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她向来有仇必报》 章节目录 第1章 绝子药 尊烨十三年七月初八，暴雨。 已经闭宫许久的万安宫中忽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不”。 那叫声仿佛渗着血色，又充满了不可置信。 下一瞬，万安宫的大门被人“嘭”的撞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光着脚从门内跑了出来。 “不、不！我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 林青鸾哭的厉害，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嘴里尝到的只有苦涩。 “不可能，我不信！他不会下这样的旨意！他答应过我，他答应过我的——” “扑通”一声，林青鸾摔在地上。 她努力抬起头，但看着前面茫茫雨幕，看着已经不熟悉的了宫城，茫然又心慌：“上官冽、上官冽……”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不顾她和余家婚约求先帝赐婚的是他！ 答应登基后会保护林家的是他！ 承诺她一生一世的是他！ 说好会立她生的儿子做太子的是他！ 可如今，将林家抄家斩立决的是他！ 赐她自尽的是他！ 下了绝子药，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让她生孩子的也是他！ 难道，她的一生，就是一个骗局吗？！ 她不信，她不想相信啊…… 明明他也盼着他们的孩子，他说过的，说过的啊！ 林青鸾痛苦呜咽，她强撑着爬起来，继续往大明宫的方向跑。 硕大雨滴打在身上，林青鸾却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身后还有人在追她。 但她不管了，她一定要见到上官冽，她一定要亲口问问他！ 好久好久，林青鸾终于隐约看到了大明宫的轮廓，她一喜，刚往那边跑了一步。 但下一瞬，后腰便被什么东西猛的一个撞击，她不受控制的往前一扑。 坚硬的石子路划伤了林青鸾的脸和小臂，她痛呼出声，却是再爬不起来。 一双缀着明珠的绣花鞋停在了林青鸾跟前。 她颤抖着抬头去看，但看不清女人的脸，只能听到那娇软的声音说道：“公公不管管么？这般吵闹，别扰了皇上清净。” “皇上、我要见皇上……”林青鸾往前爬了一步，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尖细嗓音怒道：“还愣着干什么，真等皇上听到吗？给咱家打！” 打什么？ 林青鸾还在茫然，她甚至又往前爬了一步，但下一瞬，一声重物击打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火辣辣的痛感便从后背蔓延到全身，疼的她下意识蜷缩起身体。 很快接二连三的棍子如雨点般落在她身上，林青鸾痉挛的张开嘴想痛呼，却已经发不出声音。 痛，好痛。 她疼的缩成一团，却还是想去找上官冽。 他不会不管她的，不会任由别人这般欺负她的，不会，不会…… “陆贵妃放心，奴才等下一定收拾干净，不会脏了皇上的眼。” “哼，皇上不是赐她自尽了么，怎么还让她跑出来了？” “是奴才不中用，多亏陆贵妃提醒奴才。” “算了，毕竟是曾经的皇贵妃。” 说完，女人很是嫌弃的隔着蜀锦帕子捏住林青鸾满是血和雨水的脸，“啧啧啧，林青鸾，你可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皇上……”林青鸾神志恍惚间闻着女人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味道无意识的喊道。 “哈，皇上不会见你的，他和本宫说过，他呀，烦死你了！ “每次见到你，他都会觉得恶心，你还以为自己多么得宠吗？”女子越发觉得好笑，“哈哈哈，林青鸾啊林青鸾，还想划花我的脸，也不看看你算什么东西！” 语毕，女子劈手两个耳光抽在林青鸾脸上。 林青鸾惊叫一声，意识有点回笼，却只能听到一句毫不留情的“打死吧”，棍棒就继续落下，她却仿佛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她想起来了，那是陆美人。 当初得宠还是因着上官冽说那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青鸾无声狂笑起来，她看着天，看着雨，看着这紫禁城的一切。 她真是个傻子…… —— “主子？主子！”安澜哭的一脸泪，看着林青鸾睁开眼睛，“主子你总算醒了！” “安澜，我做了个噩梦……”林青鸾喃喃开口，说完自己又笑起，“怎么可能呢……” “鸾儿，别怕，你只是落水了。”上官冽眉眼温柔的坐在床边，半抱起她的身子，“来，朕喂你喝药。” “皇上……”林青鸾看着上官冽，眸中的灰暗渐渐重新亮了起来，“皇上，皇上！” 她一头扎进上官冽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呜咽出声。 她就知道！ 刚刚那都是梦，是假的！ 什么圈禁三年，什么一旨赐死，上官冽怎么可能会那样对她呢？！ “好了，好了。”上官冽无奈的拍了拍林青鸾的脑袋，说道：“先喝药吧。” 林青鸾红着眼睛，一眨也舍不得眨的看着上官冽，任由他温柔的一勺一勺喂给自己药汤。 之前觉得苦的药，都甜了几分。 梦中的经过太真实、太可怕了！ 林青鸾一眼也不想离开上官冽，她喝完药，还紧紧盯着他抱着他，就怕他会忽然消失。 “这是怎么了？”上官冽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脸颊，“这般娇气，嗯？” 顿了一下，他仿似不经意的问道：“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皇上在这，臣妾哪里都舒服。”林青鸾笑着说完，忽然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有些不解的捂住小腹，迷茫看他：“臣妾……” “贵妃？” 上官冽唇边飞快闪过一丝笑意，林青鸾一直紧紧盯着他，自然没错过这个表情。 她慢慢的，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时间像是被按下慢放，眼前的一切惊呼和忙乱似乎都只是背景。 林青鸾坐在床上，血液从她裙边蔓出，染红了整个床褥。 她却仿佛毫无所觉，只定定看着起身走到两步之外的上官冽。 腹中翻滚的绞痛甚至都已经不算什么，她看着上官冽，看着他浮于表面的虚伪的惊讶，看着他夸张至极的难过和悲伤，看着他……眼中闪过的满意和放心。 原来那些，都是真的！ 林青鸾呆呆的看着上官冽，思绪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她小产了，不是因为被人推进水里，不是因为她不小心，而是因为……刚刚上官冽喂她的那碗药。 他明知她多么期盼一个孩子。 但落胎，绝子，毫不留情的一碗汤药，将她重新拉回之前的梦魇…… 所以，是老天都看不下去，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啊…… 林青鸾笑出声来，可惜她还是丢失了自己仅有的一个孩子。 上官冽…… 上官冽！！！ 章节目录 第2章 杀宠妃 林青鸾又昏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宫中一切已经安顿好。 她换了舒服的里衣和温暖的床铺，外边天色亦是大亮。 仿佛这一切都在告诉她，这是新的一天。 林青鸾一眨不眨的看着从小窗户中照进来的阳光，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鸾儿醒了，可好些了？”刻苦铭心的声音带着关切，上官冽从隔间走出，坐在她身边，一脸疼惜，“鸾儿？” 他怎还没走？ 刚刚稍歇的恨意再次翻涌而出，仇人就在眼前，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她恨啊！ 林青鸾按捺下心中情绪，闭了闭眼，嘶声开口：“皇上，臣妾的孩子……没了……” 她蓦然睁眼，声音哑的厉害，却一字一句，含血泣泪，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 “是有人害了臣妾的孩子！臣妾诅咒害臣妾的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紧紧盯着上官冽，没错过他瞬间的僵硬和蹙眉。 呵呵，哈哈哈哈！ 他在怕吗，他居然会怕诅咒啊？！ “鸾儿……”上官冽安抚道：“朕知道你很伤心，但咱们还年轻，以后定还会有孩子的。” 林青鸾眼底血红，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是吗，皇上？臣妾还能再有孩子吗？” “这个当然！”上官冽忽然和她对视，眸中升起警惕，“鸾儿不信朕么？” “自然是，相信的……” 林青鸾咬紧牙关说完这句话，心中恨意滔天，却偏又无处发泄！ 正在此时，李三保进门禀告，“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她来做什么？”上官冽下意识的说道。 怀孕六个月的翟含景已经扶着宫人的手进来，她略有些仓皇的跪在地上对着上官冽请罪。 “臣妾参见皇上，臣妾有罪，昨日上元宴中竟混入了歹人，以至贵妃落水小产，求皇上责罚。” 室内一时安静。 上官冽沉默片刻，“责罚……” 他转着手指上的扳指儿，直接将问题抛给林青鸾，“贵妃，你说呢？” 林青鸾躺在床上咬牙冷笑。 她说？ 那让翟含景把孩子打掉，陪她的孩子！ 他们愿意吗？ 啧，上官冽这般惺惺作态实在恶心，她又不是没见过他为那嫡长子欣喜若狂的模样，这会儿还来问她待如何？ 她不待如何。 她只想活着！ 半晌没有得到回答，上官冽再看一眼捧着肚子艰难跪着的翟含景，难免有些催促道：“贵妃？” “都是臣妾的命，臣妾如何敢攀扯皇后娘娘。”林青鸾低哑开口，“皇后娘娘快快起身吧，臣妾的孩子没了，如今只盼着……皇后娘娘能为皇上开枝散叶，好好诞下皇子……” 她难得这般懂事，让上官冽一愣，翟含景亦是有些讶然。 两人顿了片刻，上官冽才说道：“那皇后先起来吧。” “但是，皇上，”林青鸾再开口，声音中含了几分怒意和讥诮，“臣妾如今细想，昨日推臣妾下水的人，袖间有桂花香气，身形亦是小巧，倒是有几分熟悉。” 翟含景掌管后宫，哪里不明白林青鸾的指向。 她愣了一下，继而摆出大惊失色的模样，“桂花香气？那难道是，建章宫那颗桂花树？” “对，就是她……”林青鸾低低笑起，“正是去年选秀入宫，住在建章宫的陆美人！” 听到建章宫时，上官冽便微微皱起眉头。 翟含景不着痕迹打量上官冽的表情，继而问林青鸾，“可陆美人与贵妃无冤无仇，怎会下此毒手？” “无冤无仇？”林青鸾掩住眸底冷意。 “皇后娘娘难道忘了吗，就因为皇上赞了她一句眉眼与本宫有些相似，她便视本宫如仇敌，甚至多次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对本宫出言不逊！” “这……陆氏只是稍有骄纵，但这般凶事，她，应不会做吧？”翟含景扶着后腰，满眼不知所措的看向上官冽。 上官冽依旧皱着眉沉默。 看他这般模样，林青鸾忍不住在心底冷笑。 那陆美人从进宫就很得上官冽喜欢，初初承宠便是连续五日被翻牌子，宫中谁人不知？ 再想想上一世，自己死之前那狗奴才称呼她为“陆贵妃”…… 呵，倒是晋升的快呢！ 她林青鸾身为将门后人，肆意一生，向来是有仇必报，便是圈禁三年也没受过什么委屈，除了最后死的有些憋屈…… 眼下主要仇人上官冽她动不得，但陆氏算什么，居然敢来折辱她？！ 忆起上辈子棍棒落在身上的感觉，林青鸾眼神越发狠厉。 她一字一顿的说道：“陆氏先对臣妾不敬，又蓄意谋害皇嗣，臣妾要她以死谢罪——” 上官冽依旧不语，明晃晃的表达了拒绝的态度。 见他如此，林青鸾更是恨怒交加，刚刚强压下的心绪再次翻涌，她张了张嘴，还未来得急说什么，便感觉喉间一哽，“噗”的一声，竟是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主子！”侍候在旁的安澜惊声尖叫，扑过去手指颤抖的想帮她擦血。 上官冽也被这番变故惊到了，翟含景亦是慌乱的叫着太医。 林青鸾抬起手来，不许任何人靠近，她直直看向上官冽，不管他脸上如何表情，扬声道：“敢害臣妾孩子的人，臣妾定要让他……” 她声音哑的厉害，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恨意，“让他，血债血偿！” 她的气势实在骇人，又占了道理。 上官冽便是有心维护也无法，加上翟含景不着痕迹的推波助澜。 最终，前世的一代宠妃陆氏便草草定下赐自尽的结局。 被逼着丢弃还算喜欢的女人，上官冽心中有气，扔下一句“好好休息，朕改日再来看你”便带着翟含景先走了。 林青鸾哼笑一声，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血迹，又看向安澜：“你去，传本宫的令，先赏陆氏三十耳光，再赐杖刑。” 安澜不知道为何要这般，但看林青鸾态度坚决，便只能应下亲去执行。 得了皇上的默许，不过小半天，颇有圣恩的陆美人便香消玉殒了。 而因着林青鸾的坚持，陆美人连葬礼都无，直接趁夜拉去处理宫人尸身的地方掩埋。 小小报仇后的林青鸾心情稍缓，喝过药后好不容易睡着，梦中却又是一片哗哗大雨。 她在雨中努力奔跑，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该找何人帮忙。 有血从她身下溢出，沾湿裙摆，后背上的皮肉亦是被打的绽开。 她快疼死了，却还是只能继续往前跑，但跑着跑着，脚下的积水却开始变成了粘稠的血腥。 她惊吓之中回头去看，却见那血竟是从她林府大门蔓延出来的…… “啊！”林青鸾惊喘坐起。 守夜的宫女木棠听到声音赶紧进来：“主子？” 林青鸾艰难吞咽一口唾沫，四下看看，才想起自己已经重生。 而此时的林家，还好好的。 她好想见见嫂嫂和侄子，但现在……还不行。 紧绷的身子微微松懈，林青鸾呆坐片刻后，忽然翻身下床，“拿纸笔给本宫，你出去吧，叫安澜过来。” “是。”木棠不敢多劝，找出纸笔便退了出去。 安澜被叫来之后还有些担心，“主子可是睡不好？要不要用一颗安神丸？” “不必，安澜，这封信……” 林青鸾脸色白的仿佛透明，手指还在颤抖，写字却飞快。 “你明日亲自出宫到林府，将信交到嫂嫂手上。这封信走林家路子，尽快传往北疆给哥哥，莫要被旁人看到！” “是。”安澜接过信贴身收好。 她是林青鸾的陪嫁婢女，又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不同，当下又劝道：“主子再睡一会儿吧？” “睡不着了。”林青鸾现在闭上眼就是林府血流成河的模样，她声音还哑着，“安澜，陪我说说话吧。” “主子，”安澜有些纠结，却还是说道，“奴婢今日瞧着，皇上不太高兴了。” 章节目录 第3章 真恶心 林青鸾无所谓的哼笑一声：“我逼迫他杀了陆氏，他能高兴才怪。” 安澜不敢再说什么，林青鸾却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现在，还不是她和上官冽翻脸的时候。 她的信件送到需要时间，兄长亦需缓缓周旋布置。 她不能让上官冽对她、对林家起一点点疑心，甚至要比上一世更加信任她和林家才行。 一切，还得缓缓图之啊…… 林青鸾叹了口气：“明日……午膳时让小厨房准备些皇上喜欢的吃食吧。” 第二日，安澜将信送回林家，又带来了林夫人给林青鸾准备的圣寿节贺礼。 林青鸾没甚意见，反正她送什么太后都会“很喜欢”。 她让人收起来，然后让人去请了上官冽。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因为她和她哥哥，都还有用…… 上官冽果然来了，只是那夹杂着一身冷气和不悦，明白昭告他的心情。 再见到他，林青鸾还是觉得心中恨意难消。 但想想整个林府，她闭了闭眼睛，咬着牙走上前，抬手便抱住了上官冽的腰身。 闻着曾经熟悉的龙涎香，林青鸾却忽然想起上一世陆氏的话。 恶心…… 她胃中蓦的一阵翻滚，险些吐了出来，还好她咬牙忍住， 只是这般抱着不说话，上官冽便有些不耐了，“贵妃这是何意？” 上官冽拽开她的胳膊，径直走过去坐下，“难道是埋怨朕这几日没来看你？” “皇上日理万机，臣妾自然知晓。” 林青鸾长睫微微轻颤，眸光潋滟，眼尾因为忍耐憋出一片绯红，她素手端了汤碗放在上官冽面前，低头弯出一截雪白的后颈。 “是臣妾不懂事，惹了皇上伤心还不知晓，还求皇上，饶恕臣妾这一回。” 上官冽眼神在她身上扫过几次，片刻后吐出一口气，“算了。” 他拉了她一把，让她坐在他腿上，又圈住她的细腰，再开口时已经温和了不少，“朕待你的心，你要知晓才好。” 在骤然浓郁起来的龙涎香中，林青鸾再次有了恶心的感觉，她努力忍耐的挤出一抹含羞带怯的笑，又悄悄瞥了一眼上官冽，长睫颤抖的如同蝴蝶翅膀一般。 她缓缓靠在他肩膀上，声音也软了下来，“皇上待臣妾的心，臣妾自然知晓……”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等上官冽离开万安宫的时候脸上已经带起笑来。 而他刚走，林青鸾便踉跄着跑到屏风后。 她腹中翻江倒海，一股不可压制的力量由下往上冲涌，“哇”的一声便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主子！”安澜惊呆了，马上就要去找太医。 但林青鸾则死死抓住安澜的手臂，“不……不能让别人知道……” 她这不是病体未愈，而是和上官冽相处，实在让她恶心。 安澜似乎猜到一些，没敢再说什么，只扶着林青鸾慢慢挪到小榻上躺下，又端了清水给她漱口。 等一切安顿好，林青鸾不由苦笑。 这下可麻烦了…… 她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虽说极恨上官冽，但演戏她还是能演的。 只是自己这身体反应，和上官冽一亲密些她就想吐，若床笫之时她一下没忍住吐出来…… 看来，还得想个办法暂时避宠才好。 林青鸾思索半日，又给嫂嫂武氏传了口信，叮嘱她去寻一些貌美的女子先养在林府，日后有用。 坤宁宫。 翟含景揉着额角听贴身宫女锦如的回禀。 “……说好是自尽的，但贵妃身边的人去打了陆氏三十耳光，陆氏牙齿掉了四颗，又被乱棍打死了，还不许好好收敛……” 翟含景打断她的话，只觉得心身疲倦，“贵妃也是，既已赐死，何必再专门去折辱一番？！” “那陆氏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贵妃和她相搏得了这个结果，娘娘也能安心些。”锦如笑道。 翟含景却摇了摇头，“皇上对贵妃，实在纵容。” 陆氏家世不错，皇上也真有几分喜欢，但林青鸾坚持，皇上便还是松口直接杀了。 这种宠爱，实在令她心惊。 锦如劝道：“那又如何？贵妃至今无所出，娘娘只管安心生下小皇子，无论是谁，也越不过娘娘去。” 翟含景还是摇头。 她了解皇上，便更恐惧与皇上对林青鸾的种种偏待。 昨日同意赐死陆氏的时候，皇上明明是气怒的，不过隔了一天，便又被林青鸾哄好了。 难道在皇上心中，陆氏的死，只值得生林青鸾一日的气吗？ 再想想林青鸾的家世…… 若林青鸾一直无子还好，但日后万一生育，必是她孩儿一大劲敌！ 她左右踌躇，片刻后还是下了决定：“锦如，去请良妃和勤妃，一个月后便是太后的圣寿节了，本宫身子不便，请她二人来协理本宫准备寿宴。” “是，奴婢这就去。” ———— 林青鸾心中有了盘算，努力逼着自己吃好睡好，不过小半个月，精气神便养的差不多了。 等到圣寿节这日，林青鸾早早便开始精心装扮，可看着镜子里娇艳欲滴的美貌女子，她也只有自嘲一笑。 傍晚，林青鸾带着安澜和木莲到了圣寿宴上。 太后果然很喜欢她送上的万寿福图，众目睽睽之下拉着她说了不少话，林青鸾边笑边应答，乖巧又温顺，上官冽则宠溺的笑看着她。 另一边，翟含景虽也脸上含笑，但眸底却闪过几丝晦暗不明。 后面献礼的还多，太后依依不舍放开林青鸾，而那副万寿福图，也被太后身后的嬷嬷一直捧在手里，仿佛太后很喜欢似的。 待到宴开，因着皇后和良妃此时全都怀有身孕，太后盼了金孙多年终于有了喜讯，她是真高兴，席间笑声连连，数次举杯同饮。 林青鸾酒量还不错，这宴上给女眷的又是最浅淡的果酒，她跟着喝了几杯，余光却看到上官冽似要起身往她这边走来。 她吓一跳，实在不想在宴上吐一回，便与木莲说道：“本宫出去一趟，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本宫去更衣了。” 说完，林青鸾赶紧起身离开。 出来时是找的借口，但大约是酒水喝多了，走了几步她却真有些感觉，便干脆扶了安澜的手，往女眷更衣的地方而去。 林青鸾方便时向来不喜人离得近，安澜亦是每次都等在门外。 但这回，林青鸾刚站起来，便感觉有些不对。 头……晕的厉害…… 身上也开始热了起来…… 她心中一惊，暗道不好。 是酒？ 还是这更衣处的香？！ 想开口喊安澜，却敏锐的察觉门外似乎并没有人了。 林青鸾踉跄着往门口而去，还未推开，却忽然听到门外的说话声由远而近，具体说了什么她没听清，但却实实在在是男子声音。 这里可是女子更衣的地方！ 林青鸾咬了下舌尖，努力保持清醒。 她四下一看，反手将门锁好，然后尽量快的跑到后窗户前，努力翻了出去。 后窗这边挨着竹林，竹林外便是侍卫巡逻的地方，她叫一声应该就能引来人，但一翻出去林青鸾便察觉不好，竹林中竟有人影埋伏！ 竟是要困死她，真是大手笔了，也真是看得起她！ 然而自己的神志已经越发昏沉，林青鸾再顾不得，她胡乱选了一个方向跑过去。 天无绝人之路，还有一扇窗户开着。 林青鸾也不管了，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猛的爬进窗户，然后在一声低沉的“谁？”中，落入一个坚硬的怀抱。 “救我……”林青鸾拔下发间簪子抵在那人咽喉上，语调冷冽，但声音却被药意熏的温软妩媚，“不然……杀了你……” 章节目录 第4章 你不行？ 林青鸾装的再狠厉，神志也已经不甚清醒了。 她感觉自己用尽全力拿着的簪子，也只是被对方轻轻一拽，便到了男人手里。 她想怒斥，还想佯装出凶恶的样子，但身体却无意识的往男人怀里靠了靠。 大约是觉得那片温凉很是舒服，手还自觉的环上了男人的脖子…… 周楚暮微微蹙眉，知道怀中的盛装女子状态不对。 他稍微思索片刻，便头也不回的吩咐道：“今日先议到此处，你们回吧。” “是。”他身后的黑衣男子抱拳行了一礼，毫不犹豫便退了出去。 而站在墙角的女子却有些的担心的说道：“主子，贵妃……会不会看到奴了？” “应该没有。”周楚暮淡声道。 女子应了一声，却还不肯走，只是踌躇片刻后约莫觉得自己也帮不上忙，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而此时的林青鸾已经将周楚暮的领口扯到七零八落，小片胸膛都露了出来，偏她还要用脸贴上，搞的周楚暮实在无奈。 他叹了口气：“贵妃么……林耀辰的妹妹。” 再片刻，又叹一口气：“罢了，看在林家的面子上……” 他将林青鸾好好的放在床上，一手握住她的手腕细探，片刻后有些疑惑的“咦？”了一声。 又蹙眉诊了一会儿，他惊讶道：“宫中怎会有南安那边的药？” 这药倒也不难解，周楚暮开门叫了自己的小厮，拿到随身携带的小药箱后，他取了几个药丸化在碗中，便端过来要喂给林青鸾。 林青鸾脸颊红的厉害，眉间满是春意，大约是热的难受，这一会儿便将自己衣裳脱了大半。 周楚暮忙抓过被子盖住她，又掐着她下巴灌进两口药。 药刚入喉，林青鸾便猛地睁开眼睛，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推开男人凑过来的手，药碗落在地上一声脆响。 这声响恰好掩住她的喃喃自语：“别动我的孩子……” “什么？”周楚暮弯腰想细听，外面却响起嘈杂声。 他心下一惊，知道是冲着这林青鸾来的，便干脆的将碎碗踢到床下。 他随之也翻身上床放下帐子，侧躺在林青鸾身边，用身体挡住外面的视线。 小厮周全早得了他的吩咐，这会儿佯装阻挡片刻后便将门打开。 周楚暮仿佛刚被惊醒一般，声音微哑：“何事？” “世子，禁军说要找人，奴才和他们说了世子刚吃过药睡下………”周全有些委屈的开口。 “是宋统领么？”周楚暮很是宽容，“宋统领请随意。” 只是他说着话，身边的女子却不安分的想往他下巴上啃。 他实在无法，只能一手紧紧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另一只手环过去钳制住她的腰身贴近自己怀里，以免她乱动被外面的人发现。 只是刚一抱住，周楚暮便身子一僵。 怎会这般的软……就这么嵌在他的怀里，小小一团，柔弱无骨一般…… “打扰世子休息，臣只是看一眼。”来人正是宫中禁军统领宋正诚。 这休息更衣的地方除了一床一桌一椅外，便是屏风后可以藏人了。 而这屋里弥漫着一股子药味，安南侯府世子又是众所皆知的身体不好，宋正诚也并未多想。 他过去看了看，确定除了床上没有旁人，便抱拳道歉，“坤宁宫中遭了小贼，臣等奉命查找，望世子见谅！” “无碍，你们辛苦了。”周楚暮努力保持声音温和稳定。 宋正诚查过便走了，周全小心的看了眼自家主子，见到对方眼神后，便很利索的关了门守在门口。 周楚暮则是再也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冷气，声音都带了些颤抖：“贵妃娘娘，您在干什么？” 林青鸾被捂着嘴，动作却不受限制，连扯带拉的几乎已经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抓住她的胳膊将人推开些：“贵妃娘娘！” “你是……”林青鸾到底喝了两口药，这会儿稍微清醒一点，却也只能眯着眼睛认人，“安南候家的世子。” 周楚暮唇瓣抿直，想从床上下去，却不想被她一条腿勾住， “娘娘这是何意？！” 林青鸾能认出他就不错了，哪里还有精神回答他？ 上官冽如今让她憎恨、恶心，却不得不与之周旋，但她总想着要报复一番。 这般中了药也好！ 她随意找个男子春风一度，也算恶心恶心上官冽，给他带顶绿帽子！ 而眼前的男子……林青鸾上一世曾见过两次。 相貌不俗，文质彬彬却又自成风华，她依稀记得他如今似乎是什么御前行走，也算上官冽信任的人。 找这样的人来报复上官冽，实在不错…… “贵妃娘娘！”周楚暮压低声音惊道：“还请娘娘……自重！” “本宫，偏不。” 林青鸾已经拽下男人的腰带，外裳也被她扯了下去，但周楚暮似乎很不情愿。 他用了些力气将林青鸾推开后便仓皇的站起身来，“娘娘只是一时不慎中了毒，臣这里有解药……” “周楚暮，”林青鸾才不要喝药，她懒懒开口，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妩媚，“你是不是不行？” 周楚暮一顿，片刻后苦笑道：“娘娘莫要取笑臣了……” “那你滚出去，去叫……” 林青鸾摇晃摇晃脑袋，终于想出一个曾经对自己示好过的人名，“去叫穆成业来伺候本宫。” 周楚暮：…… 看他左右为难的模样，林青鸾却觉得有些好笑。 大约是骨子里的恶劣性子作祟，她又觉得将这般干净可爱的人染脏也不错。 “小世子，你过来。”林青鸾含笑看着他，她就那么侧躺着，莹白的肩膀露在外头，偏还要对着周楚暮勾手指，“你过来，我便不用你去找人了。” 周楚暮犹豫片刻，微微倾身靠近一些：“娘娘……” 话未说完，他便被人搂住了脖子，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被往下一拉，然后唇上便碰触到一团带着香气的温软。 周楚暮心脏猛的一跳，不敢置信的还想喊一声娘娘，却被对方钻了空子…… 章节目录 第5章 太放肆 等周楚暮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林青鸾压住吻了上去。 “贵妃……”周楚暮下意识去推林青鸾，却惊到了自己，“不，等一下……” 话未说完，林青鸾便蹙眉说了一句“好吵”，然后重新覆上他的唇。 周楚暮因着种种原因，从未碰过女人。 一开始难免生涩，完全是林青鸾带动的。 而林青鸾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但很快她便畅快的笑了起来。 去他的上官冽，她才不要做他的女人！ 随便是谁，只要不是上官冽，她都可以，她都开心！ …… 当周全在外面敲门，小声提醒“前面宴要散了”的时候，两人才像是被惊醒一般，下意识的推开对方。 林青鸾药性已解，这会儿清醒很多，听着外面的喊声，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一旁。 周楚暮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启唇欲言，片刻后又抿了起来。 两人明明只是初见，却…… “抱歉……”周楚暮喃喃开口。 林青鸾长睫微微抖了两下。 她只是中毒，又不是失忆，自然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原因。 她闭了闭眼睛，声音有些哑，“……是我逼你的，该我说抱歉。” “不，娘娘……”周楚暮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定定看着林青鸾。 门外声音又响，周全着急的催促声声入耳。 林青鸾作势想离开：“我药性已解，你可以走了。” 周楚暮一怔，继而眼睛微眯。 林青鸾没看到，她微微侧着头，露着羞红的耳朵，却撑出狠厉的姿态：“还不快滚出去！” “啊。”周楚暮却笑了一声，径自探身凑过去，“娘娘什么意思？臣不明白。” “你！”林青鸾一惊，想推开他却推不动。 下一瞬，她便重新被周楚暮掐着下巴吻住了唇…… 周全真是急死了。 宴上消失一会儿还行，可到最后都不出现，难免有不敬皇上，不敬太后之嫌。 从前主子最在意的便是这些，今儿怎么，哎！ 他在外面守着，眼睁睁看着皇上和皇太后的仪仗走远，又看着宴上灯火熄灭。 巡逻的侍卫已经怀疑的看过来好几眼，他只能装傻装难过，“哎，我们世子吃了药要睡好久，他身体太差了……” …… 等林青鸾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大亮。 她惊的猛然坐起，下意识的四下去找周楚暮。 但很快她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回到了万安宫的寝殿中，而坐在床下脚踏上，头一点一点正在打瞌睡的，正是安澜。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回来的？ 林青鸾一口气哽在喉间几乎不能呼吸。 那周楚暮实在放肆，最后她混沌之间险些昏了过去，这会儿回忆，却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回来的！ 她是想报复一把，但、但没想过让人知道呀！ 万一上官冽知晓，那她，林家…… 不，不，如果上官冽知道了，此时她不可能这般平安的躺在床上。 她连忙去查看被子下的自己，已经规规矩矩的穿好了里衣，甚至身上清爽舒服，似乎……清洗过了…… 脑海中零星闪过有人抱着她沉进温水中的记忆，一瞬间，林青鸾脸上爆红，她不敢再去想昨晚，赶紧出声喊道：“安澜……” 一张口，林青鸾面上更红了。 她的嗓子哑的不像话。 林青鸾也不叫安澜了，干脆自己下床去倒水喝，但刚站在地上，她便险些腿一软跪倒。 ……该死的周楚暮！ 林青鸾又羞又怒，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她太轻狂了，不该找上周楚暮的…… 不，都怪那下药的人！ 到底是谁，要这般害她？！ 跌坐在地的声音终于惊醒了安澜，安澜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林青鸾红着脸冷着表情坐在地上捶床。 她“啊”了一声，赶紧起身：“主子醒了？可好些了？” “安澜，”林青鸾连喝水都顾不得了，她抓住安澜的手，连声问道：“你昨晚去哪里了？还有我，我是怎么回来的？” “主子……”安澜扶起林青鸾，又拿了姜茶轻轻喂到她嘴边，“昨晚奴婢守在门口的时候，有个宫女来寻奴婢说话，还给奴婢看她绣的帕子，之后奴婢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说着，脸上露出自责的表情：“都怪奴婢……” “之后呢，我们是怎么回来的？”林青鸾赶紧问道。 安澜继续说道：“万寿宴前，皇后娘娘宫中丢了东西，宋统领到处查找。 “查到更衣处时便叫醒了奴婢，那时宋统领已经查过屋子，屋里没人。 “奴婢便连忙回宴上去找，却发现主子也并未回去，便与木莲一起与太后娘娘请了罪，只说主子是喝多不舒服先回去了。 “之后奴婢和木莲一路寻找，却哪里都找不到娘娘，奴婢实在无法，正准备去求皇上的时候，林嬷嬷却扶着主子回来了。” 安澜叹了口气，“主子竟是喝多后到处乱走迷路了…… “都是奴婢不好，若没被那宫女迷倒，一直跟着主子，主子也不至于在亭子里睡到半夜还感染风寒了。” 林青鸾：“林嬷嬷？是……是永寿宫里的林嬷嬷？” “正是呢。”安澜道：“也是巧了，林嬷嬷奉太后之命回宴上去寻一个簪子，半路正好看到主子睡在凉亭里。 “要奴婢说，那群侍卫真是该杀，巡逻时竟是没看到主子么！” 林青鸾：…… 对了，簪子！ 她的簪子，昨日用来威胁周楚暮的簪子似乎也丢了…… 一时间，林青鸾心乱如麻，无数问题想问，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她不知道周楚暮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林嬷嬷知晓了多少。 而且，林嬷嬷难道不是太后的人么，怎么会和安南侯府上有瓜葛？！ 还是，周楚暮真的将她随意丢在了一个凉亭里等人发现？ 那来往的侍卫、宫人呢？ 时辰呢？她又是何时回来的？而那人……又是怎么离开宫中的？ 林青鸾微微蹙眉，又觉得头痛起来。 一夜放纵，却换来更多麻烦。 她慢慢喝着茶，想着刚刚安澜说的那些话，却又注意到一件事，“你刚刚说，是皇后宫中遭了贼，所以宋统领在大肆搜查？” 章节目录 第6章 安南侯 得到安澜的肯定，林青鸾便缓缓笑了起来。 寿宴是皇后带头准备的，酒水、熏香她皆可经手，林青鸾莫名中药，还有那来到女眷更衣处的男子，以及后面竹林的布防。 除了皇后，似乎也无人可做到这般手笔了。 可是为什么呢？上一世并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而且皇后还有两个月便要生产，此时不安心养胎，还闹出这么一场，只是为了除掉她么？ 林青鸾自己知道自己在上官冽心中就是牵制林家的棋子，如今更看清楚了那虚假情爱和宠溺，尤其她刚刚小产，自觉对皇后实在没有威胁。 至于一个陆氏……她林青鸾这几年来打杀的妃子还少么，怎么就这次戳到翟含景的神经了？ 想不通便暂时不想，再说了，即便没有此事，上一世的种种诬陷和逼迫，林青鸾和翟含景已是不死不休，早无和谐相处的可能。 只是翟家在那里，翟含景又是实实在在的后宫之主，上官冽和太后都极看重她，林青鸾一时动她不得，只待日后…… 日后，翟含景亦有不好过的时候，她林青鸾不介意到那时再落井下石一番。 “主子？”安澜低声唤她，“主子可还难受？奴婢去太医院请当值太医来看看吧？” “不必！”林青鸾马上拒绝，但她嗓子实在是哑，精神也的确不好，便只能违心承认，“我只是喝多了又吹了凉风，身上难受的紧，你去拿安神丸来，我睡一觉就好了。” “是。”安澜去取了安神丸，同时还拿了一瓶药膏过来，嘀咕着要给林青鸾抹药。 林青鸾：？ “这才二月，竟然都有蚊虫了。”安澜叹气，“娘娘是在亭子里睡了多久，这耳后脖颈全是被叮出来的红点。” 林青鸾：…… 她不由又想起那名曰周楚暮的大蚊虫，下意识去摸自己后颈，略有些狼狈的避开安澜的手：“不必了。” 顿了一下，又赶紧转移了话题：“给你看帕子的小宫女是何种模样？” 安澜便真忘了抹药膏的事情，细细与她说了一番，然后服侍她吃下安神丸，又继续歇在脚踏上守夜。 等林青鸾一觉睡醒，已经是半上午，她考虑着风寒人设，没敢乱跑，又等了两日，到身上的印子消退下去，才敢不那么心虚的去到永寿宫寻人。 与太后虚与委蛇半晌，临走前，林青鸾才提出要感谢送她回宫的林嬷嬷。 林嬷嬷不是太后身边亲近的服侍人，虽也算永寿宫的一等宫女，但一直都是侍候在廊下的，倒也正好合了林青鸾的心意，她直接打发了跟来的安澜和木棠，自己过去感谢林嬷嬷。 林嬷嬷是个很和蔼可亲的圆脸老人，年纪比太后小一些，笑眯眯的拒绝了林青鸾递过来的荷包，只道：“奴婢也是碰巧了，正好看到贵妃娘娘歇在凉亭里。” “本宫确实糊涂了，实在记不得怎么去了那里。”林青鸾笑意和煦，眼神却带了些凌厉的看着面前的嬷嬷，“那凉亭也不算偏僻，怎么只有嬷嬷看见了本宫呢？” 林嬷嬷微微顿了一下，又无奈笑起：“大约是……奴婢与贵妃娘娘有些缘分吧？” “缘分么？那……”林青鸾眼珠一转，笑的格外甜蜜，“万安宫中正好缺一个管事嬷嬷，嬷嬷不如随本宫回去？” 林嬷嬷却神色不变，依旧在笑：“还请娘娘赎罪，只是奴婢觉得自己在永寿宫侍候，比跟着娘娘回去更有用。” 林青鸾闻言眸光微闪，她静静盯了林嬷嬷片刻，然后笑了一声，不再多说，扭头便走了。 林嬷嬷很有意思，林青鸾之前试探过太后，明显林嬷嬷什么都没与太后说过，但听林嬷嬷刚刚那话，却隐有了解真相的意思。 难道这林嬷嬷，竟是安南侯府的人？ 林青鸾蹙着眉回到万安宫，开口便问安澜：“安南侯府的事情，你可了解？” “安南侯府？”安澜边回忆着，边伺候林青鸾换上家居的衣裳，“周将军从前与老爷也算相识，但也并不如何熟悉，奴婢并不算了解。” “嗯。”林青鸾垂眸，周楚暮的父亲安南侯从前也是行军之人，南安等几个小国全都是被他老人家打败才肯对大盛俯首称臣的，也因此才封了安南侯的爵位。 只是安南侯如今年纪大了，唯一独子周楚暮又是个众所周知胎里带弱的，他便早早交了兵权，回京做了个闲散侯爷，也算想得开。 大约也是因此，上官冽对这一家还算放心，如今也肯用周楚暮。 “倒是安南侯和侯夫人，却是一对儿可怜人。”安澜继续说道，“当年安南侯还在南边打仗，侯夫人生产时却遇到凶险，险些一尸两命，好在有……”她顿了一下，略过去那个名字，“贵人相助，只可惜那次生产还是让侯夫人落下病根，世子不到一岁，侯夫人便去了。” 林青鸾闻言微微怔然，她从前不怎么关心旁人，到不知安南侯府上还有这一遭：“然后呢？” “安南侯也是个痴情人，他本就无妾室，侯夫人去了之后这么多年他也未有续弦。奴婢听说，先帝曾经还想给他赐婚，但是他拒绝了，说答应了侯夫人，这一世只她一个。”安澜长吁短叹，“侯夫人娘家姓楚，据说如今的世子名原本是另外一个‘慕’字的，就是为了纪念侯夫人。” 周楚暮……竟然原本是周楚慕么…… 这般深情确实少见，林青鸾不由对这个从未谋面的侯爷多了几分敬佩。 她抿了下唇，忽又想起周楚暮那起初生涩的动作，顿时愣在原地。 这，安南侯府这般人家，周楚暮会不会也如他父亲一般…… 算一算，周楚暮今年也二十有二了，却仿佛从未经过人事，难道…… 莫非…… “唔……”林青鸾痛苦的捂住脸，这次大约真是她的错，欺负了人家小世子，不会还无意间破坏了人家家里的规矩什么的吧？ 她知道京中有些人家对家中后辈在女色一事上要求极为严格，甚至婚后除非四十无子才能纳妾，若周楚暮也是这般，那她…… 还是想想办法，给小世子送些东西赔礼道歉吧。 不管有没有用，至少她心里好受些，咳。 “主子，大明宫来人传话，皇上想与主子一起用晚膳。”木莲站在门口笑道。 林青鸾本就满腹心事，如今一听这含义昭然若揭的晚膳，顿时心中更加烦闷：“本宫风寒未好全，别过给皇上病气，你去大明宫替本宫与皇上请罪吧。” 木莲一顿，到底还是去了，林青鸾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转念想起之前让嫂嫂寻的美人来，她扶着引枕，细细思索片刻，暂时定下一计。 章节目录 第7章 再见他 第二日，林青鸾等的契机便来了。她专门挑了中午的时间，命人去请皇上来用午膳。 “主子，皇上说今日事多，怕过不来，但确实想与娘娘一起用膳。”去传话的小太监卢德回禀道，林青鸾思索片刻，带上小厨房熬好的汤便往大明宫去。 只是刚到门口，她便听到里面隐约的说话声，只好先等在一旁，谁知道皇上身边的太监首领余保笑着出来迎她：“给贵妃娘娘请安，皇上请娘娘进去。” 林青鸾微有些讶异，却也未说什么。 “皇上怕娘娘风寒未愈，等在外面再吹了风便不好了。”余保一边说，一边引着林青鸾往里走，“是御前行走小周大人。” 林青鸾：…… 她知道余保的意思，上官冽既然让他说，便是觉得此人在也无碍，但…… 还真有碍。 原本准备好的心情都要没了，林青鸾硬着头皮进去，先与上官冽行礼，回头便见一身青衣官服的周楚暮，她保持住表情，微微点头：“小周大人。” “贵妃娘娘。”周楚暮温声行礼，林青鸾微微避过，有些不敢看他。 “好了，事情便先这般，鹤然你先回去吧。”上官冽说着，已经不甚在意的过来握林青鸾的手，温柔问道，“一路走过来可冷？手这般冰。” 林青鸾心乱的连嗅觉都暂时失灵了，她甚至感觉周楚暮在看她与上官冽交握的手。 太奇怪了…… 她忍不住微微侧过身，试图挡住身后那道视线，却听上官冽又问道：“你的绿头牌怎的还未挂上？朕昨日没看见，还专门使人去问，却是你自己不许的？” 周楚暮刚告退走到门口便听到了这句话，他不由微微侧头看了眼那两道已经抱在一起的人影，心中冷笑一声，回身大步出了大明宫。 这皇城中的一切，果然还是这般令人恶心。 —— “……臣妾风寒未愈，小日子便又……”林青鸾歪在上官冽身上，抓着他的袖子假哭，“臣妾的小日子都不准了。” 上官冽原本脸上有几分不悦，听到这话微微滞了一下，抬手拍她肩膀：“好了，好了，太医也说过，你身子还有些虚，正好先调养一段时间。” “可是，皇上，臣妾……”林青鸾一双美眸含着脉脉情意，又有些羞怯的望着上官冽，话未说尽，却将意思表达的明明白白。 上官冽身体一热，却又很快反应过来，他叹了口气：“算了，先不说这个，咱们先用膳吧。” “嗯，臣妾早起便炖了一只乌鸡，天气还冷，皇上喝口热汤暖暖……” 林青鸾如今对龙涎香的味道终于适应一些，但陪着上官冽演戏也让她恶心。她午膳用的不多，但上官冽也只以为她不舒服，便没多想。 饭后，两人手谈一局，林青鸾才慢吞吞将自己来意说了出来：“皇上，臣妾……”她说着，眼圈便已经红了起来。 避开上官冽打量的目光，林青鸾微微侧头，小巧的耳垂上坠着一颗珍珠圆润光滑，正是上官冽温存时最喜欢去含的，她慢慢说道：“臣妾无用，当日又……一时激愤，对陆美人下了重手。这一个月来，皇上只来过后宫几日，臣妾自责的很……” 说着，她已是泫然欲泣：“臣妾……臣妾愧对皇上，后宫人才凋零，臣妾想着，皇上不若再办次选秀吧。” “……你有此心，便是对朕真心，朕懂得。”上官冽低笑一声，走过去将她揽在怀里，细细安抚道，“朕有你便够了，不必再选美人，你快些养好身子，便还能服侍朕呀。” 林青鸾被他的话硬生生恶心出一串泪珠，她呜呜哭着说道：“臣妾问过太医，至少一年半载的臣妾都难以有孕……皇上，臣妾想让皇上高兴……” “傻鸾儿，朕与你在一起便很高兴。”上官冽轻笑出声，他手指摩挲着她柔嫩的脸庞，对她的情意丝毫没有怀疑。 只是个早就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子罢了。 林青鸾却哭着说道：“皇上若不愿大肆选秀，那、那臣妾帮皇上寻一些美人吧……” “胡闹！”上官冽假意斥责，“后宫众事，向来是皇后主持的，你莫要多管，安心休养便是。” “臣妾想赔给皇上……”林青鸾细白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袖子，轻轻摇摆两下，满心倾慕又有些不舍的看着上官冽，“臣妾只盼着皇上高兴。” 这一瞬，便是上官冽，心中也不免软了几分。 他搂紧怀中女子：“傻鸾儿。” 他没再拒绝，便是默许了。 林青鸾低头不语，心中却厌恶更甚，她抓着上官冽袖子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几乎要用尽所有忍耐才没有推开对方。 但这一幕落在上官冽眼中，便是林青鸾不愿将他分享给旁人，但因着惦记他的心情，便是委屈也愿为他。 他便忍不住低头，想与她更亲昵些。 在林青鸾忍不住想躲时，幸好有臣子求见。她乖巧告退，只是临走之前，到底还是被上官冽亲了一下脸颊。 她匆匆出了大明宫，走在路上都忍不住一直擦脸，擦的力气之大，几下就擦出了红印子。 “臣参见贵妃娘娘。”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林青鸾脚步一顿，先是微微蹙了眉，不知道怎么这么巧又遇到他，随后想起自己还欲补偿此人，便皱眉更深。 她总不能大庭广众的掏出东西给周楚暮，那不成私相授受了么，哪怕是银票也不方便。 算了，回头再想办法吧。 林青鸾便对他微微颔首，然后便皱着眉继续擦着脸走了。 周楚暮一瞬也没错过她的表情，顿时心中不悦更甚。 呵，见到他就苦着一张脸，眉头皱的那般深，一句话也不与他说，好啊，好的很啊。 到底是救命之恩呢，翻脸无情的女人。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脚下石板看了片刻，忽而一笑，又恢复往日的温和，继续往前走去。 回到万安宫时，林青鸾的脸颊险些要被她擦破一层皮，安澜惊呼一声，又忙着去找药膏，林青鸾没让她去：“你去给嫂嫂传个信儿，这两日有时间便进宫一趟。” “是。”安澜是个单纯性子，当下便又忘了找药膏的事情，转身去找人传信。 林青鸾换了家常衣服，又想去擦脸，陪在一旁的木莲赶紧抓住她的手：“娘娘可是觉得痒？再擦要破皮了，奴婢给娘娘上些药吧。” 林青鸾没拒绝，只是将脸好好洗过，又擦了药膏，才觉得那种黏腻的恶心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也是可笑，相伴多年枕边人的亲昵，竟比一个陌生男子还让她不能接受。 思及此，林青鸾便想起没送出去的赔偿来。她也不是小气的人，手头又向来宽裕，便叫了木棠过来，想法子悄悄给安南侯府送去了两千两黄金。 章节目录 第8章 送美人 赔偿送出去了，武氏竟然也直接跟着安澜回来了，钱盛嫣不再想其他，专心与嫂嫂说起之前提过的让她帮忙留意美人的事情来。 “……便是这三位了，臣妾看着还不错，娘娘若也觉得可以，下次进宫便带她们来见见娘娘。”武氏柔声说着，“娘娘能有此心，也是好的。” 从前林青鸾一门心思扑在上官冽身上，别说找人固宠了，简直恨不得把六宫众人全都打杀了只剩她一个才好，这会儿难得开窍，武氏也放心些。 能进后宫的女子也不能是什么无名无姓之人，她寻的这几个都是小官之女，家族全在京外或者不显，这般没有母家帮助，便只能依靠贵妃，日后才好打算。 林青鸾明白她的意思，也感激她的细心，姑嫂二人又说了会话，便提到林耀辰来。 “大哥最近没有信传回？”林青鸾不由问道。 武氏无奈：“北疆回京，骑马也得一个月，再说他常常忙碌，一年能来三封信便不错了。” 林耀辰的消息，多数还是从朝堂上听来的，北疆也有专门的文臣管理，林耀辰那边有什么动静，会有人专门上书的。 林青鸾和武氏如今只知道上个月刚开春，北戎便蠢蠢欲动妄图侵犯边疆，林耀辰估计最近忙的很，信件更不用想了。 只是林青鸾惦记着自己那封信的回复，不由叹气，转念又想起：“今日怎么没带灿儿和辰儿进宫？” “来的着急，辰儿还在午睡，便都没带。”武氏细细打量林青鸾脸色，“娘娘似是憔悴了些，脸上的伤是撞到了吗？” “无碍，前几日得了场风寒，如今已经好全了，嫂嫂不必担心。”林青鸾笑道。 武氏点点头，踌躇片刻，又道：“之前那件事……可需家中准备什么？” “不必了，嫂嫂放心。”林青鸾知道武氏说的是她小产之事，上一世她小产之后几乎疯魔，还通过林家找了不少大夫悄悄把脉调养，但…… 都是无用功罢了，哪怕是重来一世，她还是没有能做母亲的命。 压下心中酸涩，林青鸾又问了侄子们的情况，宫外亲人探望不易，林青鸾也是讨了上官冽许可才敢叫武氏进来一回的，只是时间有限，二人说了大半个时辰，便有人在门口等着了。 “那臣妾便先回去了，娘娘保重自己。”武氏有些不舍的看着林青鸾，她是个温和大气的，虽说从嫁入林府后没和林青鸾相处过，但她是真心心疼这个小姑子，简直与亲妹妹无异了。 林青鸾重活一世，最信任的自然就是兄嫂了，她也不舍得武氏，干脆起身拉着武氏的胳膊：“我送送嫂嫂。” 武氏不舍得推拒，那来催时辰的小黄门也不敢多说什么，跟在身后，任由林青鸾将武氏送到宫门口。 坤宁宫。 翟含景闭着眼睛靠在大引枕上，脸上的疲态已经完全掩盖不住。 锦如跪在地上给她轻轻揉捏着小腿，孕期难熬，便是皇后，也免不了脚踝浮肿小腿抽筋的情况。 翟含景缓缓吐出一口气，眉头还是不得舒展，但孕期又不能用药，她只能忍着，正是这会儿，有人进来回话道：“禀皇后娘娘，林夫人出宫了。” “多待了一刻钟。”锦如低声嘀咕。 翟含景挥手让那人出去，无心去计较这一时片刻的。 锦如却忍不住：“后妃召见家人，原该是来求皇后娘娘的，贵妃却直接就将人叫来了……” “她上午去了大明宫，如此行事，想来是皇上允准的。”翟含景道。 锦如为她抱不平：“贵妃娘娘仗着恩宠，总是这般……” “后宫女子，谁不是仗着恩宠活着。”翟含景笑了一声，“没了恩宠，活着也是死了。” 锦如不再多说什么，片刻后也笑了起来：“这宫里，本来就只有三个主子。”不过她看着翟含景的肚子，很快补充道，“等小皇子出生，便是四个主子了。” 翟含景也满含期待的轻轻抚了下肚皮，合上眼睛不再多想。 筹划的事情莫名失手，她也没时间再去细查，如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腹中孩子了。 尤其是，翟家打点好的太医仔细诊过多次，这一胎，很有可能是个男孩…… 是她的儿子，是上官冽的嫡长子，更是这大盛……未来的太子，乃至新皇。 她满心期盼。 —— 是夜，林青鸾洗漱完毕，打着哈欠坐在床上，刚和安澜说了几句话，便听说皇上临时起意，去了建章宫。 “建章宫……那里还有人吗？”安澜不解的看向林青鸾。 原本住着的陆美人已经没了，建章宫难道不是空置的？ “似乎还住了位潜邸的婕妤。”林青鸾无所谓道。 住了谁也没关系，反正上官冽就是冲着地方去的，看来还真挺喜欢陆美人啊，可惜了，人已经死了，现在想睡都睡不到，只能去找那位婕妤了。 其实林青鸾也能明白上官冽的心思。 去年刚出了先帝的孝期，第一次选秀，又恰好碰到皇后查出有孕，上官冽是个看中名声的，便只选了小猫两三只，其中一个入宫不到一个月便触怒了太后直接被贬去了冷宫，而最受上官冽喜欢的陆美人如今也死了。 选秀按祖宗规矩是三年一回，上官冽不可能为了私心加选，但他如今也快三十，曾经潜邸的人，林青鸾是最年轻的今年也二十四了，后宫没有了年轻鲜嫩的美人，皇上哪儿还有宠幸的心情。 也因此，林青鸾才会自信自己一提送几个美人给上官冽，他必会同意。 “娘娘若是身子好好的，哪儿有其他人什么事儿啊。”安澜嘀咕的说着，木棠正好进来了，今夜该她值夜。 一切安顿妥当，林青鸾也躺下休息了。今日了结两件大事，虽说再见周楚暮有些意外，但也无甚所谓。 她睡的很好。 于是半夜忽然被人叫醒时还有些迷迷瞪瞪的。 林青鸾睡眼惺忪的看着忽然跑到自己床前的男子，一时竟然没能及时将对方揉捏自己脸颊的手给打掉。 “怎么，这就不认得我了？”来人微微挑眉，一双桃花眼在昏暗中下却熠熠生辉，“真是无情。” 林青鸾呆愣片刻，忽然猛的坐起身来，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周楚暮？”她飞快四下环视一圈，见木棠正躺在一旁地上，生死不知，顿时心中大惊，“你疯了不成？竟敢夜半擅闯后宫，跑到本宫这里来行凶？” 章节目录 第9章 赔偿金 “那贵妃娘娘大可叫人，找侍卫来将臣拖下去。”周楚暮哼笑一声。 林青鸾蹙眉看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深吸一口气，先问道：“木棠如何？” “昏迷而已。”周楚暮不甚在意，只定定看着她，似乎想知道她还会问出什么。 