运转车间二楼的办公人员,都听到了赵淼的呼喊声。 董振生最先做出反应。他跑到楼梯口,见赵淼跌跌撞撞跑下楼去,一下子抱起铁民,不住地晃动着说:“醒醒,你快醒醒呀。” “小赵,快把铁民放下。”董振生及时叫停,提醒了赵淼。 她把铁民轻轻放在地上。 董振生和其他人也跑下楼来,董振生先摸铁民的脉搏,确认还有呼吸,吩咐人去摘门板,他们把铁民抬到门板上,四个人抬起铁民,便往公路上跑。 这是铁路发生工伤事故,人们常用的救护方法。 先把伤者抬到公路上,拦截过往的车辆,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医院救治。 当然,像铁民这种碰撞伤,不需要止血救护,第一时间送到医院,由医生进行救治。 若换了肢体受伤,必须先采取止血措施,谨防失血过多,导致伤者死亡。 他们拦下一辆卡车,把铁民抬到车上。赵淼爬上货车,问董振生说:“主任,我可以抱他吗。” 在用门板送铁民往公路上奔跑时,铁民随门板的晃动,身子不住的摇晃着。 赵淼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救护知识,见铁民的脑袋在晃动,她主动上前扶住铁民的头,她的做法提醒了董振生。 董振生让抬门板的人停下来,让赵淼坐在门板上,两手护住铁民的头不摇晃。 这样,能有效地防止,铁民可能出现的颅内出血,因晃动造成更大的伤害。 铁民被就近送到医院,大夫例行检查时,询问了一句:“扭到脖子了吗?” 这句话,让赵淼产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她发现铁民受伤,第一时间冲下楼,抱起了铁民,又一路把铁民抱在怀里。 倘若铁民意外伤到脖子,她的好心,就可能对铁民造成二次伤害。这也是董振生看见赵淼抱住铁民,让她尽快放下的原因。 医生也曾预言:如果伤者脖子骨折了,有可能造成终身瘫痪。 赵淼一路护住铁民的头,却因医生的这句话,担心由于自己的过失,给铁民带来巨大的伤害。 刘冬梅说明铁民没有骨折,赵淼发自内心的一句感叹,无意中激怒了刘冬梅。 大牛的调侃,提醒了赵淼,铁民身边有一个醋坛子。 这是赵淼从没想到的事。 她和铁民近距离接触仅有几天,时间加起来也就几个小时。 她对铁民的为人并不了解,只知道铁民写了一手好字。外表看,铁民是个老实厚道人,仅此而已。 赵淼不知道铁民和王丽的过往,更不知道刘冬梅,怀有怎样的目的走进周家,却很在意刘冬梅,为啥对她醋意大发。 大牛从来就是卖呆不怕乱子大,何况他对刘守成有私愤。 能在此时此刻,找到一个同盟,拿刘冬梅当靶子,一阵乱箭齐射。甭管日后怎样,先落个心理平衡就行。 你说大牛有多混账。 铁民受伤躺在病床上,赵淼受到刘冬梅无端的敌视。他要么把那张破嘴闭严实了,只当什么都没看见。要么从中调和一下,尽量化解彼此的尴尬和不愉快。 这才是大牛应该做的事。 他的有意挑唆,换来铁民善意的微笑,却激怒了刘冬梅。 大牛眼前一亮。 他抓住了刘冬梅的弱点,便不动声色的开始了泄愤计划。 “赵淼,以前也没机会跟你闲唠嗑,还不知道你今年多大了。”大牛打开话匣子,先从赵淼这儿,寻找刺激刘冬梅的话题。 “你有啥想法呀。”赵淼一句调侃,表明对大牛这个话题的反感。哪有随便打听女孩子年龄的,太不礼貌了。 “我肯定配不上你。”大牛憨脸皮厚说:“我觉得有个人,应该适合你。” “谁呀。”赵淼完全是无意识的一句话,她哪知道大牛正憋着坏,要刺激刘冬梅。 大牛神秘一笑,他看了铁民一眼,又冲赵淼扮出一个鬼脸。 赵淼一下子明白了,她挥手打了大牛一巴掌说:“你吃饱了撑得吧。” 大牛既不躲闪,也不辩解,他一本正经说:“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赵淼误读了大牛的假正经,她煞有介事地追问大牛说:“何出此言。” “嘿,不愧是学门出来的,说话就这么咬文嚼字的。”大牛发觉一旁的刘冬梅,已经涨红了脸,他顿时心里乐开了花。 “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吧。”刘冬梅实在忍不住了,发出了驱逐令。 她正在周家收拾餐具,运转车间来人送信儿,说铁民受伤被送往医院了。 刘冬梅一下子慌了手脚。 周志强今天上白班,周婶儿吃过饭也去上班了,就刘冬梅一个人在家,她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刘冬梅跑到大牛家,把熟睡中的大牛推醒,说明情况后,问大牛:“这可咋办呀。” 大牛昨晚陪铁民熬了大半宿,他听说铁民受伤了,以为铁民是为王丽寻了短见。 “我又不是他爹,他死活关我屁事。”大牛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在刘冬梅身上了。 刘冬梅自讨没趣,讪讪走了。 大牛急忙去找二国,说明情况,两人开始分头行动。 大牛骑自行车去机务段找周志强,二国去收购站找周婶儿,两人分头把周志强夫妻送到医院。二国推说今晚夜班,回家睡觉去了,大牛留下来忙前忙后的。 刘冬梅一路打听,找到医院,见大牛正推着铁民去各科室做检查。她不但没对大牛有丝毫感激之情,反倒气不打一处来。 大牛跟她一见面,就被她用拖布撵出周家,接下来每次见面,包括大牛去下屋找铁民,根本就没正眼瞧过她。 这不是瞧不起农村人吗。 刘冬梅心里对大牛这股怨气,憋闷了好几天,始终找不到发泄的机会。又听到大牛有意拿赵淼刺激她,她便以主人的姿态,要把大牛赶走。 大牛歪楞着脖子看刘冬梅说:“你谁呀,有啥权利撵我们走。” “我是铁民的媳妇。”刘冬梅大言不惭,铁民听了气得连连咳嗦不止。 赵淼上眼下一眼,反复打量刘冬梅。 她不知道大牛为啥拿她打镲,故意挤兑刘冬梅,只当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而已。 见刘冬梅动真格的了,赵淼也认真起来。她说:“这事不用你操心,我该走的时候,自然就走了。” 刘冬梅对赵淼心里有气,没敢发泄出来。 见大牛一脸的幸灾乐祸,她说:“铁民受伤,咋把你乐成这样。” “我愿意,你管不着。”大牛不惯刘冬梅毛病,她有来言,大牛肯定有去语。 铁民清了一下嗓子,大牛不满道:“铁民,你家这亲戚也太不懂事了。你受伤了,咱们好心来帮你,她还赶咱们走,像话吗。” 铁民“吭哧”几下,可惜没法儿表达愤慨。 屋里陷入僵局。 周志强和周婶儿陪董振生回来了。 “大牛,你病假还有几天。”董振生问道。 “还有三天。”大牛说。 “别歇了。”董振生下达命令说:“你明天正式上班,来医院护理铁民。” “我……没问题。”大牛本想推掉这差事,他一个脑筋急转弯,竟然爽快地答应下来。 刘冬梅听了,憋闷几下,刚要说话,见周婶儿冲她使了一个眼神儿,她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赵淼忍不住笑了。 她这一笑,彻底激怒了刘冬梅。 章节目录 第四卷、孤寂无助的呐喊 第48章、爱恨两茫茫 大牛没想到,董振生能让他全职护理铁民,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还是因为刘冬梅。 大牛第一眼看见刘冬梅,从此就不烦别人了。 铁民不瞎不瘸,虽然长得不那么帅,但也不至于找个村妞做老婆呀,这是大牛最初的心里话。 听说刘冬梅是刘守成的女儿,大牛的反感一下子升级了。他打着替铁民鸣不平的旗号,一门心思要把这门亲事搅黄了。 他对刘冬梅几乎到了眼见眼烦的程度,怎能愿意留下来与她朝夕相处。 刘冬梅对赵淼毫不掩饰的敌意提醒了大牛,这是把铁民和刘冬梅搅和黄的最佳途径。 赵淼在刘冬梅面前,流露出的不卑不亢的劲头,大牛看了就觉得解气。 他决定留下来,继续拿赵淼打镲。 能把铁民和刘冬梅搅和黄了最好,搅和不黄,让刘冬梅整天提心吊胆,在大牛看来也是一种乐趣。 铁民住院的当天,管床大夫临下班前,给他摘下了脖子上的固定器,并叮嘱他说:“你可以适当的下地活动一下。” 所谓的软组织损伤,用句大白话来形容,就是磕青了,撞肿了。 那整体连在一起,足有五米长的钢制楼梯,谁的身子骨从楼上,一直滚到最下面,都难免伤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说来也怪,铁民住进医院,挂了点滴,又被大夫摘下固定器,他不仅能囫囵说出话来,还能在大牛的搀扶下,去厕所拉屎撒尿了。 趁刘冬梅不在身边,大牛低声问铁民说:“你咋想的,细粮吃多了,想换换口味。弄个土老农在身边待一辈子,你图意啥呀。” “你以为我愿意呀。”铁民对大牛不遮不瞒,说明这是他爹的主意,他想甩都甩不掉。 大牛认真起来。他问铁民说:“你不是编瞎话骗我吧。” “骗你,我是全世界的儿子。”铁民一句话,给大牛提供了充足的理由,拆散铁民和刘冬梅,成了大牛义不容辞的责任。 中午饭,大牛买了一斤天津包子,铁民嗓子肿了,吃不下去,刘冬梅主动去给他买了一碗粥。 等刘冬梅回来,大牛已经把一斤天津包子都吃下去了。把他撑得在屋里转来转去,愣是不给刘冬梅留一个包子吃。 铁民虽然觉得大牛这么做,有些过份了,他还是装傻充愣,眼看刘冬梅饿肚子,也没替她争取下几个包子吃。 到了晚上,铁民打发刘冬梅回家去,刘冬梅不知从来学来的这股犟劲,她愣是装聋作哑,坐在一旁守护铁民。 哎呀我去! 大牛把刘冬梅这股韧性,看成是死皮赖脸。 不走是吧,看我怎么蹂躏你。 大牛去市场,买回两瓶老白干,外加猪头肉花生米等下酒菜,还给铁民买了一碗粥,根本就不带刘冬梅的份儿。 铁民心里恨刘冬梅,甚至还想找借口打她几巴掌,以解他心头之气。 看见大牛坐在他床头,一口酒一块肉,吃得津津有味,还是忍不住对刘冬梅说:“你也吃点吧。” “我不饿。”刘冬梅一整天没吃东西,肚子早饿的咕咕叫了。她硬是咬紧牙关,不肯吃大牛买的东西。 “铁民你听见了吧,不是我不让她吃,是人家不饿。”大牛夹起一块猪头肉,塞进铁民嘴里,他又拿过酒瓶子,逼铁民喝一小口,就是不拿正眼瞧刘冬梅。 刘冬梅坐在一旁,心里气得鼓鼓的。心里话,吃吧,噎死你个混账王八蛋。 大牛二两白酒下肚,就感觉晕乎乎的了。 他接茬拿赵淼说事,劝铁民出院后,跟赵淼搞好关系,今后对他肯定大有帮助。 “你看她好,咋不跟她搞对象呢。”刘冬梅听出大牛有意在气她,她突然插嘴,要借这个话题,跟大牛吵一架。 最好能把大牛气走,实在气不走大牛,也得让他尝到厉害,闭上那个粪坑嘴,别没事胡说八道。 大牛乜斜眼睛看刘冬梅,他已经知道铁民的想法了,又借着酒劲,想好好教训一下刘冬梅。 “看啥看,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就说在当面,别跟个娘们似地,磨磨唧唧的。”刘冬梅主动挑衅,她既然开始反击了,就必须达到目的。 “人家也没说你,你这是干啥呀。”铁民先表现出不满。 “就是,我跟铁民说话,关你屁事。”大牛“咕咚”喝上一口酒,抓了一把花生米,塞进嘴里嚼着。 “不管你跟谁说话,刮着碰着我就不行。”刘冬梅瞪起眼睛,拉开了要打架的架势。 铁民见了,十分恼火。 他有心再说刘冬梅几句。大牛是单位派来护理我的,不管他说啥,都跟你没关系。你愿意听就在一旁听,不愿意听就躲出去。 铁民话到嘴边,还没等说出来,大牛抢先说:“我跟铁民唠单位的事,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当然有了。”刘冬梅不甘示弱,狠狠瞪了大牛一眼说:“没有那酒量,就被硬逞能,喝二两酒,冒八两懵,让我瞧不起。” “哎呦呵。”大牛瞪大了眼睛看刘冬梅的傲慢。 他瞥了铁民一眼,意思说:铁民,这可不是我有意为难她,是她自己不知道死活,敢跟我叫板,我接招儿就是了。 铁民没心思揣摩大牛啥想法,他只是不想听刘冬梅和大牛打嘴架。 “行了,你赶紧回家去吧。”铁民对刘冬梅说:“这有大牛陪我就够了。” 刘冬梅只当没听见铁民的话,她主动向大牛挑衅说:“咱们打个赌怎样。” “你要赌啥。”大牛撸胳膊挽袖子,一脸的蔑视。 “我把你剩的这点酒,替你喝了。你该干啥就干啥去,别闲着没事,搁这讨人嫌。”刘冬梅学着大牛的样子,撸起衣袖说:“咱先说好了,从今以后,你别在我面前喝酒了。” “哎呀我操,这比骂我八辈祖宗都难受。”大牛站起来,端详一下酒瓶子,里面至少有七两酒。他拔高嗓门儿说:“刘冬梅,咱不图脸红的。你能把这些酒都喝进去,打今儿起,你想吃啥,我给你买啥。” “我不稀罕。”刘冬梅回敬给大牛一脸的不屑。 “算我求你了。”大牛也是借着酒劲,想到报复刘守成的好办法了。“你敢吗。” 把这多半瓶酒灌进刘冬梅肚子里,先让她吃点苦头。反正是在医院,大不了花俩钱找大夫给她洗胃。 别说大牛没瞧得起刘冬梅,就连铁民听了刘冬梅的话,也气得不知道该说啥了。 铁民不知道刘冬梅对酒精反应迟钝,以为大牛故意拿赵淼刺激她,让她下不来台,她要跟大牛死磕了。 大牛把酒瓶子递给刘冬梅,见刘冬梅接过酒瓶子,就要嘴对嘴喝酒。 大牛抢下酒瓶子说:“咱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喝酒出事,不许讹人。” “大牛,别闹了。”铁民把对刘冬梅的不满,都集中在这句话上。他阴冷着脸,示意大牛取消这场毫无意义的赌局。 “铁民,你啥意思。”大牛的眼看就胜券在握了,铁民开始阻拦,引起他的不满。“心疼了。” “你……”铁民连连咳了几声,有心跟大牛掰扯几句。 不管咋说,刘冬梅是冲我来的。尽管她十分的讨人厌,你也不该跟一个女人一般见识,还要拿酒捉弄她。 铁民嗓子肿胀,说不出完整话。他一顿咳嗽后,还要表明心意,就听到大牛一声惊叹:“哎呀我……你还真喝了。” 刘冬梅把酒瓶子怼在嘴上,就像几天没喝水一样,“咚咚咚”一口气,把大半瓶酒都喝进去了。 她放下酒瓶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对大牛冷冷说:“别忘了你是咋保证的。” 刘冬梅打了一个饱嗝。 铁民和大牛都懵了。 “你快吃几口菜。”大牛怕刘冬梅赌气喝了这么多酒,一会儿就有反应了。把她让到自己的位置上,让她吃菜压酒。 铁民原本躺在床上,被这一场面吓得坐了起来。 “大牛,你快……”他想让大牛带刘冬梅去看医生,见刘冬梅稳稳坐下来,抓了几块猪头肉塞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嚼着。他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低声问道:“冬梅,你没事吧。” 刘冬梅“哼”了一声,“吧嗒吧嗒”嘴,感觉意犹未尽,见一旁还有一瓶没启封的酒,她拿过来对准床头柜面,一只手用力一压,把酒瓶子打开说:“大牛,如果你还是个男人,这瓶酒咱俩一人一半喝下去,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刘冬梅把半瓶酒,匀到另一只空酒瓶子。把酒瓶子递给大牛说:“来吧。” 大牛已经被吓傻了。 他平时不喝白酒,在病房里护理铁民,也不能搬一箱啤酒进来。以为买两瓶白酒,每顿饭喝点,足够喝到铁民出院了。 刘冬梅一口气,干下大半瓶白酒,他开始后怕了。 这会儿什么对刘守成的憎恨,对刘冬梅的不屑,都被接下来可能要承担的责任给冲淡了。 刘冬梅酒精中毒死了,他有脱不清的干系。刘冬梅没被酒精烧死,她借酒冒蒙,也是一个麻烦。 铁民脚上打着石膏,头上裹着纱布,整个一半残品,刘冬梅因为喝酒,所引起的所有麻烦,都得由他一手承担。 这tm不是倒霉催的吗。 大牛呆呆地看刘冬梅把半瓶酒递过来,不解道:“你啥意思呀。” “别让我瞧不起,接着。”刘冬梅一声令下,大牛不敢不接。 刘冬梅又拿起另外半瓶酒,与大牛手里的酒瓶子撞了一下说:“干了。” 大牛手里的酒瓶子掉在地上,“啪”地一声摔个粉碎。 “大牛,故意的是吧。”刘冬梅借酒劲瞪起眼睛。 “绝对不是,手滑了。”大牛撒谎从来都不眨眼。 他不借机把酒瓶子摔了,这半瓶酒灌进他肚子里,那麻烦就大了。见刘冬梅又要把酒瓶子对嘴吹了,他急忙抢下来说:“我服了,行了吧。” “我一天没吃饭了,你让我再喝点,垫垫底儿。”不知道刘冬梅是有意的吓唬大牛,还是真心话。大牛听了,后脊梁“嗖嗖”冒冷风。 “姑奶奶,你想吃啥,我马上给你买去。”大牛对刘冬梅点头哈腰,生怕她再把这半瓶酒喝进去,惹出麻烦,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冬梅爱吃饺子。”铁民怔怔地看着刘冬梅,给大牛下达了指令。 “得嘞。”大牛转身便走,他走出病房,又折返回来说:“铁民,看住了,别让她再喝了。” “你去吧。”铁民心中对刘冬梅所有的不满与愤懑,都因刘冬梅这一举动给凝固了。 他低下头去,脑海中一片空白。 “哥,你咋就看不上我呢。”刘冬梅舌头有些发硬。她心里想到哪,就不受约束的说出来。“我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好姑娘,追我的好小伙子可多了。你说,我咋就看好你了呢。” 铁民低头不语。 “这几天我始终在想,到底比王丽差哪呢。”刘冬梅坐到病床上,也不顾及临床的病友,都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除了长得不如她,还有哪不如她。” 刘冬梅拽住铁民的胳膊,摇晃着说:“你说,我改还不行吗。” “王丽死了。”铁民流下了眼泪,他冷冷地看着刘冬梅。 “啥!”刘冬梅张大了嘴巴,迟迟不肯闭上。稍许,她怯生问道:“不会是为了我吧。” 铁民猛一皱眉头,扭过身去,不去看刘冬梅。 “咚咚咚”传来灌酒声,铁民回头看,刘冬梅举起酒瓶子,又是一顿狂饮。 稍许,她放下酒瓶子,眼泪扑簌簌流淌下来,低声道:“如果拿我的命,能把王丽换回来,我愿意。” “为啥。”铁民以为刘冬梅开始冒懵了。 “只要你高兴,我死活都无所谓。”刘冬梅一字一板地说。 章节目录 第四卷、孤寂无助的呐喊 第49章、大牛复仇记 铁民在医院住了不到一周,便张罗出院了。 他伤得不算重,头上磕出一个口子,缝了四针。打了几天点滴,瘀肿也基本消除了,如果不是董振生阻拦,他住院第三天,就要求出院了。 铁路系统有规定,职工出现工伤事故,所在单位要被分局扣分。铁民不想给单位找麻烦,没有提出这个要求。 董振生主动给铁民报了比照工伤。 就是在正常工作期间,非在岗操作所引发的人身伤害,比照工伤处理。 这样,铁民住院期间,能享受到在岗工资待遇,包括他的各项医疗费用,都由单位承担,而且,每天还享受工伤补助。 铁民受伤后,被医生确诊为轻度脑震荡,稳妥起见,董振生坚持这么做了。 按大牛的意思,铁民至少要在医院住上一个月。 他难得的清闲自在,每天在家睡足了懒觉,带上中午饭去医院,好酒好菜吃喝完,闲聊一会儿就回家了。 铁民不知道大牛带来的饭菜,都是周婶儿做的,以为大牛话付前言,认赌服输,每天自己花钱买菜,招待他和刘冬梅。 他不想搭大牛太多的人情,便急着出院上班了。 就这一周时间,确切地说,铁民住院当天晚上,刘冬梅的表现,彻底打消了铁民对她的憎恨。 刘冬梅真的不容易。 这是铁民发自内心的感叹。在他的思想意识中,他就是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人,父亲就是个火车头司机,地地道道的大老粗。 能得到刘冬梅如此的热情,除了自己拥有一个城镇户口以外,他没有任何优势,值得在刘冬梅面前炫耀。 王丽的死,对铁民的伤害是非常严重的。 刘冬梅借酒盖脸,对铁民的一番表白,不管是真是假,及时打消了他对刘冬梅的憎恨,却没能唤起他的理性思考。 于是,他把这个铭心刻骨的痛,转嫁到父亲周志强头上。 如果爹不极力阻止他和王丽在一起,他俩现在可能正在张罗结婚。没有爹带有强迫性的捏合,刘冬梅不会闯进周家,王丽也不会寻了短见。 这就是当父母的悲哀。 他们抚育儿女,含辛茹苦。每一件事,花每一分钱,买每一粒米,都要为儿女做盘算,为儿女能过得更好。 粗心的家长,甚至不惜采取强迫手段,将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硬塞给儿女,结果适得其反。 爱而不会爱,不如不爱。 思想观念的束缚,导致两代人产生思想意思鸿沟,出现南辕北辙现象在所难免。 铁民在王丽身上尝到了爱,在父亲面前学会了记恨。 他嘴笨,不想,也觉得没必要,将抱怨挂在嘴上。他那刻进骨子里的愤懑,渗透进日常生活中,是那么的回味绵长。 周志强在铁民受伤后的第二天,来医院探望铁民,而且做好了在医院,陪铁民待上一天的准备,他很心疼大儿子。 铁民没跟爹说一句话,还低声吩咐刘冬梅说:“让他赶紧走。” 刘冬梅对铁民的话百依百顺。 “爹,您今晚上夜班,回家睡觉去吧。”刘冬梅拽上周志强便走。 出了病房,刘冬梅向周志强做出解释说:“王丽死了,铁民心情不好。” “哎呀。”周志强险些撞到墙上。 周志强骑自行车回到家,一头扎到炕上,不吃不喝,发起了高烧。 铁民在医院住了一周,周志强在家休了一周的病假。 他烧的满嘴大炮,每天去卫生所打针吃药,原本就消瘦的身体,整整掉了五斤份量。 周婶儿以为,他是被铁民意外受伤吓病的。 周志强有苦说不出。 他当爹的,不可能对儿子说出心里话,也撂不下脸,跟儿子说声对不起。只能暗自感伤,忍受着强烈的心理煎熬,把个周老倔折腾的几乎扒了一层皮。 铁民意外受伤,刘冬梅倒成了最大的赢家。 铁民要把她赶出周家的计划,未曾实施,便宣告失败了。 刘冬梅借酒盖脸,表示愿意以死换回王丽。这话别人听了,可能会一笑了之,铁民却当真了。 都是所谓的酒后吐真言给闹的,铁民能不信吗。 大牛被刘冬梅超人的酒量彻底制服了。他为了避免被宰,又要维护那张不值钱的面皮,主动充当起跑腿学舌的角色。 他家里医院两头跑,偶尔买几块钱的肉送到周家,让周婶儿做好了,再带给铁民和刘冬梅吃。 铁民出院后,他要搅黄铁民和刘冬梅的计划,始终没得以实施,便在赵淼身上做起了文章。 铁民腿脚不利索,大牛以为刘冬梅啥都不懂,他把办理出院手续,去单位送报销单据,所有的一切后续工作,都主动承担下来。 其实,刘冬梅办理这些事,比大牛在行。刘守成住院,周志强出院,都是她一手办理的。 既然大牛愿意跑腿受累,让她落个清闲自在,何乐不为。 铁民出院第二天,赵淼下班后,由大牛陪同,来探望铁民。 她买了水果、罐头,装了满满一网兜。 当时刘冬梅正在周家打兑一家老小的晚饭,大牛引导赵淼直接来到下屋。 大牛把赵淼带进屋,跟铁民见上面,大牛说:“不许走,我这就回来。” 铁民和赵淼不知道大牛正憋着坏。 他跑到菜市场买酒买菜,一溜小跑回来,见铁民和赵淼肩并肩坐在圆桌前,正在练钢笔字帖,他别提多高兴了。 赵淼来家探望铁民,铁民意外的惊喜。 大牛没说上几句话就跑出去了,留下铁民和赵淼在屋里,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铁民突然想起他受伤前,答应帮赵淼练习钢笔字。 他特意拄拐去上屋,找来钢笔字帖和钢笔,就是为了缓解,两人在一起无话可说的尴尬。 刘冬梅正在做饭,不知道铁民来去匆匆为了什么,想留他在家里吃饭,铁民匆忙中竟然没听见。 铁民出院后,干脆就住在下屋,连吃饭都是刘冬梅送过来。 他不想跟爹坐在一个桌吃饭。 赵淼回单身宿舍,也是无事可做。见铁民说到做到,还如此热情,她也没多想。 俩人练字时间不长,大牛就买回了酒菜。 都是年轻人,难得有机会坐在一起喝酒聊天。赵淼也是性情中人,她客气几句,便端起了酒杯,三个人连说带笑喝起来了。 铁民平常话不多,加上王丽的事,闹得他始终心情不好。 赵淼来了,还提起他最感兴趣的写字话题,大牛也备好了酒菜,他也放松起来。 两瓶白酒,十瓶啤酒,三个人喝的尽兴。 刘冬梅每天在上屋吃完晚饭,把铁民的饭送过来。等铁民吃完饭,她收回餐具,再端来洗脸水,侍候铁民洗漱完毕,就回到上屋去了。 今天也不例外。她和一家人吃完饭,收拾好餐具,她还故意拖延一段时间,才来给铁民送饭。 铁民回家取钢笔字帖,居然没理她,她很不高兴,所以才迟迟没来给铁民送饭。 细心的读者可能看出端倪。 刘冬梅自铁民出院后,除了照顾铁民的日常起居外,几乎很少来下屋跟铁民在一起。 王丽死了,她没有了竞争对手,又知道铁民心情不好,便主动退避三舍。 她要给铁民一段时间,慢慢从王丽的阴影中走出来,然后再谈他们俩的事。 这就是刘冬梅的聪明之处。 她知道强扭的瓜不甜,硬生生跟铁民在一起,她即使如愿了,恐怕一辈子都要活在王丽的阴影中。 他不想充当王丽的替代品。 说句糙话,她不能一辈子甘当铁民的发泄工具,甚至要忍受铁民搂着她,心里还在想王丽的悲哀。 既然已经没有劲敌了,她又堂而皇之的留在了周家,干嘛不费些时间,等铁民精神状态恢复了,再跟他谈情说爱。 别以为农村人不懂感情,他们同样需要爱的表达。 刘冬梅忙完了家务,端上铁民的饭菜来下屋,听到屋子里的说笑声,她很是惊讶。 她紧走几步走进下屋,见圆桌上摆满了酒菜,铁民和赵淼正肩并肩坐在那,刘冬梅一下子惊呆了。 “你咋来了。”刘冬梅非常生冷的一句话,引起了铁民和赵淼的不满。 “铁民家门口,又没挂杀人刀,我咋不能来。”赵淼毫不客气回敬道。 赵淼来小镇上班,每天都是宿舍、食堂、单位三点一线,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机会。 她也能担些酒量。虽然在她的印象中,大牛是个滑头,可铁民是老实人,她在铁民家喝酒,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表面看铁民憨厚老实,心思还是比较缜密的。 他们三人喝下了一瓶白酒,铁民开始为赵淼的安全担忧了。 “大牛,你去看看二国回来没有。”铁民打发大牛去找二国。 他们都是好哥们,有这样的热闹场面,怎能落下二国。 这只是说在表面上的话。 实际上,赵淼喝了酒,不管喝多喝少,都得有人送她回宿舍,这是最基本的礼数。 铁民腿脚不方便,赵淼不可能让他去送。 他知道大牛喝了酒口无遮拦,万一闹出啥笑话,岂不反美不美了。如果二国来了,让他俩一起去送赵淼,就万无一失了。 偏巧在大牛去找二国这个档口,赵淼拿过字帖,让铁民给她演示几个字,刘冬梅就闯了进来。 汉语言就这么丰富。同样一句话,用不同的语气表现出来,就能达到迥然不同的效果。 刘冬梅看见赵淼和铁民单独在一起,还肩挨肩的坐在那,她顿时醋意大发,说话自然就不客气了。 赵淼在医院见过刘冬梅,她不知道刘冬梅和铁民是啥关系,只听刘冬梅跟铁民叫哥。 当时董振生要看铁民的x光片,被刘冬梅一句话给怼了。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赵淼因此对刘冬梅产生极大反感。 这会儿也赶上赵淼喝酒了,她回怼刘冬梅一句,根本不考虑后果。 铁民正跟赵淼有说有笑的,刘冬梅一句话,让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赵淼说完话,起身就要走。 “你出去!”铁民突然发怒了。 他对刘冬梅瞪起眼睛,并一把拽住赵淼说:“你别走,大牛和二国马上就回来了。” 赵淼犹豫一下,见铁民生气了,刘冬梅也愣愣地站在那,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赵淼上下打量着刘冬梅,问铁民:“这人谁呀,咋这么不会说话。” 铁民赌气没有回答,见刘冬梅还站在那,铁民窜起来,就要把刘冬梅轰出去。 二国下白班,刚进家门就被大牛找来了。 俩人见屋里气氛不对,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大牛心里憋着坏,他盼的就是这个场面。 “铁民,人家赵淼好心好意来看你,这算咋回事呀。”大牛煽风点火那是一绝,铁民听罢,顺手拽过拐杖,举起来就要砸向刘冬梅。 不知道刘冬梅是倒霉催的,还是心中有十足的把握,她对铁民一声大吼说:“你碰我一下试试!” 章节目录 第四卷、孤寂无助的呐喊 第50章、赵淼的率真 有道是人怕逼马怕骑,铁民在此情此景下,面子过不去了,他要摆出一个架势,给自己找补些面子。 他知道有大牛和二国在场,不可能让他动手打刘冬梅。 刘冬梅这一嗓子,把铁民赶到死胡同里了。 出现一个最尴尬的场面。 二国、大牛,包括赵淼在内,没有一个人主动过来,抢下铁民手里的拐杖,以化解这场危机。 刘冬梅端了一碗菜,一碗饭,也做好了迎战准备。 只要铁民敢把拐杖砸过来,她手里这两碗饭菜,就直接飞向铁民。 别管能不能真打起来,她肯定不能在气势上输给铁民。 铁民手里的拐杖晃了几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把拐杖放下了。 如果刘冬梅是个明事理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见好就收。她放下饭菜,转身便走,用无声的行动,维护自己的尊严。 可惜她没这么想。 既然跟铁民撕破了面皮,她就必须强硬到底。特别在赵淼面前,绝不能有一点点懦弱,否则,铁民这辈子都不会瞧得起她了。 “我整天侍候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刘冬梅把饭菜墩在圆桌上说:“我哪点对不起你了,让你这样对我。” “是我请你来的呀。”铁民说出了真心话,让刘冬梅所有的愤怒,瞬间被一个贱字概括了。 “你……”刘冬梅没想到拙嘴笨腮的铁民,说话能这么有劲,而且一句话就把她噎的上不来气了。 “我走行不行!”刘冬梅一声大喊,在场的四个人,居然没有一个人,肯说上一句劝解的话,给她一个台阶下。 刘冬梅转身走了出去。 “铁民,这是咋回事呀。”二国脸上挂着笑容,他故意不看赵淼,跟铁民要说法。 “来,咱们接着喝。”铁民坐下来,招呼几个人也坐下来。 “我还是走吧。”赵淼从圆桌上捡起钢笔字帖说:“铁民,我把这个带走了。” 不知道别人咋想的,反正大牛这会儿心里乐开了花。 他拦在门口说:“赵淼,铁民得罪你了。” “我心情不好,别惹我。”赵淼借着酒劲,对大牛瞪起眼睛说:“胡说八道什么呀。” 大牛“噗嗤”一笑说:“就是呀,咱不能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搅了自己的好心情。” “大牛说得对。”二国也拦在赵淼面前说:“如果你现在走了,铁民肯定过意不去。再把他气个好歹的,多没劲呀。” “我现在肺子都要气炸了。”铁民说的是心里话。 赵淼站在那,看着铁民的愤懑,她不屑地一笑说:“你家里的事,咱没必要跟着瞎掺和,你自己梦还是自己圆吧。” “你真聪明。”大牛不失时机拍马屁,先冲赵淼竖起大拇指说:“真是一点就透。” “你啥意思。”赵淼看大牛皮笑肉不笑的,就知道这里面有故事。 “不如咱们坐下来,听铁民怎么说。”大牛的圆滑都用在了表面上,赵淼果然放下背包,重新坐了下来。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听铁民讲他跟刘冬梅的过往。 刘冬梅走出下屋,气冲冲走上回家的路。 这次她没有哭,而且走的是那么的理直气壮。 她推开院门,走出很远一段路,没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更不会有人前来挽留她。 她止住了脚步。 铁民交的这是什么朋友,眼看他们俩吵架了,居然没有一个人追出来挽留她。 在刘冬梅的思想意识中,劝和不劝散,应该是城里人最起码的礼数。 她不寄希望于赵淼能有所表示,大牛和二国至少也该帮铁民来挽留她一下。 想起上次她生气回家,铁民为找她,崴了脚脖子,周志强直接找到她家,还让她爸训斥了一顿。 今天怎么了。 刘冬梅发觉自己棋错一招,她不应该在铁民面前耍威风,周志强和周婶儿才是她的仰仗。 想到这里,她折返回来。一脚踢开周家的房门,闯进屋里,未曾说话,先流下了眼泪。 “冬梅,刚才还好好的,这是咋的了。”周婶儿满足了刘冬梅的愿望。 “我好心好意给他送饭去,他还当着外人的面,要拿拐杖打我。”刘冬梅为了表现自己的委屈,竟然“呜呜”哭起来。 周志强喝了一壶老白干,正躺在炕头上听半导体收音机。 他听见刘冬梅的话,一轱辘坐起来说:“谁在铁民屋里呢。” “大牛、二国,还有一个丫头。”刘冬梅知道赵淼的名字,故意叫她丫头。 “你给人家使脸子了吧。”周志强真是神机妙算,一眼就看出刘冬梅的错误所在。 “我哥跟那丫头肩膀挨着肩膀坐在一起,谁看了不生气。”刘冬梅没忍住,把自己的行为学说了一遍。 “冬梅,别怪爹说你。”周志强关上半导体收音机说:“别说是铁民,换了谁,都得对你瞪眼睛,你知道为啥吗。” “他凭啥呀。”刘冬梅急了。 “你让他下不来台了。”周婶儿虽然笑在脸上,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她说:“你跟铁民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他是啥样人呀。” 刘冬梅眼睛眨了眨,慢慢品周婶儿的话,似乎认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她低头想了想说:“铁民让我滚,我也没服他,这下该咋办呀。” 周志强就势倒在炕头上,又打开了半导体收音机。 “这事谁也帮不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周婶儿微笑着对刘冬梅说:“两口子过日子,没有不吵架拌嘴的,最后肯定要有一个服软的,不然,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又不是我的错,凭啥让我服软呀。”刘冬梅气的一蹦,还要为自己鸣不平。 “该发面蒸馒头了。”周婶儿只当没听见刘冬梅的话,起身去了厨房。 赵淼在铁民的屋子里,熬到大牛和二国把剩下的酒都喝光了,才在铁民的执意要求下,由大牛和二国一同送她回到宿舍。 以前他每天吃过晚饭,回到宿舍看一会儿书,时间差不多,就上床睡觉了。 今晚是个例外,她洗漱完已经接近深夜了。 大牛和二国喝酒吹牛逼时,她都困得睁不开眼睛了,这会儿静下来,反倒睡不着觉了。 女人都很敏感,赵淼首先想到了刘冬梅对她的醋意。 赵淼对刘冬梅的第一印象很坏,觉得她很粗俗,没有教养,纯粹的一个村妇,连最起码的礼节都不懂。 听到铁民讲述刘冬梅如何走进周家,赵淼对刘冬梅的印象发生了质变。 她觉得女人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应该这么执着。 特别是刘冬梅在铁民盛怒之下,毫无惧色的反抗意识,她更是翘指称赞。 女人,就该活出自我。 遇见心仪的男人,不仅要勇敢去追求,还要选准自己的位置。让男人知道,我喜欢你,要和你生活在一起,但绝对不是卑躬屈膝,任你宰割。 你必须要对我拥有足够的尊重。 赵淼脑海中闪现出好男人这个词,不觉中要跟生活中,她眼里的铁民做个比较,觉得铁民算得上是个好男人,只是美中不足,缺乏足够的魄力。 假如我是刘冬梅,遇见铁民这样的心仪男人,我该怎么办。 赵淼设定出了若干个选项,反复拿自己和铁民做参照,不觉中进入睡眠中。 第二天一大早,赵淼起床后,和往日一样,梳洗打扮一番,挎上背包先去食堂吃饭,然后去运转车间上班。 职工食堂设在铁路干线东侧,铁路居民住宅附近。 她吃过饭,需要跨过铁路干线,骑自行车走上几百米的距离,就到运转车间了。她走出食堂,刚打开自行车锁,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小赵,你等一下。” 赵淼回头看,赵虹拿着饭盒一路走来。 “赵姨,上班去呀。”赵淼主动打过招呼。 “我正想去车间找你,没想到在这碰上了。” 赵虹跟赵淼很熟,她是车站女工委员,赵淼兼着运转车间的女工委员。严格意义上说,两人属于上下级关系。 “有个闹心事,你得帮我好好做做工作。”赵虹提到了铁民,以及刘守成去单位控告铁民耍流氓。她说明自己的担忧:“小周正在要求进步,这事处理不好,很容易耽误他的前途。” “您让我怎么做。”赵淼不能把昨晚听到的,原原本本告诉赵虹。 既然赵虹把这事当成一个任务,让赵淼配合她来完成,赵淼首先要选准自己的位置。 赵虹告诉赵淼,铁民不久前开了一张结婚登记介绍信,表明未婚妻是王丽。 铁民当时没拿王丽的户口本。因为有董振生做担保,赵虹大意了,以为这种事不能有啥闪失,便按铁民说的,给他开出了介绍信。 随后,刘守成就找车站主要领导,控告铁民耍流氓。 赵虹去了铁民家,见到了刘冬梅,而刘冬梅表示,自己就是铁民的未婚妻。她对赵淼说:“我被他们彻底搞糊涂了。” “谁叫王丽。”赵淼也是一头雾水。 昨晚铁民只讲了他和刘冬梅的过往,支字没提还有一个叫王丽的未婚妻,更别说王丽的现状了。 “介绍信是我开出去的,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向领导汇报了。” 赵虹请求赵淼说:“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事落实一下。” “没问题。”赵淼回答得十分爽快。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赵淼有了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外表看铁民老实巴交的,没想到他一肚子花花肠子。 既然赵虹以非官方的角度,有求于赵淼,她觉得有必要厘清这件事。 赵淼与赵虹分后手,心里憋着一股火,来到办公室,见铁民正拄着一只拐在擦地。 “来了。”铁民动打过招呼。 坊间有这样一个说法:酒越喝越厚,麻将越打越薄。 说的就是年轻人在一起消遣,喝酒能互吐衷肠,增进彼此的感情,打麻将攻于心计,久而久之朋友都会被算计疏远了。 铁民昨晚和赵淼等人在一起喝酒,他还一反常态,说出了心中的郁闷。 今天他受伤后第一天上班,看见赵淼,自然要比以往见面,多了一份热情。 “你先把手里的活儿放下。”赵淼阴沉着脸,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已然就是一判官。 面前虽然没有惊堂木,她也象征性的一拍桌子说:“周铁民,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铁民被赵淼意外的质问搞懵了。 他笑在脸上说:“咋的了,我说错啥了。” “王丽是怎么回事。”赵淼提到王丽,铁民的笑容凝固了。他默默地坐下来,低头看着地上的拖布说:“谁跟你说啥了。” “你别整那些没用的。”赵淼一路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真像赵虹所说的那样,铁民就是一个花货,不用别人说什么,她就去找董振生,先把铁民踢回班组干活去,让铁民尝到脚踩两只船后果。 “王丽是我的未婚妻。”铁民不想把这种事讲给外人听。可赵淼问到头上了,而且还义正严词的样子,估计她是听谁说啥了。 铁民纯属被逼无奈,简单说明自己与王丽的关系,并说明他们连结婚的房子都盖好了。 “那刘冬梅怎么办!”赵淼急了。 铁民那边都要结婚了,这边又装傻充愣,允许刘冬梅以他未婚妻的身份住在周家,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铁民,你知道我的背景吗。”赵淼突然改变话题,向铁民亮出实底儿。并说:“这事你处理好了,我啥都不说,处理不好,我就有能力让你身败名裂。” 铁民听了浑身一颤,他不解道:“这是我的私事,跟你有啥关系呀。” “关系大了!”赵淼激动起来,满脸通红,眼里还浸满了泪花。 章节目录 第四卷、孤寂无助的呐喊 第51章、 不知不觉中 赵淼没想到自己能如此激动。 铁民被她的情绪吓着了,他默默地拄起拐,拽着拖布出去了。 我是替你着急! 赵淼有心冲铁民喊一嗓子,可惜,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再引起铁民的误会。 她没跟铁民吹牛,父亲真的在铁路分局担任要职。 若再往上追寻,她的祖父,更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昨天晚上的一场聚会,让她对铁民有了深刻的印象。所谓的忠臣孝子人人敬,铁民让她敬佩的,都忍不住要替他抱打不平了。 赵淼从小到大,是家里唯一的一个女孩子。 爷爷是战功卓著的老英雄,在那个推崇、感恩gm老前辈的年代,他在单位和社会上备受人们尊重。 父亲得萌爷爷护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铁路,很快便被提拔,并一路高歌猛进,地位越来越高。 赵淼从懂事那天起,便沉浸在恭维和赞誉声中。 家里没有谁,敢跟她说一个不字,哪怕她真的犯错了,也得和颜悦色给她提出建议,而且,还得先看她的心情怎样。 她的公主脾气,就这样培养起来了。 一次感情挫折,让她远走他乡,来到小镇车站,她要从最基层做起。 她想吃苦,主动要求到运转车间来工作,还再三提醒家人,不允许任何人,对她施以任何关照。 结果,她主动向铁民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背景。 赵虹对铁民的担忧,引发了赵淼的急躁。她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愤慨。 如果你不喜欢刘冬梅,就正式告诉人家,你爹有啥权力,让你娶谁当媳妇呀。她对铁民在父亲面前唯唯诺诺的表现,羡慕敬佩的同时,又很不理解。 听说还有一个叫王丽的,被铁民说成是未婚妻,赵淼一下子压不住火了。既然你有未婚妻,干嘛还让刘冬梅住进你家。 如此说来,男人都有一颗花心。 铁民这是以父命难违当借口,目的就是要脚踩两只船。 赵淼没想到,老实巴交的铁民,心里也憋着这股邪念。 她在替铁民着急,刘守成都把你告了,你还不觉醒呐。等有一天,你的前途,因脚踩两只船而葬送了,你再后悔就晚了。 赵淼坐下来,琢磨着该怎么帮铁民摆脱这场危机。 铁民把拖布送到水房,站在那百思不得其解。赵淼这是怎么了,突然对她的私生活如此关心。 如果赵淼不提她父亲,铁民不会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他会以一颗平常心,来应对赵淼的热情。 赵淼已经把丑话说到前头了,这事处理不好,她会代表刘冬梅,让他身败名裂。 铁民反复回忆昨晚在他家下屋,他们在一起喝酒聊天时,他都跟赵淼说了什么,导致赵淼一夜过去,对他和刘冬梅的事如此关心。 铁民百思不得其解,又不能无视赵淼的愤怒,他很为难。 “铁民,我要去你家一趟。”赵淼出现在铁民身后,铁民不觉中浑身一颤。 “你怕啥呀。”赵淼洞察秋毫,发现铁民很紧张,这很说明问题。 铁民有心提醒赵淼,这是他的私生活,赵淼应该多一份冷漠,少一份热情,可他又担心因此激怒了赵淼,让她不管不顾的一顿搅和。 赵淼的热情让铁民难受了。 “你来。”铁民示意赵淼跟他回到办公室,他关好房门说:“咱商量一下,你能不能别管我的事。” “不能。”赵淼态度坚决。 其实,赵淼应该告诉铁民,她是受赵虹委托,查办刘冬梅与铁民真实关系的。 她也可以把赵虹的原话,讲给铁民听,让铁民去找赵虹,做出解释,她就算完成了赵虹的托付。 赵淼选择了继续任性。她要以一己之力,搞懂弄清铁民与刘冬梅的真实关系,然后给赵虹一个权威性的答案。 了解清楚这件事并不难,跟刘冬梅正式谈一次,就有答案了。 “铁民,咱们是好朋友。”赵淼先给他们的关系,做出一个定位。然后说:“我不仅要对你负责,还要对刘冬梅负责到底。” 铁民听了赵淼的话,真是丈二和尚,无论如何都摸不到头了。 如果面前的人是大牛和二国,铁民肯定会质问道:我和你咋的了,你凭啥要对我负责。 铁民心有怨言,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撒谎说:“咱家没有人。” “刘冬梅去哪了。”赵淼非常认真。 “她说今天要回娘家去。”铁民不想让赵淼掺和进这件事。 “她娘家在哪。”赵淼就跟吃错了药一样,憋着一股劲,要自找倒霉。“我去她娘家,正好要见她爸一面。” 铁民心里这个气呀! “不知道。”他实话实说,赵淼听了非常反感。她瞪了铁民一眼说:“什么态度呀。” “我真不知道。”铁民这股火一个劲往上窜,他已经到了忍耐极限。 赵淼背上背包,转身便走。 “你……”铁民有心问上一句:你干什么去? 转念又想,这不是没事找是吗。人家干啥去,关我什么事呀。 赵淼走到门口,回头看铁民说:“你还有啥话,要跟我说吗。” 铁民把脸转向窗外,只当没听见赵淼的话。 他气的心“嘣嘣”乱跳,真没想到赵淼是这样的人。 赵淼一副凛然正气,骑上自行车去了铁民家。 她一路上做好打算,如果刘冬梅真像铁民说的那样,回娘家去了,她就去铁路派出所找刘守成。 先从刘守成那里,拿到第一手材料,弄清楚铁民到底怎样耍流氓了,然后再让刘守成带她回家,去见刘冬梅。 刘冬梅的态度,直接决定了单位对铁民的处理结果。 赵淼来到铁民家,见大门没有上锁,她不觉中给铁民打了一个不信任分。 这个臭小子,还学会了撒谎。 赵淼锁好自行车,刚要敲门,大门开了,刘冬梅端了一盆浆糊出现在门口。她看见赵淼,又重复了昨晚的那句话:“你咋来了。” “我是专程来找的。”赵淼有任务在身,没心思计较刘冬梅的用词。甚至把刘冬梅这种语气,跟她的出身联系在一起,认为这就是刘冬梅的说话风格。 “你找我干啥。”刘冬梅沿袭了昨晚的风格,每一句话,都跟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样,凉丝丝的。 “你应该请我进屋坐一会儿,咱们慢慢聊。”赵淼的耐心,让刘冬梅惊诧了。 她这是有备而来,要跟我说啥呀,我跟她有啥好说的。 “没看我正忙着吗。”刘冬梅一点也不客气,她回手锁在大门,端上浆糊便往院子里走。 “你这是去哪呀。”赵淼紧随其后问道。 刘冬梅止住脚步,见赵淼跟了过来,心里十分恼火。 她从昨天晚上,看见赵淼和铁民肩并肩坐在一起,就萌生了一份强烈的醋意。 哪个女人见了好男人,都忍不住要往近前凑。 她终于熬到了王丽下课,岂能再容许其她女人,来跟她争抢铁民。 铁民昨晚对刘冬梅的过激反应,让她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把赵淼当成了情敌。 没想到,她昨晚来家搅局,差不点让刘冬梅挨了一顿打,今天还敢单刀赴会,刘冬梅再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她肯定还会得寸进尺。 刘冬梅想到这儿,突然露出笑脸说:“小下屋你也看见了,四面墙都是灰,铁民让我糊上一层报纸。” 赵淼抢前一步,帮刘冬梅打开院门。 刘冬梅走进去,赵淼不请自进,跟在刘冬梅身后,来到小下屋。 刘冬梅把浆糊放在圆桌上,搬过一旁的一叠报纸说:“你不会是特意来找我的吧。” “我就是来找你的。”赵淼说明来意。“你爸去单位找领导,反映了铁民的一些事,我受领导委托,来调查核实一下。” “赵虹是你们那什么官。”刘冬梅先要摸清赵淼的来路。 “她是车站女工委员,就算是我的:“据我所知,铁民去单位开过一张结婚登记介绍信,这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刘冬梅说:“他跟我商量好以后,才去单位开的介绍信。” “他跟你商量什么了。”赵淼冷静下来,思维逐渐清晰了。 “他说要跟我去登记结婚。”刘冬梅实话实说。 刘冬梅不知道铁民已经开出了介绍信。记得当时铁民说过,开介绍信的人去省城开会了,介绍信没开出来。 赵淼不觉中点点头,她开始相信铁民所说的话了,刘冬梅属于一厢情愿,铁民是无辜的。 “你知道王丽家在哪吗。”赵淼要结束与刘冬梅的谈话,去找王丽,做进一步确认。 赵淼已经认同了铁民的话,刘冬梅就是一个自讨没趣的人。 “她死了。”刘冬梅不解道:“你咋连这事都不知道呀。”