林青鸾心中微松，却又皱眉看他，没有说话。 周楚暮又笑了一声，抬手去抚她眉间：“为什么每次看到我都要皱眉？” 侧头避开他的手，林青鸾目光亦移到别处：“世子前来寻我有何要事？” “娘娘不叫人来？”周楚暮的手并未收回，反而直接下移钳住林青鸾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还是说……娘娘怕被人看到宫里藏了一个男人？” 林青鸾被扭回来脸也不生气，只定定看着他，忽然开口问道：“你是谁？” 周楚暮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笑的越发灼灼：“娘娘这是何意？” “安南侯府的世子饱读诗书，是个君子。”林青鸾淡淡说道。 其实还有一点她没说，那就是那世子是个众所周知的病秧子，眼前之人，可康健的很。 周楚暮笑着摇头，声音里带了些无奈：“娘娘这是骂臣不够君子？但是面对娘娘这般绝色，便是柳下惠，也难以保持君子模样吧。” 说着，他便凑近林青鸾，不仅挤着她坐在了她的床上，甚至还凑过去，轻轻在她唇上贴了一下。 然后便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生气。 林青鸾：…… 她面无表情的擦擦嘴，竟然感觉还好，甚至比上官冽的亲近还容易接受些。 贵妃娘娘破罐子破摔，无所畏惧。 周楚暮则是看了她片刻，又笑起来，似乎还很愉悦，但转瞬之间，他仿佛又想起什么，笑意慢慢变的冷了下来，他伸手从袖中掏出两张纸递到林青鸾面前：“娘娘这是何意？” 林青鸾垂眸，借着寥寥月光看清那东西，她微蹙眉：“你嫌少？” “少？”周楚暮眼底笑意消失，“臣一年俸禄不过两千两银子，贵妃娘娘出手便是两千两黄金，臣哪里敢嫌少？” “那你是什么意思？”林青鸾不解看他，这会儿也猜出来，他夜半前来，正是因为这两张银票。 “臣只是不知，娘娘为何要给臣送这些银子。”周楚暮说着，又去摩挲她的脸颊，似乎不碰她就不舒服似的。 林青鸾微微侧头躲过他的手，犹豫片刻后，才忍着羞意说道：“那日是我……强迫与你。” “哦？所以，这是娘娘给的……”周楚暮收回手，却又凑的更近，唇瓣几乎要贴在林青鸾耳边，“女票资？” 林青鸾：…… 虽然有些怪，不过这么说也行。 但她不敢点头，身边这人语气淡然，唇边还有笑意，但林青鸾莫名感觉，只要她敢点头，明年今日安澜就可以去她坟上给她过祭日了。 周楚暮看了她片刻，忽然又笑一声：“娘娘当真大方，京中所有小倌馆一年收入加起来，也不如臣这一次，臣实在受之有愧。” 林青鸾：…… 不敢说话。 “但金子这东西，臣又着实喜欢。”周楚暮的手指重新划到林青鸾颊边，又往她红润的唇瓣探去，“一次而已，臣实在受之有愧，不如……” 他说着，另一只手已经揽上了林青鸾的腰：“让臣再伺候娘娘几次？” 林青鸾：…… 她表情都没变，只侧头看了周楚暮一眼，似乎还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才摇头道：“今日不行。” “呵。”周楚暮已经要扯她腰带。 “身子不便，你过几日再来。”林青鸾歪头，忽而冲他一笑，“今日真不方便。” 周楚暮手指一顿，想起上午听到上官冽问她的问题，顿时猜到些什么。他有些讪讪，却不肯收回手去，只顺着她腰tu 处轻轻摩挲：“那这些金子臣不敢收，还是还给娘娘吧。” “是本宫补偿你的。”林青鸾感觉周楚暮的杀意少了一些，便也敢说话了，她还抓住他的手，冲他微微一笑，“再说了，本宫不是让你过几日再来么？” “娘娘只是想试探臣是不是真的在宫中来去自由罢了，哪里是真心相邀。”周楚暮干脆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语气还带了些委屈。 林青鸾不置可否，只问道：“那你能来吗？” 周楚暮极轻的笑了一声，反握住她的手，又将她整个人拢进怀里。 他说：“娘娘想让臣来，臣便来。” 这般狂妄？ 林青鸾垂眸，长长的睫毛藏起眸中深思。她倒是不觉得周楚暮在说谎，送银票到安南侯府已经是半下午，他却可以当夜直来，并不需要提前部署什么，而且似乎还一个人也未惊动。 皇宫布防若真这般宽松，上官冽早死了八百遍了。 她便柔声道：“那你五日后再来好不好？” “嗯？”周楚暮也柔情一笑，“好啊。” 林青鸾还想套一些话，周楚暮却已经将那银票塞进她手中，声音也放的更加深情：“娘娘若真要赔偿，臣想要些其他东西。” “嗯，你说，本宫尽量满足你。”林青鸾拿着银票的手拍了拍他，很是纵容的模样，“只要本宫能做到。” 一刻钟后。 万安宫寝殿内，已经恢复了夜晚该有的平静。 林青鸾这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她赤足下床，先将木棠扶在一旁小榻上以免着凉，转身自己却是倒了一杯凉茶，灌下半杯才感觉心跳平复了些。 她知道，周楚暮是真有杀了她的能力。 夜半前来，无人知晓，便是贵妃暴毙宫中，又与一个侯府世子有何关系呢？ 实在奇怪，他到底是谁？安南侯府，竟是有这般大的能量？ 为何上一世，她竟一丝也不曾听闻过。 林青鸾闭了闭眼睛，片刻后，又微微叹了口气。 对方太过神秘，又似乎很强大，林青鸾一时摸不清周楚暮底细，如今只后悔自己怎么会招惹到这么一个人。她不是肯吃亏的性子，但重来一世，她更明白活着的重要。 最要紧的是，到现在为止，林青鸾还不清楚对方到底想做什么，而且看他此次要求，是友非敌的可能性竟还大些。 章节目录 第10章 谁高兴 没几日，林府便传了消息来，林青鸾又去了大明宫一趟，抱着上官冽撒了一顿娇，眼圈也红了几次。 但她还是乖巧又委屈的说道：“臣妾就是希望皇上能高兴些。” 她这般，当然哄的上官冽龙心大悦，甚至将从前决不可能分出来的宫权稍稍给了她这个贵妃一些，让她定新人的住处，还提前定好了新人的位份。 大盛朝后宫位份分划的很是粗暴，皇后下面便是贵妃，再往下是四妃九嫔，再下面便是婕妤、美人、才人，最莫等的宝林基本就是被宠幸的宫女，地位最低。 这几人因着也算官家女，加上后宫人数不多，上官冽便言称是看在林青鸾面子上，直接封了三个美人。 又两日，武氏带着三人进了宫。 林青鸾细细看过三人相貌，虽然她知道这三人已经不是之前武氏找好的人，但无所谓了，三个各有特色的美人，相信上官冽也不会一一去查。 武氏略有些不自然的站在一旁，她呐呐开口：“娘娘，这……” 这三人，相貌也太好了些。 虽然不比林青鸾的艳光四射，但卫美人文雅精致，方美人端庄舒雅，文美人媚眼如丝，竟是各有各的风情。 武氏本想着找几个人来帮小姑子固宠，可不是为了夺走宠爱，她今日一见到人便觉得不妥，若不是已经约好，她真不愿意送进宫中来了。 林青鸾却觉得极好，她将卫美人安排在建章宫，方美人和文美人同住两仪殿：“宫中空置的宫殿不多了，本宫想着你二人同来，先住在一起也是好的。” “多谢贵妃娘娘。”三人齐齐行礼。 林青鸾又对卫美人道：“建章宫有一颗极大的桂花树，皇上很是喜欢。” “妾明白了，定不负贵妃娘娘所托。”卫美人笑起来，与陆氏到还真有几分相似。 林青鸾又与武氏说了几句，然后便送了她出宫，三个美人也各去各的宫里，林青鸾还专门让木棠跑了一趟，将三人的绿头牌今晚便都挂上去。 坤宁宫中，刚刚得知消息的翟含景失手打翻了一碗安胎药。 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微烫的药汤溅在手上，小小的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只觉得头都要爆炸了。 “林青鸾在想什么！”翟含景失声怒道，“她为什么要！” 锦如不敢说话，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若没有皇上点头，谁敢随意往后宫塞人？ 甚至，有可能，这件事本就是皇上要求的…… 毕竟贵妃曾经可是谁都容不下的性子，如今捏着鼻子往后宫塞人，怎么可能是她的本意？ “还有一个住进建章宫！”翟含景觉得林青鸾脑子一定是坏掉了，她好不容易除掉一个陆美人，为什么还要往那地方送去一个？难道盼着再出一个宠妃吗？ 锦如只能劝道：“凭她是谁呢，娘娘如今只安心生下小皇子，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什么都不需要操心？呵，本宫的孩子难道生下来就能继承大位吗？先帝的皇位是怎么来的你忘了吗？当今也非嫡非长，宠妃之子，不可不防！”翟含景怒声道。 锦如看她已经一手抚在了肚子上，只担心她气坏身子：“那不是正好？多来几个，也正好分薄了贵妃的恩宠。” 翟含景一怔，继而又重新蹙起眉来：“林青鸾这是图什么？” 按理说，她刚小产，难道不应该想着好好笼络皇上，好再有孕吗？怎会还在此时找人进来？ 一瞬间，翟含景马上想明白这其中问题，林青鸾不会去做这种吃亏的事情，除非……是有原因。 是皇上让她这般的。 翟含景心中一涩，眼泪不由就落了下来。 去年选秀时她意外查出有孕，上官冽欣喜若狂的抱着她，甚至为了让她开心，只选了两个美人一个才人，还说后宫有她有子便够了。 但如今、如今…… 翟含景知道自己不该多想的，但她最近情绪总是难以控制，加上这一个半月来，上官冽只来看过她两次，是因为贵妃身子不好，陆美人又不在了，皇上竟是连后宫都不想来了么？ 那她算什么，她的孩子又算什么！ —— 傍晚，林青鸾便听说坤宁宫乱了起来。 “皇上刚翻了建章宫的牌子，坤宁宫便急传了太医，说皇后娘娘动了胎气。”木云一板一眼的回禀着，“皇上晚膳都没用，往坤宁宫去了。” “可知是为何？”林青鸾好奇，上一世可没这样的事情，翟含景一个儿子生的平平安安。 木云摇头：“暂时不知，奴婢再去打听。” “好，小心行事。”林青鸾点头，但心中多少能猜到些。 估计还是三位美人的原因。 翟含景上一世便是这般，面上看起来端庄大气，很有皇后风范，其实对上官冽一往情深，又小心眼的很。 林青鸾是不管不顾的不容人，翟含景却是暗搓搓的不容人，上一世两人交手多次，都拿对方没办法，只在铲除其他人的时候还挺有默契的。 这次招新人入宫的事情，林青鸾办的隐秘，今日之前无人知晓，估计翟含景也是在人住进去之后才知道的，所以才会气怒攻心，伤了胎气。 啧，最宝贝的儿子，竟然还比不过一个男人么？ 贵妃娘娘不屑的笑了一声，重生至今她也想明白了，男人而已，有什么要紧？ 世上这么多人，除了女人就是男人，也没人规定非得巴巴的守着一个不放啊。 这不今晚，便是五日之约了。 林青鸾还真有些小期待，她也不知道周楚暮是不是真的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对他的这种本事，林青鸾真的好奇的很。 而且，不管怎么样，当时都是他救了她，为此还搭上清白之身……咳，林青鸾总觉得对他有些亏欠，态度也难免好了几分。 只是临睡前，不知道上官冽怎么想的，忽然从坤宁宫离开，往万安宫来了。 得知消息的林青鸾已经换了寝衣准备休息，听说皇上过来，她吓一跳，一时不知是好事坏事，但已经来不及换衣服，只能赶紧起身相迎。 章节目录 第11章 劝谏吗 而上官冽来的怒气冲冲。 林青鸾心中困惑，行礼行到一半便被他大力拽了起来。他拉着她的手，大踏步便进了寝殿。 “皇上……”林青鸾下意识挣扎，“皇上怎么了？” “哼！”上官冽怒极，他叉着腿往床上一坐，开口便是一声“放肆！” 跟进来的宫女太监闻言全都跪倒在地，林青鸾还被他拉着，也动不了，只能先求情道：“皇上，臣妾手疼。” 上官冽一怔，后知后觉放开她，才发现她纤细的手腕上被他握出一圈红痕来，他顿了一下，又用手指去摩挲：“朕没注意……一群瞎子不成，快去取药膏来！” 林青鸾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又摆手让人都下去，她靠近上官冽，低声问道：“皇上不高兴了？” “哼！”被她提醒，上官冽又想起自己过来的原因，顿时怒发冲冠，“贵妃，你说，后宫如今共有几人？” “加上皇后娘娘，如今共有七人。”林青鸾小心的答完，顿一下，又道，“不对，是十人了。” “七个人，才七个人！”上官冽起身，在寝殿走来走去。 这屋里也没旁人，林青鸾对他又向来小意温存的紧，他也不怕，便直接道：“朕又不是那等好色无度之人，不管是从前在王府，还是如今的后宫，朕一个月能来几次？” “皇上一个月能进后宫十日便是多的了。”林青鸾说着，起身给上官冽递了一杯茶。 “便是这般，她也要劝谏朕！”上官冽怒极，带着被人看低的不堪，摆手拒绝茶杯，“连你如今都懂得让朕开心，她偏不！” 林青鸾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她”是谁，翟含景竟然能犯这样的错，林青鸾可是太高兴了。 果然一孕傻三年，若是正常的翟含景，才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林青鸾抓住机会当然要给她上眼药：“皇上是臣妾的天，臣妾自然盼着皇上顺畅舒心呀。” “还是你明事理。”上官冽叹一口气。 “臣妾听闻皇上去了坤宁宫，难道小皇子……”林青鸾小心的问，又笑起来，“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想来小皇子肯定无事。” 说起这个，上官冽更气，翟含景自己如何也就算了，还险些牵连他的孩子！ “哼！”上官冽重重一拍床榻，又闭目缓了一口气，招手叫林青鸾，“你来。” 林青鸾：…… 不是很想去。 她转了转眼珠，笑着说道：“今日说起来，还是几位妹妹的好日子。建章宫得了传话，估计早就准备好了吧。” 上官冽抿了下唇，似乎想说什么，林青鸾赶紧打断：“皇上，卫妹妹今日刚来，只怕还有些惴惴……不如，臣妾陪皇上过去？” “你现在是要来做朕的主意了吗？”上官冽却忽然说道，他似乎更生气了些，“过来！” 林青鸾没办法，只能过去床边坐下，上官冽却似乎并不准备做什么，只道：“朕头疼的紧。” “那臣妾给皇上揉一揉。”林青鸾放下些心，蹬掉鞋子便跪坐在上官冽身后，一下一下的帮他按摩着头上的穴道。 上官冽也闭上眼睛，吐息沉沉，显然心绪还未平复。 林青鸾知道他与翟含景少年夫妻，曾经也是有过真感情的，这么些年又相互扶持，夺嫡时翟家助他良多，也因此，上官冽愿意敬着翟含景几分。 但那并不意味着翟含景可以以劝谏为名，在他兴头上泼一盆冷水，甚至还险些伤到他最看重的子嗣。 林青鸾一边轻轻按摩着上官冽的肩颈，一边柔声劝道：“时辰不早了，皇上……要不然在臣妾这里歇下？” 不等上官冽回到，她便又笑道：“卫妹妹看起来懂事的很，应该不会怨怪臣妾的。” “嗯，她若怨怪，但是不够懂事。”上官冽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抬手拉住林青鸾的手，将人扯到自己怀里抱住，“还是这般顽皮。” “哪儿有呀，臣妾也盼着皇上……”林青鸾也知道自己刚刚过于心急了，当下含羞带怯的勾住上官冽的脖子，只是还没来得急说什么，外面便响起余保的声音：“皇上，建章宫……有人来寻皇上了。” “哼，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这般不懂规矩！”林青鸾佯装生气，“皇上不许去了！” 上官冽彻底被她逗笑，又捏她脸颊：“刚不还想赶朕过去，嗯？” “皇上~”林青鸾撒娇，上官冽好笑的刚抱住他，外面却忽然一声尖叫，林青鸾吓一跳，上官冽也一惊，往外看去：“怎么了？” “皇上……”余保额头渗汗的跑进来，“奴才不过说了那宫女两句，那宫女便哭着要撞墙，奴才、奴才……” “什么宫女！”上官冽眉头又皱起来，余保赶紧道：“就是建章宫来请皇上的宫女……” 上官冽一顿，林青鸾不安的看他：“皇上……” “去看看。” 上官冽起身往外走，待看清坐在地上呜呜哭的宫女时却是一顿，又扭头看了林青鸾一眼。 林青鸾不解的回望过去。 “哼。”上官冽这次却是哼笑一声，仿佛忽然来了几分兴致，“去建章宫看看。” “皇上！”林青鸾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又提着裙子便要跟上，“臣妾也要去。” “别闹，等你身子好了，朕定来寻你。”上官冽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便带着那还在抽泣的宫女走了。 林青鸾有些不解的看着上官冽的背影，怎么见了个宫女就转变心意了呢？ “主子，那是陆美人曾经的贴身宫女啊。”木棠小声提醒到。 林青鸾一愣，很久没见，她倒是忘记了。 竟然是这般，难怪上官冽要去建章宫了，估计是被勾起往昔的美好回忆了。 哼，翟含景的劝谏也没错，确实是个荒淫无度的。 林青鸾摆出一副不悦的神态：“行了，落锁休息吧。”她回头往寝殿走，一边走一边还在演，“烦死了，什么卫美人，明日便让她抄上十遍宫规！敢跑万安宫来截人……” 话未说完，她已经看到正坐在寝殿床上挑眉看过来的男人。 瞬间，林青鸾舌头都打结了：“真、真、真是该死！气死本宫了！都给本宫滚出去，谁也不许来打扰！” 宫女们在她身后喏喏，不敢抬头的关上了宫门，而坐在床上的男人轻笑一声：“贵妃娘娘好大的威风，臣可太害怕了。” 章节目录 第12章 臣渴了 周楚暮嘴里说着“害怕”，面前表情却越发兴味，而且一双长腿就那么舒展的伸着，和“怕”可真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林青鸾翻了个白眼，走过去坐在桌前，一边喝茶一边蹙眉瞪他：“怎么这会儿来了？也不怕进来的不是本宫。” “是臣越矩了，臣还以为，娘娘进来就能见到臣会很开心呢。”周楚暮语气微沉，悦耳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只是声音依旧好听。 林青鸾便没忍住又飞了他一个眼刀。 被她这么一蹬，周楚暮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坐在床上还不够，还要指挥贵妃娘娘：“娘娘，臣也口渴了。” “那便渴着。”林青鸾才不惯着他，又问一次，“天还没黑，你这会儿进来不会被人看到吧？” “娘娘放心。”周楚暮笑的温文尔雅，四个字说的林青鸾真的放下了心。 然后他说：“娘娘午睡时臣便来了。” “咳，咳咳咳……”林青鸾简直怀疑他是故意的，要趁自己喝口水的功夫呛死自己。 她猛咳了几声，不敢置信的看着周楚暮：“你……那你一直在这里？” 周楚暮明显在忍笑：“没有，来看了眼娘娘，便出去等着了。” 林青鸾：…… 她不信。 肯定是骗人的。 这是后宫，是天下守卫最严的地方，怎么可能任由一个侯府世子来去自如，宋正诚不想活了吗难道？ 这人看起来风度翩翩，偏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林青鸾又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他了。 反正她也只是想知道这人是不是真的有本事想来就来，所以才定下了这么个五日之约，现在也知道了，她就没什么好奇的了。 而且，答应对方的事情，她也办到了。 “三位美人已经入宫，世子尽可放心了吧。”林青鸾说着站起身，又将前几日的银票拿了出来，准备还是送给周楚暮。 算是两清了。 随着她的动作，周楚暮也看出她的目的，他刚刚的愉悦顿时消失，眸中只剩下一片冷然和嘲弄，然后在林青鸾递过银票来的时候，他开口道：“娘娘这是，还想女票臣一次？” 他说着，已经探手去解自己的腰带：“也不是不行。” “只是刚刚臣听着，贵妃娘娘似乎还想留下皇上……” “臣性子不好，可是不愿与人分享的。” 话音未落，他一个伸手，将愣在一旁的林青鸾拉过来按在床上，他亦俯身看她。 没了腰带的束缚，长长的外袍下摆落下，将她笼在他的阴影中。 周楚暮目光一寸寸划过她瓷白的脸颊和绯红的唇，再开口，声音缱绻极了：“上次事急从权，臣可以忘记，但娘娘若再招惹臣一次……臣不才，但可以保证娘娘日后年年月月月，再无侍寝的机会了。” 话说完，周楚暮便准备欣赏一下美人变脸，最好还是带着委屈愤怒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或者直接发火翻脸的样子，那一定很有趣。 可他等了片刻—— 如果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的话—— 林青鸾脸上的震惊明明白白，眸中却清晰的写着一行大字：还有这种好事儿？ 周楚暮：？ 林青鸾却是真的兴奋了一下，随后又反应过来——他肯定又在瞎扯。 上官冽要翻谁的牌子，他还能控制的了？哪怕安南侯府在宫里真有几个帮手，难道还能管得了谁给皇上侍寝？ 而且，按照上一世的发展，以及她对上官冽的了解，哪怕后宫美人再多，只要她哥哥还在北疆，只要林家军还未散，那上官冽不管怎么样，都要做出一个贵妃盛宠的模样。 于是林青鸾只兴奋了一下，便又兴致缺缺起来，她纤长的食指点了点周楚暮的喉结，又笑了一声，没说什么，却明明白白表达了她的态度。 她才不信。 周楚暮：…… “好了，没事就回去吧。”林青鸾难得会为别人着想，却实在不够真诚，“下午就出来了不是？累了吧，快回去休息吧。” 差点就把“日后没事不必联络了”这样的话清清楚楚说出来了。 周楚暮不知为何，忽然又好气又好笑，他咬牙看着身下一派自然的林青鸾，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贵妃。 她不害怕吗？不难受吗？怎么能这般……泰然处之？ 林青鸾则等了片刻，不见他动，也不说话，便微微挑了下眉，抬手推开他，起身又去喝水。 ……今儿晚膳吃的咸了，刚又陪上官冽演戏，又渴又累。 周楚暮也想喝水。 刚刚是故意为难林青鸾，现在则是感觉心中像是有把火在烧，烧的他口干舌燥，却又异常愉悦。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是为了父亲的希望，才扮成现在这个周楚暮的样子，甚至在外人面前还要保持病弱的形象，虽然已经习惯，却还是不爽。 莫名的，在林青鸾身边，他才能做回几分自己。 很奇怪啊，他们明明才见了没几次面，他却觉得在她面前可以稍微放肆一些。 所以他便坐起来，敲了敲床沿：“娘娘，臣渴了。” “安南侯府，”林青鸾唇瓣都被水沁的越发红润，眼中也越发好奇，“没有水么？” 周楚暮：…… 他又被气的笑了起来。 但这样，他偏还不走，就坐在那里和贵妃娘娘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有时候会收获娘娘一枚白眼，有时候却又被堵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陪聊大半夜，一杯清水都没讨到的世子爷，最后还是被赶出来了。 因为贵妃娘娘说她太困了，要睡了，让他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周楚暮出来万安宫，站在宫道旁，看着天上的月亮，深深叹了口气。 ……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主子……”战战兢兢守在外面的黑衣人小心翼翼开口，周楚暮却忽而笑了一下，他微敛了敛唇角，抬手道：“走吧。” 回家喝水。 —— “主子，坤宁宫最近一直在熬煮保胎之药。”木云低声回禀着，“未央宫那边……传了擅长妇人之症的太医。” 林青鸾喝汤的手一顿。 云嫔啊，也差不多了该有了。 她慢慢放下碗，心中思索着什么，片刻后，她招手让木云更凑过来些：“未央宫之事，你找人处理一下，先莫要被坤宁宫和紫兰殿发现。” “娘娘放心，奴婢省得。”木云点头应道。 “还有，”林青鸾慢慢开口，“传些流言出去，就说紫兰殿良妃这一胎，是个公主。” 章节目录 第13章 大公主 木云有些惊讶的看了林青鸾一眼，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她并没多问，只低眉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娘娘，半个月后便是大公主的生辰。”专管小库房的木槿拿着单子给林青鸾看，“还是像往年那般，送一个项圈吗？” 林青鸾垂眸看着单子，倒是想起上次见这位大公主时的样子了。 当然，上次是……上辈子。 尊烨十年，她被上官冽下旨圈禁，万安宫变成名副其实的冷宫，那三年里，唯一一个来看望过她的……就是这位大公主，上官阳兰。 作为上官冽至今唯一存活的子嗣，今年才五岁的上官阳兰却并不骄纵，反而懂事的很，小小年纪便乖巧伶俐，只可惜上官冽一直忧心皇子之事，没怎么正眼看过这唯一一个女儿。 林青鸾微微叹了口气：“公主今年五岁了吧？也是个大孩子了……去准备一整套头面，适合小女孩戴的那种。” “是。”木槿应下，转身去办，林青鸾却又叫住她：“再给公主做两身衣裳，就用那匹，大红色的吴锦吧。” 说完，她又像是低喃一般：“小小孩儿，天天穿的跟个小尼姑似的算怎么回事。” 木槿顿了一下，又应一声。时间剩的不多，她又要去打首饰又要做衣裳，忙的很。 林青鸾则微微出神，不由想起那些年闯到万安宫来看望她的上官阳兰。 那时的大公主已经十一岁，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但她还是来了，每次过年时便亲来万安宫，要给林青鸾拜年。 后来林青鸾也好奇问过她，大公主却只笑着说，谢谢林母妃曾经送给她的项圈。 良妃母家式微，性子又懦弱，因为生育大公主如今才封了妃位，但母女俩都不得皇上喜欢，日子过的有些艰难，小小公主幼时没什么好东西，便是生辰，她那父皇送来的也只是一件件大人才能用的布料和首饰，而大多也都被良妃悄悄送出去卖了贴补娘家。 上官阳兰漫长的童年，唯一属于她的东西，便是每年生辰礼时都不变、却又会随着她长大而微微放松尺寸的一个个项圈。 华贵，漂亮，小孩儿很喜欢，也记得这份情，愿意来看看当时已经被贬为宝林的林青鸾。 那三年，林青鸾曾以为只是她人生中短短一个低估，却不想，是她戛然而止的一辈子—— “主子？” 茶杯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惊到了其余宫女，安澜急急过来，查看林青鸾的手，见没有受伤才放心，“可是茶水太烫了？” “没有，是我走神了。”林青鸾收敛眸中情绪，安澜却又小声道：“主子可要去看望皇后娘娘？奴婢听说，良妃她们都去过了。” 林青鸾却微一挑眉：“不去。” 从翟含景怀孕后，每日的晨昏定省便停了，只每月初一十五众人在坤宁宫给聚一聚，只是从林青鸾小产之后，她便以身子不好为名再没去过，到现在，翟含景胎像不稳，便不必众人再往坤宁宫去。 而皇后手中的宫权，如今是勤妃、良妃和贤妃三人帮忙协理。 林青鸾身为贵妃，却从未沾过宫权的边，她从前懒得弄这些，如今更是没心思，而她也确定，翟含景见了她，估计胎相会更不稳。 她可不去了，她还盼着嫡长子能好好出生呢。 “嗯……”安澜看起来似乎还有话要说，林青鸾今日正好无事，便问她：“怎么了？” “主子……”安澜有些不解，“主子的绿头牌，为何还不命人去挂上？” 林青鸾身子早就好了，小日子也过去了，按她从前的行事，早该把绿头牌挂上，或者直接去截胡上官冽了。 但她没有。 不仅没有，还眼睁睁看着上官冽每日在新来的三个美人中间辗转，这一个月皇上来了后宫二十天，不是去建章宫，便是往两仪殿，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三人多么讨皇上喜欢。 而大约就是这个原因，翟含景的身子至今未好，还要喝那些保胎药。 简直是自己想不开。 “主子，坤宁宫总管徐公公过来传话，皇后娘娘请主子过去。”木棠忽然进来说道。 林青鸾一愣，她不去见翟含景，翟含景倒要见她？ 那便去看看吧。 到了坤宁宫，刚进殿门，林青鸾便听到里面隐隐约约的哭声，声音并不熟悉。 她脚步也未顿一下，直接进去了，便听到那哭声道：“臣妾好歹也是个婕妤，她不过一个美人，仗着有贵妃撑腰，便与臣妾作对……” 翟含景的声音有些无奈：“卫美人只是年轻气盛……” “臣妾是年纪大了，但、但臣妾也是潜邸出来的老人呀！皇上前几日还去看了臣妾呀……呜呜呜，她们实在恃宠而骄！” 哦，她就这和卫美人成“们”了？ 林青鸾冷笑一声，大步走近，她对着翟含景草草一礼，然后转身看着坐在凳子上哭到妆都花了的冯婕妤，忍不住嗤笑一声：“怎么，婕妤见到本宫，竟不知道行礼吗？” 冯婕妤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听到这话马上起身行礼：“臣妾见过贵妃娘娘。” “哼。”林青鸾慢条斯理的坐做圈椅上，也不叫起，只问道，“你可知皇后娘娘怀着龙嗣辛苦，身子也不好，为何还无故打扰？” “臣妾不是无故……只是卫美人欺辱到臣妾头上……” “好了，不就是一匹布两块玉的，也值得你在这里打扰皇后娘娘这般久？”林青鸾昂着下巴看着冯婕妤，“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样？” 冯婕妤顿时攥紧手里的帕子，她咬牙开口：“臣妾、臣妾不比贵妃娘娘身家厚实，臣妾只想求一个公平。” “行，去叫卫美人来，本宫替你们断案。”林青鸾给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对方一愣，呐呐看向坐在上首的翟含景。 林青鸾却头也不回，直接说道：“皇后娘娘坐着辛苦，先回去休息吧，此事臣妾定能处理好，皇后娘娘尽可放心。” 翟含景连笑意都要挤不出来了。 是，林青鸾从前便是这般，肆意张狂，对她也多有不敬。可这是她的坤宁宫！冯婕妤是来寻她主持公道的！ 贵妃原是被告的那个，可贵妃来了，二话不说便夺了主理劝，眼里哪儿还有她这皇后！ “本宫不累，春玉，去传卫美人吧。”翟含景沉声道。 章节目录 第14章 去春猎 一个月没见，卫美人更美了。 就像那枝头上娇俏的花，被人精心浇灌过，所以含苞待放，颤颤巍巍，很是可人。 可惜这满屋子里，大约只有林青鸾才有心思欣赏卫美人的美。 卫美人低眉顺眼的跪在地上，听着冯婕妤一声声尖利的指责，并没有说什么，看起来乖巧懂事，并不像是冯婕妤口中那种仗势欺人的人。 林青鸾坐的累了，便托腮倚在扶手上听着，可是听来听去也就那么些，无非就是皇上来的时候冯婕妤想去见驾，但是被卫美人的人拦住了，或者是份例发到建章宫，那群势利眼的奴才给卫美人的比给她这个婕妤的还好。 林青鸾无聊的甚至想打个哈欠，她还真以为这位卫美人做出了多么厉害的事情呢，就这？就这？？ 她回身看了眼翟含景，也看出对方眼中的不耐烦，但冯婕妤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林青鸾实在没心思听了，干脆站起身准备离开。 “……贵妃娘娘？”冯婕妤被她忽然起身吓一跳，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手还下意识的挡了一下，似乎怕林青鸾给她一耳光。 林青鸾淡淡撇她一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直接离开了。 冯婕妤：？ 翟含景也烦的要命，这冯婕妤车轱辘话说来说去就这么些，她确实坐的累了，干脆也站起来道：“行了，这些事本宫都知道了，你回去吧。” “娘娘……娘娘不为臣妾主持公道吗？”冯婕妤呆呆问道。 翟含景沉吟片刻，又看了眼跪在那里娇娇俏俏的卫美人，只觉得碍眼极了，她开口道：“卫美人，禁足半个月。”顿一下，又道，“快到春猎了，冯婕妤到时候可以伴驾出行。” “是，臣妾谢过皇后娘娘！”冯婕妤顿时喜的脸上光都要冒出来了。 卫美人也没争辩，只轻轻磕了个头。 林青鸾还未回到万安宫便听到了皇后的处置，她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半个月而已，算什么惩罚，再说这半个月内皇上要去，难道她翟含景还能跑出来拦着？ 至于春猎，皇上定会带上卫美人她们三个的，毕竟还新鲜热乎着。 林青鸾倒是不太感兴趣，她将门出身，骑马弯弓都会，但并不热衷——太累了，还不如在床上睡觉。 但上官冽不会忘了她。 半个月之后，大公主生辰前一天，上官冽宣布要去京郊春猎，为期十日。 后宫得以伴驾的人不多，只有贵妃和三个新来的美人，哦，还有被皇后硬生生塞进去的冯婕妤。 林青鸾兴致缺缺，上一世的时候她很喜欢这种场合，可以和上官冽一起骑马并行，她射到猎物的时候，上官冽还会惊喜的夸她。 但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对方演出来的罢了，她林青鸾不稀罕再看一遍。 于是林青鸾一件骑装也不想带，还是安澜劝她不如骑马散散心，她才随意指了几件。 “主子，给公主的礼送去了，公主很高兴，让奴婢替她谢谢主子。”刚从外面回来的木槿笑着说道，又递给林青鸾一张纸，“公主说，这是她的回礼。” 林青鸾接过纸一看，五岁的小孩儿还不太会握笔，一张纸上两个字便写的满满腾腾，似乎都要装不下了。 小孩和她说，谢谢。 林青鸾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她小心折好纸放进妆台下的抽屉里，随后又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唯一一个孩子的生日，上官冽却视而不见，只送了一些她根本用不到的东西过去。 他宁愿花时间陪一个刚认识的美人吃一顿饭，再逗对方开心，或者为了军权放下架子来哄她这个他并不喜欢的贵妃，却不肯对自己的孩子多用一点点心思。 什么狗东西。 林青鸾冷然的想着。 三日后，长长的车驾从皇城出发，走了一整天才到京郊猎场。 林青鸾原本还不太在意，但马车一出宫，她才恍然想起一件事。 她真的，好久好久，没离开过那片四四方方的天了。 听着马车外窸窣的人群声，还有隔了很远不甚清晰的叫卖声，林青鸾渐渐握紧了拳头。 她不敢掀开帘子看。 她怕看一眼，便再也不想回去了。 到了傍晚，马车终于停下，坐了一天车的贵人们也可以下来松快松快，然后再进入各自分配的院子里休息。 林青鸾住的依旧是挨着上官冽最近、第二大的院子，虽说这一世是第一次来，但她已经很熟悉了。 临睡前，上官冽还匆匆忙忙来看了她一次，只是显然他事情很多，只握着林青鸾的手说了几句话，便又着急的回去了。 林青鸾面不改色的让人端水来洗了三次手，自觉现在已经有了进步，都能忍住不吐了。 第二日，春猎便正式开始了。 上官冽今年还不到三十，正是年轻力壮、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他高举长弓，对着天幕射出第一箭，一只大雁哀鸣一声，随箭矢落下，而之后一声哨响，春猎正式开始。 早就准备好的射猎小队纵马而出，呼啦一下四散开来，而上官冽身边围着的众人却开始不同花样的恭维。 林青鸾一身绯红色的骑装，坐在马上，有些无聊的在抠马鞍。 “主子，皇上在叫您！”陪在一旁的安澜忽然提醒到。 林青鸾微微抿了下唇，纵马上前，直接抱拳行礼：“参见皇上。” “哈哈哈，鸾儿真是调皮。”上官冽毫不在意她的态度，还很亲热的夹着马腹走过来，挨到她身边，“陪朕一起去打猎，嗯？” “好呀。”林青鸾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她正想再与上官冽撒娇几句，却忽然余光看到一个人。 周楚暮……还会骑马？ 林青鸾语气一顿，再开口便成了：“可是臣妾箭术不精。” “无妨，你想要什么，朕为你猎来！”上官冽笑了一声，忽然拉住林青鸾，似乎想将她带到他的马上。 林青鸾抗拒的很，她扯着马缰没有放，只歪头对着上官冽笑了一下：“那皇上先与臣妾赛马？看谁先跑到那边山脚下。” “哈哈哈哈，好！”上官冽今日大约心情真的极好，也愿意容忍林青鸾的小脾气，只是他刚一答应，林青鸾便纵马而去，只留下一串笑声。 他无奈摇头一笑，一扬缰绳，也跟了上去。 围着皇上的自然是功夫最好的侍卫，还有几个亲近臣子，所以上官冽才敢这般与林青鸾调笑，这会儿见两位主子都走了，他们便也齐齐跟上。 周楚暮也微扬了下眉，夹着马腹，不紧不慢的跟在了最后。 章节目录 第15章 猎群狼 有了上官冽相让，林青鸾自然是第一个跑到山脚下的。 若是上一世，她定要叉腰大笑，还要将自己将门嫡女的身份拿出来说一次，但如今的她已经不会再那般了。 她只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意，看着骑马而来的上官冽：“皇上输了。” “嗯，鸾儿最厉害。”上官冽看着她这般笑着，眸中闪过一丝动容，但很快便消失无踪，他也笑了一下，抬手去拉林青鸾，“鸾儿，来。” “皇上。”林青鸾不好再拒绝，刚要借力跃到上官冽马背上，忽然就听到一声嚎叫。 她身形一顿，不敢置信的回头去看，果见一双狼瞳正盯着这边。 “皇上小心！”林青鸾反手抽出她专用的小弓，毫不迟疑拉弓射箭，但因为太久没练，那弓箭自然射偏了。 她心中一顿，但随后上官冽的箭矢便到了，直入头狼的眼睛！ “……臣妾竟然还想保护皇上……”林青鸾喃喃，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头去看上官冽，“臣妾真是……” “鸾儿的心意，朕懂得的。”上官冽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又回手握住弓，再发一箭。 狼是群居动物，有一只便会有很多只，好在侍卫们已经赶了过来，挡在上官冽前面，但上官冽这会儿正是豪情激荡之时，当仁不让也挤在侍卫们中间，一箭一箭冲着那狼群射过去。 于是等林青鸾安顿在大后方的时候，发现自己莫名和周楚暮挤在一块儿了。 林青鸾：？ 周楚暮：？ 周楚暮：“娘娘为何这般看着臣？” 林青鸾犹豫的再看他一眼：“周大人……不上前猎兽？” 或者，至少也要去保护皇上吧？让皇上在外面吭哧吭哧射箭，他躲在这里做被保护的那个？ 正常臣子会这样吗？ “哦，是这样的。”周楚暮慢悠悠开口，“臣身体不好，拉不开弓。” 林青鸾：？ “骑马都晃悠呢。”周楚暮继续说道。 林青鸾：？？ 她的眼神从不解到怀疑到“你在说什么屁话”，看起来鲜活多了，比刚刚对着那皇上假笑时更可爱。 周楚暮险些笑出声来，他又凑近林青鸾一些，小声道：“臣也只有那一次身体好，其余时候都不行。” 林青鸾：…… 林青鸾：？？？？ 不是，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狼嚎声声，箭矢寸寸，皇上正在前头拉弓拉的汗都出来了，你一个臣子，在这里调戏他的贵妃？ 看林青鸾一双漂亮凤眼几乎要瞪成纯圆，周楚暮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好在他还知道压低声音，只笑了几声便忍住了，却又换来一阵咳嗽，他背过身，待喘匀气后才又好笑的看着林青鸾，然后忽然对着她眨了眨眼睛，之后纵着马上前了几步，与林青鸾拉开些距离。 “贵妃！”上官冽的声音响起，林青鸾回过神来，骑马到他旁边。 对面至少有十几头狼的尸体，上官冽亦是大笑出声：“今日痛快！贵妃选的好地方，朕好久没这般畅快了！” “皇上真是厉害！”林青鸾又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臣妾刚刚看着皇上弯弓，竟是箭无虚发呢！” “哈哈哈哈！”上官冽神采飞扬，弓弦一指，“去将那些狼尸收起来，回头清洗好了，给贵妃做一件狼毛大氅！” “臣妾多谢皇上。”林青鸾声音里全是惊喜和仰慕，上官冽便又大笑起来。 周楚暮在人群中，亦无声无息的勾了勾唇角。 打猎回去已是午膳时分，上官冽今日舒畅，干脆也不回去院子了，就在外面和众人一起用膳，还让人准备晚上的宴会，说要庆祝第一日的狩猎成果。 林青鸾却是不好在外面一起吃的，她与上官冽告别，回到自己院子，用过饭后歇了一会儿，便听说上午出去狩猎的小队都回来了，等宴上皇上还要按猎物分发奖赏。 她懒散的“唔”了一声，其实不想去什么宴，但没办法，她不仅要去，还得过过手，做个监工。 毕竟跟出来的宫妃她位份最高，多少也得干点活。 等一切安顿妥当，林青鸾又回去梳洗换衣，等着上官冽过来后一起去了宴上。 上官冽兴致倒是很高，一路上还在和林青鸾絮絮说着猎狼的事情，林青鸾却真是活生生累了一天，这会儿便是应付着上官冽也有些不走心，险些就要露馅，好在宴上到了。 会说话能拍马屁的臣子还是很多的，而后妃中，卫美人看起来清清冷冷，哄皇上欢心却很有一手，而风情万种的文美人更是一句话便能逗的上官冽大笑，便是不太会说话的冯婕妤，也在努力奉承皇上。 相比之下，坐在皇上身边的贵妃确实有些不尽责呢。 可惜林青鸾也实在憋不出什么赞扬上官冽的话了。 幸好夸的人够多，上官冽也没在乎，林青鸾便百无聊赖的端着酒杯，目光在宴上无意识的逡巡着。 然后便看到周楚暮。 那人站在一片烛光中，身上换了件湛蓝色的骑装，倒趁的他越发白了，只是衣裳窄袖收腰，令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孱弱。 但那张脸实在优秀，映着淡黄的光晕，他就那么敛着眉目，唇边含笑的听着身边人说话，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淡淡垂着，似乎透出一些漫不经心来。 抬眸时，却又多了几分温润和风华，他微微笑着，修长的手举起酒杯，骨节分明的手指就那般握着，与人轻轻一碰，又仰头喝下。 有匪君子，如琢如磨。 一瞬间，林青鸾脑中只能想起这么一句话。 但很快，对方似乎察觉到视线，忽而转头看了过来，正好对上林青鸾的目光。 他眸中立刻闪过几丝戏谑，又对着林青鸾轻轻一眨眼，似白天时那般。 林青鸾：…… 君子个屁，伪君子他都不算。 因着林青鸾无心相争，等宴结束后，扶着上官冽回去的是文美人。她独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刚洗漱完躺在床上，便听到外面一声炸雷。 春猎第一晚，竟是下雨了。 从前可以用来助眠的簌簌雨声，如今再听来却只能让林青鸾想起上一世临死前的样子，还有那个梦…… 她甚至忍不住起身去站在窗前看一看，落在地上哗哗流淌的，到底是清澈的雨水，还是她林家涌出的鲜血？ “主子……”安澜睡的迷迷糊糊察觉不对，她赶紧从小榻上起身，走到窗前给林青鸾披上外裳，“主子睡不着吗？” 林青鸾长睫微微颤着，带着一点水汽，不知道是雨水氤氲，还是眸中凝出。 她声音微哑，只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安澜，你知道林府上下有多少人吗？” 章节目录 第16章 不眠夜 安澜只知道大约，却不知具体人数，更不知道林青鸾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林青鸾看着雨幕，冷意沁入眼底，她缓缓开口：“林府上下，一共三十六口人。” 当然，这是十年后。 十年后，上官冽轻飘飘一张圣旨，从林家两个嫡子，到林府扫撒奴仆的小孙子，上下三十六口人齐齐行了斩立决，整个林府，再无一丝生息。 只余满地鲜血。 “主子可是想家了？”安澜看到林青鸾下颌滴落的泪水，才惊觉她竟是哭了。 她手忙脚乱的拿袖子去擦林青鸾的脸：“还是做噩梦了？主子？” “我想回去。”林青鸾尽量让自己声音稳定，但颤抖的声线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情。 她想回林府，只做那个将门女，不是什么宠冠六宫的贵妃。 她想离开皇城，随便嫁给谁，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头娘子，生几个可爱的孩子，听一声两辈子不可能听得的“娘亲”。 或许只是一个人最普通的愿望，但是从上官冽带着赐婚旨意到林府的那一刻开始，这些便都不可能了。 她从未奢求过至高无上的权利，曾经她只想要一份真心和感情，可惜她输的一败涂地。 到如今，她什么也不想要了，只求能活着，只求林家上下三十六口人都能活着。 有时候她恨急，简直想拿起剪刀直接插在上官冽心口，她恨他无情无义，还要强取豪夺，又装出深情款款的样子蒙蔽她的一生。 可是她不能。 弑君这样的重罪，不是她一人能抗得下的，林府将会因她的冲动再次遍地鲜血。 她不能。 一切只能徐徐图之，只能缓缓而为。 可是她好恨啊，真的好恨啊…… 林青鸾想忍住不哭，眼泪却落的比雨还要凶猛。她只能单手捂住眼睛，不愿被人看到这般的狼狈。 “主子……”安澜急的围着她团团转，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后一跺脚，“奴婢去请皇上过来！” “别！”林青鸾一把抓住安澜，她现在真怕自己见到上官冽，便真会控制不住弄死他。 她捂着眼睛的手无力垂下，半晌才淡笑了一声：“你去取些酒来。”她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雨天饮酒，倒也相配。” 酒是取来了，但林青鸾喝的并不痛快。 安澜不甚聪明，却忠心的很，一开始还能忍着视而不见，但看林青鸾半壶喝下去，她便开始碎碎念起来，非让林青鸾少喝点。 林青鸾不胜其烦，将安澜赶出去，让她去外间睡下，才得了一丝片刻的安宁。 “酒真是个好东西。”林青鸾饮到半醉，外面潇潇细雨练成一片雾霭蒙蒙，天色却始终未亮。 多像她的前路啊，她想报仇，却不知道该如何做，甚至现在还在做着不想做的事情，日日蹉跎，仿佛找不到出路，眼前只余一片黑暗。 她只能依靠自己一点点、小小的力量，尽力与皇权抗衡，妄图保下她林府几十口人的生命罢了。 “若是像安南侯府一般呢……”林青鸾自言自语，若是如安南侯，交出兵权，皇上可能放过他们？ 不，上一世的尊烨十年初，哥哥大败北疆，随后奉旨回京，交出虎符，虽也得了个镇北侯的虚名，但短短三年便被诬陷通敌卖国。 与安南侯的老迈年弱、后继无人不同，上官冽容不下一个还在走上坡路的林家。 好难啊。 林青鸾直接拿着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只是酒未入喉，她便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抓住了小臂。 还未来得及惊叫，含笑的声音便传入她耳朵：“别怕，是我。” “周……周楚暮？”林青鸾怔怔看着忽然出现在她窗前的男人，顿了片刻，微微蹙眉，“我是喝了多少？” 周楚暮被她逗笑，撑着窗台飞身进了屋里，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身雾蒙蒙的湿气，站定便不客气的去夺林青鸾的酒壶。 林青鸾还没反应过来，轻易便被他拿走了酒，周楚暮也喝了一口，随后无奈的看向林青鸾：“这般烈，借酒消愁？” 林青鸾还是蹙着眉。 周楚暮便继续猜到：“是因为皇上？” “管你何事？”林青鸾不知道他是怎么跑这里来的，她心中烦闷，也不想搭理任何人，“这是本宫的寝殿，滚出去。” 周楚暮微一扬眉，却不走，反而靠近她身边，把她弄掉的外裳重新披到她身上。 他就那般站在她身后，微微弯腰，薄唇几乎贴近她的耳廓，只低声道：“臣觉得，与娘娘也算有缘。” “滚。”林青鸾横眉冷对。 “娘娘刚刚不是还在叫臣么？”周楚暮眸生不解，“娘娘还认识旁的安南侯府的人？” 林青鸾一愣，想起自己刚刚喃喃出声的句子，随之便是越加心慌。 她毫不犹豫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举起便要对着周楚暮去砸：“你敢尾随偷听本宫？” “……臣只是正好路过，无意听到，以为娘娘在想臣呢。”周楚暮再次抓住她的手腕，无奈极了，他拿过酒杯放下，又一点点将她的手握进自己手中，仔细解释。 “臣如今是御前行走，也算是皇上的贴身侍卫，今夜是臣与另一位兄弟当值，刚换过班，路过这里时隐约看到窗户开着，怕有雨水潮湿，娘娘再着凉，便绕过来想帮娘娘把窗户关上……” 他又帮林青鸾将外裳拉了拉，将她整个裹起来：“谁知过来便听到娘娘在念叨安南侯府，臣还以为娘娘也在惦记着臣呢。” 林青鸾醉眼蒙眬的看着他，片刻后“扑哧”一笑：“算了，你最会骗人了。” 周楚暮：？ 他大感冤枉：“臣什么时候骗过娘娘？” “嗯嗯，没有，你最棒了。”林青鸾挣开他的手随意挥了挥，脚下却是一个踉跄，险些就要栽倒下去，周楚暮赶紧双臂收紧环住她，之后干脆将人抱起来，又走过去好好安顿在床上。 林青鸾仰头呆呆看他，片刻后又是“扑哧”一笑：“身体孱弱？拉不开弓？骑马都坐不稳？” “啊，是。”周楚暮也笑，“只有对着娘娘的时候才有力气。” “哼，”林青鸾借着酒劲儿，舒适的躺在床上，纤纤玉指却一下一下点着周楚暮淡红色的唇瓣，“小骗子。” 周楚暮抓住她作乱的手指，眸底暗色渐渐加深。 他缓缓弯腰，笼住床上的贵妃娘娘，脸上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笑，眼中却多了些什么。 他微弯着唇角，轻声道：“那娘娘不妨试试？” 章节目录 第17章 发场火 “主子？头还疼吗？”安澜一边轻手轻脚喂着林青鸾喝解酒汤，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主子也真是的，三壶酒呢，竟全喝光了，还有这床上——莫不是开着窗淋了雨，便任由身上湿着便睡下了？” 林青鸾：…… “主子怎么不叫醒奴婢呢？铺个床而已……哎，主子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安澜操心死了。 林青鸾抬手抚额。 弄湿床铺的，可不是她呀。 她手上用力，捏了捏抽疼的脑袋，心中升起一点点对于喝酒的后悔。 包括酒后乱什么的……其实也没乱到底，她并未醉到完全失去理智，虽然感觉周小世子吻的很是情动，但还是赶走了他。 没有必要再有什么牵扯的，对方还有大好前程。 林青鸾缓缓吐气，安澜察觉到她的动作，唤了木莲帮她按头，又跑出去给她倒热水擦脸，好舒服一些。 “主子……”木棠进来，带着一脸忐忑，她看了眼林青鸾，咬了下唇，还是说道，“皇上，皇上命人给主子送东西来了。” 安澜闻言高兴的看着林青鸾，林青鸾想起昨日猎杀的狼群，微微颔首：“是狼皮大氅？先收起来吧。” “不、不是……”木棠声音压低，她有些担心的悄悄看了林青鸾一眼，才缓缓开口道，“昨日有人猎的狐狸极好，而且数量很多，皇上命人收拾好了，全给主子抬来了。” 她顿了一下，不敢去看林青鸾的脸色：“还有、还有两匹雪白狐狸尾巴，等冬日里给、给娘娘做毛领，肯定漂亮。” “皇上亲手猎杀的狼呢？”林青鸾直接问道。 木棠犹豫的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今早起来，皇上便全赏给文美人了。” 她这话说完便跪在了地上，周围伺候的宫女也一个个噗通噗通跪下，连原本在林青鸾身后给她按摩的木莲也不敢吱声，马上低头下跪。 屋子里空气凝滞，半晌，林青鸾才轻呵一声。 “借了本宫的势，还敢爬到本宫头上来。”林青鸾挥手打翻面前的水盆，一脸怒容站起身，“本宫最近休养生息，她们便各个当本宫好欺负了不成！” “主子，主子别气。”安澜赶紧拉住她，“文美人似乎还在皇上那里，主子还是先等等——诶，主子？主子？” 林青鸾就带着这么一身宿醉后的酒气，外裳都虚虚披着，就这么直接往上官冽的院子去了。 站在门口的小太监不敢拦她，便是余保来了，也只能唉唉的求饶：“娘娘诶，贵妃娘娘，皇上、皇上忙着……” “怎么，皇上忙着，文美人能伺候，本宫不能？”林青鸾微抬下巴，斜睨了一眼余保，“滚开！” “贵妃娘娘，诶，娘娘！” 余保到底没拦住林青鸾，她径直进了内殿，一站定，便听上官冽微微含怒的声音响起：“放肆！” “皇上说话不算数！”林青鸾高声喊道，只是声音里带着不平和委屈，还有一丝不甘和伤心。 她吸吸鼻子，再走上前几步，不去看跪在一旁的文美人，只对上上官冽不满的双眸，放低声音，却不肯轻放过此事，“昨日皇上答应那些狼皮给都臣妾的。” 说起这事，上官冽脸上闪过一丝理亏，他不由有些迁怒文美人，只是还未开口，便被林青鸾拉住了袖子。 林青鸾晃了两下，一双眼睛自下往上的看着他，水灵灵，清澈澈，却满是被辜负的伤心：“皇上答应臣妾的。” “狼皮，粗糙，不配贵妃。”上官冽到底憋出这么一句。 他已经出尔反尔过一次，而且确实被文美人哄的开心，尤其这会儿美人还跪在地上，他总不能再当面改口。 林青鸾倔强的看着他，眸中却有水汽氤氲：“但那是臣妾和皇上一起猎的。” 上官冽不由有些头疼，偏此时，文美人开口了：“既然如此，臣妾不要了，还是还给贵妃娘娘吧。” “诶，月儿……”上官冽深感美人懂事，却不想林青鸾眼神一变，转身便要去抽文美人耳光：“你算什么东西？本宫用你相让？” “贵妃！”上官冽赶紧拦林青鸾，又头疼的看着她，“怎可对后妃随意打骂？你……” 但对上林青鸾微红的眼圈，那委屈却强撑着的表情让上官冽喉结滚动片刻，他只能低声哄道：“今日再陪朕去打猎？猎的全给鸾儿，好不好？” “臣妾不想去了。”林青鸾抿了下唇，对着上官冽行礼，“臣妾头疼，想回去休息。” 听她这般说，上官冽也后知后觉发现些不对，他微微凑近林青鸾：“你喝酒了？” “昨晚睡不着，喝了一些。”林青鸾垂眸答道，语气淡淡，却是藏不住是哀怨。 上官冽想起自己昨晚被翻红浪，一墙之隔的林青鸾却只能借酒消愁，早起却又得知答应她的狼皮给了别人，也难免这般生气。 他开口，又闭嘴，犹豫片刻后，到底没在文美人面前拉下脸来，只道：“你若喜欢，朕再猎些别的给你。” “谢过皇上，臣妾先回去了。”林青鸾不肯看他，来的快，走的也利索，只是走之前还不忘再瞪文美人一眼。 上官冽不由追了一步，又顿足，回头再看文美人的时候也少了几分喜欢，偏文美人却哀哀切切的哭了起来，她膝行到上官冽身前，扯住他的袍角，一抬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那张美人面。 她哭着说：“贵妃娘娘陪伴皇上良久，臣妾原想着她得了皇上那么多好东西，又常常陪皇上打猎，臣妾初初进宫，只想换个新鲜，都是臣妾的错……” “贵妃脾气便是如此，你以后……你还是离她远些吧。”上官冽叹一口气，弯腰扶起美人，又捏着她的手拍了拍，“贵妃性烈，你是个懂事的，嗯？” “嗯，臣妾懂事。”文美人羞羞怯怯的看着他，“那皇上喜欢臣妾吗？” “喜欢，朕最喜欢你了……” 林青鸾一早闹了一场，正好今日也不必再出门了，她回去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已经到了午膳时分。 昨晚下雨，白日里天气倒好，林青鸾刚用着膳，便听说皇上又让人给她送东西来了，竟是一只活着的白狼。 章节目录 第18章 晚上见 “主子不去看看吗？”木莲高兴的说着，“奴婢还是第一次见这般白的狼，那毛皮，竟是比狐狸还漂亮几分。” “嗯，等下去看。”林青鸾其实无甚兴趣。 早上那一出也只是演给别人看的罢了，若是不闹崩，文美人她们三个始终会被人认为是和她一派的。 她不想这般，对以后也无益处。 至于什么狐狸什么狼，宫中向来不敢少她吃穿，林青鸾也不在乎这些。 她慢腾腾吃着饭，还未用完，便有人进来通传，说皇上往这边过来了。 林青鸾闭了闭眼睛，让人收拾下餐食，这才起身去外面看那白狼。 这匹狼确实漂亮，浑身毛色纯白，无一点杂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晶莹剔透的感觉，林青鸾看着，也生出几分喜欢来。 “怎么样，还算合心意吗？”上官冽大步走到她身边，笑问道。 林青鸾起身行礼，上官冽笑了一声，拉住她的手：“这回知道行礼了？” “皇上又来打趣臣妾。”林青鸾有些不好意思，她想了想，说道，“早上的狐狸皮太多了，臣妾选了些颜色均匀的，回头让内务府制成厚披风送给太后娘娘。” “你的孝心，朕都知道。”上官冽声音温柔，拉着她往屋里走去，“可还头疼？昨晚怎喝了那般多。” “被雨声吵醒，睡不着了。”林青鸾笑答着，余光却看到一个人。 ……怎么白天晚上的都不睡觉？ 她也并未太放在心上，垂眸跟着上官冽进了屋里，又双手奉上茶。 “可用过膳了？”上官冽又问她，林青鸾微微摇头，又侧过脸脉脉看他：“臣妾觉得皇上会来。” “哈哈哈哈，既是这般，你让人去寻朕便是，何苦等着。”上官冽拉着她坐下，又看向余保，“传膳吧。” 一起待了半个下午，上官冽又要回去处理政务，林青鸾拉着他不肯让他走，上官冽好笑的回握住她：“那朕晚上再来？” “皇上可说好了。”林青鸾抿唇笑起，上官冽便也笑，只是转眼间想起一件事：“北疆有消息传来……” “哥哥？他可还好？”林青鸾心中猛的一紧，面上却笑的越发明艳了几分，“臣妾好久没见到他了。” “你既想念，朕便叫他回京如何？”上官冽掀起薄薄的眼皮，话说的随意，眸中却暗色不明。 林青鸾佯装没看出来，只笑道：“真的吗？那太好啦！侄儿们也很久没见过父亲了呢！” 上官冽便又淡淡笑起来，他摸了摸她的头，又道：“北疆事忙，朕也不知耀辰何时能归。” “哦……”林青鸾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睛，“那便罢了吧，哥哥为皇上做事，也不必想着回家，还是尽心些好。” “这般懂事？那朕要赏你。”上官冽的笑意不达眼底，“想要什么，嗯？” “想要皇上多来看臣妾。”林青鸾不闪不避的和他对视，声音清脆婉转。 上官冽又笑起来：“好，朕晚上过来。” 林青鸾微微点头，满眼期待，手指指甲却深深潜入了掌心，心中亦是翻江倒海的恶心。 算了，早晚也会有这一天，她已经做好准备了，不是吗？ 皇上走了，宫女们也松快了些，木棠哼着歌给卧房花瓶换了新的插花，一边还和林青鸾分享着新得的八卦：“主子，奴婢听说那白狼能生擒，还全靠皇上身边一个侍卫。” “哦？这般有本事。”林青鸾随意的答着。 木棠见她不感兴趣，便换了话题：“主子看这些花漂亮吗？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京郊的花园子听说也不是专人打理，没想到长的还不错。” 安澜比旁人更能看出林青鸾的情绪，便建议道：“闲来无事，主子带咱们去园子逛逛吗？” 林青鸾待着也闹心，便换了衣裳带着一群人去了那山脚下的园子。 果然繁花似锦，虽然没有被刻意打理过，但却比宫中精致整齐的玩意儿多了些勃勃生机和灼灼朝气。 木莲和木棠年纪还小一些，得了林青鸾的应允便欢欢喜喜的又去摘花了。安澜却扶着林青鸾，一边慢慢走着，一边逗她开心。 林青鸾随意应和着，只是心中想着上官冽晚上要过来的事情，怎么都挥不去那份烦乱。 “哟，这不是贵妃娘娘吗？”尖利的声音响起，冯婕妤用帕子捂着嘴，眸中全是讥笑，“这么个破园子，贵妃娘娘还能入得了眼？臣妾可是听说，皇上专门命人从宫中运了新培育的绿色海棠过来，给几位美人赏玩呢。” 林青鸾头也不回，安澜气的在旁边道：“怎么？婕妤便是这般与贵妃娘娘行礼的么？” “哼，参加贵妃娘娘。”冯婕妤装模作样的一福身，便自顾自的起身，“娘娘……” “跪下。”林青鸾淡声道。 冯婕妤一愣，林青鸾继续道：“本宫还未叫起，你便敢起？谁给你的胆子对本宫大不敬？跪下！” “贵妃娘娘！”冯婕妤哪里肯跪，但林青鸾出门带着的人不少，当即便有两个小太监过来，押着她的肩膀按着她跪在地上。 冯婕妤气的脸都红了：“你……你还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个贵妃吗？”她声音越发大，似乎这样就能给自己挽回几分面子，“如今在皇上心中，你连个美人也比不过，你——” “掌嘴。”林青鸾又道。 冯婕妤一怔，不敢置信的大叫：“你敢！” 敢不敢的，倒不是比谁的声音大，冯婕妤话还没说完，木棠便已经走过来，从旁边太监手里取过掌嘴的木签子，“啪”的一下抽在冯婕妤脸上。 “啊！”冯婕妤惊叫一声，她身边伺候的宫女穗儿忙扑过来想拦木棠，却被木莲赶过来拉住，她慌忙对着林青鸾求情：“贵妃娘娘，娘娘，求娘娘饶恕婕妤吧！婕妤不是那个意思，她是、她是担心贵妃娘娘啊。” “本宫如何，还轮不到一个奴才来担心。”林青鸾眉目间全是厌倦，“二十下。” 冯婕妤脸颊迅速肿了起来，她啊啊叫着，却因为双手都被反剪，毫无抵抗之力。 林青鸾本就心烦，被她吵的更烦，也不等了，回身先离开了这里。 冯婕妤恨的眼睛都要冒出火来，她嘴里含含糊糊，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只表情仿似淬了毒般，一直盯着林青鸾的背影。 傍晚时，上官冽果然来了。 章节目录 第19章 被禁足 林青鸾连晚膳都没什么心情用，只随便喝了口汤，然后上官冽批折子，林青鸾便如往常一般，陪在旁边，或研墨，或递茶。 只是刚平静没一会儿，外面便喧闹起来，上官冽不悦抬头，林青鸾便看向安澜：“怎么回事？” 安澜行礼后出去查看，不一会儿回来时表情有些奇怪，只是她不好开口，跟进来的余保便道：“回禀皇上，回禀贵妃娘娘，冯婕妤病重，她身边的宫女想求皇上去看看。” “她生病，朕去看什么？找太医去瞧啊。”上官冽满脸不耐。 余保小心的看了眼林青鸾，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青鸾直接问道：“是被本宫打病了吗？” “额，这个，奴才不知。”余保讪讪答道。 见上官冽看向自己，林青鸾便简单道：“下午遇到冯婕妤，她对臣妾实在不敬，臣妾便赏了二十个耳光。” “无碍，你身为贵妃，她对你不敬确实该罚。”上官冽不太在意，“余保，传朕旨意，找个御医去看看吧。” 余保应声而去，片刻后回来，面上有些纠结之色。 正好上官冽处理完政务，正准备起身去洗漱，看到余保的表情便感觉有事：“怎么了？” “额，皇上……”余保悄悄看了林青鸾一眼，林青鸾才不管他眼色，就杵在那里不动。 眼看上官冽要不耐烦，余保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卫美人那边……也请了御医过去。” 林青鸾微微抬眼，见上官冽面上闪过一丝怔忪。 她马上坐直了身体，在心中思索片刻，便有些不乐意的开口说道：“今儿怎么回事，怎么各个都生病？” “嗯？许是天气变了。”上官冽眉目微沉，已经有些心不在焉。 钱盛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起身道：“臣妾陪皇上去看看冯婕妤和卫美人吧。” 上官冽一怔，抬眼看她。 “免得皇上总在挂念，都不能安心陪臣妾。”林青鸾手指抠着桌沿，话说的硬气，目光却在左右游移。 上官冽便笑起来，他也站起来拉住她的胳膊：“没有，朕在想折子上的事儿……”对上林青鸾的目光，他无奈摇头，“好吧，朕陪你去。” 到这一步，林青鸾便知今晚摆脱侍寝有望。她微微松口气，披上薄披风，便先去了卫美人那里。 虽说按位份该先去看冯婕妤的，但没办法，卫美人住的比较近。 到了卫美人住的地方才知，从昨晚宴上喝过酒后，卫美人便觉肠胃不适，今天一整天都躺在床上竟是未能起身，也什么都没吃。 上官冽此时正宠爱卫美人，见她容色憔悴眉头轻笼，难免有些心疼，不禁发落了宫女一顿，又安慰她好好休息。 恰在此时，文美人来探望卫美人。两人住在一个院子里，来往倒也方便。 不知有心还是无意，文美人忽然轻声道：“今日夺了贵妃娘娘心头好，臣妾恰好会些自制胭脂水粉的手艺，想献给娘娘。” 林青鸾斜睨她一眼，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上官冽却不忍心看美人伤怀，只轻咳一声，笑道：“可是用鲜花露水制作的那种？朕看着不错。” “是皇上谬赞。”文美人相貌风情万种，性格却又很是乖顺。 林青鸾看向上官冽：“可是臣妾用的脂粉，都是皇上命内务府特地为臣妾做的呀。” 文美人便垂下眼，长睫微抖：“臣妾自制的小玩意儿，确实配不上娘娘尊贵。” 上官冽表情便越发不虞了。 林青鸾察言观色，轻哼一声：“罢了，本宫便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好东西，还值得皇上也惦记着。” 文美人便粲然一笑，领着林青鸾出门去了。 屋里，卫美人柔弱的捂着胸口急喘两声，随后抬起一双水雾迷蒙的眼睛看着上官冽：“皇上……” 上官冽被她喘的有些心热，他坐在床上，握住卫美人纤细的手，不自觉的便顺着那嫩滑的肌肤往小臂处游移：“妍儿可是还不舒服？” “御医看了，臣妾……从前未喝过酒，昨日一下喝的多了，有些难受，现在已经好了。”卫美人柔情似水的看着他，“臣妾只是，有些想念皇上了。” 上官冽心头越发火热：“妍儿……” “皇上能留下陪臣妾吗？”卫美人有些害羞的垂了眸，又飞快的看了上官冽一眼，眼神像是有小钩子似的，牵扯住他的魂。 上官冽险些就便答应了。 还是余保轻咳一声，提醒道：“皇上，贵妃娘娘那边……” “……朕明日便来看你。”上官冽微叹口气。 他也确实很久未宠幸过林青鸾了，便是为了林府，总这般放着她也不好。 却在此时，“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音在窗外响起，随后便是林青鸾那不留情的斥责：“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与本宫拉拉扯扯？” “怎么了？”上官冽头痛的问道，下一瞬，便见林青鸾粉面含霜的走进来，她后面跟着的则是低着头捂着脸的文美人。 “皇上！”林青鸾率先发难，“文美人实在不懂规矩，臣妾要进来她还不许，你看看，给臣妾的袖子都要拽坏了！” 文美人还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卫美人赶紧道：“文姐姐不是这般不懂规矩的人……” “她不是，你是。”林青鸾美眸转向卫美人，“刚刚你与皇上说了什么？” 卫美人一时语塞，随后求助般的看向上官冽。 上官冽开始有些不耐：“贵妃……” “皇上与卫美人说什么，文美人都知道，却不许臣妾听？”林青鸾面上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皇上难道还要再出尔反尔一次？早就答应臣妾的事情却做不到？” 她这般样子，让上官冽越发不悦：“贵妃在说什么？” 文美人轻轻开口：“贵妃娘娘……” “滚出去！这里没有你开口的份儿！”林青鸾冷声说完，上官冽便“哈”的一声嘲讽：“贵妃娘娘好大的架子，白日里责难婕妤，晚上还要怒斥美人，怎么，如今是连朕都要一起管了？” 安澜吓的在后面拼命拽她的袖子，林青鸾却猛的甩开她，她瞪着上官冽，一字一句问道：“皇上，臣妾做错了吗？皇上当年来林府求娶时说的什么，皇上可还记得？” 她这般咄咄逼人，让上官冽再压抑不住怒火，偏她又提到林府，用了“求娶”，上官冽忍不住便想起那些不欲被人知晓的、需要低三下四的过去—— 卫美人的急喘和文美人的啜泣更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上官冽沉沉抬眸，开口说道：“贵妃林氏，御前失仪，罚禁足思过，以儆效尤。” 章节目录 第20章 十里春 “都给本宫滚出去！”林青鸾大力摔上寝室的门，三两步走到软榻上一倒。 斜斜凉风从一旁的窗户吹进来，她终于能舒爽的喘口气了。 烦躁了一整天的心情此时完全缓解，要不是怕被人听到，林青鸾简直想哼一首小曲儿了。 啊，今天外面月色真不错。 如果不是不合适，林青鸾真想让安澜再去拿两壶酒来。 躲过一次侍寝，哪怕是以禁足为代价，林青鸾也觉得很值——而且，禁足？ 她如今已是万分明白，她哥还在，北戎未败，她再如何胡闹，也是那个盛宠的贵妃。 林青鸾淡淡垂眸，又弯唇笑起来。算了，大好日子，不想那些没意思的。 以茶代酒，她端了杯淡茶，靠在窗边看着月亮，脑中不由想起刚刚和文美人之间的对话—— 她跟着文美人出了卫美人的屋子，外面守着的都是她二人的宫女。文美人也并未带她去看什么胭脂水粉，两人只在廊下站了片刻，文美人忽然问她，愿不愿将皇上留下。 林青鸾就是为着这个来的，但她一时不敢信任文美人，只冷眼看她。 文美人却笑道：“若娘娘真有此意，便给臣妾一耳光吧。” 好奇怪的要求，林青鸾自然不会答应，但她二人站的位置很是巧妙，能正好听到屋里人的对话，林青鸾心中起了计较，再看文美人淡然却诚恳的表情，思索片刻，便真给了她一耳光。 后面的戏份，便来的顺其自然了。 林青鸾自然最知道上官冽哪根筋最不能戳，但她偏要提，提林府，提他求娶之事，她说之前便知道，上官冽定会恼羞成怒，今晚的温存定会作罢。 真好。 她一口茶饮尽，又长长呼出一口气。 目光流转间，林青鸾忽然轻轻喊了一声“周楚暮”，静等片刻却无人回答。 她自嘲的笑了一声，又摇摇头，一口饮尽茶水。 凭什么以为文美人帮她，便是周楚暮的意思呢？就算那是周楚暮的人，但得了圣宠，也是她们的目的吧。 不过是互惠互利的事情罢了。 再倒一杯茶，林青鸾还未端起，便听身后一声轻笑。 她惊讶回头，周楚暮已经带着两壶酒翻窗进来了。他笑道：“大晚上的喝茶，也不怕睡不着。” “你怎么……”林青鸾瞪圆眼睛，不知道该惊讶他忽然来了，还是惊讶他带酒来了。 皇上住的这一片风景自是最好，寝室后面窗户望过去便是山峰美景，因为天然陡峭，侍卫也很少巡逻，只守住两边罢了。 倒是不知道周楚暮每次都是怎么进来的。 周楚暮微微挑眉：“难道不是娘娘先找的臣么？” “本宫没有……”林青鸾话语一顿，想起自己刚刚确实叫了他的名字，她抿了下唇，“你听到了？” “嗯，还想等着娘娘再喊一声臣就出来。”周楚暮带着些幽怨的看她一眼，“娘娘就只喊一声，谁能听到？” 林青鸾不由笑起来，她又低下头，似乎想掩饰自己的表情，周楚暮已经递过来一只酒壶：“娘娘？” “嗯。”林青鸾接过酒便喝了一口，继而眼睛一亮，“十里春？” “是，京中今日刚送过来的。”周楚暮笑起，“娘娘便这般放心臣？不怕这酒中有些什么？” “……嗯，放心你。”林青鸾倒是真一时没想这么多。 不过大约是因为当初自己中了药，周楚暮腰带都被扯掉了还坚持让她吃解药，所以林青鸾一直觉得都是自己强迫了他。 虽说他有时候还会坏心眼的撩她一下……但某些事情上，林青鸾还真莫名放心。 周楚暮目光却更幽怨了几分：“昨晚都那样了，贵妃娘娘还将臣赶走……” 林青鸾闷头喝酒，不答话。 “娘娘，臣也是男人。”周楚暮凑近几分，说话时的温暖气息几乎要吹在她的耳朵上，“而且臣，食髓知味……” “别闹。”林青鸾推开他的脸，又笑起，“真想了，便去好好成个亲，这般年纪，也该娶妻成家了。” 周楚暮的表情顿时变的更加复杂：“娘娘……将臣当什么了？” “唔，”林青鸾再喝一口清冽的十里春，莫名心虚，却还是答道，“弟弟？” 周楚暮：…… 他默默把自己手里另一壶也递给林青鸾。 林青鸾挑眉看他，周楚暮面无表情：“不喝了，气都气饱了。” 林青鸾便又莫名笑了起来。 “娘娘好没良心。”周弟弟又摆出那种幽怨的表情，“昨晚陪着娘娘借酒消愁的是臣，白日为娘娘生擒白狼的是臣，如今听说娘娘被禁足，带好酒来探望的还是臣……” “娘娘便不能，与臣说句好听的话么？” 林青鸾笑着将自己那壶酒喝完，飒然往桌子上一放，然后走过去斜倚在窗前，盈盈含笑的回眸看他：“白狼竟是你擒来的么？” “嗯。”周楚暮委屈。 “那你，很棒哦。”林青鸾用鼓励的语气说道，“加油，戒骄戒躁，继续努力！” 周楚暮：……？ 他简直又好气又好笑，欺身上前，将她困在自己和窗框间的小小空间里。他低头，深深看她含笑的明眸，开口声音却带了些微哑：“臣做了这般多，问娘娘讨一样东西，总可以吧？” “说。”林青鸾言简意赅，同时不着痕迹的手指去推他胸口，想让他离远些。 周楚暮却又凑近了几分，他低头，与她更加拉进距离：“臣想……” 林青鸾缓缓眨眼，不知为何，这一瞬忽然心跳加剧。她下意识的一个矮身从周楚暮怀里钻了出来，又仿似无异的仰头喝了口酒，刚想回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却被人猛的拉住胳膊。 她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一旋，下一瞬，便被人搂住了腰身。 “讨口酒喝，”周楚暮带着轻笑凑过来，轻轻在她唇边一吻，在林青鸾反应过来之前便放开了她，又挑眉，似乎品尝了片刻：“这酒是甜的？” 林青鸾：…… 她默默背过身去，继续喝酒，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哎，臣带来了两壶，竟然只能喝到一口，真是……” “周楚暮，”林青鸾平稳开口，声音中的笑意还未退散，话却说的非常直白，“你到底想要什么？” 章节目录 第21章 好狠心 周楚暮一顿：“娘娘这是何意？臣不明白？” 说完，他又笑起：“臣看那酒娘娘喝的开心，想尝一尝——” “周楚暮，”林青鸾不看他，继续喝了口十里春，“与后妃有牵扯，被发现就是一个死，哪怕是赔上整个安南侯府也不一定保得住你。” 周楚暮的笑意慢慢敛了下来，开口欲言，却又被林青鸾打断：“你若想在后宫有人相助，答应你的三人已经入宫，如今也已受宠，小心打算亦能行的长久。” 她顿一下，又说道，“本宫虽姓林，但与林家军无甚关系，若世子需要兵权……” 她微微笑了一下，“那怕是要让世子白费心了。” “那臣就不能真的是心悦娘娘吗？”周楚暮脱口而出。 林青鸾微微垂眸，看着手中的酒壶，语气淡定非常：“自然不能，本宫如今身为贵妃，无需任何人的心悦。”她将最后一口酒饮尽，“世子的心悦，还是留给未来世子妃的好。” “我不问你要做什么，也不管你的人有多少。但本宫不想与你有太多牵扯，周楚暮，我们到此为止。” 身后半晌无声，等林青鸾再回头的时候，窗户半开，夜风徐徐而入。 而那人，却是已经不见了。 她缓缓放下酒壶，想着或许该将这两个壶扔掉以免被人发现，但垂眸思索片刻后，她还是将壶扔在了床底下。 反正一样也不会有人发现。 只是刚走了两步，林青鸾便听到脚下一声清脆的响动，她弯腰，这才看清自己提到了什么。 一根簪子。 白玉制成，温润圆融，簪头是一朵栩栩如生的芍药花，而簪子尾部，则是林青鸾重生后特意打磨的尖利。 是她的簪子。 曾经她拿着，威胁周楚暮的簪子。 ……挺好的，毕竟是她的簪子，确实应该还给她。 捡起簪子，林青鸾却听到身后一声轻响，她下意识回头，便见周楚暮伸手过来去握她手里的簪子。 周楚暮表情有些不太好，却还是坚定道：“这是我的。” 林青鸾：“……这是……” “是我捡到的，就是我的。”周楚暮说完这话，抿了下唇，又切换到从前那种略有些吊儿郎当的模样，“娘娘不会连臣的一根簪子都想抢吧？” 林青鸾不解的看他：“可这是女式的——” “娘娘刚刚不是提到臣的世子妃吗？”周楚暮哼笑一声，“实不相瞒，臣心中已有人选，而这簪子，便是臣与她的定情之物。” 林青鸾：？ 她简直怀疑是自己看错簪子了，不由反转过去，在芍药底部找到一个小小的印记，确实是内务府打造的宫中之物。 什么世子妃，这人疯了不成？ “还请娘娘，还给臣吧。”周楚暮又伸出手来，他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大约因为不常出门，皮肤很白，手腕上青色的血管根根分明。 是很漂亮的手，甚至……比她手中的白玉看起来还要漂亮几分。 林青鸾抿了下唇，怎么也说不出这是她的簪子。 “臣对她，一见钟情，才保留下这个簪子，娘娘应该不会夺人所好吧？”周楚暮继续笑，只是某种闪过某种类似挫败的情绪，他声音越轻，“……臣也只有这么一个……” 林青鸾被他说的浑身发麻。 倒也不是完全不信，或者感动心动什么的，就是觉得……不可思议。 便不论她贵妃的身份，随便一个有夫之妇，难道被人见一回就能钟情？ 更何况是天子的女人，谁敢觊觎？ 虽然她确实很漂亮，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美色吧。 少年慕艾，又是初尝情事，大约是一时蒙蔽了心智，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喜欢了吧。 林青鸾心中思量，眸中闪过一丝困惑，虽说这个可能性挺符合安南侯世子这么一个病弱君子的身份，但…… 就周楚暮这个人来说，从一开始，给她的感觉便很是矛盾。 这样简单而幼稚的感情，不应该出现在他这样的人身上。 “娘娘？”周楚暮又近一步，温柔开口，“可否还给臣？” 林青鸾轻笑一声，极慢极慢的摇摇头。 她说：“你搞错了，这簪子，是本宫的。” 周楚暮动作一顿，他也开始有些不解——明明一开始，林青鸾似乎还是盼着他过来的，可刚刚，却忽然要“到此为止”。 他留了个心眼，丢下簪子，本以为可以借机表明感情，多少也能让面前的人有些触动，最差最差，她也不会明确的拒绝。 但偏偏，她就是拒绝了。 周楚暮微微歪头，片刻后面上全是沮丧，他举起的手放下，桃花眼也下垂，黑长睫毛划出一个挫败的弧度，他轻声道：“娘娘真是狠心呀。” “嗯哼，”林青鸾不置可否，“谢谢你今日的酒，多少钱？” 周楚暮：…… 到底还是把人气跑了。 林青鸾笑了一声，无奈摇头。 到底还是年轻呀，这般经不住激。 此后几天，林青鸾一直呆在屋里休息，连院子都很少去，安澜和木棠几个贴身宫女全都紧张的围着她，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却不知林青鸾心情很是平静。 她还有时间捋了下后面的事情。 等这次春猎回去，不几天翟含景就该生了，那皇长子出生，可是天下齐贺的事情，只怕她那时便要解除禁足了。 还得去坤宁宫道贺，麻烦，礼单就还是用上一世的那一份，不出格也不出错，再往后嘛…… 林青鸾手指轻轻抠着椅子扶手，想起未央宫的云妃来。 那是个有些奇怪的妃子，林青鸾上一世便不太懂她。 若说云妃不爱皇上，但居林青鸾所知，在伺候皇上的时候，云妃极能放得下身段，对上官冽那是无微不至的好； 可若说她多么喜欢，也不一定，上一世的林青鸾对上官冽那才是真情实意，反观云妃，却是不争不抢，几乎不会主动去寻皇上。 她的人，就像是她的封号一般，如同一朵云，总有些飘忽不定的感觉。 哦，现在她有孕的消息还未传出，如今还是云嫔。 但上官冽给位份是极其小气的，高位嫔妃中除了良妃是靠着大公主得封妃位，其余两妃全都因为家世。 云嫔家世不显，入宫却可得嫔位，对比冯婕妤，可见上官冽对她确实有几分喜欢的。 上一世，皇长子两岁而亡，勤妃几人又接连产女，到林青鸾被圈禁的时候，整个后宫只云妃有儿子。 这般想来，云妃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 坤宁宫。 翟含景已经坐不住了，她只能歇歇靠在大引枕上，顶着硕大的肚子，满脸惊愕。 章节目录 第22章 美人窝 “主子？”锦如轻声唤她，翟含景骤然回神，便蹙起眉头来，怒道：“卫美人和文美人实在……不知廉耻！” 锦如低头没敢应声，翟含景已经继续说道：“这后宫，真是一日比一日更没有规矩了！” 锦如依旧不敢答。 原本那日消息传来，得知贵妃被皇上发火禁足，皇后娘娘还是很高兴的，但很快，她们听说那晚文美人竟然也留在了卫美人住处，两人一起伺候了皇上—— 当时觉得荒唐和不可思议，但锦如也只是想着，或许是卫美人身子不好，不能承受龙恩，便留了文美人固宠。 但谁知，就从那一晚后，皇上连射猎都很少参加了，几乎每晚都要与两个美人厮混在一起。春猎的十天里，有九个夜晚，是三人一起度过的。 而贵妃，则仿佛被皇上忘记了一般，一直被困在小院子里禁足不许外出，据说她身边的贴身宫女想出去求情，但被阻拦，守门的侍卫甚至都拔了刀出来。 何其可怕，连贵妃都无法劝住皇上了。 锦如心中叹了口气，忍不住去觑翟含景的脸色。 如今翟含景也是因为此事闹心，虽然林青鸾被禁足、似乎还失了圣宠让她很开心，但文、卫二人实在无耻，翟含景简直不敢想象两个人是怎么一起伺候皇上的。 但她知道，就是这般的贱人，将皇上拉进了美人窝，日渐沉沦！ 皇上从前勤谨自持，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都是贱人不要脸，肆意勾引，才引得皇上这般！ 翟含景闭目喘息，不敢让自己太过生气。她的预产期就在这几日，她连大声说话都要小心几分。 但想起这个，却让她更加心酸。 皇上明明很盼着她的这个孩子不是吗？为什么明知道她要生了，还是依旧去春猎，连时间都还是定的十日，他就不怕她猝然生产，遇到什么危险吗？ 不，或许皇上只是没想到这些，对她掌管的后宫也过于信任了。 翟含景咽下苦涩，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平稳了许多：“乳母可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娘娘放心，产婆和乳母都是相爷亲自筛选的，产房也已经备好，娘娘只管安心等着咱们小皇子来了。”锦如笑道。 翟含景舒了口气，手掌又下意识的抚上了高高隆起的腹部。 快了，马上她就会生出当今皇上的嫡长子，然后她便可以如同从前那样，好好站起来，将宫务完全笼在手里，继续做那个雍容华贵的翟皇后。 至于孩子……若这能是个男孩，那她暂时不想生了。 太耽误时间了…… 若不是因为孕期九个月，翟含景怎会将手中宫权分给三妃，勤妃是她的亲堂妹倒也好说，但其余二人，翟含景真的看不上。 罢了，最多也就还有两个月，马上她就熬出来了。 翟含景扶着肚子，闭目休息。 车轮滚滚，去京郊春猎十日后，皇上的车驾又重新回到了皇城。 林青鸾依旧是跟在龙辇后面的第一辆车，甚至上车时她还碰到了上官冽。 当时上官冽看见她还有些惊讶似的，林青鸾只淡淡瞥了他一眼，礼也未行便弯腰进了马车。 怎么这几天皇上很是劳累吗，林青鸾总感觉上官冽脸上都削瘦了几分。 回到万安宫，一切仿佛都没变，只是原本守在她院子外的两个侍卫不知道为何没跟来万安宫。 安澜几人还未来得及高兴，林青鸾却一声令下，万安宫大门紧锁，所有宫人均不许外出。 她要自己给自己禁足。 后宫中的其余人各个都摸不着头脑，而初听到这个消息的上官冽先是一怒，继而又忍不住笑起来。 他一边批折子，一边和余保说道：“贵妃还是这般小性儿，非得朕去哄她才能好。” 皇上这样说，余保哪里不明白其中意思？他弯着腰，笑着说道：“估计贵妃娘娘是很念着皇上，故意这般的呢。” “哼，她从来都是这样。”上官冽笑着摇摇头，“传朕旨意，今晚去万安宫用膳。” “是。”余保先应下，又恰到好处的表露出一些犹豫，还不小心正好被上官冽看到了。 上官冽余光瞅见他那副模样，忍不住笑骂：“又这个脸的，怎么？还得朕问你才肯说？” “不是，皇上，奴才愚钝，奴才只是忽然想起，皇后娘娘的产期，似乎就在这几日了。”余保低声道。 上官冽笔下不停：“朕知道，在下月初，还有几日。” 待今晚看过林青鸾，解了她的禁足，哄好人之后，他定会一直陪着皇后，直到孩子出生。 想着可能要拥有的大儿子，上官冽便忍不住唇边笑意，批改折子也更快了些。 他回宫便先传人过来问了皇后的情况，得知皇后一切都好，身边的人也都安全，而且有翟丞相在后面托着，上官冽感觉没什么好担心的。 倒是他的小贵妃，还需要他安抚一二。 想起上车前遥遥看到的那一眼，上官冽心中有热意翻滚。虽然文美人和卫美人也都不错，但也过于乖顺，而冷漠的林青鸾对他而言，便多了几分新鲜。 林青鸾此时还在自我禁足中，她还觉得这种日子不错，甚至想着马上翟含景就要产子，到时候她肯定要去。再等翟含景养好身子，新一轮的争斗眼看就要开始，她就忍不住开始珍惜这种禁足的日子。 然后上官冽就来了。 林青鸾险些连笑都挤不出来，她不懂，为什么？为什么上官冽忽然就来了？和文美人她们不的玩的挺好的？来万安宫做什么？ 可她也不能真的如何，只能借着自己的小脾气，哼哼唧唧不给他好脸，偏今日上官冽脾气特别好，哄着她依着她，什么话都好说。 一个皇上，还对着她认错，说前几日不该训斥她罚她禁足，还抓着她的手让她捶自己出气，又自我检讨，还抱着她说最喜欢她。 林青鸾险些又要被恶心吐了。 她甚至忍不住瞪了上官冽一眼，谁知道上官冽却仿佛更加兴奋，要不是林青鸾挣扎，不等洗漱就要将她抱到床上去了。 眼看着到了就寝的时间，林青鸾以一种我不死谁死的心情刚坐在床边，忽听见外面嘈杂声起，不一会儿，余保满头大汗来报：“皇上，皇上！皇后娘娘要、要生了！” 章节目录 第23章 皇长子 “什么？”上官冽大惊，衣服都来不及穿，只着寝衣就要往外去，“怎么回事？提前了这般多？是发生了什么事？” 余保擦着汗哈着腰不敢说什么，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埋怨的。 明明他都提醒了，刚春猎回来，十日不见，皇上不应该先去看看皇后吧？产期将近，但是生孩子这事儿又不是按时按点的，提前也是有的。 但看看皇上吧，明明很关心皇后，回宫后便叫了人来问，却不肯自己去看。 好，先是有政事，批折子批到很晚，但他还有空让人给文美人挪了宫，将其挪到建章宫和卫美人同住，又把冯婕妤提溜出来扔到别的宫去了。 关心完美人，便是来和贵妃一起用饭，还要留宿…… 都这般了，连去坤宁宫看一眼都没时间吗？ 余保大不敬的在心底嘀咕，就皇上这一桩桩事情做的，他要是皇后，他也要气到早产。 林青鸾急急忙忙披了件衣服也追了出去，她还带上官冽带了薄披风，只是上官冽脚步极快，她小跑才追上。 上官冽心中着急，却还是顿足让她给自己系好披风，然后抓着她的手，大踏步的往坤宁宫而去。 “皇上别太担心，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又有皇上龙气庇护，小皇子定会无碍的。”林青鸾柔声劝道。 上官冽此时正是心焦，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种话，他捏了捏林青鸾的手，沉沉应了一声。 林青鸾微微侧脸，不愿让上官冽看到她的表情，但就这么一动，在跟着的侍卫中，她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垂下眸去，只做没有看见，还更紧的贴近上官冽身边。 很快到了坤宁宫，刚一进去，林青鸾便听到一声尖叫，她顿了一下，不由去看上官冽。 他脸色果然很不好，唇都在颤抖，林青鸾……林青鸾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翟含景向来端庄持重，哪里如此尖叫过，可见事情确实不妙。 她赶紧问道：“人呢？皇后娘娘怎么样了？皇上着急着呢，快来个人回禀事情呀！” 坤宁宫因为皇后的早产，正是一片忙乱，连皇上来了都没看到，这会儿被林青鸾一提醒，坤宁宫的大太监庄同连滚带爬的跑过来，噗通跪在两人身前磕头：“禀皇上，禀贵妃娘娘，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已挪至产房，产婆和太医都来了，都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的忽然就提前了？”上官冽简直想一脚踢死这个话都不会说的狗奴才。 庄同“啊”了一声，有些迷茫：“奴才也不知，皇后娘娘已经歇下了，忽然就肚子疼，产婆一看说要生了，这才、这才去叫的太医……” “太医人呢？皇后娘娘现在如何啊？”林青鸾扬声问道。 不一会儿，太医院刘院判便小跑过来，见到上官冽便要行礼。 上官冽急的不行：“什么时候，还行什么虚礼，快说，皇后如何了？” “皇后娘娘，心绪波动过大，导致忽然生产，好在瓜熟蒂落，只是皇后娘娘这是第一胎，需得吃些苦头。”刘院判说的含蓄。 上官冽闻言却是一怔，他敏锐的察觉到主因：“心绪波动过大？”他愣了一下，怒极，回身便去踹庄同，“你这狗奴才，言之不尽！皇后今日竟是受了气？” “哎呀！”庄同不妨，被上官冽踹了一个跟头，但他什么也不敢说，翻身爬起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这，没有啊，皇后娘娘如往常一般，用完膳休息了一会儿便要睡了，没有、没有什么消息令娘娘生气啊！” 林青鸾一猜便能明白翟含景的心思，上官冽另一边站着的余保也满脸不忍，这两人隔着一个皇上，莫名其妙同时叹了口气。 产房里又是一声惊叫，上官冽踉跄一下，还是林青鸾眼疾手快扶住他才没至人摔倒，她道：“皇上先坐下吧，娘娘这会儿应是无事？” 第二句是问刘院判的，刘院判赶紧答道：“回禀贵妃娘娘，皇后娘娘无事，只是生产之时难免疼痛。” 上官冽闭了闭眼睛，他甩开林青鸾的手，几步走到产房窗户前，隔着窗户喊道：“皇后，朕来了！” “皇上，呜呜，皇上……”翟含景正疼的没有力气，听到上官冽的声音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旁边产婆宫女都赶紧劝，让她不要哭，也别乱叫，保留力气，等着再发动的时候使劲把孩子生出来。 “含景！”上官冽脸上的焦急之色毫不掩饰，“朕就在这里守着你，别怕！” “太后娘娘驾到！”通报声传来，林青鸾赶紧回身行礼。 上官冽也惊讶的扭头往大门口看：“更深露重，母后怎么也过来了？” “如何了？皇后如何了？”太后盼金孙的心情不比皇上少，她听闻消息就赶了过来，哪里管是天黑天白。 这对大盛最尊贵的母子齐齐挂心一个还未出生的婴儿，林青鸾看着看着，忽然忍不住想笑。 这么喜欢孩子啊？ 那还打掉她的孩子。 怎么，就上官冽和其余女人的孩子是孩子，她的孩子不是孩子吗？ 那也是一个人，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啊！ 两世了，她却连自己的一个孩子也保不下！ 一瞬间，林青鸾脑中晕眩，似乎又有雨滴声传来，她懵然抬头，却只能看到天边的明月。 明月如许，却照出世间百态。 林青鸾压下喉间翻滚的血腥气，她闭了闭眼睛，身影虚晃一下，还是安澜扶住了她。 因上官冽和太后都还站着，她也没法直接坐下，这会儿只能靠着廊下的柱子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三妃都过来了，连勤妃都挺着大肚子站在产房外一声声叫堂姐，还是太后心疼她也有孕七个月，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良妃还需照顾大公主，太后也没许她久留，到最后，上首坐着太后和上官冽，下面一左一右坐着的便是林青鸾和贤妃胡氏。 几人相对无言，只有焦急的等待，哪怕刘院判说皇后生产的时间不会很快，但上官冽不肯回去休息，林青鸾只能舍命陪君子，等到大半夜，才终于等来一声婴啼。 章节目录 第24章 都杀了 “生了！生了！皇上大喜，太后娘娘大喜！”产婆欣喜若狂的跑出来，带着一群人给上官冽报信，“皇后娘娘生下小皇子，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上官冽猛的站起来，太后也不敢置信的问道：“是皇子？当真是皇子？” “是，是，小皇子很是康健呢！”产婆乐的嘴都快裂到耳朵根了。 上官冽喉结滚动片刻，喜悦太浓，他竟一时失了语。 林青鸾和贤妃一起起身对着上官冽行礼，恭贺皇长子出生，上官冽哽咽片刻，轻咳了几声之后，才感觉能说出话啦。 他声音微哑，一字一顿：“坤宁宫上下，伺候皇后有功，赏一年份例。” 一年份例！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太后也乐呵呵的说道：“皇后辛苦了，皇上，快去看看皇长子吧。” “是，母后。”上官冽这才有了真实感，他抬腿，刚走了一步，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有儿子了…… 他有儿子了！ 他费尽心思抢到手的江山，终于后继有人了！ 他大笑出声，越笑越开心，脚步更是不停，连声喊着不许人将大皇子抱出来以免受凉。 连产房是脏污之地都顾不得了，皇上万金之躯，终于还是进了血污弥漫的产房中。 太后也紧跟着进去看金孙，贤妃询问的看了林青鸾一眼，林青鸾叹了口气，为了不算白等，也进去看了。 出生婴儿的模样林青鸾上一世见过不少，反正都是一样的丑，但看在上官冽眼中，估计是世上最美的样子吧。 林青鸾便是再恨上官冽，再烦翟含景，对小婴儿没什么敌对，但她只默默看了几眼，忍不住还是别开目光。 ……好红，好皱巴，好丑。 “皇上，臣妾有事要奏。” 翟含景撑着起身，气若游丝却坚定非常。 一时间，喜悦之声暂停，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产床上的皇后娘娘。 她只被匆匆打理过，满脸的汗和失力后的憔悴一眼可见，大约用力过度，她身子也虚的厉害，只是坐起来这一个动作便抖个不停。 上官冽正是得子心喜时，看她便多了几分怜惜：“皇后怎么了？有事直说便是，不要起来，身子要紧。” “臣妾，身为皇后，有些事情，不得不劝。”翟含景挥开拦住她的宫女的手，挣扎着下地。 她这么一动，便又有血流出来，产婆和锦如都着急忙慌的去拉她，她却还是坚定的跪在地上，对着上官冽深深一叩首。 林青鸾带着贤妃下意识的往后避了避，几乎站在产房外了。 翟含景哑声道：“臣妾有罪，之前管理后宫不当，导致后宫淫靡，文美人和卫美人更是不知廉耻，秽乱后宫，臣妾职责在此，不得不管，不得不禀！” 林青鸾倒是没听说什么，微微有些惊讶——便是皇上专宠，日日翻牌子，也不值得翟含景这般吧？ 这可是刚生完孩子，完全豁出去了呀。 贤妃见她这般，知道她之前禁足，估摸什么都不知道，便小心凑近，声音压的极低：“这二人夜夜一起伺候皇上，很是……荒唐。” 林青鸾：！！！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木云打探消息不行啊，怎么都没回禀她！ 也可能是她自己太放松了，一禁足便万事不管，回宫后便封了门，估计是都没反应过来呢。 上官冽还抱着大皇子，他沉吟片刻，开口声音到还柔和：“那皇后以为，应该如何？” “便是后妃，也该持身自重，这二人魅惑君上，实在该死！”翟含景怒道。 林青鸾：…… 哦豁，这就要都给杀了啊！翟含景好样的！ 她刚感叹完，那边翟含景却又将矛头指到她身上：“贵妃举荐此二人进宫，迷惑君上，意图为何，还需细查！” 林青鸾：？ 她一脸不解，在上官冽看过来的时候茫然的回望过去，片刻后忽然表情一喜，她也噗通跪在地上，满脸开心：“皇上！皇后娘娘言之有理，这二人确实该死！” 翟含景一怔，林青鸾继续说道：“臣妾实在识人不明！竟然举荐这般人进宫！臣妾有罪，待处置完此二人后，臣妾愿自请降位！” 上官冽愣住，翟含景也蹙起眉来，大约都没想到林青鸾会这般。 不过，从上官冽的反应来看，林青鸾也猜到了他的心思——若文、卫美人果真有错，那她这个招人进宫的，便是错上加错。 林青鸾也不管了，干脆一磕头，扬声道：“实在不是臣妾妄言，这二人忘恩负义，臣妾引她们入后宫，给了她们成为皇上后妃的机会，结果呢？她二人便是这般报答臣妾的！” “皇上忘了吗？臣妾是因何禁足，因何在皇上面前失议？” 林青鸾望进上官冽的眼睛，“原本臣妾好心陪皇上去看望生病的文美人，结果她二人里应外合，互相串通，激的臣妾发火，这才在皇上面前失了恭敬，导致被禁足这般久。” 她说着，又难过起来，半遮着脸道：“臣妾原本就不想让她们进宫的，臣妾、臣妾就是心疼皇上，想让皇上开心……” 反正她也不要脸了，豁出去了，来吧，看谁比得过谁。 翟含景闻言，身子越发摇摇欲坠，太后此时终于发话：“没看到皇后都这般了吗？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把皇后扶起来？” 锦如带着另外几个宫女连忙将翟含景搀到床上，翟含景潸然泪下：“皇上……” “你的心思，朕懂得。”上官冽对她还是好言安抚，“你的为了后宫安定，是朕……行为有失，让你操心了。” 顿时，翟含景哭的更厉害。 “近来事情多，哀家也有所耳闻。”太后沉声道，“贵妃是鲁莽了些，却是真心为皇上好；皇后亦是衷心，也是她后宫之主的责任。” 她手中佛珠一转，终于下了决定：“那二人实在寡廉鲜耻，哀家也不甚喜欢，但好歹伺候皇上也算尽心，便先禁足，待皇后养好身子再做处置，如何？” “母后宽厚，一切便按母后说的办吧。”上官冽叹道，又走过来扶起林青鸾，“贵妃也先回去吧。” “皇上……”林青鸾满眼委屈，她看着上官冽，眼泪大滴大滴落了下来，“皇上，臣妾真的不是有意的，臣妾恨死她们了！” 她不顾场合，直接扑进上官冽怀里，悲悲戚戚：“要不是这二人背后捣鬼，皇上什么时候禁足过臣妾呢？臣妾，呜呜，臣妾还以为皇上不喜欢臣妾了……” 翟含景浑身颤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瞪着林青鸾的惺惺作态，又恨又嫉。 章节目录 第25章 求庇护 上官冽便只能又好言安抚了林青鸾片刻，他倒是不介意人前人后，毕竟林青鸾就应该是这么个性子，以他为天，以他为尊，万事为他着想。 他满足的安抚好自家小贵妃，又看过皇后和新得的大儿子，回身瞅见还等在一旁的贤妃，上官冽便又想起一事：“皇后刚生产完，身子虚弱，勤妃又怀着身孕，良妃亦有公主要照顾，贤爱妃便先将宫务捡起来，后宫诸事你与皇后商议着办。” “是，臣妾遵命。”贤妃倒是没想到等着一夜还能捡这么个大漏，她满心欢喜，当下脆声应道。 顿时，翟含景淬毒的目光从林青鸾身上移到贤妃那里，贤妃却丝毫不惧，只对着她微微笑了笑。 翟家为宰相又如何，她胡家也不是吃素的，而且翟相年迈，眼看就要致仕，翟父后继无力，以后登上相位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贤妃端庄的对着翟含景行了一礼，气的翟含景又开始抖个不停，然而已经没人看她，太后年纪在那里，看过孙子无恙便要回去休息了，皇上也要去准备早朝，林青鸾便和贤妃一起出了坤宁宫。 “恭喜贤妃妹妹。”林青鸾笑道，她不在意宫权，但也知道这是好东西。 贤妃笑的眉眼弯弯：“托娘娘的福，”说着，她又压低声音，“今日之事，娘娘可有应对？” 林青鸾垂眸：“今日何事？皇上喜得麟子，咱们该送礼便送上贺礼，还需如何应对？” 贤妃一怔，又笑起来：“贵妃娘娘说的对，是臣妾想差了。” 到了岔路口，两人友好分开。闹了这一大通，等林青鸾再回到万安宫时，天都快亮了。 她陪坐半夜又哭求磕头，这会儿既困又累，回宫后只吩咐了一下给坤宁宫送礼的单子便倒头就睡，等再醒来已是半下午。 “安澜……”林青鸾起身唤人，安澜从外面进来，扶起她便笑道：“主子饿了吧？两顿没吃了。” “是啊，好饿。”林青鸾坐在梳妆台前顿了一下，又去翻最下面的抽屉，片刻后微微舒了口气。 白玉芍药簪还在，所以……真的只是梦呢。 还以为在她睡着的时候真有人来过。 林青鸾打着哈欠用完饭，还是觉得惫懒不想动。她想起贤妃所说之事，屏退众人，只叫了木云过来：“卫美人和文美人怎样了？” “奴婢还未来得及和娘娘说，”木云到底也是个未经男女之事的奴婢，说起来还有些磕磕巴巴的，“之前、之前禁足，奴婢出不去，倒也未听说，回来后才知道，嗯……” 她赧然的将那几夜，都是文美人和卫美人一起伺候皇上的事情说了，还道因着春猎不用上朝，皇上每日起的很晚，便是早膳也是两个美人陪着，虽说做了什么没人知晓，但每晚都不停歇的叫水，却是奴才们之间都流传开了的。 “昨日刚回宫，皇上便下令让文美人也搬到了建章宫，而冯婕妤则被调去了甘露殿。今早太后懿旨传来，建章宫如今已经封宫不许外出了。”木云终于说完，舒了口气。 林青鸾手指轻轻抠着椅子扶手，天长日久的，这躺椅的木质扶手也被她抠出一个小坑，她抠起来便更方便。 木云垂首不语，等着她的吩咐。 “云嫔如何了？”林青鸾又问道。 “应已确定有孕，但奴婢不知云嫔为何不肯外传。”木云道。 林青鸾也不知，但这种事情，又不是只能云嫔自己来说 。 她得了消息，若有需要，便可将云嫔抛出来做个幌子，或许有奇用呢。 “主子，方美人求见。”木棠站在门外禀道。 林青鸾抬眉：“方美人？” “与卫美人和文美人一起进宫的那位。”木云轻声提醒。 林青鸾点点头：“叫她进来吧。” 估计是来问建章宫之事的。 果然，方美人面色惊慌的进来，跪在地上就开始哭：“娘娘，臣妾实在不知怎么了，昨儿个文美人回来便被告知要移宫，之后就、就被禁足，臣妾，臣妾……” “她二人所做之事你不知？”林青鸾不太信方美人是置身事外的，她笑道，“是太后娘娘的懿旨，如今已经发落完了，你既无事，便不必去管。” “是，是。”方美人确实被吓着了，她一早起来便听说，说两位姐姐碍了皇后的眼，偏皇后此时又得了皇长子，水涨船高，早晚能哄的皇上杀了几个新晋美人。 她悄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又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多谢娘娘教导，有娘娘在，臣妾便心安多了。” “本宫并未教导你什么，回去吧。”林青鸾十指纤纤，随意一挥，并不准备和方美人有过多牵扯。 方美人却是一惊，她下意识的左右看看，见只有一个宫女在场，想着这定是贵妃的心腹，便急急开口：“贵妃，主子说在后宫遇事可寻——” “住口！”林青鸾蓦然起身，不敢置信看着方美人，“方美人，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主子？这后宫，这天下，只有一个主子，便是皇上！” 方美人被她一吓，直接往后一仰跌坐在地上，她瞪大眼睛，略有些无措：“娘娘……” “本宫不知你从哪里听到的鬼话，但，本宫与你，毫无关系。”林青鸾毫不留情打碎方美人的幻想，她一摆手，“木云，送客。” 方美人出万安宫的时候还回不过神来，她站了片刻，又回头去看，但想到刚刚贵妃的态度，她又犹豫了。 似乎，贵妃并不是主子所说的那般，愿意在后宫中庇护她们…… 方美人垂着脑袋走了，林青鸾正在揉额角。 她不用想也知道方美人口中的主子是谁，但她已经打定主意，不欲与周楚暮再有牵扯，此时忽然被找上门，还真是…… “他到底怎么想的？”林青鸾不解，难道睡过一次，就等于要联手了？ 若她没记错，答应他往后宫塞人，也只是为了赔偿，赔偿那次莫名其妙的强迫与他。 如今银货两讫，他们应该再无瓜葛，可他是怎么想的，竟与方美人说那样的话？ 也是她迟钝了，那日文美人问她想不想将皇上留下的时候，她便该有警觉的。 这三人，是知晓她与周楚暮的关系的。 不过林青鸾已经不太怕了，事情已经过去这许久，她又没什么把柄落在周楚暮手里，便是真有人告发，也不敢是空口白牙的诬陷，林青鸾有八分把握不会令上官冽疑心。 她正犹自思索着，安澜进来寻她，笑吟吟问道：“主子，那白狼皇上特许主子养在万安宫，主子看怎么安排？” 章节目录 第26章 周鹤然 林青鸾有些惊讶：“白狼？不应该送到珍禽馆么？留在后宫不会伤人？” “珍禽馆的人看过，这匹白狼……”安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许是从前被人养着的，爪子和牙齿都被磨平了，而且性情温顺，没什么攻击性。皇上特派了两个身上有些功夫的小太监过来，时刻跟在白狼身边。” 林青鸾闻言却是一皱眉：“被人养着的？” “也许是，但这狼既然出现在京郊，又被皇上生擒了送给主子，如今便是主子的。”安澜笑道。 林青鸾却只能想到周楚暮，她有些犹豫，但因为这是上官冽的吩咐，她总不能直接将白狼抛之门外，只能叹了口气：“便先养在后殿吧。” “是，后面院子也大，来来往往的也不影响。”安澜高兴的出去安排了，看得出来，她这几个宫女都挺喜欢白狼的。 林青鸾淡淡垂眸，不知不觉间，又喃喃出“周楚暮”三个字…… 会是他养的吗？ 安南侯府。 刚下值的周楚暮才进门，便听说侯爷在书房等着他。 他微微压沉了眉眼，轻轻呼出一口气，才往主院走去。 自周楚暮立冠之后，安南侯周诏便将主院让出来，非说自己以后要颐养天年，这安南侯府就交给周楚暮了，还逼着他搬到主院去住。 “鹤然回来了。”周诏今年也就不到五十，但长年征战沙场让他身体暗伤许多，看起来也比这个年纪的人苍老些。 周楚暮叫了声“父亲”，便听周诏问：“皇上得子了？” “是，今日皇后生产，皇上喜获麟儿。”周楚暮笑道。 周诏面上却没什么开心的样子，他只默默看着周楚暮，半晌后叹了口气，又别开眼睛：“鹤然，为父给你取的这个字，你还记得是什么意思吗？” “儿子记得，父亲是希望儿子无惧无畏，悠然一生。”周楚暮温声答道。 周诏闭了闭眼睛，似乎很是无奈，片刻后，他才涩然道：“鹤然，你曾随我在战场上待了多年，应当知晓和平的来之不易，更应知道，皇权不稳，苦的最是百姓。” “大盛建国至今不过百年，不管前几任皇帝做了什么，到如今这江山却是难得的稳定，鹤然，你……” “父亲，儿子知道的。”周楚暮温声安慰，“父亲这是怎么了？皇上得了长子，天下同贺，皇位稳固，这是好事。” 周诏眉间却浮起一丝怜惜和不忍，他叹了口气：“我知你从前受苦……” “父亲，”周楚暮笑着打断他，“父亲莫要多想，儿子近来确实常常出门，不过是因为……”他似有些腼腆，微微垂下脸掩住眸中情绪，声音也刻意含糊了些，“有了心仪的女子，想，想多看看她……” 周诏闻言，先是大喜：“是谁家的女儿？”之后却又皱紧眉：“你最近……不是动用了宫中的力量，常常进去？”他顿了一下，“是宫女？咱家不看门第，若你真心喜欢，向皇上求一求也可。” “好，父亲放心，待时机成熟儿子会的。”周楚暮面色丝毫未变。 周诏这才放松几分，又殷殷叮嘱他几句才离开，只是走之前，他忽然问道：“这几日似乎没见到白松？” “嗯，春天到了，儿子送它出去跑一跑。”周楚暮笑道。 周诏也就是随口一问，问完便点头走了，只是离开前，他又看了几眼周楚暮，欲言又止。 周楚暮无奈笑起：“父亲先回去，等我换身衣服，去陪父亲喝两杯可好？” 周诏于是便也笑起来，他摆摆手：“我不喝酒。”说完，又道，“最多只能喝一杯。” “好，那便喝一杯。”周楚暮送走周诏，回身便关上了门。 