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赵淼脑袋“嗡”地一下。 刘冬梅笑了,她多心了。 至少铁民对赵淼没有啥想法,不然,赵淼不会不知道王丽已经死了。 铁民站在办公室窗前,看见赵淼骑自行车走了,他气得一个劲拍桌子,发泄心中的不满。 他想去找董振生,要求回车间班组去。 他说不出伴君如伴虎这样的至理名言,但是,他知道跟赵淼在一起,会面临很多的风险。这对他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冒险。 该怎样跟董振生说明这是呢? 不觉中,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铁民还在反反复复琢磨,该找什么借口,回班组干活去。 房门开了,赵淼满面通红走进来。她一改临走前,对铁民的严厉,换之和颜悦色说:“铁民,你能告诉我,王丽为啥死的吗。” 章节目录 第四卷、孤寂无助的呐喊 第52章 梦中的乐园 铁民每周都要去几次派出所,打听王丽的消息。 派出所公安根据谢桂芝的要求,隐瞒了王丽没死的消息。 今天铁民下班后,又去派出所打听消息,公安告诉他说:“别来了,如果有消息,肯定有人去家里通知你的。” 难道王丽没死? 铁民产生一个疑问,他赶奔王丽家,一阵砸门,惊动了隔壁的邻居,人家告诉他说:“王丽妈搬走了。” “搬哪去了。”铁民非常着急,暗暗埋怨谢桂芝,临走前没跟他打声招呼。 “不知道。”邻居谨遵谢桂芝的嘱托,严密封锁了有关王丽母女的消息。 这个家就这么散了。 铁民不无感慨地回到自己的小屋,见屋里墙壁天棚都糊上了报纸,他陡生一股无名火。 这就是农村人的生活习惯。 早年东北农村建房,基本上都是用泥土夯墙。墙体水分散去后,黄土便会产生细碎的粉尘,所以,必须用纸将室内墙壁粘贴上,防止室内灰尘漫舞。 居住在城镇的人,室内墙壁都是由水泥沙子罩面,只需在墙面上粉刷调料即可。 当时的生活条件有限,绝大部分人家所用的室内涂料,都是用被称作嘎斯粑粑一种粘稠状液体。 所谓的嘎斯粑粑,就是工厂生产用的气焊枪,必备的一种被称作乙炔的物质残渣,用水调和后,粉刷到墙上,灰白色,附着力极强,坚固耐用,重点是不用花钱。 铁民有心将报纸撕下来。 他居住在小镇,四周被农村包围着。可他们毕竟是城镇户,人们都有意回避着,与农村相似的生活习惯。 铁民怎能容忍刘冬梅,把农村式生活,照搬进他的家里。 “你必须跟刘冬梅搞好关系,她现在所说的话,对你很重要。”这是赵淼与铁民分手时,再三叮嘱他的话。 赵淼从铁民家回到运转车间,追问王丽的死因。 铁民实话实说后,赵淼听后,帮他做出分析说:“这不是刘冬梅的错。” 铁民无心与赵淼探讨这个话题,赵淼却热情不减,给铁民提出一个建议:让刘冬梅去找车站主要领导,如实说明情况,所有的误解便会得以澄清。 “那样,刘冬梅就等于否定了他爸对你的指控。”赵淼一针见血,给铁民出了一个大难题。 赵虹曾经对铁民这样说过,铁民也知道刘冬梅说话的份量。 只有赵淼站在刘冬梅的角度,提出了一个不可能。 摆在铁民面前一个难题,如何说服刘冬梅,去车站找领导说明,铁民是无辜的。 通过一段时间接触,铁民发现刘冬梅,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淳朴憨厚。 她料理家务当然是一把好手,思维完全继承了父亲刘守成的狡黠,运用在生活中,那就是敢想敢干,而且还毫无惧色。 昨晚刘冬梅锋芒外露,给铁民留下很深的印象。 他庆幸自己没有过于冲动,在关键时刻按下了暂停键。否则,今天刘冬梅肯定会去找车站主要领导,状告他家暴,那样,他便没了退路。 人逢喜事精神爽,闷来愁肠盹睡多。 铁民一整天都被赵淼洗脑,说来说去还是把他赶进了死胡同,认定只有刘冬梅能证明他的清白。 根据铁民对刘冬梅的认识,她不可能为了证明铁民的清白,出卖她那个混蛋父亲。 铁民不爱动脑,摊上这种事,明知道怎样都是死路一条,干脆就不想了。 铁民躺在炕上不大会儿工夫,便“嗤儿呼”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被推醒了。 他闻到一股香味,那是雪花膏特有的香气,大牛和二国都在用这种护肤品。 刘冬梅笑吟吟坐在炕边端详着他。 铁民坐起身,揉揉眼睛问道:“几点了。” “你还怨爹呀。”刘冬梅所答非所问,她扭了一下身子,一条腿弯曲在炕上说:“连晚饭都不吃了。” 圆桌上摆了两个饭碗,一碗大米饭,一碗芸豆土豆炖肉。 “我真饿了。”铁民端起饭碗便吃。 “喝点酒吗。”刘冬梅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瓶白酒说:“我特意去给你买的。” “不喝。”铁民提高的警惕。 他领教过刘冬梅的酒量,怕一旦沾上酒,就不受自己控制了。 “我陪你喝点。”刘冬梅从地上拎起一个塑料袋,里面有酒杯,还有另外几个下酒菜。 她这是有备而来。 “昨晚喝多了。”铁民大口吃饭,恨不得一口就能把自己塞饱,尽早回避刘冬梅的诱惑。 不是我用词不当,这会儿的铁民,已然把刘冬梅的热情,当成了一种诱惑。 “你怕了。”刘冬梅绝口不提赵淼来家的事。 她要把对付大牛的招数,用在铁民身上。用激将法,逼迫铁民说出心里话。 铁民的硬件就是嘴笨,他心知肚明时,都懒得用语言表达,何况他已经对刘冬梅提高了警惕。 铁民只顾填饱肚子,对刘冬梅的话不理不睬。 “我不想跟你单独喝酒。”刘冬梅改变了打法说:“我想让你把赵淼和大牛找来,咱们一起喝。” “没事吧你。”铁民终于开口了。 他把空饭碗放在圆桌上,打了一个饱嗝,一只脚稍一用力,把自己挪到炕里面,与刘冬梅保持足有一米以外的距离。 “不喝拉倒。”刘冬梅笑在脸上,把酒菜重新装好说:“一会儿我拿上屋去给爹喝。” 刘冬梅站起身,收拾餐具。 铁民见刘冬梅心情正好,他陪上笑脸说:“跟你商量点事呀。” “去见你们领导,告诉他,我爸说的都是瞎话。”刘冬梅笑容不减,她轻蔑的“哼”了一声,端着餐具就要往外走。 “知道你爸都说啥了吗。”铁民脸上掠过一丝不悦。 “你当我面光屁股,不是耍流氓是啥。”刘冬梅先落下脸,给铁民造成一种压力。 “谁知道你能过来呀。”铁民涨红了脸,为自己辩解着。 “谁知道我爸突然来了。”刘冬梅一笑说:“哪个当爹的,看到这种事能不急。” “我……”铁民想说这是在我家,我愿意干啥就干啥。他话到嘴边,改变了说法:“我没想对你怎样。” 刘冬梅“噗嗤”一笑,出去了。 铁民彻底失望了,刘冬梅谈笑间,把他所有的希望,都一一戳破了。 赵淼明天还等他的回信儿,然后向赵虹做汇报,再由赵虹向主要领导汇报。刘冬梅一张嘴就封门了,铁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去tm的,爱咋咋的吧。 铁民一下子释然了。他抻了一个懒腰,躺下来要继续睡觉。 房门开了,刘冬梅端了半盆凉水,一个烧水壶进来。 她把烧水壶放在炉子上,把半盆凉水放在地上说:“我明天可以去车站见你们领导,至于怎么说,就看你的表现了。” 铁民紧闭双眼,不理刘冬梅。 “跟你说话呐。”刘冬梅掐住铁民的腮帮子,稍一用力,铁民就疼的龇牙咧嘴说:“别闹。” “快起来洗洗吧。”刘冬梅从外屋拿过烧水壶,往盆里兑热水,感觉温度适合了,对铁民说:“快洗脸吧。” 铁民爬起来,先单腿点地,继而不自觉中,受伤的脚也落在地上,整个人蹲在地上,开始洗脸。 刘冬梅靠门框站着,她发现了新情况。“哥,你脚不疼了。” “这么长时间了,应该差不多好了。”铁民随口回答说。 “那你干啥还裹石膏呀。”刘冬梅只当闲说话,心里七上八下乱成一团。 “大夫说了,石膏裹半个月,就能拆下来了。”铁民洗完脸,坐在炕上,准备洗脚。 刘冬梅把烧水壶里的热水倒进洗脸盆里,又试了一下水说:“不如先把石膏拆下来,脚捂了这么长时间,都快捂烂了。” 铁民脱下一只袜子,想了想,觉得刘冬梅说的有道理。 他拆开裹在石膏外的纱布,隐隐传来一股脚臭的味道。 纱布拆下来,两片石膏打开。 我去,一股浓重的脚臭味,熏得铁民直皱眉头。 刘冬梅走过来,接过铁民手里的石膏和纱布,顺手丢在一边,她把脸盆送到铁民脚下,铁民两只脚浸到盆里,铁民发出了唏嘘声。 “咋了。”刘冬梅紧张地看铁民,以为被烫着了。 “真舒服。”铁民说。 “你吓我一跳。”刘冬梅两手伸进盆里,开始给铁民洗脚。 铁民受伤的脚,在热水盆里慢慢扭动几下,刘冬梅停下手问铁民:“脚还疼吗。” “还有一点点。”铁民说。 刘冬梅为铁民洗过脚,把洗脚水端出去倒掉,又把拆下来的石膏和纱布拿到外面,扔进垃圾桶里。 她拎上烧水壶,拿上洗脸盆走了。 铁民舒舒服服躺在被窝里,随手关掉电灯,闭上了眼睛。 在调车组工作过的人,对睡眠那是情有独钟。铁民脚上的石膏拆下去了,躺在热呼呼被屋里,不大会儿工夫,便进入了梦乡。 他睡梦中去单位上班,赵淼等在办公室里,一见面,赵淼问他:“你跟刘冬梅谈的怎样。” “她跟刘守成是一伙的,还能怎样。”铁民很为难。 “你呀,整个一条筋,就不会想想办法呀。”赵淼很生气,埋怨铁民不会耍手段。 “除非……”铁民未曾说话,先涨红了脸说:“我做不出来。” “你一个大小伙子,怕啥呀。”赵淼似乎读懂了铁民的潜台词,他鼓励铁民说:“她都不在乎,你还在乎啥。只要能让她证明你的清白,她想干啥,你随了她就是。” “那……”铁民语塞,他没想到赵淼能出这样的主意。 铁民坐在赵淼对面,看着赵淼,感觉心里痒痒的。赵淼也一反往日的端庄,用妩媚动人的眼色看他。 不会吧。 铁民突然热血上涌,想起了他与王丽亲热时的情景。 “行吗。”铁民嗓子眼里,发出颤抖的声音。 “来吧。”赵淼竟然走到铁民近前,主动扑进他怀里。 铁民顿时亢奋了,要与赵淼行夫妻之举。 “你轻点。” 黑暗中传来刘冬梅的呻吟声,铁民被惊醒了。刘冬梅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铁民用了几秒钟时间,彻底清醒过来,他已经身不由己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卷、孤寂无助的呐喊 第53章、事出皆有因 铁民就这样成了刘冬梅的俘虏。 第二天一大早,铁民起床时,发现刘冬梅不见了。 他跛着脚去了上屋。 一家人正在吃饭,唯独没看见刘冬梅。 “快吃饭吧。”周婶儿拿过饭碗,要给铁民盛饭。 “不吃了,来不及了。”铁民匆匆刷牙洗脸,要拿上自行车钥匙去上班。 自行车钥匙不见了。 肯定被刘冬梅拿走了。铁民这么想着,走出了家门。 如果换了别人,至少会问上一句:“冬梅去哪了。” 铁民就是这个范儿。 他现在最想见的人就是刘冬梅,还要跟刘冬梅正儿八经的谈一次。只因没看见刘冬梅本人,他把要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他一路走着,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谈不上懊悔,多少也有些自责。 这是迟早都会发生的事。 铁民曾为此做过很多的努力,尽量回避与刘冬梅单独在一起。尽管这样,刘冬梅一有机会,就主动向他发起进攻。 亲一口,抱一下,每次只是几秒钟的事,却给铁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心中,也留下了难以释怀的诱惑。 他是男人,一个正值青春,充满活力的大小伙子。 铁民仍惦念着王丽。得知王丽投河自杀了,他曾产生过要一死了之的冲动。 在刘冬梅钻进他被窝那一瞬间,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把刘冬梅假想成赵淼,而忘乎所以。 当时关着灯,他还处于半睡半醒状态,也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满足。 王丽身材苗条,发育没那么丰满,他把王丽的馒头握在手里,想到了那句调侃:一个能被男人一手把握的女人。 刘冬梅则不然,她外表看上去,就是那么的壮。 大脸盘,大身板,两条腿不算太粗,却弹性十足。特别是她的两个大馒头,几乎要把铁民撑死了。 真的,铁民现在想来,还忍不住要舔舔舌头,回味昨晚的幸福。 难道这就是造化弄人。 铁民真的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就这样交到刘冬梅手里。 赵淼来到办公室,铁民已经打扫完卫生。 她放下背包,问上一句:“昨晚谈的怎样,刘冬梅同意跟你去见领导了吗。” “不用见了。”铁民无奈的一计长叹说:“我准备跟她登记结婚了。” “啥!”赵淼几乎在喊叫。 铁民用力挠着头皮,挤出一丝笑容说:“反正都是那么回事吧。” “铁民,这事可没有开玩笑的。”赵淼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铁民的决定,让她想到了逆来顺受。 难道又是铁民他爹的力量。 “我已经对不起王丽了,不能……”铁民不能告诉赵淼,他已经向刘冬梅举手投降了。 至于受降方式,以及投降后的感觉,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向任何人说起。 铁民瞥了一眼赵淼,貌似无意,却有意将视线,在赵淼隆起的山峰上划过,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他做出了准确判断:还是刘冬梅的大。 这应该是所有男人,不经意间都会做的比较吧。 昨晚,铁民把刘冬梅当成了赵淼,而且还肆无忌惮地,让刘冬梅捡了一个大便宜。 现实中,即使赵淼不向铁民表明自己的背景,铁民也没有勇气,对赵淼产生非份之想。 不敢想,不代表不能做。 铁民心中掠过一丝歹意:赵淼与刘冬梅相比,还是刘冬梅更有女人味。 “不行,我要见刘冬梅。”赵淼把刚放下的背包重新背上,转身就要出去。 “别。”铁民反应迅速,窜倒房门口,拦住赵淼的去路说:“我谢谢你,这事我已经想好了。” “铁民,你啥时候能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跟父母说一声不。”赵淼有些激动了。 “王丽死了。”这是铁民最不愿提及的事情,他痛苦地低下头。 “你昨天还说,一天找不到王丽的尸体,就一天不相信王丽死了。”赵淼几乎流下了眼泪。 她这是咋的了? 铁民表面上无动于衷,小心脏却不由他的控制,开始毫无节奏的跳动起来。 这怎么可能? 一个闪念,在铁民脑海中一划而过,随即便被他无情的否定了。 赵淼凭啥看好他呀。 赵淼审视着铁民的决绝,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的观点。 她问铁民说:“你爱刘冬梅什么。” “那都是你们这样的知识分子,才能想的事。”铁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憨笑着说:“我就是一个普通工人,找媳妇为的就是持家过日子,根本不懂啥叫爱。” “你爱王丽吗?”这是赵淼最不该问的话,直接戳痛了铁民的心。 他摇了摇头,不想就这个沉重的话题,再与赵淼探讨下去。 “你不爱王丽,为啥还要跟她相处二年多。”赵淼仿佛是代表全世界的女同胞,向铁民发出质问。 “我当初看她长得漂亮,就想跟她在一起。”铁民没有回避这个话题,他说的非常坦诚:“我根本就不知道啥叫爱。” “你都想为她去死了,这不是爱是什么!”赵淼真没想到,能写出一手漂亮钢笔字的铁民,居然不知道什么是爱。 铁民无知的眼色,看着赵淼的失望。 他庆幸昨晚赵淼,只出现在他的梦里。如果老天显灵,让赵淼钻进他的被窝里,他现在绝不仅仅是懊悔,更多的是恐慌。 “你决定了。”赵淼用几分钟时间调整心态,也摆正了自己的位置。铁民只是她的一个同事,她的热情是多余的。 “我要开结婚登记介绍信。”铁民要尽快去跟刘冬梅登记,以防时间拖久了,他会反悔的。 赵淼给赵虹打电话,说明铁民的想法。电话另一头,传来赵虹的不满声。 “开什么玩笑,他拿我们当什么了。”赵虹提到了铁民开出的那张介绍信,提出一个先决条件说:“周铁民必须把先前开出的那张介绍信返回来,我们再决定是否给他开这张介绍信。” 不用赵淼说什么,铁民已经清晰听到了赵虹的声音。 “上面有规定,结婚介绍信不能开二张。”赵淼对铁民做出了权威解释。 铁民已经开出一张结婚登记介绍信,他必须把上一张介绍信返回来,单位才能给他开另一张介绍信。 “我那张介绍信丢了。”铁民撒谎了。他清晰记得,那张介绍信,就压在王丽家圆桌上的晾水杯下。 如果王丽能看到那张介绍信,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 “这事你最好亲自去找赵姨解释一下。”赵淼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她提醒铁民说:“赵姨做事很认真,你得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赵淼把人事室交给她的新任务,填写全站职工登记卡,转交给铁民说:“我一会儿跟董主任说一声,你还是把东西带回家,写完了再回来上班。” 铁民背上那个大布口袋,跛着脚去车站办公室,找赵虹去了。 赵淼忙完手头的工作,坐在那一个劲发呆。 我这是怎么了? 赵淼开始反思自己,对铁民这股莫名其妙的热情。 她不是个热心肠的人。 在董振生眼里,赵淼是一个很矫情的女生。有时候安排她工作,要先看她的心情怎样,明明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赶上赵淼心情不好了,她总要向董振生问上一句:为什么。 好在站领导有话,赵淼纯属飞鸽牌,说不定哪天就要远走高飞了。 站领导把赵淼寄养在运转车间,董振生只能按照领导的意图,轻易不敢对赵淼发号施令。 包括铁民来车间做临时工作,董振生也事先表明,铁民归赵淼领导。 铁民的随和,特别是他那手钢笔字,给赵淼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所以,赵淼才热情爆棚,对铁民倍加关照。 难道只为了铁民的一手好钢笔字,我就对他这么好吗? 赵淼扪心自问,她迟迟找不出正确答案。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就在赵淼为自己对铁民的热情,找不到准确答案时,有个人主动来帮她指点迷津了。 听到敲门声,赵淼还没说请进,刘冬梅就推开房门,闯了进来。 “你咋来了。”赵淼效仿刘冬梅的语气,向刘冬梅提出了同样的问题,而且语气十分逼真。 “我不是来找你的。”刘冬梅丝毫不计较赵淼的语气,她笑脸相对,做出解释说:“我是来找铁民的。” “铁民不在。”赵淼的冷漠有增无减。 “那我就是来找你的。”刘冬梅话题陡转,以胜利者的姿态,做好了要与赵淼针锋相对的心理准备,她毫无惧色。 “啥事,你说吧。”赵淼打开考勤簿,貌似正在工作的架势,故意冷落刘冬梅。 “我要跟铁民结婚了。”刘冬梅不请自坐。她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在面前说:“我特意来跟你说声谢谢。” “你谢我什么。”赵淼瞥了一眼刘冬梅面前那个纸包。 “谢你帮我把铁民抢到手呀。”刘冬梅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赵淼看了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啥时候帮你抢铁民了。”赵淼一脸的莫名其妙,她真想抓起面前的考勤簿,再用力摔在办公桌上,对刘冬梅一声吆喝: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 “好小伙子谁看了都喜欢。”刘冬梅嬉笑着说:“这个我理解,关键要看谁下手快。” 赵淼彻底被刘冬梅的话,搞得晕头转向了。 她潜意识中,又似乎读懂了刘冬梅这番话的含义。不解道:“刘冬梅,你到底想要跟我说啥。” 刘冬梅笑而不答。她打开那个纸包,里面是一个女士三角裤头。 赵淼见了,不禁皱起眉头,她扭过脸去。 只有像刘冬梅这种没素质没教养的农村人,才能干出这种恶心事。 简直就是一个神经病,哪个理智健全的人,能拿一个裤头来办公室招摇。 “你看。”刘冬梅不被赵淼的极度反感就干扰,她抻开裤头让赵淼看。 “我说刘冬梅,你啥意思呀!”赵淼实在忍不住了,她拍了一下考勤簿,做好了要赶刘冬梅出去的准备。 “这是处女血。”刘冬梅满脸的炫耀,指着裤头中间一块血迹说:“我已经把身子给铁民了。” 赵淼听了,“腾”地一下羞红了脸。 真是林子大了,啥鸟都有。世间还有这种厚颜无耻之人,真是不懂廉耻,不知羞臊…… 赵淼支吾几下,居然找不到回敬刘冬梅的词句了。 刘冬梅误解了赵淼的窘态。她得意洋洋说:“今后谁也别再惦记咱家铁民了,惦记也是白惦记。有我在,看谁能把他从我手里抢走。” 刘冬梅一句自不量力的话,点醒了赵淼。 她惊讶地看着刘冬梅的得意,下意识地点头说:“我明白你啥意思了。” “明白就好,省得我再多说话了。”刘冬梅站起身,十分认真地把裤头包好,揣进兜里说:“等我和铁民结婚时,请你去喝喜酒。” “你放心,我一定去。”赵淼涨红了脸说:“但愿你能美梦成真,到时候,我肯定送你一份大礼。” 刘冬梅的笑容凝固了,她看着赵淼的愤怒,心里失去了底气,问道:“你要送我啥大礼。” 赵淼不屑地一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卷、孤寂无助的呐喊 第54章、都是自找的 铁民走走停停,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来到车站办公室,见到了赵虹。 上次他们是在铁民家下屋见面的,当时赵虹对铁民面带微笑,说话也很中垦。 这次赵虹好像变了一个人,她看见铁民,脸冷的快要挂霜了。 铁民说明来意。 “你今天要跟这个结婚,明天又要跟那个结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赵虹舌尖嘴利,一点也不给铁民留面子。 铁民只能憨笑着站在那里,任由赵虹的训斥。 “这里面可能有点误会。”铁民要做出解释,可惜赵虹不给他这个机会。 “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你以为这是摆家家玩呢。”赵虹见铁民嬉皮笑脸的,认准了是他行为不端,被人家姑娘讹上了,才被迫接受现实,同意跟刘冬梅结婚了。 “赵姨,您听我解释好吗。”铁民面子上实在挂不住了,他嘴再笨,这会儿也得说明真实情况。他说:“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如果铁民始终保持微笑,不向赵虹做任何解释,赵虹数叨他几句也就罢了。 他的一句实在没有办法了,恰恰验证了赵虹的猜测,这一切都是铁民行为不端引起的。 “行了,你啥都别说了。”赵虹对铁民接下来要说的事,一点也不感兴趣。她说:“你把那张介绍信还回来,我再给你开一张新的介绍信。不过这次咱先说好了,必须严格履行规章制度,没有你们车间主任签字,没有女方的结婚证明,我绝对不会给你开介绍信的。” “我把那张介绍信弄丢了。”铁民想对赵虹说实话,那张介绍信落在王丽家了。那样,他不仅得不到赵虹的谅解,赵虹说不定还要再为难他。 “周铁民,你想犯重婚罪呀!”赵虹一拍桌子,把铁民吓了一跳。 他愣愣地看赵虹,细细琢磨一下赵虹所说的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说:“赵姨,你咋能这么说呢。” “我不这么说,你让我怎么说。”赵虹正在气头上,见铁民还敢跟她瞪眼睛,她也不甘示弱说:“你能把那张介绍信还回来,咱们再商量开下一张介绍信的事。那张介绍信还不回来,我绝对不会给你开第二章介绍信的。” “你爱开不开,不开我就不结婚了。”铁民兜不住火,对赵虹一声大吼,转身便走。 “周铁民,你什么态度呀!”赵虹冲铁民的背影,发出一声质问。 周志强今晚夜班,他盘腿坐在炕上,抽着老旱炮,别提有多闹心了。 他听说王丽跳河自杀了,那股强烈的自责感,搅得他连续几天都睡不着觉。 他想告诉铁民,爹已经想明白了,你的婚姻大事,就让你自己做主好了。可惜阴差阳错,还没等爹跟你说这事,王丽就跳河自杀了。 王丽这丫头的性格像谁呢? 不就是搞个对象要黄了吗,何必心眼这么小,不大的年纪,为啥要白搭上一条性命呀。 世上没有后悔药。 周志强也不是发自内心的,要把铁民的婚姻大事,交给铁民自己做主。他只想走个形式,认准了刘冬梅有能力得到铁民的认可。 王丽的死,让他那颗善良的心,受到了强烈的震撼,这是一个短暂的,稍纵即逝的特殊心态。 铁民因此不再理他了,才是他心里不痛快的主要原因。 他是当爹的,在大儿子面前,必须要有足够的威然。铁民必须像以往那样,对他毕恭毕敬,唯唯诺诺。 怎么才能回复父子关系呢? 这对周志强来说,是一道很难破解的难题。相信只有铁民结婚生子后,才能真正懂得,他当爹的良苦用心。 昨晚,刘冬梅去下屋一宿没回来。 周婶儿特意跑到里间屋,爬窗户向外看了好一会儿,等她“咯咯”笑着回到炕上,伏在周志强耳边低声说:“下屋闭灯了。” 周志强郁闷许久的心,才有了些许的安慰。 铁民终于想通了,尽管为此付出的代价很大,最终还是顺从了父母的意愿,把刘冬梅留在被窝里了。 今儿一大早,刘冬梅早早过来做早饭,周志强怂恿周婶儿说:“让冬梅赶紧回娘家,开结婚登记介绍信去。” 刘冬梅听了周婶儿的话,一刻都不敢耽误,她骑上铁民的二八自行车,一溜烟儿赶回家,开介绍信去了。 接下来该周志强闪亮登场了。 他一上午都在想这件事,还设计出了几套方案,目的就是让铁民,主动提出跟刘冬梅结婚,而且越快越好。 铁民斜挎着大布口袋,一瘸一拐从窗前走过,周志强见了,顿时打起精神。 他穿鞋下地,去了下屋。 铁民进了屋,放下布口袋,先躺在小火炕上,琢磨下一步的打算。 房门响了,他以为刘冬梅回来了,急忙坐起来,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刘冬梅。 周志强走进来了,铁民想主动跟爹打声招呼,可不知为啥,他话到嘴边,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周志强先清了一下嗓子,明知故问道:“冬梅去哪了。” “不知道。”铁民说着又要躺下。 “你俩的事打算咋办。”周志强没计较铁民的冷漠。 铁民默不作声。 下屋盘完小火炕,周志强这是第一次过来。他把手伸到炕头,笑着说:“真挺热乎。” 铁民没有反应。 周志强少有的耐心,他坐到炕边,环视着满屋的报纸墙面,貌似自然自语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差不多就结婚吧。” 他心里想说,等你结完婚,正式过上日子了,就知道你爹的一番苦心了。 这番话明显带有讨好的成份,周志强说不出口。因为他是爹,必须保持自己高高在上的姿态。 铁民闭上眼睛。 他本应该把自己的想法,以及在赵虹那里的冷遇,讲给爹听,相信爹听了一定很高兴。可他故意不说,甚至还想赌气跟爹说:我这辈子不娶媳妇了。 周志强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铁民的回答,却听到了呼噜声。 这个大瘪犊子,觉来的真是快。刚才还把眼睛瞪的跟个铃铛似的,一转眼的工夫,打起呼噜了。 周志强站起身,轻轻一声叹息,改变了打法。 娘的了,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到了还得让别人帮着管教。 周志强决定采用第二套方案。 尽管这个方案,可能显得他软弱无能,为了能让铁民和刘冬梅尽早结婚,他决定放下身价,让刘冬梅父女俩联手,逼迫铁民同意结婚。 周志强走出下屋,走到自家房门口,正巧看见刘冬梅满脸通红,准备推自行车进屋。 车把上挂着鱼肉和蔬菜。 “冬梅,你回来了。”周志强从刘冬梅手里接过自行车,要帮她把自行车推屋里去。 “我哥回来了吗。”刘冬梅很焦急的样子。 “回来了,在下屋睡觉呐。”周志强话音没落,刘冬梅就要去下屋。周志强叫住刘冬梅,低声问道:“介绍信开回来了。” “我爸替我去村里开了,一会儿能给我送来。”刘冬梅还要走开,被周志强拽住说:“跟我进屋,有话跟你说。” “我先去跟哥说几句话,然后再回来。”刘冬梅在运转车间惹了大祸,她必须先主动向铁民坦白,以防止赵淼抢了先。 “他睡觉呐,不差这一会儿。”周志强执意把刘冬梅带进家里。 铁民略施小计,假装打呼噜,就把爹赶走了。 周志强离开后,铁民睁开眼睛。那由抱怨和愤怒编织成的思维,快速发出一个醒目的信号:你让我结婚,我偏不结婚,看你还能把我怎样。 铁民有拖延时间的理由。 他知道赵虹是个喜欢较真儿的人,不交回先前开出的那张介绍信,赵虹绝对不会重新给他开介绍信。 他不妨跟刘冬梅实话实说,我想跟你结婚,可开不出登记介绍信。 如果你有本事,能开出介绍信,我就同意跟你结婚,你没有这个本事,那就对不起了。 铁民打定了主意,刘冬梅也走了进来。 “哥,你咋回来了。”刘冬梅跟没事人似的,挤到铁民身边,含情脉脉的看铁民。 “我把单位的活儿,拿家里来干了。”铁民对刘冬梅不冷不热。 刘冬梅侧过身,躺在铁民身边,一只胳膊搂住铁民说:“咱俩啥时候结婚呀。” 铁民闭上了眼睛。 “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刘冬梅把脸贴在铁民的脸上,用力搓了几下说:“你可不能丧良心,不要我了。” 铁民微微一笑,又闭上眼睛说:“我可没强迫你做什么。” “你说啥!”刘冬梅坐起身,愣愣地看铁民说:“赵淼跟你说啥了。” 轮到铁民发愣了。 他睁开眼睛,冷冷地刘冬梅的脸,不知道刘冬梅为啥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赵淼的名字。 “刚才我去你单位了。”刘冬梅决定主动坦白。 咱们不能把刘冬梅这股小聪明,说成是恶人先告状,至少她要抢在赵淼的前面,说清楚去运转车间的理由。 “你有事在家里说,去单位找我干啥。”铁民明显表现出不满。 “这事在家里说不清楚,我只能去你单位。”刘冬梅心里发慌,外表还要故意表现出强硬势头。 “你恨我不死呀。”铁民恼火了。 刘守成看见他在自己的家里光屁股,就跑单位找领导去胡说八道。刘冬梅昨晚主动投怀送抱,今天又跑他单位去了。 这事不管谁摊上,都免不了对这父女俩,产生极大的反感。 “谁让你昨晚跟我那啥时,念叨她的名字了。”刘冬梅委屈的掉下了眼泪。 “我念叨谁了。”铁民推开刘冬梅。他站在地上,手指几乎指到刘冬梅的鼻子,拔高嗓音说:“你把话说清楚,不然,我跟你没完。” 刘冬梅犹豫一下,没敢对铁民情景重现,那个在她的记忆中,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情景。 铁民开足了马达,贪吃她的馒头,嘴里还不住地喃喃道:“赵淼,你真好。” 不知道这事换了别人,当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刘冬梅初尝人间禁果,紧张加疼痛,还伴有些许的兴奋。她听到铁民的话,竟然顾不得计较。 等她平静下来,耳边再次响起铁民的声音,那是铭心刻骨的痛。 这话她没敢跟任何人说。 不排除当时的情景,让她羞于说出口。不说,不代表她不介意。 她回到娘家,向父亲刘守成说明情况,委托父亲去村里开结婚介绍信。 刘守成听到这个消息,自然很高兴,他希望女儿能把话说清楚再走。没想到刘冬梅急急叨叨说:“让您干啥,你就去干啥,别问那么多,我心里有数。” 刘冬梅给父亲刘守成留下一份担忧,她却主动向赵淼发起了挑战。 刘冬梅当时想得很简单,向赵淼宣誓主权,表明她已经是铁民的人了,赵淼就会知难而退。 赵淼的反应,让她不寒而栗。 赵淼要给她送什么大礼? 刘冬梅豁出一切留在周家,终于熬到了王丽出局,没想到赵淼,又悄悄走进铁民的心里。 她不知道这按倒了葫芦,又漂起瓢的险境,能否导致她被铁民淘汰。 周志强所谓的第二套方案,就是让刘冬梅放开了跟铁民闹,反正我是你的人了,你不抓紧时间跟我结婚,我就去你单位,找领导告你耍流氓。 先不说周志强这个简单粗暴的办法,能不能让铁民再次背负骂名,就刘冬梅的心理承受能力而言,就等于是火上浇油。 刘冬梅被铁民的一声吆喝镇住了,她默默流下了眼泪。 “邦邦邦。”传来敲门声。紧接着二国在屋外喊道:“屋里有人吗。” “二国,进来。”铁民回答说。 他希望这时候能有一个人进来,打破他和刘冬梅的僵局,以防止刘冬梅抓住他的把柄,再闹到单位去。 二国嬉笑着进来了。 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见刘冬梅有意背冲他,便在门口停下来说:“铁民,你出来一下,有人找你。” “谁呀,让他进来。”铁民这么说着,起身迎了出去。 “赵淼,他让你出去,有事跟你说。”二国闪开身子,让铁民走出去。 刘冬梅听到赵淼的名字,她猛一转身,要紧随铁民出去。 二国拦住她的去路说:“人家找铁民谈事情,你跟出去多不好呀。” 章节目录 第四卷、孤寂无助的呐喊 第55章、谁都不容易 二国今天下夜班,他睡梦中被推醒。赵淼真够神的,竟然能直接找到他家里来。 “你帮我把铁民叫出来,我有话对他说。”赵淼给二国下了命令。 二国二话不说,爬起来就去铁民家,正赶上刘守成走进周家。没等二国跟周志强打招呼,刘守成先掏出香烟,递给他一只说:“啥班呀。” “下夜班。”二国没接刘守成递过来的香烟,问周志强说:“铁民呢。” “在下屋呐。”周志强着意看了一眼刘守成的香烟,脱口道:“哎呀,大重九,好烟呀。” “去给冬梅开介绍信,总得拿盒好烟呀。”刘守成带有强迫性的,把一支烟塞进二国手里说:“来一只。” 二国被迫接下这支烟,他主动给刘守成点烟,又要给周志强点火。 他惊奇发现,刘守成略过周志强,直接把烟揣进了兜里。 你个混账王八蛋,不知道抽烟的规律呀。宁愿落一屯,也不能落一人。 周志强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刘守成。 “周大爷,你抽这个。”二国要把烟递给周志强。 “我不要。”周志强还在打量刘守成。 刘守成深吸了一口烟,“噗嗤”一笑说:“你抽旱烟,这玩意儿没劲。” 他说着掏出香烟,抽出一支递给周志强。 刘守成以为周志强肯定不会接,没想到周志强不仅把烟接过去了,还叼在嘴上,等他给点火。 二国满足了周志强的要求,主动给他点上火,转身去了下屋。 “看架势,你这是有重要事要办,说句话就得走了。”周志强吸了一口烟,给刘守成下了逐客令。 “真让你说着了。”刘守成掏出介绍信,交给周志强说:“我今天正式到货运车间去报到,被冬梅的事给耽搁了。” 刘守成说着就要走,被周志强一把拽住说:“相请不如偶遇,今天你来的正好,我菜都买完了,你办完事回来,咱们吃个订婚饭。” “吃定……”刘守成很是不爽。吃订婚饭这么庄重的事,周志强如此随便,还来个相请不如偶遇,拿我当啥了。 他说:“我说亲家,你也太不惜外了吧。” “亲戚都做成了,哪能再惜外呀。”周志强听出刘守成的画外音,他也不客气说:“反正菜我已经备好了,来不来吃就看你的了。” 刘守成转身便走。 周志强跟在他身后,还不忘看一眼柜子上的座钟说:“你先办要紧事,等你回来咱们再炒菜。一会儿我让冬梅把菜都拾到好,等你回来。” 如果刘守成知道,就为他没主动给周志强一支烟,导致周志强拿订婚饭来回敬他,估计他下辈子都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刘守成骑自行车刚走,铁民就走出了院门。 赵淼远远站在那里,铁民冲她招手,示意她有话屋里说。赵淼一摇头,刻意招手示意铁民过去。 铁民停顿了几秒钟,见刘守成骑车走远了,他一瘸一拐走到赵淼近前说:“有话家里说吧。快中午了,正好二国也在家,咱再喝点。” “你坑我呀。”赵淼先白了铁民一眼,低声说:“工作时间,我敢喝酒吗。” “不喝酒,吃口饭总可以吧。”铁民拽了一下赵淼的衣襟说:“走,进屋坐一会儿。” “你也不问一声,我特意找你来干啥呀。”赵淼甩开铁民的手说:“刚才刘冬梅去找我了,跟我说了一些不在行的话。” 铁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等待赵淼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把我当情敌了。”赵淼似笑非笑。 她不想笑,又觉得此情此景下,必须要表露出一种超脱的感觉。 见铁民还在愣愣地看她,赵淼不高兴了。 她低声说:“你丢啥了。” 铁民木木的摇摇头。 “那你在我脸上找啥呢。”赵淼发自内心的,被铁民的傻样子逗笑了。 铁民“腾”地一下涨红了脸,他挠着脑袋说:“刘冬梅整个一神经病,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你知道她是神经病,还敢跟她结婚呀。”赵淼有意表现出惊讶的神态。 “啊……我……”铁民语无伦次,不知道如何应答了。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赵淼完成了见面寒暄,转入正题说:“我知道你文化水平不高,但也不至于把自己的一生,交给刘冬梅这种没素质的人。” 铁民被赵淼的直率震惊了。 “建议你暂时把结婚的事,往后放一放,与刘冬梅好好相处一段时间。等你真的觉得,能够忍受她的性格品行了,确定跟她在一起生活,不会有啥痛苦了,再结婚也不迟。” “刘冬梅都跟你说啥了。”铁民试探着问了一句。 他可以肯定,赵淼不会只为了刘冬梅去车间,就特意来跟他说这些。特别是赵淼所谓的情敌一说,铁民听了,后脊梁一个劲往上窜冷风。 赵淼低头想了想说:“她把我当情敌了。还带了一个三角裤衩,说已经把身子给你了,让我离你远一点。” 铁民的脸,顿时火辣辣的,他有些无地自容了。 “不好意思,你说她……瞎说啥呀。”铁民支吾着,真不知道该怎样向赵淼做解释了。 “她的话也提醒了我。”这是赵淼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来找铁民的主要目的。她说:“铁民,你是个好人,我很喜欢你,也很想能帮到你。” “谢谢,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铁民受宠若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赵淼能主动表示喜欢他。 她不是在赌气吧。 铁民低下头去,在赵淼的脸上,仔细端详一番,笑道:“你逗我玩的吧。” 赵淼被铁民的滑稽相逗笑了。继而,她板起面孔说:“如果你拿我当朋友,最好先别跟刘冬梅结婚,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知道了。”铁民非常认真地点点头说:“赵淼,我谢谢你。” “别口头会气,想谢就动点真格的。”赵淼露出少女般微笑说:“改日你请我吃顿饭。” “没问题。”铁民回答的爽快,心里又七上八下打起鼓了。 “哟,赵淼来了,咋不进屋坐一会儿呀。”刘冬梅终于冲破了二国这道防线,她跑出房门,看见铁民和赵淼躲在一边说悄悄话,她拔高了嗓门儿说:“有啥背人的事呀,还躲那么远。” “你说话也太不客气了。”二国跟在刘冬梅身后,埋怨说:“人家谈工作上的事,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怎怎地了似的。” “你知道个屁。”刘冬梅白了二国一眼,一路小跑过去。 当着赵淼的面,刘冬梅问铁民说:“哥,她都跟你说啥了。” 没等铁民回答,赵淼一笑说:“说得多了,你想听哪段呀。” “我……”刘冬梅发现,铁民重现那天晚上,要拿拐杖砸她的表情,她顿时心慌了。解释说:“我没别的意思,既然大老远来了,就家里坐一会儿吧。” “这没你的事,回家去。”铁民强压怒火,对刘冬梅发号施令说:“别给脸不要脸。” 刘冬梅还想说什么,听到铁民的最后一句话,她转身跑回周家。 赵淼笑着说:“还不错,你说话还有点力度。” “对不起,赵淼,我代她向你赔礼道歉。”这是铁民发自内心的歉意。 他同时也产生了一股怒气,感觉手痒痒的,不在刘冬梅那张大脸上,狠狠抽上几下,很难解除心头之恨。 “用不着,不管我为你做了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不图你任何回报。”赵淼见二国笑嘻嘻走过来了,她推上自行车说:“你回去吧,有啥话,等你上班后再说,走了。” 赵淼骑上自行车便走。 “别走呀。”二国一路小跑过来,赵淼已经骑车走开了。他埋怨铁民说:“说话就到中午了,留下来吃口饭呀。” “他蒸饭了。”铁民撒了一个,谁都不会相信的谎。 赵淼住单身宿舍,吃职工食堂,中午根本就不在车间蒸饭,这是近人皆知的事。 “他找你干啥。”二国问铁民。 “说点闲事。”铁民要返回下屋,见二国还站在原地,用一副奇异的目光看着他,不解道:“你啥意思,不进屋坐一会儿呀。” “铁民,我求你点事。”二国恢复笑容,走到铁民近前,伏在他耳旁低声说:“我看好赵淼了,你能帮我介绍一下吗。” 铁民毫无思想准备的摇摇头。 二国打了铁民一巴掌说:“啥意思呀,你都要结婚了,没看见我还单着吗。” “我没别的意思。”铁民支吾几下说:“就我这张嘴,根本就不知道咋说,我怕把事办砸了。” 二国点点头说:“这话我信。” 铁民一龇牙,权当跟二国道别了,他打开院门走进去。 二国站在那开始琢磨开了。 刘守成借酒劲去车站,找主要领导控告铁民耍流氓,转身又去车站人事室正式报到。 “你先回去吧,明天再来。”人事主任闻到他满身的酒气,先把他打发走,然后去找主要领导,请示对刘守成的工作安排。 “让他去货运车间吧。”领导作出了指示。 谁都知道,刘守成再有两年就退休了,他这个时候被转业来车站,派出所有甩包袱之嫌。 领导这是网开一面,知道刘守成当公安时的表现,如果把他安排到运转车间,不用别的,仅被他处罚过的人,就能把他折腾个半身不遂。 冯国璋接到人事主任电话,听说要把刘守成安排到货运车间,当时就表示不满说:“真拿货运车间当废物收容所了。” 听说这是主要领导的指示,他无话可说。 按说刘守成去车站报到的第二天,就应该去货运车间报到上班,他有意在家里又休息几天。 冯国璋欠他一个人情。 当初二国和大牛偷铁,被刘守成抓了现行。刘守成故意放掉二国,把大牛送进拘留所,待了半个月。 他为的就是有一天,需要冯国璋帮助时,冯国璋能看在他对二国手下留情的份上,对他施以关照。 刘守成离开周家,直接去了货运车间,并轻车熟路推开了冯国璋办公室房门。 “冯主任,我拜山头来了。”刘守成满脸堆笑,双手抱拳。 他以为一句调侃,能换来冯国璋会心的笑,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你怎么才来呀。”冯国璋虽然笑在脸上,说话却一点也不客气。 他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台历,距离人事主任给他打电话,至少过去一周时间了,刘守成才来报到。 他数着台历上的日期说:“我这个月怎么给你划考勤呀。” 刘守成的笑脸,因冯国璋的一句话,瞬间阴沉下来。他说:“你看着办吧,怎么划都行。” 冯国璋非常认真地想了想说:“你这个月的考勤,应该还在派出所。” 这是冯国璋的有意设计。 刘守成当了一辈子公安,整天与三教九流打交道,用句大白话讲,已经变成老油条了。 冯国璋与刘守成打交道,必须先防他一手。 公安抓小偷小摸,善于用心机。所谓的习惯成自然,谁知道刘守成啥时候能给他挖个坑,让他掉下去呀。 “冯主任,我拜在你门下了,你可得多多关照我呀。”刘守成心里不痛快,表面上还要装出不惜外的样子。 他掏出大重久香烟说:“抽一支吧。” “我不喜欢抽这个牌子的烟。”冯国璋桌上放了一盒云牌香烟。 刘守成也是倒霉催的,他竟然把自己的烟揣进兜里,拿起冯国璋的烟,抽出一支,先闻了一下说:“主任的烟,确实比我的好。” 冯国璋木然没有反应。 “我再有两年就到点退休了,你看看能安排我一个啥工作。”刘守成给自己点上一烟,深吸了一口说:“挣多挣少无所谓,不累就行。” “没问题。”冯国璋爽快地答应下来。 刘守成窃喜,看来为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句话,说的真有道理。 “小尤,你过来一下。”冯国璋冲门外一声大喊,吓了刘守成一跳,也招来了日勤值班员小尤。 小尤三十出头的年纪,梳了一个短头,一眼看上去,就非常干练。 “主任,啥指示。”小尤嬉笑着,对冯国璋点头哈腰的。 “咱车间,哪个岗位比较清闲。”冯国璋纯属在做故事。 他是车间主任,全车间只有几十人,那个岗位什么状况,他比谁都清楚。 “主任,咱们是运输生产车间,每个人负责一摊,不养闲人。”小尤一听就知道冯国璋在做故事,他积极配合说:“说累都不累,说不累,四倒班哪有不辛苦的。” “最好别让我倒班。”刘守成插言说:“我高血压,不适合倒班。” “你在派出所不是也倒班吗。”冯国璋丝毫不给刘守成面子。他想了想说:“不想倒班……你就得当保洁员,负责办公楼里里外外的环境卫生。” “我……”刘守成要说:我当了一辈子公安,临退休了,来给你们当保洁员,像话吗。 他话到嘴边没说出来,那张愤怒的脸,已经完全暴露了心态。 “春夏秋季当保洁员,到了冬天,还得负责烧锅炉,也得倒班。”小尤不失时机补上一刀说:“而且还是三倒班,干一天一宿,歇两天两宿。” “那怎么能行啊。”刘守成终于控制不住了,他阴沉下脸,对小尤说:“兄弟,你先出去,我有话跟冯主任说。” “都不是外人,你有话尽管说吧。”冯国璋也板起面孔。 “老冯,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毕竟也打了几十年的交道,就算老哥我求你了,关照一下好吗。”刘守成再次双手抱拳,冯国璋微微一笑说:“那好吧。” 冯国璋操起电话,拨通人事主任说:“老刘当了一辈子公安,确实也不容易。他希望我能关照一下,你看咱们机关科室,有没有适合他的位置,特殊安排一下吧。” “咱们这缺个副站长,可惜我没有权力安排呀。”电话另一头,传来人事主任的声音。 刘守成脸一赤一红的,心里这股怒火,再也无法忍受,他要发飙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卷、孤寂无助的呐喊 第56章、平民百姓情 刘冬梅一路跑回周家,周志强见她脸红红的,以为刘守成又整故事了。他问刘冬梅说:“咋的了,你爸又有啥想法了。” “我爸在哪呢。”刘冬梅四下找寻着说:“他啥时候来的。” “走了。”周志强生冷的语气,及时给刘冬梅传达一个无奈的信息。 老爸肯定又整故事了。 刘冬梅正担心铁民会因赵淼说的话,而向她发难。又听到周志强十分不满的语气,她有心跟周志强掰扯几句。告诉周志强,她爸转业了,心情不好,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转念又想,在及时化解铁民的愤怒,与开释周志强与她爸的关系两者间,把铁民哄高兴了是最重要的。 她扮出笑脸对周志强说:“爹,铁民又生我气了。” 若在以前,周志强听到这句话,肯定要询问事情的缘由,想办法帮刘冬梅开解麻烦。 这会儿他首先想到维护儿子的情面。 他把结婚登记介绍信递给刘冬梅说:“这是你爸留下的,你拿给铁民吧。” 刘冬梅接过介绍信,顺手揣进兜里说:“不急。” 龙生龙,凤生凤,癞蛤蟆生来会盗洞。 刘冬梅是刘守成的女儿,刘守成长了一个转轴脑袋,刘冬梅的智商也不在他之下。 周志强由刘守成想到刘冬梅,他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你不急,我更不急。反正你已经跟铁民睡在一起了,我把该办的事办好,接下来的事,就由你自己去张罗吧。 “你把菜打兑出来,我约了你爸,一会儿来吃订婚饭。”