他靠在门后，深深吐出一口气，又摇了摇头，半晌后才去洗漱换衣，命周全去取了好酒，往西边院子去寻周诏。 父子俩对月畅饮，周诏叹道：“还是十里春味道好，可惜老板娘不在了，以后便是喝一壶，少一壶咯。” “父亲若喜欢，再命人尝试着制便是了。”周楚暮对这些其实并不感兴趣，但周诏好酒，他便也了解了一些。 周诏却还是摇头，片刻后忽然提起一人：“从前林方在的时候，也最爱这十里春。” 周楚暮长睫微闪，笑着问道：“林方？” “啊，是林耀辰的父亲，从前的镇北侯。”说起这个，周诏便又长吁短叹起来，“他去的早啊，现在算算，这都八、九年了吧。” 周楚暮只垂眸听着，没有出声。 周诏却被酒和故友打开了聊兴，他笑叹：“也多亏林耀辰少年英才，他那会儿才多大？十五还是十六？才那般年纪便能披甲上阵，替父挂帅，竟是以少胜多赢了那一场！” “父亲这是嫌儿子不中用了。”周楚暮笑道。 周诏呛了口酒，虎目瞪着他：“你个臭小子！你这是骂你爹死呢？”顿一下，他又道，“你生来病弱，若我真没了，倒是盼着你不必再上战场，做个平安富贵的王爷也便是了。” “父亲不要再说这种话。”周楚暮握住周诏的手，“好了，说好只喝一杯的。” “哼，你来管我？”周诏嗓门越发大了，“老子管你还差不多！你个臭小子，说是有心上人了，什么时候带出来给老子看看啊？都这般大了，连个媳妇没有，让老子以后下去怎么面对你娘！” 周楚暮听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却是垂下了眼睛，唇边笑意也收敛起来，他轻声道：“她才不在意我如何呢。” “诶，对了，林方家女儿是不是和你差不多大？”周诏半醉半醒，摇头晃脑的只能记得些旧事，“不，不行，人家早就定了亲的。” “定亲？”周楚暮微一挑眉，“林耀辰的妹妹吗？” “对，林耀辰的龙凤胎妹妹，叫什么……蓝鸟？”周诏蹙眉，“林方为什么给女儿起这种名字？” 周楚暮：“……父亲你说她定亲了？是和谁？” “就，余家那小子啊！”周诏说着，打了个打哈欠，“娃娃亲，你没机会的，老子再帮你看看，还有谁家女娃娃比较好些……” 周诏说着，已经是醉的睁不开眼，再片刻，便啪的一下倒仰倒在椅背上，傻傻笑起来：“阿楚，我没喝多，真的，就一杯，真的就喝了一杯……阿楚，你别生气……” 伴随着周诏的醉语，周楚暮仰头将杯中酒喝光，心中却渐渐升起一丝疑惑。 余家小子，是谁？ 章节目录 第27章 无睡意 将彻底醉倒的周诏扶到床上，又叮嘱小厮好生看顾着，周楚暮收拾完才回到自己院子。 侯府主院宽敞，只住了周楚暮一人，怎么看怎么有些寂寥。 他将剩下的半壶十里春带了回来，一边轻啜，一边想着种种事情。 周诏的担心他知晓，周诏的希望他也知晓，但…… 但什么呢？ 周楚暮笑了一下，没有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安南侯府，这主院，不就是周诏套在他身上的枷锁吗？有这些东西在，他再有什么想法，也不能妄动。 明明昨晚一夜未睡，此时酒意微醺，躺在床上却还是了无困意。 周楚暮熬了半夜犹不得入眠，终于还是起身走到窗前，微微敲了三下窗棂。 “主子。”黑暗中一个人影落在他窗口，周楚暮轻“嗯”一声，那人单腿跪在地上，一一回禀着今日的事情。 周楚暮不甚在意的听着，上官冽如何，宫中如何，他安排进去的人如何，一日日的，知晓这些又能如何？ 他便是有心有力，也不能如何。 “……方芸去了万安宫，哭着出来的，宫中说了什么还未打听到……” “等一下。”周楚暮站直身子，“方芸去万安宫做什么？” “文、卫被禁足，她很害怕，去寻求帮助。”来人禀道。 周楚暮皱起眉来。他今日在宫中，自然也知道建章宫被封的事情，但此事他已有了处理，只待时机一到两人便可解禁，若操作的好了，还能再上一层楼。 倒是忘记还有一个。 方芸不像是胆子这么小的啊…… 周楚暮起身，刚说了句“安排一下”又顿住。 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犹豫片刻后，还是回身，又重新洗漱换了一身衣服后才出来：“进宫。” —— 皇后产子，上官冽下朝后便去了坤宁宫，当夜甚至留宿。 林青鸾听闻这个消息后也只是哼笑一声，这倒是很像上官冽会做的事情。 只可惜，最多三天，上官冽定又会故态复萌，日日守着一个还在做月子的翟含景，他能忍一天两天，却受不了日日如此。 看似深情，不过只是为了感动自己罢了。 倒是林青鸾晚膳后又去后殿看了白狼，那狼确实温顺，哪怕不用笼子关着，它也并不如何乱跑，甚至行走之间，总让林青鸾感觉还有些优雅。 一人一狼只遥遥对望了一眼，林青鸾被人拦着不许靠太近，她也并没多大兴趣上手，看完便回去睡觉了。 然后就被人戳醒了。 来人不知从哪里揪了一根狗尾巴草，就那么刺啦啦又软绵绵的戳她鼻子脸颊，戳的她在梦里都痒痒，忍不住挥手过去，却被人轻笑着抓住了手。 林青鸾：…… 她慢吞吞睁开眼睛，果然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林青鸾抽出手来，翻了个身，波澜不惊的准备继续睡。 “……娘娘就没什么想问臣的吗？”周楚暮笑问道，同时又用狗尾巴草去戳她后脖颈。 林青鸾被痒的烦，翻身起来揪住狗尾巴草拽过来又扔掉，然后瞪了周楚暮一眼，又躺下要睡。 周楚暮何其不要脸？当下蹬掉鞋子，也跟着躺了上去，还用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撩闲的去戳林青鸾的脸颊，一戳一个窝窝，他便开始笑。 林青鸾：…… 她抓住周楚暮的手，翻身就要踢他。周楚暮到也灵敏，一下子闪过，又腾出另一只手去抓她的腿。 两人互相钳制，就这么卡住了。 林青鸾哼笑一声：“周大人好身手。” “贵妃娘娘也不错。”周楚暮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林青鸾甩腿，但甩不掉他的手，她便干脆用另一只手去推他胳膊，一边推一边冷笑：“堂堂御前行走，跑来欺负一个弱女子！” “错了，臣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连缚鸡之力都没有。”周楚暮叹了口气。 林青鸾：…… 无缚鸡之力，却能抓住她？这是骂谁呢？ 她一个生气，手下改推为掐，甚至自发摸索出一个新法子——她只揪住周楚暮胳膊内侧一点点嫩肉，然后拧着一转—— “嘶，娘娘好狠的手啊。”周楚暮往后一缩，轻轻摸着被掐疼的一块肉肉，“一夜夫妻百夜恩，娘娘谋杀亲夫啊。” “呵，本宫谋杀亲夫也轮不到你。”林青鸾白眼一翻，又淡定的理了理头发，还想继续睡觉。 周楚暮则也跟着往后一躺，摸着心口佯装难过：“啊，娘娘杀人诛心……” 林青鸾到底忍不住笑起来，她背对着他，开口道：“来做什么？” “来看看娘娘，多日不见，娘娘不想臣吗？”周楚暮张口就来。 林青鸾哼笑：“其实本宫觉得你找错地方了，你该去两仪殿，或者建章宫。” 周楚暮眼睛一眯，微微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你的人似乎误会了什么，”林青鸾抠着枕头上的流苏，声音平稳，“本宫与你，并无什么关系。” “哎，可是臣好希望有些关系呀。”周楚暮仰望着上方，看着那绣着金线的绯色帐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嘴里却温情至极，“怎么才能和娘娘有关系呢？” 林青鸾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不至于啊周世子，这后宫你都能来无影去无踪，我一个贵妃，能有什么用呢？” “臣还缺一个世子妃……” “再胡说八道就滚出去。”林青鸾语气不变。 周楚暮一愣，又无奈笑起：“娘娘还是这般……” “别再来了，扰人好梦。”林青鸾轻哼，“还有，管好你的人，再让本宫听到那些奇怪的话，本宫亲自撕烂她的嘴。” 周楚暮依旧盯着帐子，眸中神色变幻莫测，半晌，他忽然冒出一句：“娘娘，臣困了。” 不等林青鸾说什么，周楚暮便道：“借臣半张床，明早还娘娘。” 说完，他又加了一句，“娘娘放心，臣来之前洗过澡了，衣服也是新的。”说着，他再次补充道，“从里到外都是。” 林青鸾：…… “真不滚？” “困了，走不动了，睡醒再说。”周楚暮说着，已经很自然的扯下外衫，蹬掉长裤，就这么拽过来林青鸾半个被子，闭眼要睡。 林青鸾踹了他两脚，也踹不动，她深呼吸一口气，又想起一事：“我的宫女呢？” “在外面，睡着呢。”周楚暮闭目答道。 林青鸾也不管了，她又狠狠踹了周楚暮一脚，随后便被人拽着搂紧了怀里。 “冷。”周楚暮道。 林青鸾翻了个白眼，又掐他胳膊一下：“马上就是五月了！” 到底还是挣扎开，两人一人占了半个床，倒真这么平安无事的睡了过去。 只是半梦半醒中，林青鸾迷迷糊糊滚进一个热源里，还有一道声音问她认不认识姓余的。 “余？轻川哥哥么。”林青鸾似乎是这么答了一句，但是她睡的正好，便随意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继续酣眠。 章节目录 第28章 借银子 被安澜叫醒的时候，天色已是大亮，林青鸾坐起身还懵了片刻，这才想起去看身侧的痕迹。 是有个人躺过的模样，但温度已失，估计很早便走了。 林青鸾垂眸，她还以为身边多了个陌生人自己会睡不着，却没想到，不仅睡着了，还睡着的挺快，睡的挺好。 真是…… 她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这些，刚掀开被子下床，便听说良妃求见。 “良妃？”林青鸾蹙眉，她与三妃无甚私交，良妃更是个怯懦的性子，怎么会这般一大早前来。 她起身穿衣：“让她等着。”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大公主可一起来了？” “是，良妃娘娘带着大公主来的。”木棠应道。 林青鸾微微颔首：“去将新鲜点心捡一盘子送过去，别弄那些容易噎住的。” “是。”木棠回身去准备。 安澜伺候这林青鸾穿衣洗漱，听到她对大公主的安排，笑道：“孩童可爱，主子还年轻，过两年身子调理好了，也能得个皇子公主。” “呵。”林青鸾垂眸笑了一声，没说什么，只收拾齐整后便去了正厅。 良妃有些不安的只坐了半个凳子，大公主也被她带的木讷的坐在那里，桌子上的点心没有动过的迹象。 听到宫人通报贵妃到，良妃一下子站起身来，带的大公主也有些茫然的起身，母女俩齐齐看向殿门口。 林青鸾进来便见到刚刚五岁的上官阳兰，顿时不由便浮起笑意来。 才五岁的小女孩白嫩软糯，两颊鼓鼓的像是小鼠，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带着些不自觉的惊艳和仰慕。 从前两人相见也只在宴上，但小孩易病，又坐不住太久，良妃怕惹了上官冽不喜，十次有八次不曾带小孩参加。 这会儿，倒是重生后第一次见了。 林青鸾坐下后便摆手让良妃也起身坐下，然后便问上官阳兰：“点心不好吃么？” “是、是给我吃的吗？”小孩还有些惊讶和赧然，见林青鸾点头，便乖乖又行礼道，“多谢贵母妃。” “吃吧，不必拘束。”林青鸾说完，再看向良妃时语气便淡了些许，“良妃一早过来，可是有事？” “臣妾就是、就是感谢贵妃娘娘给大公主的生日贺礼……”良妃不太有底气的笑道，“娘娘费心了，她小人儿一个，不值当那般多好东西。” “良妃这话就不对了，大公主是皇上的长女，又是满宫里第一个孩子，多贵重都担得起。”林青鸾淡淡道。 良妃一噎，脸颊有些泛红：“是，是，是臣妾想差了。” “如今宫中孩子稀少，大公主身为皇上血脉，自然尊贵，便是你我，放在寻常人家也不过就是妾室，还不如小主子呢。”林青鸾开了个玩笑，开的良妃险些变了脸色。 她又一挥手：“好了，还有何事？” 良妃唇瓣嗫嚅，片刻后才惴惴说道：“臣妾……臣妾……” 林青鸾行事从来雷厉风行，利索的很，最不喜的便是这般黏黏糊糊之人，当下便有些不悦，但看着大公主拿着一块蝴蝶酥吃的小脸儿一动一动的模样，到底又磨出几分耐性：“你待如何？” “贵母妃，我母妃想借些银子。”大公主忽然开口，童声清脆，却让良妃瞬间面红耳赤，绞着的帕子险些都都要被她拽烂。 林青鸾微微挑眉：“借银子？” “臣妾……”良妃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往常她可以找皇后，但皇后如今刚生产完，又有皇上日日陪伴，她不敢去。 思来想去，满宫都知晓贵妃娘娘财大气粗，良妃便只能求到万安宫头上。 只是此刻，良妃依旧唯唯诺诺不敢开口，林青鸾却瞬间想明白，上一世的此时翟含景还未生产，想来良妃是求到了皇后头上。 她先看了眼大公主，又看向良妃：“可是母家有事？” “娘娘，娘娘竟猜的这般准！就是臣妾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良妃结结巴巴的将家中丑事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林青鸾，“娘娘……” “赌博一时可改不了，你弟弟既能欠下千两银子，以后便能欠下更多，你还能为他借多少？”林青鸾无奈，良妃父亲从前也是三品京官，只忽然病死，如今看来家中男丁也没有能撑起来的。 如今是扒着良妃吸血，等大公主长成，岂不是要扒着大公主不放了？ 她手指轻敲桌面，片刻后问看起来还有些不服气的良妃：“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本宫有一法子，单看良妃舍不舍得了。” 一刻钟后，良妃带着银票千恩万谢的从万安宫离开，林青鸾将那盘子点心送给了大公主，小孩儿吃的眉眼弯弯，抱着盘子对她道谢。 “良妃真的不识好歹，主子都愿意动用咱们府上关系帮她弟弟往京郊大营谋个职位了，她竟然不愿，真是……”安澜小声为林青鸾抱不平，林青鸾也只摇摇头。 赌博被打恐吓断腿也不怕，但是进军营被操练就担心弟弟受不了，林青鸾也不知道这位良妃是怎么想的。 而且一宫后妃，节衣缩食，连公主的份例都要克扣下来送出宫给不成器的弟弟，此事一旦被上官冽知道，只怕良妃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林青鸾微微摇头，除了心疼上官阳兰也没什么别的情绪，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她又不能去干涉人家的家事。 只是以后良妃再来，林青鸾也不会再见她了。 下午时，林青鸾去求见了太后，将春猎时上官冽送给她的狐狸皮选了一些好的献给太后。 太后很是高兴，拉着林青鸾的手称赞个不停，最后道：“你且放心，哀家知道那几个魅上的与你无关。你对皇上的心意，哀家与皇上从未怀疑。” 林青鸾只做垂眸害羞状，心中却只余冷笑。 她对上官冽的心，当然是真心实意的啊。 恍然间，林青鸾又想起上一世，想起上官冽求娶时的霸道和温柔，想起他在她孝期三年时的温情守护和悉心照拂。 不得不说，被骗这事儿真不能怨她，换成任何一个女子，得位高权重的皇子王爷这般对待，都会沦落一颗芳心吧。 “贵妃近来若有闲，不如陪哀家去信门山礼佛？”太后笑着说道，“再过三天便是佛诞吉日，哀家想出去走走，贵妃要一起么？” “太好啦，臣妾遵命，”林青鸾抬起一张含笑脸，“不怕太后娘娘笑话，臣妾听闻信门山求子甚灵，臣妾早就想去拜拜了。” 章节目录 第29章 养面首？ 太后笑意微滞，却又很快很自然的说道：“是吗？那便好好求一求，哀家也盼着宫里孩子越来越多。” 林青鸾笑的越发甜蜜，她重重点头：“嗯！臣妾一定为皇上多生几个孩子！” 太后顿了一下，垂眸去转手上的佛珠，林青鸾笑着拿起茶喝了一口，才感觉心中怒火被压下去一些。 最后太后又赏了林青鸾一套玛瑙头面，只说喜欢看年轻宫妃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到底把求子这一茬揭了过去。 不过去信门山礼佛，林青鸾还是要去的。 信门山不仅求子灵验，山上寺庙专供的平安符也很有名，林青鸾想求一张送去给哥哥，希望他在战场上能一直平安。 事情议定，太后也不乐意多带人，只和上官冽传话说带着贵妃去礼佛，大约要七日才回来。 上官冽自然答应，又命禁军安排好太后和贵妃出行之事，然后趁着傍晚来到了万安宫。 林青鸾猜到他大约会过来，专门让人炖了一盅甜汤在等他。 “天热起来，你这里便格外舒服。”上官冽换了身松快衣裳，坐在上首喝了碗温凉的莲子羹，面色便越加舒缓。 林青鸾伺候在旁，又递给他一盏茶：“皇上可是知晓了？臣妾要随太后去礼佛。” “朕便是为此来的。”上官冽握住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太后喜欢你，你也孝顺，朕没什么担心的。只是为着这一路的安全，鸾儿还是要乖一些，不准骑马，不准好奇乱跑，可好？” 林青鸾嗔怪他一眼：“皇上当臣妾是三岁孩童么？” “哈哈，朕只是不能陪在你身边，有些担心。”上官冽的动作越发暧昧，手指往她小臂探去，“鸾儿，这般朕又要几日见不到你了。” “皇上只专心陪着皇后娘娘，哪里还想得起臣妾呢。”林青鸾微微嘟唇，一副吃了醋的娇憨模样，看的上官冽心头火起，手已经要探进她衣袖中。 林青鸾亦是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毫不拒绝，甚至还想往上官冽怀里倒，也是这会儿，安澜过来问道：“主子，可要传膳了？” “传吧，今儿皇上在这里，让小厨房——” “那个，鸾儿啊，朕还有事，便不在你这里用了。”上官冽早就答应了皇后，这会儿再不舍也只能起身，他流连的摩挲着林青鸾的手腕，“鸾儿，朕过两日再来看你。” “好吧……”林青鸾顿时有些不高兴，但她还算懂事，只凑过去轻轻抱住上官冽的胳膊晃了晃，“那皇上到时候早些过来。” “好，好。”美人撒娇，上官冽毫无抵抗力，恨不得当即便要留宿。 林青鸾便道：“后日便是洗三礼了吧，小皇子可还好？” “承儿很好，乖巧可爱。”说起儿子，上官冽便回过神来，他松开手，又摸了摸林青鸾的脸颊，“好了，那朕回去了。” “皇上……”林青鸾用小指勾住了他，又摇了摇，满眼不舍。 知道他不可能留下，林青鸾便愿意多逗弄他一会儿，最终将上官冽勾的三魂失了七魄，从殿门口走到院门口硬生生走了一刻钟的时间。 林青鸾回身多洗了几遍手，又用力擦了擦脸，然后便可以若无其事的坐下吃晚膳了。 她果然进步飞快呀。 当夜，周楚暮又来了。 他就那么眨着一双无辜的桃花眼，对着林青鸾卖惨：“臣在安南侯府睡不着，只有在娘娘身边，臣才能安然入眠。” “睡不着是病，有病就去看太医。”林青鸾冷然看着他，“安神丸，世子可听说过？” “可是臣身子不好，不能胡乱吃药。”周楚暮可怜兮兮。 林青鸾白眼都快翻上天，可也没办法，打不走踹不动骂也不听，周楚暮仿佛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翻进窗户还记得回身关好。 然后坐在床上就开始换衣服——他竟然还自带了一身寝衣来！ 林青鸾无语：“要不本宫把这寝殿让给世子吧，本宫去侧殿睡。” “娘娘别开玩笑了，臣又不是认这床，臣是认娘娘呀。”周楚暮叠好自己的衣服，笑的很是春风霁月，“娘娘去哪里，臣就去哪里。” 林青鸾：…… 林青鸾再忍不住：“周世子还要不要脸？” “娘娘若喜欢，便拿去，臣不要了。”周楚暮端的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 林青鸾服了，彻底服了。 能怎么办，难道叫了侍卫进来，将这位一身寝衣的奸夫抓走吗？ 那她贵妃娘娘也可以跟着一起蹲进大牢里了。 周楚暮似乎就吃准了她没办法，在万安宫的寝殿里泰然自若，甚至还用她的帕子擦了手脸，然后便倒在软榻上，拿起她未看完的话本子翻了起来，姿态闲适优雅。 林青鸾简直怀疑他想留下顶替她这个贵妃娘娘的位子了。 “主子睡了吗？” 安澜声音响起，林青鸾赶紧道：“别进来！” 但为时已晚，安澜端着一盅燕窝已经打开了门。 在和软榻上的周楚暮四目相对的瞬间，安澜表情一僵，手中的燕窝“啪”的摔碎在地上。 但她反应也够快，马上回身关好门，然后浑身颤抖的看林青鸾。 林青鸾启唇欲言，但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竟是难得的感觉到手足无措起来。 周楚暮也缓缓坐了起来，他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后，竟还是安澜先开了口。 她眸中含泪，看着林青鸾：“主子……” 林青鸾有种被人撞破奸情的尴尬，左顾右盼，不敢应她。 “主子便是、便是想养面首……” 安澜痛彻心扉，“也别找这种身世的呀！” 林青鸾正是最难堪的时候，耳朵嗡嗡的，一时都没听清安澜在说什么，只应道：“你听我说，我……” 嗯？ “什么面首？”林青鸾不敢置信。 安澜则上前一步，拉着林青鸾回过身避开周楚暮的视线，压低声音道：“奴婢察觉到了，主子近来对皇上有些心结，不愿侍寝……主子便是真的不喜皇上，想养个面首纾解一二，奴婢也能理解，但是、但是周大人是侯府世子，又有官职在身，只怕日后会有麻烦啊！” 林青鸾听的恍恍惚惚：“你能理解？” 顿一下，又迷茫的问道：“我养面首？” 而她们身后，周楚暮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纾解一二？” “主子忘了？从前主子还与将军说过，最是羡慕前朝公主郡主什么的，可以养好多面首，当时将军还说要好好努力让主子可以随心所欲……”安澜唔了一声，有些哀叹，“周世子脸虽然不错，但他的身份，不适合做面首啊！” 章节目录 第30章 好拿捏 “他不适合……”林青鸾还未回过神来，只下意识的重复着安澜的话，而周楚暮已经能很顺畅的为自己正名了：“安澜姑娘，在下其实很适合。” 安澜悄悄回头瞥他一眼，有些嫌弃：“你身份不方便。” 说完，她又继续劝林青鸾：“娘娘该寻些无甚根基、好拿捏的小郎君，日后也好处理。” 林青鸾：…… 周楚暮继续不要脸：“我就很好拿捏呀。” 安澜又回头瞅他一眼，叹了口气，对林青鸾说：“主子实在喜欢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需得费心掩盖一二。” “罢了，”她一副很是操心的模样，先将四下窗户看了一圈，又贴心的对林青鸾说，“主子放心，今晚奴婢便守在廊下，谁也不许靠近主子寝殿。” 说完，她还很靠谱的拍了拍自己胸脯，又对着林青鸾一点头，然后快速清理好地上的碎瓷片便出去了。 林青鸾：…… 两辈子了，她竟然都没看透过安澜么…… “娘娘身边的人真是有趣。”周楚暮凑过来，撞了林青鸾肩膀一下，“只是……臣这般招嫌弃么？” 他还顺手从梳妆台上拿了把小铜镜，此时正照着自己的脸，还好，他靠脸应该还是能吃上面首这碗饭。 而林青鸾已经面色绯红，张口结舌，心情万分复杂，已经无言以对。 偏周楚暮还凑过来看着她说：“娘娘从小便有那般宏伟的志愿啊？养面首……娘娘想养几个呢？嗯？” “滚出去！”林青鸾一把推开他的脸，回身便上了床。 她将自己深深埋进锦被中，虽说被安澜一提醒她也想起自己似乎说过类似的话，但——那是玩笑啊！ 安澜怎么会以为是真的呢？ 而且还……接受的这么良好？ 林青鸾不能理解，却又恍惚觉得，安澜似乎就是这样的。 不甚聪明，但很是衷心，对她也是真心爱护。 现在她更加确定了，安澜对她是真的好，连她寝殿夜半多出个男子安澜都能接受良好，还自告奋勇给他们守门…… 守什么门啊！ 贵妃娘娘两辈子加起来没这么丢人过啊！ “娘娘？娘娘？”周楚暮踱步过来，还在笑她，“臣愿为娘娘面首，臣很好拿捏的，娘娘要不要试试？” “呱啊！”林青鸾埋在锦被中大怒，发出的怒吼声却有些奇怪，这让她想更深的藏起自己来。 周楚暮险些笑出声，他轻咳一声，看她实在羞恼，所剩不多的良心终于蹦了出来，周楚暮笑着将她拉起抱在怀里：“这般也好，被你的宫女发现，以后我们也不用这么担心了。” 林青鸾头发蓬乱，面色微红，神色却恹恹的很，被周楚暮抱在怀里也不动弹。 她感觉在周楚暮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了。 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周楚暮忍不住眼中都漫出笑意来。 从前每次见她，都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哪怕他亲她，她也只是没什么表情的擦擦嘴，气的他不行。 这会儿却像是被打击到了的小动物似的，让人连嘲笑都不舍得了。 周楚暮忍不住又将声音放柔了几分：“要不然，臣告诉娘娘一个臣的秘密？很丢人的那种。” 林青鸾终于恢复些神采，黑白分明的眸子动了动，悄悄看了他一眼。 “那是臣七岁的时候吧，”周楚暮眸中笑意更盛，“臣第一次上街，但是不认识路，也不分东西南北，莫名其妙便闯到别人家去了——” 林青鸾微微扬眉看他。 “还是一个小女娃问我住在哪里，又给我吃了东西，后来还带我找到了家。”周楚暮说着，定定看着林青鸾。 林青鸾再开口时还是有些不自在：“七岁？” “嗯。”周楚暮眸光微闪，别开视线。 她忘了？ 却不想，林青鸾嗤笑出声：“那你七岁的时候长的够矮的。” 周楚暮抿不住唇边笑意，他轻轻去捏林青鸾的脸颊：“我现在高了。” 林青鸾也终于露出些笑模样，她戏谑的看了眼周楚暮：“是不是还有些细节没说？” 周楚暮手上一顿，又别开眼去：“忘了。” “哦？那本宫帮你回忆回……唔？”林青鸾等圆眼睛，去扒拉忽然捂住嘴的手，周楚暮脸上却泛起一丝红来，他轻声道：“没想到娘娘还记得。” 林青鸾忍不住犯了个白眼。 她比周楚暮大两岁，那会儿都九岁了，难道还能不记事吗？ 再说了，长的那么可爱、却不会说话的小男孩，眼睛像小鹿一样黑黢黢的含着眼泪看着她，懵懂又可怜。 当时的林青鸾刚跟着父亲学了两下子棍棒功夫，正是满脑子的侠女梦，刚准备仗剑走天涯，结果刚一出后门就碰到个可怜兮兮的小哭包。 林青鸾便将他带回家，又哄着他吃吃喝喝，还给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是她小时候的。 不过小哭包长的好看，穿女装也没什么不合适，林青鸾还帮他梳了头发。 她小时天天和林耀辰吵架，是一直想要个妹妹，要不是被林方发现，她简直想把人偷偷藏起来养着了。 人被林方送回了家，但他估计也意识到女儿想要玩伴，然后…… 便是安澜来到了她身边。 不同的是，安澜比她大了两岁，从一开始便做足了姐姐的样子，照顾的她很周到，大约也是这个原因，在这么多年里，林青鸾倒是一直没忘记曾经差点拥有的那个妹妹。 虽然林方说她险些做了回人贩子…… 她扒拉掉周楚暮的手，充满好奇又很是新鲜的去看他：“是你？” “嗯……臣也是后来才认出来。”周楚暮走丢那会儿状态不好，几乎什么都记不住，也不知道救了自己的是林家。 还是第二次来寻她时，忽然感觉她和小时候记忆中的人有些神奇的相像，回去问过周诏，才确定真的是她。 林青鸾却仿佛顿时来了兴趣，她一下子从周楚暮怀里站起来，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越看越高兴，甚至眼中泛起莫名其妙的亮光。 周楚暮有些不解，但还是下意识的往床里面退了退：“娘娘为何这般看着臣？” “本宫有件裙子，做的大了些……”林青鸾咧嘴一笑，有些兴奋，“你要不要试试？” 章节目录 第31章 小哭包 周楚暮简直哭笑不得：“娘娘，臣是男子！” “你小时候也是男子啊，还不一样……”林青鸾有些可惜，但在目测过周楚暮的身高和肩宽后，林青鸾还是无奈的放弃了。 她的裙子，便的做的再宽松，估计周楚暮也穿不上了。 “怎么突然就长这么大……”林青鸾低声嘀咕。 “大？”周楚暮再次被她气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林青鸾聊天都是又开心又生气，他走过去，低头看着她，“娘娘可是忘了？” “忘了什么？”林青鸾此时看再看周楚暮便是亲切了许多，小时候的哭包形象还历历在目，便是此时被他高大的气势所迫，也不觉得害怕。 周楚暮自然也察觉到她的心情，但对他而言，他一点也不想林青鸾将自己看做小孩子。 他已长成，是顶天立地的男人，还可以帮她解毒—— 眸光微变，周楚暮忽然抓住林青鸾的手腕，将人往自己怀里一拽，然后便低下头，不由分说吻住了她的唇。 林青鸾眼睛悚然睁大，她不敢置信，又下意识的想往后退，但后脖颈却被一只大手按住，趁着她的惊诧，那唇舌更是急切探入…… 当年的小哭包，真的长大了。 林青鸾被按在床上时还没反应过来，但腰间凉意传来，她懵然回神，长腿一个狠踹，趁着周楚暮翻身躲过的机会，她猛的翻下床去。 周楚暮也没再追过来，只慢条斯理的起身坐在床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却正正面对着林青鸾，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 林青鸾本想斥他，但瞄见什么，又忽然哑了声，不自觉的避开眼去。 “腰带。”周楚暮温声提醒，林青鸾这才后知后觉，她赶紧背过身去整理几乎敞开的衣襟，心中不禁暗骂周楚暮不做人。 周楚暮继续温声道：“娘娘许是忘了，臣今年已经二十有二，早已及冠，不是当年那个孩子了。” 林青鸾垂眼继续整理着衣衫，不肯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若还不知他就是当年那个小哭包，她尚可只做普通认识之人对待，但念及幼时的一面之缘，林青鸾对他难免多些温情。 但偏偏，他又是这般的心思…… 而两人成年后的再次见面，又是那种模样…… 林青鸾有些心乱，她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道：“那你可以成亲了。” “但臣心仪之人却娶不到了。”周楚暮道。 林青鸾被逼至绝路，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还是周楚暮放过她一马：“娘娘，臣困了。” “嗯。”林青鸾忽然又有些心虚的理亏。 从前周楚暮说他心仪她，她自然不信，但知道两人小时还有旧识，而若周楚暮一直记得她，又认出了她，两人还有过那次…… 林青鸾如今信了几分，便更觉得棘手难办。 唇瓣还有些疼肿，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周楚暮。周楚暮进攻，她措手不及，周楚暮退让，她又觉得很是对不起。 但林青鸾不是那种可以随意糊弄的性子，无所谓的事情她不可以不在意，但于情爱上，她向来坦荡。 曾经她爱一个人，便爱的轰轰烈烈不顾一切，如今她要拒绝一个人，也要拒绝的认认真真，尽量不留遗憾。 她低头思索片刻，走过去站在床边，看着坐在那里的周楚暮，又沉默片刻才道：“你该知晓，我不是你可以心仪的人。” 周楚暮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没有说话，只看着她。 “之前那次，事出突然，是我对不起你，我欠你一份人情，日后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世子可尽管开口。”林青鸾还未对人这般低声下气过，但她确实是难得的诚恳，“你年纪小，难免一时迷了心智，以为对我是喜欢。” 抿抿唇，林青鸾再开口时，喉间不知为何多了几分涩然：“京中好女甚多，世子不妨放眼去挑，日后若有合适的，我可求皇上为你指婚。” “那臣先多谢娘娘了。”周楚暮冷声道。 林青鸾低头：“你不必这般说，我也知道确实是对不住你。”顿一下，她声音更低，“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如今已是贵妃，身后牵扯林府上下，不可能再与你有任何瓜葛。” “可是已经有了！”周楚暮道。 “是我不对，”林青鸾叹了口气，“但再这般纠缠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周楚暮别过头去，摆出一副不肯继续听她说的样子。 林青鸾只好再劝：“你若愿意，咱们便认作姐弟——” “我不愿意。”周楚暮沉声打断她的话，“我想要你。” 林青鸾：“……这个不行。” 周楚暮：…… 他愤然起身，但走了几步，又忽然回来，重新躺回床上。 面对林青鸾有些惊讶的目光，小世子委屈万分：“臣要走的话，娘娘会叫住臣吗？” 林青鸾有些明白了，她歉意的摇头。 周楚暮哼了一声，背过身去：“所以臣才不走。” 他说完，似还不够，又怒道：“臣不止不走，明日还来！后日！大后日！我都来！” 林青鸾：“……后日我不在这里。” 周楚暮闻言却是“噌”的一下坐起来，他惊愕万分，又带些委屈的瞪着林青鸾，片刻后，竟是连眼眶都泛起红来。 林青鸾只好解释：“我要陪太后去上香。” 顿一下，又妥协道，“须得七日才归。” “……好吧。”周楚暮有些神伤的坐在那里，片刻后，带了些犹豫的问道，“刚刚安澜姑娘说，娘娘不想侍寝？” “此事与你无关。”林青鸾直接道。 周楚暮垂下眼去，忽又抬头看她：“臣手中有一种假死之药，吃下的人呼吸心跳全无，但在三个时辰内服下解药便可重新活过来——” “不必了。”林青鸾却笑起来，她温和却肯定的看着他，“本宫是贵妃，也很愿意做这个贵妃。” 她不可能假死离宫，上官冽这里若没了她这个“质子”，只会对北疆的林家军更不信任。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林青鸾感觉过去了很久很久，周楚暮才低哑开口：“娘娘明知皇上对林将军的警惕，也无意争夺皇上宠爱……” 他似乎很犹豫很犹豫才说出这句话：“娘娘不是，想做公主吗？” 章节目录 第32章 同心结 “……幼时稚言罢了。”林青鸾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周楚暮的意思，以为他还想着刚刚安澜说的什么养面首的话。 她摆摆手：“我不是……”顿一下，她微微挑眉，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周楚暮，“你的意思是？” “林家军悍勇无匹，若想夺下京城——” “滚出去。”林青鸾忽然便冷下脸来。 看着愕然的周楚暮，林青鸾深吸一口气，厉声道：“本宫便当你真的是年幼无知，胡言乱语，此次便算了。” “以后若再随意进出我万安宫，本宫定叫侍卫前来。”林青鸾说完，又忍不住蹙眉看他，“安南侯从前也在南方征战多年，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周楚暮抿唇看她不言，片刻后又撇过眼去：“我想娶你。” 林青鸾一怔，无奈又涌上心头，她不太能理解周楚暮的想法，但犹豫了下，她还是低声道：“林家军是保家卫国的军，利刃只会对准外族，世子想岔了。” “世子有此想法，是看低我林家军，也是看低我林青鸾。” “我与世子幼时有缘，但缘分亦是尽时，还望世子不要再迷了心智，做出不可为之事。” 周楚暮侧过身去，握紧拳头，喉间亦有涩然：“可是你愿意跟我走，又不能……”他顿了一下，低声道，“若真做你的面首，我也愿意。” 但她是别人的。 两人又一起沉默下来，这时，安澜忽然在门外大声喊道：“主子，皇上派人来送东西了。” “嗯。”林青鸾起身，披了薄披风出门去，片刻后，端了个木盒回来。 周楚暮看着林青鸾将那木盒放在桌子上，忍不住想上前打开，林青鸾却道：“别看了。” 他不听，打开，却见一条手法生疏的同心结，拿起同心结，下面还有一张纸。 ——“一夜不见兮，思之如狂” 笔划龙飞凤舞，明显是上官冽的字迹。 周楚暮手上一颤，同心结掉落回木盒中，他低着头，定定看了片刻，忽然嗤笑一声，也不去看林青鸾，扭身从后窗翻了出去。 “诶！”林青鸾愣了一下，去追他却没追上。 她有些无奈，看看那还齐齐整整摆在她床尾的男装，再看窗外已经走没了的人影，她叹了口气，将那男装拿起来，犹豫片刻后还是放进了自己衣柜最下面，想着若他还来，便还给他。 但谁知，这说好“今日来明日来后日还来”的周小世子，从这晚之后却再没踏月而来过。 林青鸾有时候会想到那个说是七岁，但看起来瘦瘦矮矮的小哭包，难免还是有些微微失神。 不过也只有如此了，林青鸾实在忙的很，尤其这两日，她还要去陪太后，还要应付上官冽，还要准备皇长子的洗三礼，再为出门做准备，偶尔有空，还要回忆一下上一世此时发生的事情。 上一世没有三美人进宫的事情，便也没有后来这种种，甚至连大皇子的生日都被改变了，上一世的大皇子此时还未出生，便也没有太后去信门山还愿之事。 林青鸾多少也明白，不能按照从前的记忆来过这一世。 一处改变，便可引起多处不同，上一世的一切，只能作为一个参考了。 那么不知道这位大皇子，到两岁时的那个死劫，还会不会存在了？ 时间不紧不慢的走着，大皇子的洗三礼很快就到了。 大盛的洗三礼都在早上，意喻着新生儿如同朝阳一般勃勃生机。 林青鸾一早便起来，先看了给大皇子和皇后的礼，又查了出门带的东西单子。 因为佛诞日临近，洗三礼的当天下午，林青鸾便要陪同太后出宫往西边信门山去，行程安排的紧，这两日的万安宫众人也忙的飞起。 便是要去寺中住上七日，一切从简，可贵妃的身份在这里，到底也还是收拾出五辆马车来。 木棠木莲木槿都要跟着去，林青鸾留下木云看家顺便收集宫中消息，还有万安宫的首领太监李德志也被留下看守宫门。 “好了，便这般安排……安澜和木槿随本宫去坤宁宫，木棠看着装车，木槿，你去永寿宫问一下具体时辰，提前准备，别让太后娘娘等咱们。” 林青鸾将事情一一安排下去，这才急急忙忙带着两个宫女往坤宁宫而去。 作为宫中唯一的皇子，又占了嫡长，大皇子出生第二日便拥有了自己的名字——上官承。 上官冽简直是怕人不知道这是他心目中的继承人一般，直接给了这么个名字，坤宁宫如何欣喜便不必说了，连太后听闻，也只道如此也好。 当年上官冽夺嫡的时候，无后可是一大诟病，到现在他年近三十，终于得了一子，自然怎么尊贵怎么来。 林青鸾未进坤宁宫，便能听到那处的喜悦和欢闹，举目去看，满宫飘红。 安澜诚实道：“看的眼花。” 林青鸾笑着轻轻嗔了她一下，进门却发现自己竟是来的最晚的了。 三妃和云嫔已经在了，冯婕妤跟在勤妃身后献着殷勤，方美人则是独自占了一个地方，怎么看都有些郁郁。 林青鸾一到，贤妃便先迎了上来：“听闻娘娘下午还要出宫？” “嗯。”林青鸾微微颔首，抬手让众人起来，她又看向良妃的地方，可惜今日良妃也未带大公主来。 勤妃此时开口，怎么听都有些阴阳怪气：“真是羡慕贵妃娘娘，没有孩子绊脚，也不必理会宫务，说出去玩便出去玩了。” “勤妃若是羡慕，也不是没有机会。”林青鸾冷笑，“需要本宫助你一臂之力么？” 勤妃一惊，下意识的摸着肚子后退几步，待反应过来时脸色就变了：“贵妃娘娘何必恐吓臣妾？今日是大皇子的好日子，贵妃娘娘难道也要放肆不成？” “本宫看你的胆子是跟着肚子一起长大了，竟敢说本宫放肆？”林青鸾勾起唇角，“本宫如何放肆了？你竟敢随意污蔑本宫？” 勤妃表情变幻，不知该说什么，她身后的冯婕妤更是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就怕林青鸾看到她再想起什么。 良妃左右看看，怯懦开口：“那个，臣妾先去看看大皇子？” “一起去吧。”林青鸾理了下发间的簪子，微微笑起，“也该好好恭贺皇后娘娘。” 章节目录 第33章 洗三礼 贤妃跟在林青鸾身侧率先踏进殿门，她小声说道：“臣妾近来管着宫务，如今大皇子只不过才这般大，却已经享了太子份例……” 太子是半君，份例可与上官冽比肩，以后坤宁宫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呢。 林青鸾但笑不语。 皇后得子，勤妃和云嫔陆续生下女儿，便显得大皇子越发尊贵，也因此，大皇子当年忽然一死，从后宫到朝野全是震荡，连上官冽都罢朝五日，之后不顾祖制，将不满五岁的大皇子葬在皇陵。 一个孩童，出生和去世，都是如此震撼。 真好啊。 她可真羡慕。 进了屋，林青鸾便看到一身金黄皇子服的上官承。小小婴儿稍微长开一些，还是有些红，却不那么皱巴了。 但还是丑。 林青鸾看一眼便算了，但回眸时却发现，贤妃、勤妃、良妃，甚至云嫔，都在双眼灼灼的看着小婴儿，那模样，期盼的恨不得这孩子就是她们生的一般。 她无声勾唇，身后传来通报声，上官冽和太后一起来了。 正主到了，洗三礼便开始。 外厅摆上了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炉里盛着小米，当香灰插香用。蜡扦上插一对“小双包”，下边压着黄钱、元宝、千张等全份敬神钱粮。 有经验的老嬷嬷轻轻抱起小小金色皇子，对着神像三叩九拜，之后便是添盆礼。 锦如身为翟含景最信重的宫女，此时便捧着一个金盆等在那里，从太后开始，上官冽，以及专门进宫的翟相和皇后父母，依次往盆中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金银锞子，谓之“添盆”。 “添盆”后，老嬷嬷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用金质的长勺子，在大皇子心口、四肢轻轻点一点水滴，最重要的是，要专门往小孩额头多洒一些水。 小孩儿受凉哭起来，便是“响盆”，是往后健康平安最好的意头。 一场洗三礼热热闹闹的办完，上官冽除了让人准备了不少文人雅士的洗三诗词，还专门从民间搜罗了一些类似于“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之类的吉祥话，待到完全结束，已经过去了大半个上午。 庆贺皇子出生，上官冽自然不吝啬宴席，只是这宴要等到晚上，太后和林青鸾便不参加了。 一起在永寿宫用过午饭，林青鸾便搀扶着太后上了最前头的太后銮驾。 服侍太后午睡后，林青鸾又下车，回到贵妃驾辇，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时马车便已经出了西城门。 “晚膳可以去信门寺中用了。”林青鸾看着外面的天色，微微叹了口气。 她其实也不知道太后为何忽然带她出宫礼佛，难道是怕她在宫中，会对大皇子做什么？ 倒也有理，可惜她林青鸾两辈子加起来，也不是能对小婴儿下手的人。 “主子，前面便要进山门了。”安澜听完外面侍卫的回禀，过来与林青鸾道，“车马可以上到半山腰，但是还有一段路，只能步行上去。” 林青鸾微微颔首，待停了马车，她便让人抬了软轿过来，然后去请太后上轿。 太后年纪在这里，也不逞强，只是她没想到林青鸾自己却是走着的，就跟在她轿子旁边，一路还逗着太后说话，却没有气喘吁吁的模样。 “到底是将门之后，贵妃走这般远的路却丝毫不显疲累。”太后目露羡慕。 林青鸾只笑笑，她捶捶腿道：“其实臣妾也累了，只是怕太后娘娘无聊。” 太后便也笑起来，她看着林青鸾，忽然冒出一句：“其实哀家心里知道。” 但却也没下文了。 知道什么？知道她其实是好的，知道林家其实是衷的？ 但为了皇位，为了大盛江山安定，不得不做些什么，对吗？ 林青鸾的笑脸丝毫没变，她就这么一路走进了信门寺，趁着夕阳的最后一点亮意，陪着太后在主殿拜完菩萨之后便去了后院休息。 “贵妃娘娘，太后娘娘说一路过来劳累，想早些休息，让娘娘不必再过去了。”林嬷嬷过来，笑眯眯的传完太后的话便离开了。 林青鸾明白太后的意思，也是，在一块儿一天了，她端着，太后也不得松散。还不如各回各院，都躺一躺歇一歇。 她和太后的院子是这寺庙后山最大最好的两个院子了，上官冽这次大方的给出二百禁卫军，里里外外层层叠叠，将两个院子围的严严实实。 林青鸾感觉很是放心，只唯一让她有些不解的是——这么多人中，她却始终没看到熟悉的那抹身影。 大约是真的放弃了吧。 如此也好。 林青鸾刚这般想着，却见去取了素膳的安澜一脸兴奋的回来，进门来不及放下食盒就跑到她面前来，神神秘秘道：“主子，你猜奴婢刚刚遇到谁了？” 林青鸾：？ 果然不用她问，安澜自己就说了出来。 她还知道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奴婢看到周世子了！” 林青鸾：？？？ 她不解：“他也来了吗？在侍卫中？” “不是，奴婢看他往另一个院子去了。”安澜终于想起来放下食盒，“奴婢问了小沙弥，周世子昨日便来了，安南侯夫人的祭日快到了，每年周世子都会来住上几天。” “祭日？”林青鸾一愣，坐起身来，“那他的生日……” “对哦，主子你这么一说奴婢才想起来。”安澜也跟着叹了口气，一边帮她布菜一边道，“不过生日便是娘的祭日这种……一般不过生日吧？” 林青鸾也不知道，甚至没想过问问周楚暮。 但周楚暮也没和她说，甚至还扬言要每日都去找她，却在第二天便来了这信门山。若不是她也来了，还恰好被安澜看到，估计她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周楚暮似乎从不主动说起自己的什么事情。 他总是这样，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几日不见人影也是常事，林青鸾有时候想寻他也不一定能寻得着。 林青鸾暗暗深呼吸一口气，又觉得还是自己想多了。 嘴上的深情算什么，她现在对上官冽不就是这般吗？为什么又会因为一个男人说了那么几句，便真的以为亏欠了对方呢。 就这般若即若离，想走就走的态度，连生母祭日和自己生日都未表露半分，却爱她爱到想造反？ 林青鸾嗤笑一声，不再多去揣测什么，开始低头吃饭。 章节目录 第34章 小瀑布 寺庙专门准备的素膳味道很好，林青鸾用完没多会便也准备休息了。 毕竟步行爬山那一路她多少也有些累到，在寺中也无事，干脆早睡，等明日再说。 安澜拍着胸脯表示她来守夜，大约还以为会有什么夜半而来的戏码，却什么都没有，早上林青鸾起来的时候，看她还有些怏怏的，不由失笑。 陪太后礼佛其实也挺轻松的，太后信佛之心很是虔诚，在蒲团上一跪便是一个上午，第一日她还要与佛祖说些悄悄话，也不必林青鸾相陪，林青鸾便可自己去逛逛。 林青鸾也是没来过这信门山，在问过主持，得知平安符只有初一十五才发售，而距离五月初一还有三天，她便准备先去山上逛逛。 侍卫是要带的，却不能跟的太近，太监出了宫行动便不方便，林青鸾身边便围了一群侍女，和太后特地派给她的林嬷嬷。 信门山地处京城西郊，是有名的礼佛圣地，每日上山来的人都不少，便是太后来了，也没将大门封了不许人进，只是封了主殿和后山，前面还是人来人往的，香雾缭绕的。 于是林青鸾便往后山走去。 恰是夏初，青山绿水的也是好景色，林青鸾走走看看，身边还有安澜、木棠几个熟悉的人，可谓是一路欢笑，与出门春游也没什么区别了。 几个宫女也高兴的很，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的不仅是后妃，还有她们。 大盛朝的宫女年满三十岁便可离宫，但一般却没有离宫的。毕竟若是有法子，谁也不想稚龄便进了宫，再不得与家人相见。 而且，三十岁，在普通人家都是可以做祖母的年纪了，这个年龄便是出宫也没有好的归处，不如继续在宫中，混的好了得贵人几分青眼，还能有些体面。 也因此，这些宫女出宫次数也不多，便是像安澜这种各宫都认识、能出宫帮主子办事的，出来游玩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下，一行人便都很开心，看什么都新奇，林嬷嬷却是从前跟着太后来过信门山几次，还能引着林青鸾和一众宫女去看些个景色格外好的地方。 “穿过这片桃花林，便是碧粼湖。”林嬷嬷笑盈盈的说道，“今儿天气好，微风拂过，可见湖面上粼粼波光。” “那咱们在这儿用午膳吧？”安澜高兴的提议道。 林青鸾自然答应，宫女们欢呼一声，回身去找侍卫扛着的东西这就准备去布置。 “等饭后，娘娘可以往西北方向走走，那边有个瀑布，但是瀑布的溪水与这碧粼湖相邻却不相连，也算有趣。”林嬷嬷笑道。 她这么一说，林青鸾到有些好奇了，加上林嬷嬷说距离不远，林青鸾便让众宫女先准备着，她带着安澜和林嬷嬷往西北走去。 “这瀑布并不算太高也没有名字，但溪水清澈，和这碧粼湖又是不同水源，不少人来信门山专门看这两水。” 随着林嬷嬷温声解释，哗啦啦的水流声果然很快便跃入众人耳中，再转个弯，绕过一个小山头，抬眼看去，便能看到那清凌凌的山泉水飞溅而下了。 果然如林嬷嬷所言，这瀑布并不算太高，甚至叫它瀑布都有些委屈“瀑布”了。 林青鸾走过去，挽起袖子，抬手接住奔流而下的山泉水，凉凉的触感还挺舒服的。 身后安澜似乎说了句什么，林青鸾也没在意，她原本只用一只手接着泉水，现下觉得舒服，便两只手都举了起来接了一捧，甚至还有尝一口的冲动。 “娘娘。” 熟悉的声音声音突兀的在背后响起，林青鸾手一动，接了半捧的泉水就这么洒了。 她心底有些腻味，眉间也带了不悦，好好的泉水也不那么讨人喜欢了，当下她便转身准备离开。 却不想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林青鸾横眉瞪他：“放肆！” “娘娘……”周楚暮又喊了一声，顿了片刻后，忽然说道，“明日是我生辰。” 林青鸾心底微动，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她往后看了一眼，果然，林嬷嬷和安澜已经走远，只留给她两个背影。 她反问：“是你让林嬷嬷带我来这里的？” “臣也不确定，能不能等到娘娘。”周楚暮看着她，无奈的笑一笑，连桃花眼都少了些奕奕神采，他问道，“娘娘可是气臣不告而别？” 林青鸾冷声嗤笑，甩开他的手。 她说：“你算什么东西。” 语毕，林青鸾扭头便走了，只是路过林嬷嬷的时候她淡声开口：“今日劳烦嬷嬷陪本宫出来，以后不必了。” 林嬷嬷只垂手低头站着，没说什么。 林青鸾是个知恩图报的，哪怕林嬷嬷对她的“恩”或许只是受人指使而为，但却是的的确确维护了她一次，林青鸾并不想为难她，只是不想再用她了。 回到碧粼湖湖边，木棠几人已经摆好的饭食，林青鸾也没被影响胃口，坐下来就着湖光天色，和宫女们一起吃了顿午饭。 相比较落寞回去的某人可以说是很幸福了。 下午的时候，林青鸾便回到寺庙，在供着菩萨的侧殿，陪着太后抄了一下午的经书。 第二日，林青鸾依旧无波无澜的陪了太后一天，到黄昏时，连太后都有些坐不住了。 她拉着林青鸾到身边，细细看过她的眉眼后又笑起：“怎么感觉你性子变了许多？” 林青鸾心底微惊，面色却露出一丝落寞，她低声道：“自那次小产之后，臣妾便想通了很多事情，也明白天长日久的，很多事情倒也不用急躁。” “你这个年纪，能想通这些是好事。”太后喝了口茶，看着她露出慈祥的笑来，“人生在世，哪里有一直顺心顺意。后宫的女人向来喜欢拜佛，难道是真的相信这些吗？还不是因为不顺心的事情太多。” “太后教导的是。”林青鸾笑答。 “哀家并未教导你什么。”太后深深看着林青鸾，“你还需自己想开些才好。” 林青鸾便又应是。 “好了，陪了哀家这个老太婆一天了，你也该回去歇歇了。”太后不知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碧霞元君像在西殿，你去拜一拜吧。” 林青鸾应了一声后，便退出了太后的厢房。 至于什么碧霞元君？她已不信。 两世无子，已经不是神佛能保佑的事情，林青鸾对于上官冽的狠手没有一丝怀疑，尤其是她上一世临死前还得知，这药方出自余轻川之手，那便是神医再世也无可奈何了。 可惜知道是知道，感情是感情，林青鸾站在西殿门口，看着俯瞰众人的碧霞元君像，眼眶到底红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35章 打一架 到底还是没有拜成。 林青鸾只站在碧霞元君殿门口看了片刻，便扭头走了，走的干脆利索，似乎一点儿也不遗憾。 然后回到后山院子里就把人都赶出去了，只独自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灯也不想点。 重生至今三个多月，除了第一日的激动，林青鸾从来不敢深想孩子的事情，每次轻飘飘的带过都能感觉到心底蔓延的恨意，却又不敢任由那恨意真的肆意滋生下去。 孩子，孩子…… 哪怕不是儿子，只要有个女儿，有个血脉相连的小娃娃，软软糯糯的躺在她怀里，叫她一声娘亲…… 林青鸾紧紧握拳，站在一室黑暗中，不肯哭出声来。 因着几次刺破手心，她的指甲已经被剪的很短了，但此时因为握拳太用力，掌心还是传来了刺痛。 也多亏这一点儿刺痛，她才能稍微清醒，不让自己沉沦在无边恨意中。 太后明明什么都知道的，却还是纵容了上官冽的所为，那话语中的暗示，此时林青鸾若什么都不知，只会以为太后是真心待她好，是劝解她想开些。 可她偏偏知道了。 还好她偏偏知道了！ 