周志强把意思表达清楚了,他躺在炕头,闭上了眼睛。 刘冬梅愣愣地看着周志强,眼泪在眼圈里转来转去。 她知道父亲能来送介绍信,便提前买回了鱼肉和蔬菜,没想到周志强一句话,就把这顿饭的性质转变了。 随便吃一顿饭和吃订婚饭的意义不同,周志强这种安排太随便了。 “爹,还用买点别的菜吗。”刘冬梅在提醒周志强,既然是订婚饭,规格必须提升上来。 “嗯……”周志强读懂了刘冬梅的心思。 这些菜是刘冬梅带来的,周家也得有所表示才行。 周志强坐起来,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说:“你去买两瓶好酒,再买些你爸爱吃的菜。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订婚饭,得做的像点样儿。” 刘冬梅的心情,因周志强掏出这二十块钱,有了极大的改观。她带上钱,去菜市场采购了。 刘冬梅去市场买菜了,周婶儿也回来吃中午饭了。 听说要请刘守成吃订婚饭,周婶儿不高兴了。“没你这么办事的。吃订婚饭也不事先说一声,我该准备的还没准备呐。” “不就是吃顿饭吗,有啥好准备的。”周志强不屑地说。 “咱得给冬梅过彩礼呀。”周婶儿一句话,提醒了周志强。 他一下子坐起来,恍然大悟道:“我咋把这茬给忘了。” “咱得给冬梅多少钱彩礼呀。”周婶儿一提钱,先皱起眉头。 “别人家都给多少。”周志强没了主意。 “我打听过了,条件好的人家给五百。”周婶儿说。 “咱家条件不好,不能跟人家比。”周志强先封门了。 “条件不好的给一百。”周婶儿又说。 “一百太少。”周志强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他说:“咱比上不足,比小有余就行。” “一般人家给二三百。”周婶儿没等周志强说话,压低了嗓音说:“咱家总共才有一千多块钱存款。” 周志强瞪大了眼睛说:“那么多呀。” “你小点声。”周婶儿被周志强的傻相逗笑了,她说:“我告诉铁民,家里只有三百块存款。” “那就给二百。”周志强作出决定说:“一会儿冬梅回来,你先跟她商量一下。” “这事没有商量的。”周婶儿提到钱,那是绝对坚持原则。她说:“别人家给多钱,咱就给多钱。铁民结婚了,还有生子和艳子,咱得留点后手,省得让俩小的挑理。” 刘冬梅买菜回来,周婶儿正在厨房忙着做午饭。 见刘冬梅买回一堆火烧,周婶儿笑了。“你咋知道我做菜汤了。” “生子和艳子下午上学,得先让他们吃饭。”刘冬梅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周婶儿手里的菜说:“妈,您下午还上班吗。” “看你说的,吃订婚饭这么大的事,我能不在家吗。”周婶儿一句话,说得刘冬梅心里暖呼呼的。 这娘儿俩在厨房忙了好一阵子,迟迟不见刘守成来,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刘冬梅这边急得火上房了。 如果没有周志强事先的预报,刘守成可能是生气走的,刘冬梅也不会这么着急,她担心父亲倒驴不倒架,越是自我感觉不行了,越死要面子。 铁民从赵淼走后,一直待在下屋,看来他这股气一时半会儿消不了。周志强已经表明了对父亲的不满,父亲再赌气不来吃订婚饭,闹不好这顿订婚饭就要凉快了。 刘冬梅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会儿出去看一下,嘴里不停地叨咕着:“我爸这是咋的了,咋还没来呀。” “不急,大不了把这顿饭变成晚饭。”周志强拿过一个火烧,一口咬下一大半,心里别提多来气了。 他今晚上夜班,刘守成摆明了在跟他臭显摆。 周志强冤枉刘守成了,他这会儿正在为面子而战。 刘守成在冯国璋面前,闹了个烧鸡大窝脖,他气得涨红了脸,愣是连个扁屁都没敢放。 见官不敬,早晚是病,刘守成当然知道这个理儿了。 “你回去吧,下周一正式来报到上班。”这就是冯国璋对刘守成的关照。 今天是周四,也临近月末,他让刘守成回家再歇三天,正好赶上下月初来上班。同时,他们花钱雇的保洁员,也可以按整月开工资。 刘守成骑上自行车,直接去了铁路派出所,闯进所长指导员办公室,张嘴便说:“我那个案子有了新发现,你们能不能再留我几天,把案子办完再走。” 刘守成提到了大牛偷铁的案子。 他说:“还有一个落网的,咱们必须查下去。” “已经结案了。”单指导员不知道刘守成存心要跟冯国璋叫板,开解他说:“还是算了吧。” “不行,我必须把这个案子调查到底。”刘守成的坚持,让刘所长和单指导员,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听说你被安排去货运车间了。”刘所长一句话,差不点把刘守成的眼泪勾下来,他索性实话实说,把在冯国璋那里的冷遇,当成是自己工作认真负责的结果。他说:“我干了一辈子公安,不能就这么窝窝囊囊的在他手下受气。” 单指导员和刘所长无语。 大牛案发,冯国璋分别给二人打来电话,他们就有一个预感。 冯国璋是个万事不求人的人,他大权在握,轻易也不会为了私事,向单指导员和刘所长请求关照。 大牛是个例外,冯国璋以关心邻居的角度,打来电话,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所以,他们才把决定权交给刘守成。 按常理,提听说大牛要被刑拘,冯国璋无论如何也要出面干涉,他也有能力免除大牛的牢狱之灾,但是他没这么做。 刘守成一句话,就把他调到派出所来,据说还给刘守成和小黄每人一条烟。 “老刘,你这是在为难咱俩。”刘所长就事论事,说明案子已经侦办完结,如果再调出来重新调查,他们跟上面没法交代。 “你先出去,我跟所长商量一下。”单指导员听到刘守成的一番述说,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把刘守成打发出去,跟刘所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如把老刘借调回来,咱们成立个小食堂,让他给大家做饭,反正就两年,多少也算有个关照。” 刘所长当即向分局公安处请示,说明具体情况,得到领导批准。 刘守成听说让他重新回到派出来工作,他当时就哭了,并信誓旦旦向两位当家人表示说:“我宁愿把这把老骨头都搭上,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听说让他回来当伙夫,刘守成支吾几下,又流下了眼泪。 刘所长告诉刘守成说:“你放心,是狗改不了吃屎。我把话交代下去,不信他从此就金盆洗手了,到时候咱们再说。” 刘所长的话,很大程度是安慰刘守成。同时,也是对铁路公安的尴尬处境,表现出的一份无奈。 执法者一朝权在手,在其位就得谋其事。而人走茶就凉的现实,又是每一个铁路公安,不得不面对的尴尬。 他们今天,顾及老感情,能尽力为刘守成提供帮助,明天可能还会有老张、老李、老郑,同样面临刘守成似的无奈。 周家人等到临近晚饭,刘守成才双眼红肿走进来。 “出啥事了。”周志强很是惊讶,他对刘守成所有的不满,因刘守成的遭遇,而变成了同情心。他说:“冬梅,你去把铁民给我找来。” “我正忙着,妈,您去吧。”刘冬梅不敢单独面对铁民,她打发周婶儿去找铁民。 周婶儿不知道上午发生的事,她来到下屋,铁民正在填写职工登记卡。 “别忙了,你老丈人来了,你爹让你过去。”周婶儿见铁民无动于衷,不高兴了。“你聋子呀,没听见我跟你说话呐。” “他来他的,我忙我的。”铁民犯起了牛脾气,专等刘冬梅一个人过来,让他好好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 “今天给你俩吃订婚饭,你别跟我没事找不自在。”周婶儿在铁民面前说话,还算有些力度。 铁民放下手中的笔,特意想了想才说:“这婚暂时结不了叻。” 章节目录 第四卷、孤寂无助的呐喊 第57章、订婚饭风波 周婶儿听了铁民的话,抡圆了巴掌,照准铁民的后背就是一顿拍。 铁民疼的一咧嘴,急忙躲闪开。埋怨道:“您打我干啥!” “我打死你,也不解恨。”周婶儿冲过来又要打铁民,铁民抓住妈的手说:“您有话说话,别动手好吗。” “你个大瘪犊子。人家姑娘家的,把啥都给你了,就换来你这句话呀。”周婶儿要挣脱开铁民的手,还要打铁民。 铁民流下了眼泪,他有话说不出。 王丽也是黄花大闺女,也毫无保留地把一切都给了他,结果,却为了刘冬梅,把命搭上了。 谁来为王丽的死负责? “我告诉你,这个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周婶儿下了命令,她说:“我和你爹一辈子活得踏踏实实,就因为咱做人懂得讲良心,不干缺德事。你敢对不起冬梅,我这辈子都不认你。” 周婶儿说完,转身便走。 铁民揉着被打疼的肩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刘冬梅正在厨房炒菜,见周婶儿一个人回来了,知道大事不好了。 她把菜出勺,对周婶儿说:“妈,您先帮我看着火,我去跟哥说几句。” “不许去!”周婶儿拦住刘冬梅的去路说:“就不能惯他这个毛病。我倒要看看,他今天还有啥花样。” 刘冬梅面对周婶儿的愤怒,她真的害怕了。 铁民在下屋哭了好一会儿,最后打定主意。 他拿过毛巾,擦干眼泪,清了清嗓子,整理一下衣服,跛着脚去了上屋。 刘冬梅在周婶儿的监视下,把所有的菜都炒完,摆在炕桌上。她又拿出新买的两瓶西凤酒,对正在里间屋聊天的周志强和刘守成说:“吃饭了。” 刘守成迟迟不见铁民过来,心里十分不痛快。 他有心跟周志强掰扯几句,又怕再激怒了周老倔,让他下不了台,便强挤出笑脸说:“闻见炒菜味,我还真饿了。” “那你最好先吃个烧饼垫垫底,省得一会儿喝醉了。”周志强一扫在刘守成面前的阴阳怪气,从柜子上拿过一个烧饼,递给刘守成说:“你不用着急上火的,一会儿等铁民来了,听他怎么说。” 刘守成知道了周志强的好意,却不住地摇头,觉得铁民办不了这种事。 “你也别瞧不起铁民。”周志强话音未落,刘守成不高兴了,他说:“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我瞧不起铁民,能把女儿许配给他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志强也改口说:“我的意思是说,你别看铁民平常不爱说话,办事那是相当准成了。只要他答应帮你办这事,估计就八九不离十。” “这个我信。”刘守成三口并做两口,吃下一个烧饼,和周志强对坐在炕桌上,周志强主动给刘守成倒酒。 铁民走进家门,看见正在厨房忙活的刘冬梅,不觉中皱起眉头。 刘冬梅看见铁民,没等说话,先流下眼泪。 她跑过去伏在铁民的怀里,轻声说:“哥,我错了,你原谅我吧。你实在不解恨,等晚上没人时,你打我几巴掌也行。” 刘冬梅伏在铁民的怀里,不住地抽泣着。 铁民纵然有满腔的怒火,怎经得住刘冬梅的这般温柔。 她一对肉乎乎的那什么,紧贴在铁民的胸前,随着抽泣声一起一伏的,弹性十足,让铁民一阵阵心痒。 “算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铁民轻声一句安慰,引来刘冬梅搂住他的脖子,“啪”地一个吻,铁民笑了。 别看周婶儿没文化,她很会摆正自己的位置。 刘守成和周志强对坐在炕桌前,她则坐在两个人的中间,跟象棋裁判一样,破例端起酒杯说:“老刘大哥,咱亲戚做成了,今后就是一家人了,我敬你一杯。” 三个人举杯在手,轻轻一碰。 没等周志强和刘守成喝酒,周婶儿先把一杯酒喝下去说:“今天请你过来,商量一下俩孩子的婚事。你有啥要求尽管说,我们家能满足的,肯定尽量满足你。” 这是周婶儿的事先设计。 她知道当家的脾气秉性,也知道刘守成的矫情,怕两人喝上酒,没说几句话就谤上,所以,她先给这顿饭做一个定性。 刘守成心里确实不痛快,他憋着一股劲,要找机会跟冯国璋较劲。 听了周婶儿一番话,他不得不暂时把重心,转向铁民和刘冬梅的婚事上。 他喝下一杯酒说:“你说得对,咱们亲戚做成了,就是一家人了。结婚的事,还是让俩孩子自己看着办,只要他俩能把日子过好,别的都无所谓。” 这说的是人话。 周志强暗暗给刘守成的话做出评定。 他露出笑脸说:“你放心,只要铁民认准了冬梅是他老婆,接下来的事,都不用咱操心了。” “铁民忙啥呢,咋还没过来。”刘守成一句发问,让原本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周志强看了一眼周婶儿,有心问上一句。 周婶儿二话不说,就要下地去找铁民,见了面,二话不说,还是一顿巴掌。 房门开了,刘冬梅搀扶着铁民走进来。 “叔来了。”铁民跟刘守成打过招呼,被刘冬梅搀扶着坐在周志强身边,刘冬梅则坐在刘守成身边,她对铁民说:“哥,你也喝点酒吧。” 不知道刘守成怎么想的,周志强看见铁民,心里一阵发怵。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心态。听说王丽死了,铁民不再来家吃饭,周志强就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总想找个机会,向铁民说明自己的无辜。 他不是怕铁民,说愧疚又不十分准确。 他只想告诉铁民,不管爹以前怎样,最后真的不想再干涉你的婚姻了。谁让王丽是个短命鬼,还没等我跟你把话说清楚,她就跳河自杀了。 这句话,成了周志强的一个心结。即使有这个机会,让他和铁民坐到一起,他也不能把这番话,如实讲给铁民听。 矛盾心里,来自他独断专行的家庭地位。 刘冬梅给铁民倒了一杯酒。铁民端起酒杯,对刘守成说:“叔,都在酒里了,我敬您一杯。” 刘守成喜笑颜开,他举杯在手,一饮而尽。 “结婚的日子选好了吗。”刘守成借着酒劲,提到一个最敏感的话题。 铁民刚刚跟妈说过,暂时不能结婚,挨了妈一顿巴掌,这会儿刘守成又提到这个话题。 “大哥,你看啥时候结婚好。”周婶儿怕铁民胡说八道,她抢话在先说:“咱听你的。” “我刚说完,这事听他们俩的。”刘守成难得的开心,他主动拿过酒瓶子,给自己满上一杯,又把瓶口对准铁民的酒杯。 铁民一把抢下酒瓶子说:“我自己来。” 铁民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见爹的酒杯也空着,他有心给爹倒酒,又觉得心里不痛快,便把酒瓶子递给刘冬梅说:“你给爹妈倒酒。” 刘冬梅给周志强夫妇斟满酒,掏出结婚介绍信,递给铁民说:“这是爸上午给我开的。” 铁民看过介绍信,脸上涌现一层阴霾。他把介绍信放在柜子上说:“叔,我再敬您一杯。” 刘守成注意到铁民表情的变化,他没端酒杯说:“介绍信是有期限的,三天后就失效了。” “我知道。”铁民举起酒瓶子,给刘守成倒满酒说:“我上次开了介绍信,已经过期了。” 在场的人,除了刘冬梅以外,都愣住了。 “你啥时候开介绍信了。”周婶儿问。 “就是跟您要户口本那天。”刘冬梅替铁民打掩护。 “你不是……”周婶儿清晰记得,她曾经问过铁民,开介绍信的事。铁民说,开介绍信的人去开会了。 铁民低头不语,刘冬梅踢了他一下,正踢在他左脚上,铁民疼的一咧嘴。 周志强似乎看出了破绽,他端起酒杯,示意刘守成举杯喝酒。刘守成举起酒杯,抿了一小口,还在端详铁民。 “铁民,你说话呀。”周婶儿有些不耐烦了。“说到正经事,你咋还一扁担压不出个屁来。” “我把介绍信弄丢了。”铁民一计长叹说:“我上午去找赵虹开结婚介绍信,她让我把上一张介绍信还回去,才能再给我开介绍信。” “那你就还吧。”周婶儿根本不信铁民的话,以为他在编瞎话。 “我不是说了吗,那张介绍信丢了。”铁民说。 “那咋办呀。”周婶儿也没了主意。 “这好办。”刘守成举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小口说:“以前赵虹没少求我办事,明天我去找她,让她帮忙想想办法。” “别。”铁民阻止说:“还是让我自己想办法吧。” 周志强看了一眼周婶儿,这一眼周婶儿心领神会。 他们验证了当初的猜测,铁民拿上户口本,真的要去跟王丽登记结婚了。 周婶儿和周志强不约而同一声叹息。 咱们别忘了刘守成是公安出身,他平日里抓小毛贼,都要费尽心机,这会儿看见铁民不同寻常的反应,心里画了一个大问号。 订婚饭就这样冷落下来。 周志强见刘守成重现往日的阴沉,便主动改变话题说:“铁民,你跟二国打声招呼,让他爸关照一下你叔。” “不用。”刘守成打断周志强的话说:“铁民,二国和大牛一般在什么情况下,才上车去偷铁。” 铁民着意看了一眼刘守成。 这句话不由得使他想起当初,被刘守成抓进派出所里的情景。他脱口问道:“你又要干啥。” 没等刘守成说话,周志强主动说明,刘守成转业到货运车间,遭到冯国璋的冷遇。 “你已经转业了,还问这些有啥用呀。”铁民对刘守成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当初我关照了二国,没想到等我用到冯国璋时,他竟然这样对我。”刘守成也是实话实说:“我必须让他知道疼。” “我听说以老换少快要结束了。”铁民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接着说:“不如您办理病退,把位置让出来。” “铁民,你什么意思呀。”刘守成急了,他手指敲打桌面说:“原来你不想跟刘冬梅登记结婚,是为了这个呀。” 刘冬梅听了铁民的话,也感觉很意外,见父亲又要发火了,她接茬说:“不愿意让我接班,您就直说,难为铁民干啥。” “这是你们事先商量好的吧。”刘守成彻底怒了。 “叔,不管以前咱爷俩怎样,现在冬梅是我媳妇,我说的话,都是为您好。”铁民发现势头不对,他放下筷子,站起身说:“我要娶冬梅,也没打算靠您怎样。” “我凭啥退休呀。”刘守成认定铁民口是心非,他几乎在吼了。 “亲家,有话好说,别发火呀。”周志强万万没有想到,铁民还藏了这么个心眼。 他稍加琢磨,表面看大儿子憨厚老实,却把花花肠子用在这上了。 假如刘守成真能把位置让给冬梅,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冬梅不仅解决了城镇户口,还有了一份正式工作,那可是铁路国营工作。 周志强想到这,他给刘守成倒上一杯酒说:“大哥,我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好个屁。”刘守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我嫁个闺女,倒赔上一份工作,凭啥好事都让你们老周家得了。” “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咱有事好商量。”周婶儿在一旁打帮腔说。 刘冬梅坐在那,看着铁民的冷漠,她忍不住笑了。 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老早就有一个梦想,父亲能让她以老换少,当上正儿八经的城里人。可惜她跟父亲念叨过几回,都被父亲给回绝了。 铁民闷声不响的替她想起这件事,且看父亲怎么回答。 “冬梅,收拾你的东西,咱回家。”刘守成穿鞋下炕。 他算计别人一辈子,没想到最后倒被周家给算计了。他宁愿断了这门亲事,也不能被铁民牵着鼻子走。 “大哥,你这是干啥呀。”周婶儿下地拦住刘守成。 周志强则笑在脸上说:“冬梅,你爸喝多了,咱不听他的。” 刘冬梅从铁民站起身那一刻起,眼睛就没离开过铁民。她以为铁民既然能提起这个话题,肯定已经深思熟虑了。 “哥,你倒是说话呀。”刘冬梅深情的看着铁民,希望他能拿出杀手锏,彻底挫败父亲的威风。 铁民笑了。 “周铁民,你笑啥。”刘守成撸胳膊挽袖子,拉开架势要打铁民。 他脑袋一阵阵发涨,暗中骂道:你个混账王八蛋,我玩了一辈子的鹰,没想到差不点被你给耍了。 周志强见势不好,也跳到地下,拦在铁民和刘守成中间说:“大哥,亲戚都做成了,你这是干啥呀。” “成个屁!”刘守成拨开周志强说:“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人家,都算计到骨子里去了。” “听你这话,铁民和冬梅这婚是结还是不结呀。”周婶儿也摆明了自己的立场,她对刘守成的冲动,表现出十分的不满。她说:“咱不是说好了吗,有事好商量。买卖不成还仁义在呐,何况是儿女亲家,大哥你不能说翻脸就翻脸呀。” “这是商量吗,这就是……”刘守成眼睛翻楞着,不知道说啥好了。 “哥,你倒是说话呀。”刘冬梅也急了。 铁民再不把话说清楚,这样闹下去,说不定真没法收场了。 “你让我说啥呀。”铁民语气平缓,却句句扎心。他说:“我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还敢再说啥。” “周铁民,你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没完。”刘守成冲过来,揪住铁民的衣领,说话间就要动手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卷、孤寂无助的呐喊 第58章、恼人的秋风 刘冬梅被父亲的急躁惊呆了。 周志强和周婶儿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他们担心铁民的犟脾气一旦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铁民倒很冷静。 刘守成转业了,还要摆一副臭架子,来维护他那个所谓的面子。如果铁民在这个时候,再跟刘守成斤斤计较,估计最痛苦的就是刘冬梅。 铁民虽然对刘冬梅没什么好感,可人家毕竟为这个家奉献了那么多,他既然决定要留下刘冬梅,就不能再跟刘守成发生任何冲突。 铁民想到这,他微微一笑说:“叔,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这事就当我没说,行了吧。” 刘守成死死揪住铁民的衣领,他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豁出去了。 他的想法是宁缺毋滥。 所谓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看周铁民老实憨厚,心里却藏着这么大一个弯弯绕。他不把这事理清捋顺了,今后铁民说不定还有啥鬼心眼。 谁家过日子,整天提心吊胆的,还要提防姑爷子。 好在刘冬梅推车出村时,没被左邻右舍看见。即使把她和铁民搅和黄了,刘冬梅也不会缺失什么,大不了今后给她找婆家时,多留意一下对方的人品也就是了。 “爸,你松手!”刘冬梅一声大吼,喊哑了嗓子,把刘守成吓了一大跳。 他机械般松开手,见刘冬梅满脸通红,眼泪在眼圈里转来转去,不解道:“你喊啥。” “没您这样的。”刘冬梅流下眼泪说:“不管铁民说啥了,他是您姑爷,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总不该跟姑爷子动手吧。” 刘守成被刘冬梅一番话,说的不好意思了。 “我跟铁民闹着玩呐。”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 “我说大哥,这可不是我说你。”周婶儿露出笑脸,对刘守成说:“你当老丈人的,哪能跟姑爷子闹着玩呀。” “行了,行了,事情都过去了。”周志强一甩手,周婶儿立马闭嘴。他拽过刘守成的胳膊说:“大哥,我看咱哥俩这酒,还是没喝到位,要不咱们接着来。” “来就来,谁怕谁呀。”刘守成随周志强,重新脱鞋上炕。 铁民笑容不减,站在那看着刘守成。 刘守成瞥了一眼铁民,冷冷地说:“铁民,你了解我的脾气秉性,咱有话就说在当面,行与不行的另说着。” “不敢再跟你说了。”铁民嘴笨,说话却相当有劲。他说:“你是我老丈人,我一番好心,反把您惹急了,为这事挨一顿打,多不值呀。” 周志强咧着嘴在笑。 他没想到铁民能在关键时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他避免了很多烦恼。 “那是,别看你现在叫我叔,等你和冬梅结婚后,叫我一声爸,我当爹的给你两撇子,你爱受不受。”刘守成也露出了笑脸。 “哥,你没吃中午饭,快抓紧时间吃饭吧。”刘冬梅把铁民按坐下来,给他盛了一碗大米饭,铁民闷头吃饭。 周志强见铁民不跟刘守成一般见识了,他也不能再挑事。他频频给刘守成倒酒,成心要把这个混蛋亲家灌醉。 刘守成闹了这么一出,也觉得挂不住脸了。 他明知道周志强在灌他酒,只能装傻充愣,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铁民吃饱了,也准备回下屋了。临走前,他给刘冬梅下了命令:“冬梅,别让你爸喝了。” “咋的,你家供不起我酒呀。”刘守成舌头发硬,要借酒盖脸耍酒疯。 “亲家,你看。”周志强指着柜子上的一个大玻璃酒坛说:“我前天新打的酒,整整十斤。只要你想喝,管够。” 刘守成一听,差不点吓尿了。 他心里话,你个周老倔呀,快六十岁的人了,咋就不知道我啥意思呢。让你大儿子好好哄我几句,把今天这个过节遮过去就完了。 别说周志强,屋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刘守成在借酒盖脸。周婶儿给铁民使个眼色,让他满足老丈人的虚荣。 铁民打了一个饱嗝说:“叔,我也不瞒你了。” “你有啥事瞒着我。”刘守成纯属没事找事,要跟铁民逗闷子。 “我压根就没想让冬梅接您的班。”铁民爆出谜底说:“我跟二国从小长到大,他家冯叔是啥人,我比您清楚。只要我求他帮忙,他多少都能给我一个面子。” “你听见没,我没吹牛逼吧。”周志强得到了心理满足。他拔起腰板,对刘守成炫耀说:“铁民说话绝对好使。” “我要的就是面子。”刘守成眼睛直了。 派出所两个当家人,给足了他的面子,让他去派出所当伙夫。 他是这两个当家人的师傅。 他当公安那会儿,这俩当家人还在家里放屁崩坑,撒尿和泥玩,结果,他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最后受到的关照,竟然去给人家当老妈子。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刘守成无论如何,也撂不下这个脸。 话又说回来了,让他去货运车间烧锅炉,就等于把他推进大粪坑里,任由那些曾经被他处罚过的人,随便往他头上拉屎撒尿,他更受不了。 一边是放不下的面子,一边又是火坑,让刘守成两头为难。 刘守成一把拽过铁民说:“我就剩两年了,没有别的要求,冯国璋能把我留在车间,跑个腿、学个舌就行。” “那你就把冬青给耽误了。”铁民一句话,刘守成父女都愣住了。 刘冬青是刘冬梅的弟弟,即将高中毕业。 刘守成望子成龙,希望刘冬青能考上大学,让他在十里八村人面前威风八面。 刘冬梅曾经跟周家人说过,她弟弟上高中,都是他爸疏通关系的结果。其实,刘冬青的学习成绩,根本就考不上大学,可他爸偏偏死要面子活受罪。 铁民只是偶尔听刘冬梅这么说过,他当时也没放在心上。今天听说刘守成自不量力,非要跟冯国璋叫板,他才想到这些。 与其为了面子,费尽周折做无用功,不如全身而退,给刘冬青提供一个国营工作。 “闹了半天,你不是为我想的。”刘冬梅大失所望。 铁民脸上掠过一丝微笑,居然没跟刘守成打声招呼,就回到下屋,填写职工登记卡去了。 周志强和周婶儿也很失望。 这个大瘪犊子,真是傻透腔了。放着好工作不给媳妇争取,倒为没见过面的小舅子争取机会。 刘守成闷头坐在那一声不响。 周志强端起酒杯说:“亲家,还喝吗?” 刘守成猛挠头皮说:“你说我咋没想到呢。” 她要跟刘冬梅说什么,刘冬梅阴沉着脸不理他。 他欲言又止,端起酒杯,险些把酒倒进鼻孔里。多亏周志强发现的及时,抢下他的酒杯说:“别喝了,再喝真就高了。” “老周,我对不起……你。”刘守成误会了铁民,想说一声对不起。 他话到嘴边,改变了话题,把铁民改成周志强了。 周志强打着哈哈说:“管他对得起对不起的,知道错了就好。” “铁民和冬梅登记结婚这事,包在我身上了。”刘守成大包大揽,还给自己限定了时间,他说:“不出三天,我就让他俩去登记结婚。” 周家父母与刘守成,就铁民和刘冬梅结婚登记的事,有了一个初步打算,大家开始分头筹备婚礼事宜。 刘守成喝醉了,他骑上自行车,晃晃悠悠往家走。 “冬梅,你去送送吧。”周婶儿怕刘守成半路摔倒。 “没事,他经常这样,三天两头的醉醺醺回家,我都习惯了。”刘冬梅一脸的无所谓。 其实,刘冬梅也很惦记父亲,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上午赵淼来了,她必须知道赵淼为啥而来,这对她来说很重要。 刘冬梅收拾完,接上一壶水,又端了半盆凉水,去了下屋。 铁民正在填写职工登记卡。 刘冬梅把水壶坐在火炉上,端了半盆水进屋,她放下水盆,一下子扑到铁民的怀里。 “别闹,我在干活。”铁民这样说着,还是盖好钢笔帽,把刘冬梅搂进怀里。 鸳鸯戏水,对于刚刚冲破男女界线的年轻人来说,绝对是一见面就要突出的主题。 铁民饥渴难耐,终于有了饱餐的机会,自然要流连忘返。 刘冬梅心有挂碍,又不敢贸然对铁民说三道四,只能用满足铁民一切要求的方式,循序渐进,从而拴住铁民,谨防被赵淼得到机会。 一曲终了,刘冬梅以为时机成熟了,她问铁民说:“哥,上午赵淼来找你,都跟你说啥了。” 铁民难得的心情愉悦,听到刘冬梅的话,他一下子冷下脸,不理刘冬梅了。 刘冬梅闹了个白忙活,她不敢再惹铁民了。只能把疑问留在心里,等到时机成熟后再说。 就在铁民的好心情,因刘冬梅提到赵淼,而重回郁闷时。一辆挂有外地牌照的桑塔纳小轿车,悄然停在王丽家门口。 谢桂芝和王丽下了汽车,打开院门,谢涛也停好汽车,走进家里。 王丽一头扎进河里,折腾几下,便失去了知觉,等她苏醒过来,正在医院接受抢救。 人们告诉她,是一位铁路工务段的巡道工,在铁路桥上巡视,无意中发现她正顺流而下。 他追出了几里外,才把王丽从河里打捞上来。 看来王丽命不当绝。 谢桂芝等人回到家里,铁民跪在谢桂芝面前,表明要替王丽给她养老送终时,谢涛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谢涛在不了解事情真相前,决定对铁民封锁这个消息。一切等见到王丽,了解清楚后,再做决定。 王丽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大舅谢荣浩忙着回家去料理生意,把谢涛和汽车留下来。 临行前,他叮嘱谢桂芝和谢涛,绝对不能在王丽面前提周铁民,一切等王丽康复后再商议。 “我家现在生意做大了,需要人手。”谢涛撒了一个谎。 他给王丽办理完出院手续,提出要接王丽母女回家,帮助照顾生意。 王丽没有拒绝。 他们特意选在夜晚,悄悄回到家中,收拾东西,准备跟谢涛北上,去舅舅家生活。 王丽走进家里,收拾好自己的生活用品,无意中看见了圆桌上,晾水杯下的结婚登记介绍信,她顿时泪如雨下。 章节目录 第四卷、孤寂无助的呐喊 第59章、节外劈个叉 刘冬梅每天早晨五点务必起床,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 她昨晚跟铁民几乎“啪啪”一宿,以为铁民这会儿肯定还在熟睡中。没想到,她一个翻身动作,惊醒了铁民的美梦。 他闭着眼睛,把刘冬梅带进靶场,“噼里啪啦”又是一场疾风暴雨。 “哥呀,你饶了我吧。”刘冬梅哀求铁民,让她去上屋,给一家人做早餐。 铁民睁开眼睛,看到刘冬梅因兴奋而涨红的脸,顿时失去了斗志。他翻了一个身,再次进入梦中。 “哼,说不定在想谁呢。”刘冬梅嘀咕着。 这不仅是刘冬梅的悲哀,也是每一个拥有同样遭遇的女人,最大的悲哀。 被男人拥进怀里,充当他梦想中的那个女人。 刘冬梅已经有过这种遭遇,她不在乎了。 你赵淼纵然有万种风情,怎奈我已经正式上位,眼看就要拜堂成亲,你惦记也是白惦记。 她穿好衣服,下地先端起尿盆出去了。 需要恶补一下,东北这疙瘩的民俗。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百分之八十以上小镇的居民,家里都没有独立卫生间。都要使用公共厕所解决后顾之忧,而且大部分是旱厕。 冬天屎尿结冰,夏季蚊蝇漫舞,臭气熏天。 特别是寒冷的冬季。 人们睡在温暖的被窝里,被屎尿搅醒,不可能再穿上衣裤,去外面解决问题。于是就有了尿盆一说。 条件好的人家,买一个搪瓷痰盂,或者塑料带盖的痰盂,白天洗得干干净净,里面放些清水。家人或来宾有吐痰习惯的,这个就派上了用场。 到了晚上,痰盂变成了马桶,有屎尿就在这里解决了,所以,也有人称痰盂为尿桶。 有的人家不舍得花钱买痰盂,就把家里用旧了,还能维持正常功能的破锅、烂盆,甚至还有瓦盆,反正不漏就行,白天扔在院子里不起眼的地方,到了晚上,拿进屋放在厨房,供家里人使用。 刘冬梅有起夜的习惯,一个人又不敢到外面去解决。她昨晚特意把上屋的痰盂拿了过来。 她早晨起来,先把痰盂拿到屋外,倒进周家的院子里。 所谓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其实说的就是这种上好的肥料,必须倒在自家的园田地里。 虽然还没到冬月,一大早也是蛮凉的。 刘冬梅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穿着衬衣衬裤出来倒尿盆,被室外的冷风吹的,打了一个寒颤。 她无意中发现,院门口停了一辆小轿车,车里面还坐着人。 “哎妈呀。”刘冬梅吓了一跳,她拿上尿盆,跑回屋里,推醒铁民说:“哥,咱家院门口停了一台小汽车,里面还坐着人。” “嗯。”周铁民贪恋梦乡,他应承一声,又要睡去。 刘冬梅拿过外套,穿好准备去上屋做早饭。 铁民睁开眼睛问她:“啥色的车。” “灰了吧唧的。”刘冬梅顺口说到。 铁民一下子蹿起来,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就往外面跑。 “哥,你咋的了,睡毛愣了。”刘冬梅紧随其后跑了出来。 铁民刚跑出房门,就见一辆深灰色桑塔纳轿车,从家门口启动开走。 他跑出院落,朝汽车招手,可惜汽车一溜烟开走了。 “哥,哪的车,你认识呀。”刘冬梅追出来,把外套披在铁民身上。 “不认识。”铁民转身往回走。 他跑出来,一眼认出了谢涛的轿车。肯定是王丽那边有消息了,谢涛来给他送信儿的。 可惜,人家看见了刘冬梅,不想理他了。 铁民想的没错,坐在车里的人,正是谢桂芝和王丽母女。 昨晚谢涛开车送这娘俩,回家取日常用品,准备带他们回吉城去生活。王丽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也看见铁民留下的结婚登记介绍信。 她大哭了一场,马上就要去周家找铁民,被谢涛制止了。 “咱不知道他和那女人的关系,到了什么程度,不能冒失去找他。”谢涛完全出于爱护表妹的立场,不让王丽做傻事。 王丽跳河自杀,起因就是铁民被这个女的缠上了。 现在外界都以为王丽死了,铁民会有怎样的变化,他们必须要眼见为实。 谢涛好说歹说,连谢桂芝都忍不住参与其中,劝说王丽,不要再对铁民,寄予任何幻想了。 她说:“只要铁民他爹还活着,你俩就不可能了。” “我要最后见一次铁民。”这是王丽的唯一要求。 王丽坚信,只要铁民看见她,不管他跟那女的进展到了什么程度,都会义无反顾的回到她身边来。 谢涛征得谢桂芝的同意,他们更改了行程,暂且在家里住一宿,第二天一大早来见铁民,然后再决定下一步行程。 早晨,天还没亮,王丽就叫醒了哥哥和母亲。他们一行三人,开车来到铁民家院门口,静静地等在那里。 可能这就是苍天的有意安排。 铁民和刘冬梅住在一起第二天,王丽就神奇般出现在他家门口,还偏偏守在院子门口。 刘冬梅穿内衣出来倒尿盆,被谢涛一眼发现。她说:“快看,一个女的,是周铁民什么人呀。” “不是他家的人。”王丽这么说着,她脑海中浮现出那天,刘冬梅架刘守成走进周家时的情景。 难道这个人就是刘冬梅。 刘冬梅发现了他们的汽车,一路小跑回去了。 “还等吗。”谢涛说话间,已经发动起汽车。 “我需要周铁民一个解释。”王丽这次没有流泪,她跟自己打了一个赌,铁民不会住在下屋。也可能他今天夜班,根本没在家里。 铁民跑出来了,而且还一瘸一拐的。 “铁民。”谢桂芝脱口喊了一句,谢涛看见铁民,他立刻拉下手闸,就要下车。 谢桂芝一把拽住谢涛,问道:“你要干啥。” “敢骗我妹妹,我tm弄死他。”谢涛打开车门,就要下车。 他回头看了一眼王丽,此时的王丽,已经哭成了泪人。 谢涛立即做出反应,与其去跟周铁民做无意义的纷争,不如借这个机会,斩断表妹的情丝,让她开启一个崭新的生活。 谢涛想到这,他松手刹,挂挡给油,汽车箭一样窜了出去。 “停车,你停车!”王丽在汽车开出足有一百米以外,才反应过来,她要下车,去跟铁民见一面。 “别傻了,人家已经有新人了。”谢涛跟王丽说话,就这么直接。他说:“他看见你回来了,还想跟你在一起,我都不同意。” “为啥。”王丽这会儿脑子乱极了,她需要有一个人,能及时帮助她缕清思路。 凭她的本意,下车去跟铁民见面,很容易引起一些列麻烦。 那女的已经跟铁民住在一起了,她会不会因此嫌弃铁民。假如铁民对她感情依旧,想回到她身边,那个女的能轻易放手吗。 她和铁民在一起的最大障碍是周志强,而周志强与母亲谢桂芝,那能够猜测出来,却不能最终判定的个人恩怨,将会成为一道无形的屏障,让她和铁民一辈子生活在这个阴影里。 王丽想得更多的,是她跟周铁民那历历在目的过往。 周铁民拙嘴笨腮,对她没有山盟海誓,却关照她细致入微,渗透到生过的每一个环节中。 王丽不敢相信,她的美丽,她对铁民的全部付出,居然不敌一个村姑,铁民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于这种喜新厌旧的人,只有一个办法。”谢涛边开车,边咬牙切齿说:“见一次就揍他一次,把他打伤打残,我都不解恨。” 谢桂芝坐在王丽身旁,她低头不语。 稍许,谢桂芝抬起头,向车外看去说:“小丽,咱们应该去看望一下,你的救命恩人。” “姑说的对。”谢涛当即投上赞成票说:“我打听过了,他是潜水兵出身,水性非常好。不然,换了别人,恐怕你就没命了。” “这样活着,真不如死掉算了。”王丽止不住的流泪。 “别说那些没用的,咱既然活着,该有的礼数就不能落下。”谢桂芝同意谢涛的说法,一行人驱车前往铁路工务段。 铁路工务段古城工区,最明显的建筑是一栋黄色砖瓦房,门前堆放着轨道车,闸道机等铁路维修用具。 谢涛把车停在工区门前,他下车打听得知,哪位恩公的妻子生病住院了,他请假在医院陪护。 “涛子,见了面,咱们给他一些钱吧。”谢桂芝这会儿想的,该用怎样的方式,才能报答王丽的救命恩人。 “小丽,你说呢。”谢涛有意分散王丽的注意力。 “咱回家。”王丽所答非所问,她打定了主意说:“周铁民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傻孩子,人家都……”谢桂芝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大姑,你先听我说。”谢涛和谢桂芝在王丽住院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他们才张罗着带王丽去吉城。 “我也是这么想的。”谢涛顺着王丽的思路说:“他说好的,把咱哄高兴了,啥事都没有。不然,我宁愿花俩钱,雇人把他那条好腿也打折了。” “凭啥呀。”王丽不解道。 “就凭他欺骗了你。”谢涛回答的干脆。 王丽低头不语了。 她不同意谢涛的说法,觉得铁民没有欺骗她,否则,他不会把结婚介绍信留在家里。 “别说那些没用的。”谢桂芝打断谢涛的话说:“咱们先买点补品,去医院看看,然后再决定是给钱,还是怎么报答人家。” 谢桂芝姑侄三人,就这样开启了报答之旅。 王丽决定,把这个人情偿还后,她就返回小镇。 她要闯进周家,当着那个叫刘冬梅的村姑面前,质问周铁民: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她相信铁民是被迫跟刘冬梅在一起的。 只要她能及时出现,这个结婚介绍信,还是会发挥作用的。 章节目录 第四卷、孤寂无助的呐喊 第60章、酒醉的探戈 刘守成给自己几十年的公安工作,留下了一个值得炫耀的业绩。 他来到铁路街道居委会,为铁民开出一张结婚登记介绍信。 他这是受人指点,说在职职工特殊情况下,也可以到当地居委会,开结婚登记介绍信。 铁民所谓的特殊情况,就是刘守成随口编撰的一句谎话。街道居委会工作人员,以为他还是铁路公安,给了他一个面子,满足了他的要求。 铁民看到结婚介绍信,愣了十几分钟没说话。看来他这一辈子,注定要跟刘冬梅拴在一起了。 这纯属是废话。 从刘冬梅第一次走进周家,周志强就已经为他量身定制了这桩婚姻;从刘冬梅钻进他被窝里,这桩婚姻就扬帆起航了。 甭管他心里还在想着谁,就在这铺小火炕上,他寂寞无聊也好,内心空虚也罢,已经无数次在刘冬梅身上,播种下无奈与冲动。 他欠下的这笔账,必须要用一辈子来偿还了。 负责结婚登记的工作人员,见刘冬梅绽放着笑脸,铁民却郁郁寡欢的样子,特意问上一句:“你俩是自愿结婚的吗?” “当然了。”刘冬梅回答得非常轻松愉快。 铁民木然没有反应。 “周铁民,你呢。”工作人员询问铁民。 “嗯。”铁民的回答,那是相当的敷衍。 刘冬梅为了庆祝她和铁民正式成为夫妻,她特意把刘守成留下来,包了一兜肉馅的饺子。 周志强亲自去商店,买了两瓶虎头牌洮南香白酒。 周婶儿又请了半天假,在没开喝之前,正式与刘守成商量铁民和刘冬梅的结婚事宜。 “不管你家怎么办,反正我要好好张罗一把。”刘守成说明这些年人情往来很多,他需要办一次事情,往回收收礼。 “我家没啥人情往来,除招待你们娘家送亲的人以外,多说能办个三四桌。”周志强不能说周婶儿抠门儿,不舍得把大把的票子,用在操办酒席上。 小镇铁路住宅区,盛行一股民风: 一家办事情,不管红白喜事,亲朋只花五块钱随礼,全家人都来吃个沟满壕平。 周婶儿信奉一个理儿,咱不占人家便宜,也不能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打水漂都不响。 这在当时的铁路家庭,应该算是普遍共识。 原因就是每家每户,人口多收入少,一分钱得掰成两半花。 谁家办事情,都离不开一个整体套路。先用砖头盘出两个直径不到一米的圆形炉灶,里面烧上焦炭,在上面蒸煮食物,炒菜过油等。 每当这个时候,炉灶周围便能吸引来一批小屁孩,远远地守在那里,表面看是看热闹,实际上,一个个鼻子就跟抽风机一样,不住地吸食者炒菜的香味,而且馋的直咽口水。 铁民和刘冬梅婚礼那天,刘守成特意借来一台大客车,前面贴上双喜字。 车先到周家,接上铁民和接亲的人,装上刘冬梅用手推车推来的嫁妆,然后去刘守成家接刘冬梅。 大牛和二国还有几个铁民的初中同同学,组成了结亲队伍。 新媳妇接来了,放一阵子鞭炮,人们再把刘冬梅的嫁妆,一一搬进新房。然后便是叠被,铺床,挂钟等礼仪,最后一项是喜宴。 铺床有说道。 必须是叫嫂子的来亲手操作,而且还振振有词:被子一拎,子孙成群,被子一抖,要啥都有。还要往被子里扔花生、核头等吉祥物,预示着儿女成群。 最搞笑的就是叠被仪式。 婆家和娘家两位嫂子,笑在脸上,心里必须要较劲。 你叠一床娘家被,我叠一床婆家被,叠到最后,谁的被在上面,就预示着今后过日子谁说了算。 有心机的嫂子,兜里都揣上一个手帕。等被子叠完了,发现自己一方被压在下面了,便顺手把手帕扔在被垛上,就算占领了制高点。 喜宴摆在周家的园田地里。 周志强亲自动手,铲平了田地里的垄沟,把刘冬梅倒屎尿的地方,填上厚厚的一层土。 然后,借来十几根手腕粗的木杆子支好架子,请冯国璋出面,借来一块铁路货车专用篷布,铺在架子上,喜宴大棚就算搭好了。 厨师在大棚的一头,砌好炉灶,点燃炭火,架上油锅,不大会儿工夫,香味便飘出十几米外了。 冯国璋和董振生夫妻,被周志强邀请,作为陪娘家客人的主宾,尽显俩人在本楼的身价。 大牛和二国可是个大忙人。 他俩先跟车去接新娘子,回来还要负责端盘子上菜。菜上齐了,他俩不用别人招呼,自己就挤进接亲人餐桌上,连吃带喝起来。 娘家客人吃过喜宴,赶在中午十二点前,坐上大客车走了。接下来便是婚宴的最后一场重头戏,吃团圆饭。 按老理儿,周家的团圆饭不能让艳子上桌,她是女孩,早晚都是外姓人。 周志强不管那个,他拉上宝贝女儿的手,先大模大样坐下来,没谁敢说一个不字。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刚要动筷,传来了大牛的吆喝声:“铁民,你看谁来了。” 一家人循声看去,赵淼和赵虹走进喜宴大棚。 全家人迎过去,邀请二人入座。 不知道赵虹怎么想的,赵淼一点也没谦让,她稳稳地坐在铁民身边。 “铁民,把你的结婚证给我看一下。”赵虹以这种方式,表明她的来意。 铁民回新房,取来结婚证,赵虹看过,笑着说:“冬梅呀,你爸真有本事。” 刘守成去找赵虹要面子,希望能开出一张介绍信。 赵虹明知道铁民第一张介绍信丢失的原因,她缄默其口,支字没提还有一个叫王丽的人。 她没直接拒绝刘守成,只是给刘守成出了一个主意,街道居委会也有开介绍信的权力,不妨去那试试。 刘守成把事办圆满了,赵虹也是责任所在,正式确认铁民和刘冬梅是合法夫妻了,她也做好了马上离开的准备。 “既然来了,哪有不喝一杯喜酒的道理。”赵淼抓住赵虹,一同坐下来。 这可是团圆饭,不允许外人上桌,连艳子都是周志强破例留下的。 “铁民,快给客人倒酒。”周志强对两位不速之客,显得非常热情。 大家坐在一起,连吃带喝。 二国和大牛也因为赵淼来了,端着酒杯过来凑热闹。 团圆饭就这样,由于赵淼的介入,变成了一场朋友聚会。 周志强夫妻二人,包括生子和艳子,匆匆吃过饭下桌了,赵虹推说有事要办,早早离开了。 赵淼原本就是来陪绑的。 赵虹通知她说:“周铁民结婚,我们必须去检查他的结婚证。” “好呀。”赵淼正苦于没有合理的借口,来参见铁民的婚礼,赵虹在关键时刻帮了她一把。 按当时的讲究,铁民结婚不算大办婚礼,只做了几桌招待娘家客人的酒菜。一般的道贺嘉宾,抽支烟,吃块糖就走了。 刘冬梅一上午笑得都很甜,她终于完成了夙愿,当上了城里人的媳妇。 赵淼的到来,让她平添几分愤慨。 赵淼曾经说过,要在她和铁民结婚时,送上一份大礼。 刘冬梅当时很紧张,不知道赵淼这份大礼到底是什么。未知的恐慌,最让人寝食难安。 今天她与铁民正式成为夫妻,赵淼真来了,不管她打了什么旗号,刘冬梅觉得有必要,跟赵淼再较量一番。 “赵淼,咱喝点酒呀。”刘冬梅一脸的挑衅,她拿过一个小饭碗,要给赵淼倒白酒。 “那就喝点吧。”赵淼不知道刘冬梅的实力,也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 “别……”大牛见状,知道刘冬梅没安好心,他要阻拦,被二国偷偷拽了一下衣襟。 若在平时,大牛可能对二国的暗示心领神会,这是让他别多管闲事。 “赵淼,她是酒漏子,你喝不过她。”大牛先给赵淼提个醒儿。 今天是铁民结婚的大喜日子,一旦赵淼喝多了,露怯了,岂不让人嘲笑。 说好听的,是赵淼不懂事,在人家大喜的日子里喝醉了酒,如果被人说几句不好听的,说不定要闹出啥笑话呐。 这是大牛对赵淼的善意,同时,他也是出于对刘守成的憎恨,发现刘冬梅没安好心,他故意搅局。 大牛要维护赵淼,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寄希望于日后,能得到赵淼的关照。 他自我感觉很聪明,要一箭三雕。 结果冒犯了两个人,刘冬梅和二国。 刘冬梅对赵淼完全出于羡慕嫉妒,她的人生第一次,竟然是赵淼的替身,这事谁摊上了,都很难咽下这口恶气。 刘冬梅想借这个机会,以胜利者姿态,把赵淼灌醉,让她这辈子都不敢再惦记铁民了。 她不知道大牛与刘守成的过节,趁赵淼不注意,踢了大牛一下。