她宁可痛苦的、充满恨意的活着，也不想如同上一世那般，像个傻子，被蒙蔽、被欺骗的活着！ 林青鸾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微微的，却又绵长的，这无法消解的恨意，只能一点一点被她重新压下，再无法提起。 “呵……”她自嘲的笑了一声。 “娘娘在笑什么？”男声忽然响起，林青鸾身子一僵，随后便是涌上心头的恼怒。 凭什么！ 一个上官冽她无可奈何，这安南侯世子又算什么东西？ 胆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衅她，欺辱她？ 一时忍让与他玩闹，他便真当她林青鸾是那好欺负的不成？ 林青鸾承认自己是迁怒了，但谁让周楚暮来的这么不是时候呢？ 她干脆的拿起旁边桌子上的烛台，回身便往出身的地方猛的一砸—— 纤细的手腕被男人握住，周楚暮声音中的惊讶溢于言表：“娘娘？” “呵。”林青鸾讥讽一笑，巧劲儿挣脱开他，反手又用烛台往他脑袋上砸去。 “娘娘这是何意？”话说的轻而带笑，但她动作又快又狠，夹杂着怒意而来，周楚暮不得不用心去躲。 林青鸾到底出自将门，虽说年少时只学了些花架子，但她身姿灵活，又确实下得去狠手，周楚暮不忍伤她，左挡右格，到底还是被她砸在了肩膀。 “嘶。”周楚暮捂住肩膀，顺势拽过往外一扔那烛台。“咣”的一声巨响，烛台飞出，又重重的落回地上，而林青鸾也被周楚暮一手圈住两只手腕按在了怀里。 林青鸾犹不过瘾，咬牙切齿的去踹周楚暮。她是毫无顾忌，肆意发泄，挣出两只手便拼命拳打脚踢，把个侯爷世子当做沙包来对付。 周楚暮也看出她心情不好，而且……那纤纤十指握成的拳头，打的再恨，也不是不能忍。 他便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躲了，还偶尔小心伸手护一下林青鸾，以免她不小心撞到什么东西。 最后林青鸾出脚狠踢周楚暮，可周楚暮阻拦不急，眼睁睁看她被旁边的桌子腿阻了一下险些摔倒。 他便抬起双手，直接将人抱进怀里：“可打舒服了？” “哼。”林青鸾不满抬头，忽然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隔着夏初薄薄的布料，她这一口咬的结结实实，周楚暮身体猛的一僵，之后又慢慢放松，还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林青鸾感觉到齿间的血腥味，她终于慢慢松开了嘴，随后就这么趴在周楚暮的怀里，片刻后，又笑了起来。 门外的宫女早就听到动静，似乎要进门而来，她回头喊一声：“都不许进来！” “主子……”安澜有些着急，林青鸾身子慢慢放松，彻底倒进周楚暮怀里，又笑一声。 她仰头道：“无事，烛台被我打翻了，你们下去休息吧。” 说话时的热气喷出，洒在男人的喉结上，他难耐的颤抖了下，手上收紧，勒住林青鸾的腰。 门外安澜有些踌躇的应了一声，随后便终于恢复了无声。 林青鸾手指慢慢抚上周楚暮胸口，她踮起脚，轻轻亲了亲男人的喉结。 “娘娘！”周楚暮手上越发用力，他喉结也滚动的越发快了起来，声音却有些无奈，“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世子今日不想要我了？”林青鸾说着，又亲了亲。 周楚暮鼻间溢出一声轻哼，他猛然低头，去寻林青鸾的唇。 “佛家圣地，世子还需稳重些。”林青鸾却轻笑着躲过他的亲吻，他的唇只落在她耳边。 周楚暮哼笑，应了声“好”，却轻轻咬了下她细软的耳垂，又低声道，“那回宫后，臣再去寻娘娘。” 林青鸾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挣扎出手腕，推开男人避过两步，又抬眸看他：“来做什么？” “啊，”周楚暮这才想起来意，他笑道，“今日山下有集市，娘娘可要去看看？” “什么集市？”林青鸾不太感兴趣，借着一窗月色，室内东西大体还能看到个轮廓，她找了凳子坐下来，又倒了杯茶给自己喝。 周楚暮却夺过她半盏茶自己喝掉，笑音响在耳边：“今日是三十，附近村镇逢十大集，很是热闹，而且和京中风味略有不同，娘娘不想去看看么？” “京中风味如何，本宫也早就忘了。”林青鸾顿了片刻，又笑起，“我还以为世子来寻我给你庆生。” “也有此意，若娘娘肯同游，便是臣最好的生辰礼了。”周楚暮坦然道。 林青鸾倒也没有睡意，刚刚又和人打了一架，舒展了身体，释怀了心中不爽，加之撩周楚暮撩的她还挺开心的，思索片刻后，便答应了他。 只是：“你能护本宫周全？” 周楚暮笑的越发明朗：“臣自当万死护娘娘周全。” “好吧，记得将本宫好好送回来。”林青鸾点头应下，只是见周楚暮取出一身布衣来，便有些嫌弃，“本宫不想穿这个。” 章节目录 第36章 去集市 周楚暮无奈，又劝了林青鸾半晌，还许诺山下的集市一定很好玩，很值得去，她才勉强换了外衣。 暗金线绣边的丝质里衣是不可能换的，换掉贵妃娘娘皮肤也会受不了，但夜晚光线暗的很，估计也没人看到。 林青鸾换上从未穿过的衣裳，跟着周楚暮，做贼一般悄悄从后窗户翻了出去。 哪怕答应下山去集市的时候林青鸾还有些不情愿，但等真出了门，下了山，乘着月色和晚风，林青鸾却忍不住畅快起来。 看她蹦蹦跳跳走的很快，周楚暮也不禁失笑，加快脚步跟上她：“可还走得动？” “废话。”林青鸾撇他一眼，却正好看到他肩膀上的血渍。 她脚步一顿，再看看周楚暮的笑脸，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 算了，反正他也没说什么。 她自欺欺人的想着，脚步也越发快了几分。 林青鸾不是傻子，她能感觉到，这一路下山，身后一直有人跟随但不出现，只稍想一想，便知道周楚暮也不会这么大胆，只他二人随意出来乱跑。 这信门山，上的时候又是坐车又是乘轿，可下山的时候却快的很，等林青鸾跳下最后一阶台阶，便忽有红尘叫卖声撞入耳朵。 她愣了一下，抬眸看去，隐隐约约间，已经能看到繁灯似火。 这城镇中的集市，远比她想象的热闹。 而贵妃娘娘也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来到一个什么样的场合中。 人来人往，摩肩擦踵，高声叫卖，低声讨价。 小摊前点着昏黄油灯，人群的衣服朴素至极甚至有补丁，还有顶着羊角辫的小孩儿穿梭其中，清脆的笑声飘出好远。 这一瞬间，林青鸾仿佛回到十五岁之前，回到她的闺阁时代。 似乎……她又可以在这般热闹的街上来回行走，而这世间，再无上官冽，也没有那座宫城…… 林青鸾逛的很是尽兴，只是周楚暮还有些担心，路过一个卖面具的小摊时买了两个，一个罩在她脑袋上，他自己也戴了一个，然后便大大方方牵着她的手，随她去看、去买些什么。 “这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妃娘娘，连冰糖葫芦都不认得。 周楚暮便掏出铜钱买了一串，递给林青鸾先咬一口。林青鸾向来吃不得酸，吃了半颗便不吃了，剩下的便被周楚暮一一吃光。 又路过卖头花的，林青鸾停脚看了片刻，见几个绢布做的花样子还算精巧，便想买下，但——没带钱。 于是周世子便又掏了荷包，还被贵妃娘娘勒令多拿些银子出来，别这般小气。 倒是吓的卖绢花的大娘有些不敢接那白花花的银锭子，还是周楚暮又多选了一盒绢花，大娘才颤巍巍接下。 “这般多又戴不了，你拿回去分吧。”林青鸾只选了几个自己喜欢的贴身守着，准备回去和安澜几人分一分。 周楚暮：…… 他皮笑肉不笑：“娘娘真是高看臣了，臣身边全是男子，能给谁戴？” 林青鸾似是诧异的看他一眼，又仿佛想起什么，面具下的一双翦水秋瞳划过愧疚和不自在。 气的周楚暮又笑了起来。 两人一边走一边逛，看到耍杂耍的，贵妃娘娘便要驻足，要打赏，还不能小气，最后周楚暮准备好的一袋子钱都没够用，到底又唤了人送了些银子来。 在周楚暮与那黑衣人换荷包的时候，林青鸾便背着手站在一边不看他们，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小世子有自己的秘密，贵妃娘娘愿意帮忙维护。 只周楚暮似乎并未感受到她的这份心，转过身便蹙眉与林青鸾道：“时辰不早了，禁军值班要换岗，再不回去只怕有些危险。” “……好。”林青鸾垂眸，淡声应了。 这街边热闹，人间烟火，原就不该是她能拥有的。 “你若累了，我让人传轿子过来。”周楚暮见她忽然没了兴致，还以为她是走不动了。 林青鸾摇摇头，戴着半张面具，恹恹的往回走着。 银色的面具遮住她上半张脸，只露着小巧的鼻尖和嫣红的唇，再下面，便是如同白莲花瓣似的的尖尖下巴。 周楚暮手心微痒，到底没忍住，凑过去轻轻抚过她的下颌：“这是怎么了？” “没事。”林青鸾自不会将满腹心事和他说。 偏周楚暮不肯消停：“可是还未尽兴？不如再回去玩一会？” 林青鸾摇摇头，周楚暮便再问：“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吃撑了？” 林青鸾被他问的不耐烦，便驻足回头看他。 她该是不悦的表情的，但面具遮住她的眉眼，只露出的眼睛黑白分明，映着月光和他的身影。 周楚暮脚步一顿。 “周楚暮，我累了。你背我回去。”林青鸾毫不客气的抬起手臂指挥道。 背后是山林森森，她小小的下颌微微扬起，便是一身粗布衣衫，竟也被她显出几份贵气。 周楚暮神色便不由自主的软和了下来，他笑着拉住林青鸾的手腕：“是，臣遵命。” 之前还不觉得，但等趴在周楚暮宽厚的背上，一摇一摆着，林青鸾便真有些累了。 这一晚，痛苦难过，悲愤怒火，肆意发泄，又下山游玩。 仿似黄粱梦一场，又痛又爽又热闹。 林青鸾随着周楚暮的步伐晃晃悠悠，看着山间月色，慢慢的，便闭上了眼睛。 等再醒来时，是被安澜叫醒的。 “主子，太后娘娘叫您过去一起用早膳。”安澜轻轻推着她的胳膊，叫她起床，“娘娘昨日也未换寝衣啊，就这么穿着里衣便睡了。” 林青鸾：…… 她撑起身体，四下看了看，见那地上的烛台已经被捡起放回桌上，而周围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她穿过的那身衣裳也不知去了哪里。 只她枕边，多了一匣子的绢花。 大约是太常见也不值钱，安澜并未过多注意，见她醒来便将床帐理好，又问她：“主子还换衣服吗？” “嗯……昨晚未来及洗漱，本宫想泡个澡。”林青鸾道。 安澜也不多问，出去安排，片刻后，便有两个大力嬷嬷抬着一桶热水进来，安澜进来替林青鸾擦着后背，其余人则一一退了出去。 “主子别多想，您还年轻，身子又康健，往后肯定——” 安澜絮絮说着，林青鸾无声失笑。 原是这个，昨晚她去了碧霞元君殿回来就不许人进来伺候，估计宫女们心里也都有数。 章节目录 第37章 傻安澜 时至今日，林青鸾也能平静对待了。 她闲闲开口，打断安澜的话：“我不能生了。” 安澜：“——肯定还能……嗯？” 安澜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林青鸾说了什么，顿时大惊，一张脸吓的惨白，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林青鸾：“主子……主子在说什么？” “我被下了绝子药——”林青鸾话还没说完，安澜便猛然站了起来。 擦背的巾帕落在水里，安澜却毫无所觉，不敢置信的怔愣着，再细看，她脸上已经落下泪来。 她哽咽着道：“主子……主子是何时知晓的？到底是谁，这般狠毒！主子，咱们去请将军做主，谁敢欺负主子，定屠他满门！” 林青鸾不由失笑：“傻安澜。” 还屠尽满门，那是皇上都不敢轻易做的事情。 需得套个卖国通敌的罪名，才敢下刀子。 安澜哭哭啼啼的又捡起巾帕，洗着洗着忽然问道：“再无一丝希望了吗？” “应该是。”林青鸾颔首。 安澜吸吸鼻子：“余御医医术卓绝，皇上和老将军都夸过，不如找他——” 林青鸾摇头，抓住她的手叹道：“本宫不能用他。” 上官冽再不喜林青鸾，也不会容忍她和曾经订过亲的男子接触。 天子御用的太医为御医，除非及得宠的后妃皇子，轻易不得动用，一般上官冽都是当作恩赐赏一回御医看病的。 可林青鸾再得宠，也从没请过御医看病，上官冽亦做不知，只将太医院院判当作万安宫的常用太医。 刘院判医术精湛，林青鸾也没什么不满，当然，哪怕刘院判医术不行，她通过林府从外面找大夫，也不会去寻御医。 就因为个余轻川。 余家军医出身，余家老爷曾经还在战场上救过林青鸾的祖父，自那起两家便有了通家之好，后来余家回到京城进了太医院，但两家往来并未断过。 而林青鸾和余轻川的婚事，在她一岁时因祖父一句戏言而定。 后来祖父出事，但两家婚约还是没变，直到后来—— 林青鸾摇摇头，不再去想其他，配合着手上时轻时重的安澜，她终于沐浴完，换好衣服，准备去寻太后了。 担心安澜刚知道消息不小心会露出些什么，她便只带了木棠和木槿过去，陪太后吃完饭，又去礼佛、抄经，因着是初一，她还专门去求了平安符，直到晚上才回来休息。 只是没想到，她回来的时候，安澜还在哭。 大约安澜也知道自己哭过劲儿了，躲在内室不肯让其余宫人看到，林青鸾一进去，便对上两只肿胀的核桃眼。 林青鸾：…… 她打发了其余宫女，按着安澜坐在凳子上，又倒了杯茶给她。 安澜惊的就要站起来，还是林青鸾按住她的肩膀，叹息道：“早知道不与你说了。” “主子，嗝，”安澜哭的是与不是，只问道：“又来做什么？” “来看看娘娘。”周楚暮很自来熟的坐在桌边给自己到了一盏茶，他已经认得林青鸾的杯子了，描着华贵金边的那个就是她的。 林青鸾却上前夺过他手里的杯子扔在一边，另外拿了个青瓷的杯子递给他，示意他用这个。 “今日还下山去玩么？”周楚暮边把玩着新杯子边问道。 林青鸾好笑嗔他：“今日还有集市？” “集市……没有，但是可以出去玩呀。”周楚暮理直气壮。 林青鸾自然拒绝了他，出去一次也就罢了，多出去几次，只怕她再也不想回宫去了。 礼佛七日，今天已经是第四天，林青鸾总要回到那四方高墙的皇城去，便没必要多流连那些热闹。 周楚暮似有些遗憾的“啧”了一声，却还不走，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林青鸾聊着，直到林青鸾要睡了才将他赶走。 此后两天，全是这般，白日里林青鸾陪着太后礼佛抄经，晚上周楚暮翻窗户进来与她聊上半夜，月上中天时再回去。 大约是她之前发泄一通，如今确实想通了些，也越发能沉静下来，倒是搞的太后再看她时便多了几分真心的喜欢。 到第六日，便是太后所说的佛诞日了。 前一日周楚暮便与林青鸾说好，今晚山脚会有佛诞集市，很有趣，邀她一起去看看，林青鸾则是准备和太后说一声，光明正大的去，给她老人家也买些东西以尽孝心。 为了与民同乐，也征得了太后的同意，这一天的信门山没有再封主殿，反而大开山门，召集信徒开吃斋会。 从晨起时，主持便带着八十一个和尚，坐在主殿一侧敲着木鱼为来往行人诵经祈福，到了中午时分，又一一向众人发放素斋，然后下午便是布施结缘,放生求子等各种活动。 变故就出现在发放素斋期间。 原本主持是想让太后和贵妃娘娘在后山等着，遣小沙弥来给两位送素斋的，但太后娘娘听着前面热闹，有些按捺不住，要去看看，结果这一看，就看出事来了。 一群黑衣蒙面人不知从何处跃出，毫不顾忌来来往往的人群，举起长刀便向着太后劈去！ 章节目录 第38章 遇刺客 太后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那长刀劈向她的面门，还好禁军侍卫动作很快，“噌”的一声将刀挡了回去。 有惊无险，却也把太后吓的够呛，当场一个仰倒便险些摔在地上。 还好林青鸾身姿灵活，几步跑过来扶住太后，回头厉声喝道：“快来人！保护太后！” 再看一眼周围吓的尖叫的人群，林青鸾又道：“别伤了百姓，将刺客逼出寺庙再打！” 禁军齐齐应了一声是，当下便有一群人迎了上去。 黑衣蒙面人来了不少，挡住禁军，还能分出几个从人群钻进来要偷袭太后和林青鸾。 幸好她们带来的禁军人多，守在两人身边的禁军也不少，刀光剑影转眼便到了眼前，林青鸾自然有些害怕，但还是挡在了太后前面，而一圈婢女则早挤得挤跑的跑，此时都不知去了哪里。 好在禁军给力，刺客一时凑不到两人跟前来，太后也终于扶着嬷嬷们的手，靠着墙壁站直了身子。 她微微叹了口气，握着身边林嬷嬷的手叹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太后娘娘知道哪里来的这些人？”林青鸾好奇，太后却只顿了片刻，又叹了口气，却没答她。 黑衣人人数不敌，但来往间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狠劲儿，眨眼间，便有三五个禁军倒在了地上，而围着林青鸾二人的禁军也有些受伤的，动作之间难免就带了些涩然。 也是一个不察，忽有一青衣平民从腰带中抽出一把菜刀，挥舞着突破禁军的包围，直直往太后身上砍去！ 这平民看起来身上没什么功夫，劈过来的架势也很生疏，但他做百姓装扮，禁军没有提防，被他忽然钻了进来，离林青鸾和太后只有一步之遥！ 林青鸾应是没什么危险的，只因这青衣人完全就是冲着太后来的，他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嘴里还在嘟囔什么，举起的菜刀并不锋利，但映着阳光，还是闪出了摄人的光芒——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青鸾便往太后身前一挡！ 菜刀砍在她肩膀处，她痛呼一声，抬脚便将来人踹翻。 离她最近的禁军也毫不手软，当即一剑刺穿青衣人的腰腹！ 一切发生在须臾之间，甚至太后都没来得急闭上眼睛，便被林青鸾身上溅出的血喷到了衣襟上，她尖叫一声，却撑着没有昏倒，还能去喊林青鸾：“贵妃！快看看贵妃怎样了？” 但那青衣人的暴起像是一个信号，转瞬间，便有八九个百姓装扮的人忽的跃出，打的禁军一个措手不及。 只刹那间，又有三人冲了过去，离林青鸾和太后也不过几步远了！ 林青鸾听到安澜的哭喊声，那傻子不知道被人群挤到了哪里，只是听着声音应是无虞。 她知道自己的伤口，看起来吓人，其实不太深，若能及时止血包扎便无碍。 但要及时。 林青鸾深吸一口气，她刚刚便捡了地上一柄长剑，此时用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守在太后前，做保护太后的最后一道底线。 其实，值吗？ 太后对她不怀好意，对林家亦多有猜测，便是太后死了，对她也没什么影响，甚至或许还有好处。 她又为保护太后受了伤，便是此时倒下，任由叛贼斩杀了太后，便是回到宫中，上官冽也不能怪她什么，还要赞她为保护太后受伤，是纯孝，是忠烈。 但…… 就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啊。 林家上下，忠君爱国是刻在骨子里的。 林青鸾可以撒手不管，但若那般，她便是活着，心里也变了质，便再也不是林青鸾了。 林青鸾闭了闭眼睛，转瞬之间无暇去想太多，长剑出手，砍掉了一把袭来的菜刀，却已经躲不开第二把。 许是这景象太吓人了，也许是林青鸾的热血让太后生出几分良心，她扒开林嬷嬷的手，要去拉林青鸾，声音也带了哭腔：“贵妃，不要，快跑，别管哀家了，贵妃！” 林青鸾却已经咬着牙，准备迎接砍在她身上的第二刀了。 却没等来。 “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来，狠狠插在袭来的男子胸口，从他背后贯穿而入，剑尖距离林青鸾不过一臂之遥！ 男人瞪大眼睛，猛的往前一扑，林青鸾咬着唇用尽余力一脚踹翻了他，就被太后拉住了胳膊，非要把她往自己身后藏。 箭矢接二连三袭来，暴动的人群逐渐被压下，奔乱的百姓也得以顺利离开，安澜几个连滚带爬的跑到林青鸾身边，看着她肩膀上的血迹，都只哭着，不敢下手。 周楚暮匆匆而来，他今日着了银白衣袍，清风朗月一副君子模样，偏手上持着长弓，脸上还崩上一滴鲜血，让他看起来多了些妖冶。 “臣周楚暮参见太后娘娘，参见贵妃娘娘。”周楚暮低着头，悄悄看了眼坐在地上的林青鸾，眉心紧皱。 太后尚未平复情绪，一时没有搭话，还是林嬷嬷提醒道：“是安南侯府世子，如今在皇上面前做御前行走。” “哦，世子啊。”太后半蹲着身子，以前所未有的狼狈模样扶着林青鸾，她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只问道，“可是前来救驾？有太医相随吗？快看看贵妃！” “太后娘娘赎罪，臣也是来信门寺为母亲做道场，只有家仆……”周楚暮有些赧然。 太后只忙乱点头：“哦，哦，是这样。” 顿一下，太后又道：“安南侯世子救驾有功，待回宫，哀家定告诉皇上，让他给你封赏。” “多谢太后娘娘。”周楚暮忍不住道，“臣看着贵妃娘娘伤势严重，不若先请个大夫来看看？” “对，对，请个大夫……”太后话没说完，又想起，“不用，有太医随行……林嬷嬷？林嬷嬷！太医呢！” 又是一番忙乱，还要分出一些禁军留下，整理黑衣人，看有没有活口，也好带回去审问，人手实在不足，周楚暮便带着家仆跟在太后身边听唤。 林青鸾的伤只怕不易挪动，好在她人还清醒着，太后命人将她扶到最近的庙堂中，又派人去后山请了随行的太医过来给她看伤。 太医随身带着药粉，血很快止住，只是那伤口是被菜刀砍的，很长一道，皮肉外翻，看起来格外吓人。 几个宫女哭个不停，便是太后见了，也忍不住别过眼去一声声的叹气。 章节目录 第39章 贵妃伤 突发了这般事件，佛诞日也进行不下去了，等百姓们都离开后，信门寺便关了山门，来来往往的只有皇城禁卫行走着。 而太后受惊，贵妃娘娘又在这里受伤，信门寺主持吓的瑟瑟发抖，带着一众和尚敲着木鱼要为贵妃祈福。 那当当当的声音，吵的周楚暮烦死了。 他站在庙堂门口，里面是几个宫女嘤嘤哭泣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林青鸾无奈的安慰，还有太后的叹气。 她伤的很重。 尤其对于养尊处优的女子而言，那样的伤不仅痛，还会留疤，是去除不掉的丑陋。 可她还在安慰旁人。 周楚暮心头百味难言，虽然听说外面起了乱子他便带人赶来，但到底还是晚了一些，竟让她受了伤。 屋里太医也在想办法，可实在无奈，这伤口又长又深，他只能低着头与太后回禀了几句，太后又急又气：“非得留疤吗？” “这……” “太后娘娘，无事的。”林青鸾笑道，“娘娘莫要担心臣妾了。” 太后沉默片刻，忽然叹气道：“什么娘娘不娘娘的，你既是皇上的人，便一起叫哀家母后罢。” “是，母后。”林青鸾笑道。 其实真的不是很疼，比落胎时轻多了，甚至比不上前几日她去碧霞元君庙时心里的痛楚。 可见人就怕比较，一比较，就没什么意思了。 伤口处包扎好，问过太医，确定林青鸾坐马车也可以后，太后当即决定回宫。 什么佛诞日，佛祖不保佑，害的她老人家险些被刺客杀了，还礼个屁，不如回宫安全。 周楚暮得了太后的消息，便道：“臣护送太后和贵妃娘娘回宫吧，今日这事，臣也要进宫回禀给陛下。” “好，好，世子弓箭了得，有世子相陪，哀家与贵妃也放心许多。”太后笑着应了。 因林青鸾的伤，这次下山她是坐了软轿的，太后亦是坐了一，朕明日再来看她。” 章节目录 第40章 真假意 此时的永寿宫。 太后面对一桌子的精美膳食，没什么胃口，只简单喝了碗汤便摆手让人扯下。 魏嬷嬷正急的不行，听到通报说皇上来了，她顿时大喜，迎上去行完礼便眼巴巴的看着上官冽。 上官冽一扫桌子上的膳食便明白过来，他笑着对太后道：“母后，儿子还饿着肚子呢，母后再陪儿子吃点吧。” 太后叹了口气，只能点头。 一顿饭在沉默中结束，魏嬷嬷奉上茶水便退了出去。 上官冽知道太后的想法，他笑道：“贵妃对母后，既是臣子，也是小辈，保护母后合该是她该做之事，母后不必为此忧虑。” “话是这般。”太后叹息，“确实是个好孩子……” 上官冽含笑着喝了口茶，并未答话。 太后继续问道：“皇上准备如何封赏贵妃？” “贵妃已是嫔妃中的尊位，封无可封，儿子也为难呢。”上官冽笑道。 太后顿了一下，缓缓开口道：“瑞王至今行踪不明，到底是一大隐患，你当年为逼他出现，将他母妃……” “母后，”上官冽放下茶杯，轻轻一声“咔哒”落在桌子上，“过去的事情，还提他做什么？上官瑞定是死在外面了，母后以后不必再提此人。” 太后耷拉着眼皮，又说道：“前朝的后宫，有皇贵妃尊位。” “皇贵妃位同副后，皇后没有错处，又刚生了承儿，朕不予立皇贵妃让她不悦。”上官冽直接拒绝。 太后再无话可说，半晌才笑了一声，道：“哀家累了，皇上也回去休息吧。” 上官冽应下，起身的时候却又说道：“母后放心，鸾儿拼死救了母后，朕也很是感激，日后定会给她更多宠爱。” “好。”太后点头，目送皇上离开。 片刻后，魏嬷嬷进来，见太后怔怔，不免开口：“太后……” “那孩子倒是赤城性子，当初哀家……该拦下皇上的。”太后呐呐，“至少待她先生个公主再说。” 魏嬷嬷知道太后说的什么事。年轻时太后在先帝后宫时，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但在生育两儿一女接连夭折后，太后忽然就开始信佛，也不愿再造杀孽。 当初上官冽要给林青鸾喂下绝子药时，太后便不太同意——那毕竟是她嫡亲的孙儿！ 手刃亲子实在阴毒，太后不愿皇上做这种事情，但皇上一意孤行，便是太后不允也无可奈何。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太后有时想起都要哀叹几分，更不必说今日祸事亦是皇上招惹，却又伤到林青鸾身上，太后如今信了因果，只怕皇家欠林青鸾越多。 “哀家这条命，确实也不值个皇贵妃位份……”太后叹道，片刻后无奈一笑，“罢了。” 她老了，越发心软，也不该管这么多事了。 往万安宫送了一堆东西后，永寿宫便道太后受了惊吓又吹了冷风，身体不适，要安静休息，自那之后，太后谁也不见，连皇上去问安都被挡在了门外。 当然，这是后话，当下林青鸾刚刚醒来，正扶着安澜的手喝药。 肩膀上的疼痛越发清晰，她龇牙咧嘴的靠在引枕上，听着木云回禀最近宫里的情况。 “……皇后家妹妹？”林青鸾不解，“不是已经选秀进来了个勤妃么？” “那是翟家堂妹，这回被皇后娘娘召进宫的，是母家表妹，姓秦。”木云道，“被皇后娘娘安排在了两仪殿，皇上已经去过了。” 林青鸾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还有贤妃家中，也送进来一位胡家女儿。”木云继续道，“与贤妃娘娘同住绫绮宫，皇上还未召见，不过同样封了婕妤位份。” 安澜忍不住嘀咕：“怎的才出去七天，这宫里便多了两位婕妤……” 林青鸾却不太在意，只猜到：“是胡婕妤先进宫的吧？” 木云点头：“娘娘所料非凡，正是。” 林青鸾轻笑，大约是看皇后和勤妃接连有孕又诞下皇长子，胡家有些坐不住了。 贤妃迟迟没有好消息传出，也不怎么得皇上欢心，每月宠幸也就一两回，胡家自然要再送人进宫生子，那看胡家这般，皇后家中自然也要跟着加码。 前朝争宰相之位，后宫也跟着不消停，林青鸾手指放在下颌处轻点，忍不住觉得上官冽……有点惨。 像是她从前听说过的，专门用来配种的公猪—— 咳，这大不敬的想法实不该有，后宫美女如云任君挑选，任何男子都只会乐在其中吧。 天色已经很晚，林青鸾喝药喝的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她用了一碗杏仁粥便没什么需要的了。 与她一起去信门山的三个木和安澜也都受了惊吓，又赶路回来，林青鸾见她们都有些睁不开眼了，便让她们下去休息。 她自己睡了一觉，如今除了肩膀疼也没什么感觉，也不必人伺候。只木云坚持留在外间，以免她想喝水或许起身好进来扶她。 为什么是外间呢？只因林青鸾心有猜测，感觉周小世子今晚大约会过来找她。 果然，万安宫中灯柱熄灭不一会儿，林青鸾便听到了寝殿后窗户被人轻巧推开，下一瞬，便是微微风声。 有人翻进来了。 林青鸾忽然起了坏心，暗暗计算着那人走了几步，然后在他路过桌子的时候，林青鸾忽然猛咳了一声，然后便听到他一脚踢在桌腿的声音。 林青鸾便笑出声来。 周楚暮恨恨咬牙：“肩膀不疼了？” “疼死了。”林青鸾大大方方道，她指挥着周楚暮点亮桌子上的小灯，然后笑盈盈看他，“今日谢谢你了，多亏你那一箭。” “算你有良心，还知道道谢。”周楚暮轻哼，他走过来坐在林青鸾床边，也是此时，林青鸾才看到，他竟然还背着一个药箱。 而那人坐下便探手过来扯她衣襟，林青鸾一下没反应过来，瞬间被他扯掉一个袖子，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来。 林青鸾便按住他的手，挑眉看过来。 “啊，臣只是想给娘娘换药……”周楚暮似乎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他眨了眨眼睛，满是纯良，“南安那边有上好的外伤药，不会留疤。” 章节目录 第41章 遗憾吗 “比宫中的药还好吗？”林青鸾继续挑着眉毛看他。 周楚暮笑起来：“若论御医私藏，臣也不好说，但据臣今日观察,似乎皇上并没有想给娘娘送秘药的意思。” “哼，只要本宫想要，自能取来。”林青鸾不屑。 周楚暮笑着哄她：“是是是，娘娘最有法子了，臣这不是就巴巴给娘娘送药来了？” 说话间，他已经灵活的解开了林青鸾肩膀上缠着的棉布，然后顿了一下，垂眸掩住眼中的心疼，才又小心的帮她上药。 这药膏涂上去凉凉的，还有些止痛效果，并不难受，林青鸾轻哼一声，随之放松了身体，任由周楚暮动作。 “娘娘如今连小衣也未穿，便这般相信臣吗？”周楚暮还偏要问她。 林青鸾翻了个白眼，等他包扎好后便自己陇上衣襟，又似不经意般看向周楚暮腰腹处，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还不算太禽兽。” 周楚暮：…… 原本没什么的，但被她这一眼看的…… 周楚暮赶紧找了个话题：“娘娘受伤不轻，臣为娘娘把个脉吧。” “嗯？你还懂医术？”林青鸾好笑看他，周楚暮摇头晃脑的握住她的手腕：“久病成医，略懂一二。” 林青鸾才不信他。 虽说她中了药那时周楚暮还要喂给她解药，但那也和今日这药膏一般，都是成品。 将门家里多少都会有些成药存货，可这把脉…… 林青鸾看了眼整个圈住自己手腕的大手，轻哼一声，这就准备推开他。 “诶，娘娘别动，臣还未把完呢。”周楚暮语气戏谑，眸中却慢慢没了笑意，还多了些惊诧.。 他凑过去，轻轻揽着林青鸾的肩膀，将她抱在自己怀里，藏起自己的表情：“这样还更舒服些吧？” “硌得慌。”贵妃娘娘娇气的很。 周楚暮笑了一声，眸中却闪过一丝别的东西。 他握着她的右手品了片刻，又去握她的左手，林青鸾随他去了，如今她几乎整个儿团在他怀里，再矫情这些也没必要。 “把出什么来了？”林青鸾懒懒问道，却是不信他真的在把脉的。 周楚暮轻轻放开她的手腕，又将她的手包在掌中，他轻声道：“娘娘身子康健，一切都好。” 林青鸾便轻笑起来，带着“果然如此”的意味。 周楚暮的面色却实在不算好，他没什么表情的抱紧林青鸾，双手似是无意识的放在了她的小腹处，只手指在空气中轻轻颤抖了一下。 林青鸾却有些遗憾的道：“此时佛诞集市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比之上次去的集市，又有什么不同……” 周楚暮温声答她：“上午信门寺中出了那种事，晚上集市不一定还摆，不必遗憾。” “以后有机会，臣带娘娘去更多集市看看不同热闹。” 林青鸾又笑起来，她边笑，边微微摇头，却还在说：“好，本宫等着。” 周楚暮微微低头，看向怀里的女人。 也是韶华的年纪，若在宫外人家，如今也该是一位母亲了。 可如今，她却—— 再想起自己探听到的、那些关于她过往的事情，林林总总，被一人因私心按下。 那人成了光风霁月的帝王，她却成了被通家之好记恨的、攀附显贵的女子…… 既想利用她，为何还要这般对她？ 就不能对她好一些？ 若是自己，定会对她，再好一些。 当晚离开的时候，周楚暮实在有些心情低落。他无声无息的回到安南侯府，进了书房才发现周诏竟然还在等他。 周楚暮整理了一下心情，上前行礼：“父亲。” “上午在信门寺出现了刺客？你可还好？”周诏蹙眉问道。 周楚暮顿了一下，笑起来：“儿子都站在这里了，父亲看不出好与不好吗？” “又贫嘴。”周诏瞪他一眼，犹豫一下，还是问道，“你救了太后和贵妃？” “是。”周楚暮颔首。 周诏脸上却不见喜色，他在原地转了个圈，才继续说道：“你不该掺和。” “是。”周楚暮再到。 见他这般，周诏忽然有些生气起来：“那些刺客既冲着太后而来，想也知道与瑞王脱不开关系，你再伸手，若皇上深查，查到你了怎么办？” “儿子与瑞王又无瓜葛，怎么会查到我？”周楚暮笑道，“父亲放心，只是儿子恰好也在信门寺，前日还遇到过贵妃的宫女，今日前面那般大乱，总不好装不知道。” 周诏抿唇：“却也是，京中皆知你每年这个时候都在信门寺……”他叹了口气，“给你母亲的法场可做完了？” “父亲放心，按照父亲的吩咐，丝毫不差。”周楚暮笑道。 周诏点点头，顿了片刻，又道：“八月你再去，还是按这个规制办，我打听过，这样的对女子好。” “……是。”周楚暮的笑意淡了几分。 两人没再多说，只周诏临走前才忽然想起：“贵妃是林氏女儿？” “是姓林。”周楚暮不解看向周诏，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 周诏却道：“她如何？” “儿子去的晚了，过去的时候贵妃受伤严重，却还持剑护着太后，太后无碍。”周楚暮道。 “那便好，没辱没她的姓氏。”周诏微松口气，没再说什么，摆摆手便走了。 周楚暮又站了片刻，嗤笑一声，转身踢掉鞋子倒在了榻上。 好什么，保护那老不死的让自己受伤，有什么好的。 就是个傻子。 太容易被骗了。 —— 林青鸾为保护太后而受伤的事情很快传开，第二日一早，从皇后的坤宁宫开始，后宫林林总总，各宫各殿都送了补品到万安宫。 贤妃还特地带了胡婕妤来看望林青鸾，见她果然憔悴，难免唏嘘几分：“贵妃娘娘是纯孝之人，臣妾等不如。” 林青鸾只笑，又看向胡婕妤。 那是个和贤妃气质不太相同的女子，贤妃端的是一家主母的贤惠端庄模样，胡婕妤却是小家碧玉，带了几分怯怯的味道。 是上官冽喜欢的那款，胡家也学聪明，会挑人了。 说也巧，贤妃刚和林青鸾说了没两句话，外面便又有通传，却是勤妃带着秦婕妤来了。 章节目录 第42章 又新人 “哟，贤妃娘娘来的早啊，可见与贵妃娘娘真真姐妹情深呢。”勤妃挺着个硕大的肚子，进来就开始阴阳怪气。 她大约孕期吃的比较好，林青鸾此时看她，总感觉比大皇子洗三礼上看她脸又圆了一圈。 相比较，旁边的秦婕妤的脸大约只有勤妃一半大，下巴尖尖，眉间拢着一抹忧色，楚楚动人。 林青鸾含笑看了她一眼，又去看胡婕妤。 嗯……看来经过几位美人，上官冽的喜好已经被前朝大臣摸了个清楚啊。 好的很，贵妃娘娘最乐意看到这这后宫繁花似锦了。 “贵妃娘娘身体还未恢复，妹妹有什么事便快些说吧。”贤妃面不改色，还帮林青鸾掖好了被角，似乎真准备担下这个姐妹情深的名声。 勤妃语塞，又去看林青鸾：“贵妃姐姐感觉可好些了？” “你挨一刀，试试第二天感觉好不好？”贤妃嫌弃她。 勤妃又噎了一下，有些憋不住怒火了：“贤妃娘娘还请慎言！” “本宫说了什么了？”贤妃端庄的笑道，“妃位以贵淑德贤为尊，本宫如今又掌着宫权，便是教导你两句又如何？” 勤妃憋的脸都有些红了：“你……等皇后姐姐出了月子，看你还如何嚣张！” “够了，”林青鸾慢条斯理道，“来本宫床前吵架，这般有空，不如去把外面乱叫的蝉给赶走，吵的本宫心烦。” 勤妃委屈的眼睛都红了，还想开口，她身后的秦婕妤却屈膝道：“是臣妾无状，扰了娘娘休息了。只是皇后娘娘让勤妃娘娘带臣妾来探望贵妃娘娘，还未送上皇后娘娘精心准备的礼物，臣妾等不敢擅离。” 哟，拿皇后压她？ 林青鸾眼角微扬，溢出一声轻笑：“你算什么东西，本宫让你说话了吗？” 秦婕妤一愣，似乎不敢相信林青鸾会这般说话，她张口结舌，贤妃已经嗤笑出声，却不理她，只对林青鸾说：“宫中还说臣妾管事时语言犀利，要臣妾看，还得是娘娘。” “呵，”林青鸾懒散挥手，“胡说，本宫最亲切了。” 众人一时无语，连贤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身后的胡婕妤却似是忍不住的轻笑了一声，再林青鸾看过来时便含笑俯身请罪：“娘娘宽宥，臣妾见娘娘这般有趣，实在觉得亲近。” 林青鸾含笑看了她一眼，并未叫起，只道：“本宫伤口未愈，实在疲累的很，若无事，便先请回吧。” “那臣妾等便不打扰娘娘养伤了。”贤妃马上起身，行礼后便要离开。 “诶，勤妃，”林青鸾却又出声叫住人，“皇后给本宫的礼呢？你敢私吞？” 刚站起身的勤妃一个哆嗦，秦婕妤因刚被训斥此时也不敢多言，还是勤妃身边的宫女，赶紧递上一个描着金边的盒子给林青鸾看。 林青鸾却无甚兴趣，只对着安澜抬了抬下颌。 安澜接过盒子，勤妃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那盒子，片刻后似有些不满的看了林青鸾一眼，却还是什么都不敢说，扭头走了。 林青鸾注意到这一点，对那盒子里的东西有了些兴趣，便示意安澜打开。 结果里面却是一尊佛像，材质倒好，是一整块上好翡翠做的，价值连城。 林青鸾却忍不住冷笑一声。 她这伤就是在佛祖面前受的，翟含景这是什么意思？恶心她，还是吓唬她？ 林青鸾直接道：“这个东西本宫不甚喜欢，回头送去永寿宫吧。” 太后诚心礼佛，想来应该乐意。 安澜也觉得多少有些不吉利，还不如贤妃送来的山参补品呢，当下便应了一声，叫了木槿过来收好盒子先放起来。 “本宫也给皇后娘娘送个回礼吧。”林青鸾美眸轻转，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来，“去将那尊百子千孙的石榴摆件送去坤宁宫吧。” 安澜闻言，却有些不喜：“娘娘何必这般好心，皇后刚得了皇长子，娘娘还祝她百子千孙吗？” “诶，你不懂，这后宫所出的皇嗣，不都要叫皇后娘娘一声嫡母吗？”林青鸾笑道，“皇后娘娘定能有百子千孙。” 可惜都不是她生的。 安澜闻言也明白过来，自告奋勇去坤宁宫送礼，半晌后回来，脸上便带着愉悦的表情。 看她这般，林青鸾不用问，也知晓翟含景估计被气到了。 翟含景也确实被气到了。 她看着眼前挺着大肚子的堂妹就觉得有些烦，不耐开口问道：“又哭什么？” “姐姐！”勤妃委屈死了，“秦婕妤根本不听我的话！” 翟含景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她之所以还要让秦婕妤进宫，就是因为勤妃她，实在太蠢了啊！ 不仅不能给她助力，还只会拖后腿，简直了，一事无成！ 秦婕妤还算个聪明的，翟含景也不必她听勤妃的话，但勤妃自己心里却一点也没这种自觉，还妄图掌控秦婕妤。 简直——愚不可及！ 翟含景冷声开口：“你少管她的事，安心待产最重要，待你生下皇子，本宫定会求皇上为你换封号，到时候你位列淑妃，再见贤妃岂不痛快？” “是呢！那姐姐定要帮我！”勤妃喜形于色，乐滋滋的走了。 翟含景看着她那一摇一摆的背影，实在忍不住，恨声道：“蠢货！” 绫绮宫中，贤妃和胡婕妤也聊起了林青鸾。 胡婕妤好奇：“贵妃娘娘这般盛宠，为何没人……” “你是想问，为什么没人去巴结贵妃，盼着贵妃能提携一把？”贤妃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家妹妹。 胡婕妤落落大方的点头，她进宫比秦婕妤还早，但皇上还未召她侍寝，多少有些落面子。 贤妃轻哼：“这后宫人人不敢表露一个妒，偏她贵妃，丝毫不惧。” 片刻后，贤妃又有些自嘲道：“都是妾，还讲什么妒不妒，我也着实可笑。” “姐姐的意思是，贵妃娘娘霸着皇上，不许分给别人吗？”胡婕妤却眼眸微亮，她笑道，“可是贵妃娘娘现在正在养伤，便是有心也无力。” “若我此时去向贵妃投诚，姐姐觉得，贵妃会接受吗？”胡婕妤期待道。 章节目录 第43章 想交好 贤妃一怔，倒是没想到这个妹妹竟是个说做便要做的性子，她笑了一声，抬手拍拍胡婕妤的脑袋：“那你可得受着点。” “受着什么？”胡婕妤不懂。 贤妃笑道：“贵妃娘娘那张嘴啊。” 胡婕妤一愣，继而也笑起来，她说：“姐姐别说，我还真挺喜欢和贵妃娘娘说话的，她可真有意思。” 贤妃：…… 她无奈一摆手：“随你吧，反正我与贵妃也从无交恶，你爱如何便如何。” 胡婕妤得了这话，马上兴冲冲的准备好，这就去了万安宫找林青鸾玩。 然后被人告知贵妃娘娘在休息，睡着了，暂不见人。 见她有些悻悻的回来，贤妃笑道：“贵妃便是这般性子，她从不与人交好，也不会主动欺人。” “那我明日再去。”胡婕妤却是信心满满，她单手托腮，嫣红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自己的脸颊，眸中有些向往，“姐姐，贵妃娘娘可真好看啊。” 贤妃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喜欢看美人。 不拘男女，相貌优异者她都喜欢。 “姐姐，当然你也很好看，但是……”胡婕妤还以为贤妃不乐意了，赶紧解释，“贵妃娘娘相貌如何便不必多说了，最难能可贵的，是她眉间有股正气！” “哼，我眉间是邪气呗？”贤妃哼笑道。 胡婕妤一噎，无奈的看贤妃：“不是，是那种……嗯，英气？”她的指甲又动了几下，叹道，“听说她敢执剑挡在太后身前，我原本还不信的，可见过她后，我却是信了几分。” “倒也不错，她本就是将门之后。”贤妃语调也缓了下来，她不知想起什么，摇了摇头，“武人直来直去，与那些有一万个心眼子的自然不同。” 胡婕妤眨巴眨巴眼睛，直接问道：“姐姐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皇后？” “嘘！禁声！”贤妃眉目一凌，扭头去看周围的宫人，好在除了心腹其余都离的很远，她探手过去，捏住胡婕妤的脸颊没好气道，“你这张嘴，若还管不好，便不必要了。” “姐姐，灵儿知错了。”胡婕妤被捏的脑袋跟着甩来甩去，含糊说道。 贤妃被她逗笑，松开手，又叹道：“我本意是让胡双双来，那丫头机敏，怎的家中却让你……” “我也机敏的！”胡婕妤不满道。 贤妃却摇头：“你我毕竟同父亲姐妹，若传出共事一夫的名声，如何好听？”顿一下，她又道，“罢了，便当你是堂妹，你别万莫露馅……” 胡婕妤疯狂点头，又笑起来，一副天真无知的模样，看的贤妃又想摇头。 别宫如何议论她，林青鸾是从不放在心上的，这会儿她刚睡醒一个午觉，起来后听说胡婕妤自己来看她，还有些惊讶：“贤妃没有一起么？” “并无，是胡婕妤自己来的。”木槿道。 林青鸾颔首，也没去管这对姐妹要做什么，她只推开面前的参汤，有些不耐：“喝药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喝这种东西？本宫不用，端下去吧。” 木槿还想再劝几句，但看林青鸾态度坚决，便只能端走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上官冽来看她一趟，还笑道：“怎的，朕专门让人给你寻来的百年老参，你竟不用？” “皇上还说呢，那个苦死了，比药也差不多哪儿了。”林青鸾垂眸掩住心中的吃惊，嘴上却在撒娇，“臣妾喝的苦药汁子够多的了，可不想苦上加苦。” “矫情。”上官冽捏捏她的脸颊，却又笑起来，“本想给你补补的，罢了，朕交代他们给你做些药膳吧。” “放过臣妾吧皇上。”林青鸾可怜兮兮看着他，又拉着他的手晃了晃，“臣妾不想吃苦苦的饭呀。” 上官冽被她逗笑，行为便又亲昵了几分，他坐在床头，小心的揽住她的脑袋，又去看她肩膀的伤口：“今日好些了？” “是呢，不流血了。”林青鸾笑道。 上官冽却叹了口气，握住她肩头的手也微微收紧：“此次……多亏了你。” “太后娘娘是皇上的母后，臣妾万死，也不能让太后娘娘有一分不好呀。”林青鸾不假思索道。 上官冽眼睛缓慢的眨了眨，他喊了一声“鸾儿”，又抿紧了唇，片刻后才叹了口气：“傻鸾儿，你受伤朕也会心疼的。” 林青鸾便只冲着他笑，笑的上官冽实在招架不住，略有些狼狈的说要去前朝处理事情便离开了。 他走了，林青鸾便换回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是她将上身的寝衣直接撕碎扔在了地上，淡声道：“更衣。” 被他摸过，太脏。 安澜小心的伺候林青鸾擦过身子后又换上衣服，林青鸾刚躺下，便见木云快步走进来，满脸欲言又止的看着林青鸾。 林青鸾挑眉看她。 木云顿了一下，低声道：“皇上……皇上去了建章宫。” 林青鸾又一挑眉：“建章宫？” 安澜也跟着问：“不是封宫了吗？” “皇上去了，门……已经打开了。”木云道。 林青鸾算了算时间，这都小半个月了，上官冽这期间除了给皇后面子去睡了次秦婕妤，倒也一直素着，今儿个不想素了，愿去哪里她们也无权置喙呀。 原本林青鸾以为皇上最多坚持个三五天，没想到竟然能多坚持十天，很是不错了。 主仆三人正在说着皇上的八卦，外面却忽然有个陌生的小太监求见。 “奴才奉命，给贵妃娘娘送些伤药来。”那小太监点头哈腰的双手奉上一个小瓷瓶。 那小瓷瓶倒是有林青鸾日常用具的模样，描画着金色纹路，很是精致。 林青鸾不疑有他，点点头刚想命人收下，却不想木云奇怪的“咦”了一声：“主子从不用御医的药，为何会送到万安宫来？” 林青鸾一愣，安澜抬手拿起那小瓶，瓶底果然刻着御字的章刻。 安澜猜测：“或许是皇上觉得此伤药很好，专门让人送来的？” “或许吧。”林青鸾今日肩膀感觉已经好了很多，她有周楚暮给的药，也不必用上官冽送的，便让安澜拿下去收着了。 此时，门外响起木槿的声音：“主子，人查到了。” 章节目录 第44章 是男的！ “进来吧。”林青鸾说完，木云便告退出去，与木槿擦肩而过。 林青鸾这四个宫女各司其职，也不会去打探别人在做的事情，可以说是被她教的很有规矩了。 木槿进来后便跪在地上，先磕了个头才道：“都是奴婢疏忽，竟不知小厨房中也有皇上的人。” “无妨，是谁？”林青鸾早知道上官冽不会放过她，若万安宫被她围的铁通一般，什么消息也传不出去，上官冽怎么可能放心？ “是碧云。”木槿有些难过，“竟是从王府跟进宫里的……难怪奴婢几次想提拔她到院子里伺候，她都不愿意，宁肯守着小厨房。” “好，知道是谁就好，以后她经手的东西，不要送到本宫面前来。”林青鸾抬眸，一双水凌凌的眼睛闪过嘲讽，“皇上毫不遮掩，我们也不必惊讶。” 上官冽来了便直说她不肯喝参汤，确是无所谓了，似乎这个宫中，这所有的人，都合该活在他股掌之间。 “要不要寻个由头，将碧云——” “不必，”林青鸾抬手，阻止木槿的话，“赶出去一个，还会有第二个，不必惊动她，一切如常即可。” “奴婢明白了，那以后碧云经手之物，奴婢都会好好处理掉，不会再送到主子面前。”木槿垂首。 林青鸾点头，又安抚了木槿几句——这也确实不是木槿的错，碧云从当初几乎是差不多时间被分到林青鸾院子里的，从王府到后宫，六七年都过去了，这般长的时间，谁又能知道谁是鬼呢？ 木槿有些受宠若惊的离开，安澜站在林青鸾身边，担心低声道：“主子，要不要把万安宫再筛查一遍？” “嗯，再去查一遍。”林青鸾微微合眼，“除了皇上的人，其余不再留。” “是。”安澜应下后便匆匆离开，林青鸾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有些出神。 原来，已经那么久了啊。 从父亲战死，她被迫悔亲、嫁进齐王府，到上官冽继位，再到如今，竟是已经过去那般久了。 久到……她已经养出了自己的心腹，久到，连安澜这样一个心思简单的人，都能轻轻松松掌揽一宫众人了。 有时候，林青鸾都忍不住怨恨苍天，明明都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了，就不能早一些吗？ 重生到她刚及笄、父亲还在家，或者重生到她还未嫁进齐王府，或者再晚些也可以，只要上官冽还未继位—— 实在不行，哪怕早个一天，让她保下她的孩子也可以…… 可是都没有。 如今林青鸾唯一能做的，便是护住林家了。 这般想想，她又觉得可以感谢老天，毕竟她还有重来一次，能护住林家的机会。 林青鸾自嘲的笑了两声，目光涣散的看着半空中，心中五味杂陈。 “主子，”木云去而复返，脸上有些惊慌，“那个，皇后娘娘往建章宫去了。” 林青鸾：？ 她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 “皇后娘娘……”木云话还没说完，林青鸾便忍不住打断了她：“皇后娘娘不是在坐月子么？” “额，按理来说是的。”木云也不懂为什么，“但她现在，出来了。” 林青鸾：…… 这般好戏，岂能不看？ 林青鸾兴冲冲就要起身，然后——肩膀猛的一疼，她“唔”的一声，又跌坐回去。 “……主子，奴婢这便去详细打听，回头来向您回禀？”木云小心的说道。 林青鸾面无表情看她：“去吧。” 木云走了，林青鸾狠的只想捶床。 凭什么，翟含景明明也不该出去的，可是——人家不光生了个儿子，还能行动自如。 她呢？什么都没有，只留下一个伤。 太惨了。 连看戏都不能。 安澜还在梳理着万安宫，几个木也都各司其职，林青鸾有些无聊，本想唤人来，但想想来了也没什么事做，便只能拿起一旁的话本，刚看了几页，便听到后窗那里有声音。 闲的无聊的贵妃娘娘便托腮等着，待人到跟前还装模作样的问道：“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臣今日当值，这会儿大家都去建章宫了，臣便过来瞧瞧娘娘。”周楚暮倒真是一身禁军装束，他含笑走到林青鸾床边，抬手就要去拽她衣襟。 林青鸾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知不觉间有些赧然：“你干什么啊？” 从前他一身常服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这会儿，周楚暮身着黑红色窄袖戎服，看起来很是威风，就这么出现在她寝殿，怎么都感觉有些……突兀。 真的是个男人呢。 林青鸾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周楚暮的性别，便不愿被他扯衣襟看肩膀的，她微微垂眸，长睫不安的抖动了几下：“你……你坐桌子那里，陪本宫说说话吧。” “怎么今日这般生疏。”周楚暮还以为她是嫌自己穿着外裳，便拽了绣花凳过来，还是坐在她床前，还是要去拽她衣襟看伤口。 林青鸾不肯，但拗不过他，愣的被他扯掉半边领子，胸口差点都要露出来了。 “唔，好多了，臣再给娘娘换一次——” 话未说话，林青鸾一脚将他踢开，又拉起衣襟，怒目看他：“周楚暮！你还是不是男人！” 周楚暮：？ 他……自然是啊？ “你……”林青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恰在此时，门外有了动静，她现在也不想再看见周楚暮，干脆将他赶走了。 “主子，奴婢已经理好了。”先是安澜进来回话，“还有后院料理花草的康顺和伺候白狼的永安是皇上的人。” “好。”林青鸾点头，她不喜用太监，这般无关紧要的位置，离她又远，倒还好些。 安澜刚说完，木云也回来了，不过她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皇后娘娘走到建章宫门外就被人劝走了，并未进去，大约里面的皇上和两位美人也并不知晓皇后娘娘来过。” 林青鸾也微有些失望，看来翟含景生暂时脑子不清醒，身边人却还是靠谱的。 只是吧，这个事儿，怎么可能上官冽会不知道呢？ 林青鸾手指抠着靠枕上的流苏，微微一笑：“来，将这个消息传到坤宁宫去……” 她安排了几句，却把安澜和木云都说的红了脸，林青鸾倒是无所谓，只摆手让木云下去干活。 “主子不将皇后之事透给皇上吗？”安澜问道。 章节目录 第45章 论感情 林青鸾笑起来：“不必本宫告知皇上也会知道的呀，本宫何必多事。” 她身边有皇上的人，皇后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呢？ 只是林青鸾怕上官冽看在长子的份上，暂时避让翟含景，不会与她出现冲突，但若翟含景还是咄咄逼人，不肯让步呢？ 上官冽，你可还能忍，还能让？ 果如林青鸾猜想，坤宁宫中的翟含景好不容易压下怒气，才回宫没多大会，便又被一个消息气的险些七窍生烟。 她手指颤抖的指着面前跪下的宫女，声音又怒又怨：“你再说一次！” “奴婢、奴婢看到皇上去了文美人住处不久，卫美人也、也进去了！”那小宫女瑟瑟发抖的说道，见翟含景不说话，她还对天发誓，“奴婢、奴婢真的看到了，奴婢不敢诓骗皇后娘娘！” 翟含景失力般的跌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已经无暇去管那小宫女。 锦如沉着的打发了小宫女，并叮嘱她不许乱说。 小宫女走了，锦如刚想劝劝翟含景，翟含景却自己冷笑起来：“不许乱说？