意思说,阴天下雨你不知道,谁远谁进你不清楚呀。 远亲不如近邻,何况你还是铁民的发小。我要收拾赵淼,你不帮忙就算了,也不能拆台呀。 大牛有心怼刘冬梅几句,见铁民的笑容凝固了,就知道铁民看出来了,刘冬梅对赵淼没安好心。 大牛嬉笑着不说话了。 二国还以为大牛读懂了他的用意。 二国的心思,已经毫不保留的告诉了铁民,他希望赵淼喝醉。 女人不喝醉,男人没机会。 二国从父亲冯国璋那里,早就知道了赵淼的背景。 他急于当上调车长,然后进入车间,与赵淼近距离接触,寻找追逐的机会。 找一个好老丈人,对他今后的人生,肯定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几经努力,想先给赵淼留下一个好印象。他主动与赵淼有过几次接触,可惜,赵淼对他很冷淡,相反的,倒对铁民十分热情。 铁民始终对赵淼惧怕三分,他最清楚刘冬梅主动挑衅的原因。 碍于今天这种日子,他不想在外人面前,对刘冬梅说三道四,以为自己阴沉下脸,刘冬梅见好就收了。 “铁民,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我向你表示祝贺。”赵淼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红纸包,她拽过铁民的手,把红纸包用力拍在铁民手里说:“新婚快乐。” “谢谢。”铁民被迫露出笑脸说:“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赵淼,我记得你说过,等我和铁民结婚时,你要送咱一份大礼。”刘冬梅嬉笑着,从铁民手里拿过红包,掂了一下说:“真够贵重的。” 刘冬梅一不小心,暴露出跟大牛同样的德行。她藏不住心里怨恨,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泄愤的机会。 她打开红包,要当大伙的面,奚落赵淼一番,五块钱,或者十块钱,算什么大礼。 场面因刘冬梅的直白,显得有些尴尬了。 谁也没见过像刘冬梅这么不懂事理的人,哪有当着随礼人的面,打开红包的。 “哎呀我……”大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顿时撇歪了嘴。 二国看了一眼铁民,有心挤兑刘冬梅几句,这就等于在嘲笑赵淼一样。 铁民伸手就要抢下红纸包,揣进兜里,来阻止刘冬梅给他丢人现眼。 刘冬梅憋足了一股劲,要跟赵淼叫板,她早就防了铁民这一手。就在铁民猛地伸过手,她身子一转,打开了红包。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红纸包里是一叠十元钞票,像大牛和二国这种,对钞票十分敏感的人,一打眼就知道,至少一百元。 铁民是调车长,属于运转车间最高的工资收入者,一个月才开五十块钱左右的工资,赵淼这份礼,等于铁民两个月的工资。 “赵淼,太多了。”铁民从刘冬梅手里拿过钱,就要往赵淼手里塞。 “周铁民,你瞧不起谁呢!”赵淼瞪大了眼睛,板起面孔说:“就冲咱俩的交情,这点钱算个啥呀。” 铁民涨红了脸。 大牛和二国都被赵淼的豪爽惊呆了。 刘冬梅木木地坐在那,耳朵嗡嗡直响。 赵淼见铁民啥都不说了,还把钱揣进了兜里,她笑了。 “这就对了。别忘了,你是我师傅,必须要负起责任。”赵淼重现笑容,拿过酒瓶子,给自己倒了一小碗白酒,又把瓶口对准刘冬梅说:“新娘子,你的酒碗呢。” 二国不失时机地,把一个空碗摆在刘冬梅面前。 赵淼给刘冬梅倒了一碗酒说:“这酒咱俩咋喝呀。” “干了。”刘冬梅举起酒碗,“咚咚”几口喝下去。 “你真是急性子。”赵淼端起自己的酒碗说:“我不敢喝急酒,只能慢慢来。” 她抿了一口酒说:“这酒不错。” 刘冬梅一个不经意,就给自己灌了一碗酒。她真是刘守成的亲闺女,头脑反应快,性子还挺急。 她发现被赵淼耍了,一把拿过酒瓶子说:“没关系,不就是喝慢酒吗,我奉陪到底。” 赵淼微笑着端起酒碗说:“来,大家喝一口。” 人们纷纷举起酒碗。 不知道刘冬梅是有意的,还是真的出了状况。她又“咚咚”喝下了一碗酒,放下酒碗,一出溜滑到桌子底下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卷、百无聊赖的矫情 第61章、快乐的烦恼 铁民和刘冬梅结婚第三天,是新媳妇回娘家的日子。 一大早,刘冬梅去上屋做早饭,见周婶儿已经起床,正在厨房忙活。 “妈,您回屋歇着去吧。”刘冬梅接过周婶儿手里的淘米盆,就要淘米做饭。 “冬梅,妈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周婶儿用了三天时间,反复掂量着该怎样说这番话,今天她终于要说出来了。 “什么商量不商量的,啥事您就说吧。”刘冬梅结婚后,与公婆的关系更亲密了。 她知道周志强和周婶儿在铁民面前的力度,想要拴住铁民,离不开公婆的帮助。 “你结婚那天晚上,我就该说这事。”周婶儿的话,刘冬梅听了,脸一阵阵发烫,她笑了。 “女人家的,以后少喝酒,那玩意儿喝多了没好处。”周婶儿一点也不顾及刘冬梅的尴尬,她接着说:“本打算客人走了,咱们开个家庭会议,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结果,你醉的跟什么似的,叫都叫不醒。” 刘冬梅没法做出解释,连她自己都没搞明白。 她在医院病房,为了捉弄大牛,一口气喝下大半瓶白酒。在吃订婚饭那天,她又是一口气,喝下一大碗,足有八两多白酒,就跟喝凉水一样,没有任何不良反映。 在她结婚那天,她只喝了两小碗白酒,当场就滑到桌子底下了,这是为啥呀。 谁都知道,刘冬梅当时在跟赵淼赌气。 小饭碗装白酒,一碗就是四两的量。她忙活了大半天,空肚子连干下八两白酒。再加上她心情郁闷到了极点,不喝醉才怪呐。 刘冬梅喝醉了酒,不吵不闹,也不呕吐,只需静静地睡上一段时间,一觉醒来,便一切正常了。 那天晚上,洞房花烛夜,骁勇善战的铁民,几次要跑出房间,都被刘冬梅及时发现,并强行按在炕上。 铁民以为刘冬梅喝醉了,在耍酒疯。 原来刘冬梅在效仿她父亲刘守成,借酒盖脸。拿男女之事当惩治手段,把铁民足足折腾了一宿。 第二天,铁民睡到中午,还没缓过乏儿,连中午饭都是刘冬梅给他端来,让他趴在被窝里吃的。 刘冬梅不遮不瞒,她警告铁民说:“今后再让我看见,赵淼跟你眉来眼去的,我见到一次,就折腾你一宿。” 铁民无话可说,刘冬梅把折腾铁民,当成了唯一的报复手段。 不管周婶儿说什么,刘冬梅只是一个劲儿的笑,硬生生把周婶儿想好的词给打乱了。 “你和铁民结婚,几乎把家里所有的钱都花光了。”周婶儿不看刘冬梅,这样她能说得更顺畅一些。“左邻右舍随的份子钱,加一起还不到二百块。” 刘冬梅听到周婶儿跟她提钱,她表面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心里的小算盘就拨拉开了。 她这是要干啥,让我们分担结婚的开销吗。 铁民结婚,大牛和二国各随了二十块份子钱。加上铁民几个同学,每人随的份子钱,总共不到二百块钱。 送亲来的娘家客人,每人随了二十块钱,刨除他弟弟冬青不算,刘冬梅收到一百四十元礼钱。 尽管刘冬梅不愿提赵淼,她那一百块份子钱,真的撑起了他们这个新家的经济大梁。 她去银行,把五百块钱递进储蓄窗口时,看见工作人员那惊讶地目光,她心里真有一股说不出的幸福感。 “我跟你说话呐。”周婶儿捅了一下刘冬梅,不满道:“你咋还走神儿了。” “啥事,您说吧,我听着呐。”刘冬梅被迫停下手里的活计,听周婶儿说:“我跟你说,你们是老大,要给弟弟妹妹带个好头。” “我做的还不够吗。”刘冬梅晃了一下手里的切菜刀。 “我说的不是这个。”周婶儿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也就是几秒钟的不安,随之打定主意说:“我也不想跟你多要,你把收的那一百块钱礼钱给我,咱们就算扯平了。” 周婶儿初步给他们算了一笔账,这场婚礼,这小俩口至少收了三百块钱,必须拿出一百块钱,贴补家里在铁民婚礼上的亏空。 “行,回头我跟铁民商量一下,再给您答复。”刘冬梅满心反感,也不好当即表现出来,只能拿铁民说事。她说:“如果铁民没意见,我就把钱拿给您。” 刘冬梅的表现,周婶儿非常满意。 刘冬梅和铁民在下屋吃过早饭,刘冬梅收拾好餐具,准备送到上屋去。她想起了周婶儿的话,讲给铁民听。 “咱们应该分家单过了。”铁民没有正面回答,却提出要跟家里分火了。 “好呀。”刘冬梅听了非常高兴。 合在一起过日子,她是周家人的老妈子,所有家务都归她一个人料理。分家单过,她只负责两个人的家务,轻松加愉快。 “先去你娘家,回来再说吧。”铁民拎上给老丈人准备的礼物,骑上自行车,载着刘冬梅回娘家去了。 新娘子结婚三天回娘家,这是各地通用的婚俗。 铁民骑着他那辆二八杂牌子自行车,刘冬梅坐在后面,两人刚到村头,就看见刘冬梅的弟弟刘冬青,等候在那里。 这是铁民和刘冬青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就是前天,铁民和刘冬梅结婚那天,也是铁民第一次来老丈人家。 那天他看见了刘冬青,并听到一句亲切地称呼:“姐夫。” 今天刘冬青穿了一套毛料子中山装,他看见铁民和刘冬梅,先向身后用力一挥手,继而跟铁民打了声招呼:“来了,姐夫。” 还没等铁民回答,就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从村口到刘守成家,足有一百米的距离。刘守成也真豁出去血本,他把鞭炮摆了一路,家门口还安排人放窜天猴。 好家伙,仅这一个场面,就把铁民结婚那天的阵势,给彻底灭了下去。 是我娶媳妇,还是你家娶姑爷子。 铁民不满的目光转向刘冬梅。 正沉浸在幸福中的刘冬梅,哪有时间顾及铁民的感受呀,她挎着铁民的胳膊,笑的十分灿烂。 刘守成家的院子足有四亩地,都被他打发人平整出来,搭起了喜棚。 四个炉眼,两个厨师,八个帮厨的,正在热好朝天的忙活着。 “这叫流水席。”刘冬梅向铁民介绍说。 东北农村操办事情,家里客人很多的,都办这种流水席。客人来了,没有时间限制,凑足几桌就开几桌,吃完就走,然后接茬再开席。 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是实力的象征。 首先是人脉,你得有那么多的人情往来,才敢开流水席。其次是经济实力,不花上大把的钞票,备足了开席的原料,中间出现闪失,现备料可来不及。最主要的还在于你的人情往来,能否抵上这种场面。 若像小镇那样的风气,花五块钱随礼,来一家人吃喝。 事情办完了,主人不去上吊,也得勒紧脖子不吃不喝。把口挪肚子攒的钱,都贴在脸上了,接下来,只能靠喝西北风活着了。 刘守成稳坐在家里,他面前摆了一盒大重九香烟。 有客人来了,他起身与其握过手,向旁边瞥一下,来宾就看见一旁的账桌了。 账桌上摆了一盘糖块,一盘大生产牌香烟。两位在十里八村看上去很有学问的人,一个执笔写账,一个负责收现金。 男宾随完礼,拿起一支烟,女宾随完礼,扒开一块糖,然后便到院子里,找空桌坐下,等着上菜上酒,大吃大喝一顿。 听到鞭炮声,刘守成迎出院门,他倒背双手,对铁民说:“累了吧,先进屋歇一会儿。” 铁民本来就不待见刘守成,碍于他们现在的翁婿关系,只能笑脸相迎。他一看刘守成神气十足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 好在刘冬青是高中生,举止做派给铁民留下很好的印象。 两人坐下来,有的没的聊得很热闹。 “铁民,你俩跟我来一下。”刘守成回到屋里,先拿起那盒大重九香烟,又叫上铁民和刘冬梅,到隔壁的邻居家,给了铁民一个大大的惊诧。 这是一个南北两张大炕的房间。每张炕上摆了一张大炕桌,铁路派出所的人,可能只有当班的没到场,其他人,包括刘所长和单指导员在内,全部到场,坐满了两大桌。 “各位,新郎和新娘来给敬酒了。”刘守成一声吆喝,刘冬梅从一旁拿过两瓶西凤酒,递给铁民一瓶说:“爸,咱从哪开始敬酒呀。” “当然是所长指导员这了。”刘守成把铁民引导到刘所长近前,铁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他给来宾一一倒过酒,放下酒瓶子就出去了。 刘冬梅不知道铁民所为何故,追了出去,不满道:“你至少应该跟人家客气几句呀。” “我不知道怎么说。”铁民回到刘守成家里,坐在那闷闷不乐。 他不理解刘守成,为啥非要叫上他,去给铁路派出所的来宾敬酒。 当年刘守成错抓了他,把他的屎尿都打出来了,还险些酿成大错,这是派出所人所共知的事。 如今,他竟然以刘守成女婿的身份,去给各位敬酒。他的心理受到强烈刺激,颜面滚烫,真的有些无地自容了。 刘冬梅不知道铁民跟她爸的这段插曲。 她留下来,跟各位叫叔叔,表示一番感谢之词,然后才冷着脸回到家里。趁别人不注意,她低声警告铁民说:“等晚上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铁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掌管账桌的两个人身上。 他们每当来随礼的人少了,都要结一次账,轻声对一下金额。 俩人第一次对账,说到一万字样,铁民听了就感觉忽悠一下。 王丽和她妈做熟食生意,一天最高营业额不过一两百块钱。多少年下来,被人称作万元户。 刘守成就是一个普通的铁路公安,挣的工资还没有铁民多,他办事情居然能收到一万块钱的礼金,铁民听了,真的要惊掉下巴了。 随礼的宾客还在继续,铁民坐在那默默地跟自己打个赌,刘守成这场事情办下来,至少能收到壹万贰仟元礼金。 刘守成回来了,他喝得醉醺醺的,主动跟铁民解释说:“陪派出所那帮老同志多喝了几杯。” “你吃饱了,把我们扔在这不管了。”刘冬梅发出抱怨,刘守成哈哈一笑说:“门口现成的炉灶,你还挨饿,那不活该吗。” 刘守成转身出去,不大会儿工夫,刘冬青跑进来,对铁民说:“姐夫,开饭了。” 铁民和刘冬梅在刘冬青的陪同下,走进喜棚。刘守成已经稳稳坐在一张餐桌前,等候他俩的到来了。 “铁民,喝点酒吧。”刘守成对铁民少有的温柔。 “不喝了,一会儿还得赶路。”铁民坐下来,拿起筷子就要吃饭。 “冬青,给你姐夫倒一杯。”刘守成一声令下,刘冬青给铁民倒了满满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端起酒杯说:“姐夫,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敬你。” 铁民不解地看刘冬青,以为这是他们这里的习惯用词,权当是客气了。 “冬青,你姐夫为你做啥了。”刘冬梅听着新鲜,她笑吟吟向刘冬青发问。 没等刘冬青回答,刘守成抢话说:“多亏铁民提醒,我准备办病退了,让冬青接我的班。” 刘冬梅微笑的脸,瞬间冷落下来,她欲言又止。 铁民见状,端起酒杯说:“冬青,恭喜你了。” 刘守成也端起酒杯,主动与铁民和刘冬青碰了一下说:“铁民呀,今后你弟弟,就全靠你关照了。” “不敢当。”铁民还没来得及吃菜,就给刘守成封门了。他说:“我就是个调车员,能帮到什么忙呀。” “这事今天先不说,回头咱爷俩再慢慢商量。”刘守成给铁民夹了一个鸡腿,显得十分和蔼可亲。 刘冬梅闷坐在那,不吃不喝。 刘守成一打眼就知道女儿的心思,他伏在刘冬梅耳边低声说:“今天收的礼钱,给你一半。这下高兴了吧?” “老刘,结账吧。”两位管账的,拎着一个皮包走过来。 “来来,坐下来,咱们一起喝一杯。”刘守成招呼二人坐下来,让刘冬青给二位拿杯碗。 其中一个人低声说:“总共收了二万一千块,该封账了吧。” 刘守成听到钱数,明显的愣住了。低声道:“收这么多呀!” 他偷眼看刘冬梅。 刘冬梅微微一笑,端起酒杯说:“爸,咱爷俩喝一杯吧。” 章节目录 第五卷、百无聊赖的矫情 第62章、挑战开始了 铁民骑上自行车,载刘冬梅回家。 刘冬青骑上自行车,一直把他俩送到村口。 临分手前,刘冬梅跳下自行车,蹲在路边,连连呕吐不止。 “你咋的了。”铁民以为刘冬梅喝醉了。 “你别问了。”刘冬梅知道自己怎么了。 “姐,要紧不,送你去医院吧。”刘冬青要在铁民面前,表现出对姐姐的关心。 “不用,你回去吧。”刘冬梅心里憋得慌,她有话不能对刘冬青说。 “我再送送你们吧。”刘冬青等在一旁。 铁民给刘冬梅捶背,低声问道:“要紧吗?” “都是你干的好事。”刘冬梅一句抱怨,附带娇嗔的眼色,让铁民似懂非懂。刘冬梅低声说:“你要当爸爸了。” 铁民一计憨笑,不禁想到王丽,如果她还活着,估计,也许,可能…… “铁民,你咋才回来呀。”二国从一旁走过来,满脸的不高兴说:“我在这等你二个多小时了。” 铁民看见二国,很是惊讶。 见二国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对刘冬青说:“冬青,你帮我把你姐送回家,我这边有事。” “没问题。”刘冬青巴不得能为铁民做点什么,这会儿终于有机会了。 刘冬梅看着铁民和二国,有心问上一句,又怕惹铁民不高兴。她临上刘冬青自行车前,对铁民说:“哥,早点回家。” “知道了。”铁民目送刘冬青载刘冬梅骑车离去,问二国说:“啥事呀,这么急,还追到这来了。” “还能有啥事,赵淼呀。”二国话说的理直气壮,好像他是债主,铁民就是那负债之人。“铁民,我平时对你咋样。” “我不是对你说了吗,我嘴笨,这事我……”铁民推上自行车,就要偏腿上车。 “你别走。”二国拽住铁民的自行车说:“我大老远的来堵你,你别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呀。” 铁民说自己嘴笨,不想管二国的事,只是一个托词。其实,他压根就不想让二国和赵淼在一起。 别问为什么,铁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如果非让铁民给他的想法找个借口,那就是二国配不上赵淼。 先抛开两家的社会地位相差悬殊不说,单凭两个人的外表长相,以及学识和为人处世,他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如果你没结婚,我让。”二国也是憋足了劲,非让铁民帮他一把。他以破鼓重锤的方式,来激将铁民。 铁民听了二国的话,先撇过一记白眼仁,嘴努了几下,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想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模样,谁都敢惦记。 “咱哥俩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有话尽管说。”二国不为铁民的不满所动,直言道:“如果你真看好赵淼了,也不能跟刘冬梅结婚。既然你没看好她,干啥不帮我这个忙。” “你打老远的来,就为跟我说这个呀。”铁民不能对二国实话实说,更不理解二国,为啥堵到他老丈人家门口来了。 二国今天大休,他特意找个借口去运转车间,向赵淼发出邀请,晚上要聚一聚。 “铁民去,我就去。”赵淼明知道二国是啥心思,她故意拿铁民当挡箭牌。 “那咱就一言为定了。”二国眯缝起小眼睛,要跟赵淼击掌敲定。 赵淼伏在办公桌上,只顾练习钢笔字贴,根本就不理二国。 二国想单独约赵淼,赵淼非要拉上铁民。 他俩谁都知道铁民今天带媳妇回娘家了,不可能参加他们晚上的聚会,所以,赵淼才答应下来。 二国为促成这事,竟然跑到刘守成家来找铁民。若不是看刘守成家客人太多,他就直接找到刘守成他家了。 “不用你说啥,你陪我去,跟她吃顿饭行吧。”这是二国的最低要求。 “把大牛也叫上。”铁民也提出一个要求。 他既然知道二国的心思了,不帮忙撮合,还是有必要陪着当个活道具的,但是,他不能当电灯泡,必须有大牛坐陪才行。 二国眨鼓着小眼睛,心里别提多生气了。 他请赵淼吃饭,不可能去一般的小饭店,去大饭店,多一个人就等于多一份花销。 铁民这么做,简直是在坑他的钱。 “那咱就说定了,今晚六点,钢城老正兴饭庄,不见不散。”二国做好交代,骑上自行车走了。 他急着去运转车间等赵淼下班,哪还有心思等铁民一道回小镇了。 铁民不紧不慢,骑自行车往家走。 一路上,他在琢磨刘守成对他所说的话,是否有事实依据。 刘守成表明让刘冬青以老换少,,干部选拔制度摆在那。选拔车间主任,必须从有干部令的人中物色,而且还要有管理经验,这跟铁民没有任何关联。 “您放心吧,如果我真当上车间主任,冬青想干啥,尽管说好了。”铁民不会说瞎话,他不知道怎么了,顺口做出了这样的表示。 完全是明知不可能的敷衍。 刘守成就为了铁民这句承诺,竟然喝醉了,而且醉的一塌糊涂。 他拉着铁民的手,眼泪一对一双流下来说:“我千不该,万不该,当初就不该打你,现在想起来,悔得肠子都青了。” 铁民被刘守成的表白,搞得哭笑不得。 他恨过刘守成,而且是咬牙切齿,恨不得能一下子掐死刘守成。 现实中,他还得感谢刘守成。 刘冬梅能嫁给他,完全是刘守成一手促成的。如果抛开王丽这份感情因素,铁民对刘冬梅应该是心满意足。 还是那句话,铁民作为一个普通工人,娶老婆首先要过好日子。 刘冬梅里里外外,操持家务,不敢说万里挑一,仅铁路住宅这一片,说百里挑一,绝对没有争议。而且,她孝敬公婆,关照弟弟妹妹,哪一点做的,铁民都挑不出毛病。 最主要的,刘冬梅对铁民百依百顺。铁民说一,刘冬梅绝对不说二。 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些,铁民在刘守成面前,就得学会花言巧语,就得哄刘守成高兴。 用句不恰当的词来形容,打狗还得看主人,他毕竟是刘冬梅的父亲。 铁民一路想着无聊事,返回家里。 刘冬青给姐姐弄了一个毛巾敷在头上,等铁民回来,便主动告辞了。 “二国找你干啥。”这就是刘冬梅,铁民最讨厌她的八卦心态。 “你感觉咋样。”铁民不想告诉刘冬梅,他今晚要跟赵淼一起吃饭,只能假装没听见刘冬梅的话。 刘冬梅流下了眼泪。 “你咋的了。”铁民以为刘冬梅又在吃赵淼的醋。他不满道:“二国找我说点事,你别瞎想别的事。” “我非给你生个儿子不可。”刘冬梅说出一句,让铁民听了莫名其妙的话。“别管我爸求你干啥,咱不理他。” 这又是为啥呀。 铁民不敢多说话了。他不知道刘冬梅在犯什么神经,只能先听刘冬梅把话说清楚再说。 “我爸说好了,今天办事情的钱,给我一半。结果……”刘冬梅说着,哭的更厉害了。 “人家办事情,凭啥把钱给你呀。”铁民听了,忍不住笑出来。他提醒刘冬梅说:“你结婚了,是我老婆,你爸不可能把那么多钱分给你。” “他是打着我旗号办的事情,而且还主动说给我一半的。”刘冬梅实在是委屈。她埋怨铁民,为人心眼太实,不懂的打配合。 “我有本事自己挣钱花,没本事也犯不上去跟老丈人兜圈子。”铁民看时间擦不多了,说了一声:“二国找我有事。” 铁民拿上自行车钥匙就要走,刘冬梅提醒道:“别忘了你是有媳妇的人,跟赵淼在一起悠着点。” 铁民被刘冬梅挤兑的脸通红。 他走出院子,要去找大牛,正赶上二国骑自行车,一路飞奔归来。他告诉铁民说:“今晚的活动取消了。” 铁民居然没问一句为啥,他转身便要回家,二国不高兴了:“你咋不问为啥取消呀。” 铁民笑了。 “明天你见了赵淼就知道了。”二国酸了吧唧一句话,丢下铁民,回家去了。 铁民脚崴了,被董振生抽调到运转车间做临时工作,一晃快两个月了。 这段时间里,发生了王丽跳河,刘冬梅父女逼婚等一系列事情。 铁民也没在运转车间办公室,正儿八经坐上几天。当然,这得感谢赵淼对他的关照,让他把活儿都拿回家来做。 媳妇娶到家了,他也休完了三天婚假,便带上一兜喜糖和几盒喜烟,回运转车间报到上班了。 “你来了。”赵淼主动打过招呼,对他流露出十分的热情。 铁民在赵淼办公室打个转,便拿上喜糖喜烟,去了董振生办公室。 铁民敲开董振生办公室房门,看见一张新面孔,他就是原车站安全室安全员侯平。 “铁民,你上班了。”侯平看见铁民,像多年未见的老熟人,露出十二万的热情,奔过来与铁民握手。 “侯师傅,请吃喜糖。”铁民腾出手,给侯平抓了一把喜糖,又来到董振生办公桌前说:“主任,请吃糖。” 董振生正在给自己倒茶。 他见铁民进来,没像侯平那样热情,很平淡地说:“正要找你,坐吧。” 董振生示意铁民坐下,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对面的办公桌,已经有新主人了。他不禁一笑说:“那就站着说吧。” 见铁民欲言又止的样子,董振生问道:“你找我有事吧。” 铁民一点头说:“我脚脖子好了,能回班组干活了。” 董振生笑着说:“我要说的也是这事。从今天开始,你搬我隔壁办公吧。” 铁民眼睛眨了几眨,没听懂董振生说话的意思。 侯平的目光,在铁民和董振生之间扫来扫去。 董振生看见侯平的神秘相,不觉中皱了一下眉头说:“车间例会决定,从今天起,让你担任调车指导工作,就在我隔壁办公。” “我……”铁民终于弄明白了,他被留在车间工作了。他不解道:“为啥呀。” 董振生被铁民的憨态逗笑了。 铁民回到赵淼办公室,见赵淼正在练钢笔字帖,他猛挠头说:“我咋有点懵呐。” “懵啥呀,领导让干啥,你就干啥呗。”赵淼头也不抬说:“调车指导不算干部,下一步才是……” 赵淼一清嗓子,把接下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铁民十分认真地看赵淼说:“你还知道啥。” 赵淼抬起头,微笑着对铁民说:“你所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我啥都不知道。”铁民傻傻地说。 “这个我信。”赵淼点点头说:“不过有一点你要注意了,你有一个竞争对手。” “竞争啥呀。”铁民彻底懵了。 “侯平这人你了解吗。”赵淼见铁民先点头,后摇头,不满道:“你到底了解不了解呀。” “我只知道他是从咱车间出去的,别的不知道。”铁民说。 “他被派回来,当车间副主任了。”赵淼压低了嗓音说:“你一定要学会防人一手。” 章节目录 第五卷、百无聊赖的矫情 第63章、人为的设计 铁民用了一整天时间,也没想出拒绝的理由。 赵淼特意找董振生,要求让铁民留在她这里办公, 董振生同意了。 消息不胫而走,二国中午休息时,特意上楼来,验证了传闻的真实性,并向董振生提出,不再代理三调调车长职务了,理由是干活时扭伤了腰。 铁民在家崴了脚,董振生就让他去车间干临时工作,而且还留在车间当调车指导了。 二国扭伤了腰,而且还是工作时间受的伤,董振生该怎样对待他。 “你先去医院看看,有必要的话,让大夫给你开几天诊断,在家先休息几天再说。”董振生的话,二国听了差不点气炸了肺。 他有心跟董振生掰扯几句,为啥铁民受伤,就能来车间做临时工作,我受了伤就得去医院开诊断,回家休病假。 见董振生阴冷着脸,根本就不拿正眼瞧他,二国愤愤离开董振生办公室。 他走进赵淼办公室,对铁民说:“你是用啥办法,把董大爷给哄明白了,教教我行吗。” 铁民听了二国的话,感觉非常刺耳,他低头不语,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坐在铁民对面的赵淼,起初也效仿铁民的架势,闷头练钢笔字,只当二国不存在。 她沉默了十几秒钟,终于忍不住了。露出一张笑脸,对二国说:“这你可眼气不得,人家铁民写了一手的好字,连站长都想把他调到身边去工作,你有这个本事呀。” “不会是你帮的忙吧。”二国对赵淼的耐心,铁民看了真是难以忍受。 “二国,有啥话咱外面说去。”铁民起身把二国推出办公室,来到室外楼梯上,低声说:“你以为这是啥好事呀。” “当然了。”二国见铁民眉头紧锁,不禁一笑说:“行了,咱这么多年,谁不知道谁呀,你就别跟我装了。” “我要是装,我就是孙子。”铁民非常认真地说:“如果你看好我这活儿了,你就去跟董大爷说一声,咱俩换,你来当调车指导,我回去当调车长,咋样。” “真的假的。”二国以为铁民在骗他。 “只要董大爷同意,我没二话,立刻回班。”铁民举起右手,摆出一个宣誓的架势。 “你等着。”二国径直推开董振生办公室房门,对董振生说:“铁民不愿意当调车指导,他要回班组去干活,我想当调车指导。” “你当这是摆家家玩呀。”董振生生气了,他说:“你不是腰扭了吗。” “啊……啊,是扭了。”二国立刻摆出一股扭了腰的架势。 “赶紧回去干活。你再瞎胡闹,我就找你爸算账去。”董振生一拍桌子,把二国轰了出去。 铁民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见二国一脸的紫茄子色儿,从董振生办公室出来,他有心问上一句,转念又想,这是工作单位,话说多了,很容易惹来麻烦。 铁民推门进了办公室。 二国紧随其后进来,他关好房门,对铁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发作起来。“铁民,你玩我是吧。” 铁民还没等坐下,被二国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他先看了一眼赵淼,然后说:“二国,你这么说有意思吗。” “我也知道没意思。”二国不知道从哪来的底气,他冲到铁民办公桌前,手指敲击着办公桌面说:“就凭咱们这么多年的关系,你就不应该这样对我。” “铁民对你咋的了。”赵淼看不下去了。她替铁民回敬二国说:“从你进屋到现在,铁民哪句话坑你了。相反的,你进了屋就阴阳怪气的,是不是看铁民当调车指导,你心里不平衡了。” 二国听了赵淼的话,“噗嗤”笑了。 “你咋知道的。”二国真话当假话说:“不光这样,他跟你在一个屋办公,我还吃醋呐。” “咋不酸死你。”赵淼狠狠瞪了二国一眼,坐下来不理二国了。 “赵淼,铁民升官了,该请客了吧。”二国嬉笑着对赵淼说:“上次请你吃饭,你死活不去,这次铁民请你,你去吗。” “去。”赵淼带有赌气的成份回答二国。她接着问二国说:“你是铁民啥人呀,他凭啥听你的。” “铁民,你说。”二国给铁民下命令说:“你请客,我花钱,这总行了吧。” 铁民只当没听见二国的话,他闷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谁要请客,带我一个。”侯平推开半敞开的房门走进来说:“铁民,跟我去现场走走。” 铁民跟侯平离开办公室,来到调车场。 “铁民,董主任对你很不满意,你知道吗。”侯平止住脚步,对铁民说:“他煞费苦心培养你,你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这么做对得起董主任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铁民被侯平的一席话,说的涨红了脸。 侯平笑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侯平板起面孔说:“作为董主任的助手,我正式通知你,你现在的工作,不是你愿意干就能干,不愿意干就不干的。” 铁民站在那,静静听侯平的训斥。他不知道侯平这番话的由来,有必要先把侯平的话,听清楚再说。 “谁都知道你跟董主任的私人关系,如果你真的不想当调车指导,就趁早说出来,别以这种消极的方式,来伤害董主任的一番好心。” 铁民站在那,上下打量着侯平,他没弄清楚侯平这番话,是替董振生传递消息,还是别有用心。 “你不用拿这种眼色看我。”侯平板起面孔说:“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侯主任,我不明白你是啥意思。”铁民不甘示弱说:“如果我有啥错,你尽管说出来,别整些没有用的话,让我听得稀里糊涂。” “那我就让你明白明白。”侯平把胸脯一挺说:“你是调车指导,必须跟班作业。咱们这不养大爷,这话你听明白没有。” 铁民转身便走。 “你干啥去!”侯平急了。 铁民只当没听见侯平的话,径直回到调车组休息室,换好工作服,去三调调车机,跟二国一同调车作业去了。 侯平远远地站在那,紧绷面孔,见铁民登上了三调调车机,他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转身回到车间主任办公室。 “这个铁民呀,真是蚂蚁穿豆腐,想提都提不起来。”侯平嬉笑着对董振生说:“看来二国没撒谎,铁民真的不想留在车间。” “他跟你说啥了。”董振生从窗户看到,铁民和侯平去了现场,侯平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还发表了这番言论,董振生当然要问一个为什么了。 “我让他尽快进入角色,您猜他怎样。”侯平没等董振生说话,抢先说:“他竟然回班组换好工作服,去三调干活了。” 董振生默默坐在那,一言不发。 当天晚上,铁民下班回到家,闷闷不乐。 刘冬梅在厨房做饭,周婶儿来到厨房,压低了嗓音说:“冬梅呀,前儿个我跟说那事,你跟铁民咋商量的。” “妈,铁民要分家单过。”刘冬梅明知道周婶儿要提那一百块钱的事,她故意转换话题说:“不知道您和爹啥意思。” 周婶儿愣了一下说:“我找他说去。” 周婶儿直接去了下屋,对坐在那发呆的铁民说:“听说你要跟咱们分家单过了。” 铁民满脑子在想白天发生的事,没在意妈的问话,回答说:“分就分吧。” “你还……”周婶儿不高兴了,她气鼓鼓地想骂铁民几句。 你个大瘪犊子,刚结婚翅膀就硬了,还想着分家了。冬梅整天待在家里没事做,不分家还能帮我做点家务。分了家,所有家务活都归我一个人了,我又上班,又做家务,你想累死我呀! 周婶儿这么想着,却没这么说。她跟铁民说话,根本就不过脑,直言说:“分就分,但得先把账算清楚再分。” 铁民不解地看着妈。 “给你操办婚礼,家里花光的积蓄,你多少得出点血。”周婶儿提到赵淼那一百块钱份子钱,她说:“多了我不要,你拿出来一百块钱就行。” “行。”铁民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周婶儿已经做好了跟铁民掰扯的准备,以为铁民至少也该跟她计较一番。 什么当初说得好,上班挣钱了,每月交伙食费即可,其它钱自己攒着。等娶媳妇时,家里负责给媳妇彩礼钱和操办酒席,其它都让铁民自己承担等。 结果没想到,铁民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周婶儿笑吟吟回到上屋,等刘冬梅把饭菜都摆在餐桌上了。周婶儿当着生子和艳子的面,对刘冬梅说:“铁民说了,拿出一百块钱,贴补家里的亏空。” “那就拿吧。”刘冬梅眼睛眨了眨说:“不过咱先把丑话说在前面,等赵淼有人情往来的时候,份子钱得家里出。” 刘冬梅用托盘装上她和铁民的晚饭,回到下屋,对铁民发泄不满说:“你不跟我商量,咋就答应妈了。” “不就是一百块钱吗。”铁民一脸的不在乎说:“妈张一回嘴,你好意思不答应呀。” “如果妈缺钱花,别说一百,要二百咱也给。”刘冬梅掰着手指,跟头民算账说:“可这是人情往来钱,赵淼家有事情,你能不还回去吗。里外里咱们就等于亏了二百块钱,你知道吗。” “到时候再说吧。”铁民一心想着破解单位的闹心事,根本没心思计较这一百块钱的事。 “我闲在家里不挣钱,里里外外全靠你一个人的工资。”刘冬梅见铁民端起饭碗就要吃饭,她一把抢下饭碗说:“见过傻子,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大傻子。我怀了孩子,咱们又要分家单过了,哪哪都需要钱,你干啥就不去跟妈算笔账。” “挣多了多花,挣少了少花,没钱咱就不花。”铁民心情不好,见刘冬梅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顿时去世了耐心,他说:“你放心,不管到啥时候,都饿不着你。” “我跟你讲的是理,凭啥咱收的份子钱,要交给家里。”刘冬梅拔高了嗓门儿。 “爹妈把我养大,别说跟我要一百块钱,就是要我命,我该给也得给。”铁民不甘示弱说。 “就你大方,我小气。”刘冬梅流下眼泪说:“我为了爸答应的事,又反悔了,到现在都不回娘家去,你倒好,还跟这穷大方。” 铁民被刘冬梅絮叨的心烦意乱,他猛脑头皮说:“不愿意给,你就别给好了。” “我咋说呀。”这就是刘冬梅想要的结果。 “你跟吗实话实说吧。”铁民不以为然。 “要说也得是你说。”刘冬梅一不留神儿,说出心里话。 铁民笑了。 “你笑啥。”刘冬梅涨红了脸。 “你在爹妈面前装好人,让我当混蛋。”铁民端起饭碗说:“门儿也没有。” “我在娘家人面前,也愿意当滚蛋呀。”刘冬梅压低了嗓音说:“过不了多久,我就想办法从爸那里,骗来那一万块钱,不信你就瞅着。” 铁民听了一个愣神,不解道:“你打算咋骗呀。” 刘冬梅憋闷几下说:“我就说……我要做买卖,没有本钱,我爸准帮我。” “对呀,我咋没想到呐。”铁民眼前一亮说。 “你想到什么了。”刘冬梅不解道。 “吃饭。”铁民憋闷了一整天,始终没想出的好办法,经刘冬梅一番提醒,他找到了答案。 章节目录 第五卷、百无聊赖的矫情 第64章、一个感叹号 铁民一大早,骑自行车去单位上班。 他来到运转车间,刚登上铁制楼梯,侯平打开房门,与他走个对面。 “铁民,你怎么迟到了。”侯平阴沉着脸,看了一眼手表说:“这是第一次,再有一次,就按规定考核你了。” 铁民打量一下侯平,他不像是开玩笑。铁民没有说话,头一低要走进去。 侯平不高兴了,他拦住铁民说:“你怎么不理我。” “我知道了。”铁民又要往里走,侯平拦住他说:“你现在应该去换工作服。” 铁民再一次打量侯平,有心回敬他几句。见侯平突然绽放出笑脸,以为侯平在跟他开玩笑。没想到侯平冲他身后说:“赵淼,你来了。” 铁民回头看,赵淼停好自行车,背包不紧不慢走上楼梯。 侯平丢下铁民,迎了过去,铁民得以走进办公室。 他先去水房,拿过拖布,清洗一下后,要回自己的办公室打扫卫生。 赵淼被侯平拦在办公室门口,正低声说着什么。 “麻烦让一下。”铁民拎着拖布来到办公室门口,对侯平这样说。 侯平与赵淼的谈话,因铁民而中断,他露出十分不满的表情说:“各人自扫门前雪,说的就是你吧。” 铁民没理侯平,他侧身走进办公室,开始擦地。 侯平站在门口说:“铁民,其实你把办公走廊擦一遍,就是一走一过的事,我说的对吧。” 赵淼被侯平拦在办公室外说话,她借铁民拎拖布进办公室的机会,也走进办公室说:“侯副主任,看铁民老实,你就要欺负他呀。” “嗯……我在跟他开玩笑。” 侯平解释说:“可惜他不懂幽默。” 董振生走进办公楼,听到侯平的话,他止住脚步,对侯平说:“小侯,昨晚你值班,今天怎么不去参加早点名呀。” “早点名……我……忘了。”侯平绽放笑脸,跟随董振生去了主任室。 赵淼关上房门说:“铁民,你跟侯平熟吗。” 铁民正在擦地,他默默地摇摇头。 “我明白了。”赵淼拿过抹布,去水房清洗后,回来擦拭办公桌,低声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别太老实了,下次他再刁难你,你给他点厉害尝尝。” 铁民笑了笑,拎上拖布出去了。 铁民拿上饭盒下楼淘米,然后把饭盒放进蒸锅里,转身去调车组休息室,换好工作服,直接去了调车场。 今天二国和大牛白班。 大牛正在调车场遛钩,他看见铁民,远远招手示意铁民过去。 铁民还没走到大牛近前,大牛就急叨叨说:“你跟猴子咋的了。” 铁民木然没有回答。 猴子是侯平的外号,车间的人背后都这么称呼他。 “他到处瞎逼嗤嗤,说你这,说你那的。”大牛爬上一节车厢,向里看一眼,又跳下车说:“你得防着他一点。” “你不遛钩,上车看什么。”铁民只当没听见大牛说什么,他压低了嗓音说:“驼峰那边都按上监视器了,你干活时规矩点。” “监视器是啥玩意儿。”大牛不解地问道。 “据说像拍电影的摄像机,能把现场所有的事,都拍下来。”铁民是听人说的,他也没搞懂监视器是干什么用的。 “哎呀我操,那咱……”大牛转身向驼峰方向看去,哪里果然立起了一个电线杆子,几个工人正忙着安装什么。他说:“你说的就是那玩意儿吧。” “嗯。”铁民不能再说什么了,相信大牛能明白他这番话的意图。 铁民在调车场待了将近一上午,约摸快到吃午饭了,才慢慢悠悠返回运转车间。 “你跑哪去了。”赵淼低声问铁民。 “我去现场了。”铁民回答说。 “俩主任吵起来了。”赵淼关好房门,低声告诉铁民,他离开办公室不久,董振生和侯平就争吵起来。 这事换了任何一个人,可能都会随后问一句:他俩为啥吵架。 铁民也真想知道董振生和侯平为啥吵起来,但是他绝对不会好趣打听这事。 铁民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低下不语。 “嘿,你真是个劲儿。”赵淼忍不住嬉笑道:“你咋不问一声,他俩为啥吵架呀。” “跟我没关系的事,我问啥呀。”铁民报以一计微笑。 “真让你说着了,他俩就是为了你吵起来的。”赵淼侃兴十足,对铁民说:“你还没看出来吗,只从侯平来车间,专门挑你的毛病。” “我没招他,也没惹他,他凭啥呀。”铁民不禁一声长叹。 赵淼压低了嗓音说:“当初我就提醒你,防着他点儿。” “防不胜防。”铁民终于没忍住,说出了心里话。他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侯平了,反正我干啥,在他眼里都是错。就拿今天早晨来说,明明我按点到岗,他非说我迟到了。” “是呀,我比你来的晚,他啥都没说。”赵淼笑着指点铁民说:“你小子啥都明白,就是憋着不说。” “他当他的副主任,我当我的调车指导,我碍他什么事了。”铁民愤愤不平说。 “我真没看错你,你真是一点就透。”赵淼走到铁民办公桌前,低声说:“我替你想了一个办法。你最好先去车站干临时工作,拿到干部令后再回来,那样,他就拿你没办法了。” 铁民愣愣地看着赵淼。 赵淼不高兴说:“你干嘛这么看我。” “我是谁呀,人家凭啥调我去科室帮忙,凭啥给我干部令。”铁民这样一问,反倒把赵淼问得满脸通红说:“你还没看出来呀,董主任想培养你当接班人,挡了猴子的路。” 铁民怔怔地坐在那,想起了刘守成曾经对他说的话。 “你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退缩,必须坚持住。”赵淼拍了一下铁民的肩膀说:“小伙子,我看好你哟。” 铁民从侯平来车间报到,把他带到编组场,阴不阴、阳不阳的一番话,就猜出侯平不待见他,他首先想到了退缩。 不为别的,就为不想整天与人勾心斗角,为一些无聊的事费心思,他就要远离是非。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刘守成那番被他当成酒后的胡言乱语,竟然在赵淼这里得到了验证。 董振生太看得起他了。 铁民非常感动。两家几十年没有什么交往,相互见面只打一声招呼而已。 他被刘守成误抓,董振生积极帮助斡旋。等他考上铁路,来车站工作,董振生又是那么的关照他。 提拔他当调车长,又培养他入党,又主动把他留在车间工作,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他毫不知情的前提下完成的。 我有何德何能,让董大爷如此器重,而且还为了我,跟侯平大吵一场。 尽管铁民不知道董振生和侯平的吵架内容,但是他感到很不安,他必须要做出一些反应,才对得起董大爷的栽培。 铁民想到这,起身去了主任室。 铁民推开房门,见侯平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正在打电话。 铁民急忙缩回身,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工夫会儿不大,侯平推门进来说:“铁民,你找我有事呀。” “没……没有。”铁民没敢说,他去找董振生。 侯平一反早晨对铁民的冷漠,微笑说:“那我找你有点事,你过来一趟。” 铁民跟侯平来到主任办公室,侯平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微笑着对铁民说:“坐吧。” 董振生的办公位置空着,铁民四下看了一眼,整个办公室,除了董振生的办公椅以外,居然没有一个空闲座位。 他站在侯平的办公桌前说:“有啥话你说吧。” “你咋不坐呀。”侯平张嘴便是一股挑衅的味道。他说:“哦,你也知道,主任的位置,不是什么人想做,就能坐上的,是吧。” “你找我有啥事。”铁民没心思跟侯平聊那些没用的话,他单刀直入。 “我要告诉你,既然在我手下工作,凡事就得规规矩矩,别闲着没事,竟搞小动作。”侯平阴沉下脸说:“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吧。” “没听懂。”铁民不卑不亢,明知道侯平在震慑他,他装傻充愣说:“侯主任,你不了解我的为人。” “我为啥要了解你。”侯平轻轻敲击着桌子说:“有必要吗。” “我也觉得没必要。”铁民接话说:“如果我什么地方让你不爽了,你告诉我,有,我向你赔礼道歉,没有,你也没必要这样对我。” “我哪样对你了。”侯平终于找到了铁民的把柄,他用力一拍桌子说:“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咱没完。” 铁民默默地愤怒了。 他一张平淡的脸,直勾勾看着侯平。 “你看什么看。”侯平“腾”地一下站起来,冲到铁民面前,手指几乎触到铁民的鼻尖上说:“不服是不是,信不信我现在就打发你回调车组去。” 如果侯平说别的,铁民不会多说一句话,他不想给董振生找麻烦。听说要让他回调车组,铁民眼前一亮。 他一把揪住侯平的衣领,用力一扥,侯平整个人就被铁民就到了近前。铁民低声说:“我忍你好久了,想找不自在,我现在就满足你。” 铁民说着,照准侯平的肚子就是一拳。 侯平做梦也没有想到,一贯老实巴交的铁民,能跟他动手,而且一拳打来,他几乎背过气去。 “周铁民,你知道打我的后果吗。”侯平很害怕,嘴上还要逞威风。 “我知道。”铁民说完,照准侯平的肚子,“噗噗噗”又是几拳。 听到开门声,铁民松开手,侯平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赵淼推门进来便说:“主任……侯平,你咋的了。” “周铁民打我。”侯平憋住一口气说。 赵淼一愣,继而笑道:“你开什么玩笑,铁民跟我说句话都脸红,他哪能打你呀。” 赵淼冲铁民使个眼色儿,铁民转身便走。 “你不能走。”侯平拽住铁民说:“咱去车站d委。” “侯主任,不带这样的。”铁民恢复常态说:“开玩笑也没你这样的。” 他稍一用力,甩开侯平的手,走出主任室。 “赵淼,你都看见了,到时候可要为我作证。”侯平闷得满脸通红,蹲在地上直不起腰。 “行,到时候我肯定有啥说啥。”赵淼嬉笑着离开了主任室。 铁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知道这个祸惹大了。 他不禁一笑,心里话,正想回班组去干活,没想到倒让猴子帮了个大忙。 他稳稳坐下来,端起水杯喝水。 赵淼进来了,她关紧房门,嬉笑着低声说:“出啥事了。” “他把我叫进屋里,净说些不在行的话。”铁民涨红了脸说:“都要把我气死了。” 赵淼冲铁民竖起大拇指说:“不管到啥时候,你绝对不能承认打他了。” “我根本就没打他。”铁民红头胀脸说:“他那是讹人。” 赵淼微微一笑,对铁民又有了新的认识。 两人坐在那里,有意避开这个敏感话题,聊起共同的爱好,写钢笔字。 别看铁民平视少言寡语,一提到钢笔字,他侃兴大增,拿过钢笔边写边说。 赵淼也是兴趣所在,凑过来伏在办公桌上,跟铁民聊得正欢。 房门被撞开,车站两位主要领导,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董振生站在两位领导身后。 铁民看见这阵势,心里不免产生几分恐慌。 赵淼表现的很坦然,她说:“哎呀,领导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小赵,你过来一下。”没等两位领导说话,董振生先发话。 两位领导走进办公室,董振生和赵淼去了主任室。 