还能乱说什么？建章宫犹在禁足封宫，那是太后娘娘下的懿旨，可皇上就是去了！他还是去了！” 说完，又狠狠咬牙，“那两个贱人到底使了什么狐媚功夫，竟让皇上这般惦记么！” 顿了片刻，她忽然潸然泪下：“皇上……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翟含景与上官冽是少年夫妻，又是两人先有了私情，后去求的婚。 当时先帝不愿翟相与某位皇子有瓜葛，不予赐婚，还是上官冽跪在台阶前整整一日一夜，才求得了旨意。 翟含景至今还记得，那个时候，上官冽满脸疲惫憔悴，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但举着圣旨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 他说，阿景，我终于能娶你了！ 婚后的齐王府后院只有她一人，便是有人送了女人给上官冽，上官冽也只收了房却并不立妾室。 那种玩意儿，翟含景虽然不喜欢，但也能想明白，毕竟上官冽是皇子是王爷，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再说了，通房丫鬟算个什么东西，有个不长眼的冲撞到她，不必她开口，管事直接将其提脚发卖了，不必她操任何心。 只是后来，随着胡家女儿被赐侧妃入府，又有别家送了女儿为夫人、淑人，到最后林青鸾填满侧妃之位，翟含景逐渐麻木，她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她是最不同的那个。 上官冽待她，也确实不同。 翟含景现在想来，犹记得十七八岁尚未立冠的上官冽，他悄悄跑来找她，送个簪子脸都要红上半日。而那个时候，两人哪怕手指不小心碰到一起，都是异样的战栗感。 她看着他从少年到立冠，到如今将近而立，已是成年男人，但上官冽在他眼中，一直都是那副样子呀。 那样映着阳光会脸红微笑的君子，怎么可能，怎么会—— 翟含景不能接受，她不理解，文美人卫美人确实漂亮，可美貌程度尚不如贵妃。 从前上官冽盛宠贵妃，也是理智的，连宠不会超过三日，此时怎会、怎会连太后旨意都不顾，还……这般荒唐！ 他是上官冽啊！灼灼君子，凌然帝王，怎会栽在女色上头…… “主子，可不能哭，月子里哭要坏眼睛的。”锦如轻声安慰着翟含景，拿了丝帕一点点给她蘸干眼泪，“如主子所言，建章宫禁足是太后娘娘的旨意，此事太后娘娘定不会不管的。” 翟含景却微微摇头，永寿宫如今闭宫，太后也早就不想管后宫诸事了。 “只恨那日我没坚持杀了贱人！” 翟含景流着眼泪恨声道，“还是什么官家女，窑子里的妓都比她们干净！” 锦如不敢吱声，反正皇后也只是发发脾气，将皇上后宫女子比作妓子什么的……便是此时说了，也无人知晓。 罢了，就让皇后散散火吧。 翟含景骂了一通，稍微舒畅些，看她终于不哭了，锦如才道：“主子如今身居后位，又有了嫡长皇子，何须再介意其他？先帝后宫百人，如今咱们这后宫才多少人？主子若介意这个，往后……” 往后可怎么受得了。 翟含景抓住锦如的手，紧紧的，却没有说话。 锦如是她自小一起长大的丫鬟，也只有她才敢这般说话，这般劝她了。 道理她都懂，但是…… “主子是要学会接受的。”锦如握住翟含景的手，言辞恳切，“从前在王府中，皇上心系前朝大事，对后院不甚热络，后面进了宫，又要守三年先帝孝期……” “如今孝期过了，皇上日后每三年都要选秀，其余时间也会有各种女子进宫，主子，你是皇后，是后宫之首，就如同从前在王府那样……” “只要主子坐好这后位，便是真如先帝般后宫百余人又能如何？况且，我们还有大皇子……” 翟含景闭上眼睛，眼泪簌簌而下。 “主子，帝王哪儿有感情呢。”锦如最后说了这么大不敬的一句，说完便跪在了地上，垂首不再吭声。 翟含景就知道，锦如是明白她的。 她想要的，不止是后位和长子，她还想要上官冽的心呐…… 第二日早上，上官冽下了朝便先去了坤宁宫。 看过上官承后，上官冽便坐在翟含景床前，一句话含笑间问的漫不经心：“听说你昨晚出去了？” 翟含景只深深看着他，片刻后笑了一声：“臣妾……实在躺不住了，出去转了转。” “嗯，还是身子要紧。等你养好身子，朕还想多生几个嫡子呢。”上官冽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不知道为什么，翟含景一时间忽然有些恶心，她不着痕迹的将手藏进被子里，然后便听上官冽压低声音道：“朕知道，不该去建章宫。这次是朕做错了，阿景，莫要怪朕，可好？” 顿时，翟含景手一僵，然后泪如雨下。 上官冽抬臂将她抱在怀里，轻柔的拍着：“你若实在不喜那二人，便将她们挪到冷宫去罢。” 章节目录 第46章 假懿旨 就这么一句话，就让翟含景顿时心花怒放。 哪怕锦如一直站在上官冽身后被她使眼色，翟含景还是没忍住，含着希望问了一句：“当真？” 上官冽面上看不出分毫不对：“自然，你是皇后，本就有处置后宫女子的权利。” 他说着，又捋了捋翟含景的发：“朕予你这样的权利。”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翟含景却听的心口猛的一紧，她茫然抬头，也看到锦如骤然变了脸色，下意识说道：“臣妾不——” 话未说完，却正好看到昨晚来报信的小宫女端着水盆从窗前经过。 一时间，翟含景又想起了昨晚…… 昨晚，他宿在了应该闭宫的建章宫。 和两个，应该禁足的美人一起。 两个女人，一起侍奉他。 一起，侍奉。 他还很喜欢。 翟含景心尖一酸，到嘴边的话便变成了：“臣妾不想再见到她们！就将她们打入冷宫，永不许出！” 锦如呆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翟含景。 上官冽亦是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翟含景后知后觉有些紧张，但话已出口，也没有收回的可能，她便也定定的看着上官冽，等着他的反应。 片刻后，上官冽却是展颜一笑：“皇后的意思，可是要解除了建章宫的禁足？” 翟含景一怔。 “好，皇后如此贤德大度，实乃我大盛之福。”上官冽笑道，“来人，传皇后娘娘懿旨，文美人、卫美人解除禁足，建章宫自今日起不必再封宫。” 余保应了一声，又悄悄踢了锦如一下，锦如如梦初醒，赶紧跪下道：“奴婢遵命，这就去将皇后娘娘的懿旨传达六宫。” “嗯。”上官冽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翟含景，“皇后体弱，还是好好休息吧，朕便不打扰皇后了。” “皇上……”翟含景哑声开口，懵懵的看着上官冽，“臣妾……” “好好休息。”上官冽不想去听她要说什么，直接拍了下她的肩膀，抬步便往外走去。 “皇上！”翟含景又喊了一声，但那人，那明黄色的身影，却是脚步未停，头也未回，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翟含景的眼泪再次落下。 但此时的寝殿空无一人，锦如被迫去传什么懿旨，偌大的空荡荡的皇后寝殿，只她一人。 一瞬间，翟含景心有戚戚，仿佛感觉到往后十年百年，她的皇后寝宫都会这般冷冷清清。 她流着泪，呆呆的看着这一室空旷。 她不懂，那两人，就那般好吗…… 锦如回来后如何劝说翟含景暂且不提，便是林青鸾听闻了这个“皇后懿旨”都忍不住有些惊讶。 “这，奴婢记得，命文美人二人禁足的，是太后娘娘吧？”安澜小声道，“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林青鸾也不知道，按她的想法，翟含景或许会与上官冽大吵一架，讨了上官冽的不喜。 但她没想到，翟含景竟肯做到这个地步？ 难道是因为上官冽喜欢，所以她干脆逆了太后，开了建章宫？ 这么……贤德的吗？ 不太像翟含景呢。 好在很快，木云便带来了最新消息，算是勉强解了林青鸾的疑惑。 “画儿偷听到的就是这些，她当时路过窗户，不敢停留太久，后面为什么又变成那样的懿旨，她也不知。”木云低声道。 林青鸾蹙眉：“所以皇后一开始，是想将她们直接打入冷宫，再不许出的？” 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 不过这样的决定，倒是很翟含景了。 林青鸾还记得，上一世有一个小美人，新进宫时也很得上官冽喜欢，有次晨起后还勾着上官冽玩了一会儿，早朝为此稍微迟了些，翟含景得知消息后，二话不说发落了那个美人，甚至让人刮花了她的脸。 管理后宫，本就是皇后职责，上官冽也并未说什么，还连着去了几日坤宁宫，将翟含景安抚的好好的。 只是再后来，翟相退了之后…… 林青鸾垂下眸子，轻笑了笑。 忽然间，她也没那么恨翟含景了。 就从如今的趋势来看，哪怕林青鸾什么都不做，日后的翟含景，失去儿子，又没了强有力的母家支撑，等其看清上官冽的真面目，那会比怎么惩罚她都让她难受的了。 “呵呵，如此……”林青鸾眸光闪烁，安澜问道：“主子可是要往建章宫送些东西庆贺？奴婢听说，贤妃的礼已经送过去了。” 林青鸾闻言却笑出声来，她摇摇头：“不，此时送礼不是本宫该做的。” “本宫该做的，是气冲冲的去骂翟含景啊！” 她是贵妃，是深爱上官冽的女人，还是妒妇。当初翟含景要杀文、卫二人她都击掌赞同，此时二人解禁她还去贺，岂不前后矛盾？ 正好也去试试，翟含景到底是做了什么。 说干就干，林青鸾让人给自己准备了软轿，一路怒发冲冠的模样往坤宁宫去。 安澜只怕她再扯动伤口，怎么劝也没劝住，只能在一旁跟着护着。 好不容易到了坤宁宫，却听说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暂时不能见客。 林青鸾眼珠一转：“去大明宫！” 安澜：“……主子，你的伤……” “哼，伤口再疼能有本宫心口疼吗？快走！”林青鸾拿出从前跋扈的模样，催着人一路将她抬到了大明宫。 她还未到，上官冽便得了消息，只一听她那形容便笑起来：“这是要来找人算账啊。” “皇上，贵妃娘娘还带着伤呢……”余保提醒道。 上官冽轻笑：“她就是这般性子……罢了，朕出去接接她吧。” “皇上对贵妃娘娘真好。”余保拍马屁道，笑的小眼睛都要闭起来了。 上官冽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闻言又笑起来：“她身为后妃，有些小性儿倒算活泼可爱，又是难得的赤子之心，眼里向来揉不下沙子的。” 余保点头哈腰的听着，假装没明白上官冽话中的意思。 身为后妃自然可以有小性子，但身为皇后，却是该有皇后的样子。 至少，不嫉不妒，贤德宽仁才是最要紧的。 不一会儿，翟含景便听说了大明宫前发生的事情。 “你是说，皇上怜她有伤，提前到台阶下等她的？”翟含景双目无神，喃喃问道。 章节目录 第47章 太心累 “是……”锦如有些不忍心看翟含景现在的样子，她小心的看了翟含景一眼，又低声劝道，“娘娘早膳都未用多少，午膳好歹要吃一些的。” “本宫没有胃口。”翟含景叹道，“皇上就那么在意她？” 锦如垂眸给她盛了碗汤，没有说话。 “自己下去迎，还……只因为她闹了几句，就降了那两人的位份……”翟含景不知不觉又流出泪来，“皇上……” 锦如从昨晚到今天劝的心累，她也不知道，从前勉强还能算理智的主子，怎么最近几个月越发昏了头了？ 主子和皇上鹣鲽情深是好事，但除了感情，放眼这后宫，还有眼前的小皇子，多少该做的事情等着主子？可主子就像是睁不开眼似的，一门心思挂在皇上身上。 两个美人而已，小门小户出身，何必看在眼里？贵妃闹一闹便齐齐降位成了才人，皇上也并没见得多喜欢两人。 可皇后就是抓着那二人不放，从生完孩子闹到现在，也不知道图什么。 锦如想不明白，也不想劝了，嘴皮子疼。 好在翟含景刚被上官冽传了个假懿旨，一时半刻也见不到人，便是再如何，也闹不到皇上跟前去，一时也只能自己忍着。 伺候翟含景喝了两口汤，又劝着她躺在床上午歇，锦如又去看过大皇子，敲打了大皇子的乳母和伺候的宫人，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 半路上，又遇到了画儿。 画儿才十二岁，又很活泼，坤宁宫上下对她也多有纵容，锦如见她蹦蹦跳跳便笑起来：“这是去哪里了？” “奴婢去采了些花朵想放自己屋子里，姐姐要不要？”画儿分给锦如一些，正是夏初，盛开的花朵不少。 锦如笑着接过那些花，又和画儿聊了片刻后忽然道：“以后你就进屋伺候主子吧。” “啊，奴婢可以吗？”画儿惊喜的瞪大眼睛，她从前可是只能在院子里伺候的呀！ 锦如点点头，再看看画儿圆嘟嘟的小脸，觉得有这样活泼爱笑的人在跟前，皇后娘娘情绪也能好一些吧。 希望吧。 当天下午，上官冽便去了贤妃宫里，晚上还留宿在后殿，胡婕妤初得了宠，按照规矩，第二日一早是要去拜见皇后的。 上官冽却和她说：“皇后近日身子不爽，你也莫要去扰了她了。拜过贵妃和你姐姐便是了。” “是，臣妾遵命。”胡婕妤怯怯的笑着，却还是努力踮着脚给上官冽系好盘扣。 上官冽果然喜欢她这副样子，当即捏住她的下巴亲了一口：“乖，朕今晚还来看你。” 皇上走后，他的口谕自然就送到了各个宫里。 坤宁宫如何便不必说了，倒是万安宫中，林青鸾被叫醒还很茫然：“才几时？为什么我要起这么早？” “皇上口谕，让新侍寝的胡婕妤前来拜见主子。”安澜说着，已经小心的扶起林青鸾，还拿了礼服比划着，看怎么给她穿。 林青鸾眼睛都要挣不开：“告诉她，本宫养伤，不见客……” “主子诶！”安澜急死了，“皇上的意思是，让胡婕妤来拜见您和贤妃。贤妃如今管着宫务，又是胡婕妤的堂姐，确实该去，但皇上却让她先来见你！” “所以呢？”林青鸾蹙眉。 “这是皇上看重主子，或许要将宫权分给主子呀！”安澜兴奋极了，“主子为太后娘娘挡了刀，可皇上并未送多少赏赐之物，应就是在这里等着主子呢！快起来，奴婢小心点给主子穿衣裳，肯定碰不到您的伤口……” 林青鸾：…… 怎么回事，安澜脑子开始好使了？ 别说，被安澜这么一分析，林青鸾觉得，上官冽大约还真有可能有这个意思。 尤其是她为太后救驾，再加上翟含景大约是惹到了上官冽，这个时候宫权分到她手里一二分，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管事情很麻烦，但…… 林青鸾笑眯眯的看向安澜，觉得安澜也可以多锻炼锻炼，或许以后还可以做个女官。 大盛朝也是有女官的，但不是前朝。女官主要就职在内务府，主管后宫各位主子的衣食住行，与普通宫女不同的是，这些女官不必住在宫中，而且有品阶和月例，出去也能受人尊敬。 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若是不方便带走安澜，那将安澜安置成女官，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林青鸾捏了捏安澜的脸颊，忍不住又笑起来。 此时的绫绮宫后殿，胡婕妤正在一边换衣服，一边和坐在屏风外面喝茶的贤妃聊天。 “……什么叫皇上还没贵妃好看？”贤妃一口茶险些喷了，“皇上……皇上那是男子！如何能论好看难看！” “男子也有好看的也有难看的。”胡婕妤伸出一个头来，面有失望，“从前听说皇上面如宋玉，哎……” 她头缩回去，又叹一句：“还是贵妃娘娘好看。” 贤妃头疼，实在搞不懂她这个妹妹这个美丑的划分。她又喝了两口茶，忽然道：“家中要为‘胡灵儿’定亲了。” 胡婕妤在屏风后面“啊”了一声，又到：“那便定呗。” “你……”贤妃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好，“做个正头娘子不好吗？这后宫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胡婕妤已经换了好衣服，此时走出来，坐在贤妃身边，握着她的手笑道：“姐姐别气，我又没有喜欢的人，嫁给谁不一样？若是嫁到别家，还得侍奉公婆，给丈夫纳妾养小，太过繁杂，灵儿实在不喜。” “而且那胡双双自小便与姐姐不对付，若放她进宫，又怎能成姐姐的助力？”胡婕妤说完，又吐吐舌头，“我是不是不该自称灵儿了？” “你也知道！”贤妃瞪她，却也是虚张声势，她叹了口气，握住胡婕妤的手，“你呀，从小便胆大包天。” 胡婕妤又吐舌头笑了笑，然后乐呵呵的起身：“姐姐，我去拜见贵妃啦！” “好，快去快回，等你回来用早膳。”贤妃笑着挥挥手。 万安宫中，林青鸾一身贵妃礼服，坐在上首，看着胡婕妤郑重的对着自己三叩九拜，做足了新受宠嫔妃该对皇后行的礼仪。 章节目录 第48章 等着她 “婕妤请起。”林青鸾缓缓伸手示意，安澜便快步上前，扶起胡婕妤。 胡婕妤低头道谢，这才起身，又对着安澜道谢。 “婕妤不必这般客气。”林青鸾忍住打哈欠的冲动，本想做一副慈爱的表情，但……她摆不出来。 便只能懒懒坐在那里，眼皮也不抬的等着胡婕妤说话。 胡婕妤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一时没有说话，似乎只是在看她。 林青鸾：？ 跟着胡婕妤身后的宫女赶紧笑道：“我们婕妤很是仰慕贵妃娘娘，前日见过娘娘后便……” “念念不忘……”胡婕妤呢喃出口，打断的自己宫女的话。 林青鸾：？？ 她终于抬头，也终于看到胡婕妤眼中的惊艳之色。 林青鸾心中疑问更甚，好在胡婕妤被自己宫女拽了两下，终于回过神来，脸一红，结结巴巴道：“是、不是、就是……” “好了。”林青鸾被胡婕妤搞的有点毛毛的，她一挥袖子，端起茶来，“婕妤无事便回去吧。” 她都摆出这般送客的架势，胡婕妤自也不能多待，只能苦着脸回去了。 走在路上，胡婕妤还在碎碎念：“哎，怎么就看迷眼了呢……都怪贵妃娘娘，穿大礼服也太美了吧！太有气势了吧！” “胡婕妤。”忽有声音传来，胡婕妤脚步一顿，侧目看到挺着肚子的勤妃。 她低头，乖乖行礼：“臣妾见过勤妃娘娘。” “哼。”勤妃扶着宫女的手走到胡婕妤身边，深深看了她片刻，又轻哼一声，也没叫起，就直接离开了。 胡婕妤满心不解的起来，回去和贤妃说了此事，才明白勤妃的意思。 “无妨，我们胡家与她们本就不睦，她看你不顺眼，咱们也看她讨厌的紧。”贤妃将汤碗推到胡婕妤面前，“勤妃这里，”她点点自己的脑袋，“有点问题，不必理她。” 胡婕妤被她逗笑，捧起碗喝了一口，又长吁短叹起来。 得知她在贵妃面前丢脸，贤妃也很无语，她思索片刻，让身边的大宫女锦绣送了一个白玉如意去了万安宫。 胡婕妤赧然：“让姐姐破费了。” “你呀，什么时候改改你这瞧见好看的人就走不动路的毛病，本宫才能放心。”贤妃嗔她道。 胡婕妤捧着碗傻笑。 当晚，上官冽果然又来了绫绮宫，先在前殿贤妃这里喝了盏茶，聊了聊后宫宫务，然后便去了后殿过夜。 他走后，贤妃晃悠着手里的半杯茶，忽然笑了起来，她看向锦绣：“皇后还有多久出月子？” “还有十日吧？”锦绣也不太确定。 但贤妃却笑的更畅快了，她一口将茶饮尽：“好，本宫就等着她呢！” 万安宫。 林青鸾白天睡的多了，晚上走了困。她看一个小姐书生的话本子入了神，偶尔抬头间看到安澜在打哈欠，便赶她先出去睡觉。 肩膀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疤，只要她不使劲动就不疼，也不必人在跟前不离身的伺候。 贵妃娘娘就这么歪在大引枕上，正看到小姐书生私会，将要亲吻时，她忍不住啧了一声，穿着白袜的脚丫刚晃悠了一下便忽然被人抓住。 “看什么呢，这般入神？”周楚暮一个脑袋伸到林青鸾面前，后脑勺挡住她的视线，而林青鸾也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她赶紧合上书册，有些羞窘：“周楚暮！谁准你看了！” “唔……”周楚暮慢吞吞回头看了眼林青鸾，见她面上飞起的薄红，忍不住便想逗弄一二。 他缓缓凑近林青鸾，轻轻吐气：“这种事情，光看文字有什么好的，贵妃娘娘还需亲身体验——” 话未说完，林青鸾便稍稍往前，亲了他一口。 一触即分。 周楚暮却心头一震，半晌没说出话来。 林青鸾挑眉看了他片刻，忽而笑起，又打开话本子看了起来：“还是这文字描写生动——” 她刚打断他的话，此时又被他打断一次。 周楚暮豁然起身，将林青鸾压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片刻后低声道：“这是娘娘第一次主动亲臣。” 林青鸾挑眉看他。 “太浅了，娘娘再试试。”周楚暮说着，将自己的唇送到她唇边，诱哄道，“娘娘该深入一些，你看那话本子上写了。” “臣，任君采撷。” 林青鸾却忽然有了一丝慌乱，她一手推着周楚暮的肩膀，不去看他的脸和唇，视线左右游移片刻，开口佯怒道：“你……你压我肩膀了！我伤口疼！” 周楚暮轻笑一声，到底绕过她，他坐起身，先扶起这理不直气也壮的贵妃娘娘，然后不待她松一口气，便去解她衣襟。 “你！” “臣就看看伤口，娘娘莫要乱动。”周楚暮轻声哄着，拉开还包扎的棉布看了一眼，见那伤口狰狞，不由脸上便挂了郁色。 他顿了片刻，又温声道：“药膏快没了，臣再给娘娘涂涂药吧。” 林青鸾想拒绝也拒绝不了，偏周楚暮如今对她这寝殿熟悉的如同自己家一样，不用摸索就找到了放药的柜子。 但是打开后，他却微一挑眉，又扭头看了林青鸾一眼，修长手指一勾，拿起一个小瓷瓶放在手上仔细看着。 林青鸾看着那瓷瓶口的金色纹路，恍惚想起，似乎是上官冽送来的、御医制的药？ 她微蹙了下眉，又觉得没什么，便没多管，只拢了拢衣襟，继续看手里的话本子。 唔，书生和小姐亲完了就开始哭，忽然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臣竟不知，御医局与娘娘也联系紧密呀。”周楚暮拿着自己送来的小药瓶，似笑非笑坐在林青鸾身边。 林青鸾头也不抬道：“都是皇上赏的药。” “不尽然吧。”周楚暮轻哼，“皇上赏赐不都挂着签？娘娘柜子里那瓶，难道不是御医局献上的？” “本宫与御医局从无往来。”林青鸾随意道。 周楚暮却是一顿，他目光复杂的回头看了眼那柜子，没说什么。 只在抹药时，周楚暮忽然道：“娘娘用臣这药便好，保证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其余外伤药，能不能赏给臣了？” 章节目录 第49章 不领情 林青鸾本想答应的，但看到周楚暮的脸色，莫名的，话在嘴里转了个圈就变成了：“你的药竟然不能给本宫完全祛疤，还敢讨赏？算了，快擦掉这些药膏，本宫要用御医局制的。” 周楚暮手一顿，继而恼羞成怒般挖了更大一块敷在林青鸾伤口上。 他皮笑肉不笑的抹匀，又给林青鸾换了沸水煮过的棉布，恶狠狠的包扎好，还打了三个结。 虽然没说话，但是用行动表示了一件事：贵妃娘娘只能用他的药！ 林青鸾险些笑出声来。 “娘娘，别气臣了。”周楚暮叹气，“每次见过娘娘，臣都要气的睡不着。” “那你少来见本宫。”林青鸾毫不在意。 周楚暮看着她真的很淡然的脸，顿时气冲冲的站起来，他叉着腰，在屋里转了两圈，忽然又走过来，俯身掐住林青鸾的下巴。 林青鸾微微仰头看他，还以为他要亲下来，却没想那手的位置一变，掐住她的两腮，让她不由自主长开了唇，然后—— 一个圆不溜秋的东西塞进了她的嘴里。 “什么东……”林青鸾下意识就想吐，却被周楚暮捂住了唇。 不过三两吸的功夫，那丸子便化成了一汪又酸又甜、还带着梅子味的水儿弥漫在她口腔之间。 她下意识的吞咽几口，又细细品了片刻，便眼睛亮亮的看向周楚暮：“还有吗？” 周楚暮好笑的又塞给她一颗，随后拿出一个肚子滚圆的蓝色瓷瓶放在她床头小抽屉里，还叮嘱道：“每日早晚各用一次，一次最多两粒。” 林青鸾瞪大眼睛看他：“这不是梅子丸么？” “是药！”周楚暮没好气的白她一眼。 林青鸾不太相信，哪儿有这么好吃的药丸？但第一颗的时候她没察觉，第二颗细细品到最后，确实有些药味。 她蹙眉看周楚暮：“你要谋害贵妃？” 周楚暮简直要被她气死了！ 也不知道是谁，这几日一直在试方子改方子，还怕她不爱吃，专门调了味道。 结果呢！一点不领情！ 他站起身来，笑的格外扎眼睛：“娘娘信不过臣，便还是算了。” 说着，作势要去拿那小瓶。 “诶诶……”林青鸾有些不舍得，她按住抽屉，嗔怪的看了周楚暮一眼，“好好好，世子医术无双，做的药丸子都这般好吃。” 周楚暮冷哼一首，背过身去，负手站在床前。 林青鸾看的好笑，她伸脚轻踹了他一下，他也没躲，却也没理，林青鸾便一下一下轻轻踹着他，还吩咐他做事：“被你勾的想吃蜜饯去，去给本宫拿些过来。” 周楚暮忍不住回头瞪她一眼，伸手抓住她作乱的脚丫，又重重捏了一下。 林青鸾轻哼，但在周楚暮拿了蜜饯过来坐在床边喂她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去蹬他。 一下一下的，还挺好玩。 周楚暮：…… 他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拿这个女人没有一点儿办法，毕竟刚刚给她换过药，那伤还未好全。 但别的干不了，利息还是可以收一波的。 被周楚暮按在引枕上吻了个遍的林青鸾，在人走后还有些茫然。 怎么就…… 有些乱。 算了，不去想就不乱了。 林青鸾闭了闭眼睛，恢复好有些快的呼吸，她手指一勾，重新捞起话本看了起来。 但却半天也没能再翻一页。 门“吱嘎”一声打开，林青鸾一愣，这才回过神来。 进来的是安澜，她已经睡了一小觉，醒来见寝殿灯还开着，便进来看一眼。 见林青鸾果然还没睡，安澜不禁有些着急：“主子怎么还在看书！这都什么时辰了！” “嗯……不看，睡了。”林青鸾从善如流的放下话本，安澜见状，上前扶着她抽出大引枕，又让她慢慢躺下。 “主子的嘴……”安澜看着林青鸾，有些不解。 林青鸾下意识的一遮，眼神左右乱看：“没什么，你快去睡吧，有事我会叫你。” “奴婢再给主子换个药吧？”安澜说完便要去药柜。 林青鸾赶紧拉住她的手：“不必了，我换过药了……” 安澜懵懵的看了她片刻，点点头：“好。”说完，又服侍林青鸾躺好睡觉。 然后安澜便走了出去。 片刻后，安澜忽然又冲了回来，站在林青鸾床前低声道：“安南侯世子又来过了？” 林青鸾：…… 她还以为安澜刚刚已经想明白了呢！ 安澜面上有些焦急，还有些担心，她欲言又止的看着林青鸾：“主子，这般……” “嗯？”林青鸾明白她的担忧，只是，“反正皇上又不来。” 这件事，安澜更是早就想与林青鸾聊一下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闻言便赶紧道：“主子如今是不喜欢皇上了？” 林青鸾微微歪头看她，正想承认，却听安澜又问：“主子如今是喜欢世子了？” 林青鸾：…… 林青鸾：“我又不是非得喜欢一个人！” 安澜后知后觉：“哦，也是……那主子现在？” “看见皇上就心烦。”林青鸾低声道，“不想侍寝。” 安澜顿了一下，有些心疼的看了眼林青鸾。她俯身，替林青鸾掖好被角，又轻声道：“反正奴婢一直跟着主子，主子想怎样便怎样，奴婢会护着主子的。” 林青鸾没想到她会忽然这般说，心口一暖，还没来得急说什么，便听安澜继续道：“贵妃也好，世子妃也好，只要主子喜欢，奴婢都跟着主子去。” 林青鸾：…… 果然这才是安澜啊！ 她无奈又好笑的将人赶出去睡觉，自己躺在鎏金的床帐中，却又睡不着了。 喜欢吗？ 上一世被圈禁的那三年，虽然吃喝无忧，但除了安澜和尚留在她身边的木槿、木云，她都未见过其余人。 但因为对上官冽的感情，她一直坚持也坚信皇上定会放她出去，皇上定是喜欢她的，她是最不同的那个。 可是，到死，她都没等来上官冽与她见一面。 被乱棍打死的那一刻，她就应该死了心了。 什么喜欢，什么感情，林青鸾确信自己不会再动心了。 她只要好好活着，好好护住林家，便足够了…… 上官冽果然是极喜欢胡婕妤的，绫绮宫他连去三天，然后便是建章宫又三天，之后连续几日没进后宫，直到这一日。 大皇子的满月宴，终于要到了。 章节目录 第50章 分宫权 大皇子满月前一天，林青鸾得到消息，皇上让人请了她和三妃，一起到坤宁宫商讨事宜。 安澜简直是按捺不住的兴奋，直接拿了一件贵妃礼服要给她穿，还是林青鸾觉得没有必要，换了件淡紫色压着暗金条纹的广袖穿上。 五月中旬，天已经有些热了，林青鸾懒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套。她肩膀上的伤口也好的差不多了，活动穿衣都无碍。 整理好身上，又随意挽了个堕马髻，林青鸾懒得走路，便乘着软轿到了坤宁宫门口，进了正殿却没见翟含景，只上官冽在上首坐着。 贤妃、勤妃、良妃具都在了，右边第一个位子是给她留的。 林青鸾执着团扇，笑盈盈走过去俯身一拜：“臣妾参见皇上，都怪臣妾来晚了。” “无妨，坐吧。”上官冽不由多看了她几眼，赞道，“贵妃这身衣衫不错，到显得你越发白了。” “皇上还说呢，从信门山回来十几天了，臣妾因着这伤换衣服不便，都没能出门。”林青鸾嗔道，“天天闷在屋里，可不就白了。” “这般？”上官冽笑起来，他还想再说几句，但看看满屋子人，还是轻咳一声，“伤口都好了？” “嗯，差不多了。”林青鸾笑眼弯弯。 “那朕过两日去看你。”上官冽按捺不住，一眼一眼的往林青鸾露出的领口看，林青鸾便也大大方方对他笑：“皇上，臣妾的绿头牌今晚就挂上了呢。” 这便是明晃晃的邀请了。 对面勤妃不满的哼了一声，对上官冽道：“皇上~皇上招臣妾们前来，不是商议大皇子的满月礼吗？” “对，”上官冽看一眼勤妃，微有不耐，却还是说起了正事，“边境战事吃紧，大皇子的满月礼，朕不欲大办。” “皇上……”勤妃一嘟嘴，还想说什么，上官冽已经加重了语气道：“母后与皇后也都赞同朕的想法。”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四妃，继续说道：“母后的意思是，承儿还小，倒也不必如何，自家人吃顿饭便是了。” “是。”四妃齐声答道。 上官冽手指在扶手上敲击几下，先看了眼贤妃，又看向林青鸾，片刻后说道：“皇后体弱，朕恐她操劳太过，明日的满月宴，便由贵妃来办吧。” 林青鸾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又轻轻蹙起眉：“皇上，臣妾从未办过……” “那便贤妃协同，你们一起斟酌，若有不确定的，便去请教太后娘娘。”上官冽一锤定音，他又看向贤妃，“这一个月你宫务管的不错，皇后身子还未好全，你便再多辛苦一段时间。” 贤妃简直要笑出声来，强压着才没喜形于色，她起身行礼：“是，臣妾遵命。” “嗯，若是忙不过来，可请贵妃一起。”上官冽又道。 贤妃眸光一闪，又笑起来：“还是皇上体恤臣妾呢，臣妾粗手粗脚的，眼看又要下发月例银子和夏季衣物了，臣妾就怕算错呢。” “那你便和贤妃一起，算算这些。”上官冽又看向林青鸾。 林青鸾有些不情不愿的皱着细眉，微微歪头看了上官冽一眼，似乎想拒绝，但碍着皇上的面子，还是应了一声：“是。” “皇上……”勤妃坐不住了，她和皇后荣辱一体，眼看皇后终于生完孩子要出月子了，结果宫权还在贤妃手里，如今又多了个贵妃，偏她和皇后，一点儿也沾不到！ 上官冽淡淡扫她一眼：“勤妃平日里无事便好好养胎，莫要到处乱走了。” 勤妃一愣，眼中瞬间聚满泪水：“臣妾，臣妾不过是说了文才人两句，皇上便要禁足臣妾吗？” 不等上官冽回答，勤妃便又气咻咻说道：“而且是文才人对臣妾不敬在先！她身边的宫女，竟然诅咒臣妾怀的是公主！” “公主怎么了，如何能算是诅咒呢？”林青鸾不赞同的看向勤妃，“勤妃这说的叫什么话，便是公主，那也是皇上的血脉，是我大盛的金枝玉叶！” 上官冽本也觉得勤妃说的那话让他不舒服，但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林青鸾这么一说，他也有些恼了：“如何？你若不愿意养公主，待孩子生下后，便将她送去旁的宫里吧！朕定会为她寻一个更好的养母！” “皇上、皇上！臣妾不是那个意思！”勤妃真是要哭出声了，这宫里的女子，谁不盼着一举得男？前段时间便有流言说她怀相似女，她为此打骂了不少宫人，别人的都没事，怎么就文才人的宫人打骂不得？ 而且如今皇上金口玉言说她生的会是公主，她、她…… “好了，无事你便回去吧。”上官冽实在不喜看勤妃那哭丧个脸的模样，有些嫌弃的赶走她，又看向良妃，“明日带大公主一起来，朕许久未见她了。” “是，是，臣妾记住了。”良妃没想到皇上还能惦记大公主，高兴的马上行礼。 贤妃很有眼力见的起身道：“臣妾还在看从前的账本，有些地方还没弄明白，这就回去理一理，等回头便去万安宫寻贵妃娘娘请教。” “好，你回去吧。”上官冽颔首。 见人都走光，林青鸾便也起身：“皇上……” 上官冽却笑起来。 他跟着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抬手揽住她的肩膀，低声解释道：“这两日朕还有事，暂时不能去看你，你乖乖的，嗯？” “哦。”林青鸾低头抠手指，抠着抠着，却去拉上官冽的手指，“皇上……” “捂得多白？让朕看看。”上官冽含笑说着，手已经下滑到她腰侧，另一只被勾住的手也缓缓握住她的手腕，慢慢上移。 林青鸾娇嗔的看他一眼：“皇上……在坤宁宫呢！” “嗯，朕就看一眼。”上官冽低头，在她颈边轻轻蹭了一下，又笑起，“明晚朕去看你。” “好呀，那臣妾……先走啦？”林青鸾依依不舍勾着他的小指。 上官冽叹了口气，到底顾及还在皇后宫里，点头道：“回去吧，大皇子的满月宴就交给你了。” “哎，臣妾又不会这个……”林青鸾叹气，上官冽只能哄她：“不会便学一下，过段时间是朕的万寿节，朕还想让你来办呢。” 林青鸾嘟嘟囔囔的，上官冽便含笑揽着她往外走，到门口才松手，又叮嘱道：“若有不确定的便去永寿宫，母后也很念着你呢。“ “臣妾遵旨。”林青鸾眸光潋滟，再看上官冽一眼，便又行一礼告退了。 上官冽站在门口望着她袅袅而去的背影，寝殿里，翟含景已经恨不得将牙咬出血来。 章节目录 第51章 侍寝夜 “一个贤妃不够，如今贵妃也要来插一手！”翟含景抚着胸口，恰好隔壁婴儿哭声响起，她踉跄起身，走了几步却又跌坐在椅子上，眼泪亦流了下来。 一早上官冽便过来与她说，北边战事吃紧，皇长子的满月宴便不大办了。 不大办也就算了，皇上竟然还交给贵妃来办！ 翟含景恨的要命，但皇上却是已经铁了心，甚至让她呆在寝殿，都不许出去见人。 为什么啊！她不就是想把那两个贱人关进冷宫吗！ 皇上气了她小半个月还不算完，对那两个贱人依旧盛宠，她实在是…… 从前要问翟含景最恨的是谁，那肯定是林青鸾，可如今，她最恨的便是建章宫那两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而经过这小半个月的冷落，翟含景也逐渐终于想明白一件事情——上官冽对她的期待，或者说是要求，是很严格的。 她必须要做出一个皇后的样子，他才愿意对她软言几句。 不过，换个角度想，只要她在人前得体，那他也会给她皇后该有的尊荣。 初一十五的同寝，嫡长子的未来，这是最低的保障。 翟含景懂了，可就是，好不甘心啊…… “娘娘，皇上去隔壁看大皇子了。”画儿进来，小声禀道。 她才进屋服侍皇后没几日，如今看皇后，还有些害怕。 翟含景倒是对她没什么恶感，见她这般小心，今日倒是难得和她多说几句话：“画儿可愿改个名字？” “奴婢但凭皇后娘娘吩咐。”画儿小心翼翼的看着翟含景。 翟含景淡声道：“本宫身边的霜露前段时间调到内务府了，既然锦如觉得你好，可以进屋伺候，你便，皇上来时很高兴的，但林青鸾已经不耐烦了，她便只能低头退下。 安澜却是知道林青鸾心意的，当下按捺住高兴道：“那奴婢在外间守着主子。” 林青鸾随意的点点头，等着众人都出去了，她才长舒一口气，高兴的在床上打了个滚儿。 云嫔！她记住她了！将来有机会，定会帮她一把！ “皇上都走了，娘娘还这般高兴？”男子声音忽然响起，带着淡淡的嘲讽，还有些阴阳怪气。 林青鸾含笑抬头看他，没有说话，但眸中的开心却是明明白白。 —— （某位世子：既然准备好了，那就不要浪费(#^.^#)） 章节目录 第52章 臣好想 周楚暮一顿，坐在床边的时候语气已经好了几分：“怎么，被抛下独处深闺的贵妃娘娘竟然这般开心么？” “是啊，开心。”林青鸾眉目含笑，头发还有些微湿，但就这么懒散的披在肩头，看起来与往日里冷淡淡的贵妃娘娘完全不同。 周楚暮喉结上下动了动，有些狼狈的别过目光：“娘娘头发还未干。” “嗯？”林青鸾不甚在意的以指为梳划拉了两下，又晃晃脑袋，“没事。” “臣再给娘娘擦擦？”周楚暮凑上前，拿起宫女放在一旁的帕子，扶起林青鸾帮她擦着发。 林青鸾刚沐浴完，天又不冷，她又以为要伺候上官冽了，便只虚虚披了件寝衣，那腰带也只随意一系，这会儿人又在床上滚了一圈，襟口早有些乱了。 周楚暮站在她身后帮她擦头发，只需微微低头，便能将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收入眼底。 他沉默的擦了片刻，到底没忍住，说了一句：“臣就说臣那药不会留下太严重的疤痕吧。” “嗯？”林青鸾自己低头，勾起衣襟看了眼。 肩膀上手掌长的疤痕只余淡淡一道，粉红色，看起来也并不特别扎眼，只是她皮肤太白，所以还能看得出来。 她手指轻轻拂过，啧了一声：“还挺好看的，本宫果然得天独厚，连疤痕都像是作画般。” 周楚暮：……？ 他哭笑不得，刚刚的旖旎被贵妃娘娘一句奇怪的话打散，只能继续擦头发。 可是娘娘完全没有自觉，只随意拢了下衣襟，也不好好系上襟扣，就这么松散的、微微敞开的，任由身后人饱了眼福。 “娘娘真是大方。”周楚暮由衷赞道。 正翻着东西的林青鸾一顿，很快明白了周楚暮的意思。她拽住自己领口，回头瞪了周楚暮一眼，但那眼神，在周楚暮看来，完全就是含情脉脉了。 他轻咳一声，刚要伸手去抚她肩膀，林青鸾却叹道：“总也忘记你是个男的。” 周楚暮：？ 林青鸾：“本宫虽不喜太监近身伺候，但万安宫也有太监，偶尔木棠她们忙起来，庄同也能伺候本宫。” 周楚暮：？？ 他咬着牙，又要被气笑了。 怎么回事，这个女人怎么一点儿暧昧也感觉不到？只有他自己被撩的神魂颠倒，她就这么、这么无所谓吗？ 如果此刻，在这里的是那个人，她定不是这般！ 哪怕曲意逢迎，她定也是娇柔可人的模样，为什么对着她就没有女人的自觉？ 凭什么？ 此刻周楚暮对自己的身体感觉已经不太在意了，他只想看到贵妃娘娘脸上再没有这种淡然的表情，最好像初次见面那样，哭都哭不出来才好。 “嗯？”林青鸾感觉到身后人的手在下滑，她只微微歪头，用鼻音表示疑惑，但手上还在扒拉着什么。 这是放在她床头的一个红木匣子，里面都是她喜欢的东西，她想找一个出来送给周楚暮，毕竟信门山上是他救了她，还给她送来不错的伤药。 但周楚暮的手，却已经顺着她的脊背，一点点划了下去。 与他相处过太多次，起初偶尔他还会克制不住的情动，但林青鸾拒绝，他也就罢了，渐渐到如今，林青鸾对他倒也放下了提防，有时候，真将他当成宫里的庄同那般。 可周楚暮毕竟还是个男人。 被人从背后搂住，而那手也探进衣襟里，轻轻覆盖住了她。 林青鸾不由自主的一抖，手上刚拿起的一个玉铃铛“啪”的掉回盒子里。 她猛然惊醒，悚然起身，回头看着周楚暮，又忙不迭拿出那玉铃铛：“送给你，多谢你之前救我——” 男人却欺身而上，一把揽住她的腰，轻笑了一声：“娘娘不如用别的东西来谢。” “别闹……”话未说完，她便骤然失衡，整个人陷在他臂弯中，双腿悬空。 被放在床上时，林青鸾还有些不敢相信，她挪动着想往床边去：“别闹，周楚暮，你不是这样的人。” “那娘娘可是看错臣了。”周楚暮单膝跪在床沿，将她牢牢笼在帐中，一双桃花眼暗暗沉沉，浮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臣就是这样的人。” 床帐被人甩上，红木匣子滚落床边，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松接住，又好好的放在脚踏上，须臾后，一身月白衣袍被抛出，将匣子掩盖。 而贵妃娘娘还在试图挣扎：“周楚暮！滚出去！” “娘娘，臣之前就说过，娘娘既然与臣有了肌肤之亲，便不该再侍寝了……” “滚！唔……” “娘娘，臣有没有说过，臣好想你？” “周楚暮……你……” 床帐里，眉眼流转，满怀娇艳。 朱唇点点，浅尝深含，发丝乱，身微颤…… 三更已过，殿外传来通禀太监的声音：“皇上特让奴才来与贵妃娘娘禀一声，时间太晚，皇上怕扰了娘娘，先回大明宫了。” 外间的安澜答道：“娘娘早就歇下，劳烦公公传话了。” 林青鸾一下子被惊醒，她下意识抱住周楚暮的头，片刻后又去推他：“别亲了，痒……” “娘娘的疤确实好美。”周楚暮沿着她的肩膀，依旧一下一下轻吻着。 林青鸾也不是那矫情的人，而且周楚暮进步飞快，让她很是舒爽。 木已成舟，她也做不成那副要死要活的情态，只是身上黏腻的难受，她便推了推他：“起来，我要沐浴。” 周楚暮不听，依旧往下吻着。 “唔……别留印子。”这一下有些重了，林青鸾不由自主的昂起头，修长的脖颈微颤，带了几分喘息，却还理智尚存，“明晚万一侍寝，被看到就麻烦了……” 话未说完，身上的男人一双桃花眼便寒涔涔看了过来，片刻后，周楚暮忽然笑了一声，在她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叹道：“看来是臣不够努力，让娘娘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再来一次吧，娘娘。” …… 快寅时时，安澜忽然听到寝殿门打开，她还以为林青鸾有事，一下子清醒过来，快步往那边走去—— 然后便见周楚暮黑发微乱，随意披着衣袍的探出头来，见到她后便轻轻颔首，仿佛在和她打招呼，然后道：“能叫些热水吗？她想沐浴。” 安澜：…… 安澜：！！！ 安澜：！！！！！ “安澜……”林青鸾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终于唤回安澜几分神志，她浑浑噩噩的点头：“奴婢去叫热水。”她甚至还问了一句，“世子要一起沐浴吗？” 章节目录 第53章 这一遭 回到寝殿，周楚暮不由叹道：“娘娘宫里处处都好，连安澜姑娘都甚是明理。” 林青鸾一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等到热水抬进来，她才恍惚发现——竟是双人用的浴桶。 安！澜！ 但安澜根本不敢多看围的严严实实的床帐，也不去好奇周楚暮躲在哪里，她急匆匆的带着人抬了水进来，又慌忙将人都赶了出去，然后自己守在殿门口，捂住耳朵不敢去听那暧昧的水声。 林青鸾洗了半个多时辰的澡，才浑身无力的被周楚暮抱了出来。 只是一看那乱糟糟的床铺，贵妃娘娘便不乐意了，她小腿踢踢腾腾的不肯上去，指挥周楚暮将她裹好放在美人榻上，又让他去翻出干净的寝具换上。 她还不许周楚暮叫安澜来帮忙——那种床铺！能给谁看啊！ 周楚暮也乐意被她指挥，只是他实在没有经验。用过的好说，不管干的湿的直接团成一团打包起来，回头他带走焚烧也就算了，可新的怎么才能铺整齐呀。 世子大约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拽来拽去，一个床铺还是乱七八糟，看的林青鸾笑个不停，又被羞愤的周世子抱过去各种亲了一顿才算完。 “至少不湿了，是不是？”他还这般说，恼的林青鸾抬脚去踢他，又被他抓住脚腕，险些再次惹了火。 外边天色已经将明，林青鸾困倦的要命，实在不想和他胡闹，便也不管周楚暮走不走，她自己往床上一倒，只片刻便陷入了黑沉的梦中。 等她醒来时已是中午，寝殿早就收拾好了，浴桶溢出来的水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团成一团的被褥也不见了。 问过安澜，知道不是她收拾的之后，林青鸾便明白了。 还不错哼，知道善后。 “早上坤宁宫来人，说皇后娘娘许久不见各位娘娘很想想念，奴婢让木槿去了一趟坤宁宫替主子告罪，告诉皇后娘娘昨晚主子气的睡不着，临近天明才有了困意，还未起身。”安澜低声禀道。 林青鸾这才想起，自己昨晚是被皇上抛弃了的那个。 若是从前，她确实应该气的睡不着，甚至跟上官冽闹一场，或者直接称病。 但现在嘛…… 腰酸腿软，也确实可以称个病什么的…… 但她若称病，上官冽今晚大约就会再来万安宫，刚刚林青鸾查看过自己身上——那周楚暮定是故意的！前胸后背那般多的印子，没个三五日消不下去，难道她还能和上官冽说是宫里养了大蚊子么？ 真是头疼。 “主子，世子临走前留下这个……奴婢帮主子抹抹药吧。”安澜拿着一个绿色瓷瓶，有些赧然。 林青鸾一开始还没明白这是干什么用的，但随后看到安澜点点脖子那里，她便是一顿—— “抹吧。”林青鸾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那个人！看他下次还敢来，林青鸾定将他打出去！ 原本林青鸾是防着上官冽再翻她牌子的，但谁能想到，当天下午北疆传来急报，竟是林耀辰率军追击北戎满族，却陷入茫茫荒原，失去了联络，生死不知！ 消息传到万安宫，满宫惊愕，安澜甚至失态的上前了一步，又担心的回头去看林青鸾—— 但林青鸾的表情，却莫名平静。 她早知道会有这一遭。 哪怕在她刚重生时便写了信给哥哥，但她也知道，林耀辰那人打起仗来不要命，你让他穷寇莫追，他只会想斩草除根。 这次虽凶险，但林耀辰率领一百多人追击的是北疆二王子乙木达，虽然在大雪中失联半个月，但半个月后，林耀辰却是提着乙木达的脑袋回来的！ 当时捷报传来，上官冽亦是大喜，还一再嘉奖林耀辰，她身在后宫，荣宠一时无双，甚至连刚刚生下皇长子的皇后都不如她。 那个时候，她还觉得自得又欢快，可就是这次追击失联的半个月，却让上官冽得了空子，几年后借机发作，将通敌的罪名按在林耀辰的身上—— 她那十六岁便披甲上阵，与北疆蛮子不死不休几次险死还生的兄长，在上官冽嘴里，成了一个为了几十箱金子便甘心投靠北疆大皇子的卖国贼！ 林青鸾心中情绪翻涌，如何也压不下去，好在她也不用压抑，当前的消息已经足够她发泄—— “啪！”满桌茶盏被甩在地上，林青鸾寒着脸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她连软轿也没叫，就顶着半下午依旧酷烈的日头，快步走到了大明宫！ “哎哟，贵妃娘娘！娘娘，娘娘！” 余保白着脸拦住往里冲的林青鸾，小声道，“娘娘先等一等，里面好几位大人在呢！” 林青鸾脚步微顿，虽不往里走了，却是侧过头来怒目瞪着余保。 余保唉声叹气：“奴才知道娘娘着急，皇上也担心的紧！叫来兵部的大人就是为了林将军的事情，娘娘，娘娘不妨去侧殿等等？这会儿日头还大，可别晒着娘娘。” “本宫就在这里等！”林青鸾沉声道。 一路走来，她脑海中已经飞快闪过无数思绪，好在前几天她刚和嫂嫂通了信，也得知了些北疆的情况，稍微改一下，不管怎么样，要帮哥哥坐实这次追击蛮子的功劳！ 不仅要上官冽亲口承认，她也要所有大臣知道，她兄长林耀辰，对北疆达子痛恨至极，哪怕是死，也绝不可能与之联手！ 现下进去，虽然可能会被上官冽训斥一顿，但能在几位大臣心中先种下林耀辰绝不可能与北疆联手的种子，也是好的。 林青鸾只思索了片刻，便猛的上前，在余保没来得急动手拦她的时候，便轰然推开了大明宫的大门！ 果然上官冽对面，几个大臣正在紧张的擦汗，听到动静，众人都回过头来。 这些臣子年纪都比较大了，或许也都认识林青鸾，面上虽有惊讶，却没有很不解。 林青鸾只扫了他们一眼，便将眼泪一抹，猛的扑过去跪在上官冽跟前便哭道：“皇上，求皇上救救哥哥吧！哥哥他、他次去突击北疆，是抱着必死之心呀！” 章节目录 第54章 谋北疆 上官冽只愣了一瞬便蹙眉道：“你怎么来了？”他抬眸看向门口，见余保正趴伏在地上，便扬声道，“来人啊，将贵妃娘娘先带去侧殿！” “皇上，皇上……”林青鸾哭的凄惨，她膝行两步，扒住上官冽的腿，继续求道，“前几天嫂嫂收到哥哥从北疆寄来的信件，那信字字句句都在交代后事，嫂嫂只以为是战事又起，哥哥心有疑虑，可现在想来，哥哥是早有准备啊！” “贵妃！”上官冽沉声斥道，一双眸子飞快扫过下面坐着的臣子，面有不虞，“怎可如此无状？” 林青鸾才不管了，林耀辰远在北疆，她身在后宫，他们兄妹俩好好的两张嘴，却无一张可以为自己申辩！ 她继续哭：“皇上是知道的，那一箭射杀臣妾父亲的便是北疆二王子，而在这之前重创父亲的便是北疆大王子！哥哥曾立誓言，与这二人不共戴天！哪怕、哪怕舍了一条命去，也要杀了这二人为父亲报仇！” “哥哥那封信中曾提及，说此次北疆带兵之人或许就是二王子，他早有打算，他要以命相搏啊！皇上，皇上，臣妾求求您，求求您，您派援兵去救救哥哥好不好？臣妾求求您了呜呜呜……” 林青鸾哭的可怜，上官冽脸上则是青黑交加，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首一个大臣见状开口道：“若林将军真存了死志，只怕此行危险。” 闻言，林青鸾哭的更大声。 上官冽有些头疼的按住额角：“那怎么办？便是朕往北疆下旨，快马不停也要半个月后才能送到——便是这封快报，也是半个月前的了，此时林卿如何……” “皇上！”林青鸾尖利喊道，“哥哥竟然已经失踪半个月了么？” “贵妃娘娘莫急，或许已有捷报传来，只是尚在路上。”另一位大臣开口道，他须发皆白，对着上官冽也比旁人亲近许多，“臣提议，皇上不若派特使前去北疆，到时候若林将军斩贼有功，正好也可进行奖赏，若有意外，也可代天子令，尽快调整军队。” 上官冽眸光微动，马上明白这老臣的意思，他点点头，再看了眼还伏在自己膝上哭的一抽一抽的林青鸾，忽然觉得，林耀辰若真以死相博伤了北疆两个皇子，那倒是天大的好事了。 “皇上，若有可能，还是尽量救回林将军。”那老臣又道，“北疆将首，无人可比林将军。” 林青鸾几乎瞬间便明白了上官冽的心思，以及那老臣刚刚话中的意思。 若哥哥活着还好，若不在了，林家两个小的如今还未开蒙，皇家正好趁机收拢兵权。 那么此次去的，定的上官冽的心腹。 她知道哥哥会平安，却也怕自己一句话让上官冽起了杀心，万一哥哥对特使不设防便遭了。 这该死的上官冽！ 她只能哽咽着说道：“当年、父亲没了的时候，哥哥也才十六啊……他与臣妾一般大，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若、若还活着，定能为皇上再多守几年北疆，打到北戎王庭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果然，上官冽被戳到了所有帝王都会被戳到的点。 开疆扩土，收服小国，哪个皇帝不想？ 林家在军队威望再盛，但要收回，也只是皇上一句话的事。若林耀辰真有不臣之心，上官冽拼着颜面不要，将他斩杀在回京路上也不是不行的。 但林耀辰活着，却有可能收复北疆…… “皇上，北疆王如今年事已高，膝下仅大王子和二王子两个成年儿子，其余小的均不满十岁，无足为惧。”一大臣似乎被林青鸾提醒，上前道，“若林将军真能拿下大王子和二王子，到时候北疆王一死，北疆群龙无首，岂不正好！” “哥哥定会斩杀那两个混蛋的！就是他们，伤了父亲！”林青鸾哑着嗓子说道。 上官冽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两下，随后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朕自然希望林卿斩杀那二人，但与之相比，自然是林卿的性命更重要。” 他说完，又看向那老臣：“便按胡师所言，派特使到北疆……” 话未说完，他腿边一声抽泣响起，上官冽顿了一下，才低头道：“贵妃，你先回去。” 对上林青鸾红彤彤的眼眶，上官冽低声道：“朕会派人去救你哥哥，他是大盛栋梁之才，不可或缺，他得活着。” “皇上……” “贵妃今日御前失仪，也是忧心亲人，朕虽体谅，然下不为例，你自回去万安宫闭门反思吧。”上官冽叹口气，“若人人家中有事，都像你这般不管不顾跑来闹大明宫，还成什么样子？” “臣妾，知错……可是皇上，若有哥哥的消息——” “若有林卿消息，朕会命人即刻告知与你。”上官冽拍拍她的肩膀，“回去吧。” “臣妾告退，臣妾无状了。”林青鸾抽抽搭搭起身，她的宫女都被拦在了殿外，此时也无人能扶，她又实实在在跪了这一会儿，加上本就腿软，走路便有些踉跄，速度也慢了些。 刚迈出大明宫门槛，林青鸾便听到身后在说：“楚将军恰好刚进京，若他去北疆为特使，也是合适——” 楚？ 林青鸾在脑海中快速搜索了下这个人，却发现似乎并未听说过。 还是位将军？同为武人，她怎不知？ 扶着安澜的手，林青鸾一瘸一拐的往回走，余保奉命跟在她身后，一边唉声一边叹气的，惹的林青鸾格外心烦。 她也不装了，干脆回头问他：“公公可知，楚将军是哪位？本宫竟从未听说过。” “娘娘诶……”余保无奈摇头，“娘娘在御前听到的话，岂能随意外传？” “本宫没外传，本宫这不是在问你么？”林青鸾理直气壮。 安澜倒是很有眼力见，走过去便不着痕迹塞给余保一个红封。 余保也知道万安宫向来阔绰，而且为着今日林青鸾的事儿，他估计还要挨罚，便没推辞，再加上林青鸾问的又不是什么机密，他便也低声答了：“娘娘可知京中的安南侯府？这位楚将军，便是曾经安南侯夫人的胞弟。” 