办公桌上的钢笔字,引起两位领导的注意,他们拿起来端详着说:“小周,这是你写的字吗。” “是赵淼写的。”铁民怯生答道。 “周铁民,马上通知车间日勤人员开会。”侯平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趾高气昂给铁民下达了命令。 章节目录 第五卷、百无聊赖的矫情 第65章、铁民的选择 运转车间召开的日勤人员临时工作会议,就是要宣布一件事:董振生被调任主管运转工作的副站长。 侯平临时主持运转车间工作。 车站主要领导宣读完人事任命,就要带上董振生,回车站去上任。 “董主任,你还有件事没办呐。”侯平对他的。 “你当然个屁!”董振生一旦发起火来,根本不考虑对方的情面。他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抢救事故,尽量缩短列车编组晚点时间。” “我怀疑你包庇盗窃犯,故意破坏现场。”侯平事后也没想清楚,他为啥敢在这个时候,跟董振生谤道。 董振生可是新上任的,主管运转工作的副站长,他只是运转车间副主任,临时代理主任工作。 即使他是正主任,是归董振生领导。因此说,侯平得意忘形,就是倒霉催的。 侯平一路小跑回到车间办公室,先给铁路派出所打电话报警,然后再向车站两位当家人汇报情况,并请示下一步工作。 两位当家人刚回到办公室,编组场就出现了这起事故。 侯平自以为很聪明,向两位当家人表示,必须先由派出所人员,勘查事故现场后,再进行事故抢修。 言外之意,董振生有破坏事故现场之嫌。 “侯平,亏你还在运转车间干过,连这么点最起码的常识都不懂。”站长一听就火了,他在电话里把侯平一顿剋,就差骂娘了。 侯平委屈的快要哭了。 他给d委书记打电话,说明自己的委屈,d委书记回答的更干脆:“你现在应该在事故救援现场,别像个怨妇似的抱怨。” 侯平被两位当家人,不约而同的骂了个狗血喷头,他悻悻来到事故现场,董振生和铁民等人,已经架好工具,由铁民给二国下指令,二国指挥调车机,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将事故处理完了。 “大牛,晚上交班会见。”侯平终于找到了发泄不满的机会,他当着大家伙的面,对大牛一顿咆哮。 铁民下班回家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钟了。 刘冬梅把饭菜放到炉子上,热了凉,凉了再热,如此反复折腾了几次,等她困得实在挺不住,合衣进入梦时,铁民也回来了。 “你干啥去了,咋才回来。”刘冬梅被惊醒,她瞪大了眼睛,询问铁民的去向。 “单位出事了。”铁民把单位发生的事,讲给刘冬梅听。又说:“大牛被公安带走了,估计这次,他可能要够呛。” 不用铁民再细说什么,刘冬梅就知道,这个够呛是什么含义。 “我早就看他不是好嘚瑟,早晚也得出事。”刘冬梅随口一说,引起铁民的不满。 铁民吃过饭,刘冬梅把事先准备好的洗脸水端上来,铁民边洗脸边说:“我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 “啥事,你说吧。”刘冬梅拿着毛巾站在一旁,她已经习惯了,凡事由铁民做主的生活,听到铁民有事跟她商量,她反倒不习惯了。 “算了,回头再说吧。”铁民洗漱完,便上炕睡觉了。 他这一天也真累了,脑袋落到枕头上,不大会儿工夫,便传来了鼾声。 刘冬梅在等铁民回家时,眯了一觉。这会儿又听说铁民有事要跟她商量,结果铁民又改主意了。几件事纠结在一起,刘冬梅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婶儿没等来刘冬梅做早饭,她只好亲自起床做饭。 她刚把饭锅放到炉子上,就听到了敲门声。 “这丫头,已就起晚了,就多睡一会儿吧。”周婶儿以为是刘冬梅在敲门,她打开房门,见董振生出现在门口。“哟,大哥,这么早,您有事呀。” “老周在家吗。”董振生说着,径直就要往屋里闯。 “我在,我在。”周志强听到董振生的声音,急忙爬起来,要下地迎接。 董振生走进外间屋,对周志强说:“我说几句话就走,你不用起来。” “那多不好意思。”周志强边说边穿衣服。 “铁民昨天跟我说一事,不知道他跟你们商量没有。”董振生双手抱肩说:“他要办理停薪留职。” “停薪留职。”周志强不久前才听说这个词。 就是在职职工可以申请下岗自谋职业,单位给他保留公职,停发月薪。 周志强脱口道:“他疯了。” “我看好他了,不然也不能一大早,为这事来找你。”董振生十分诚恳地说:“希望你能拦住他,别让他自毁前程。” “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找他。”周志强穿好衣服,把董振生送到大门口,转身就往后院走。 “当家的。”周婶儿叫住周志强说:“这事,你最好先跟冬梅她爸商量一下。” “咱家事,跟别人说啥。”周志强一脸的不屑。 “你就不怕大瘪犊子……”周婶儿接下来的话没说,只是清了一下嗓子。 周志强立马明白了。 铁民拒不跟他一个桌吃饭,如今见了面,都懒得跟他说句话。 他这会儿去找铁民,碰壁在所难免。 还是周婶儿说得对,周志强娶上自行车钥匙,骑车赶奔刘守成家。 他要利用刘守成这个转轴脑袋,及时遏制铁民的冲动,以防止铁民自毁前程。 章节目录 第五卷、百无聊赖的矫情 第66章、少无适俗韵 刘守成从刘冬梅和铁民结婚以后,再没来过周家。 他后悔当初对女儿的承诺,主要是没想到能收那么多的礼金。如果刘冬梅坚持让他兑现承诺,他虽然十分不舍,也能硬着头皮满足女儿的要求。 不为别的,就为他的宝贝儿子刘冬青,日后能得到铁民的关照,他这笔钱就得花。 好在女儿没那么难缠,虽然满心不高兴,结了婚再也不回娘家来,还是没有硬逼着他拿出这笔钱。 刘守成非常好面子,他知道自己食言了,也不好意思再来周家蹭饭了。 他一大早给儿子做完早饭,打兑儿子去上学了,自己留在家里喂鸡,收拾院子,及早过上了退休生活。 “我说亲家,你咋没去上班呀。”周志强打开院门,推自行车进院。 “你咋来了。”刘守成迎过来,把周志强让进屋里说:“出啥事了。” “想你了,来看看你。”周志强嬉笑着坐下来,掏出一盒大前门,要给刘守成敬烟。 “到我家来了,哪好意思抽你的烟。”刘守成打开柜门,拿出一盒大重九香烟。 刘守成申请因病退休了,在申请还没批下来之前,他在家休病假。 “你今天啥班。”刘守成要给周志强沏茶。 “休班。”周志强说:“我来请你出山,替我管管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周志强开门见山,把董振生一大早说的话,学给刘守成。 “这小子这是不想往好处赶了。”刘守成一听就火了。 他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说董振生已经向车站主要领导提出申请,要破格提拔铁民当车间主任。 按照正常的干部任命程序,领导没有批准董振生的申请,还把侯平派到运转车间,就是为了接替董振生的主任职务。 董振生宁愿不当副站长,也要留在运转车间,就是为了培养铁民。 周志强听到刘守成的一番话,感动的眼泪在眼圈里转来转去。 他说:“咱老周家哪辈子积的德,换来老董这么对铁民。” “还得说咱孩子有这个本事。”刘守成虽然不十分了解董振生的为人,仅凭他对董振生口碑的了解,知道他是一个正直的人,真心要为单位培养一个值得信赖的好干部。 “现在这事该咋办呀。”周志强急的直搓手。 他们老周家世代没有一个当官的,偏巧这样的好事让铁民摊上了,可惜铁民烂泥扶不上墙,周志强干着急,也想不出办法来。 刘守成在屋里转来转去,想着怎样才能让铁民改变态度。 “冬梅知道这事吗。”刘守成问周志强。 “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周志强说:“说了也白说,冬梅凡事都听铁民的。” “这不是糊涂吗。”刘守成猛一跺脚说:“走,咱去你家,我跟冬梅唠这事。” 刘守成特意去院子里抓了一只小公鸡,和周志强一道来到周家。 铁民上班走了,刘冬梅正在打扫房间。 她见刘守成和周志强走进屋,惊讶道:“爸,出啥事了。” 铁民特意提前半个小时来到办公室,他打扫完办公室卫生,又把机关走廊的地面擦拭一遍,然后去调车组更衣室,换好工作服,准备跟班下现场。 “周铁民,你啥意思呀。”侯平出现在调车组休息室门口,对铁民瞪起眼睛说:“一大早看不见你人影,跑这来干啥。” “有啥事,你说吧。”铁民不觉中又攥紧了拳头。 他跟侯平这种人,不想多说一句话,惹急了就要动手。 “跟我来。”侯平转身便走。见铁民站在那没动,侯平又不高兴了,他说:“咋的,我指使不了你了。” 铁民跟在侯平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车间主任办公室。 侯平特意打开房门,坐到董振生的位置,示意铁民坐在他的位置上说:“过去的事,我也不想再跟你多说什么了。从今天起,你就坐在我的位置上,希望你能珍惜这个机会。” 董振生昨天因为侯平欺负铁民,他以私人角度,跟侯平交换意见。 表明铁民是一个任劳任怨、有着丰富工作经验的人,今后有能力辅助侯平管理运转车间,希望侯平能正确对待铁民。 没想到侯平一听就炸了。他声称是车站d委派来的干部,最讨厌裙带关系,并扬言要将此事,上报给车站d委。 两个人的争吵,得到了在侯平看来,一个理想的效果。 董振生被紧急提升为主管运转工作的副站长,侯平代理运转车间主任工作。 侯平不知道董振生同意离开运转车间的前提,以为自己大获全胜,终于撵走了董振生,掌握了运转车间的行政大权。 今天一大早,车站中层干部交班会上,宣读一项新的任命:周铁民出任运转车间副主任。 侯平当时就傻眼了。 不用领导做出解释,他就知道,这一切都是董振生的一手安排。 一个是主管运转工作的副站长,一个是以工代干的车间副主任,他被夹在中间,那滋味可想而知。 董振生特意在交班会上,委派侯平代表车站领导,向铁民宣布这个任命。 铁民低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周铁民,我在等你的答复。”侯平紧绷面孔,要在气势上力拔头筹。 “你让我说啥。”铁民说话了,他满满的戒备。 “你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侯平知道这是一句废话,但他必须要说。 他甚至在酝酿,选择一些带有刺激性的言词,激怒铁民,让他拒绝接受这个任命。 “这事你说了不算。”铁民笑了,说出一句,约等于操侯平八辈祖宗的话。 侯平支吾几下,无言以对。 铁民说的没错,是车站d委任命他出任车间副主任,侯平只能服从。 “我要听你的态度。”侯平做出了正确选择。 他要以主任的身份,从铁民的只言片语中,找到可乘之机,从中寻找打败铁民的方法。 “我接受这个任命。”铁民说出一句,侯平最不希望听到的话。 “那就谈谈你的下一步工作计划吧。”侯平虽然百分之百的失望,面对无奈的现实,他也只能在形式上,维护自己的主任尊严。 “我暂时还没想好。”铁民说完话,起身便走。 “你干啥去。”侯平对铁民的表现很不满意。 铁民对侯平微微一笑,径直走了出去。 嘿,真是狠人话不多。 侯平对铁民平添几分恐惧,他顿时产生了危机感,知道自己迟早都会被铁民取而代之。 铁民离开主任室,回到赵淼办公室,赵淼神秘兮兮冲他笑着。 铁民一计憨笑,坐下来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别忘了请我吃饭。”赵淼低声说。 “随时都行。”铁民爽快回答说。 “你咋不问我,为啥请我吃饭呢。”赵淼没想到,铁民回答的如此干脆。 “请你吃饭,还需要理由吗。”铁民非常认真地说。 赵淼的脸红了,她沉默几秒钟说:“昨天董主任找我,当着侯平的面问我,你看见铁民打小侯了吗,你猜我咋说的。” “没看见。”铁民笑道。 “我真没看见。”赵淼十分认真地说。 “你就不怕猴子报复呀。”铁民真的替赵淼担忧了。 “我怕他!”赵淼拔高了嗓门儿,顿时感觉失态,她一吐舌头说:“他不敢把我怎样。” 铁民笑的很不自然,有了一种与王丽第一次接触的紧迫感。 “跟他搭班子,你尽管放开手脚,谅他也不敢把你怎样。”赵淼说的底气十足。 “你咋知道的。”铁民话一出口,就忍不住自嘲的一笑。 “你笑啥。”赵淼不解道。 铁民笑而不答。 当天晚上,铁民下班回家,没看见刘冬梅。他一头扎到炕上,琢磨着下一步计划。 房门开了,刘守成醉醺醺走进来说:“下班了,咋不去上屋吃饭。” 铁民看见刘守成,被迫坐起来说:“累了,想睡一会儿。” 刘守成不请自坐,打开话匣子说:“我已经正式提交病退申请了。” 铁民坐在那默默听着。 “等申请批下来,下一步就看你的了。”刘守成告诉铁民,他已经打听好了,以老换少,本着哪来哪去的原则,老子在哪个车间退下来,新工人就被安排到那个车间,他说:“冬青的工作安排,就看你跟冯国璋怎么说了。” 铁民默默地点点头。 “没问题吧。”刘守成追问道。 “我不知道哪个岗位好。”铁民让刘守成先打听一下,然后再去跟冯国璋求情。 “我已经打听好了,去钢厂驻在。”刘守成低声说:“如果能把冬青安排到计划组,那就更好了。” “计划组是干啥的。”铁民问。 “负责请领车皮计划的,油水不小。”刘守成特意强调了个人实惠。 铁民没说话,他打定了注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刘冬青去计划组工作。 小小年纪,没有任何社会经验,他怕刘冬青把握不住自己,犯了错误。 “好了,接下来该谈你的事了。”这是刘守成来见铁民的主要目的。他说:“你爸说了,你们老周家祖辈没有一个当官的,你是他的希望,千万别错过这个好机会呀。” “我没有那弯弯肚,不敢吞这个镰刀头。”铁民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人家老董一番好心,扯着衣领往上拽你,你可不能不知好歹。”刘守成借着酒劲,撸胳膊挽袖子,拿自己的亲身经历当例子,说明在铁路企业,有一个干部令,对自己今后发展的重要性。 铁民默默听着,暗暗打定了主意。 刘守成夸夸其谈,说自己在铁路干了一辈子,对各个单位的事,不敢说了如指掌,至少能知道,当干部绝对是每一个人现场工人的梦想。 管人与被管,其中的奥妙,只有亲身经历了,才能真正体会到。 刘守成说的满嘴丫子冒白沫,直到刘冬梅端一壶茶进来,才被打断。 “爸,时候不早了,喝点茶,解解酒,赶紧回家吧。”刘冬梅给父亲斟上一杯茶说:“回去晚了,我该惦记您了。” 刘守成也真听话,确切地说,他怕刘冬梅当着铁民的面,再提那笔份子钱。 他起身告辞,铁民和刘冬梅送到院外。 周志强早早等在楼洞子里,就是没有勇气来到下屋,和刘守成一同,劝说铁民珍惜机会。 刘守成骑上自行车走了。 铁民居然没看爹一眼,他转身回到自己的小屋去了。 不大会儿工夫,刘冬梅端着饭菜回来,对铁民说:“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去上屋吃饭吧。” “跟你商量个事。”铁民重复了昨天的话题,这次他说明情况:“我不想再上班了。” “你不上班,咱吃啥、喝啥呀。”刘冬梅知道,为了铁民拒不当领导,她爸才被公公请来家里,做铁民的思想工作。 “我想做买卖挣大钱。”铁民的话,引起刘冬梅的浓厚兴趣。 她早就有这个念想,不想待在家里吃闲饭,只是不知道做啥买卖,才能挣到钱。 “我准备开个熟食摊。”铁民提到王丽。当初,他每天都在王丽家帮忙加工熟食,也算学会了这门手艺。他说:“只是咱现有的钱,不够做生意的本钱。”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来想办法。”刘冬梅丝毫不计较铁民这门手艺的由来,她非常爽快地说:“找我爸借钱去。” “他能借咱多少钱。”铁民问。 “至少一万。”刘冬梅终于找到了,让她爸话付前言的借口。 章节目录 第五卷、百无聊赖的矫情 第67章、谁都不容易 董振生最终还是没能阻止铁民办理停薪留职。 早在铁民打侯平几拳的当天下午,铁民跟董振生有了一段仅几十秒的对话。 董振生当着侯平的面,向赵淼求证铁民打侯平一事,又因侯平对他的嚣张,耽搁了一段时间。 他走出运转车间,见铁民等在那里,没等铁民说话,他先表态说:“该怎么干,你还怎么干,不要有啥顾虑。” “董大爷,我谢谢你。”铁民冲董振生微微一施礼说:“我要申请停薪留职。” 铁民只字不提跟侯平的过节,只是强调刘冬梅没有工作,又怀孕了,接下来家里用钱的地方很多,凭他现有的工资收入,应付不了日常开销。 这是一个人所共知的现状,也是董振生无能为力的事情。 谁也不能为此埋怨周志强,给儿子挖了一个坑。放着城里有经济收入,而且长相漂亮的女孩子不要,偏让铁民娶刘守成的女儿,一个能吃能干,就是不能挣钱的女人。 “你要认真考虑好了,再做这个决定。”董振生不能信口开河,给铁民封官许愿,他又不能不做最后的努力,在临退休前,把运转车间,交给他信得过的人来管理。 “我已经考虑好了。”铁民根本不怕侯平对他打击报复,怕的是侯平拿他说事,跟董振生叫板。 当年的铁路基层企业,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不管正副职之间,或者上下级之间有什么矛盾,只要不影响正常工作,表面看一团和气,上级领导都会装聋作哑不提不念。 甚至有的领导,还特意在下级之间制造一些小隔阂。这样一来,能有效地杜绝小圈子的裙带勾连。 下属间有一些小隔阂,能让他们心存介意,干工作按正章出牌,谁也不敢动歪心思,谨防充当倒霉蛋。 当然,也不排除小隔阂,最后上升到矛盾激化的程度。这时候,上级领导往往采用不问可否,不论曲直,不偏不向,各打五十大板。然后,该调走的调走,不该调走的以观后效。 不管董振生是为了工作着想,还是考虑到彼此邻居一场的情份,他对铁民的栽培,不仅令周志强感动,铁民更是感恩戴德。 铁民不能眼看着董大爷为了他,跟侯平这种小人结怨。 所谓的皮裤套棉裤,其中定有缘故。侯平能当上运转车间副主任,而且还能一脚把董振生踢出运转车间,就说明他背后有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在支撑。 铁民不能为了自己的前程,不管不顾董大爷的境遇,所以,他选择了急流勇退。他不能及时回报董振生的恩情,也不能再给董振生添乱了。 可能有人会说,铁民有不求上进之嫌。 你只说对了一半,他不求上进的前提,就是不希望爹以他为骄傲。 老周家祖辈没有当官的,他不想坏了这个规矩,甘当一个平民百姓,多挣点实惠钱,比啥都强。 董振生为了培养铁民,也真是花了血本。 谁也不知道他在背后都做了什么工作,可能连赵淼这层关系都动用了,只用了一宿的时间,站主要领导决定,任命铁民为运转车间副主任。 以工代干,指的是那些在机关科室做临时工作的,从现场抽调上去的工人,能得到以工代干的人事令,就意味着离提干不远了。 像铁民这样,一个刚从生产一线抽调到车间工作的工人,直接被提升车间副主任,至少在小镇车站还没有先例。 所以,侯平对铁民产生恐惧感。 董振生做到了,铁民真成了侯平嘴里的那个,马尾穿豆腐,提不起来的废物了。 人各有志,董振生尽力了。 铁民办理完停薪留职,刘冬梅便骑上自行车,回娘家找父亲借钱了。 “啥!他还真……”刘守成听说铁民真下来了,他脑袋“嗡”地一下,险些摔个跟头。 别以为他还在为宝贝儿子着想。 “冬梅呀,我就差嘱咐你一句话,你就让铁民出溜下来了。”这是刘守成的真心话,他后悔没跟刘冬梅交代清楚。 让她知道,铁民今天能当上运转车间副主任,明天就可能是运输副站长,今后的发展简直无法估量。 相信刘冬梅不会傻到,阻止自家男人飞黄腾达走仕途。 “什么官不官的,咱能有钱花,想吃啥买啥,想穿啥穿啥就行。”刘冬梅对自己的生活要求并不高,只要衣食无忧,就别无它求。 刘守成这边为铁民失去发展机会,急得直拍大腿,刘冬梅倒把父亲的急躁,视为想要赖账。 “爸,钱你借还是不借。”刘冬梅不想再跟父亲说废话了,她给刘守成最后通牒说:“想借,就痛快拿出来,不想借,您也用不着拿铁民当借口。” 爷儿俩有一个共识,这笔钱只要拿出来,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刘守成冲刘冬梅一个劲运气,心里骂道,你个t妈的混账东西,书读得少,就是见识短。 放着官太太不愿意当,非要死其掰咧地当什么个体户。 还说要挣大钱,啊呸! 刘守成等于被女儿押着,去了农村信用社,把刚存进去不久的死期存折,咬牙跺脚的打开了。 他提出一万元现金,光利息就损失了十几块钱,哎哟把他心痛的,牙疼了大半宿。 “我说你是咋想的,怎么突然就要下海经商了。”二国眯缝着小眼睛,想从铁民嘴里,掏出点干货。 “我就想挣俩钱花。”铁民的心里话,都没告诉刘冬梅,他哪能让二国摸到实底呀。 铁民和二国这番对话,有一个前提。 刘守成的病退申请被正式批下来,刘冬青也在高考之后,没等到公布高考成绩,就拿着高中毕业证,到小镇车站人事室报到上班了。 他就不怕一旦被大学录取,白白损失了一份铁路工作。 不怕,因为他知道,这辈子注定留下一个响亮的称号:大学漏子。 在别的地方叫大学漏子,可能不被人注意。在铁路单位,听说谁是大学漏子,哎吆我去,那简直就像大学毕业生一样,立马吸引来众多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刘守成信守承诺,借给刘冬梅一万块钱,做生意本钱。谁都知道,这是一个带有引号的借字,铁民的熟食摊还没营业,就已经盈利了。 铁民也要话付前言。 他郑重其事地把二国请到钢城的老正兴饭店,喝扎啤吃拼盘,发出了请求。 “我就这么一个小舅子,还是大学漏子,你无论如何也要让冯叔多多关照。”铁民这话在心里默祷了几百遍,终于说出口了,他心里一块石头,也就落地了。 用刘冬梅的话讲,张嘴三分利,不答应也够本了。反正货运车间,除了关车门和商检员是外勤工作,其它都是坐办公室,累不到哪去。 “我和赵淼的事,你得多操操心了。”二国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铁民没事求他,他还要想办法让铁民帮忙,把赵淼追到手,何况铁民这会儿有求于他了。 “说句不好听的。”铁民的下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二国捂住了嘴说:“知道不好听,你还说啥呀。” 铁民想告诉二国,他跟赵淼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别说他爸只是一个小小的车间主任,即使是小镇火车站站长,他踩着高跷,也够不着赵淼。 这就是所谓的鸦雀安知鸿鹄之志。 二国奔的就是赵淼的背景,甭管能不能够着,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试试。 他哪顾得上铁民的这番好意呀。 “废话少说,先安排赵淼跟我吃顿饭,其它事就不用你管了。”二国少有的爽快,听铁民说,要把刘冬青安排进钢厂去驻在,他大包大揽。 果然,刘冬青在车站人事室、安全室、教育室,完成了上岗前教育培训,被分配到货运车间,冯国璋亲自把他送到钢厂,安排他到冷轧厂驻在。 刘守成听刘冬青一番描述,他眼睛都直了。 周铁民真人不露相呀。 冯国璋绝对是戴有色眼镜看人的人,一打眼就能分出个高低贵贱,他凭啥这么给铁民的面子。 绝对不仅仅因为二国和铁民是发小。 刘守成后悔当初,没舍下脸皮求铁民,帮他安置一下,那样,估计也没有刘冬青接班这一说了。 “嗨,这就是命呀。”刘守成猛拍大腿说:“冬青,我现在死也能闭上眼睛了。” 这句话,差不点把刘冬青的眼泪勾出来。听了刘守成的解释,刘冬青事后跟姐姐刘冬梅说:“咱爸说了,有我姐夫在,啥事都不是问题。” 铁民先在院子里搭起一个棚子,下面支口大锅。 他把买来的猪货放在大锅里,用清水浸泡清洗,然后放上酌料,点火开始熬煮。 开锅了,猪货在锅里,随着热汤的翻滚,“咕嘟咕嘟”直冒泡。 铁民嗅了嗅鼻子,无论如何也没闻到,王丽家锅里散发出的那股香味。 “真香。”刘冬梅被香味吸引出来,站在锅前直咽口水。 “哦,想起来了。”铁民恍然大悟,他熄火捞猪货。把一百多块钱的猪货放在案板上,切成若干小块,让刘冬梅一一品尝。 “好吃,真好吃。”刘冬梅食欲大增,还不忘拿过一个大碗,给爹妈弟弟妹妹装上一碗。 铁民从刘冬梅这里得到了自信,他推上刘冬梅从娘家带来的手推车,车上放着蒸锅,大盆,菜刀,菜板,又把新买的秤装上,直接去了市场。 正好赶在中午饭时间,铁民的手推车刚停稳,就招来一批顾客。 谢桂芝的熟食摊关张以后,菜市场陆续来了几家卖熟食的,不知为啥,这几家熟食摊开张没几天,都不见了踪迹。 铁民第一次做买卖,又都是新出锅的熟食。他还十分大方,喊了一嗓子:“先尝后买。” 得,不大会儿工夫,品尝熟食的人,站了长长一队。 铁民看见这阵势,知道肯定有来吃白食的。既然喊出去了,也不能含糊了。他挑了一块卖相不太好的肉,切成碎块,每人一小块,把一大队几十人都打兑完了,居然没有一个买家。 这是几个意思。 人们嘴里嚼着熟食,开始沿市场到处转悠开了。等转悠回来,见队伍人少了,再跟进队伍里凑热闹。 铁民明白了,这是在抓他的冤大头。 这事换了别人,估计就会及早收摊走人。铁民犯起了牛脾气,心里话,老子豁出这一车货不卖钱,就为了赚你一个好,行了吧。 铁民又切了一块肉,再次分撒出去,结果终于来了一个买家。 一个一打眼就能看出是街溜子的年轻人,尝了两次后,站在铁民的熟食车前说:“我把你的货全包了,你要多少钱。” “按斤称。”铁民乐了,终于有买主了。 “我要包圆,你开个价吧。”这哥们一股财大气粗的架势。 铁民想了想,他先计算一下成本,然后加上配料和加工费用说:“三百块。” “你咋不去抢钱呢。”街溜子捡起案板上一大块肉,塞进嘴里,嘟嘟囔囔走了。 铁民手里握着菜刀,正准备切这块肉,就这样被人抢走了。 他把菜刀一扔,一声大喊:“站住,你还没给钱呢!” 那个街溜子脚步加快,铁民要去追赶。 他跑出没几步,听到身后传来“轰”地一声。回头看,那些排队的人,蜂拥在熟食车前,开始动手抢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卷、百无聊赖的矫情 第68章、可怜慈父心 刘冬梅眼看着铁民推车去菜市场,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就推车回来了,而且锅盆都空了。 她相当兴奋,一下子冲上去,拽过铁民斜挎在身的小皮包,把手伸了进去,随即又抽出来,不解道:“哥,钱呢。” “啥钱。”铁民傻傻地问。 “卖货的钱。”刘冬梅发现铁民表情不对,追问道:“出啥事了。” 铁民一计长叹,推上车进了院子。他停好手推车,把锅盆秤等所有东西,都搬进屋里,然后脱下白围裙,躺在炕上,闭上了眼睛。 刘冬梅在一旁呆呆地看着铁民,一个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铁民第一次出摊卖货,不挣钱也就罢了,至少不能连本钱都没挣回来吧。 刘冬梅有心问上几句,又怕惹怒了铁民,不问心里还堵得慌,她憋闷几下,转身去了上屋,对正在吃午饭的生子说:“你帮嫂子一个忙。” 生子瞥了一眼刘冬梅,没有说话。言外之意,帮忙可以,得有报酬。 “你哥拉一车熟食出去卖,这么会儿工夫就回来了。”刘冬梅见生子听到熟食二字,眼睛立刻亮了。她又说:“东西卖没了,钱也没了。你去问问,出啥事了。” “不用问,肯定被工商局没收了。”周志强插话说:“现在做买卖,必须办工商执照,没那玩意儿,给工商局逮住,哪还有好了。” “现在查的可严了。”周婶儿打帮腔说:“工商局的人,三天两头来咱收购站,查这个查那个,说道可多了。” “我听铁民说,他先试验几天,生意好了,就去办执照。”刘冬梅见生子闷头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不满道:“你倒是去呀。” “如果我帮你们把东西要回来,你怎么感谢我。”生子话音未落,周志强手里的筷子就飞出来了,正打在生子的头上。“兔崽子,跟自家人还讲条件。” 生子赌气丢下筷子,跳到炕下说:“我求人办事,也不能凭嘴皮子嘚不嘚呀,不得给人家买盒烟,说几句好话呀。” 周志强原打算跳下炕,踢生子几脚。听了生子的一番话,他上下打量生子说:“你这是从哪学来的。” 生子不理爹,转身出去了。 “冬梅,帮妈把桌子捡下去,我累了,睡一会儿。”周婶儿把小炕桌往旁边一推,躺在炕头闭上了眼睛。 刘冬梅和铁民分家单过了,周婶儿每天早晨都要早早起床做饭。中午回来,还得手忙脚乱的打兑一家人吃饭,累的脚打后脑勺。 自从她跟刘冬梅要那一百块份子钱,刘冬梅变相拒绝后,这婆媳俩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 周婶儿几次怂恿周志强,必须把那一百块份子钱要回来,否则,今后在生子和艳子面前,说话不硬气。 周志强不以为然说:“不就是一百块钱吗,要来也发不了家,不要也不至于穷的吃不上饭,算了吧。” 周志强不能说,他对大儿子内心有愧,不知不觉中流露在外的,便是难以开释的恐慌。 没错,周志强如今有些怕铁民,怕他那冷漠的目光,怕他有朝一日,不再理他这个爹了。 说穿了,还是传统观念,在周志强脑海中作怪,掌门长子是父母的依靠。 刘冬梅结婚以后,发现自己怀孕了,也有借口偷懒了。 婆婆张嘴相求,她没有理由拒绝。她把碗筷捡到厨房,连洗带涮一顿忙活,竟然忘了她跟生子说过的话。 生子挨了父亲当头一棒,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别看这秀珍一棒,大号叫筷子,打在生子头上,就跟弹个脑瓜崩似的,但在他心里的痛是巨大的。 父母在他们小时候,就偏向大哥和小妹,唯独把他当成一个多余物。想起来就骂几句,闹不好就打他几撇子,他真的受够了。 自从砸了谢桂芝的熟食摊,生子的小名气在逐渐攀升。同学间有一些小过节,都要请他出面帮助摆平。 就凭生子那股鬼机灵,把无利不起早发挥到了极致。 谁想求他办事,至少要给他买一盒大生产香烟,其它的什么火烧,香肠,香蕉苹果大鸭梨,就更不在话下了。 生子走出家门,气的一个劲踢墙,踢到感觉脚趾钻心般疼了,才算罢休。 他一瘸一拐去了下屋,进屋便问铁民说:“谁把你的货没收了。” “关你啥事,该干啥就干啥去。”铁民翻了个身,根本没把生子放在眼里。 “工商所咱有人。”生子非但没生气,反倒趾高气昂的说:“你给我十块钱,我就能帮你,把东西要回来。” “我给你五十,你要不回来咋办。”铁民不正眼看生子说:“赶紧上学去吧。” “你先把钱给我,我这就给你要东西去。”生子来到铁民面前,非常认真地说:“小镇工商所长的儿子,是我同班同学。我在学校罩着他,谁也不敢欺负他。这事我求到他头上,准行。” 铁民一轱辘坐起来,把生子吓了一跳。 生子以为铁民要打他,撒腿就要跑,被铁民一把拽住说:“让他爸帮我办个工商执照吧。” “办执照……行啊,你先把五十块钱给我。”生子认定能挣到这五十块钱了。 “我的货都被人抢跑了,你找谁给我要去。”铁民告诉生子,他的货被人家哄抢了,他去派出所报案,因为他没有工商执照,属于违法经营。 派出所同意受理他这个案子,前提是必须经过工商管理所认可,然后再立案调查。 铁民一听,借着尿道,就跑回家来。 他只损失了不到一百块钱的货,如果惊动了工商所,他说不定要被罚几百块钱呐。 他正在琢磨申办营业执照的事,生子就自我感觉不含糊,来主动帮忙了。 经过讨价还价,铁民以十块钱的价格,跟生子达成协议,由生子出面找他同学,帮铁民办理工商执照。 八十年代初期,办理工商营业执照,麻烦事相当多了。 好在生子的同学很给力,顺利帮助铁民办理了工商营业执照。 这段时间,铁民每天都加工熟食,并带上刘冬梅和他一起去市场,一个卖货,一个看摊儿。 货从此不再被轰抢了,可生意却异常惨淡。 那些占了便宜的人,见铁民不再赠送了,走到熟食摊前嗅嗅鼻子,满足一下味蕾就走了。 铁民很是纳闷儿,当初谢桂芝的生意咋就那么好呢。 他忘了一句:万事开头难。 谢桂芝最初也是生意惨淡,无人问津。她从哥哥谢荣浩那里学来了生意经,正常卖价,附带赠送另类产品,做营销宣传。 例如,你买我半斤猪头肉,我送你两片香肠,说是让你尝尝味道,其实就是培养了一个潜在的香肠买主。 一来二去,人们接受了谢家的熟食味道,也有选择的照顾起她家的生意了。 铁民只知道谢桂芝搞过赠送,他蹒跚学步,被抢了一车的货,还招来了警察,也引起人们的反感。 主要是他的熏酱手艺,还有待于提高,暂时没法俘获消费者的味蕾。 谢桂芝做熟食,当天卖不了的,可以放进冰箱,第二天用老汤加热后继续售卖。 铁民没有冰箱,只能把熟食放进老汤里煮开了,等到第二天再加热,捞出来去销售。 仅从卖相上,就不招引顾客,只能拿回家自己吃。 刘冬梅身怀有孕,嘴馋也吃不了多少,倒把周家一家人给惯出了毛病。每餐必有熟食,否则饭菜难咽。 铁民的熟食生意,从开张那天起,就以每天亏损一百块钱的速度,逐渐堆积到刘冬梅无法忍受的程度,她终于向铁民爆发了。 “你不做这个破买卖,咱们有一万块钱收入。你做生意了,咱们一个月就赔了三千多。”刘冬梅掰着手指给铁民算账说:“你不是成心在败霍钱吧。” 铁民不服输,他把生意不好,归在老汤熬煮的程度不到。 他安慰刘冬梅说:“别急,不出二个月,我保你生意‘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你就是在坑我。”刘冬梅终于弄明白了,铁民成心要把这一万块钱败霍出去。 她有气不敢跟铁民掰扯,跑到上屋去向周志强告状,希望周志强能出面制止铁民,别再败家了。 “他压根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周志强一听,铁民一个月赔了三千多块钱,他心肝肚子肺都痛的不行了。 好在这是从他老丈人那借来的钱,早一天还,晚一天还都行,但终究还是要还的。 铁民上班这几年,挣得钱是有数的,想让他还清老丈人这笔钱,没个十年八年都不行。 这咋办呀? 周志强唉声叹气琢磨了一宿,最后还是打定主意,必须跟铁民好好谈一次。 第二天,周志强休班,他骑上自行车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直接去了下屋。 刘冬梅不再给铁民拿钱上货了。 铁民眼看着一锅老汤摆在那,里面没有内容,他干着急,就是想不出办法来。 爹来了。他走进院子,边走边嗅鼻子说:“还别说,闻着味真挺香。” 铁民看见爹,原本就不高兴的脸,又挂上了一层霜。 “冬梅呢。”周志强主动跟铁民打招呼。 “不知道。”铁民没撒谎。 刘冬梅怕铁民跟她要钱去上货,一大早就躲出去了。铁民找了几圈,愣没见到刘冬梅的人影。 “你进屋,我有话说。”周志强走进铁民的家。 铁民在院子里,犹豫了足有五分钟,最后硬着头皮走进屋里。 他知道爹要说啥,无外乎咱没有做买卖的命,就不能做这个发财梦,不如见好就收,回单位上班去吧。 还别说,周志强见铁民走进屋,果然向铁民想象的那样,说明周家祖祖辈辈没有做买卖的人,也不具备靠外财致富的本事,他还借用了一句老话:慈不领兵,善不理财。 “儿子,趁现在赔的不算多,尽早收手吧。”周志强用商量的口吻,说出了心里话。 铁民听了,心里暖呼呼的,他几乎就要点头了。 “你放着当官的命不珍惜,非要去当什么狗屁个体户,图意个啥呀。”周志强始终对个体户持排斥态度。 这不排除他对谢桂芝有成见,在得知王丽是谢桂芝的女儿后,张嘴便说:个体户没有好人。 他当爹的,跟自己的大儿子说这番话,出发点是好的,态度是诚恳的,可留给铁民的心灵创伤,却是那么的沉重。 铁民一听就火了,他见爹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不满道:“你又要干啥。” “这事千万别让家里人知道。”周志强说完话,“滋溜”出去了。 铁民淤积心中的愤懑,因爹根本不听他的表述,以为这是爹做了亏心事的反应,他更加恼火了。 他把信封用力摔在炕上说:“有话不说在当面,写信算啥咋回事呀。” 信封重重摔在炕上,从里面蹦出一叠钞票。 铁民很是惊讶,他抽出信封里的钱数了一下,一共八百五十块钱。 爹哪来的这么一大笔钱! 正在铁民为爹留下的这笔钱,百思不得其解时,传来了开门声。 生子背书包跑进来说:“哥,我……哪来的钱。” “爹给的。”铁民木然回答道。 章节目录 第五卷、百无聊赖的矫情 第69章、 冰冷的现实 生子为了在家人面前,彰显自己的本事,他一路搜寻打听,找到了那个叫胖子的街溜子。 胖子在铁民熟食摊开业那天,带一伙人蹭白食,还成功地引开了铁民的视线,导致铁民的熟食摊被哄抢。 小镇地方不大,出了屁大点事情,那些经常站在街边看热闹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其中的原委。 三百多块钱,在生子的经济概念中,那可是一大笔钱。 如果胖子能把这笔钱还回来,他至少能克扣下一百块钱,什么牛仔裤,电子表,花衬衫都不在话下了。 生子也听嫂子刘冬梅说过,被抢的那批货,成本价一百多块钱,那样,他就可以再截留五十块钱,蛤蟆镜也有着落了。 生子毕竟初中还没毕业,胖子长他几届,他凭个人实力,估计降服不住胖子。 为此,生子怂恿每天跟他一起玩的几个伙伴,以喝扎啤吃拼盘为诱饵,组织了十几个人。每人书包里揣上一块红砖头,单等找到机会,向胖子讨债。 这天下午,老师去区教育局开大会,全校提前二节课放学。 生子带上一群小哥们,找到胖子家,跟他谈赔偿事宜。 “你个小b崽子,胆肥了是不。”胖子见一群小不点来找他,自以为不含糊,挥手打了生子一个嘴巴。 生子也是攥钱心切,他掏出红砖头,照准胖子的脑袋就是一家伙。 其他人见生子动手了,谁也没含糊,十几块砖头都招呼在胖子脑袋上。 胖子原本就笨拙,十几块砖头一齐飞过去,他想躲也来不及了。一阵砖头过后,胖子一头扎到地上,脑袋鲜血直流,人也昏死过去。 “快跑。”生子一声吆喝,人们成鸟兽散。 生子以为胖子必死无疑,他跑来找铁民,说明情况后,手心朝上说:“给我二百块钱,我要跑路了。” “谁让你去打人的。”铁民非但没感激生子,反倒踢了他一脚,把生子疼的一蹦,捂着屁股一个劲喊疼。 生子小小年纪不学好,这样下去,早晚都是麻烦。 铁民二话不说,揪住生子,直接去了派出所。主动报案说:“我弟弟把人家打伤了。” 派出所公安早就认识铁民。 先是生子砸谢桂芝的售货车,接下来便是王丽跳河自杀。前不久还因熟食被抢来报案,这次,竟然把亲弟弟送进了派出所。 公安没等询问情况,先给铁民一个好市民的赞誉。 “我哥下岗做小买卖,被胖子坑了三百多块钱。”生子被铁民救助衣领,扭送到派出所的路上,就已经编好了借口,也算是一个理由。他说:“我找胖子去要钱,他二话不说,就打我一个大嘴巴。” 怎么样,这就是生子,绝对的一个潜力股小流氓。 公安人员出于对铁民的信任,也听信了生子的话。 他们犯了一个逻辑错误。如果生子不占理,铁民不可能把他送到派出所来。只不过是对方先动了手,生子错手打伤了对方而已。 派出所公安找到胖子家,他已经被家人送进了医院,脑外伤加轻微脑震荡,大夫把他留院治疗了。 “你认打还是认罚。”公安给铁民提出两个条件。 认打,送生子去治安拘留,而且还要支付被打者的医药费。认罚,需要双方谈判,被打方可以不追究生子的刑事责任,但生子需要给对方经济赔偿。 胖子的家属,就像得道成仙了一样,知道铁民手里有八百五十块钱现金,张嘴就是医疗费八百元,外加五十块钱交通费。 铁民听了,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气晕过去。 他的货按销售价至少四百元以上,胖子只受了皮里肉外伤,过几天就能愈合,干嘛要八百块钱,这不是讹人吗。 “我只有四百块钱。”铁民暗中算了一笔账,即使认罚,也得先扣除他被抢的那笔货款,然后再谈下一步。 “能给就给,不能给就送你弟弟蹲拘留去。”胖子脑袋上缠着纱布,跟铁民讨价还价。 “我去。”生子不知道从哪获得了勇气,他撸胳膊挽袖子,指点着胖子说:“不就是半个月拘留吗,哥们儿不在乎,咱出来见。” 你猜胖子有啥反应。 胖子被生子的派头镇住了。 当时有一句顺口溜: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生子就属于中间那伙的。他不知道拘留所是啥滋味,反正也不爱上学,进里面待上半个月,能省八百块钱,这笔买卖做的值。 咱们不妄谈当时年轻人的价值观,仅就生子主动要求蹲拘留这事来说,就体现出了当时的一种社会风气。 生子砸了谢桂芝的售货车,在学校小有名气了。假如他进了拘留所,再出来,那就是货真价实的棍棒了。 如果生子知道,一旦走进拘留所那个大染缸,会有众多未知的恐慌,甚至会影响到他的一生,他也不会充当这个愣头青了。 受生子的提示,铁民把注意力集中在办案公安身上。 他先买了一盒大重九香烟,坐在办案公安面前,提到胖子哄抢他熟食的事。他这会儿有工商执照了,不怕公安再拿工商局说事了。 “胖子带人哄抢东西,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等他伤好以后,就要接受治安处罚了。”派出所管片公安,简直就是无所不知。 那次铁民来报案,他们只需一走一过,跟几个熟人闲聊一会儿,就把事情摸查清楚了。 所谓的民不举,官不究,铁民不报案,他们只能睁一眼闭一眼。 他们为啥要拿工商局说事。 小镇工商所,管辖小镇几个自由市场,无证经营者随处可见。 点子背的商贩,被他们逮住了,承受一次性罚款,没被逮住,就侥幸便宜了一天。 工商所跟派出所搞共建,希望派出所能在维护社会治安的前提下,尽量帮他们拾遗补漏,铁民就属于他们共建的一个例子。 派出所公安这个工作,真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 一边是哄抢商贩货物,一边是未满十八周岁的少年,中间还明晃晃摆着法律法规。 如何断案,怎么样才能彰显公平与公正。 一周后,胖子出院了,他把医疗费单据交到派出所,又由派出所公安,召集铁民、生子,以及胖子三人聚集到一起,正式宣布处理结果。 “你抢人家货物在先,首先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必须补偿被抢方的经济损失。”公安先为铁民争取来四百元损失费。 “我没钱。”胖子一句话,把他住院花的不到二百元医疗费,通通:“我真希望你怀的是个女孩。” “小点声,被爹听见,还不拿棒子打你呀。”刘冬梅神秘兮兮向窗外看去,好像周志强就守在门外一样。 章节目录 第五卷、百无聊赖的矫情 第70章、究竟为了啥 一周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周家接到通知,让家长去工读学校接生子。铁民骑上自行车,代表周志强去工读学校,写了一份保证书,把生子带回家里。 仅仅七天时间,生子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他走进家门,看见爹坐在炕头,正在抽老旱泡,他大模大样走过去,手伸进爹的上衣口袋,掏出那盒大前门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示意爹把火给他。 周志强木木地看着他,机械地把一盒火柴递过去,生子给自己点上烟,深吸了一口,呛得连连咳嗽不止。 稍许,他喘息平稳了,对爹说:“给我一百块钱,我要买几件衣裳。” 周志强只当没听见生子说话,他扭了一下屁股,两腿一抖,跳到地上,生子“腾”地一下蹿到一旁。 周志强打开里间屋房门,走了进去。 生子见爹没有过激反应,以为他的派头已经把爹震慑住了,便一个虎扑趴在炕上,抻了一个懒腰,一边抽烟,一边抖搂自己的双腿,简直就是目中无人的小地赖。 周志强进里间屋,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传来开门声,紧接着就是周婶儿的大嗓门儿。“我老儿子回来了。” 话到人到,周婶儿下班回家,在楼洞子里看见铁民,听说生子回来了,她一溜小跑进来,看见生子的派头,不禁皱了一下眉头说:“看来你是没受着罪呀。” “嘁,我进去,整天吃香的喝辣的,从来就没……”生子忽视了站在炕边的爹,已经亮出手里的笤帚疙瘩,说话间一个力劈华山,打了过来。 “哎呀我操。”生子见势不好,一个就地十八滚。 可惜他反应还是慢了半拍,周志强手中的笤帚疙瘩,正打在他屁股上,他疼的“妈呀”一声,想爬起来往外跑,已经来不及了。 周志强窜到炕上,一把按住生子,抡起笤帚疙瘩,照准生子的屁股,左右开弓,生子爹一声妈一声叫的那个惨呀。 他挣扎着要逃跑,爷儿俩在炕上“叽里咕噜”一顿折腾,生子终于露馅了。 他的上衣被周志强撕扯开,露出里面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周志强见状,一把褪下他的裤子,他的屁股已经变成了铁青色。 铁民刚走进下屋,就听见生子的惨叫声。 起初他没在意,以为爹在这个时候,应该好好教育一下这个混小子,免得日后再惹祸。 “你快去看看吧。”刘冬梅动了恻隐之心,她说:“生子毕竟是为了你,才被送进去的。” 铁民被刘冬梅推着去了上屋。 周志强听说生子回来了,就为他准备好了一顿打。 他以为打生子几撇子,让他记住教训就完了。 没想到这小兔崽子行市见长,先从他兜里掏出大前门,又跟他要火,最后还要钱。 这不是老虎不发威,被他当成病猫了吗。 想我老周家,祖祖辈辈老实本分,从来也不敢违法乱纪,倒摊上这么个混账王八蛋。 周志强心里这股火点燃了,他表面上无动于衷,怕吓跑了生子,进屋去寻找家伙。 他先打开米柜,拿起大擀面杖掂了掂,这玩意儿一家伙下去,弄不好能把这小子打没气了。他拿起笤帚疙瘩,还觉得不够份量。 要么就不打,要打就得让他知道怕。 周志强也是实在找不到别的东西了,最后选择了笤帚疙瘩。他走出里间屋,见生子躺在那,还学会了抖搂腿。 嘿,他这个气呀。 铁民进了屋,看见生子身上的於伤,就知道这小子肯定在里面遭了大罪。 见周志强意犹未尽,还要打生子,他冲过去抢下笤帚疙瘩说:“打几下就行了。生子,快跟爹说,你错了,下次不敢了。” “你个大瘪犊子,我为了你被逮进去,天天挨揍,你不心疼我,还在一旁说风凉话。”生子也真是豁出去了,他趴在炕上,嚎啕大哭起来。 刘冬梅也流下了眼泪。 她拿过热水瓶,把毛巾放进洗脸盆里,用热水浇过,拧干后敷在生子的屁股上,生子疼的一蹦,刚要骂人,忽然感觉舒服极了,他闭上了眼睛。 这是生子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七天。 工读学校学生宿舍,一个房间住了二十多学生,都是各学校打架斗殴被送进来改造的。 一个个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见了面就用眼色挑衅,稍不顺眼,便拳脚相加。 起初他以为装一下,能混过这一关。没想到他那单薄的身体,出卖了自己,跟人家较量没几句,就被大家群殴一顿。 他做了一个最sb的选择,以为打不过人家就服软,至少能求得人家高抬贵手。 结果出人预料,他从此成了逼赖赖那伙的,他成了老大的奴仆。 早晨倒尿盆,给老大打饭,叠被褥,打扫环境卫生,所有下三滥的活都让他干了,稍不如意,就成了人家练拳的沙袋。 好在只是短短的七天,他侥幸逃过一劫。 按理说,他进去第一天看见铁民,应该哭天抹泪,求大哥想办法,把他调到别的宿舍去,可他生来就好装的脾气,逼迫他非要装腔作势。 他饱餐了一顿饺子,回去一点也没剩下,都被打吐了出来。 可能有人会问,生子为啥不把另一盒饺子带进去孝敬老大。生子想得明白,狼多肉少,人家没吃饱,他照样挨揍。 与其买不到好还挨揍,不如先把饺子省下来。 这是生子的痛苦炼狱阶段,他走出工读学校,便把这段苦难,当成了自己今后趾高气昂的本钱,想先回家牛刀小试一把,没想到演砸了。 周志强坐在那一支接一支抽烟,周婶儿效仿刘冬梅的做法,弄了几条毛巾,几乎把生子全身都热敷上了。 铁民回到下屋,坐在那一阵阵发呆。 早听说江湖险恶,没想到他停薪留职才几个月,就被冰冷的现实震慑住了,是他连累了生子。 还是刘冬梅做得对,不能再拿钱去瞎折腾了。 还是爹说的对,他天生就不是做买卖挣大钱的命。 当天晚上,铁民敲开了董振生的家门,还带了两瓶酒,两条烟。 他向董振生如实说明情况,认准了自己不适合在社会上闯荡。他说:“董大爷,我想回单位上班。” 董振生当时的表情,铁民多年后想起来,还觉得非常烫脸。 他一言不发,低头闷坐。直到铁民自觉没趣,要起身告辞时,他也没说一句挽留的话。 董振生无声的指责,让铁民无地自容。 “我只想回调车组,去当一名连接员。”铁民这句话,引来董振生冷眼相待,董振生从始至终,也没说铁民让他失望了。 铁民离开车站,下海经商这几个月,铁路系统,乃至全国发生了一个巨变。 计划经济转轨市场经济,在铁路企业的具体体现是,站段长负责制开始了。 年龄小的人可能不了解这段历史。 碍于后台要求,我也不能在这里说的更多,简单一句话,如今是行政负责制,站长、车间主任统管日常工作。 咱们不知道侯平怎样得到运转车间主任的任命,只凭他几个月来的工作表现,就验证了董振生当初对车站当家人的预言:小猴不适合做行政管理工作。 多了不说,少了不唠。 二国如愿了,他被调到运转车间,当上了调车指导,还被侯平安排跟赵淼共用一个办公室。 有的人自我感觉不错,私下里跟二国打听说:“你给猴子送了多少。” “五百块。”二国撒了一个谎,却歪打正着,让侯平得了不少实惠。 二国追求赵淼,是运转车间一个公开的秘密。 他在侯平主管运转车间后,主动找到侯平,以腰疼为借口,希望能得到侯平的关照。 “没问题。”侯平爽快地答应下来,他也反求二国一件事,希望冯国璋能出面,帮他疏通站长,尽快给他由副转正,成为真正的运转车间主任。 “我爸可以出面帮你说话,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行。”二国小眼睛一眯缝,玩了一个鬼心眼。 “只要你爸出面,保证没问题。”侯平知道冯国璋在站长面前说话的力度。 于是,二国如愿到车间工作,冯国璋听了二国的话,只用鼻子“哼”了一声,他对侯平的事不管不问。 二国效仿铁民当初的做法,每天早早来车间上班,打扫办公室,专捡赵淼喜欢的事做,可惜,赵淼对二国就是不来电。 侯平虽然还是副主任职称,他主管运转车间工作,得到不少实惠。 人们也认定他早晚都是车间主任,对他极尽恭维。 有道是秦桧再坏,也有三好朋友。 侯平在机关科室从以工代干,到被提干,再去运转车间当副主任,其中也建立了不少,外人所不知的人情关系。 他也得到了一个确切消息,之所以迟迟得不到主任令,阻力来自于董振生。 董振生再有一年多就退休回家了,何况他俩又争吵过,侯平也是蛮有主意的,索性耐着性子,只等董振胜退休后,再等待主任任命。 铁民回单位上班了,这是连二国都不知道的消息。 侯平接到董振生电话通知,铁民结束停薪留职,回运转车间,继续担任副主任工作。 侯平火速招来二国,询问事情缘由。 二国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脸的懵逼说:“不可能,他昨天看见我,还没提这事,怎么今天就回来上班了。” “你求我的事,我都帮你办到了。”侯平非常直白地说:“我让你办的事,你咋到现在还没消息。” “我尽力了。”二国嬉笑着说。 “我再给你一周时间,如果还没有消息,你继续回三调当调车长去。”侯平给二国下了最后通牒。 铁民来了,他腋下夹了一套工作服,手里拎着胶鞋,直接到调车组更衣室,打开自己的更衣箱,换好工作服,去运转车间向侯平报到。 “你我都是d员,咱别搞这些名堂好吗。”侯平对铁民毫不客气,直截了当指责铁民搞名堂。 “我只想当一名连接员。”铁民表明态度,差不点把侯平气背过气去。 “那好吧,我满足你的要求就是了。”侯平给值班主任下令,安排铁民去三调当连接员。 董振生几乎每天都去现场巡查,今天也不例外。 他手拿对讲机来到调车场,意外从对讲机中,听到铁民喊连挂的声音。 他不高兴了,直接去了运转车间,询问侯平说:“为什么让周铁民去三调当连接员。” “多钱也难买人家愿意呀。”侯平嬉笑着回答说。 “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这个车间主任给撤了。”董振生急了,他以为是侯平从中作梗,把老实憨厚的铁民给挤走了。 “如果你有这个权力,我只能服从了。”侯平也不甘示弱,他跟董振生公开叫板。 当天下午,侯平接到通知,让他去车站工会报到,他果然被罢免了运转车间副主任一职。 董振生身为运输副站长,临时担任运转车间主任一职。 “董振生,你太肆无忌惮了!”侯平拒不接受这个调令,他冲到董振生办公室,对董振生大呼小叫。 吵闹声引来行政当家人,当家人一声令下:“侯平,你只有一个选择,如果拒绝这次调动,所有后果自己承担。” 章节目录 第五卷、百无聊赖的矫情 第71章、铁民有点怪 侯平服从了领导的工作安排。 第二天一大早,董振生在楼洞子里见到周志强,他一声感叹说:“铁民这小子……” 董振生一咂嘴就要上楼,被周志强一把拽住说:“老董,我知道你真心为他好,他要是不听话,你就扇他俩大嘴巴子。” 董振生一计苦笑说:“如果他真不往正道上走,我打他几巴掌也无所谓。可……我背着骂名,要提拔他当车间主任,结果他……”董振生一摇头说:“真不知道这小子咋想的。” 周志强听了董振生的话,“腾”地一下火了。他说:“这不是不识抬举吗。” “我觉得他可能有啥思想负担,你最好做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放下包袱,尽管大胆的往前走。”董振生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周志强身上。 周志强今天上白班,他骑上自行车,满脑子想着董振生说过的话。不知觉中,竟然把自行车骑到刘守成家门口。 刘守成正式开始了退休生活。 他每天早早起床,先到沙河边去遛上一圈,然后在倒背双手,十足的老干部派头,从村这头走到那头,不时地与乡亲们打个声招呼,寒暄几句,尽显自身的风光。 他老远地看见周志强,推自行车站在他家院门口,便加快脚步迎过来说:“又出啥事了。” “你那个混蛋姑爷。”周志强看见刘守成,他顿足捶胸一顿抱怨说:“别人脑袋削个尖,要往上爬当领导。铁民倒好,人家扯袄领子往上拽他,他还不识抬举。” 自从刘守成给刘冬梅拿了一万块钱,刘冬梅便三天两头往娘家跑。 她每次都不空手,铁民卖不出去的熏酱熟食,也成了刘守成常吃的下酒菜。听说铁民做生意赔钱了,刘守成给女儿出主意说:“不能再往里投钱了,必须让铁民回单位去上班。” 刘冬梅听信了父亲的话,死活就是不再投资了,把一个本来很有潜力的买卖,硬生生给放弃了。 铁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自我感觉不含糊的老丈人,在背后做的文章。 他老是人心眼实,看见生子为他遭罪,主要也是没有财政大权,不能再往里赔钱了,只能认命。 如今的周志强,在铁民面前无论如何也硬不起来了,他有事只能向刘守成求助,把刘守成当成了狗头军师。 “你知道铁民为啥这样吗。”刘守成接过周志强递过来的大前门香烟说:“他就是在跟你较劲。” “为啥呀。”周志强迷惑不解。 “凡事你让他做的,他偏不做。”刘守成避开王丽的话题,一语道破铁民的心里说:“咱不妨换个招儿,估计能行。” 刘守成向周志强面授机宜,周志强点头如鸡芊碎米。 他骑自行车来到卫生所,开了三天病假,交到单位,谎称休息不好,头晕脑胀,医生怀疑他有脑出血迹象。 周志强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只为了能回家做通铁民的思想工作,让他接任运转车间主任工作。 铁民昨天上了白班,今天上夜班。早上,还在睡懒觉。 周志强把刘冬梅找到上屋,把刘守成的高招学说一遍,叮嘱刘冬梅说:“你必须配合我,做通铁民的思想工作。” “我能行吗。”刘冬梅对自己没有信心。 “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周志强要动真格的了,他说:“咱不能对不起你董大爷的一番好心。” 其实刘冬梅一点也不傻,她知道铁民当上领导,对这个家有啥意义。但是,她脑海中始终绷紧一个弦,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老百姓过日子,家里大事小情,就得听丈夫的。 铁民做事稳重,既然不想当领导,肯定有他不想当领导的原因,她不想掺和其中,搅得铁民不开心。 既然两个爹都在为这事操心,她也不好出面阻拦,只能勉为其难配合一下。于是,她按着刘守成编好的剧本,回到下屋,推醒铁民说:“我刚才看见董大爷了。” 铁民睡意正浓,看了刘冬梅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你猜他咋跟我说。”刘冬梅扒开铁民的眼睛说:“他说对你很失望,别人想进步,还愁找不到机会,你倒好,摆在眼前现成的机会,就是不珍惜,傻不傻呀。” “你别掺和我单位的事。”铁民拨开刘冬梅的手,转过身去,又闭上了眼睛。 “要我说,铁民这个想法没毛病。”周志强等在门口,听到刘冬梅和铁民的对话,他推门进屋说:“咱老周家,祖辈就没有当官的命,铁民也不例外。” 铁民闭着眼睛,听到爹说的话,就知道这爷俩在配门子。他屏住呼吸,且听爹的下句话。 “你董大爷好心好意提拔你,你初中都没念好,有啥本事当车间主任呀。”周志强见铁民一下子坐起来看他,心里这个美呀。 心里话,我这个混蛋亲家,真有道行,让我正话当反话说,这招儿真灵。 他又说:“你呀,趁早别给我丢人现眼,这个主任说死也不能当。” 铁民非常认真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我操,这小子啥意思呀。 周志强呆在那里,不知铁民的保证,是中了刘守成的诡计,还是在将计就计。 铁民起床吃过早饭,骑上自行车去了车站。 他推开董振生办公室房门,先给董振生深鞠一躬说:“董大爷,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对我的好。这个主任,我真的不能干。” “为啥。”董振生公开流露出不满。 “我爹不让我干。”铁民说完,忍不住笑了。 董振生一听就火了。 好你个周老倔,学会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等我见了你,非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不可。 “知道我为啥让你当车间主任吗。”董振生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说:“不排除我们是老邻居,我对你的为人有所了解。但最主要的是,我把运转车间交给你放心,你懂吗。” 董振生对铁民不遮不瞒。 他说铁民没当过领导,在日常管理上,肯定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是,他相信铁民的为人,能够一心一意为工作着想,不会像侯平那样,说里有点权力,就学会动歪心思了。 一个调车长,侯平明码实价要五百块,调动一下工种,没有三百块钱免谈, 他说:“让他这么搞下去,用不了多久,运转车间就变成一锅粥了。” “董大爷,既然您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跟您实话实说了吧。”铁民深吸一口气,把心里话说给董振生听。 董振生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说:“这个问题我已经想到了。”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铁民学会了用文词,把董振生逗笑了。 “还有一个大难题,你愿意帮我解决一下吗。”董振生说话的语气,已然变成小镇火车站的行政一把手。他以请求帮助的口吻,说明车站眼下的困境,问铁民:“你有兴趣吗。” “给我几天时间,好好考虑一下。”铁民没有拒绝,也不敢当即表态。 “我只给你三天时间,行与不行,给我一个痛快话。”董振生让铁民在家休息三天,做出最后决定,再来见他。 有道是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 就在董振生跟铁民谈话的这段时间里,小镇火车站又有人事变动了。 分局组织部领导乘火车来小镇。下火车走到半路,被事先得到消息的侯平拦住,说是向领导反映情况,提到他被免去运转车间副主任一事。 侯平说:“董振生大搞裙带关系。” 在召开d委扩大会议前,分局领导与董振生个别谈话,提到侯平反映的情况,董振生第一次撒了谎。 他说:“我到现在还没物色到,运转车间主任的人选,如果领导有合适的人选,请帮我提供一下。” 董振生通过这事,又对铁民竖起了大拇指。 铁民拒不接受运转车间主任任命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不能为了自己的提升,让董振生背负任人唯亲的骂名。 侯平对董振生的指控,在事实面前不攻自破,董振生被正式任命为小镇火车站站长。 铁民在休息这三天里,几乎走遍了小镇各铁路企业的附属综合厂,最后,他满身灰尘来到站长室,向董振生做出保证说:“这活儿我干了。” “咱先把丑话说在前面,青年综合厂厂长,暂时还没有干部令。” 董振生话说的很直白,也很沉重。他告诉铁民说:“你的职名还是调车长。” 铁民一脸的无所谓说:“哪些对我来说,都没意义。” “这可是一个很棘手的烂摊子,你有信心吗。”董振生当上了站长,也学会了循序渐进。 “只要您给我政策,我啥都不怕。”铁民依旧笑在脸上。 “我就纳了闷儿了,你放着车间主任不当,为啥要跑综合厂去受罪。”这是董振生最大的疑团。 全站几乎所有的干部,都拒绝接受这个任命。唯独铁民,愿意当这个冤大头,他为了啥呀。 “我年轻,想锻炼一下自己。”如果铁民对董振生拍胸脯,信誓旦旦保证能够胜任,董振生看在老邻居的份上,可能取消这个任命。 “今后有什么困难,你尽管来找我。”董振生差不点就说出真实想法,我还有一年多时间就退休了,你把综合厂搞好了,我会考虑让你接班的。 铁民拒不接任运转车间主任,让董振生萌发了,培养他当自己未来接班人的想法。 不过这是一个想法,一切还要看铁民接下来的工作表现。 能把一个烂摊子治理好,把一盘散沙重新凝聚起来。让这样的人当小镇火车站站长,董振生觉得合情又合理。 章节目录 第五卷、百无聊赖的矫情 第72章、山雨欲来时 铁民当综合厂厂长了。 这个爆炸性新闻,在小镇铁路住宅区炸响了,顿时吐槽声一片。 提起青年综合厂,还得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说起。当年,众多应届初高中毕业生,响应国家号召到农村去插队落户。 若干年后,由于农村实行了土地承包制,所有上山下乡青年,又被统一抽调回城。 早回城的知情,甭管他采用了什么手段,只要被抽调回城,都能得到一份固定工作。 有的人还从农村去部队当兵,更有极少数幸运儿,被保送进了大学。 大多数知识青年,都是在农村撤销青年点时,集体回到城里的。 就业成了这些人的老大难问题。 于是,各企业根据上级统一部署,以本企业为基点,组建青年综合厂,也就是所谓的主业附属企业,主要解决本单位被抽调回城的,职工家属的就业问题。 小镇火车站主要从事铁路货物运输工作,分客运车间,货运车间和运转车间。 他们没有任何自力更生的资源,有限的岗位,仅能解决极少数人员混岗就业,大多数人急需一个能够挣钱吃饭的营生。 前文我们说过,铁路的性质之一是高度集中,一切行动听指挥。 上级领导给下级各站段的总体部署,简单又直白,既没有建厂资金,也没有现成的经营项目,各站段结合具体实际,自谋职业,自寻生路。 这基本上就是逼大姑娘生孩子。 没办法,各站段只能根据日常生产条件,尽量为回城青年找寻生存饭碗。 小镇火车站地处钢厂北大门,每天接收排放钢厂的生产物资。其中有运送煤炭的排放车辆,还有钢厂高炉维修下来的废物车辆。 就是那些被称为铁路游击队的盲流子,给小镇火车站的当家人提供了商机。 他们选准排放出来煤炭车辆,车底留有残渣,便利用车辆编组的间隙时间,组织人上车清理残渣,积少成多,集中起来对外销售。 特别是高炉维修排放的废物,里面有耐火砖,吹氧管等废金属,把这些东西统一回收起来,再卖回钢厂做炼钢原料,收入颇丰。 这就是小镇火车站青年综合厂所谓的经营项目。 那些下过乡的青年人,经过农村广阔天地的陶冶,不论思想意识,还是吃苦耐劳精神,都令人称赞。 车站负责列车编组,拥有其它单位无法比拟的资源优势。 但凡遇见这类车辆,首先要统一编组,送到综合厂所设的回收位置,让青年们将油水较多的部分都收入囊中,然后再给车辆编组排放。 综合厂成立之初,对站派管理人员来说是个肥缺。 他们每月享受单位的正常工资待遇,还能得到管理综合厂的工资补助,等于开了两份工资。 机关科室的人都希望能被派到综合厂去。 可惜好景不长。其它铁路单位,也在为本单位家属就业问题挖空了心思,他们看到这个商机,当然不能放过了。 他们在车展综合厂的上游,也设立的回收队,约等于打杠子截胡。尽管车站有调车优势,怎奈人家快速反应,能先揩上一层油。 钢厂也及时发现了这个现象,他们不能眼看着自身的利益,就这么被人家拿走了。于是,制定出严格管理资产流失手段,什么残渣呀,废铁呀,又被钢厂严加管理了。 小镇火车站综合厂的利润大减。 人们能从坏日子向好日子发展,却很难从好日子再回到坏日子。 这帮也算是经过世面的青年人,眼看着收入骤减,就开始想起了歪门邪道。 铁路派出所抓路外盲流子毫不手软,对系统内的职工子弟,总是有点力不从心。 不论管理者制定什么规章制度,所谓的严管重罚,那是针对胆小怕事的人制定的。很多人本着“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的精神,打着为综合厂创收的旗号,开始了不务正业之旅。 一时间,综合厂管理乱象重生,乌烟瘴气。 被车站派去负责管理工作的人,一方面要忍受领导的屡屡追责,另一方面又难以管控青年们放飞个性自我。 更主要的,那些在职职工,眼看着子女失去了生存希望,他们不去想大气候的约束,统一把指责声集中在管理者身上。 连续三个月,车站派驻综合厂几任领导,都因抵不住巨大压力,灰溜溜离开了综合厂。 还是那句话,小镇地方不大,铁路住宅又居住集中,别管车机工电辆哪家铁路企业的员工,相互间都混了个脸熟。 铁民在小镇长大,人家叫不出他的名字,也知道他姓氏名谁,脾气秉性。 听说董振生派铁民去当综合厂厂长,车站所有子女在综合厂工作的职工,都异口同声:他根本就不行。 看见了吧,人家连个疑问都没有,清一色否定。 周志强在家泡了三天病假,刚上班就听到这个爆炸性新闻,他猛拍大腿。 心里骂道:你个大瘪犊子,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刘冬梅怀孕了,铁民对爹的态度也有所收敛了。至少父子俩见了面,铁民能主动打声招呼。在生子被打时,还能站在爹的立场,让生子尽快服软。 周志强虽然谈不上欣慰,那颗愧疚的心,也算有所缓解了。 他听到这个消息,首先想到应该问铁民一句:你凭啥要冒这股傻气呀。 以前周志强在家,基本上敢横着走路,动辄瞪起眼睛,连家里的苍蝇都得躲开。 自从铁民结婚后,他的脾气大大收敛了,除了把生子收拾一顿外,没再发过脾气。 他跟周婶儿的解释是:有儿媳妇了,得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如今周志强有啥事,先要跟刘冬梅沟通,让刘冬梅从中给铁民递话,然后他才能决定自己该咋办。 周志强下班回家,让艳子把刘冬梅叫到上屋,然后把生子和艳子撵进里间屋,他低声对刘冬梅说:“铁民为啥要当综合厂厂长。” “不知道呀。”刘冬梅一听铁民当厂长了,顿时惊的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这是啥时候的事呀。” “你还当这是好事呢。”周志强把刘冬梅的惊讶,当成了兴奋。他说:“你就等着被人戳后脊梁吧。” “凭啥呀。”刘冬梅从惊讶中缓醒过来,露出笑脸说:“您不是盼他有出息吗,当综合厂厂长,比当车间主任强多了。” 这个傻丫头呀。 周志强不再说话了,他知道跟刘冬梅谈这个话题,等于是对牛弹琴。 别人不当综合厂厂长了,回到车站至少还能当个普通干部。 铁民压根儿就是工人,他在综合厂干不下去了,灰溜溜回来,估计连调车长都当不成了。 这怎么能行啊。 周志强丢下刘冬梅,拎起小板凳,坐在楼洞子里,等董振生回来,跟他说明情况。 他宁愿铁民回运转车间去当调车长,也不能让铁民去综合厂给他丢人现眼。 周志强的面子不大,却被他看得十分重要。 小镇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一旦铁民把自己搞臭了,连带他这个当爹的,也颜面尽失了。 董振生回来了。 他看见周志强,微微一点头,就要上楼去。 “老董,我在这等你快一个小时了。”周志强说明情况,董振生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铁民的意思。” “他不好意思跟你说。”周志强掏出大前门,被董振生拨开说:“你让铁民明天去找我吧。” “我先谢谢你了。”周志强对董振生点头哈腰,连连道谢。 董振生头也不回上楼去了。 周志强从董振生冷漠的表情中,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不知道董振生听了铁民的那句戏言,以为周志强又要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董振生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把铁民送进火坑里去。 周志强返回家里,拿上自行车钥匙,对刘冬梅说:“我去找你爸,你跟我回去吗。” “爹,您到底想要干啥呀。”刘冬梅正替铁民高兴,见周志强拉开架势,非要把这事搅和黄了,她很不高兴。 “傻丫头,别以为这是啥好事,闹不好连你都跟着被人骂。”周志强既然已经认定,这事跟刘冬梅说不清道不明,也不想再跟她废话了。 “爹,你不想铁民再不搭理你吧。”刘冬梅这句话,杵到周志强肺管子上了。 他愣愣地看刘冬梅说:“我这是为他好。” “铁民想当厂长,肯定有他想当的道理。”刘冬梅看出周志强不高兴了,她毫不在乎说:“我劝您别再替他瞎操心了。” 这句话出自刘冬梅之口。 在这个家里,除了刘冬梅以外,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周志强准能勃然大怒。 “我看冬梅说的对。”周婶儿一直躺在炕头,她听了刘冬梅的话,知道周志强可能要发脾气,急忙爬起来,边说边给周志强使眼色。 “不信你就瞅着,不出一个月,铁民想回调车组都难了。”周志强讪讪地说。 他把自行车钥匙扔在柜子上,拖鞋上炕,拨了一下周婶儿,让周婶儿把炕头让给他,他一头躺下去,开始生闷气了。 刘冬梅看出周志强的不满,也知道自己的话,可能伤到公爹了。 但是,她必须要站在铁民的角度看问题。 凡是铁民要做的,尽管她也想知道,铁民为啥要这么做,她坚决支持,绝对不允许周志强,哪怕是她爸刘守成,给铁民添乱。 刘冬梅见周婶儿也失去了跟她聊家常的兴趣,便腆着大肚子回到下屋,对躺在炕上,正在想心事的铁民说:“哥,你当这个厂长是好事,还是坏事。” 铁民瞥了刘冬梅一眼没说话。 “爹在替你这急,说你干了这个差事,闹不好连调车组都回不去了。”刘冬梅坐在铁民身旁,把周志强的表现,绘声绘色的学说一遍。 “爹说的对,我就是在作死。”铁民一反常态,接下刘冬梅的话题说:“闹不好,我还会被开除,可我意愿。” “啥。”刘冬梅惊讶地窜起来,没等说话,突然感觉肚子一阵阵绞痛,她痛苦地弯下腰说:“哥,快送我上医院。” 铁民白了刘冬梅一眼,以为刘冬梅也在跟他做故事。 这一眼不要紧,他那颗本不平静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刘冬梅额头伸出了汗珠。 铁民坐起来,想搀扶刘冬梅坐下来,发现在刘冬梅的脚下,流淌出一堆液体。 章节目录 第五卷、百无聊赖的矫情 第73章、一计当头炮 刘冬梅早产了。 她怀孕七个多月,被铁民一句话,吓的破了羊水。铁民叫上生子,骑上那辆改造过的手推车,一路奔向第三人民医院。 周志强骑自行车载周婶儿,随后赶到三院,正赶上生子出来照看手推车。 “你嫂子咋样了。”周志强问生子。 “刚到医院大门口就生了。”生子一句话,周婶儿听了倒吸一口凉气。 “孩子大人咋样了。”周志强脑袋“嗡”地一下,预感到大事不好了。 “我嫂子没啥事。”生子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说:“孩子……” 生子清了一下嗓子,挨了周婶儿一巴掌。“这个倒霉孩子,说话还大喘气,孩子咋样了。” 生子白了周婶儿一眼,赌气说:“你自己去看吧。” 生子一溜小跑出去了,周志强夫妻俩也一路小跑,来到妇产科病房,正巧与去交住院押金的铁民相遇。 “孩子咋样了。”周婶儿急叨叨问道。 “不足月,被送进保温箱了。”铁民一脸的轻松说:“大夫说了,应该没啥大事。” “没啥大事,小事也不行啊。”周婶儿站在那若有所思的样子,想了一会儿,居然想不起来要问啥了。“我要问你啥来着。” “生的是丫头,还是小子。”周志强急的都想打周婶儿一巴掌了,默默叨叨到现在,连男孩女孩还不知道。 铁民瞥了一眼周志强说:“我去交住院押金,冬梅在五号病房,你们先去吧。” “这个大瘪犊子。”周婶儿低声骂了一句,揪住铁民的衣襟,来到一旁低声跟铁民嘀咕几句,等铁民走开后,周婶儿来到周志强近前说:“冬梅生的是女孩。” 周志强的反应,那是相当迅速,他一个一百八十度转身,抬腿便走。 “你干啥去呀。”周婶儿追问着。 周志强“噔噔噔”一路急行,走出病房,骑上自行车,一口气蹬回家里,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听说刘冬梅怀孕了,周志强就掰着手指,计算孩子的出生日期,盼着孙子早日来到人间,为他们老周家接续烟火。 一家人为了刘冬梅,急匆匆赶奔医院,把艳子一个人扔在家里。 见爹回来了,艳子甚是欢喜,问爹说:“嫂子生了吗?” “嗯。”周志强冷冷地回答道。 “男孩女孩。”这也就是艳子,换了生子,就为这句话,至少能挨上一脚。 “臭丫头片子!”周志强这一嗓子,把艳子吓得一吐舌头,不敢再说话了。 周婶儿听说刘冬梅生了一个女孩,也觉得有些遗憾。这对于他们那个年代出生的人来说,男尊女卑思想还是蛮重的。 铁民毕竟是家里的长子,如果媳妇能生一个男孩子,先把周家的烟火延续下来,那是最理想的。 可惜呀,天公不作美,把盼孙子心切的周老倔,一下子气回家去了。 铁民给刘冬梅办理完住院手续,回到病房,见刘冬梅躺在病床上已经打起呼噜了。 见周婶儿坐在一旁打瞌睡,铁民轻声对妈说:“您明天早晨,才能看到孙女。” “你干啥去。”周婶儿瞪起眼睛,听出铁民的画外音了。 “我得把车和生子送回家去。”铁民掏出二十块钱,递给周婶儿说:“深更半夜的,您不方便回去,就住这吧。” “那你可得早点过来,我还得去上班。”周婶儿接过钱,见一旁有一张空床,她一头扎上去,闭上了眼睛。 铁民走出病房,生子已经躺在手推车上睡着了。 铁民做熟食生意时,把刘冬梅从娘家带来的手推车,进行了改造,加装了一个车轮,就是俗称的倒骑驴。 送刘冬梅来时,他特意拿了两床被子,一铺一盖,怕刘冬梅受了风寒。这会儿,生子连铺带盖睡得那叫一个香。 直到铁民把倒骑驴骑到家门口,生子还在呼呼大睡。 他叫醒生子,收好倒骑驴,回到自己的家中,开始为明天的新官上任,酝酿开场白。 铁民打小就这样,你让他干点什么活,他一点也不犹豫,拿起来就干,还准能干好,就是不能让他当大家伙的面说话。 既然当上综合厂厂长了,肯定要跟大家见个面,说上几句话,他不知道该说点啥。 他躺在炕上,翻过来,调过去,想来想去,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开这个头,他索性爬起来,拿出纸和笔,要打一个底稿。 他憋闷了半天,只写出三个字:大家好。 这可咋办呀。 赵淼一大早洗漱完毕,背包下楼,推上自行车走出宿舍,见铁民双眼通红站在那,正冲她傻笑。 “铁民,你怎么了。”赵淼一眼看出,铁民昨晚熬夜了。“出啥事了,你怎么没休息好。” “今天要去综合厂报到,不知道该说点啥。”铁民憨笑着挠头。 “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呐,走,陪我去食堂吃早饭。”赵淼对铁民竖起大拇指说:“我没看错你,你果然够义气。” 铁民眼睛忽闪几下,不知道赵淼在说什么。 “你跟我也不说实话呀。”赵淼娇嗔的白了铁民一眼说:“你能为董站长分忧解愁,就不能跟我交个实底呀。” 铁民笑了。 “别一个劲傻笑,你必须告诉我是咋想的。”赵淼推着自行车,突然止住脚步说:“不然,我可不帮你了。” “董……主任对我不错。”铁民犹犹豫豫说:“我……尽量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吧。” “要我说,这可不是你讲义气的时候。”赵淼十分认真地说:“现在的综合厂都栾成一锅粥了,被派去的人,想尽一切办法要逃出来。你还主动要求去,咋的,运转车间主任这个位置,不合你的胃口呀。” 铁民憨憨一笑说:“有你在我身后站着,我怕啥呀。” “嘿,好你个周铁民,原来你……”赵淼恍然大悟的样子,对铁民瞪起眼睛说:“我先声明……” “你放心吧。”铁民举起双手,压低了嗓音说:“不到万不得已,我绝对不能把你搬出来。” 赵淼站在那若有所思的样子,想了想说:“还别说,我去综合厂跟你一副架,说不定真能干出点名堂来。” “你要跟谁一副架呀。”二国话到人到,他骑着大链盒立鳯自行车,在铁民和赵淼近前刹住车,单腿点地说:“这么巧,在这儿遇见你们了。” “咱这谈正事呐,你该干啥就干啥去。”赵淼把脸一沉,直接轰二国离开。 二国嬉笑着看铁民说:“铁民,啥情况呀,刚当了爸爸,就来给赵淼报喜了。” “铁民,你当爸爸了。”赵淼很是惊讶。 铁民木然没有反应。 他这个时候,最不希望能有人打扰。 他今天新官上任,董振生要陪他去综合厂报到,他必须有一个让董振生放心的表现才行。 “我和赵淼在谈正经事。”铁民第一次以这种口气对二国说话。 “哎呀我去,我去上班,看见你俩在这儿,过来打声招呼,你看看,好像我……走了。”二国对铁民明显表现出不满,他骑上自行车走了。 董振生陪同铁民,去综合厂上任。 综合厂在车站办公楼北侧,不到二百米的地方,清一色的干打垒房子,用铁管焊制的大铁门,上面刷了兰铅油。 大门上还特意设了一个,能供一个人通行的小门。 董振生问铁民说:“知道为啥特意设计这个小门吗。” 铁民笑着摇头。 “就怕有人趁门卫不注意,用手推车往外拉废铁去卖钱。”董振生十分认真地说:“综合厂本来就不景气,还有人挖空了心思,往外偷废铁。” 不用董振生再说啥了,铁民暗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两人来到厂长室,屋子里早已坐满了人。 综合厂十几号新老工人,正围着原任厂长,闹着开工资。 他们见董振生进来了,直接把他围在中间,七嘴八舌问道:“咱们干了一个月,凭啥不给开工资呀。” “你们先出去,我们这边先开个小会,回头再给你们答复。”董振生阴沉着脸,往外轰这帮人。 “凭啥呀。”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站在董振生面前,一脸的不屑说:“不就是换个新厂长吗,有必要对咱们保密吗。” 铁民认识这个人,但是叫不上来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外号叫耳毛,喜欢跟人家打架斗殴,在小镇小有名气。 “你小子怎么跟我说话呢,不像话。”董振生板起面孔,抬腿就要踢耳毛说:“信不信我告诉你爸,让他回家好好收拾你一顿。” 耳毛笑了,他躲了一下说:“董大爷,我绝对不是不尊重您,只是起早贪黑的干了一个月,到头来连工资都开不出来,我拿啥回去养老婆孩子呀。” “放心吧,该你的工资,保证一分不少开给你。”铁民插上这句话,立刻引起人们的注意。 耳边乜斜着铁民说:“我认识你,你不是老周家大小子吗。” “你怎么说话呢。”董振生不高兴了,他说:“这是你们新来的周厂长,没礼貌。” “嘿,这真是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呀。”耳毛嬉笑道:“不到三个月,车站给咱们派来三四个新厂长了。人家那边工资照开,这边还拿着补贴,等于开了两份工资。可咱们呢,连一份工资都开不出来,咱们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就这么被他们搜刮走了。” 董振生支吾几下,有心再训斥耳毛几句,他话到嘴边,真的有些张不开嘴了。 董振生看了铁民一眼,见铁民涨红了脸,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说:“行了,你们反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都回去吧,我会想办法,帮你们解决实际问题的。” “您是一站之长,咱有事也不敢直接去找您呀。”耳毛拍了铁民肩膀一下说:“周厂长,你表个态吧。” “你让我说啥。”铁民问耳毛。 “你打算在咱们这干多长时间呀。”耳毛假模假式的掰着手指说:“我帮你算算,能从这挣走多少外快。” “我退休前,不打算离开这了。”铁民这句话,董振生听了浑身一颤,其他人更是惊讶。他接着说:“从现在开始,我跟你们一样,只挣综合厂的工资。” “你唬谁呢。”耳毛急了,他推了铁民一把说:“说瞎话不眨眼睛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点厉害尝尝。” 耳毛撸胳膊挽袖子,拉开架势就要跟铁民动手了。 “你要干什么!”董振生拦着铁民和耳毛中间说:“有啥话你冲我来。” 铁民拨开董振生说:“站长,我当着大家伙的面,正式向您申请停薪留职。” “你说啥。”董振生以为自己听错了,稍许,他似乎明白了铁民的用意,表态说:“你们大伙听好了,我把周铁民派来当厂长,就说明他有这个能力,带领大伙把综合厂搞好。” “我信。”耳毛突然改变态度,追问董振生说:“周厂长要申请停薪离职,就是要跟咱们同舟共济了,这是真的吗。” 章节目录 第五卷、百无聊赖的矫情 第74章 通用的伎俩 周婶儿在医院一住就是一星期,她不仅花光了铁民留下的二十块钱,自己反搭进去近一百块钱。 她气得一个劲儿跟刘冬梅嘟囔说:“等我看见大瘪犊子,非打他两个大嘴巴不可。” 这换在平常,刘冬梅肯定要站在铁民一边,不说跟周婶儿掰扯几句,至少也能替铁民打掩护,说他被重要事耽搁了,不然不会一去不回等等。 这次刘冬梅坚定地站在周婶儿一边,还给铁民的行为下了定论:“如果我给他生了儿子,他就不会这样对我了。” 周婶儿的抱怨,完全是说破无毒。她对铁民骂归骂,在这件事上,更多的还是理解。 一个半大小子,哪会侍候媳妇月子呀。 周婶儿气就气在,铁民不会侍候月子,也不该影面不朝吧。 一周以后,铁民终于露面了。 周婶儿和刘冬梅看见铁民,都惊讶的不知说啥是好了。 仅仅一周时间,铁民整个人消瘦了许多,而且还蓬头垢面,一打眼就跟盲流子似的。 “你咋的了。”周婶儿抢先发出疑问。 “单位太忙,根本脱不开身。”铁民向刘冬梅抱歉一笑说:“恢复的咋样了,差不多就出院吧。” 刘冬梅流下了眼泪。 铁民见刘冬梅委屈的哭了,他挠了挠头说:“有些话,回家再跟你解释吧。” 在铁民的坚持下,管床大夫给刘冬梅办理了出院手续。 按刘冬梅的想法,铁民肯定骑那辆倒骑驴来接她们,他舍不得叫出租车。 结果,一行人走出住院处,看见一辆蓝色半截美停在那里。 司机看见铁民出来了,主动下车,打开后车门,让刘冬梅和孩子,以及周婶儿坐进去。 “这是从哪雇来的车。”周婶儿嘴快,顾不得有司机在场,直接问铁民。 “单位的车,我出来办事,顺便把你们接回去。”铁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让司机开车离开。 周婶儿和刘冬梅目光相对,不再说话了。 所谓的半截美,就是拥有乘坐和拉货两种功能的一种客货汽车。驾驶室分前后两排,前排有司机和副司机座位,后排可乘坐三个人。 在小镇,这样的汽车不多。 刘冬梅下意识闻了闻,感觉一股胶皮掺杂铅油的味道,低头看,坐垫上还蒙着塑料布。 “这是新车吧。”刘冬梅忍不住问道。 “这是我跟周厂长,刚从机电公司提回来的新车。”司机非常自豪地说:“你们算是第一批乘客。” 周厂长,刘冬梅惊讶地看铁民,意外发现,周婶儿正拿白眼球撇铁民。 “妈,咋的了。”刘冬梅低声问周婶儿。 “放着好好地车间主任不当,非要去综合厂,你以为是啥好事呀。”尽管周婶儿压低了嗓音,还是让前排的司机和铁民听个真而切真。 铁民憨憨地一笑,司机只当啥也没听见。 汽车停在周家院门口。铁民下车,拎上东西就要回下屋。 “你还懂不懂规矩。”周婶儿落下脸对铁民说:“爷爷还没看见孩子呐,你就往自己屋抱呀。” 铁民不以为然,刘冬梅愣在那,等待铁民的指示。 刘冬梅生孩子那天,铁民亲眼见爹转身便走,就是为了刘冬梅生的是女孩,这会儿把孩子抱进去,再遭到爷爷的冷落,那问题就严重了。 铁民的想法很正确。 他新官上任,到现在为止整整七天,他加一起还没睡上五个小时的觉,更别提回家来看看了。 这会儿他还不知道爹的心情咋样,一旦把孩子抱进去,再引起爹的反感,他倒无所谓,刘冬梅肯定要有所反应。 两人结婚说话也快一年了,刘冬梅和公公婆婆虽然小有摩擦,例如,赵淼那一百元份子钱,周婶儿始终耿耿于怀。但是,表面上都没红过脸,一旦爹的心情表露出来,刘冬梅肯定会做出反应。 哭闹一场算是轻的,闹不好跟爹妈就产生隔阂了。 “还愣着干啥,走呀。”周婶儿急的几乎要去拽刘冬梅了。 刘冬梅乞求的目光看铁民,希望铁民能给她一个明示。 既然妈坚持要这么做,铁民怎好再阻拦了。他拎上东西走在前面,推开自家房门,见爹站在厨房,正在准备做午饭。 “哟,回来了。”周志强很是惊讶,他放下手里的疏菜,先走进屋里。 刘冬梅抱着孩子,跟在他身后。 进了屋,周志强站在里间屋门口,示意刘冬梅把孩子放在炕上。 周婶儿先从铁民手里拿过一床小褥子,铺在炕中央,又帮刘冬梅把孩子放在褥子上,然后慢慢打开包在外面的毯子。 铁民注意到,周志强站在里间屋门口,抻长了脖子看着。 看着看着,他眼角的鱼尾纹,慢慢聚集到一起,咧开大嘴,露出一排大黄牙,从此,嘴便合不上了。 孩子被包裹束缚着,突然解开了束缚,小胳膊小腿开始毫无节制地舞动起来。 周志强站在那里,脑袋随着孩子的舞动,开始不停地晃动起来。 “当家的,你跟那抖落什么呢。”周婶儿明知故问,见周志强乐得脸跟开了花一样,就知道老瘪犊子又犯贱了。 当年艳子出生时,他就是这个表情。 “像咱老周家人。”周志强终于有了搭讪的机会,他拖鞋上炕,盘腿坐在炕头上,歪着脖子跟孙女丫头吱吱呀呀聊上了。 “好了,我还有事,走了。”铁民转身要走,被刘冬梅拽住说:“哥,还没给孩子取名字呐。” “晚上回来再说吧。”铁民匆匆走了出去。 “他这是在忙啥呀。”周志强问刘冬梅。 “我刚回来,哪知道他在忙啥。”刘冬梅反问周志强说:“您没问问他呀。” “我倒是想问,那问去呀。”周志强隔窗见铁民上了汽车,汽车开走了。他不满说:“主任没当上,人也不着家了,冬梅,你可得管住了。” 当天晚上,铁民回到家快九点了。 他不像白天那样蓬头垢面的,洗了澡,也理了发,穿着还算立正。 进了屋,端详了一阵孩子说:“这孩子长得像你,不像我。” “你啥意思。”刘冬梅不高兴说:“不像你,那就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呀。” “别胡说。”铁民拖鞋上炕,快速脱掉衣服,钻进被窝,闭上了眼睛。 “我跟你说话呐。”刘冬梅自从结婚后,从来没跟铁民分别这么久,她伏过身去,爹声爹气说:“你为啥这么长时间不去看我和孩子,不想要咱娘俩了。” “我忙的邪乎,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有……哪有……”铁民打起了呼噜。 刘冬梅的手,从铁民的脸颊到他的胸膛,上下一顿摩梭,铁民居然没有任何反应,看得出来,他睡得很沉。 刘冬梅依偎在铁民身边,着意把脸贴在铁民的脸上,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铁民一觉醒来,感觉神清气爽,他抻了一个懒腰,见刘冬梅半裸着上身睡得正香。 作为哺乳期的母亲,晚上为方便给孩子喂奶,刘冬梅这身装束很正常。 而作为年轻力壮的男人,铁民忍受了妻子十月怀胎的煎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饥渴难耐,也根本顾不得刘冬梅还在熟睡中,开始尽情挥洒起来。 房门开了,周婶儿端着小米粥和熟鸡蛋走进来。 铁民听到开门声,急忙要掩饰一番,刘冬梅也像久旱逢甘雨般,对铁民十分的不舍,偏巧被周婶儿看见了。 “你个大瘪犊子,冬梅这个时候,你……”周婶儿放下手里的东西,滚烫着脸,骂骂咧咧出去了。 没等铁民再说什么,刘冬梅猛一翻身,掌握了主动权,她居然比铁民还生猛。 一曲终了。 铁民见时间不早了,他要起床去上班,被刘冬梅按住说:“你还没告诉我,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 “我去综合厂报到上班了。”铁民眼睛眨了眨,回避了赵淼被派到综合厂当书记,以及分局集体分处,特批给综合厂一辆半截美汽车,这一切都是赵淼的功劳。 “完了。”刘冬梅对铁民的回答很不满意。 “这一周时间,我跟班劳动,把全厂的工作量提高了近三倍。”铁民趁刘冬梅不注意,一下子窜到地上,边穿衣服边说:“照这样下去,一个月后,厂子拖欠职工的工资,都能给补发上。” “你呢。”刘冬梅追问道:“你有啥好处。” “我……我有单位工资,还有啥好处。”铁民穿好衣服,就要去刷牙洗脸。 刘冬梅也穿好衣服,要去给铁民做早饭说:“我问你一个月能开多少钱。” 铁民想了想说:“估计一百来块钱吧。” “啥!”刘冬梅这一嗓子,把孩子吓哭了。 周志强上夜班。 周婶儿起大早给刘冬梅做完月子饭,回到上屋叫醒生子和艳子说:“快起来吃饭了。” 生子如今一个人独享里间屋,他一觉醒来,揉着眼睛坐到外间屋炕上,问周婶儿说:“妈,我跟你说那事,你想咋样了。” “啥事呀。”周婶儿装傻充愣。 “我接爹班的事。”生子最近这段时间,始终在酝酿这件事。 这是刘守成办理病退后,给生子的提示。 如果爹能像刘守成那杨,办理病退手续,让他以老换少去机务段上班,那他就是牛逼普拉斯了。 一想起能像哥哥那样,骑上自行车,后货架上夹着菜盒去上班。再穿上他那套理想中的牛仔裤,花衬衫,旅游鞋,哈墨镜…… 我操,生子半夜睡觉都笑醒了。 “我忘跟他说了。”周婶儿不能告诉生子,她已经跟周志强提起这事了,没想到周志强的头,摇的跟波棱鼓一样,一个不行,十个不可能。 周志强要把他的工作留给艳子。 艳子如今是初一下半年,说话就要上初二了。按时间推算,艳子初中毕业那年,正是周志强正式退休的年龄。 “艳子早晚是人家的人,你这份国营工作,就该给生子。”周婶儿思想观念就这么守旧,她坚持让生子以老换少,接周志强的班。 “生子是大小伙子,让他去外面闯荡。”周志强不说自己偏心,非要拿大气候说事。他说:“现在哪哪招工,都不要女孩子,艳子没有固定工作,怎么找婆家呀,今后拿啥活呀。” 周婶儿想私下里找铁民,让他做爹的思想工作。如今铁民跟他爹连句话都不爱说,怎能管这事。 “生子,你最好跟大哥说一声,他跟你爹说这事,兴许能成。”周婶儿不想生子整天为这事,没完没了缠着她。 “哼!”生子不高兴了,他开始闷头吃饭。 周婶儿照生子的肩膀拍了一下说“你拿鼻子哼谁呢。” “我爹偏心眼。”生子瞪起眼睛说:“他偷偷给大瘪犊子塞钱花,还以为谁不知道呐。” “别胡说,你爹哪有钱给他。”周婶儿不以为然说。 “整整八百五十块钱,我亲眼看见的。”生子提起他打伤人那天,在下屋看见哥扔在炕上的那个信封,还说:“我爹给大瘪犊子添腚,人家还不稀罕。” “真的假的。”周婶儿愣愣地看着生子。 “不信你去问呀。”生子一脸的不平说:“在这个家里,我就是个多余物。” “别急,如果真有这事,看我怎么收拾他。”周婶儿咬牙切齿说。 周家的家庭大战,就这样来开了帷幕。 章节目录 第五卷、百无聊赖的矫情 第75章 各揣心腹事 周志强下夜班,他先到菜市场转一圈,给自己买了下酒菜,又特意给刘冬梅买了两条鲫鱼,据说哺乳期喝鲫鱼汤下奶。 周志强回到家里,看见一个不寻常现象。 以往他下夜班到家,炉台上准会扣着一碗菜。别管是荤是素,保证能让他到家吃到热乎的。今天炉台空空的,连饭锅都放在了一旁。 这个臭娘们儿,肯定昨晚没睡好觉,今天起晚了,连饭都没给他准备。 周志强心里很不痛快,他先把饭锅放在炉子上,然后进屋,给自己倒了一壶老白干,拿过热水瓶准备烫酒,没想到热水瓶也是空的。 嘿,这是t妈的要造反呀! 周志强心里这股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他举起暖水瓶就要往地上摔,就在他的手要离开热水瓶时,听到了开门声,刘冬梅抱孩子进来了。 “爹,您回来了。”刘冬梅一进屋就发觉苗头不对,她把孩子放在炕上,从周志强手里接过暖水瓶,晃了一下说:“我那有热水。” 刘冬梅转身出去了。 周志强不管有啥烦心事,一看见孙女丫头,顿时心花怒放,喜笑颜开。他凑过去端详着孙女,鱼尾纹又堆到一起了。 工夫不大,刘冬梅拎着暖水瓶回来,她先给周志强烫酒,又去厨房,只看见半锅高粱米饭,碗架里只有一碗咸菜,就知道周志强要摔暖水瓶的原因了。 好在菜板上放着两个塑料袋,是鲜族凉拌小菜,水池子里还有两条鲫鱼。 不用周志强说什么,刘冬梅就知道,这是爹给她催奶的。 一股热浪涌上她的心头。 她冲屋里喊道:“爹,您等一会儿,我给您炖鲫鱼吃。” “别,我吃小菜就行。”周志强打开房门,非常认真地说:“那是给你熬汤喝的。” 刘冬梅微微一笑,拿出几个鸡蛋,给周志强炒了一盘热菜,又把两样凉拌小菜装进一个盘子里。 她进屋放好炕桌,把酒菜摆上,周志强盘腿坐在炕头,开启喝酒模式。她打开包裹孩子的毯子,把最关键的一道菜亮出来,女儿莹莹在她怀里活蹦乱跳的,周志强所有的烦恼,全被莹莹冲散了。 “爹,跟您打听一件事。”刘冬梅见周志强心情正好,问道:“听说您给我哥八百五十块钱。” 周志强一愣,继而笑道:“他告诉你了。” “您真给了!”刘冬梅这一嗓子,竟然把莹莹给吓哭了。 “你这丫头,我又不聋,你喊啥呀。”周志强不高兴了,急忙夹了一块鸡蛋,要个莹莹吃。 刘冬梅闪身躲过说:“她现在不能吃东西。” 周志强也不坚持,只管自斟自饮。 “这是啥时候的事。”刘冬梅问。 “我也忘了。”周志强敷衍说。 听刘冬梅的语气,铁民肯定没把这事告诉她,周志强也没必要跟刘冬梅多说什么。 “早晨妈过去问我这事,我说不知道,妈不高兴了。”刘冬梅感觉很委屈,周婶儿冤枉她了。 “这个大瘪犊子。”周志强脱口骂道。 周志强再三叮嘱铁民,不能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他竟然让周婶儿知道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周志强知道,周婶儿肯定是为了这事,才不给他预备早饭的。 他咂了一下嘴,心有怨言,也不方便对刘冬梅说,只能打掉牙咽进肚子里,暗暗埋怨铁民是个惹祸精。 刘冬梅抱着孩子在屋里转来转去,想着怎样说服周志强,给铁民下令,把这笔巨款交出来。 “咣”地一声,大门被踢开了。 周婶儿怒气匆匆走进来,见刘冬梅抱孩子,正愣愣地看着她,她一屁股坐在炕边,狠狠瞪了周志强一眼。 周志强用鼻子哼了一声,主动打招呼说:“你咋没去上班。” “我不干了。”周婶儿粗声大嗓,见莹莹又要哭,急忙接过孩子说:“这孩子是不吓着了,咋一听见说话声就要哭呢。” “你那个破锣嗓子,张嘴就是大嗓门,孩子能不害怕吗。”周志强对周婶儿瞪起眼睛,知道她的怨气从何而来,他要先发制人。 周婶儿又白了周志强一眼说:“就你会当好人,把得罪人的角色都留给我了。” 周志强满脸怒气,不理睬周婶儿。 “冬梅,你给评评理。”周婶儿只当周志强不存在,对刘冬梅说:“同样是自己的孩子,你也不能属烟袋锅子的,可一头热乎呀。” 周婶儿提到生子要以老换少,周志强咬尾巴根儿犟,就是不答应。 “你懂个屁。”周志强既然要蛮横起来,就得混到底。 周婶儿也不甘示弱,提到那八百五十块钱。她说:“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你即使给铁民,也得事先跟我商量一下。咱毕竟有三个孩子,总该一碗水端平吧。” “他把老丈人的钱都要赔光了,我替他担点能咋的。”周志强发起火来。他说:“那钱是我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我愿意给谁就给谁,用的着你管。”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周婶儿也火了,她站起身,撸胳膊挽袖子,摆出要跟周志强大吵一顿的架势。 “事先声明。爹给我哥的钱,我一点都不知道。”刘冬梅从炕上拽过毯子,捂在孩子身上说:“我哥把这钱花哪了,我也不知道,这事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刘冬梅说完,抱着孩子,逃难似的走了。 刘冬梅走出周家大门,身后传来瓷器爆裂声。她隔窗往里看,周志强把酒壶摔在周婶儿身上,周婶儿跟周志强嚷着,周志强跳下地,与周婶儿撕扯到一起。 刘冬梅犹豫一下,她有心返回去劝架,又怕吓着孩子。 她又不能对此事视而不见。 她在窗前转来转去,思前想后,打定主意。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铁民惹出的事端,她干脆去综合厂找铁民去,让铁民来平息公婆的争吵。 刘冬梅抱着孩子一路急行,用了十几分钟时间,来到车站综合厂,由门卫退休老头引导,去厂长室找铁民。 铁民不在,刘冬梅看见了赵淼,她最不想见的人。 “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赵淼对刘冬梅少有的热情,主动迎上前,掀开毯子看见莹莹,十分欢喜说:“哎哟呵,小周莹真漂亮。” 刘冬梅看见赵淼,就不烦别人,又听见赵淼叫孩子的大名,不解道:“你怎么在这。” 赵淼示意门卫出去,她关好房门,笑在脸上说:“怎么,铁民没告诉你,咱们现在是一副架呀。” “铁民去哪了。”刘冬梅领教过赵淼的厉害,也知道凭嘴皮子,她不是赵淼的对手,便转换话题,要跟铁民算账。 “你找他有啥事。”赵淼一脸的神秘,她很欣赏刘冬梅醋意大发时,涨红了脸的状态。 “这是我们两口子的事。”刘冬梅听清了赵淼挑衅的意味,也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我没必要跟你说。” “既然是你们两口子的事,那就回家去说。”赵淼笑在脸上说:“这是工作单位,我是党支部书记,当然有权过问了。” 刘冬梅眼睛翻楞几下,她欲言又止。有心转身离开,又不想白来一趟。 “你啥时候来的。”刘冬梅缓和了态度,要从赵淼这,先摸清实底,然后再跟铁民算账。 赵淼有心再挤兑刘冬梅几句。 转念又想,这是工作单位,对刘冬梅这种人,不易说过于刺激她的话,以防她在这儿撒泼。 “铁民自从来到综合厂,几乎整天在回收现场,如果没有什么特殊事,我建议你回家跟他说。”赵淼收起锋芒,跟刘冬梅提出中肯建议。 刘冬梅想了想,甚至懒得跟赵淼打声招呼,她转身便走。 当天晚上,铁民下班回家,刘冬梅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摆在他面前。铁民不解道:“今天是啥日子,咋包饺子了。” “爹妈为你打起来了。”刘冬梅脸冷的快要挂霜了说:“我给全家包顿饺子吃,庆祝你煽风点火成功了。” 铁民愣愣地看刘冬梅,稍许,他笑了。 “我死的心都有了,你还添脸笑呐。”刘冬梅流下了眼泪。 她做梦也没想到,能在综合厂看见赵淼。而且,赵淼还以综合厂支部书记的身份,把她轰了回来。 在她看来,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背着自己,跟她的情敌待在一起。 而她不仅要忍受这一切,还要跟没事人一样,耐心在家里相夫侍子,为的就是要维护,这个豁出一切才得到的家庭生活。 她觉得自己很可怜。 就因为自己是农村户口,就得低三下四的,任由丈夫在外面随意而为。 她又觉得自己很可悲。 这种现象继续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她在铁民面前失去应有的价值,很可能被无情的换掉。 赵淼在她和铁民结婚前,就应经摆出了与她决一高下的架势。 现在赵淼又在温水煮鱼,要在铁民不知不觉中,悄悄闯进他的心里,成为铁民的心灵伴侣,让刘冬梅毫无招架之功,更无还手之力。 我该怎么办? 这是刘冬梅从综合厂回到家里,始终要破解的一个大难题。 她不能指望公婆出手,扼杀赵淼对铁民的心灵侵占,她更不敢公然向赵淼宣战,那样,她必败无疑。 世上只有新人笑,有谁听见旧人哭。 她也不敢寄希望于父亲刘守成,只要父亲出面,不管他采用什么手段,最终都是在帮赵淼助攻,哪怕铁民在不知不觉中,都会毅然决然的臣服于赵淼。 刘冬梅的智慧,被她的农村户口给淹没了。她受父亲的遗传,致胜千里的能力,输在了起跑线上。 一个无法更改的事实,刘冬梅是个聪明人。 “哥,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我。”刘冬梅嗲声嗲气地说,这是她征服铁民的唯一法宝,而且百试百灵。 铁民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拍在刘冬梅手里,又在她的大脸蛋儿上,轻轻掐了一下说:“这是一千块钱,你收好了。” 刘冬梅瞪大了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做生意赔了,爹给了我八百五十块钱。”铁民边吃饺子,边坦白了一个事实。 他刚接任综合厂厂长,正赶上耳毛带人讨要工资,铁民要以停薪留职的方法,表明与他们同舟共济的决心。 董振生当时没有表态,他不能允许铁民做傻事。 事后他给铁民提了一个建议,能尽快把拖欠的工资支付出来,才是稳定民心的关键所在。 董振生希望铁民能尽快想出办法来。 铁民没当过领导,也不知道怎么样做,才能完成董振生的嘱托。 关键时刻,赵淼毛遂自荐,来综合厂当支部书记。 她自掏腰包,拿出一千块钱,要帮铁民渡过难关。铁民受到赵淼的启发,把父亲讨好他的这笔钱,派上了用场。 工人有了收入,干劲异常高涨,仅用了一周时间,就有了可喜变化。 赵淼以为刘冬梅来综合厂找铁民,就是为这件事而来。为避免铁民后院起火,赵淼力主让财务偿还给铁民这笔钱。 刘冬梅手里攥着一千块钱,犹豫再三,提出一个让铁民头疼的要求。 她说:“哥,我想去综合厂上班。” 章节目录 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76章 最近比较烦 刘冬梅给铁民出了一个难题。 综合厂的效益刚见抬头,董振生就给铁民下令,让他着手准备,接纳应届毕业的职工子弟。 前文我们说过,刘冬青高中毕业,被称作大学漏子。在铁路基层各站段,除了稀疏几个大学毕业生以外,这种大学漏子堪称是稀缺人才。 因为当时的铁路子弟,多半都是初中毕业。 生子是个例外,他初中还没读完,就被勒令退学了。 一周的工读学校生涯,生子被打青了屁股,也锻造出了一张铁青色的脸。 他再返回学校,别说是年龄相当的同学,就是老师看见他,也跟遇见病菌一样,远远躲开。 生子正儿八经成了学校的棍棒,一切都是他装的结果。 记得当时发生过一个真实的故事。 严打期间,一个精不精,傻不傻的小伙子,就是俗称的二绰寇。 他在饭店吃饭,几瓶啤酒下肚,要在同伴面前显摆一下。便主动提起不久前发生的一起命案,一拍胸脯说:“那就是我干的。” 同伴知道他没事好吹牛逼,只是哈哈一笑罢了。 没想到邻桌吃饭的人大有来头,他们在二绰寇等人吃喝完,准备结账走人时,拦住二绰寇,亮明身份:区刑警队专案组的。 人家正在追查这起命案的真凶,二绰寇就主动送上门去了。 要说当时的刑侦手段,从刘守成当公安那会儿的做法,就能窥一斑而知全豹。所以几十年后,有了国家赔偿这一说。 咱们长话短说,二绰寇被抓进去没多久,经不住折腾,人家说啥,他都认账,他最后被判了极刑。 据当时在场的人说,姐姐给他买了一套新衣裳,送他最后一程,他则欲哭无泪。 有人说他被噤声了,也有人说他被吓傻了。 人们因此验证了一句话:装逼犯,迟早要完蛋。 生子就属于这一种。 两个学生打架斗殴,其中一个自诩有生子罩着,貌似天下无敌了。 两人动起手来,这位挥舞一把水果刀,一不留神插进对方的胸膛里。也不知道他扎的怎么那么准,怎么那么寸,正扎在人家小心脏上。 两个人只为几句口角,一个一命呜呼,另一个成了少年犯。 按理说,这事跟生子没有一毛钱关系。就因为在审讯中,这位少年犯交代案发情景时,提到一句他有生子罩着,生子就被抓了进去,挨了一顿胖揍,又把屁股给打青了。 好在生子除了会装逼,没犯过具体案件。 他也没像二绰寇那样,一挨打就胡说八道。生子得感谢爹对他的日常管教,动辄拳头撇子一顿打,已经把他打皮了骂滑了。 他不管公安怎么吓唬,怎么让他皮肉受苦,他一口咬定没做过违法事。 就这样,他被抓进去两天后,放了出来。 别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办了冤假错案是要负责任的。 在学校的勒令退学书上是这么写的: 查周铁生同学,自入学以来,一贯为非作歹,欺负同学,屡屡受到法律制裁。为维护校风校纪,现决定给予其勒令退学处分。 周志强拿到这份通知书,跳着脚骂学校领导的八辈祖宗,他破例没打生子,甚至连责骂声都没有。 “爹,让我接班吧。”生子哭丧着脸,向爹发出请求。 “你连初中毕业证都没有,拿啥接班。”周志强一句话,让生子冥思苦想了好久的一场美梦,瞬间变成了泡影。 铁民为这事,急出了一嘴的水泡,他再一次连累到生子。 学校领导在处分生子前,特意来综合厂找铁民,提出要与综合厂搞共建。 学校操场坑洼不平,他们希望铁民能帮忙,搞一车矿渣来填补一下。 按理说,这不是一件难办的事。 只要铁民找到董振生,由董振生出面,跟钢厂打一声招呼,就能满足学校的要求。 矿渣本身就是钢厂外排的废物,这东西用来垫道,遇水就会凝固。对于小镇这样的乡镇结合地区,确实很有益处。 问题来了,铁民凭啥要为这事,去麻烦董振生。 就为生子先被送工读学校,又无缘无故被抓进去,挨了一顿打。铁民把这一切,都记在了学校领导头上,他为啥要去帮助这帮势利眼。 学校完全有能力,保住生子不进工读学校,不被误抓。 只要校长一句话,就能办成的事,校长却把这事,当成了他严格整顿校风校纪的成果。 去你m个逼的吧。 铁民心里骂上一句,固执的摇头说:“这事我办不了,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就这样,生子被勒令退学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生子刚被劝退,综合厂这边就传扬开了。 铁民就是所谓的王八钻灶坑,憋气带窝火。 “正好你弟不爱学习,那就让他来厂子上班吧。”赵淼轻松一个建议,提醒了铁民。 董振生让铁民安置的,是应届毕业的职工子弟,生子就占最后一个字的便宜了。 铁民向董振生汇报此事,结果即使用后脚跟来想,也能得到正确答案:“那就来吧。” 铁民为了生子,刚刚开了一个,他认为是以权谋私的先例,刘冬梅就张罗着也要去综合厂上班。 “你这不是跟我没事找事吗。”铁民嘴里吃着,刘冬梅特意为这事,给全家包的饺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刘冬梅的提议。 “为啥呀。”刘冬梅猜准了铁民要回绝她,但是她没想到,铁民回绝的这么爽快直白。她说:“是因为我的农村户口,还是为了别的事。” 刘冬梅所谓别的事,指的就是赵淼,也是她要去综合厂上班的主要目的。 你俩一副架,整天在一起勾搭连环,我不知道还则罢了,知道了就必须严防死守,而且还要说到做到。 铁民拒绝刘冬梅,主要考虑到他现在的厂长职务。 刚把生子弄进厂里上班,紧接着再把媳妇也弄进来,综合厂又不是他自家开的,人家肯定要说闲话的。 当然,刘冬梅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要求,铁民也会想到,有赵淼的因素在里面。 她上午去综合厂,晚上就提出这个要求,说跟赵淼没有关系,傻子都不会信。 铁民憨憨一笑,没接刘冬梅的话。 “我只是通知你一声,你答不答应无所谓。”刘冬梅一脸的轻松,倒让铁民紧张起来。 “你到底要干啥。”铁民问。 “我要上班。”刘冬梅回答,还不忘补充一句说:“我要去你们综合厂上班。” “我可没答应你。”铁民再次表明态度。 “我没指望你能答应。”刘冬梅说的一身轻松,让铁民不得不想到刘守成的遗风,在刘冬梅身上活灵活现了。 “你想咋办。”铁民怕了。 “凉拌。”刘冬梅胜券在握。 “咱不闹行吗。”铁民从认识刘冬梅那天起,就没对她说过一个求字,这会儿他发自内心的害怕了。 刘冬梅微微一笑,把孩子抱起来。她掏出那个硕大的,也是铁民恋恋不舍的,哺育生命的源泉,塞进孩子的嘴里。 有句老话,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铁民一听说刘冬梅要去综合厂上班,立刻就回绝了,为啥还用说吗。 你说你跟赵淼是清白的,咱结婚时,赵淼凭啥给你花一百块钱,你俩有啥深交,就因为在一个办公室,总共待了不到一个月,拿啥交出的感情。 此时,铁民坐着吃饺子的位置,就是当初他和赵淼肩并肩坐过的地方,铁民还要轮拐杖打刘冬梅。 “我警告你,不许去找董大爷。”铁民憋闷了好一会儿,一碗饺子都吃完了,才想到刘冬梅的凉拌方案。 凉拌,不如夫妻间的热炒。 你跟我连哭带闹的,哪怕还像上次那样,我要轮拐杖打你,你把眼睛一瞪,跟我爱t妈谁谁都行,千万别为这事去找董大爷。 “我凭啥去找董大爷呀。”刘冬梅一脸的莫名其妙说:“我找董大爷,人家也未必能理我。” 刘冬梅阐述了一个事实。 虽然董振生对铁民的婚姻,从来没多说过一句话。他跟铁民在一起时,甚至刻意回避谈论家庭这个话题。 但是,刘冬梅能清晰地意识到,董振生从来没正眼瞧过她。 刘冬梅曾经为这件事,回娘家询问过父亲,是否与董振生有个人恩怨。刘守成提到他错抓铁民后,引起董振生的不满,仅此而已。 肯定不是为了这个,刘冬梅当即作出判断。 不管刘守成以前跟铁民有啥过节,她现在跟铁民成了一家人,而且还有了孩子。董振生看在铁民的份上,也不该对她如此冷漠。 两人平常见面,刘冬梅不打招呼,董振生肯定低头走过去,即使刘冬梅跟他打招呼了,他也是嗯、啊一个字,十足的应付。 铁民听了刘冬梅的话,他紧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 他嘴里不说,心里得意。 小样儿,还跟我玩深沉,看你还有啥本事。综合厂我是厂长,没有董大爷的命令,我又不吐口,我看谁能把你安排进来。 她不会去找赵淼吧。 铁民一个闪念,随即便给否掉了。 刘冬梅不管找谁去办这事,都不可能去找赵淼,不是她烦赵淼,而是赵淼根本就不待见她。 这也怪不得赵淼。 谁家还没结婚的大姑娘,不分青红皂白,就敢拿一个裤衩子,去找另一个没结婚的姑娘宣示主权。 虽然很实用,但也太恶心了。 只有刘冬梅这种人能做的出来。 也只有赵淼这种人,能公开对铁民表明立场,希望铁民别跟刘冬梅这种人结婚。 铁民和刘冬梅结婚,赵淼随了一百块钱大礼,当时真把铁民给造懵了。按他们的交情,赵淼不可能花这么多钱。 事后铁民琢磨出滋味了。 刘冬梅敢拿裤衩子来恶心我,我就能拿一百块钱,让刘冬梅提心吊胆。 这就是所谓的打蛇要打三寸处,赵淼知道刘冬梅怕失去铁民,她便拉开架势,让刘冬梅不寒而栗。 稳妥起见,铁民提出一个建议。 他说:“当初咱失算了,如果坚持做熟食生意,现在已经发财了。” “你说得对,当初我……”刘冬梅想把责任推给父亲。 这是事实,反正父亲跟铁民始终不冷不热的,铁民知道了,也不能把刘守成怎样了。 刘冬梅话到嘴边,明白了铁民的意图。 她不屑地一笑说:“你别跟我打岔,我啥都不干,就要去你们综合厂上班。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反正我去定了。” “别给脸不要脸!”铁民瞪起眼睛,开始发怒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77章、不定时引爆 有人曾把夫妻关系做过这样的定论:打啥底是啥底。 东北人一听就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估计南方人对这句乡土气息浓郁的地方话,要费一番心思琢磨。 简单地说:夫妻从搞对象那天起,不管对方条件如何,只要认可了对方,就要开展一系列的心理战。 矫情也好,本性的流露也罢,必须出现一方能够包容另一方个性的前提下,展示谈情说爱的诚意,从而奠定感情基础,也形成一种相处关系的默契。 刘冬梅追求铁民,凡事都以铁民为中心,而在个性发挥领域,绝对是爱谁谁。 她看到铁民和赵淼并肩坐在那里,便有了她带着裤衩子去宣示主权,包括铁民要拿拐杖打她,她也毫不畏惧。 因此形成了一个默契,我可以啥事都听你的,但原则问题我分毫不让。 所谓的原则问题,就是刘冬梅绝不允许任何女人,以任何一种方式,拉近与铁民的关系,她要誓死捍卫主权。 铁民怕刘冬梅再去胡闹,以从未有过的愤怒,要打消刘冬梅的胡思乱想。 刘冬梅微微一笑,她既不与铁民争吵,也不流露出半点委屈神色,心里一句话:这事你管不着我。 刘冬梅把孩子送到铁民的怀里,她收拾好餐具,烧好洗脸水,侍候铁民洗脸泡脚。 “冬梅,我这个厂长当的很难,你就别再添乱了。”铁民抱着孩子,脚泡在水盆里,哀求刘冬梅说:“就凭你的能力,支撑一个熟食摊不成问题,何必去综合厂给我添乱呐。” 刘冬梅嬉笑着给铁民洗完脚,又把铁民的袜子扔进盆里,端到外屋洗袜子,所做的一切,让铁民看了心里暖暖的。 铁民从记事那天起,就没看见妈给爹洗过脚,跟单位的同事闲聊时,也没听谁说过,在家媳妇给洗脚。 他从刘冬梅住进周家不久,便享受到了这种待遇。 铁民不止一次比较过,假如他跟王丽成为夫妻,王丽能像刘冬梅这样侍候他吗,回答是:不可能。 就凭这一点,铁民对刘冬梅就心满意足,捎带还有感激的成份在里面。 铁民装出的愤怒,料定刘冬梅能跟他针尖对麦芒,导致他们夫妻大吵一场,最后,刘冬梅看在铁民坚持的份上,打消去综合厂上班的念头。 举手不打笑脸人。 刘冬梅只是一计微笑,就成功地破解了铁民的愤怒。又拿暖心的洗脚,让铁民心里热浪滚滚。 当晚,铁民把刘冬梅搂进怀里,极尽温存。每当这时,刘冬梅的乖巧与顺从,都会让铁民心潮澎湃,久久欲罢不能。 一曲终了。 铁民喘息着再次哀求刘冬梅,别再打去综合厂上班的主意了。 刘冬梅伏在铁民的怀里,亲吻,爱抚,把铁民挑拨的再次兴奋起来,就是没听到刘冬梅的承诺。 如今的铁民,虽然还是工人编制,每周都要参加站长例会,跟冯国璋等车站中层干部平起平坐。 他这次汇报一个新的立项,要成立球团厂。一则能够接纳更多的子弟入场,再则为综合厂的可持续发展做充足准备。 “这个项目好。”董振生率先表明态度。 铁民在开例会前,已经向他作了汇报,他非常满意,并着重叮嘱冯国璋说:“综合厂这边有什么具体困难,你得多多帮忙。” “没问题。”冯国璋对董振生言听计从。 得到了站例会的准许,又有冯国璋的表态,铁民信心十足,回到综合厂,他把消息转告给赵淼说:“新的立项,例会通过了。” “刚才刘冬梅来找我了。”赵淼虽然笑在脸上,还是难以开释那尴尬的表情。 “她……她还真来了!”铁民愤怒了,他一抖手,转身就要出去。 “你站住。”赵淼恢复常态说:“她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儿。既然咱们要解决职工子弟的就业问题,就不能忽视了,像刘冬梅这样农村户口的人。” 这是一个现实问题。 车站不乏有几位家在农村的职工,因为他们子女是农村户口,只能待在家里以种地为生,赵淼说:“这很不公平。” “刘冬梅又跟你胡说啥了。”铁民急的额头渗出汗珠说:“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这次我算真正领教了刘冬梅的本事。”赵淼笑着说:“难怪她能把你追到手,果然有两把刷子。” 看来赵淼不想把刘冬梅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告诉给铁民了。 铁民坐下来,琢磨着怎样才能撬开赵淼的嘴,让他领教一下,刘冬梅又有啥过硬的本能了。 “正好咱们要成立球团厂,不差几个农村户口的人。”赵淼说的轻松,铁民听了一阵阵紧张说:“话虽这么说,刘冬梅毕竟是我老婆。咱们开这个先例,难免会让人说闲话。” “解决在职职工家属的就业问题,就是综合厂成立的根本。”赵淼一副高高在上的派头,给铁民下令说:“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我向车站d委汇报,就说是我们综合厂党支部的决议。” 刘冬梅来找赵淼,没说一句不在行的话。 她见了赵淼,先给赵淼鞠上一躬说:“家里有了孩子,铁民一个人的工资不够花,我想来综合厂上班。” “铁民怎么说。”赵淼不知道刘冬梅葫芦里又要买啥药,先要知道铁民的态度。 “她听说我要来上班,当时就急了。”刘冬梅把昨晚的情形,一五一十转告给赵淼说:“他不想因为我,给他造成不良影响。” 这是铁民的为人,刘冬梅没有撒谎。 如果刘冬梅见了赵淼,先阴阳怪气的吐一番酸水,赵淼肯定不会客气,即使不马上把她轰出去,事后也会向铁民表示不满。 刘冬梅改变了打法,赵淼无力拒绝,她当即表示:“这事可以商量。” 综合厂成立球团厂,需要先注入资金,申办工商执照,向税务局报批等等,要经过很多繁琐的程序。 赵淼和铁民分工明确,赵淼负责向分局集体分处,寻求政策和资金支持,铁民负责办理各种办厂手续。 有赵淼的自然资源优势,又有冯国璋的人脉,球团厂很快办理完所有手续。 球团厂职工,清一色初中应届毕业生。 生子以为在哥哥手下干活,多少也能得到一些照顾,结果令他失望。他被分配当搬运工,整个球团厂最脏最累的活。 这次不用他再冷脸扮酷了,那些黝黑的铁粉,伴随着微风习习,他的脸从早到晚都黑黝黝的。 刘冬梅则不然,她被分配当过秤员。 这是赵淼的刻意安排。 过秤员每天守着地秤,负责原料和成品的重量汇总。看上去虽然也很脏,但相比其它工种,算是清闲自在了。 不管什么时候,见官不敬,早晚是病这个道理,绝对是万能理论。即使这帮初中刚毕业的,黄嘴丫子还没退净的半大孩子,也严格遵守这个规律。 生子是铁民的亲弟弟,刘冬梅又是铁民的老婆,不用他们耀武扬威,人们都要对他俩敬重三分。 刘冬梅还好说,她只负责过秤,一切按秤杆准星说话。 生子就不同了,同样是拉手推车的,大家挣的都是计件钱,生子有刘冬梅掌握秤杆,他当然就能占到便宜了。 有道是,是亲三分相。 刘冬梅关照生子,那是天经地义。 生子有铁民的光环罩着,在球团厂可以说无所不能,人们私下里叫他二厂长。他最初听到这个称谓,还觉得很刺耳,久而久之,又感觉很受用。 生子不知不觉中,被人们推到了前线,他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在球团厂不管看到谁,都喜欢用乜斜的目光打量一番。 刘冬梅来综合厂上班,挣钱不是目的,她的目的就是向赵淼宣示主权。 球团厂离综合厂部能有八百米距离。 每当中午,刘冬梅总是把蒸好的饭盒,以及早晨从家里带来的一大盒菜,一路小跑到厂部来,推开厂长室房门,不管有谁在屋,她张嘴便说:“吃饭了。” 铁民习惯了被刘冬梅侍候,他对此不以为然,赵淼倒显得有些别扭。 最初刘冬梅盛情邀请赵淼,留下来一起吃饭,赵淼百般不肯,自已去职工食堂用餐。 一来二去,铁民似乎看出了门道,他回到家里,对刘冬梅说:“以后你别来厂部吃午饭了。” “为啥呀。”刘冬梅十分反感。 “影响不好。”铁民不能说,刘冬梅整天来厂部,让赵淼感觉不舒服。 “赵淼说啥了。”刘冬梅一脸的无所谓样子,直言说:“我是你老婆,中午在一起吃饭,有啥影响不好的。” “有时候咱们正在商量事,你进来就给打断了。”铁民不敢直说,主要考虑到赵淼的感受。 “那你中午来球团厂吃饭。”刘冬梅提出另一个方案,目的就是让铁民远离赵淼。 “也行。”铁民绝对是敷衍刘冬梅。 刘冬梅没来球团厂上班前,铁民受赵淼影响,中午去职工食堂用餐。刘冬梅来球团厂了,赵淼只能一个人去食堂用餐了,她很不习惯,又不好直接说出来。 “二国最近总在食堂门口堵我,烦死了。”赵淼告诉铁民,自从她离开运转车间,二国就跟影子似的,几乎每天都缠着她。 “你到底是咋想的。”铁民不愿管闲事,可赵淼的事,他必须要管。 从工作角度出发,赵淼是铁民的坚强后盾,凡事只要铁民为难了,赵淼出面,肯定一路绿灯。 就个人感情而言,铁民更是责无旁贷。 表面看,他从未跟赵淼开过一句玩笑,凡事都是中规中矩的。可在心里,对赵淼的关心,几乎胜过了他对刘冬梅的关爱。 他曾经为这事,向刘冬梅做过解释,说有赵淼在他身边,帮他减轻了很多工作压力,有时候赵淼一句话,比他跑一个月都好使,综合厂不能没有赵淼。 “我也没说啥呀。”刘冬梅一脸的无辜,说明自己完全出于对铁民的关照,才大老远跑厂部去吃饭的,说的铁民没了下话。 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几年。 周婶儿由于刘冬梅去球团厂上班了,她只能辞去收购站的工作,专心在家带孙女。 刘冬梅也不含糊,每月开工资后,先买上酒菜副食,全家来一次聚餐。 球团厂的效益一路攀升,使整个综合厂的总体效益,有了一个根本性变化。 要说二国追求赵淼,真是豁出了血本。他几乎每天都来见赵淼,不管赵淼高兴,还是心烦,他见了面,小眼睛一眯缝,嬉笑着没话找话,即使被赵淼呛白几句,他也不在乎。 好女就怕缠,终于有一天,赵淼跟铁民摊牌了。 “我该怎么办呀。”赵淼把决定权交给铁民,她说:“你觉得我和二国合适吗。” 铁民跟赵淼谈工作,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涉及到赵淼的个人感情,他蒙逼了。 “你到底是飞鸽牌,还是要当永久牌。”铁民说话就这么直白。 如果赵淼最终决定,要离开小镇,她就没必要在这里解决个人问题。如果她打算永久留在小镇,就必须解决好个人问题。 “其实我有男朋友。”赵淼第一次向铁民袒露心扉,她说:“我也是为了他,才选择来小镇工作的。” 章节目录 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78章、绯闻制造者 这是赵淼来小镇火车站上班以来,第一次向人述说自己的情史。 早年赵淼考入铁路运校,结识了她的男朋友。 用赵淼的话说,他们属于一见钟情,彼此确定关系后,便陷入热恋中。 临近毕业,赵淼带男朋友回家,父母被小伙子的英俊外表所打动,一桩美满的婚姻,将由此拉开序幕。 可惜,提及对方的工人家庭出身,赵淼的母亲皱起了眉头。 赵淼长得并不漂亮。 在铁民眼里,她不如刘冬梅长相顺眼。 丑男找俊女,在外人看来能说的过去,让帅哥找丑女,其中定有渊源。 赵淼的母亲基于这一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说:“人家凭啥喜欢你呀。”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话题,赵淼也不能否认,他们的感情基础,有父亲的光环在里面。 “那又怎样。”赵淼不回避这个话题,希望在毕业分配时,能够借助父亲的关系,把他俩留在省城工作。 “我手中的权力,不是用来为投机者谋福利的。”父亲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希望赵淼能够花更长一点时间,为自己的未来生活,寻找一份真爱。 于是,赵淼毕业后选择来小镇工作,并希望男朋友跟她一起来。 她要在这远离尘世喧嚣的小镇,潜心经营爱情。 这里有一句潜台词:只要他俩的感情有了正果,不管在哪里工作,最终都能得到圆满。 “我还是回老家工作吧。”男朋友果断拒绝了赵淼的建议,回到了远在几百里外的铁岭。 “你为啥不去铁岭。”铁民对赵淼的选择很不理解。 “他不能为了我,放弃回家乡,我为啥要为了他,大老远的去铁岭。”赵淼带有较劲成份的选择,导致二人毕业快四年了,除了逢年过节互寄明信片,几乎失去了联系。 “这就是你所谓的男朋友。”铁民憨憨一笑说。 “我就要用这种方式,考验他对我的感情。”赵淼的任性,让铁民无语。 当天下班回家,刘冬梅跟铁民提到赵淼说:“我要给赵淼介绍一个对象,你看咋样。” “对方是谁呀。”铁民问道。 “还能有谁,二国呀。”刘冬梅不假思索回答说。 铁民一怔,不解道:“你咋想到这事了。” “保成一次媒,能多活二十岁。”刘冬梅嬉笑着,谨遵二国的嘱托,把这件事,变成她自发的热心肠。 “我看够呛。”铁民不敢当即回绝刘冬梅,怕被刘冬梅误解了。他只能告诉刘冬梅说:“在运转车间那会儿,二国就对赵淼有想法,几年过去了,还没成。” “那是中间没有媒人。”刘冬梅信誓旦旦说:“只要媒人找对了,这事准成。” 铁民笑了,他不能说赵淼看见刘冬梅,就不烦第二个人了。 这事换成别人当介绍人,或许还能得到赵淼的正面答复,如果刘冬梅出面,赵淼肯定二话不说,就是两个人:不行。 “你笑啥。”刘冬梅似乎看出了铁民的心思,她凑过来,搂住铁民的脖子,身体扭动几下,料定铁民肯定要把手伸向她怀里。 这种动作,已经成了生活常态。 这次铁民很规矩,他微笑着看刘冬梅说:“二国还跟你说啥了。” “他……”刘冬梅险些说走了嘴,急忙改口说:“他还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那你趁早别说。”铁民推开刘冬梅说:“冬青在二国他爸手下工作,这事办好了,啥都不用说了,一旦办不好,那麻烦就大了。” “有你在,我怕啥。”刘冬梅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来个竹筒倒豆子,把事情的原委讲给铁民听。 二国费尽了心思,赵淼居然不拿正眼瞧他,他十分郁闷,整天在琢磨赵淼拒绝他的理由。 思来想去,二国发现问题的根源了。 赵淼整天跟铁民在一起,而且还从运转车间追到了综合厂,这就说明一个问题,赵淼喜欢上铁民了。 好在铁民整个一傻蛋,对赵淼这份感情不知不觉,要不然,真的没有二国什么事了。 这是一个危险信号,一旦有一天,赵淼把话挑开了,那问题就复杂了。 铁民可能会拒绝。 那样,赵淼就会赌气离开综合厂,让铁民失去一个有力的靠山。综合厂的经济效益,用不了多久就会一落千丈。 很多人把综合厂眼下的经济效益,都归功于赵淼,铁民只是一个有勇无谋,就知道甩开膀子干力气活儿的粗人。 铁民不傻,他早就看出这一点了,所以凡事都对赵淼唯唯诺诺。 至于感情问题吗。 刘冬梅纯属硬贴上去的,跟铁民毫无感情而言。 铁民当年为了刘冬梅,能够丢下爱的死去活来的王丽,如今就能为了赵淼,甩掉刘冬梅。 二国必须让刘冬梅当帮手。 他跑到球团长,跟刘冬梅嘚不嘚一阵子,刚说明自己的想法,就被刘冬梅拒绝了。 “这事我可帮不上忙。”刘冬梅最不愿意跟赵淼打交道,担心哪句话说不明白,惹怒了这个祖奶奶,铁民就该找她算账了。 “你是在帮我,也是在帮你自己。”二国跟算命先生似的,前后左右两头堵,把看到的,没看到的,听说的,没听说的,包括他自己编纂出来的一大堆可能,愣塞给了刘冬梅。 把刘冬梅吓得脸一赤一红的。 二国说的有道理,赵淼看好铁民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时刘冬梅是黄花大闺女,追穷不舍,总算把铁民追到手了。 如今刘冬梅就是一黄脸婆,铁民还当上了综合厂厂长。不为别的,就为了能给自己捞个一官半职的,铁民就经不住赵淼的诱惑。 何况,赵淼毕竟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 “我嘴笨,不会说。”刘冬梅向二国求助。“你教我咋办,我就咋办。” 刘冬梅的精明,不是二国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不为别的,就为她弟弟刘冬青在货物车间,需要冯国璋的关照,刘冬梅就不能拒绝二国。 这又是一个尽快扫除情敌的好机会。 “这事必须铁民亲自出马,赵淼才能答应。”二国明知道铁民不会帮他,他只提出一个最低要求说:“能让铁民帮我把赵淼约出来,一起吃个饭就行。” “这事简单。”刘冬梅满口答应下来。 “你为啥要管这闲事。”铁民对刘冬梅的动机产生质疑。 “能尽早把她嫁出去,我对你也就放心了。”刘冬梅实话实说。 “他俩根本就不合适。”铁民对刘冬梅的直白,心有怨言,表面也说不出什么,认为这是刘冬梅的心里话。 “合适不合适,不是你我决定的。”刘冬梅一个神秘眼神儿撇过去说:“除非你不舍得。” 这句话最具杀伤力,也等于戳痛了铁民的心。 人的感情,往往在彼此频繁接触中产生。其中需要经过相见,相识,相知,最终达到相爱。 铁民与赵淼最初接触,他是以仰慕的角度,对赵淼毕恭毕敬。随着进一步接触,铁民在赵淼面前,虽然有些放得开了,但还是局限于恭维氛围中。 国人的奴性,在此尽情展露。 有的人媚钱,有的人媚权,有的人媚色。为了满足自己的内心虚无,刻意扮成奴才,去迎合、讨好,只为得到一个,任人随意赏赐的,散发着腐臭气的笑脸。 提到感情二字,铁民有点不敢正视刘冬梅的目光。 平心而论,他肯定不敢主动对赵淼做些什么,反过来,如果赵淼这会儿要对他做些什么,他也不敢保证是拒绝还是配合。 “哥,我在等你答复。”刘冬梅从铁民貌似心不在焉的表情中,已经嗅到一股浓重的酸味,原来你跟赵淼还真…… “我咋说呀。”铁民没有直接拒绝刘冬梅,反倒学着刘冬梅的腔调,向刘冬梅求教。 “就是约两人一起吃个饭,让他们互相把心里话说出来。”刘冬梅终于占了上风,她一脸的无所谓说:“行就行,不行,今后谁也别惦记谁,就完了。” “就这么简单。”铁民上当了。 “本来也不复杂呀。”刘冬梅以为铁民怕自己嘴笨,办不好这件事。 “咱先说好了,就这一次,以后别再为这事烦我了。”铁民一副胸有成竹的态度,刘冬梅看了就想哭。 我们不能断言铁民心无旁骛,也不能把刘冬梅的醋意当成一计玩笑。 通过这件事我们看到了二国的潜能,为他今后的发展,提供了充足的智能储备。 第二天,铁民来到综合厂上班,见赵淼坐在那心事重重地。 若换了别人,肯定会问上一句:怎么了,不开心的样子。 铁民看出赵淼不开心了,他也懒得去问。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具备这种情商。 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就要出去。 “你干啥去。”赵淼主动开口了。 “我去下面走走。”铁民说着又要出去。 “昨天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赵淼说。 铁民不用问这个他是谁,就知道肯定是哪个远在铁岭的帅哥。 铁民默默返回来,坐在办公桌前,不正视赵淼说:“他……挺好的。” “好的都不能再好了。”赵淼流下眼泪说:“他孩子都两岁半了。” 铁民惊讶地张开了嘴,居然没说出一个字。 他默默闭上嘴,琢磨着该说些什么。他知道赵淼这会儿最需要人安慰,可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从哪个角度去安慰赵淼。 他站起身,来到洗脸盆架前,拿过毛巾递给赵淼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哭有啥用。” 赵淼接过毛巾,一脸的愤慨说:“他至少应该事先通知我一声。” 铁民觉得赵淼这个要求不过份,他默默地点点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跟人家分开快四年了,每年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邮寄明信片,谁知道你现在究竟出于什么状态呀。 别忘了,你的背景太吓人了。 铁民心里嘀咕着,听到赵淼一句哀求说:“抱抱我好吗。” “唉……啊。”铁民习惯了对赵淼有求必应,当他弄清楚赵淼的诉求后,顿时惊讶的汗毛孔都立起来了。 赵淼起身扑过来,一头扎进铁民的怀里。 办公室的房门半开着,走廊里偶尔有人走过。 铁民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里,任由赵淼在他的怀里哭泣着。 绯闻就这样产生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79章、谁是受害者 周志强满打满算,熬到了退休年龄,正赶上女儿艳子初中毕业,他把这份旱涝保收的铁路国营工作,以老换少传给艳子,他这辈子也算了却了一个心愿。 天不遂人愿。 几年前就有传闻,以老换少制度要取消了。 刘守成为此办理了病退手续,让儿子刘冬青:“这小子跟我乘脸,再不教训他,今后就翻天了。” “把你那本事,拿去教训你大儿子去吧。”生子放下周莹,流下了眼泪。 “老儿子,咋还哭上了。”周婶儿明知道生子很委屈,又不便直接说出来,他把自己当成了开塞露,诱导生子说出自己的委屈,给周志强好好上一课。 “你们等着吧,不出三天,这个家就被你大儿子搅个稀巴烂,到时候看你还咋夸他。”生子说完,躺在炕上,蒙头便睡。 周志强和周婶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知道生子话里有话。 周志强把周莹抱进怀里说:“走,跟爷爷出去溜儿溜儿。” 他示意周婶儿留下来,让生子把话说明白。 周志强抱孩子来到外间屋,耐心等了好一会儿,周婶儿出来了。 “他说啥了。”周志强压低了嗓音。 “不可能。”周婶儿心事重重地说:“这绝对不可能。” “他到底说啥了。”周志强兜不住火了。 “他说……”周婶儿压低了嗓音说:“铁民跟赵淼好上了。” 铁民是个保守的人,他对赵淼心存好感,外表从未流露过。 当赵淼扑进他怀里时,他一点也不惊讶,知道这是赵淼的失落感,导致她需要有一个人,供她发泄内心的悲哀。 他只把自己当成一堵墙,一根电线杆子,任由赵淼哭泣、宣泄。 好在仅仅几秒钟,赵淼就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她恢复了常态,擦着眼泪对铁民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铁民有心安慰赵淼几句,又苦于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恰当的词句。就这样匆匆而过,又不能表达出对赵淼的同情与安慰。 “这事你也有责任。”铁民的安慰之词,脱口道出时,变成了指责。他说:“谁搞对象一整年不见一面。就你这条件,谁知道等到最后是啥结果呀。” 赵淼的眼色中,瞬间流露出一股愤怒,继而又变成了自我哀怜。 “王宝川寒窑十八载,他怎么就不能再等我两年呀。”赵淼又流下眼泪说:“即使他不想跟我好了,至少也该先打声招呼呀。” “你这话说的对。”铁民终于找到了,帮助赵淼宣泄愤怒的词句。他说:“两人好一回,好合好散,分手前至少……” 铁民说不下去了,睹物思人,铁民想到了他和王丽的当年。 赵淼这个时候,最希望有个人能帮她开解郁闷心情,骂她也好,替她骂那个负心汉也好,只要不让她这颗冰冷的心瑟瑟发抖就行。 “我求你一件事呀。”赵淼乞求的目光投向铁民说:“今晚你陪陪我。” 铁民听到这句话,额头立刻渗出一层冷汗。 “你怎么了。”赵淼感到莫名其妙。 “我……”铁民首先想到拒绝。 不是他对赵淼的情绪无动于衷,而是他不适合与赵淼单独在一起,而且,赵淼还提出一个,大胆而又令人浮想联翩的建议,今晚陪她。 怎么陪呀,跟她在办公室里,就这么聊下去,翻来覆去聊那点事。 不在办公室陪她,那更荒唐了。 去她宿舍,人家还有同房间的宿员,铁民可以一宿不睡觉,陪赵淼打发寂寞与愤懑,那别人怎么办。 哎,有一个好办法。 铁民眼前一亮,想到刘冬梅跟他说过的话,他清了一下嗓子说:“有个人能陪你。” “你别告诉我是二国。”赵淼中了仙气一样,从铁民的嗓子眼,一下子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对你那点心思,你早该知道了。”铁民只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衡量二国对赵淼的追逐。他说:“其实,二国人不错,为人机灵……” “我讨厌的就是他的机灵。”赵淼对铁民不掖不瞒,道出自己的恋爱观。她说:“我就想找个老实本份的人,彼此在一起没有任何戒备。” 铁民下意识的点点头。 论说铁民和二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铁民嘴笨,头脑反应一点也不慢。他对二国的评价是,二国给外人的印象,一打眼就是个鬼机灵。 铁民则相反。 他给人第一印象就是老实憨厚,谁见了他都有一种亲和力。最主要的还得是他那张又懒又笨的嘴,轻易不说话,说出话来就有七分可信度。 估计赵淼对铁民的好感,也是基于这几大硬件,加上铁民能写出一手漂亮的钢笔字。 “跟我单独在一起,怕刘冬梅不高兴是吧。”赵淼一语道破,铁民憨憨一笑说:“她就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这么说,我只能跟二国单独见上一面了。”赵淼完全是内心郁闷使然,她需要有一个人,能够倾听她的苦衷。 这是女人的天性,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高兴也好,痛苦也罢,她需要的就是倾诉。 赵淼要选择铁民,作为倾诉对象,铁民又把二国推荐出来。 如果铁民知道,他的这次引荐,居然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那么,他肯定会冒着与刘冬梅闹翻脸的风险,去充当这个混蛋的。 章节目录 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0章、祸来如山倒 大牛出狱了。 他被关押了整整三年。在别人眼里,大牛苍老了十岁以上,而在铁民眼里,他成熟了。 这期间,铁民每个月不管多忙,都要抽出时间去探望大牛。 他没像大牛当初要求的那样,每月给大牛的账户打一百块钱,而是每个月在自己仅有的几十块钱工资里,挤出十块钱,替大牛交了伙食补助,三年下来,就是三百六十块钱。 大牛刚走出监狱那一刻,看见铁民坐半截美汽车来接他,感动的流下眼泪说:“你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今后就看我怎么回...... 《铁路式婚姻》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0章、祸来如山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1章、无奈的承诺 谁看到这里,可能都会有一个反应。 铁民听说二国把赵淼给干了,他不是挥手打二国一个大嘴巴,就是打一激灵,闹不好还会跟二国翻脸。 铁民的真实反应是笑了。 二国不同于大牛,吹牛逼扔大个那是大牛的专利,二国从来都是有话不说,藏在心里。 心里实在藏不下了,夹腋窝熏着去,就是轻易不往外说,特别是个人隐私。 大牛跟二国勾搭这么久,闲着没事就干点偷鸡摸狗的事。大牛傻仗义,出了事全往自己身上揽,折进去一待就是三年。 二国这边快...... 《铁路式婚姻》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1章、无奈的承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2章、冬梅的寂寞 这是一个类似于一加二等于几的算术题。 刘冬梅早在与铁民成亲前,就看出赵淼对铁民的心思,她用自己的独特方式,一个女士三角裤衩力拔头筹,终于如愿成了周家的掌门长媳。 如今,赵淼终于付诸了行动,扑进铁民怀里,幸好有二国这个sb,要以身相许,刘冬梅岂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哥,二国这事你务必帮忙。”刘冬梅按着铁民的意愿,表明了心迹。 二国嬉笑着双手抱拳说:“谢谢嫂子。” 大牛一双牛眼,在二国和铁民之间扫来荡去,他不知...... 《铁路式婚姻》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2章、冬梅的寂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3章、好人真难做 铁民下了火车,走出火车站,看到眼前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景象,满脸的懵。 他掏出临行时二国给的通信地址,开始一路探寻,用了近一上午的时间,终于找到了赵淼的家。 这是一栋日式洋房,乍一眼看去年代感很强,绿树掩映下,有一条弯曲小路,直通一扇对开式红漆木门,木门上挂有一个黑色铸铁信箱。 铁民对这个设计的房屋并不陌生,他从小就生长在这种环境中。 这是鬼子侵略我国时,留下的历史建筑。 他家住的小二楼,原本是一栋四户人家...... 《铁路式婚姻》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3章、好人真难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4章、驴肉馆波澜 小镇道西新开了一家驴肉馆。 经二国建议,赵淼把自行车留在综合厂,由二国骑自行车,载着赵淼去驴肉馆吃饭。 俩人叫上四个菜,一盘驴肉馅饺子,二国点了两杯扎啤,赵淼不高兴了。 “你啥意思,明知道我要喝酒,你就拿两杯扎啤来糊弄我呀。”赵淼对二国的挑剔,带有刁难的成份。 “我怕你喝醉了。”二国嬉笑着开始布局。 他让服务员把饭店所有的酒水,都摆在桌面上,任由赵淼挑选。 赵淼选择了一瓶洮南香白酒。 她亲自打开酒瓶子,给自己倒...... 《铁路式婚姻》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4章、驴肉馆波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4章、球团厂之殇 赵淼真心挽留铁民,希望铁民去能留下来陪她玩几天。至于玩什么,怎么玩,铁民不敢想,也不敢问。 他被赵淼挽着胳膊,一路走出很远。 “你回家吧。”铁民直到感觉胳膊僵硬了,才从赵淼的胳膊中抽出臂膀,假装晃动几下胳膊,以哀求的口吻对赵淼说:“我只负责给二国送信,至于你俩今后怎样,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铁民执意拦住赵淼,不让她再往前送了。 赵淼失望的目光看铁民,不觉中眼里含着泪花说:“难道这就是我的命。” “嗯。”...... 《铁路式婚姻》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4章、球团厂之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5章、平地起风雷 董振生当站长了,仍改不了每天必去调车场巡视的习惯。 等他去调车场巡视一圈,回家吃罢早饭,来办公室正式上班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几十名本站职工,守在站长室外,“嘁嘁喳喳”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你们干什么来了。”董振生问上一句话,顿时引来人们七嘴八舌的质问。 “站长,综合厂停产了,咱们的孩子没饭吃了。” “周铁民弟弟惹出的祸,凭啥让我们家的孩子跟着吃瓜落。” …… 这是董振生始料未及的事,他没想到球团厂停...... 《铁路式婚姻》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5章、平地起风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6章、无奈的抉择 周志强突然感觉自己老了。 铁民娶妻生子,他从中扮演了一个极不光彩的角色,从而引发父子俩冷战至今,导致铁民产生了婚外情。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惊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所谓的“搞破鞋”,若放在十几年前,铁民肯定会被戴上纸糊的高帽,上面还要挂上一对破鞋,自己敲锣,游街示众。 哎哟,想当年,有的人就因为这个,被迫上吊自杀了。 周志强头一次感到害怕,他甚至私下里给刘冬梅出馊主意。说这事一旦事发,刘冬梅必须第一个站...... 《铁路式婚姻》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6章、无奈的抉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7章、另类的相亲 二国的父亲冯国璋,从钢厂交际处借来一辆奔驰小轿车,停在家门口,引来附近的小孩子围观。 在八十年代初期,谁家来一辆吉普车,都会引起本条街的轰动。 那年月,哪怕有一台卡车停在居民区,都十分扎眼。汽车对于当时的平民百姓,那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稀罕物。 二国特意换了一套新衣服,上海条裤,说白了就是浅色的确良料子,上面织有条纹的直筒裤,上身穿了一件史村衫,前文我们已经交代过史村衫的由来。脚下穿了一双平底黑色布鞋,俗称...... 《铁路式婚姻》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7章、另类的相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8章、真的没想到 铁民木木地站在那,已经怒不可遏了。 “赵淼,这是我跟铁民的事,跟你没关系。”二国要把赵淼拉开,给铁民一点时间,平复一下心情。 “你俩什么事。”赵淼怒目圆翻,拉开了要跟二国大吵一架的准备。 二国真的很可怜,他低头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喘,担心自己一句话说不好,惹怒了赵淼,父亲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 “二国,你去点菜吧。”铁民终于深吸一口气,要把二国支开。 二国也是长叹一口气,默默感激铁民的八辈子祖宗。 “你傻呀...... 《铁路式婚姻》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8章、真的没想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9章、风平浪不静 这是猴子来综合厂后,第一次对铁民的管理提出的否决意见,也是他第一次所谓的参政议政,而且,还态度坚决,不容更改。 铁民低头不语。 “铁民,我要你个明确表态。”猴子咄咄逼人的态度,引起与会人员强烈不满。 “再说吧。”铁民不能在这种场合,公开反驳猴子的独断专行,他只能以这种方式,规避可能与猴子发生的正面冲突。 货场的筹建委员会成员名单上,根本没有猴子,铁民出于对猴子的尊重,主动邀请猴子参会,没想到他的画蛇添足之...... 《铁路式婚姻》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9章、风平浪不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9章、谁都没想到 大牛进局子,蹲笆篱子回来,周志强对他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好人不进监狱,进监狱的没好人。这是在周家,每每提到大牛,周志强首先要表明的态度。事实上,大牛出狱后,就很少再来周家了。 他最初几次来周家,周志强都板起面孔,根本不待见他。几次下来,大牛也很知趣,不再踏进周家的房门了。 这次不同,他要跟铁民谈论自己的生财之道。还备好了酒菜,明知道在铁民这阻力相当大,还是要对铁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没想到,撞...... 《铁路式婚姻》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89章、谁都没想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90章、后院着火了 艳子正在里间屋,对着大衣柜的穿衣镜,端详自己新买的衣服。 房门被拉开,铁民瞪大了眼睛冲进来。 “哥,你看我这套衣服好看吗?”艳子主动与铁民搭讪。 “谁给你买的摩托车。”铁民压低了嗓音,他不想被外间屋的爹听见。 “管的着吗。”艳子低声反驳说。 “你再说一句,我就告诉爹去。”铁民认真起来,语声逐渐放大了。 “公司给我买的,行了吧。”艳子十分的不耐烦。 “什么公司,为啥给你买这么贵的东西。”铁民“腾”地一下发起火来。...... 《铁路式婚姻》第六卷、无可奈何的愤慨 第90章、后院着火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1章、事出皆有因 这是铁民从记事以来,从未有过的惊恐与愤怒。 大牛居然打起了艳子的主意。这算什么,是强盗还是耍流氓,铁民的思维一下子乱的一塌糊涂。 刘冬梅及时发现了铁民的异常反应,她一只手在铁民面前晃了晃,被铁民一巴掌打开,她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你真打呀。”刘冬梅疼的流下了眼泪。 铁民看了一眼刘冬梅,一字一板道:“这是啥时候的事。” “不知道。”刘冬梅带有赌气成份的回答,激怒了铁民,他猛地挥起巴掌,一双喷火的眼睛,扫向刘冬...... 《铁路式婚姻》第91章、事出皆有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2章、难解的怨愁 铁民知道了艳子和大牛的恋情,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甚至认定大牛对艳子居心不良。 大牛的一番表白,让铁民没了主意,赵淼的意外出现,给他提供了一个冷处理建议,铁民毫无选择的接受了。 就在这时,刘冬梅闯了进来。 今天刘冬梅休班,她像往常那样,一大早做完早饭,一家三口吃罢早饭,铁民去上班了,她这边收拾完家务,准备送孩子去托儿所。 刘冬梅抱着孩子走出下屋,听到上屋传来周志强的怒吼声:“你给我让开,我要杀了...... 《铁路式婚姻》第92章、难解的怨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3章、各揣心腹事 刘冬梅平时走路的速度,就够铁民大步流星追赶一阵子了,今儿她心里有事,脚下生风,简直就跟小跑一样。 铁民追出病房,见刘冬梅快走到走廊尽头了。他撒腿便跑,追到楼梯间,才一把拽住柳冬梅,不满道:“你想干什么。” 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刘冬梅见铁民红头涨脸的,认定铁民做贼心虚了。 “你现在跟我实话实说,还来得及。”刘冬梅学会了先礼后兵。她说:“你是我当家的,我不能让你把脸丢到外面去。” 铁民一听就急了,他...... 《铁路式婚姻》第93章、各揣心腹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4章、烦恼的境遇 铁民叫了一辆出租车,赶到三院骨科病房,艳子的病床果然空了。 值班护士告诉铁民,艳子被家属接走了。 尽管铁民已经从刘冬梅那里得到消息,他不信这是真的,还破例叫了一辆出租车,赶过来验证刘冬梅的话,结果让他气的浑身发抖。 他在公用电话亭给大牛打传呼,生子用大哥大给他回了电话。他只简单说上一句话:“你在那等我。” 半个小时后,生子开了一台奥迪汽车赶过来,接上铁民便走。 “你要拉我去哪,艳子跟大牛在哪……”铁民上了汽...... 《铁路式婚姻》第94章、烦恼的境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5章、谁也没想到 刘冬梅后悔没有事先准备好一包老鼠药,在这个节骨眼上倒进粥里,让赵淼吃个跑肚拉稀,最好能去医院住上几天。 赵淼是老冯家的媳妇,她本该去婆家蹭吃早餐,偏偏要来铁民家,而且点名要喝刘冬梅熬的大米粥,还口口声声说:“铁民说了,你熬的大米粥特好喝。” 周婶儿更是热情,把她亲手腌制的咸鸭蛋拿来招待赵淼,看架势比对亲闺女还热情。 铁民见赵淼和司机进屋来,他二话不说就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刘冬梅的大米粥都熬好了,他才拎...... 《铁路式婚姻》第95章、谁也没想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6章、渊源天注定 铁民与猴子共事那天起,就认准了他们不是一路人,所以,他宁愿不被提干,也绝对不参合与猴子有利益相关的事。 这是铁民的为人,也是他的生存态度,不与小人争长短。 猴子折腾到最后,落个挂名车间副主任,被贬到驻钢厂当大班长。他很聪明,没有因此利用职权,在刘冬青身上泄私愤。 事实上他也不敢这么做,知道铁民的发展势头,以及他岌岌可危的处境,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丢掉这个有名无实的乌纱帽,刘冬青不仅没有受到铁民的株连,还...... 《铁路式婚姻》第96章、渊源天注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7章、恼人的秋风 咱们以前说过,铁民调车组出身,对睡眠那是相当有亲和力了,只要脑袋粘到枕头上,不大会儿工夫,就能睡得酣畅淋漓。 听到生子的消息,他失眠了。 可能有人会说,又要扯到王丽了,当初她怀孕,特民如何如何。错了,这次他没想到王丽,确切地说,他来不及再想王丽了,他在为生子的未来担忧。 铁民所有的担忧,都在于他对猴子的认识。 在铁民眼里,猴子是个无事生非的主儿,喜欢强调个性自我。在猴子眼里,除了个人利益,其他所有一切,都......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或直接访问zongheng. ☆☆☆ 《铁路式婚姻》第97章、恼人的秋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8章、奇异的邂逅 赵淼走后不久,铁民接到大牛的电话,约他当晚出去吃饭。 “忙你的事吧。”铁民一口回绝了大牛的邀请。 大牛和艳子的婚期将近,大牛还有心思约铁民出去吃饭,真是分不清个轻重缓急。 铁民自从爹承认下大牛和艳子的婚事,他不经意间,已经正式进入大舅哥的角色中。他几次提醒大牛,尽快开拓其它行业的业务,言外之意,等待时机成熟,他将取消与大牛的运输承包合约。 虽然有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嫌一说。既然大牛成了他的亲妹夫,他还是有......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爽文,仙侠脑洞热血,雪中穿越元尊,土豆全军列阵同人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 《铁路式婚姻》第98章、奇异的邂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99章、她有备而来 铁民脱口叫了一声:“小丽。” 张旺一张笑脸,听到铁民的称呼,笑容顿时凝固了。 “哥,你喊谁呢?”站在铁民身后的刘冬梅,挤到铁民面前,惊讶地打量着铁民。 铁民脸红红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刘冬梅向王丽看去,王丽木木地站在那里,好像根本没听见铁民说的话。见张旺打开了房门,她端着蒸锅走进屋里。 “这……这是老讲究,搬新家要蒸一锅馒头,预示着接下来的日子蒸蒸日上。”张旺发觉自己的解释,没有诠释王丽对铁民的冷漠......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奇幻热血,都市邪神,爽文玄幻,一剑武侠知白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 《铁路式婚姻》第99章、她有备而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3章、迫在眉睫时 铁民从新家骑自行车赶到综合厂,只需要十分钟的路程。今天,他用了四十多分钟,只走了一半的路程。 他走出家门下了楼,踩着满地的鞭炮削,来到自行车棚。 正在帮张旺搬家的大牛,主动跟他打过招呼,他怔怔地看了大牛一眼,木然没有回答。 大牛眼看着铁民走进自行车棚,折腾了足有十分钟,才找到自己的自行车,推上自行车一路走开。 “经理,中午一起吃个饭,热闹一下。”在铁民之后下楼的张旺,在楼门口拦住铁民,向他发出邀请。 “好。......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玄幻雪中,一剑奇幻穿越,热血斗罗,都市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 《铁路式婚姻》第103章、迫在眉睫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4章、意外的震撼 铁民向大牛说明计议,大牛得令后不敢怠慢,他一路小跑去了张旺家。 张旺焦急地等在大牛的桑塔纳轿车前。 “你咋才回来。”张旺少有的急躁,让大牛马上开车带他去接人。 “铁民单位有事,不能来了。”大牛转达了铁民的旨意,张旺马上改变了行程。他让大牛开车去接人,他则留下来,亲自邀请刘冬梅去赴宴。 大牛走后,赵淼稳稳坐下来,见铁民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免心存忧虑说:“我觉得,你不应该去见王丽。” “这事赶早不赶晚。”铁民说出......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奇幻,爽文热血,玄幻逆天土豆,全军列阵搞笑万相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 《铁路式婚姻》第104章、意外的震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5章、难舍百般愁 赵淼被铁民的一个眼色儿所惊扰,匆匆走了。 她不是逃避,更不是恐惧,而是身为人妻,所固有的一种操守,所以,她匆匆离开了。 她一路上几次会心地一笑,没想到铁民这个榆木疙瘩,居然也有热情奔放一面。那个在赵淼心中,早已根深蒂固的评价,因这个眼色儿淡化了。 在赵淼心里,铁民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大男孩。 赵淼走了。 铁民没有在赵淼为啥匆匆离去上,动丝毫的脑筋,他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上。 按理说,赵淼已经摆明观......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土豆武侠邪神,全军列阵知白搞笑,玄幻同人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 《铁路式婚姻》第105章、难舍百般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6章、女人是祸水 “他喝多了。”大牛面对在场人的惊诧,做出了一个谁也不会相信的解释。 人们不约而同做出了选择,纷纷离席而去,仅留下刘冬梅和大牛,陪着已经神情恍惚的张旺。 “他这是怎么了。”刘冬梅明知故问,气得大牛真想扇她一个大耳光。 大牛还算冷静,他叫来服务员,点了四道菜,又打包了几盒米饭,然后架上张旺就走。 “我来帮你拿。”刘冬梅表现出了一股大度,她帮大牛拎打包盒,大牛则架起张旺,把他带出饭店,按进车里。 不用大牛再说什么......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都市,玄幻土豆爽文,全军列阵万相搞笑,仙侠雪中热血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 《铁路式婚姻》第106章、女人是祸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7章、心有千千结 铁民在办公室足足等了一天,张旺始终没有出现。 大牛手握棒球棒,寸步不离守在铁民身边,只要张旺敢跟对铁民动粗,他这棒球棒就算有了派场。 直到天色已黑,张旺还是没有出现。 王丽跟大牛打来了n个电话,希望大牛能劝说铁民,尽早躲出去,最好今晚不要回家住,免得出现意外。 她还特意告诉大牛说:“这是我妈的意思。” 大牛如实把王丽的话告诉给铁民,铁民听了,只是淡淡的一笑。 “咱走吧,张旺不会来了。”大牛不知道铁民一整天没吃......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同人武侠,雪中剑来爽文,土豆盖世全军列阵,玄幻脑洞奇幻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 《铁路式婚姻》第107章、心有千千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8章、惨剧发生了 铁民这一宿睡得那叫一个踏实,愣把大牛家客厅的沙发压出一个坑。 他一大早醒来,感觉嗓子干得快要冒烟了,见茶几上放了一个凉水杯,他一轱辘爬起来,操起凉水杯,“咚、咚、咚”,好家伙,整整一大杯柠檬干泡水,都倒进他肚子里了。 他打了一个饱嗝,正式清醒了。 厨房传来切菜声,铁民光着脚走到厨房门口,见艳子扎着围裙,正在做早点。 铁民很是惊讶,艳子从小到大,在家里总是最后一个起床的人,妈不把饭菜送到她面前,她都不肯受累......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都市穿越,爽文万相,仙侠神机,雪中同人土豆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 《铁路式婚姻》第108章、惨剧发生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9章、后来的惊恐 赵淼满脑子在想,如何将张旺的死讯告知王丽,没想到王丽突然问到铁民,她回答说:“这事跟铁民没关系。” 王丽以为,所谓的张旺出事了,无外乎见到铁民,跟他起了正面冲突,她想知道结果怎样。 没想到赵淼条件反射,先把铁民摘一干净,王丽有些发懵。 “张旺不在了。”赵淼的声音不大,她刻意压低嗓音,要给王丽几秒钟反应时间。 王丽愣愣地看着赵淼,没听清楚张旺不在的含义。 “昨天,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喝了两瓶白酒。今天凌晨,......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雪中爽文,同人热血,土豆全军列阵,搞笑穿越仙侠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 《铁路式婚姻》第109章、后来的惊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0章、一句对不起 王丽在母亲谢桂芝的房间里,娘儿俩对坐无言,各自伤感。 当年谢桂芝就是在三十出头的年龄,王丽的父亲上吊自杀了。如今,王丽到了这个年龄,张旺也意外身亡了。 难道这是天意,该着她们母女俩年轻守寡。 房门开了,铁民探进头来。 “嗯……听说你要见我。”铁民没敢直呼王丽的名字,他虽然板着面孔,眉宇之间,还是流露出一股热情,确地说,应该是那未曾远去的亲情。 王丽冷冷地看着铁民,居然没有说话。 谢桂芝半躺在床上,见铁民来了,......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一剑青鸾,爽文同人,仙侠武侠剑来,热血都市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 《铁路式婚姻》第110章、一句对不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1章、无助的悲悯 刘冬梅平时走路,脚步落地声就很大,这会儿她又在气头上,上楼的脚步,就跟木桩子夯地似的,“咣、咣、咣”,听得十分刺耳。 王丽家房门敞开着,刘冬梅走上楼,能听到铁民和赵淼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声,她在门口站住了。 显然,大牛不会假传圣旨,刘冬梅为这事进去,再问一个为什么,很容易引起铁民的不满。让铁民当着王丽和赵淼的面,挤兑她几句,那真不值当。 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刘冬梅心里发狠,打开了自家房门,也想起了刚......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同人奇幻,雪中热血脑洞,都市盖世,土豆武侠玄幻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 《铁路式婚姻》第111章、无助的悲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2章、黎明的律动 刘冬梅躺在里间屋,为了王丽的死而复生,整宿睡不着觉。睡在外间屋的周志强夫妇,也在为这事犯愁。 最初听说王丽又活了,老两口也很惊讶,可毕竟木已成舟,铁民和刘冬梅已经结婚生孩子了,他们相信自己的大儿子,不会做出有悖道德的事。 结果万万没想到,王丽的丈夫,在搬新家的第二天就横死了。 不知道别的地方怎么形容意外死亡的人。 在东北,突发疾病死亡的叫猝死,对于张旺这样,车祸死亡的人,往往都说是横死的。 横死,是不吉利的......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玄幻奇幻,脑洞都市,一剑逆天武侠,无罪爽文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 《铁路式婚姻》第112章、黎明的律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3章、原配不含糊 刘冬梅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她能审时度势,懂得随弯就弯。 她在周志强家里间屋,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哭过以后,得到一个答案,这事落到最后,谁都帮不了她。 周志强的无奈,周婶儿的选边站队,说白了,都是对无奈的现实,抒发出来的一种感叹,最后谁遭罪谁知道。 刘冬梅想罢多时,起身穿好衣服,对周婶儿说:“我出去转转,麻烦您帮忙照顾一下孩子。” 她甚至不容周婶儿问上一个为什么,就急匆匆出去了。 她先回到自家楼下,见王丽家亮着灯......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同人武侠,雪中土豆奇幻,玄幻脑洞剑来,热血爽文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 《铁路式婚姻》第113章、原配不含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4章、神秘的变数 处理完张旺的丧事,谢桂芝便神秘失踪了。 昨天傍晚,谢桂芝回到家里,对王丽说:“我去找人算命了,咱这个新家是凶宅,必须要搬出去一段时间,不然,还会发生意外。” 搬家仅一天,张旺就命丧车下,王丽对母亲的话深信不疑。 娘俩儿盘算了大半宿,最后决定搬家。 今儿一大早,他们简单收拾一下东西,就搬离了这个耗资十几万装修的家。 铁民和刘冬梅一顿激烈鏖战后,筋疲力尽,倒头便睡,直到临近中午才被饿醒。 刘冬梅煮了面条,两人简单......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玄幻雪中,一剑青鸾脑洞,同人都市,土豆爽文元尊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 《铁路式婚姻》第114章、神秘的变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5章、复仇进行时 刘冬梅领着孩子,拿着给铁民带回来的晚饭走上楼梯,见铁民正在敲王丽家的房门。 “人家没有人,你把门敲碎了也没用。”刘冬梅妒意十足。 铁民晃动手里的协议书,要做出解释,可惜,刘冬梅对这个话题根本就不感兴趣,她打开自家房门,领孩子进去了。 “爸爸,我喜欢大龙哥哥。”周莹在走进家门的最后一刻,扭过头向铁民做出表白。 铁民看着周莹那稚嫩的表情,会心地笑了。 就这样,铁民连续几天,每天早晚去敲王丽家房门,都吃了闭门羹。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仙侠同人,雪中,一剑武侠剑来,青鸾都市脑洞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 《铁路式婚姻》第115章、复仇进行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6章、谁也说不清 铁民不知道刘冬梅与王丽,在幼儿园的那段插曲。 见刘冬梅发疯似的,抓住他的衣领子用力晃着,他急了,一下子拨开刘冬梅的胳膊,刘冬梅身体失衡,“噗通”摔了个腚蹲儿。 “周铁民,我跟你拼了。”刘冬梅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跟铁民打交手架。 铁民被刘冬梅这股疯劲给吓到了。 “你咋得了。”铁民丝毫没有跟刘冬梅动手的意思,反倒把刘冬梅给镇住了。 她撸胳膊挽袖子,在铁民面前比比划划,就是不敢动铁民一个手指头。 铁民仍在吃饭,他边吃......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玄幻雪中,一剑奇幻同人,青鸾都市逆天,土豆穿越剑道第一仙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 《铁路式婚姻》第116章、谁也说不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7章、一笔糊涂账 刘冬梅来到女儿房间,见周莹一个人在摆弄玩具。 “宝贝儿,时间不早了,妈给你洗脸睡觉。”刘冬梅拉上女儿去了卫生间。 她平时干活就干净利落,这会儿有急事要办,就更加痛快了。 等她给女儿洗漱完毕,又把餐厅的残局收拾干净,听到女儿在叫她,很不高兴说:“那么大孩子了,别总缠着妈妈,有啥事自己解决。” 尽管她这么说,还是来到女儿的房间,哄女儿睡觉。 这是每天必须的程序。孩子还小,不敢一个人单独在房间里睡觉,必须有妈妈陪......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同人奇幻,雪中脑洞武侠,元尊剑来,玄幻都市穿越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 《铁路式婚姻》第117章、一笔糊涂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8章、是祸躲不过 铁民趁刘冬梅领孩子去卫生间洗漱,偷偷跑出家门,回到办公室。 他先关掉传呼机,然后躺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天棚,脑海一片空白。 他知道留在家里,只能尽力满足刘冬梅那无休止的掠夺,从而让刘冬梅得到些许的心理安慰。 他以前这么做过,而且做了很多次,这次他想到了逃避。 铁民文化程度不高,平时也很少看书,自从家里买了电视机,他大部分的业余时间,都是坐在电视机前看外国电视剧。 当时,国产电视剧还处于起步阶段,电视黄金时段......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玄幻雪中,一剑奇幻武侠,青鸾土豆热血,剑道第一仙都市穿越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 《铁路式婚姻》第118章、是祸躲不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9章、若想人不知 铁民目送猴子的背影,报以淡淡的一笑。 他把猴子的愤怒,当成是无可奈何的一种表现,同时,也让他感到一丝自责。 都是做家长的,拿人心,比自心。 谁家摊上这样的女儿,当家长的都免不了茶不思饭不想,气急败坏在所难免。 铁民想到这些,便给生子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他和侯悦的情况。 “她爸又找你去了。”生子反应真叫一个快。 平常大哥轻易不给他打电话,今儿这个电话肯定有事情。生子和铁民从小到大,很少闲着没事在一起唠家常,铁民一......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仙侠都市武侠,玄幻脑洞剑来,雪中邪神元尊,一剑烽火青鸾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 《铁路式婚姻》第119章、若想人不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0章、谁能不绝望 铁民拥着滚烫的脸,走出谢桂芝家。猛抬头,见刘冬梅就站在他面前。 “你这是……”铁民很尴尬,刘冬梅直勾勾看着铁民,眼泪一对一双地往下流。 铁民解释说:“你别误会,我……” 刘冬梅转身跑开了。 铁民有心追上前去,向刘冬梅做出解释,偏巧王丽骑自行车迎面过来。 她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刘冬梅呆呆地站在她家门口,铁民低头丧气走出来,刘冬梅转身便跑,险些撞到她的自行车。 王丽跳下自行车,躲开刘冬梅,拔高了嗓门儿对铁民说:“哥...... ☆☆☆剩余内容请前往纵横小说继续阅读.百度或各大应用市场搜索“纵横小说”,玄幻爽文,仙侠脑洞穿越,雪中同人万相,土豆全军列阵神机为生活添点料。或直接访问zongheng. ☆☆☆ 《铁路式婚姻》第120章、谁能不绝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1章、妒火正蔓延 铁民下班回家,没看见刘冬梅和莹莹,以为这娘俩还像以前那样,在奶奶家吃晚饭,便耐心地等待。 他等到晚上八点多,还不见娘儿俩回来,才感觉不对头。 平时这娘儿俩不到七点就回来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时的铁民,才想起上午发生的事,于是,他一路步行,去妈家接她们娘儿俩。 铁民推开家门,传来电视的声音,周志强夫妻正在看电视剧。 他们看见铁民进来了,很是纳闷,周婶儿问铁民说:“你咋来了。” “冬梅娘俩去哪了。”铁民说明来意 《铁路式婚姻》第121章、妒火正蔓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2章、混沌的视野 猴子接到钢城公安局刑警队的电话通知,让他明天早晨去刑警队,填写举报材料,然后由刑警队把生子的相关调查结果,正式移交给市缉毒大队立案调查。 他提前下班回家,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妻子,并转告给女儿侯悦,尽快离生子远一点,免得惹祸上身。 猴子家在古城,他坐通勤车回家。 刚走进家门,妻子愁眉不展迎出来,低声哀求说:“跟你说件事,你千万别发火。” “出啥事了。”猴子在房门口,看见了女儿的旅游鞋,他很是惊讶,问道:“悦悦 《铁路式婚姻》第122章、混沌的视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3章、人为的设计 铁民在家睡了一宿觉,第二天早晨,嗓子就莫名其妙地哑了。 大牛按照铁民的嘱咐,开车带上周志强夫妇,去医院探望刘守成。 刘守成的头被固定在病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棚。他没有周志强当初发病时那么严重,可以与人做简单交流,他却选择了沉默。 周志强站在病床前,端详着面无表情的刘守成,想到了自己当初发病住院时的情景,不禁感叹道:“又让冬梅受累了。” 刘守成木然躺在病床上,只当没听见周志强的话。 刘冬梅看见周志强夫妇, 《铁路式婚姻》第123章、人为的设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4章、究竟为了啥 二国当上了货运车间主任,手里有权,应酬自然就不会少。 在这个充满诱惑的社会环境里,有钱有势,那就是一张响当当的王牌。 甭管他长相怎样,为人如何,能从他手中的权力,分割来既得利益,那就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铁民对二国的个人生活,丝毫不感兴趣。 见赵淼急于离开,他只能摆出个样子,疾步走到门口,拦住赵淼的去路说:“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 铁民表明态度,他坚定地站在赵淼一边。 赵淼欣慰地笑了,她也需要有个人,倾 《铁路式婚姻》第124章、究竟为了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5章、沉重的脚步 刘守成见女儿出去开门,迟迟没有回来,就猜准是铁民来了。 他四下寻找家什,看见炕上有一把笤帚,奔过去操起笤帚,就要下地。 听到开门声,刘守成一下子慌了手脚。 铁民一只手拎着礼物,另一只手搭在刘冬梅的肩膀上,两人几乎是身体挨着身体走进家门。 铁民正常走路,刘冬梅故意将身子靠在铁民的肩上。 走进家门,她一个急转身,便扑进铁民的怀里,一对大馒头紧紧压在铁民的胸前,嗲声问道:“想我没。” 铁民“嗯”了一声,刘冬梅便把肉 《铁路式婚姻》第125章、沉重的脚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6章、宽广的胸怀 铁民只要有时间,必须去学校接女儿周莹放学。 他每天来接女儿,都带上小礼物,棒棒糖,小饼干或者饮料等小食品,而且每次都要带双份。 周莹从父亲手里接过礼物,转手就分给大龙一份。 最初大龙腼腆,不肯要礼物。周莹生气说:“你不要,我就不理你了。” 大龙为了哄周莹开心,只能接受这份礼物,逐渐地,他把接受礼物当成了一种责任。 第二天上学来,他也把从家里带来的礼物,分给周莹一半。 王丽每天出摊卖货,谢桂芝主动承担起接送孩子 《铁路式婚姻》第126章、宽广的胸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7章、过年如翻山 时光荏苒,日月穿梭,不觉中十年过去了。 铁民在储运公司董事长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多年。 这期间,车站主要领导走马灯似的换了几茬,赵淼始终原地踏步走,成了全局资历最老的站段工会主席。 新站长上任了,赵淼想到应该换个位置了。 于是,她辞去工会主席职务,当上小镇火车站多种经营公司总经理,一个经常跟铁民打交道的职位。 这个新站长不是别人,就是铁民的发小二国,大号冯志国。 在外人看来,二国这个站长当得太迟了。 他十年前, 《铁路式婚姻》第127章、过年如翻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8章、费解燃眉急 铁民瞪大了眼睛,看着女儿低头走出王丽家大门。 “我就去他家坐了一会儿,啥也没干。”周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让铁民屏住呼吸,不知如何应对了。 刘冬梅听到门铃声,打开房门,看见铁民和周莹同时出现在门口,很是惊讶。“你们这是……” 铁民直勾勾地看着大龙。 大龙对铁民讨好地一笑,随即,误读了铁民的惊讶,以为铁民恼怒了,他触电般缩回身子,关紧了大门。 铁民从惊讶中缓解过来,随女儿走进家门。 他潜意识中有些自责。 彼此邻 《铁路式婚姻》第128章、费解燃眉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9章、困惑的恐慌 铁民心脏骤然一颤,他晃了晃险些摔倒。 谢桂芝急忙过来搀扶住铁民说:“铁民,你怎么了。” 铁民用力晃了一下头,让自己清醒过来,见王丽依旧对他横眉冷对,他颤抖的手,指点王丽说:“你恨我,我不怪你。你想拿刀把我杀了,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可这……” 铁民说不下去了,他甩开谢桂芝的手,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铁民这是咋了。”谢桂芝晕头转脑,不知发生了什么。 王丽对铁民的奚落,包括她当年挤兑张旺,基本上张嘴就来,根本不 《铁路式婚姻》第129章、困惑的恐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0章、青梅竹马情 正月初五,周莹出乘回来,直接去了奶奶家,还带来一个客人。 这个人就是大龙。 周莹给爷爷奶奶介绍,这个人叫张宏昌,是她的男朋友。 周志强愣愣地看着大龙,心里画出一个问号,莹莹不是跟王丽的儿子处对象了吗,怎么又换了一个叫张宏昌的。 出于礼貌,周志强没多问什么。大龙也很有礼貌,他把特意给爷爷奶奶准备的礼物拿出来,两瓶白酒,两盒糕点。 大龙在周志强家,坐了不到十分钟,便起身告辞了。 周婶儿想留下莹莹,跟她说点什么。莹 《铁路式婚姻》第130章、青梅竹马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1章、危情那一刻 逢年过节,特别是过春节,市场上的买卖店铺,基本上都关张歇业了。 劳累了一整年,终于有时间好好休息一下了。 这是说别人家的买卖,王丽家的熟食生意,不仅没有节假日,而且在节假日期间,更是忙得不亦乐乎。 小镇不大,在铁路住宅小区这一块,爱吃熟食的人,就认王丽家这一口。有的顾客一吃就是十几年,逢年过节了,亲朋聚会,更少不了这道硬菜了。 大过年的,王丽每天都得忙上几个小时,收拾猪货,下汤锅,还得掐准点,接待上门取货 《铁路式婚姻》第131章、危情那一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2章、迟来的觉悟 周志强和周婶儿老两口赶到医院,听说铁民得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病,周志强身体晃了晃,说话间就要摔倒了。 还是大牛反应比较快,他及时搀扶住周志强,让他坐在候诊椅上,对刘冬梅说:“嫂子,去给爹弄瓶水喝。” “别整那些没用的,我不渴。”周志强稳定下来,不住地长吁短叹。 刘冬梅愣愣地看周志强的无奈,有心问上一句。 铁民在家里一头栽倒,刘冬梅被吓懵了,来不及多想别的。大牛和生子在一旁嘀嘀咕咕,引起刘冬梅的警觉。这会儿,周 《铁路式婚姻》第132章、迟来的觉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3章、同样的煎熬 王丽这一宿,几乎没睡踏实觉。 表面看,她和往常一样,把收拾的猪货,下进老汤锅,开始点火煮料。 她在下屋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驴拉磨似地转来转去。谢桂芝在上屋,迟迟不见王丽回屋,去下屋找王丽。 她推开下屋的房门,被一股浓烈的液化气味道,熏得连连咳嗦几声。 王丽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愣愣地看着她。 “你不要命了。”谢桂芝关好液化气罐,急忙打开窗户,还不住地咳嗦。 “妈,您怎么了。”王丽恍如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 《铁路式婚姻》第133章、同样的煎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4章、尘封的情仇 周志强回到家里,生子和大牛正在里间屋睡觉。 昨晚,大牛回到汽车上,生子发动汽车就要送爹妈回家,被大牛拦住了。 虽然有刘冬梅姐弟俩在那护理铁民,大牛还是不放心,他执意要把铁民转进普通病房,安顿好以后,再送周志强夫妻回家,那样,大家都能睡个安稳觉。 大牛跟铁民的感情,真的超过了生子。 “大牛说得对。”周志强一句话,生子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大牛和爹妈后面,回到监护室,按照护士的吩咐,把铁民转到普通病房住下。 生子一 《铁路式婚姻》第134章、尘封的情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5章、危情一线天 在周家一大家子人中,学历最高的当属周莹。延伸开来,在周家亲属中,顶属刘冬青文化程度最高。 知书达理,说的不只是文化水平高低,更重要的是见识。 刘冬青听说铁民发病了,他赶到医院,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铁民在跟他姐结婚前,女朋友王丽未婚先孕,而且还生下一个男孩子,演变出一个最为残酷的现实,大龙和莹莹恋爱了。 铁民为此一病不起,刘冬梅爱恨交织,也没了主意。她哭着向刘冬青求助说:“我该咋办呀。” “我明天有事,先 《铁路式婚姻》第135章、危情一线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6章、岁月是团火 周志强这辈子也忘不了,他把谢桂芝接到小镇,住进王振平家里的情形。 这是一户三间瓦房,王振平父母给他留下来的。 为了迎接谢桂芝的到来,王振平特意买了酒菜招待他俩。吃饭的时候,王振平告诉谢桂芝说:“住我这儿,你就跟住在自己家里一样,千万别客气。” 谢桂芝从小到大都住在村庄里,从来没出过远门,也很少与陌生人接触。 周志强在来的路上告诉她,他和王振平的关系,就像他跟谢荣浩一样,是无话不说的好兄弟,谢桂芝因此扫去了 《铁路式婚姻》第136章、岁月是团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7章、无畏的亲情 刘冬青呆呆地站在一旁,任凭路人对大龙和莹莹说三道四,他始终把自己当成局外人,还戴上了口罩,怕被莹莹认出来。 莹莹这时候最怕遇见熟人,刘冬青不能让她脆弱的心灵,再添一份尴尬。 “报警吧。” 不知道是谁提出一个建议,人们担心莹莹想不开再做傻事。 “谢谢,谢谢你们。”大龙还算清醒,他架起莹莹,紧紧抓住莹莹的胳膊,拉着她一路抛开。 他们要去哪。 刘冬青不敢掉以轻心,怕莹莹再惹麻烦,他一路跟随两人来到候车室。 “有啥事, 《铁路式婚姻》第137章、无畏的亲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8章、尾声 大龙是张旺的亲生儿子,王丽为了抚养大龙,毅然选择了终身不育。 周志强把从谢桂芝娜那里听到的一切,讲给周家人听,人们感动了。 仍对王丽耿耿于怀的生子,眼中也泛起了泪花。 大龙给刘冬青煮了一碗方便面,他要等刘冬青吃完面,退烧药发挥作用了,安然睡去,他再哄骗莹莹,留下来照顾舅舅。 然后,就到了他与周莹生离死别的那一刻。他要一个人服下两瓶安眠药,诀别这个世界。 刘冬青看出了大龙的心思。可惜,这时的退烧药,已经在他体 《铁路式婚姻》第138章、尾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