章节目录 第55章 靠不住 周家与楚家都是将门，安南侯与夫人却是自小的青梅竹马，长大后郎有情妹有意，两家便做了亲。 只是周家戍守南方，楚家却在西北，两家虽然在京中都有宅邸，男人们却很少能见面。 不过，楚家大约是将门中运气最好、存活人数最多的一家了。 楚老爷子已经六十有余，却还健硕，至今仍留在西北，而这位最近回京的楚将军楚寒便是老爷子的长子，如今是从三品的镇西将军。 虽说官职不如林耀辰的一品大将军，但他身后有楚家为依靠，更重要的是，楚寒与皇家还有些血脉关系。 楚寒的母亲，楚老爷子的正妻，是一位上官家的公主。 若认真论起辈分来，上官冽甚至要叫楚寒一声表爷爷，但上官家这几十年皇位变更有些混乱，而且谁敢和皇上论这个？只知道楚寒还算皇亲国戚，与上官冽私交也甚好便是了。 “这般算来，周楚暮的母亲，应是一位郡主？”林青鸾回到万安宫盘了半晌，才弄明白周楚暮家中的长辈关系。 周楚暮父亲周诏，如今是安南侯，但曾经也有一个在后宫为妃的妹妹，其父为朝阳伯，还是靠他的军功将家中爵位往上提了一等； 而周楚暮的母亲楚氏，便是楚老爷子尚的那位公主所出，公主之女一般封为郡主，嫁给伯府世子算是低嫁了。 不过两家关系好，便不必考虑这些，再加上曾经安澜给林青鸾讲过安南侯的一心一意，如今让林青鸾说，这位郡主虽然没得了自己应有的封号，却也是嫁得其所了。 “所以现在是，周楚暮的亲舅舅，要去北疆，但是这位楚将军，是先帝的先帝的大长公主的儿子，又与皇上交好……”林青鸾排了半天，也没太弄明白楚将军楚寒和上官冽与周楚暮的关系，偏这仨辈分乱七八糟的人还私交不错的样子。 安澜劝她：“主子不要算这些了，原本先帝之前的几任皇帝得位都有些奇怪，尤其那位宗帝，竟然继承了自己侄子的皇位……” 林青鸾也有些头疼。 上官家要说起来，还真都挺无耻的。 上官冽的父亲上官无穷，也就是先帝，是从自家亲哥哥上官元丰手里夺来的皇位，而上官元丰，又是从叔叔手里得来的皇位，再往前更是各论各的，甚至还有像安澜说的那种情况，从侄子手里抢皇位的。 大盛建朝百年，皇位更迭数十次，然父死子继的情况，在上官家都算少见的。 大约也是这个原因，上官无穷登基后，对自己的一众叔伯兄弟都看不顺眼，感觉上官家所有人都在对着他的皇位虎视眈眈。 于是，上官无穷一不做二不休，登基后的前三年，他的皇叔伯和皇兄皇弟们都很乖巧的或病逝，或出了意外横死。 说来也巧，唯一活下来的那位，却是一个遗腹子，也是周诏妹妹所出的儿子上官缺，如今的秦王。 上官无穷杀死所有兄弟叔伯后，回头一看，自己的儿子们有样学样，与亲兄弟间也是你死我活的氛围。大约人老了又会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上官无穷这才把最小的一个弟弟上官缺扒拉出来，不杀了，还当做自己兄友弟恭的典型供了起来。 主要也是上官缺着实懂事，胎里带弱，太医断言活不过二十岁，而且终日只能躺在床上，连起身都困难。 大约也是因为这个，上官冽继位后虽然一口气把兄弟几乎全都弄死，对这位皇叔倒是没动手，还加封了亲王恩旨，如今人依旧在宫里住着，由太医细心照料，保持不死，好给上官冽一个表现亲情的机会。 只是除了每年上官缺过生日时才会被提起一次，其余时间，众人根本想不到这宫里还有个秦王存在。 今晚林青鸾也是扒拉楚将军的族谱，发现他是周楚暮的亲舅舅，又去扒拉周家一脉，才想起这位周诏妹妹所出的皇子。 “说起来，这位秦王如今是死是活都无人知晓吧。”林青鸾嘲讽道，“他生日是八月初吧？皇上定要大肆宣扬一番自己对这位皇叔的孝心，送上一车的好礼到北宫——” 有什么用？人半死不活只能日日躺在床上，送再多绫罗绸缎珍玩奇宝又能如何？ “主子慎言。”安澜小声提醒，但还是忍不住八卦，“奴婢听说这位皇叔，比皇上还小呢。” “可不么，先帝登基的时候皇上都多大了？那会儿秦王还未出生呢。”林青鸾感叹完，便不再去想这位皇叔，继续去了解那位楚寒楚将军。 她得想个办法，将人拉到自己这边的阵营才好，最不济，也要让他至少不会杀掉林耀辰，最好还能为林耀辰在上官冽面前说些好话才行。 但是太难了呀。 林青鸾与这位楚将军素未谋面，估计对方连她是谁都未听说过，而且人家和上官冽关系更好，怎么还会帮她？ 凭什么？就凭她和周楚暮那微薄的一丝丝关系吗？ 林青鸾叹了口气，收拢了桌上的纸张，让安澜去燃了，然后躺在美人榻上，拿着小锤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捶着腿，思考着要不要给嫂嫂穿个信。 但林府与安南侯府向来没有联系，此事说出去，不也是让嫂嫂白担心？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靠周楚暮了。 林青鸾又叹一口气，若说重来一世什么让她最有感悟，那便是——不能太过依靠一个男人。 尤其是，不能仅仅依靠一份感情。 她和周楚暮，却似乎也并没有多少感情，只露水姻缘罢了。 正经姻缘都不靠谱，何况露水呢？根本指望不上。 好在想来，除了一个特使去往北境，定还有副使或者随从，楚将军够不着，可以从别的地方入手，打边风也是不错的选择。 林青鸾便叫了安澜和木云进来，吩咐她们不惜花费多少银子出去，定要打探出皇上定下的前往北疆的人选，且越快越好。 而此时，刚刚打马进京的楚寒却是直奔安南侯府的后门，下马后便被引着进了正院。 拜过侯夫人的灵位后，楚寒去沐浴换了身衣服，回来便与周诏和周楚暮一起坐在了饭桌上。 “听说皇上有意选舅舅为特使前往北疆。”周楚暮直接开口，“舅舅意下如何？” 章节目录 第56章 尽人事 安南侯府，一个闲散侯爷，一个行走侍卫，却对皇上的心思了如指掌，实在可怕。 但就连远道而来的楚寒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点头道：“我无所谓，皇上让我去我就去呗。” “止戈你定要倾力救下耀辰，那是个好孩子。”周诏感叹一声，又喝了口酒，“他父亲的死就是因为北戎二王子，听说他此次追击，便是为了这二王子？” “是。”周楚暮答道。 周诏便又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楚寒笑道：“姐夫一直很欣赏林家，止戈知道，姐夫放心。” 周诏叹了口气：“那孩子也确实不容易。” 周楚暮只含笑听着，并未说什么。但起初提起此事的时候他便知晓，周诏能猜到皇上的心意，也定会让楚寒保住林耀辰。 一顿饭用完，楚寒也未停留，直接从后门离开，这才回了楚家在京城的宅子。 临近夜深，万安宫也终于打听到了前朝议定的结果。 林青鸾一一看过名字，选了几个与林家有些渊源的，传信出去给林府来办，还有两个，这一世虽还未有来往，但上一世的后来她多少知道些对方的事情，此时也厚着脸皮联络出去，只盼着能多几分香火情。 “皇上这也太着急了，楚将军据说今日才回京，后日一早便又要往北边去，根本连个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安澜也跟着着急。 林青鸾亦是叹了口气，楚寒自然重要，但够不着也没办法，她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不过半天的消息打听回来，林青鸾知道这位楚将军确实是个好人，楚家家风极严，想来这般的人，应该做不出残杀忠良的事情。 只要林耀辰没有生命危险，便算险险渡过这一关，而日后—— 日后有林青鸾在，定也不会再让上官冽按上一世那般恶劣的法子，陷害了林家去！ 林青鸾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她看了眼纸上的名单，确定没什么问题，便按老规矩让安澜端了火盆来烧掉。 木云已经告退下去，屋里伺候的只有安澜一个，她见没人了，便凑近林青鸾小声道：“今日奴婢去打听消息，还听到一个，和周世子有关的。” “嗯？”林青鸾微微抬眸，安澜继续道：“其实与楚将军也有些关系……” “奴婢听说，先帝其实对周、楚两家联姻不太赞同，但无奈知晓时六礼已经过半，插不进手，但……” “还卖起关子来了？还不快说！”林青鸾拍了她一下。 安澜却没有嬉笑的模样，反而收起表情，将声音也压的越低：“但周世子母亲的难产和过世，据说、据说有先帝的手笔。” 林青鸾一愣：“当真？” “奴婢也不知。”安澜叹了口气。 林青鸾却一瞬间想起更多。 从前她就感觉，周楚暮对皇上怪怪的，并不如何恭敬，若他母亲的死真的和先帝有关，那他对上官冽这个态度，也能说得过去了。 “主子觉得呢？”安澜一边烧着那份名单，一边问林青鸾的看法。 林青鸾托腮坐在桌边，思索片刻后才道：“你还记得哥哥娶亲的时候是什么样吗？” 安澜回忆了一会儿才道：“是皇上亲自指的婚吧？” “当时皇上拿了名册来给我看，让我选一个。”林青鸾笑了一声，“我叫了哥哥进宫一起筛选，才定了嫂嫂。” “但是现在想来，那名册上的女子，贞静贤淑有之，貌美婉约有之，但……”林青鸾目露嘲讽，“都是文官之女。” 武将结盟，对朝廷来说确实不是好事。 便拿周、楚两家来说，他们一个守着南方，一个守着西北，看似相隔遥远，但万一有了异心，几乎可以包抄大盛两个边界。 更不用提两军加起来，人数足有二三十万之多，若真要做些什么，从边境一路掠来，怕是京中再如何调兵遣将也无还手之力。 从这个方面说，周楚暮母亲的死，或许真有先帝的插手。 毕竟那人连自己同母亲兄弟都能下杀手，更何况一个臣妻而已。 哦，那也是先帝的血脉亲人呢。 林青鸾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上官家的人，确实是一脉相承的狠心。 不由的，林青鸾又想起曾经周楚暮问她的那句话——为何不从北疆发兵，直取京城，改换这天地。 她不是不心动的，但不用想也知道，林耀辰定不会答应。 林耀辰没有上一世，哪怕她说日后上官冽会假接罪名血洗林府，林耀辰也只会想着避难，不会逼宫。 因确实如她所说，林家军是打北戎的军，是守卫大盛百姓的军，若让他们对大盛子民举起刀剑，那——真是没法想象。 不过今日，林青鸾也终于明白，周楚暮对帝王那若有似无的恨意是从何而来了。 从前不敢相信，却没想果真是同路人啊…… 林青鸾又微微笑起来，而恰此时，后窗那里微动，安澜吓一跳，刚要惊呼，忽然又想起什么，硬生生止了话头。 周楚暮进来便对上林青鸾的笑脸，他还有些惊讶，原想着林耀辰不知所踪，她该是担心着急的，却没想到，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安澜对着周楚暮行了半礼，然后便关门出去了。 林青鸾依旧坐在窗前，就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刚觉得喜悦的事情对面前人来说该是怎样的打击。 天地君亲，亲人去世已是令人难过，若仇人还是皇上，那该是如何的折磨。 她是有些忘形了，只不过自己小心翼翼守护着一个秘密，亦步亦趋，不敢松懈也不敢相信任何人，却乍然得知身边亲密友人也是有相同的敌人，也是不得不的虚与委蛇，这是何种惊喜！ 同时天涯沦落人啊。 只是如今，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林青鸾又沉下神色，有些安慰的看向周楚暮，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楚暮却坐下后直接说道：“我已经与舅舅见过面，也和他说了。待他到了北疆，定全力协助林将军。” 林青鸾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周楚暮带来的，会是这样一个好消息！ 原本她想着，若周楚暮今晚来，那她舍了脸皮去求一求，看周楚暮能不能给楚将军带个话。 只是时间紧张，林青鸾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可万没想到，周楚暮却是提前将事情办好了！ 这让她，如何不惊喜！ “娘娘？”周楚暮微微挑眉，见林青鸾表情怔然，有些纳闷，“难道娘娘还未听说北疆之事？” 章节目录 第57章 揉膝盖 不应该啊，周楚暮纳闷。 他知道皇上有意派楚寒为特使前往北疆，自然也早就知晓林青鸾在大明宫哭了一场。 甚至她在宫中费心打算的事情，他多少也听说一些，要不然也不会一来便先告诉她这件事让她安心了。 林青鸾却在最初的怔愣过后，猛的起身，一双凤眸瞪大，闪着灼灼光彩看着周楚暮：“你说的——你说的，可当真？” “自然，臣无事跑来逗娘娘玩么。”周楚暮好笑。 林青鸾简直是喜从天降，不必她筹谋，竟有这般好事送到她跟前！ 她高兴的向着周楚暮的方向走了一步，只是刚刚坐了太久，加上她腿上还有伤，便忽然一踉跄，就这么扑进周楚暮的怀里。 周楚暮看出她不是故意的，却还是笑道：“原来这般竟能引得美人入怀么？真是值了。” 林青鸾嗔他一眼，也不矫情，攀着他的脖子便坐在他腿上，又问了一次：“你刚说的话，可当真？楚将军他愿意帮我哥哥？” “当真，愿意的。”周楚暮说着，去按她的膝盖，“怎么看你站都站不住，不是只罚了禁足么？” “在大明宫跪的太狠了，磕了一下。”林青鸾当时扑过去的力道有些大，又跪了半天，回来一看，膝盖都是青的。 安澜给上过药了，但刚刚林青鸾自己看，那膝盖已经变的青紫，有些肿起来了。 周楚暮拽她裤腿，林青鸾觉得丑，不想让他看，但没拦住，还是被他瞧见了那肿胀的紫色。 “太丑了……”林青鸾嘀咕。 周楚暮简直无奈：“娘娘难道不疼么？只在乎好看？” “那当然！本宫的腿，难道不好看吗？”贵妃娘娘理直气壮。 周楚暮便是不想助涨她的气焰，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违心的话，只能好笑的戳她脸颊：“等我一下。” 说完，他将林青鸾抱起放在美人榻上，又翻窗出去了。 林青鸾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片刻后，周楚暮却是又回来，手里还多了一个纸袋。 他将纸袋打开，冲在热水中，浓重的药味传来，林青鸾一闻便知道他想干什么，赶紧拽毯子盖住自己膝盖：“安澜给我上过药了！” “光抹一层药可不行，娘娘这伤，得用力气揉开了才好。”周楚暮回头说着，一手还在热药中搅拌。 林青鸾自然知道！可揉，也太疼了！ 她宁愿多用些时间来恢复，也不想被人大力按压，她怕疼！ 可周楚暮到底比她力气大的多，不顾她挣扎抱住她一条腿，拽起裤子便揉了起来。 “疼！疼疼疼疼疼！”林青鸾眼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她捶着周楚暮的后背，想挣扎却因为小腿被牢牢把着，根本挣不动，只能徒劳的用另一只脚去踢他，“我疼！” “忍一忍，不然要一个月才能好全。”周楚暮咬牙说着，其实他已经很是手下留情了，从前给伤兵治疗，他能揉的大老爷们哭昏过去。 可贵妃娘娘弱质芊芊，他再如何，也狠不下这个心去。 “周楚暮！周楚暮！”林青鸾后来疼的只能叫他的名字，又哭着求道，“真的好疼，别揉了行吗？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呜呜呜，别揉了……” 好不容易等两个膝盖的淤血揉开，林青鸾已经哭的说不出话了。 她出了一身的汗，小脸惨白，呜呜的趴在周楚暮怀里，捶他肩膀的拳头也甚是无力，却还坚持一下下的报复着。 周楚暮任她捶，又看过她肩膀的伤疤和脖颈的印子，再握着手腕把过脉确定她身子无恙后才放下心来。 林青鸾哭的眼尾鼻头都是红的，睫毛被泪水一缕缕粘了起来，可怜巴巴，嘴唇也被她咬的一片嫣红。 她像只小兽似的，气冲冲的瞪着周楚暮：“本宫要治你的罪！你是大不敬！” “嗯？”周楚暮好笑的一手握住她两个手腕，“昨晚那般都可以，今日给娘娘治伤倒成大不敬了？” 林青鸾噎了一下，想说那怎么一样！一个舒服一个好疼，她又不傻。 不过她大约也真被疼傻了，竟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周楚暮听的又好笑又情动，不由亲了亲她的唇：“那要不要再舒服舒服？” “你是禽兽吗周楚暮？”林青鸾泪眼朦胧看他，“我腿要疼死了！” “不用娘娘的腿，也不必娘娘辛苦，臣来就可以呀。”周楚暮诱哄。 林青鸾才没有一点儿那种意思！周楚暮手太黑了，她宁愿膝盖慢吞吞的疼上一个月，才不想这般疼上一刻钟！ 原本说着北疆之事的两人，不过说了几句正经话，便又变成了没有意义又叫人听了脸红的话，偏两人还没自觉，一个坐在另一个怀里，一句接一句的，竟然什么都没干，这么聊到了半夜。 林青鸾上午补了觉，但昨晚实在太累，下午又耗费无数心神，又哭又求，还被揉了膝盖疼的要死，慢慢的便困倦起来。 被这般抱着也确实舒服，周楚暮身上凉凉的，有些药味，却也不难闻，她蹭了两下，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靠过去，闭上眼睛了还在说他：“再对本宫不敬便罚你去刷恭桶！” 周楚暮一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还在把玩她的手指，闻言便笑起来：“只要娘娘不嫌弃臣就好，臣这双手，可是要伺候娘娘的。” “娘娘？” 周楚暮等了片刻，竟没等来回怼，低头一看才发现林青鸾已经闭着眼睛打起小呼了。 他不由摇头失笑，抱着他家娘娘起身，将人放在床上，但那人却顺势抓住他的衣角，朦朦胧胧还在问：“你……走？” “臣不走，换了寝衣就来。” 得了他的保证，床上的贵妃娘娘才终于松了手沉沉睡去。 天光微亮时，林青鸾被安澜的声音吵醒，只是她一睁开眼睛，便对上一双略有些懵然的桃花眸。 林青鸾：？ 周楚暮：“啊，早啊。” 林青鸾不敢相信：“你还没走？” “娘娘不是禁足了么，又无旁的事要忙，臣干嘛要走。”周楚暮还很理直气壮。 偏此时，门外的安澜急切的喊道：“主子可是醒了？坤宁宫传话来，皇后娘娘求情，免了主子的禁足，要主子现在过去呢！” 章节目录 第58章 一耳光 林青鸾闻言却是气的险些要蹦起来。 她撑起上半身怒道：“本宫用她求情？我不去！我要禁足！” “主子！”安澜哭笑不得，却还是先道，“奴婢进来了？” “你一个人进来。”林青鸾道。 听得这话，安澜便明白里面还有人呢。 她小心的推门进去，果见已经有人站在床前，伺候她家娘娘起身呢。 林青鸾爱睡懒觉，但醒了之后便很少赖床，当下扶着周楚暮的手，一边站起来一边还在嘀嘀咕咕说着。 周楚暮则低声哄着她，安澜靠近才听清，她那无法无天的主子果然在嘀咕皇后娘娘，而温文尔雅的周世子—— 他在附和她家主子。 安澜：…… 所以这才是能睡到一张床上的原因吗？ “你今日不用上值吗？”林青鸾还在问周楚暮。 周楚暮笑道：“臣今日轮休。” 林青鸾便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瞪着他。 周楚暮也不恼，笑眯眯的伺候贵妃娘娘洗漱更衣，全程都不用安澜伸手，搞的安澜开始有些看他不顺眼了，总感觉这位世子想夺了她的位子，来万安宫做宫女首领。 “那本宫出去了，你怎么办？”林青鸾一边穿着鞋子一边问他，“你要在这里等我吗？” 她这话问完，自己还不觉得有什么，安澜却险些要将疑问写在脸上了。 她家娘娘这是准备，金屋藏娇了？ 周楚暮却明显很是愉悦，但他还是摇头：“臣今日还有事，需得出宫一趟。”顿了下，看到贵妃娘娘脸上略有不悦，便又低声道，“那臣晚上再来？” 林青鸾这才满意的瞥了他一眼。 然后周楚暮笑道：“来给娘娘揉膝盖好不好？” “……滚！”林青鸾气的踩了他一脚，不过他这么一说，她才察觉，膝盖真的不太疼了。 刚刚也忘记撩起裤腿看看，这会儿衣服都穿好了，林青鸾也只能隔着衣料摸摸，感觉已经不肿了，只按压的时候才微微有些疼。 但周楚暮还是很讨厌！ 林青鸾气呼呼的走了，安澜小心的将寝殿门关好，还叮嘱宫人在她们回来前，不许人靠近寝殿。 至于里面的人，是走是留，随便他自己吧。 林青鸾坐着软轿到了坤宁宫，下轿才发现今日来的不只自己。 也是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明白了翟含景的意思——因为皇后孕后期和产子而暂停的晨起请安，又要继续了。 原是这个意思，竟然是这个意思。 翟含景如今手里没有宫权，但她还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娘娘，众嫔妃对她晨昏定省是应当的，哪怕她不说，她们也该自觉去，更何况她已经连续两天要求了。 太后那边是初一十五早上才去请个安，但到了翟含景这里，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证明什么，明显竟是想让所有人天天来的。 “真是麻烦。”林青鸾嘀咕着，迈进了坤宁宫的大门。 她如以往那般，对着翟含景稍微行了个礼便自顾自起身坐在了右侧第一个位子上，其余嫔妃便在贤妃带领下起身，又给林青鸾行礼。 林青鸾微一甩袖：“自家姐妹，都坐吧。” “贵妃。”翟含景开口，语气平淡沉稳，但上来就是指责，“昨日在大明宫的事情你着实莽撞！” 林青鸾也不起身，亦不生气，只笑道：“是，臣妾已经知错了，自请禁足呢。” 她这话说的，噎的翟含景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原本想趁机扯出自己为林青鸾求情解了她禁足的事情，却被她硬生生打断，翟含景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好在皇后帮手甚多，勤妃便当先开口道：“贵妃真是不识好人心，皇后娘娘今日一早便去求见了皇上，免了贵妃的禁足，贵妃竟也不知感谢么？” “不禁足自然是好，但皇后娘娘的训斥，臣妾也不太爱听呢。”林青鸾笑答。 她的意思很明白了，宁愿在万安宫闭门待着，也不愿意到坤宁宫来承这份情。 勤妃一下生起气来，她猛的一拍桌子：“贵妃怎可对皇后娘娘这般无礼！” “罢了，既然本宫的心意如此不被接受，算是本宫此次多管闲事了。”皇后也接口道。 秦婕妤亦是轻轻柔柔开了口：“贵妃娘娘还是快些和皇后娘娘赔个不是吧，皇后娘娘宽宏大量，定不会真的怪罪贵妃娘娘的。” 也有想帮林青鸾说话的，比如胡婕妤，但是被贤妃用眼神定住了。其余嫔妃，则都低头不语，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林青鸾却不接茬，她往下扫了一眼，挑眉问道：“怎么不见文才人和卫才人？” “才人怎配进殿请安？”勤妃倨傲的说道，“已经命那二人在门外给皇后娘娘磕过头了。” “哦？”林青鸾看向翟含景，见她眸中几乎掩饰不住的情绪，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这么忽然一打断，又有勤妃傻乎乎的配合，刚刚禁足什么的话题几乎就要掀过去，还是秦婕妤又说道：“昨晚大皇子睡的可好？皇后娘娘还要一早起来去帮贵妃娘娘求情，可劳累了。” “无妨，承儿乖巧的很。”翟含景终于又稳了下来，她看了眼林青鸾，也不必对方再搭话，直接说道，“贵妃行为虽然莽撞，却也是心系林将军的缘故，本宫已经向皇上说明过此事，贵妃不必禁足自苦，该如何如何便是。” “是啊，贵妃有时间不如去钦安殿好好拜拜佛，为林将军求一求，或许还能留条命回来。”勤妃笑着说道。 林青鸾闻言，脸上的笑意却是慢慢沉寂了下来：“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她身侧坐的是良妃，勤妃坐在良妃对面，两人相隔很远，勤妃便也不如何怕她，只道：“臣妾是说，贵妃合该为林将军求一求佛——” “贵妃！”翟含景惊讶起身，忍不住大喊道。 但林青鸾才不管，她在勤妃再敢张嘴的时候便猛的站起来，大步走到勤妃面前，在对方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劈手一耳光甩了过去。 “啊！！！”勤妃捂着脸大惊失色，她肚子已经很大了，受惊之下整个人拼命往后倚着椅子，喘息的厉害，肚子也跟着一挺一挺的，看起来格外吓人。 林青鸾才不看这些，她眯着眼睛，冷颜看着勤妃，一字一顿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提及朝中一品大将军。” 章节目录 第59章 理不直 “贵妃！你放肆！”翟含景怒喝着，快步走下来查看勤妃的情况。 勤妃已经有孕八个月，眼看就是预产期，原本翟含景不想让她再来请安的，但得知了北疆的消息，勤妃却非要来看看林青鸾的颓态。 这下好了，对方颓不颓她不知道，倒是她，就这么挨了一耳光。 林青鸾下手是毫不留情，一巴掌抽的勤妃脸上五个指印都清清楚楚浮现了出来，脸颊也肿起一块。 “你算什么东西，敢打我！”勤妃捂着脸，大约实在疼的厉害，便又哭又骂，“什么贵妃，还不是因为母家？连颗蛋都生不出，看这回林耀辰死了你怎么办！到时候让皇上贬你为采女，把你打入冷宫，看你再怎么狂！” 林青鸾听她竟敢直呼哥哥的名字，还一口一个死了，根本就冷静不下来，她一把推开翟含景，跨步上前左右开弓，啪啪啪又给了勤妃好几个嘴巴子，直打的勤妃哭喊连天，连凳子都被她蹬着往后，在一声刺耳的“吱嘎”声中挪了些许。 还是贤妃等人都看不下去，纷纷冲过来拉住林青鸾的胳膊，让她不要冲动。 主要也是勤妃这肚子实在吓人，万一一个激动早产，伤了龙嗣，这里在座的人都讨不了好。 林青鸾被拉开了，勤妃却哭闹的越发大声，翟含景只觉头疼，让宫人将勤妃先扶去偏殿处理脸上的伤，又匆忙传了惯常用的太医来为其诊治。 等一切安顿好，众人再坐下时，林青鸾便毫不客气对着翟含景随意行了个礼：“劳烦皇后娘娘费心，臣妾还是自己回去禁足吧。” “你给本宫站住！”便是泥人也有三分性子，翟含景出了月子想重拾皇后威仪，偏昨日林青鸾告假，今日一来又这般闹了一场，丝毫不给她面子！ 这如何能忍？ 她重重一拍桌子：“贵妃！本宫为你求情，你便是这般回报的吗？” “臣妾并不需要娘娘的求情。”林青鸾抬眸看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淡淡的嘲讽，“皇上让臣妾禁足，臣妾禁足便是，皇上还能忘了臣妾吗？倒是不必皇后娘娘来做这般好心。” “你……”翟含景只知道林青鸾从前放肆，但未想到她如今竟敢猖狂至此，顿时气的实在没有办法，“好，好，贵妃如今是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来人啊！去请皇上过来！” 她派了人，又去看林青鸾：“本宫这里再如何，也不是贵妃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 林青鸾却只是笑了一声，见翟含景确实不让她走，便又踱步回去，慢慢坐回了原位。 然她刚坐下，良妃便像是下意识般的猛的弹起来，之后又恍然满脸通红慢吞吞的坐下了，只是歪斜着身子，尽量与林青鸾离的远一些。 在坐的嫔妃还都挺了解她的感受的，毕竟……刚刚贵妃娘娘左右开弓扇巴掌的样子确实吓人。 林青鸾斜眼看了良妃一眼：“怎么，你也要诅咒林将军吗？” “这，臣妾为何要诅咒林将军？”良妃讨好的笑笑，“林将军是大功臣，臣妾希望他平安顺遂还来不及。” “那你怕什么，本宫又不是那般不讲理的人。”林青鸾淡淡道。 坐在上首的翟含景却是浑身一僵，马上想起自家堂妹说的那些糊涂话，顿时又有些后悔了——或许，不该请皇上过来？ 再看林青鸾坐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品着茶，似乎真的毫不惧怕，便更有些坐立不安了。 皇后那边失了心气，林青鸾如何察觉不到，她垂着眸子弯着唇角放下茶杯，却忽然想起周楚暮来。 也不知道他出宫了没有。 倒是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路子，进出皇宫倒像是回自己家一般，这么便利。 胡思乱想了一小会儿，皇上还未来，却是给勤妃看诊的魏太医先出来给皇后回禀了。 “你确定？勤妃的龙胎无事？”翟含景紧紧握着扶手，一时心中百感交织。 若勤妃运气差一些，被林青鸾一吓唬早产了也就算了，可如今，却是无事，倒显得她大张旗鼓的去请皇上有些无理取闹了。 林青鸾却是轻啧，似乎还很遗憾的模样，连贤妃都有些无奈的看向她了。 翟含景已经无暇顾及下面各人的动作，她闭了闭眼睛，在脑中飞快的盘算着。 林青鸾这两日的事情，看起来行为莽撞，但细究起来，却是几乎无懈可击。 他们兄妹早年失父，相互扶持至今，林耀辰又是大盛的名臣，打过的胜仗不胜凡举。 若真攀扯，也只能往皇帝的猜忌上去引了，但如今林将军生死不知，勤妃说的那些话又着实愚蠢—— 翟含景顿觉头疼，不知道为什么勤妃竟能蠢成这个样子。 “皇上驾到！” 没给她更多时间思索，一声通传后，上官冽穿着龙袍带着冠冕便走了进来，明显是刚下朝还未休息，便来了坤宁宫。 众人赶紧起身行礼，他谁也没看，径直走过去坐在上首，略有些不耐道：“何事？” “回皇上……”翟含景正不知该如何说，林青鸾却已经率先开口道：“回皇上，臣妾愿意自请禁足。” “皇后早上来与朕说过，你原是为兄长担忧心切，便不必罚了。”上官冽见到林青鸾，却是叹了口气，“朕已经派遣使臣数人前往北疆，你且放心，林将军定会无事。” “谢皇上。”林青鸾吸吸鼻子，抬眸露出一双微红的眼睛，“臣妾实在担心的紧。” 看她这般，上官冽倒是想起，前天晚上本是翻了林青鸾的牌子，却因为云嫔有孕的事情没能成行，昨儿又忙了一夜，想来她被这般冷落，再加上林耀辰的事，估计两个晚上都没睡好—— “皇上，皇上！”却是勤妃听到通传，不顾锦如的阻拦，从侧殿跑了出来。 上官冽看她晃着大肚子还敢跑就有些不喜：“做什么？都快要生了还这般不沉稳，颠着孩子怎么办？” “皇上可要为臣妾做主啊！！”勤妃不答反哭，她跪不住，便只站在那里，指着自己的脸给上官冽看，“皇上您看，这都是、都是贵妃娘娘打的啊！” “贵妃娘娘好大的威风，臣妾不过说了两句话，她便要打死臣妾啊！！”勤妃声音尖利，喊的又响，上官冽不着痕迹皱了下眉，又去看林青鸾。 林青鸾却咬着唇，微垂着眼尾，目光投向一旁的地面，不肯看他。 上官冽又去看翟含景，见她表情有些微妙，便问道：“皇后让人请朕过来，便是为了此事？” 章节目录 第60章 气不壮 “是……”翟含景语气有些游移，大约确实心虚，便也并未第一时间告林青鸾的状。 顿时，上官冽眉间不悦愈加明显：“怎么？后妃之间的事情，皇后竟是处理不了么？” 翟含景呐呐，林青鸾却垂眸掩饰眼中的笑意。 她就知道，对于上官冽这种多疑的性格来说，不管你理直不直，气势总要有的。 偏翟含景一句话应的气弱，马上就处于了下位，上官冽直觉的便是不喜。 这个时候，也不必再等翟含景说什么，林青鸾挺直腰背，朗声开口道：“皇上，臣妾确实打了勤妃，臣妾也认为她确实该打！” 上官冽目光看过来，却没什么责怪，只有问询。 林青鸾此时却又是欲言又止的犹豫模样，安澜便上前一步，干干脆脆的将勤妃说过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 说话时，林青鸾便将头歪向一边，摆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有些话，她不好说，安澜却可以。 安澜不甚聪明，但也知道该如何维护主子，说完后还跪下对着上官冽磕了个头，哽咽道：“我们娘娘本就为着林将军的事情夜不能寐又食不下咽，偏一早过来，还要被勤妃娘娘这般戳心窝子……” “皇后，她说的，可为真？”上官冽沉声问道。 翟含景手心已经出了一片冷汗，喃喃张嘴，却也只能道：“便是、便是勤妃口无遮拦在先，毕竟她有孕近九个月，为龙嗣着想也不该。偏贵妃上去便掌掴她，连本宫也拦不住……” 上官冽却笑起来：“所以你生气的，到底是——” 话未说完，上官冽忽然顿住，又看了眼规规矩矩坐在下方不敢吱声的众嫔妃，似乎想起要给皇后留面子，便转而去问勤妃：“那些话，是你说的？” 勤妃却不敢喊了，她再蠢，也看得出，皇上并没因为林青鸾打她而生气，却是因为那宫女重复的那番话而不悦。 “臣妾……”勤妃再如何想，也不知道该如何给自己开脱，只能嗫嚅着说道，“臣妾就是、就是随口说说……” “朕的一品将军，只配让你随口说说吗？”上官冽也知勤妃愚蠢，连生气训斥都懒怠了，他干脆别过眼去，直接下旨惩罚，“勤妃无状，降位为嫔。” “皇上！”勤妃一怔，惊慌唤道，上官冽却一抬手，蹙眉道：“回紫兰殿去，无事不得外出。” “皇上，勤妃，勤嫔到底还怀着身子，怎好、怎好便降了位份？”翟含景便是再嫌弃这个堂妹，两人也是一体荣辱，便只能强撑着为她说话，“小皇子马上出生，便是为龙嗣计，还望皇上保留勤嫔的妃位。” “小皇子？”上官冽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他看了眼皇后，语气温和，“朕明白你的意思，为龙嗣计，有个嫔位的母亲确实有失颜面。” “只是勤嫔冲动，能否养育好龙嗣？这宫中也不乏高位妃子，待勤嫔生产，再为龙嗣寻一个妃位的母亲又有何难？”上官冽用最平常的语气，扔给翟家姐妹一个最可怕的雷。 “皇上！”翟含景不敢置信的喊道，勤嫔却是已经连话都说不出，只哆嗦着唇，整个脸都白了。 “如此也好，本宫还记得，之前勤嫔因着有宫人议论说她腹中是公主便大发脾气，还责打了不少人。若生出来真是公主，岂不要白白被勤嫔磋磨？”林青鸾凉凉开口。 虽然她话不中听，但也确实是这么个事儿，连翟含景都不能保证说勤嫔一定会生下儿子，她只能徒劳道：“怎么可能？毕竟是生身母亲……”她顿了一下，又看向林青鸾，“贵妃妹妹还没生育过，怕是不懂，这胎儿落地，便与母亲有了牵连，谁能不疼惜？” “母亲疼，父亲也疼。”林青鸾笑道，“怎的皇后娘娘这意思像是皇上作为君父，还能害了自家孩子不成？” “好了，朕说的话，对皇后而言已经是可以随意反驳的了吗？”上官冽懒得再听她们一句一句的打机锋，有些烦一挥袖子，起身便要出门。 只是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回头去看林青鸾：“贵妃可用过早膳了？” “还没有呢。”林青鸾很是乖觉，上前便跟在了上官冽身后半步，“皇上可要赏臣一顿早膳？” “就你会偏朕的东西。”上官冽笑着说了她一句，便与余保吩咐道，“早膳摆在万安宫。” 林青鸾笑着低头，眸中却闪过一些错愕。 她原以为上官冽要带她去大明宫用早膳，却没想—— 显然安澜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有些紧张的抓着她的胳膊。 而被两人担心的，藏在寝殿里的“娇客”，此时也才刚刚离开万安宫。 “主子。”在外面等了一夜的黑衣人依旧面沉如水，仿佛自家世子在贵妃娘娘卧榻上睡了一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周楚暮点点头，没说什么，只看了看天色，估摸了一下时间：“舅舅应该起了。” 黑衣人没有应声，毕竟楚将军何时起床，他是不知的。 “这天儿越来越热了。”周楚暮自言自语的说着，带着那黑衣人往左一拐，便进了一道几乎没什么人走的小巷子里。 而不一会儿，万安宫大门敞开，上官冽与林青鸾一起走了进来。 因着安澜的吩咐，寝殿门还关着，内里如何了也无人得知。 主仆两人都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就将上官冽往另一边的西侧殿带，也幸好上官冽就是来用早膳的，自也没准备往寝殿去。 一顿早膳用完，上官冽又安抚了林青鸾几句，只道北疆之事一旦有了消息便会首先告诉她，让她不必担心。 林青鸾自然答应，感激涕零的送走了上官冽，这才沉了口气推开寝殿的门。 清清冷冷，没有少一件不该少的，也没多一件不该多的。 比起松了一口气，林青鸾却觉得是有一丝丝的……遗憾？ 她晃晃头，晃去这种错觉，换了家常的衣服后又去了西侧殿，一边叫来木云问道：“未央宫怎么样了？” 章节目录 第61章 谋妃位 “云嫔一切都好，只是还在安胎，太医让其在床上躺着，少走动。”木云答道。 林青鸾托着下巴，却在想另外一件事。 如今妃位上下去了勤妃，只剩下她，贤妃和良妃。 良妃有大公主，皇上又说想给勤嫔所出的公主找个养母，那算来算去，除了林青鸾，便是贤妃了。 林青鸾喜欢孩子，却不太想给别人养孩子，尤其是翟家女的。上有皇后不错眼的盯着，下有勤嫔和秦婕妤虎视眈眈，养的好与不好，她都有罪过。 若是将孩子交到贤妃手中，倒是及妙。 贤妃背后是胡家，又有胡婕妤在旁协助，而且林青鸾记得上一世，到她死的时候，贤妃已经近四十岁，却还无生育。 这般养个公主，对贤妃也好，对那孩子也好。贤妃母家昌盛，自身又是个立得住的，养公主定不会如良妃那般，窝窝囊囊，或许还能顺带改善一下大公主的处境。 只有一点很麻烦——大盛朝的后宫，向来讲究四妃俱全。 据说是开国圣祖时找人算过，哪怕国无皇后，后宫妃位上却必须有四人，据说是可以像是四角一般，帮助帝王保证后宫安稳，不出差错。 虽有些荒谬，但历任皇帝似乎也都很相信这个，连上官冽对位份这么抠门的人，初登基大封后宫时，虽然不舍得将贵德贤淑封号都给出去，到底还是封齐了四妃。 现在下去一个勤嫔，必将再上来一个。 如今按份位来看，有孕的云嫔最有可能，但云嫔家世平平，若是产下皇子也就罢了，但林青鸾却是知道云嫔这一胎是个女儿。 上一世云嫔也是等到一年后又有身孕，加上良妃犯错被贬，才封了妃，如今要提前这般多，林青鸾也不确定能不能成。 尤其是，如今还有了个秦婕妤等着补位。 若上官冽想给翟家、给皇后留些面子，那晋位秦婕妤，再让其养勤嫔的孩子是最有可能的。 可林青鸾不想。 不想皇后势大，不想拉拢不到贤妃。 “云嫔……”林青鸾轻轻敲击着桌面，该怎么，才能想法子让云嫔再进一步呢？ 尤其是在对方还拦了她一次侍寝机会，两人本该是不对付的情况下，她又要如何帮云嫔呢？ 不过在这个时间点，就算云嫔晋位，也无人想到，会是她做的，倒也是个好时机…… 是不是，该和贤妃聊一聊了？ 林青鸾是个想做就要做的性子，既然北疆的事情该能做的已经做好，又有周楚暮作保的楚将军，加上知道哥哥这次不会出事，林青鸾便不再去想那些，专心筹谋云嫔封妃的事情，她命人去打听绫绮宫的行程，准备和贤妃来个御花园偶遇。 好在贤妃不像她似的，是个宅宫里就不愿出去的性子，每日傍晚，贤妃都会在去看看花喂喂鱼，算是饭后散心。 林青鸾便等在了鱼池旁。 “哟，贵妃娘娘今儿倒是有雅兴。”贤妃远远瞧见林青鸾的背影，倒是没有不悦，反而还有些惊奇的模样。 便是林青鸾，也绝猜不到贤妃此时的想法——让胡婕妤跟着一起来走走她偏不肯动弹，等回去知晓了会碰到贵妃，那妮子还不知道要如何后悔呢！ 林青鸾只带了些惊讶的看了眼贤妃：“贤妃也来喂鱼？”她说完，又看向池子里的鱼群，“难怪本宫看着这群鱼各个膘肥体壮的……” “娘娘当真风趣。”贤妃笑道。 林青鸾却道：“看几条鱼那肚子大的，本宫还以为这池子里要多上许多小鱼了呢。” 贤妃微一挑眉，眸光微闪，却笑道：“有些许是是胖的，有些却是如娘娘所言，是要给咱们添小鱼的。” “这般吗？那贤妃妹妹既爱喂鱼，想来也有兴趣养几条小鱼了。”林青鸾侧目，对着贤妃微微一笑。 不必再多言，贤妃便明白了林青鸾的意思，她之前也在想，皇上若真要给勤嫔的孩子找一个养母，那妃位上，要么是贵妃，要么是她。 而贵妃还年轻，将来未必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她却已近而立，又不如何得皇上宠爱，有时一个月都没有一次侍寝机会，就贤妃自己而言，她是愿意养这个孩子的。 尤其是，若真若传言般是个公主，反而更好。 唯一担心的，便是怕那孩子遗传生母的愚蠢，不过在宫中笨一些也没关系，她会好好教导。 于是她也不作伪，还微微点了点头：“臣妾确实爱鱼，日日都要来看上一眼。” “既然这般……”林青鸾又侧头看她笑，“想来有些真胖的是不爱养小鱼，有些却是自己要生小鱼，若满池子都是这种，贤妃妹妹自去取几条小鱼养在绫绮宫也未尝不可。” “娘娘也觉得臣妾可以在绫绮宫养小鱼吗？”贤妃笑道。 林青鸾点头：“本宫不爱养这些个，还得日日照料，万一看顾不好岂不是很麻烦？本宫养自己都费劲了。” 贤妃眉眼带笑的嗔她：“娘娘这话说的，这满宫的宫人都是摆设不成？还得娘娘费心照顾自己。” “话虽如此，这鱼池子里的四十多条鱼，也不一定各个都生了小鱼。万一有个鱼姨母鱼伯母的护着小鱼不许人取，岂不是拂了妹妹养鱼的兴致？”林青鸾加重了“四”音，自觉提醒到位，便不再多留。 她打了个哈欠，抬手扶住安澜的胳膊：“说了这许多话，本宫都乏了，妹妹想看鱼，便好好看吧。” 贤妃还有些怔愣，下意识行了个礼，待林青鸾走后，她的大宫女锦绣凑上来笑道：“贵妃娘娘说话可真有趣儿，这鱼还能有鱼姨母鱼伯母不成？” “不，她说的对。”贤妃压住眉眼，眸光微闪，“这小鱼，本宫还非养不可了。” 锦绣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贤妃已经命人去造物处要两口大鱼缸送到绫绮宫，而她自己则亲自下手捞了一些小鱼要带回去。之后，贤妃还专门去珍禽坊寻了个会养鱼的小太监，让其好好看护着。 林青鸾得知贤妃这一系列动作后，便明白她的意思了。 好啊，有这心气便好，不白劳动她走一趟，还喂了那么些个小胖鱼。 如今这宫中有孕的，只有云嫔一个了，若贤妃当真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会知道，这剩下的妃位，该由谁来坐才合适了。 章节目录 第62章 记恨朕？ 贤妃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傍晚说了养鱼不算，她还专门遣人去了未央宫，还给林青鸾送了个摆设，说是贤妃娘娘的谢礼。 林青鸾自然收了，她和贤妃都心知肚明，并不是两人如何意趣相投感情亲密，而是在针对翟家这一点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 好不容易压下去一个勤妃，自不能让翟家再占一个妃位。 是夜，万安宫按时熄了灯火，林青鸾刚躺下，还未等来后窗户的动静，便接到一个匆匆忙忙来传旨的小太监。 却是上官冽要往万安宫来了。 林青鸾：…… 要不然还是一刀捅死算了吧？ 不管心里如何滋味，林青鸾还是起身迎驾，结果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倒霉，上官冽刚到门口，便又有宫人风风火火来寻皇上，却是说勤嫔早产，这就要生了。 于是林青鸾又披了披风，和上官冽一起往紫兰殿去。 万安宫距离紫兰殿最远，两人到的时候，皇后和贤妃等人已经在那了。 “皇上，勤嫔……”翟含景急急迎上来，面上的担忧不是假的，“产婆说，勤嫔胎位不好，又是早产，很是危险呢！” “怎会忽然就早产了呢？这不是还有一个月的预产期？”却是贤妃在问，她这边还没筹谋好呢，勤嫔竟然都要生了！真是晦气！ 翟含景心知肚明是勤嫔不能接受降位之事，一时忧心太过导致早产，但对着上官冽也不能直说，上官冽却直接哼道：“却是因着朕，记恨朕了？” “怎会！”翟含景赶紧道，“是……是奴才伺候不经心，让勤嫔受惊吓了！” “哪个奴才？这般不会伺候，拉出去打死吧。”上官冽淡淡说完，便拂袖进了内殿。 翟含景面有尴尬，贤妃却是哼笑一声，跟着就要进去。 林青鸾笑眯眯道：“皇后娘娘辛苦了，若不是早上有太医诊脉，确认那时候勤嫔的胎还无恙，臣妾还以为是被臣妾打的呢。” “还好娘娘当即便请了太医，也算保住了臣妾的清白，臣妾谢过娘娘呢。”林青鸾笑着说完，还屈膝行了个礼，然后不顾翟含景脸上什么表情，也跟着进了内殿。 良妃已经来了，原本在殿中等着，但上官冽到了之后她便只敢起身在一旁站着，不敢吱声也不敢坐下，直到林青鸾进来直接坐在一边，她才悄悄挪过去，坐在了林青鸾下首。 “这般晚了，大公主可睡了？”林青鸾侧头问道。 良妃轻声回答：“臣妾来的时候还未睡着。” “皇上，大公主年幼，天黑如何离得了生母？勤嫔这也不知道要等到何时，让良妃妹妹先回去吧。”林青鸾便对上官冽道。 上官冽自然应下，又对良妃道：“好好照顾大公主，朕过几日去看她。” 良妃喜不自胜，谢过皇上，又谢过贵妃，这便转身离去了，只是在门口时碰到绷着脸进来的皇后，吓得她连行礼都忘记，一溜烟便跑了。 林青鸾看着她那背影都觉得哭笑不得，怎么也不明白，好歹也是养育公主、做了四年皇妃的人了，怎的还这般……怂啊…… “皇上不若先去后殿休息？等勤嫔有了消息，臣妾再命人去请皇上。”翟含景平复了情绪，柔声劝道，她又看了眼坐在下面的林青鸾和贤妃，笑道，“皇上不去休息，几位妹妹也要跟着陪等，若勤嫔知晓，怕是要愧疚了。” “皇上。”冯婕妤便跟着起身，眼含秋水的看向上官冽。 上官冽却只淡淡扫了她一眼，没说可与不可，只道：“你们先回去吧。” 林青鸾看了眼贤妃，知道她定是要等到勤嫔生完的，最好是生产之后便落定养母之事。 她不想等，但却想在需要的时候助贤妃一臂之力，便笑道：“左右臣妾近来也睡不好，不如在这里陪陪皇上。” “也好吧，毕竟……”上官冽顿了一下，又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林青鸾也明白他想起什么，便娇嗔道：“皇上可要记得补给臣妾。” “你呀，”上官冽好笑的看她一眼，又想起什么，对旁边的翟含景道，“近来天气越发热了，母后身子不安，承儿又年幼用不得冰，朕想着，不如去别宫住上一段时间？” “好啊，那臣妾准备一下，皇上准备何时去呢？”翟含景心头一紧，却还是笑问道。 上官冽思索片刻，又看了林青鸾一眼：“过几日吧，最近前朝事忙，你先准备着，也去与母后说说此事。” “是。”翟含景应道。 林青鸾跟着道：“皇上去避暑，可别忘了臣妾呀。” “便是忘了谁也忘不了你。”上官冽笑她，贤妃却接话道：“那要不臣妾就不去了，宫中还需要有人看着，还有勤嫔妹妹和小皇子，臣妾愿意留在宫中替皇上和皇后娘娘照看着。” 翟含景蹙眉刚要说什么，上官冽却点头道：“好，你是个稳重的，有你在宫中，朕也放心。” “还不快多谢皇上。”林青鸾便对贤妃笑道，“皇上这是想允了你照顾小皇子呢。” “当真？”贤妃马上一脸惊喜的起身便要道谢，翟含景坐不住，忙道：“贵妃这是说的什么话？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皇上！皇上！”刘太医从外面急急忙忙跑过来，跪地磕头道，“皇上，勤嫔、勤嫔娘娘没力气了，孩子难产，还求、求皇上拿个主意！” “什么！？”翟含景猛然起身，瞪着跪在地上的刘太医怒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勤嫔到底怎么了？孩子如何了？”上官冽也问道。 刘太医吞了口口水，不想说，却不敢不答：“勤嫔娘娘哭闹太过，如今要开始生了，却、却没力气使劲儿，孩子出不来，怕是，怕是……” “怕是什么，你给朕说清楚！”事关皇嗣，上官冽自然震怒。 刘太医支支吾吾不敢直说，林青鸾却在此时抬眼，直直看向贤妃。 贤妃原本也在犹豫，感受到林青鸾的目光后，她一咬牙，起身道：“皇上，臣妾想去看看勤嫔。” 章节目录 第63章 等一夜 “胡闹！你看勤嫔做什么？你又不是太医又不是产婆，莫要添乱！”翟含景简直烦死捣乱的贤妃了。 贤妃才不管她，只看向上官冽，眼睛微湿：“臣妾……臣妾无福为皇上诞下龙嗣，从皇上说起要为勤嫔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寻一个妃位养母，臣妾便、便很是有些妄想……” 她顿了一下，有些赧然：“臣妾实在想照顾这个孩子……皇上，能否让臣妾去劝劝勤嫔妹妹？那孩子，臣妾觉得那孩子或许与臣妾有缘。” “贤妃！”翟含景不敢置信，上官冽却仔细看了她片刻，叹气道：“那你去劝劝勤嫔吧。” “是，臣妾多谢皇上。”贤妃明白上官冽这是准了的意思，二话不说便跪地对着上官冽磕了个头，然后利索的起身去了隔壁产房。 翟含景手指都在轻颤，她回头看了眼略有些冷漠的上官冽，嘴巴张了又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青鸾好整以暇的坐在原地，只等着“好消息”的传来。 或是勤嫔殁，孩子出生，或是母子均安，既然贤妃去了，那孩子便不能有事。 只看天意如何，人心如何了。 不过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一个产婆便兴冲冲跑过来回道：“皇上，奴婢给皇上报喜了！贤妃娘娘去与勤嫔说了几句话后，勤嫔娘娘便有劲儿了！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 “好！”上官冽顿时大喜，翟含景也不由往前走了一步，却又顿住。 事已至此，那孩子不管如何，都只能是贤妃的孩子了。 这产婆才过来不到片刻，被翟含景派过去在产房守着的宫女微风便也到了：“奴婢给皇上报喜，给皇后娘娘报喜，勤嫔娘娘产下小公主，母女均安！” “公主！”翟含景不由失声喊出，又瞬间回过神来，“小公主可好？” “回皇后娘娘的话，小公主因是早产，身子有些弱，好在太医诊过，只要好好将养，小公主定会无碍的。”微风答道。 林青鸾便在此时开口：“好好将养？辛亏皇上英明，将小公主许了贤妃妹妹，臣妾还记得勤嫔之前说的那些话呢。” 她这么一说，翟含景便瞪了过来，林青鸾毫不在意，还对着她微微一笑。 上官冽却颔首：“贤妃是个有成算的，公主养在她膝下，朕也放心。” “皇上说的是呢。”林青鸾笑眯眯应和道。 翟含景咬牙，不放弃的争取：“皇上，小公主毕竟体弱，不若先在这紫兰殿养上一段时间？” “倒也不必吧，毕竟是贤妃的孩子，养在别处算怎么回事。”林青鸾闲闲开口，又问那之前来报喜的产婆，“你说，如今这般暖和，小公主难道不能外出吗？” “这……”那产婆不敢答，外面却响起贤妃喜气洋洋的声音：“多谢贵妃娘娘关怀，臣妾问过太医了，小公主虽体弱，却不是见不得光，明儿中午天气暖和的时候，将小公主好好包严实，坐了轿子抬到绫绮宫便是了。” 她说着走进来，又对着上官冽行了一礼：“恭喜皇上，小公主甚是可爱呢。” “好，那你多费心。”上官冽点点头，他原本便不欲翟家再多一个皇子，才说出要给勤嫔肚子里的孩子找养母的话，如今是个公主，便更无所谓了。 既然勤嫔之前便不想养，而贤妃乐意又能养好，便记在贤妃名下吧，一个女儿而已。 感觉白等了这半夜，上官冽略有些不耐的动了动腿，他身后的余保马上躬身道：“皇上可是乏了？这会儿回去休息，再过两三个时辰也该上朝了。” “皇上，”林青鸾美目看过来，“臣妾宫里还有熬着燕窝，皇上先去用上一碗吧，正好睡觉也舒服。” “那便去万安宫吧。”上官冽起身便要走，翟含景也跟着站起来：“那臣妾去看看小公主？” “好，早些休息。”上官冽说完，又对着贤妃一点头，便带着等在一旁的林青鸾离开了。 翟含景与贤妃又是怎样的唇枪舌战林青鸾没再去管，她现在只祈祷一件事——今晚，周楚暮没来寻她。 其实余保让上官冽去休息的时候，她大可不出声，或许那样上官冽便会直接回大明宫了，但上次上官冽翻她的牌子被云嫔截走，这回若又没留下，那她盛宠的名声便要出问题了。 而且今日时间已晚，勤嫔又刚生了个女儿，这对上官冽来说可不是什么开心的事儿，林青鸾估计着上官冽应该没什么心思做别的事情，只是单纯的睡一觉而已，若不抓住这个机会，下次再被翻牌子，可能就没这么好的事情了。 好在回到万安宫中的时候，寝殿开着门，一切正常。她不着痕迹的松口气，命人端了温度适宜的燕窝给上官冽，然后又准备了热水，伺候上官冽洗漱。 等两人躺在床上的时候，那是真的心静如水啊。 上官冽就那么平平的躺着，似乎还很怕她会误会什么一般，躺的很是靠边，林青鸾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便侧着身子，轻轻将手放在上官冽交叠的双手上。 “睡吧。”上官冽眼睛也没睁，只握住她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 林青鸾在黑暗中无声一笑，便闭目睡了。 寅时二刻时，余保便进来叫人，上官冽轻“嗯”了一声，听到身边林青鸾似乎也要醒了，便转过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昨儿睡得晚，你歇着吧，不必起了。” “臣妾伺候皇上……” “歇着吧，朕过几日再来看你。”上官冽笑了一下，“北疆的事，不必担心，朕已经命楚将军前去支援，他是有经验的。” “嗯，臣妾相信皇上。”林青鸾双眸在晨曦中闪闪发亮，似乎全心依赖着面前的人。 这让上官冽心情很好，加上昨晚林青鸾没有闹他，很是乖巧懂事，让他睡的也不错，他便轻拍了下林青鸾的脑袋，起身叫余保去伺候他了。 耳听着上官冽出了宫门，林青鸾也不躺着了，她起身下床，刚想唤了安澜来换一套衾被，便被人突兀的从背后抱住了腰身。 “娘娘不是答应了臣，不会侍寝的吗？”男人装的委屈，声音里的酸味却满的要溢出来，“臣等了你一夜。” 章节目录 第64章 臣不改 “你怎么在这里？”林青鸾一惊，感觉自己刚刚并没有听到后窗户的响动呀？ 她下意识想掰开腰间那箍着自己的手，但这句话和这番举动，似乎有些惹恼了身后的男人，搂着她的手不仅更紧，还一个用力，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周楚暮！”双脚忽然悬空的感觉太奇怪，林青鸾惊呼一声，双手无措的在空中虚抓了一下，下一瞬，天旋地转，她在半空中被翻了个个，而两只手便正好搭在男人肩膀上。 周楚暮依旧稳稳的抱着她，一步一步往床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不要去！”林青鸾挣扎起来，周楚暮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在抗拒自己的亲近，反而怒火更甚，低头便去寻她的唇。 “叫安澜来换……唔……” 开合的唇齿最适合被直接侵入，周楚暮带着一夜的月色和寒风，带着不甘的怒气和醋意，深深吻住了她。 险些就要倒在床上的时候，他却又抱着人转了一圈，将贵妃娘娘抵在旁边的柜子上。他深深浅浅的吻着她，又委屈又霸道：“我不要睡他躺过的地方。” “换……” “去榻上。”周楚暮不想再等了。 他昨晚听说勤嫔早产，想着上官冽定不会再来万安宫，谁知道他等啊等，却等来一双人。 周一劝他回去，他也真想扭头就走，但就是不甘心，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他就真那么等在外面，和周一一起在树上蹲了一夜。 好在，透过遥遥的窗户，他确定这两人没做什么。 但就还是很不开心啊！ “等一下，周楚暮……”林青鸾蹙着眉抱住拱在自己脖颈间的脑袋，带着微微喘息叫他名字，“慢一些……” 他今日实在是又快又狠。 不过是从床走到榻上，几步路的距离，她衣襟已经被他扯的松散，往榻上一躺衣衫便滑落了下去，而他则急急覆了上来，似要证明什么一般，温热的唇一寸寸吻过她的肌肤，吻的她险些在晨曦中迷了心神。 混乱中，林青鸾还在模糊的想着，难怪有传言说周世子不仅能上马打仗，还能匿名中举，就这学习能力，每次都进步这么多，学什么能不快呢…… “窗户……”林青鸾咬着唇，压在喘，提醒为所欲为的某人，“外面会看到……” “唰”，一件染了夜露的月白袍子抛了过去，恰好挡住那刚刚要照进来的阳光。 似暗非暗的早晨，林青鸾险些哭到脱力。 手下的肌肉坚韧却又柔软，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让她推不开，也拦不住，只能予取予求，逐渐像是化成了一滩水中，只能徒劳的软在他的怀中…… “主子，该起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安澜的声音响起，林青鸾顿时一个紧张，掐着她腰身的男人“嘶”了一身，又低头亲吻她的后颈，意图让她放松些。 “本宫……身子不适。”林青鸾摇摇欲坠的挤出几个字，已经顾不得听起来如何了，“去向皇后……请罪……” 话未说完，下巴被人捏着扭过去，已经略有些肿的唇又被吻住，林青鸾挣脱不开，气恼的咬了一口，却换来男人的低笑。 安澜似猜到什么，没再打扰，也替她拦住了前来闻讯的其余宫人。 待到某人尽兴，林青鸾真是累的瘫倒，连举一下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楚暮还在她背后，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肩膀后背，片刻后，她又被人细细密密的抱住，团了一团笼在怀中。 “周世子，白日宣银，不好。”林青鸾语重心长的教导。 周楚暮很是受教：“臣记住了，臣知错。” 但明晃晃的还有一个意思——臣知错，但臣不改，下次还敢。 林青鸾已经没力气和他理论，眼睛一闭便陷入沉沉睡梦中。 醒来已是下午，早上胡闹的太过，林青鸾起了床泡了澡也没什么力气，只懒懒靠在美人榻上听着木云的汇报。 “贤妃娘娘中午便带了软轿到紫兰殿，将小公主和四位乳母全都接走了，勤嫔和秦婕妤均无反应。” 林青鸾点点头，贤妃做的对，这种事情，早下手为强，再说了，上官冽都允了她还不赶紧着，等着翟含景想法子么。 宫中其余嫔妃最近也算老实，只是多少听说了皇上要带人去别宫避暑的消息，早上的坤宁宫请安可是热闹的很。这回林青鸾又称病未去，翟含景自然不悦，半上午还派了太医来万安宫，只是那时林青鸾是货真价实的在睡觉，太医也只能无功而返。 “哼，”林青鸾懒散笑了一声，“随便她。” 反正她就是有病，不能生育的大病，若皇后派来的那太医能诊出来给她治好，她还谢谢他呢。 不过话说回来……不能有孕，如今倒是省了她不少事，和周楚暮胡闹也不必担心了。 林青鸾想着，又摸出一个小瓷瓶，让安澜帮她放进床头小抽屉里。 周楚暮给的那话梅味儿的药丸子吃完了一瓶，今儿他又送了一瓶给她，林青鸾也不知道这药有什么用，甚至都没想起来问一问周楚暮。 不过，这么好吃的味道，那么浅淡的药味，应该没什么大用吧？ 听了一会儿宫里的事情，感觉最近大家都挺老实的，林青鸾便有些蠢蠢欲动了。 得乱啊，这后宫乱起来，翟含景不乐意，上官冽不满意，她才能开心啊。 转念想起似乎隐身的建章宫和两仪殿，林青鸾轻轻敲了敲扶手，知道上官冽最近前朝事忙，在后宫上不会太放肆，但让人给皇后找找麻烦也可以吧。 只是，还不用她动手，皇后和勤嫔两姐妹便先闹了起来。 “奴婢听说，皇后娘娘原本是去探望勤嫔的，但进去紫兰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怒气冲冲走了出来，还让人守在紫兰殿门口，除了秦婕妤外不许随意进出。”木云低声回报这，林青鸾却听的兴致盎然。 这勤嫔，刚生完孩子还没两天，这是又闹什么幺蛾子？ 坤宁宫。 刚回到宫中的翟含景怒气难消，拂袖扫落满桌茶盏。 章节目录 第65章 威胁她 宫人跪了一地，没人敢吱声，锦如无声叹了口气，摆手让人都退了下去。 “主子莫气了，勤嫔也是心情不好，难免说话冲了些……” “你没听到她说的那是什么？”翟含景回头，气的眼圈都红了，“她拿太后寿宴上的事情威胁本宫！！” 锦如又无声叹了口气。 她跟在皇后身边，自然目睹了全程。 要她说，勤嫔也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在得知自己生下的是个公主后，勤嫔便绝望了。她不想养公主，孩子被贤妃抱走她也毫不阻拦，还转头又找上了堂姐翟含景。 翟含景原本心疼勤嫔被夺了孩子，对她还有几分好脸色，偏勤嫔自己想不开，闹着让翟含景给她安排侍寝，直到她生出皇子为止。 起初翟含景还以为她又早产又失了孩子有些想不开了，但勤嫔见翟含景不答应，竟然威胁对方，说若翟含景不帮她安排侍寝，她就要将翟含景在太后寿宴上给贵妃下药的事情说出去！ 闹的难看，勤嫔也难看，蓬头垢面大喊大叫，状若疯妇，这要不是翟含景自己的亲堂妹，她都想直接下懿旨让人迁去冷宫算了！ “本宫看那翟含云真是失心疯了，还让本宫给她安排侍寝！”翟含景咬牙切齿，上官冽能听她的？还她给安排侍寝，难道她安排了皇上就会乖乖去吗？ 从前是有过这般的皇后，但大盛朝没有！她翟含景也没那个本事！ “若翟含云自己想生孩子，便随她去争，去抢啊！”翟含景真是要气死了，殿中无人，她也不再压抑，低吼着发泄不满，“蠢笨如斯，皇上早烦透她了！还总和秦婕妤比，和本宫比，她算个什么东西！” “主子既知勤嫔性子，便该早下决心。”锦如低声劝道，“确如主子所言，皇上对勤嫔，早已不耐。” 锦如这话说完，翟含景却又失了声。 她明白锦如的意思，翟含云太蠢，又管不住一张嘴，早晚要坏在那口无遮拦上。 太后寿宴，给林青鸾下药，翟含景原本想着自家姐妹比较靠谱些，她还专门拉了良妃一起掩人耳目，但勤妃如今拿这件事威胁她—— 若皇上真不喜勤嫔，不愿去她那里，万一勤嫔真失心疯了将这事儿攀扯出去，那她该如何？ 可……难道要她手刃亲妹妹？ 翟含景实在做不出这种事情，她脸上的怒气未消，开口却是：“勤嫔经过此事，也该明白些。” 锦如没有答话，只微微垂了垂眼睛。 翟含景却又想起一事：“当初那药，可是从翟含云亲娘那边得来的，据说是南安特有的药物，药力极强，没有解药的话非阴阳交合不能解除的——” “林青鸾，她是如何躲过的？” 翟含景百思不得其解，当日那药，她和勤嫔一起下的及其小心，酒中有一半，更衣房的香中有一半，而那间特特准备好的更衣房，除非林青鸾去，旁的时候都是锁了门的。 偏林青鸾喝了酒，闻了香，却又从那房中莫名失踪，半夜还被太后的人在亭子碰到送回去，全程看似纰漏颇多，但她暗中查了半个月，却是什么也没查到，还是险些被太后察觉她才匆忙收了手。 实在，奇怪。 翟含景想的头疼，但时过境迁，她也无可奈何，如今便是再查也毫无痕迹。 而且最近半年来，除了林青鸾，还有建章宫那边烦心，又有贤妃不断挑衅，翟含景只觉得四面楚歌，全是敌人。 如今连至亲姐妹都要翻脸么？ 翟含景捏着额头，半晌沉沉吐出一口气。 罢了，既然勤嫔想，那她便想想法子，让皇上多宠她几次，若她肚子争气给承儿生个弟弟做帮扶，也是好事。 “你去告诉勤嫔……”翟含景话没说完，又顿住，“算了，先让她好好反省一下，过几日本宫再去看她。” 锦如低低应了声“是”，便一直沉默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小公主因着身子孱弱，洗三礼也办的简单。 上官冽一如既往的连面都没露，只让人送了礼过来。 林青鸾暗暗撇嘴，贤妃却不以为意，还很高兴的招呼着众人，在绫绮宫简单却热闹的办了一场。 宴后，林青鸾特特去看了小公主，却见到一只小红猴子。 比当初大皇子出生时的样子还小还红还皱巴，眼睛都挣不开，嘴巴也只有一点点，偏贤妃稀罕的跟什么似的，还和林青鸾说这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 林青鸾险些连话都不会接了。 而绫绮宫的胡婕妤也活泼的很，全程跟在林青鸾身边，先叫贵妃，又叫贵妃姐姐，最后称呼莫名其妙便成了姐姐，叫的林青鸾很是纳闷，又怕贤妃听了多想，便有意无意的远离了胡婕妤——但是离不开，最后只能匆匆与贤妃告别。 同一时，紫兰殿中。 勤嫔头发乱七八糟的躺在床上，哭的眼睛都是肿的。 翟含景坐在床边，看见她这个样子就烦，干脆别开视线不看她，只冷声道：“到底是你生的女儿，便是如何，也该送份礼过去。” “我不要女儿，我要生儿子……呜呜呜那不是我生的……”勤嫔想不通，为什么长姐就能一举得男，她却只能生个赔钱货？ 长姐是翟家嫡女，她也是啊！虽然她父亲是家中老二，但她从小也是千娇万宠的长大，后来爱上风度翩翩的齐王，也如愿进了齐王府。 但是长姐一直都压她一头！从前长姐是正妻她是妾，后来长姐是皇后她是妃，再如今，长姐生了皇上的长子，她却—— 勤嫔嫉妒的眼睛都要冒火了，她不甘心啊，她还想着能生个儿子恢复妃位呢，结果呢？就这？ 翟含景见她实在哭的伤心，又怕她月子里搞坏身子，只能先安抚道：“别再哭了，月子里这般哭，是不想要这双眼睛了么？” “长姐！”勤嫔哽咽，嗓子都哑的，“我就是，心里难受……” “好了，你先别想了。”到底一起长大的亲姐妹，翟含景也心软，“尽快养好身子，皇上还想去别宫避暑呢，你去不去？” “去！”勤嫔马上道。 “那你便更要安生些了。”翟含景使了个眼色，让宫人端了药汤过来，“快些恢复，长姐替你安排。” 为着能伴驾去别宫，勤嫔咬牙喝下汤药，其余宫殿的女人，也都在盯着这避暑的事情。 偏林青鸾不急，她知道上官冽至少还得半个月才能成行——至少要等到北疆的事情传回个消息，上官冽才能做出松一口气的模样呀。 章节目录 第66章 苦夏日 眼看便是七月里，宫中闷热的很，林青鸾平日里冰肌玉骨的，最厌烦便是热。 浑身黏腻的感觉她实在是受不了，便是再劳累也要洗去一身热意才能入睡。 也因此，几次来寻她的周楚暮都遭了嫌弃，不许他靠的太近。 “一身热意都要冒出来了。”林青鸾脚上穿着雪白罗袜，蹬着周楚暮的腿好让他保持距离，“别过来，熏的本宫都出汗了。” 周楚暮很是无奈：“之前娘娘还说臣身上凉快。” “是啊，没想到你这般不中用，天热了，你也热。”贵妃娘娘蛮不讲理。 说话间，安澜推门进来上了些茶和茶点，但见林青鸾只端起茶杯，根本没有要用点心的样子，便不免有些着急。 林青鸾无知无觉，喝了口茶便放下了杯子，周楚暮却看出这宫女似有事要说，便笑道：“这是怎么了？” “周世子快劝劝我们娘娘吧，这还未进七月，娘娘便苦夏的厉害，今儿一整天只用了些梗米粥，竟是什么都吃不下了。”安澜苦着脸说道。 周楚暮一愣，林青鸾却笑起来：“又胡说，今儿下午不是还用了些西瓜？” “几块而已，能挡什么事……”安澜嘟囔道。 林青鸾轻啧一声：“年年不都是这般过的。” 说着，她伸手想去端茶杯，却被周楚暮轻轻握住了手腕。 “难怪近来看你似是消瘦了些，”周楚暮蹙眉握住她的手，“肠胃空虚，别饮太多茶。” 说完，他又看向安澜，“以后过了晌午，便将你主子的茶换成红枣茶吧。” “是！”安澜高兴的应了，可转眼看到桌上的茶点，又有些着急，“世子可否想办法让主子吃些什么？” 她这话问完，周楚暮还未答，林青鸾却是瞪大了眼睛看她：“你想让我吃东西，为何要他想法子？” “但凡主子能自己吃得下，奴婢也不必到处求人了。”安澜振振有词。 林青鸾却是一噎，忽然想起从前，或者说，是上一世。 她是苦夏体质，热的很了便什么都没胃口，忘记是哪一年的夏天，安澜也是这样求着上官冽，求皇上想想办法，劝自己多吃几口了。 竟如此，物是人非。 林青鸾怔愣间，手腕已经被周楚暮小心握住，片刻后，他微微叹了口气，对安澜道：“我知道了，你放心。” 安澜一喜，林青鸾也扭头看他，但周楚暮并未劝她用饭或者用什么点心，只温声道：“可有外头想尝尝的小吃？明儿进来我带给你。” “外面的……”林青鸾还真有些好奇，安澜原本想阻拦，但看林青鸾面露期待，到底什么也没说。 第二日，周楚暮不仅来的早，还真提了个小食盒。 林青鸾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你是怎么进来的？” “就这么，走进来的。”周楚暮笑道，又说，“快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 林林总总十几样小食摆了一桌子，而且都是冷吃的，卖相也都很是不错，甚至还有一个耳朵鼻子都粉红的白兔子，不知道吃起来如何。 安澜布完菜看了一眼，见这些东西虽然不比宫中的精致，但看起来也新鲜可口，顿时便感激的看向周楚暮。 周楚暮笑着递了筷子给林青鸾，示意她尝一尝。 林青鸾首先便夹了那小兔子，嗷呜一口咬掉兔头，露出里面的豆沙馅，才知道这竟是一道甜口点心。 此外，还有酸的辣的，咸的鲜的，见林青鸾倒是很能吃进去几口，喜的安澜只念阿弥陀佛，再看周楚暮的眼神简直像是救命恩人一般了。 “这几样主子用的好，奴婢这就记下，让宫中小厨房研究研究。”安澜笑的见牙不见眼，这就要去小厨房打理一番。 林青鸾喊了一声不用，周楚暮却道：“何必那么麻烦，明儿我把这厨子送进万安宫来便是了。” 这话说的，林青鸾和安澜忍不住一起看他。 类似的话，也只有上官冽说过了。 安澜甚至没忍住，结结巴巴的问道：“这，周世子往宫里进人也、也这般简单啊？” 周楚暮却只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待安澜走了，他便往林青鸾身边一挤，委委屈屈道：“臣往宫里进人也困难的很。” 林青鸾翻着白眼往旁边推他，就知道他呢，最喜欢说大话。 “可为了娘娘能用上几分，再难臣也会努力的。”周楚暮继续表忠心。 林青鸾推不开他，又被他挤的热，便坐也不坐了，干脆起身去一旁坐绣凳，闻言也只点了点头：“好，本宫知晓了。” 周楚暮：“那娘娘不表达一下？” “不，”林青鸾毫不犹豫拒绝，“既这般难，便不用什么厨子了，本宫苦夏又不是第一年了，左右饿不死。” 周楚暮：…… 得，感情他费心费力费钱的还得感谢贵妃娘娘愿意用他。 周楚暮又要被气笑，但是看林青鸾就那么坐在绣凳上，细眉微拧，已经是只穿了一身薄缎做的寝衣，却依旧热的额头上沁出汗来。 她有些不耐的抬起手臂擦了下额头，微宽的袖子滑下，露出那雪白的凝脂，片刻后，纤细手腕轻轻又甩动几下，似是想用那小手给自己扇些微风出来。 无端的，他忽然明白了安澜的心情。 这样一个人，你便是再为她辛劳求人，也是不愿意她多吃半分苦的。 周楚暮心底微软，起身走过去又将林青鸾拉到美人榻上来坐着，他自己则是搬了绣凳过来坐在旁边，又找了把扇子，一边给她打着一边温声劝道：“那臣就请娘娘，看在臣这般辛苦寻来的厨子份儿上，多吃一些吧。” 林青鸾轻哼一声，没说应或者是不应。 周楚暮便又笑起来，片刻后，他想起什么，问道：“你那药快用完了吧？” “梅子丸？还有一些。”林青鸾侧目看他，“又给我做了？” “是，加了些清凉避暑的药，还是早晚各一粒。”周楚暮掏出一个碧蓝色的瓷瓶，走过去放在床头抽屉里，又拿起之前的那个绿色瓶子晃了晃，见还有不少，便对林青鸾道，“娘娘先用新的吧。” “嗯。”林青鸾点头，又伸手。那梅子味道很是解腻，她自来就喜欢，夏日更是。 周楚暮便带了一粒回来递给她，又叹道：“还好进来宫中无事，娘娘也能休息休息。” “无事有什么好的。”林青鸾却是道，“得多些事端，才热闹啊。” 周楚暮微讶的看着她，林青鸾却像是想起什么，她唇间含着丸子，侧过身，明眸狡黠的看着他：“建章宫那两个不是你的人？让她们别懒了，起来干点活，长日无事的，多闷啊。” 章节目录 第67章 太愚蠢 周楚暮闻言却又笑起来：“臣还以为娘娘就喜欢安静些呢。” “哼，那你是不懂本宫。”林青鸾嫌弃的看他一眼，伸出舌舔了舔唇边的梅子味道，忍不住叹道，“就像这药，如此好吃，你便不能给本宫做一大罐子让本宫随便吃吗？” 周楚暮上一刻还被那抹嫣红勾的险些忘了扇扇子，下一刻又被她的话气笑：“娘娘当臣是什么？搓糖丸子的么？” 林青鸾觉得那药和糖丸子也没什么区别，但没敢说。 而且吃了这许久，她自觉身体也没什么变化，想来还是药性比较弱，或者就像是燕窝那样的东西，多吃一颗少吃一颗想来也无所谓。 唔…… “娘娘想让建章宫怎么动？”周楚暮忽然问道。 林青鸾顿了一下才把思绪从梅子丸上收回来，她“啊”了一声，又笑起：“现在宫中都盼着去避暑的事儿，可这段时间也太清闲了些。这宫中啊，就缺个活泼爱热闹，又得深爱皇上的人呢。” “这般么。”周楚暮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又笑起来，“臣大约明白娘娘想要个怎么样的人了。” 林青鸾长睫微抬，闲闲看他。 周楚暮却笑的更坏：“要一个，像娘娘从前那样的人。” 林青鸾一愣，继而大笑起来。 难怪她觉得这一世的后宫没有上一世的热闹，虽然多进了这许多人，但一个个乖乖巧巧规规矩矩的，又不敢肆意邀宠，也不和别的宫妃为难，竟是少了个她么。 原来她从前这般重要啊！ 林青鸾笑的眼泪险些都要出来了。 周楚暮原本也在笑的，但看林青鸾笑到这般，他似微有些诧异，也慢慢收敛了笑意。 偏林青鸾还是停不住，到最后似哭又似是在笑，眼泪流了满面。 她心中慢慢想着，啊，原来曾经旁人看我，竟是这般么。 像个小丑一样，爱着不该爱的人，整日里上蹿下跳不安生，搅的整个后宫一团乱，上官冽看她的时候得多么厌烦，却又强压着啊。 何其愚蠢啊！ 难怪被骗了一辈子，难怪被骗到家破人亡，难怪重来一世也不能有孩子。 原就是她不配！ 自厌的情绪缓缓在心中升起，林青鸾有些难以自控，不由又想起曾经在信门寺拜过碧霞元君后独自在黑暗中小房间的心情。 当时她亦难受到恨不能自尽算了，后来是掐破掌心，又和周楚暮打了一架才好些。 似乎心底的疼，只能用身体上的痛才能缓解。 也只有疼痛，唯有疼痛，能让她神志清醒一些，或许她可以在自己身上哪里划一刀来舒服些—— “怎么了？”温和的男声响起，林青鸾被拢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还有一只修长的手指划过脸颊，替她擦去那些泪痕。 林青鸾僵在了原处。 周楚暮是察觉到林青鸾情绪不对，便没多想的抱住了她，但被他抱住后，怀里的人就像是蓦然失去了生气的人像一般，不哭了也不笑了，眼睛也一眨不眨，面无表情的盯着悬空中某一处。 “娘娘？”周楚暮摇晃了一下人，见没有动静，便又唤道，“阿鸾？” 林青鸾这次倒是轻轻眨了下眼睛，却还是没有应答，只是却能逐渐聚焦目光了。 周楚暮便直接将人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低头亲了她一口，虽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却也明白，自己大约不该多问。 他只开玩笑道：“这般不言不动的模样倒是乖巧的多，也不嫌我热了，嗯？” 林青鸾微微抬头看他，眼神很是认真，看的周楚暮都有些不自在了。 他笑道：“这般看我做甚？” 林青鸾便又垂下眼去。 周楚暮哭笑不得：“看吧看吧，贵妃娘娘看臣，臣还能不许看？” “周楚暮，”林青鸾却轻声开口，“你会……” 后面的话声音太低，周楚暮没听清，便更低了头凑近她：“会什么？” 却不妨林青鸾忽然抬头，红唇擦过他的下巴，顿了片刻后，忽又主动吻住了他的唇。 她这次有些热情，周楚暮险些招架不住，竟是连去床上也来不及，两人就这么坐在在美人榻上胡闹了一回。 事毕，林青鸾跨坐在周楚暮腿上，脑袋靠在他肩膀微微喘息。 一滴眼泪盈盈挂在她长睫上，缓缓的滴落下去，又砸在周楚暮光裸的后背上，顺着往下划去。 周楚暮不由一抖，将林青鸾下巴抬起脸，见她目光湿润，眼圈微红，不知是哭了还是怎的，便又细细密密吻上她的眼睛：“这是怎么了？忽然不开心了？” 林青鸾闭着眼睛搂住他的脖子，微微摇了摇头，又将脸埋在他颈窝里，低声道：“再来一次。” 周楚暮微顿，这个要求若放在从前，贵妃娘娘主动提，那他会很是乐意。但今日，明显林青鸾情绪不佳，似乎在借机掩饰什么，周楚暮虽然还想，但有些不愿。 他将人缓缓从自己膝上抱起来，又这般像抱一个小孩子似的将林青鸾抱隔间，又去倒了热水来准备清洗，明显是不想再来一次了。 “周楚暮，你……”林青鸾抵住他的手不许他靠近，微有些不解，“你不愿意？” “娘娘有何心事，可与臣说说？”周楚暮边说着，已经温柔的抱起她，一起坐进温水中。 林青鸾便也没有再强求，她微喘了几口，又道：“那来打一架吧。” 周楚暮：……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他一言不发，给林青鸾清洗干净后换上崭新的寝衣，然后搂着人躺在床上，用行动表明了不。 林青鸾便也只让他乖乖抱着，却一直没有睡着，到外面都响起三更的打更声了，周楚暮才低声道：“娘娘想看什么，臣为你寻来便是，何苦不开心。” “嗯？”林青鸾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周楚暮便将人翻了个个，两人面对面的躺在一个枕头上，在一片黑暗中，只能看出一个大体的轮廓。 周楚暮的目光一寸寸描过林青鸾的唇鼻眼额，微微叹了口气，又凑上去轻轻吻了吻她，再次问了个从前问过的问题：“臣有一种假死药，娘娘不想在这宫里待着了，臣可想法子……” “不出去。”林青鸾轻声道，“我要在这里，我喜欢做贵妃。” 章节目录 第68章 贪吃药 此后两人一夜无言，也不知睡没睡着，睡了多久，总之还是熬到了天明。 林青鸾不想早起去看翟含景那张脸，便让人去坤宁宫告了假，周楚暮却是到了时辰不得不去上值，但看林青鸾这副恹恹的样子，到底没忍住，轻轻亲了她一口：“晚上我早些来看你。” 顿一下，他又道：“你想要的，都能看到。” 林青鸾不明所以，只摆摆手，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弄的周世子险些又要生气，可到底想她是心情不好，便到底按捺住，只轻轻抚了下她的肩膀。 他最近来这万安宫，是来的越发早走的越发晚，偏上官冽还像是故意给他机会一般，这几天除了去皇后宫中看皇长子，竟是基本不来后宫。 周一早就见怪不怪，周楚暮出来他便跟着，不出来他就自己在树上等着，只是这次，周楚暮却在走了几步后回头叫他：“周一，你去寻个人——” 他这般吩咐了一遍，周一应了，却没自己去，只传了个暗哨给其他兄弟去执行，他是依旧要保护在周楚暮身边的。 万安宫中，林青鸾昏昏沉沉睡到中午也没起身，安澜等不及，进来后才发现她竟是病了。 “贵妃娘娘无大碍，似是有些着凉了，这殿中，还是少放些冰块。”刘院判把完脉，开了方子让人去熬药。 林青鸾已经醒来，只是头还有些晕乎乎的，便只靠在引枕上躺着，半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她从小身子强健甚少生病，这一遭也不知是因为什么，重生后似乎一直都在喝药。 用了半碗粥，又喝了一碗药，林青鸾烦躁的不行，殿里又因太医叮嘱只剩下角落两个冰盆，殿里的暑意降不下去，身上也一阵热一阵冷的。 她手指抠着床头，没什么精气神也什么都不想干，只是一不小心抠开床头的抽屉，看着那两个小瓷瓶，林青鸾犹豫了一下，想起早上还没吃梅子丸。 吃了一颗蓝瓶子里的，林青鸾又想了想，拿起绿色的瓷瓶，又倒出一颗吃掉。 等了片刻，连吃两颗的林青鸾感觉没什么反应，便干脆倒出来一把，像磕糖豆那样，一颗接着一颗的丢进了嘴里。 吃完后她倒是感觉身上舒服了些，只是人却有些困倦翻了上来，她便吩咐了安澜一声，到头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却是疼醒的。 林青鸾呻.吟出声，睁开眼睛还有些朦胧，却已经去推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但那手没有放开，还抓的更结实了些，与此同时，虎口处的刺痛更明显了。 她倒吸一口冷气，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干什么呀！” “主子！主子可算醒了，可吓死奴婢了！”安澜正站在那里看周楚暮扎针，听到林青鸾醒了便猛的扑过来，“主子还说只睡一会儿，但怎么都叫不醒！还好周世子来了，要不奴婢又要去请太医了！” “周楚暮？”林青鸾这才看清，抓着自己的人竟是周楚暮，他另一只手还拿了一根长长的银针，正扎在自己左手虎口的位置上。 难怪这么疼！ 疼的她眼泪都要飙出来了，又想去推开周楚暮，这次却是连安澜都按住她空闲的右手：“主子莫要乱动，周世子说你是多吃了药丸才会这样一睡不起……” 林青鸾：…… 瞬间心虚。 再看周楚暮似笑非笑看过来的一眼，林青鸾赶紧移开视线，也不敢嫌虎口疼了，只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帐子，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 时间到，周楚暮慢条斯理的收好银针，林青鸾刚松了口气，就见那厮竟又取出一根更长的针！ 林青鸾：！！！ 安澜也惊诧的问：“这，周世子，我们娘娘还需要扎针吗？” “不用，我就拿出来看看。”周楚暮对着林青鸾比划了一下，“娘娘再多吃一颗，便可以用这根针扎你了。” 林青鸾疯狂摇头，表示自己绝不会再多吃药了！ 太可怕了。 这么闹了一番，上午的病竟也好了许多，甚至感觉身上都有力气了。 林青鸾靠在床头吃着周楚暮给她带来的小食，听着安澜说下午她睡觉期间上官冽来过，只是那会儿她脸色不好，呼吸都有些急促，很像是生病的样子，上官冽便叮嘱她好好休息几日再出门。 “这几日都不必去坤宁宫了。”安澜笑道。 正在给林青鸾布菜的周楚暮手上一顿，一双桃花眼含着些许深意看了她一眼，看的林青鸾莫名心虚，与安澜说：“不、不说这些了，给我到些茶来。” 支走安澜，林青鸾轻咳一声，却又小声道：“你总也过来，我宫里的其余人都不好进殿伺候了。” “嗯，臣来伺候娘娘还不够？娘娘还想要几个？”周楚暮桃花眼微挑看她，看的林青鸾更加心虚。 她轻咳一声，给自己壮壮胆子：“木槿她们是本宫的贴身宫女，总在殿外等着像什么话。” “那臣不来了？”周楚暮歪头看她，眸光幽幽。 林青鸾：…… 她无言以对，只能闭嘴吃饭，偏安澜倒了茶进来后满身不对劲，那脸上就写着“奴婢有话要说”。 “怎么了？有话便说。”林青鸾拿眼瞪她。 安澜有些犹豫的看了眼周楚暮：“木云有事要回娘娘……” “正好我想出去透透气，扶我去——”林青鸾伸出胳膊，话未说完，周楚暮便叹了口气，按住她的肩膀：“娘娘歇着吧，我明儿再来看你。” 说完，他又对着安澜一点头，也不待两人反应，便翻窗离开了。 殿里一时寂静，片刻后，林青鸾微叹了口气，和安澜道：“叫木云进来吧。” 安澜应了，虽忍住没说什么，但看林青鸾的那一眼，仿若在看一个负心汉。 林青鸾：…… 万没想到她也有这一天…… 木云进来时却是带着些着急，她飞快行了一礼，就压低声音道：“主子，皇上傍晚从太后娘娘宫里回去的时候碰到一个宫女，据说还吵了几句。只是这会儿，人已经被带进大明宫了……” 章节目录 第69章 不公平 “奴婢查问过了，那不过就是个浣衣局的小宫女，今年才十五岁，今日是第一次出门给贵人们送衣服，却不知怎么拦了皇上的路……” 木云微低着头，不敢去看林青鸾的脸色。 从前也是有过这种想攀龙附凤的宫女的，那个时候，林青鸾还一心恋慕上官冽，不管他是王爷还是皇上，那些过了明路进府的她管不了，可这些小宫女们，却是一个也别想近了上官冽的身。 木云急急来报也是为此，她怕林青鸾又想做些什么，却赶不及，去的晚了便真的什么都晚了。 其实万安宫众位宫人也知晓，自家主子这么急忙忙去拦皇上的好事实在是讨嫌，虽说从前皇上没有不悦，但谁知以后呢？ 只是，林青鸾做事果决，她们也从不敢欺瞒，得了消息只能尽快送过来。 林青鸾听了这事儿却不像木云她们想的那般就要去大明宫，反而坐在床上怔愣片刻，问了木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那宫女……性情如何？” 木云不晓得主子为什么问这个，却还是认真答道：“似乎很是泼辣，连圣驾都不识得，还与皇上对呛了几句，但据说长的……挺好的……” 林青鸾：…… 等一下，昨晚她似乎刚说了最好来个活泼点爱闹腾的，今儿皇上就遇到个泼辣还貌美的，这…… 难道是，周楚暮的安排？ 林青鸾想起那人说了几次“你想要什么我为你寻来便是”，当时他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出现那种情绪，却还是温和耐心的帮她想了这些办法。 傻子，难道他以为她是因为看不见后宫热闹才不高兴的吗？ 林青鸾不由失笑，又觉得有些无可奈何，还有一些……其他的，说不上来的情绪。 不过短短一天，他便能安排好这些么，又是哪里寻来的这个小宫女，竟能对呛几句就入了上官冽的眼？ 林青鸾兀自想的出神，木云等了片刻没等来更多吩咐，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便又去看安澜。 安澜轻咳一声，问道：“主子可要去大明宫？” “啊？”林青鸾顿了一下，才忽然笑起，她一边笑一边摇头，“不必了，咱们等着看戏便是。” 有人费心安排的好戏，她还去打断，也太不识好歹了些。 木云满是疑问却开心的走了，安澜也放下心来，手脚麻利的伺候林青鸾睡觉。 林青鸾却有些睡不着，她甚至想把周楚暮叫回来再聊聊天，问问他那小宫女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惜啊，从来都是周楚暮单方面找她，她却是找不到人的。 “主子？”安澜看林青鸾躺在那里，似乎也没有什么睡意，便问道，“主子睡不着吗？” 见林青鸾点头，她想了想，又小心道：“是因为……那个宫女吗？” 林青鸾一愣，然后失笑：“当然不是……”顿了一下，林青鸾叹息，“安澜，本宫从前是不是很傻？” “谁说的，主子那是真性情。”安澜答道。 林青鸾却又笑了起来。 至情至性，曾经她也以为自己是这般，敢爱敢恨，从不怕惊天动地，连风雪雨露都要为她的爱恨让路。 但到如今，她却只想好好活着。 安澜却又问道：“那主子睡不着，是因为周世子不在吗？” 林青鸾这次结结实实愣了许久，本想摇头，却又顿住，片刻后无奈失笑：“这可真是……” 让她怎么答？ 其实还真有些周楚暮的原因，只…… “白日里睡多了而已。”林青鸾笑叹道。 安澜低头给她整理着明日要穿的衣服，没再说什么，林青鸾却在愣了片刻后忽然问道：“安澜，你……你觉得他……” 但话出口，林青鸾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安澜便抬头看向林青鸾，见她蹙起眉，便道：“主子是问奴婢觉得周世子如何吗？” 见林青鸾点头，安澜停下手里的动作，思索片刻后，笑道：“奴婢觉得周世子对主子挺好的。” 林青鸾有些讪讪，她和周楚暮现在关系实在奇怪的很，又很难定义。她曾经想要远离，但每次拒绝，似乎都还将彼此更加拉近一些，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昨晚情绪翻涌时，林青鸾险些冲口而出，想问周楚暮会不会一直在她身边。 但还好她控制住了，没真的问出口，否则该多么尴尬。 大梦一场，岂可还像从前般那么蠢。 情之一字，她实在是不该再碰了。 还是算了吧。 林青鸾轻笑出声，随之摇摇头，又觉得这个时代还是做男人好。 若能封王拜将，便是做不到上官冽那个位置，至少也是三妻四妾，平时走路上碰见个合心意的小宫女即可带会帐中一度春风。便是平民百姓，只要家中有些子银钱，也是呼奴唤婢，好不快活。 可女人的一生呢？ 单看这如今最风光的女子，皇后翟含景，又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快活呢？还不是夜夜空守一个坤宁宫，偶尔上官冽留宿，便是极大的惊喜了。 连宫权，甚至是她身为皇后原本该有的东西，都要看上官冽的脸色才能决定能不能拿到。 凭什么呢？ 林青鸾侧躺在床上，单臂枕在脑袋下面，又想起周楚暮。 那人不知是何种手眼通天的手段，能在宫中来去自如，带东西，安插人，似乎都能办到。但对一个侯府女子来说，若想做到这些事情，又该多么困难。 话再说回去，她和周楚暮初始的那一场混乱。 若她不是贵妃，只是一个平常女子，被人下药，误与男宾一场云雨，若被发现便是灭顶之灾，非自尽不能结局，便是无人察觉，最好的下场也是跟了那个男子，否则新婚夜没有落红，日后便要面对夫家无穷的质疑和指责； 而对男子来说，甚至是说出去都可以被人羡慕的艳遇，稍微操作便不会影响日后的娶妻。 何其不公。 所以，贵妃为什么不能养面首呢？ 皇上有皇后，有四妃九嫔和无数低阶嫔妃，甚至这满宫的宫女，满天下的女人，他想要都可收入账中。 那么多女人，只等他一个，皇上也很累的吧。 重生一次，已经对皇权只剩漠视的林青鸾如是想着，却把自己逗笑了。 看她笑的开心，安澜便好奇了：“主子在想什么？” “没什么。”林青鸾摇摇头，不再纠结这些事情。 她又和安澜随意聊了些，却没想到，临近子时，林青鸾刚酝酿些睡意，后窗户却又有了响动。 章节目录 第70章 苏采女 林青鸾惊讶的看过去，果见是周楚暮竟然又回来了。 “饿不饿？”他打开手里的小食盒，鲜香味道传来，别说林青鸾真有些饿了，便是不饿，这味道也是极香。 见林青鸾喜欢，周楚暮笑道：“丰安街北头这家馄饨铺开了二十多年了，越晚生意越好。” 小馄饨一口一个，确实好吃，林青鸾含笑看着他，忽拿起勺子往他嘴里喂了一口。 周楚暮便也笑看着她吃了，又凑近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子：“今日是不是没吃什么饭食，光吃药了？” 林青鸾：…… 想起中午嗑的那一手心糖丸——不，是药丸，林青鸾难免赧然。她细细品着嘴里的鲜香，咽下去才问道：“我只是……没想到，真的是药。” 周楚暮侧目看她，满脸写着“你果然把我当搓糖丸子的了”。 “咳，”林青鸾决定倒打一耙，“好好的，给本宫吃什么药？都怪你也不说清楚！” “是，都怪臣。”周楚暮给她倒了杯红枣茶，又道，“本就是些养身健体的药，你有些体寒，只若不是一口气吃了半瓶，其实也没什么影响。” 林青鸾便咬着勺子看他，明眸含笑带嗔，周楚暮只好道：“每日两颗刚好，吃多对身子也是沉珂，还得扎针。” 扎针…… 林青鸾不喜欢这个话题，眨巴眨巴眼睛，换了个话题问道：“那宫女你可知晓？” “嗯，是我安排人去办的。”周楚暮温声应下，“你不是想后宫多个那般的人？她虽无甚根基，性子却是你想要的那种。” 林青鸾不由失笑，却又问道：“你既有法子往后宫安排人，为何还需借本宫的手？” “那不是娘娘自己要帮臣的吗？”周楚暮笑道，“臣若是拒绝了，多不识好歹呢。” 林青鸾想起那一遭来，当时还以为是一场云雨，自己占了便宜便又贴钱又帮忙的补偿他，结果却莫名其妙发展到现在这样。 也罢了，顺其自然吧。 她吃了半碗馄饨便有些吃不下了，周楚暮便接过来，速度极快却姿态优雅的将剩下的全吃光，又收拾好，将碗碟放回食盒又丢去了后窗户外。 林青鸾则很有兴趣的看着他。 已经很久很久没人会这般吃她剩下的东西了…… 似乎只有她很小的时候，她父亲才会这般，不嫌弃的捡起她剩下的半碗饭吃掉。 等她长大了，父兄要避嫌，再后来嫁给上官冽，剩下的食物也只有没动过的会赏给下人，这种吃了一半的，只能倒掉了。 不知为何，林青鸾再看周楚暮便多了几分亲昵，等人换了寝衣坐在她床边时，她便自觉的贴了上去，从背后环住了他。 与她身上相似的熏香味道传来，如今她衣柜里，也有一个格子专门给周楚暮放寝衣了。 反正都是白色，和上官冽衣服的尺寸也差不多，除非有人拿出来细细对比，否则林青鸾也不怕人会发现。 周楚暮微微侧头，在她发顶轻吻一下，又握住她的手腕细细把片刻，才叹道：“昨儿到底怎么了？就给自己郁结病了。” 林青鸾觉得很不好意思，头在他后肩上蹭了蹭，又娇声道：“我困了。” “睡吧。”周楚暮翻身过来抱住她，又哄道，“可还觉得热？我给你扇扇子，睡吧。” 之前辗转半夜没有睡意，这会儿，林青鸾却是抱着周楚暮的胳膊，很快便陷入了梦中。 夜半才睡去，因要上值，周楚暮早起就先走了。 林青鸾起身后便听到回报，那宫女一早已经被上官冽封了采女，赐住两仪殿。 “奴婢听说这位采女姓苏，就是平民女子，去岁才刚进的宫，似乎也并不是什么人安排的，昨日与皇上相撞仿佛就是一个巧合。”木云低头回禀道。 林青鸾“唔”了一声，不由叹道：“如今这宫里，可是太多人了。” 木云几个都还以为她要发脾气，不敢吱声，林青鸾却想了片刻，起身道：“更衣，本宫要去给皇后请安。” “主子？”安澜不解，“皇上不是说……” “本宫去看看这位苏采女。”林青鸾还挺有兴致，吩咐人取一套清雅些的衣裳换上，略描了眉毛便叫了软轿，一路赶到坤宁宫。 大约翟含景也没想到她会来，此时坤宁宫外已经无人等候，林青鸾也无所谓，扶了安澜的手便独自进去了。 还未进大厅，她便看到一身绯红衣衫的女子正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对着翟含景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再走近些，便能清楚的看到翟含景眼中的复杂情绪。 林青鸾笑了一声，却像是惊动了在坐的所有人，各个都回头看她，翟含景也有些惊讶的看过来：“贵妃？” “给皇后娘娘请安。”林青鸾潦草的行了一礼，便起身，冲着那同样回头看自己的苏采女走过去。 苏采女直到林青鸾走近才回过神，慌忙起身，对着林青鸾又行一礼：“妾采女苏氏参见贵妃娘娘。” “起吧，倒是个可人儿。”林青鸾嘴里这里说着，手却已经掐住了苏采女的下巴，细细看了片刻，又似是不甚满意的“啧”了一声丢开她的脸。 苏采女顿时脸上发热，起身后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手足无措的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哭了起来。 林青鸾刚坐下便听到哭声，她有些惊讶的抬头，继而笑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像是本宫欺负了你似的。” 苏采女抽泣着摇头，却又抬起泪眸无措的看了翟含景一眼，继而垂下头去继续抹泪。 翟含景心中微动，只是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林青鸾便已经不耐的一拍桌子：“好了！哭什么哭！今日不是你的喜日子吗，做这副样子给谁看？” “还是说，你并不想服侍皇上？”林青鸾又似笑非笑的问了这么一句，苏采女还有些懵然，尚不明白她的意思，翟含景却轻咳一声：“好了，苏采女年纪还小，从前也只是伺候在别处，大约是第一次见到这许多贵人吓着了。来人，给苏采女赐座。” 章节目录 第71章 定亲了 说是赐座，也就是端来个小绣凳放在最末处让苏采女坐。 而且这坐也有讲究，要坐的好看规矩，只能轻轻坐住一点儿身子，还得坐的两腿合并腰臀笔直，半个时辰下来，比站着还累。 但能赐座也是一种体面。 苏采女被人扶着坐在了最末处，翟含景又赏了茶，然后看向林青鸾：“皇上不是还说贵妃病了？今日难道好了？” “好是没好，只是闲的无聊，来娘娘这里聊聊天。”林青鸾漫不经心的转着手里的茶盏，话说的毫不客气。 翟含景自也知道林青鸾的性子，明白皇上宠幸了个宫女让她不乐意了，便没说破，只温声道：“今年来贵妃的身子似乎差了些，总也在生病，合该好好保养才是。” “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年纪大了，自不比那些年轻鲜嫩的好。”林青鸾轻哼，说完还不过瘾，非得遥遥去问坐在最末的人，“苏采女，你说是不是呀？” 她这般咄咄逼人，自有人来抱不平。 与林青鸾从来不对付的冯婕妤冷哼一声：“贵妃娘娘有话非得问苏采女吗？她才刚来，什么都不懂，贵妃何必一而再的吓唬一个新人。” “冯婕妤这般心善，以后皇上翻了冯婕妤的牌子，婕妤便让皇上去两仪殿呗。”林青鸾抠着指甲，说的漫不经心。 冯婕妤一噎，秦婕妤却笑道：“却是要谢谢娘娘夸奖了，臣妾等确实年轻不懂事，还需娘娘时时教导呢。” “本宫没那闲工夫教导你们。”林青鸾轻哼。 “若论教导，满宫还是得请皇后娘娘呢。”贤妃接话道，“皇后娘娘一言一语皆是我等典范，合该好好学学。” 话就这么岔了过去，林青鸾百无聊赖的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想要的效果也没达到，便起身离开。 只是路过门口的时候，她有些失望的瞥了眼苏采女，微叹了口气：“没意思。” 她还以为是个多么性烈如火的女子呢。 谁知林青鸾这句话刚说完，苏采女便猛的站了起身。 她似乎也憋的久了，起身的时候力气过大，将绣凳推的“滋噶”一声，引得满殿人都看了过来，林青鸾自然也不例外，专门为她停住了脚步。 因为刚哭过，苏采女的眼睛还湿润润的，但是不知为何莫名燃烧着一股怒火般，晶亮非常，倒是让原本只有六分的容貌提升到了九分。 林青鸾挑眉，看着苏采女扭头看着自己，紧紧抿唇片刻后，忽然道：“贵妃娘娘也不必对妾百般羞辱，做这采女，妾也并不想的！” 满殿哗然，林青鸾也不由“哦？”了一声，更生兴趣。 “奴婢原本已定了亲，虽然不得已进宫为奴，但妾的定亲之人却与奴婢说好，会等、等奴婢到三十岁的！”苏采女眸中又闪出泪滴来，“什么后妃，什么皇宠，奴婢原本就不想要的！” “苏采女！”翟含景顿时拍桌站起，“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了，苏采女不过一时激愤，说的话哪里能当真。”林青鸾笑意微敛，看了眼苏采女，“进了宫便是皇上的人，什么定亲，没得让人笑话。还等你到三十岁，更是可笑，三十岁别人都做了祖父，他还能空荡荡的等着你？” “他能的！”苏采女眼眶含泪，绝强的不肯落下，“他答应我的！” “够了！”翟含景大步走下来，先气冲冲的瞪了林青鸾一眼，又看向苏采女，“本宫不管你从前如何，如今你已是采女，是后宫之人，你可明白？” 苏采女眼中的泪终于大滴大滴落下，她垂头轻泣，倒是让翟含景连训斥的话都说不出了。 翟含景犹豫片刻，到底叹了口气：“都先回去吧，苏采女留下。”顿一下，又道，“苏采女年轻气盛，与贵妃斗气便信口胡诌，今日之事，各位姐妹听听也就算了。” 贤妃为首，带领众位嫔妃起身应道：“是，臣妾谨遵懿旨。” 林青鸾则是翻了个白眼，宽袖一甩便离开了。 只是这一路回去，她心情也不怎么好。那苏采女若真是已经定了亲，却因为自己随口一句话，被周楚暮找来塞进这后宫中，那她还真是罪过了。 似乎看出她心情不太好，安澜便想找些话与她聊聊：“没想到皇后娘娘对苏采女还挺好，错处都埋怨给主子，苏采女到只落了个年轻气盛。” 林青鸾一晒：“她哪里是对苏采女好，她是为了皇上。” 强取豪夺已经定亲的宫女为后妃，这名声传出去虽说影响不大的，但到底不好听。 翟含景身为皇后，自来也该为皇上安抚后妃，再加上她对上官冽的心，就更不可能让这种话传出去了。 林青鸾轻轻拽了朵路边盛开的月季，忽然又想笑。 是了，她怎么忘了，这种不痛不痒的名声，上官冽其实在乎的很。 否则当年，也不会在求了和她的赐婚圣旨后，还要想方设法将她与余轻川幼年定亲的事情埋藏起来，谁也不许提起。 偏余家一门医术传家，余轻川又实在是青年天才，虽然当年出了意外失去一双腿，但是做大夫又不靠腿脚，他坐着轮椅依旧成为了如今的医术天才。 不到三十岁便做了御医局的医丞，余轻川到底也没让上官冽离了他。而林青鸾却是因着这一遭，不得不和整个御医局都划清了界线。 曾经也算青梅竹马的两人，虽然活在同一座皇城中，却也能一直没见过面。 刚回到万安宫，林青鸾便见到木槿在门口等着，见她回来便赶紧迎上来道：“主子，皇上过来了。” 林青鸾眉头不由微皱，片刻后才舒展开，轻嗤道：“来便来呗。” “又胡闹。”上官冽威严却含笑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林青鸾轻哼一声，走进去便也不看他，别过头就往寝殿进。 上官冽绷不住了，快步走过来：“贵妃！” “啊，臣妾都没看到皇上呢！”林青鸾这才回身，行礼时便被他抓住了手。 林青鸾却又哼一声，慢慢将手抽出，面上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句话说的似嗔怪似埋怨：“皇上，臣妾病的厉害，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还得了责怪，这会儿真是站也站不住了。” 章节目录 第72章 谁为妃 上官冽却是不气，只低笑一声便要来抱林青鸾。 林青鸾自然躲过他的手，又带着点小脾气的拉了拉他的袖子，声音低低，似乎有些低落：“臣妾见到苏采女了。” “哦。”上官冽便是为此事来的，才一下朝他便听说本该在宫中休息的贵妃跑去给皇后请安，还在坤宁宫对着苏采女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苏采女高兴与否，上官冽其实不甚在意，只是林青鸾的情绪却需要安抚，也是这时上官冽才后知后觉想起，这次他宠幸宫女，贵妃竟然没跑来搅局？ 所以现在他过来了万安宫。 林青鸾手指勾住他的袖子晃啊晃，颦着眉，垂着眼，低声问：“皇上是不是很喜欢她？” “傻话。”上官冽声音温柔，“朕最喜欢谁，你不知道？” 林青鸾便低下头去，只是勾着袖子的手指缓缓滑上去，勾住了上官冽的手指。 下一瞬，便被他抓住了手。 “皇上……”林青鸾努力憋了一会儿，才眼圈微红的抬头看他，却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皇上。” “好了，是不是还没用早膳？”上官冽另一只手的大拇指轻轻抚过她的眼角，“先吃饭，回头朕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林青鸾瞪大眼睛，有些好奇，但上官冽非要卖关子不说，只道：“先吃饭。” 林青鸾应下，又歪缠他：“皇上吃完饭陪臣妾出去逛逛吗？刚一路走来，百花盛开，景色倒好，但臣妾都无心观赏呢。” 这话逗的上官冽忍不住笑起来，刮了下她的鼻子便答应了，还道：“怎么还如此爱娇。” “皇上也觉得臣妾年纪大了吗？”林青鸾不满的嘟起唇，举起两根青葱般的手指比划，“臣妾也才二十多一点点。” 上官冽又笑起来，要不是为了皇上的威严，这会儿他简直想把那两根手指抓过来亲一亲了。他笑道：“是，鸾儿还很年轻，是朕最喜爱之人。” 林青鸾便笑了，笑的眼圈却更红了。 没办法，强忍恶心还要撒娇什么的，实在是，太难了。 早膳之后，上官冽果然带给林青鸾一个好消息。 林青鸾高兴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激动又不敢置信的看着上官冽：“我哥哥，我哥哥他——” “具体消息如何还没传回，却是的确有人看到过林将军，他无事，还活着。”上官冽安抚的拍拍林青鸾的手。 林青鸾高兴坏了，拉着上官冽问了好久，但上官冽所知也不多，只能再等详细消息才能告诉林青鸾。 但确定林耀辰还活着便是天大的好消息，林青鸾开开心心拉着上官冽去逛了园子，上官冽见她今日精神好些，也无甚病气，便也高兴，便跟着一起去了。 皇上最近前朝事忙，近十天没在后宫留宿了，本来昨晚忽然幸了个宫女已经够令人惊讶的了，谁能想到，第二天上午竟还有兴致陪贵妃赏花。 有那些蠢蠢欲动又胆子大的，感觉贵妃似乎不比从前蛮横了，便收拾了一番，也跟着出来逛园子。 尤其前头还有个妃位吊着，自我感觉有机会的，便是此时最积极的。 正巧，坐在亭子里喝茶的林青鸾和上官冽聊到了此事，不过却不是林青鸾开的头。 她只娇声抱怨道：“太热了，刘院判还不许臣妾多用冰。” “待你哥哥那边的详细消息能确定，朕便带你去别宫避暑，那边挨着山脚，应是很凉快的。”上官冽也知林青鸾苦夏的毛病，便温言道，“你有那小厨房里缺什么，想吃什么，直接去寻余保要便是。” “臣妾谢过皇上啦。”林青鸾说着，两根手指在桌面上做了个跪拜的动作，“多谢多谢。” 这还是她初入王府时和上官冽玩闹发现的东西，这会儿用出来，两人都是会心一笑。 趁着这会儿情绪好，上官冽便问道：“勤嫔贬下了妃位，如今四妃少一个，鸾儿怎么看？” “臣妾看什么？”林青鸾歪头看他，“此事皇上要与臣妾商议么？” 上官冽默然，按理说这事他该去问翟含景，或者问问如今还掌着宫权的贤妃也使得，但那两人各有私心，便是他不主动问，她们都恨不得将自家妹妹推荐上来。 至于良妃，怯懦没有主见，上官冽更不会去与她商议此事了。 于是，便想起来问问林青鸾。 林青鸾之前还和贤妃联手，想将云嫔推上位，主要也是为了得到勤嫔的孩子，谁知道勤嫔早产，如今贤妃已经得偿心愿，只怕宁愿推胡婕妤上位，也不想立一个还有孕的妃子。 但林青鸾感觉，冥冥之中，这个妃位就是云嫔的，哪怕这回不是，下次云嫔再有孕，还是会得这个位子。 林青鸾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哼一声：“若论谁堪为妃……非得立一个的话，也只有云嫔了。” “哦？”上官冽露出些笑模样。 林青鸾却抠着桌子先说了句：“可是臣妾不喜欢她……” “那你还提她？”上官冽不由失笑。 林青鸾叹了口气：“那怎么办？她是嫔位，再进便该是妃，如今又有孕。虽然没有嫔妃有孕便晋封的道理，但如今妃位缺了一人，难道放着一个嫔不晋，从婕妤里选一个连升两级吗？” 看上官冽笑的温和，林青鸾便明白自己是说到他的心坎儿上了。 她便继续道：“便是臣妾不喜欢她，但……一个妃而已，不管怎么样，皇上也不会让人越过臣妾去。” “那是自然，你是贵妃，谁也比不上你。”上官冽柔声道，“你自是与旁人不同的。” 林青鸾便慢慢笑了起来。 她今日因着还在病重，妆容很淡，衣裳也只是浅淡的月白，并不如何花哨，但这弯着眉眼一笑，映在盛夏的阳光中，却比周遭的花朵还绚烂迷人。 上官冽都呆了一瞬，下意识想将人抱一抱好亲昵一番，偏此时，亭子外传来惊喜却又带了些矫作的声音：“呀！皇上！” 随之又慌乱的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冯婕妤，”林青鸾好笑的看着上官冽变了神色，从他肩膀望过去，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你是眼睛瞎了，看不见本宫在吗？” 章节目录 滴73章 激怒她 “臣妾，臣妾见过贵妃娘娘，给娘娘请安。” 冯婕妤没想到当着皇上的面林青鸾也敢这般跋扈，当下心中一喜，假模假样的哭道，“娘娘何必这般苛责臣妾，臣妾只是见到皇上太过欣喜，没有看到其他人而已。” “嗤，”林青鸾不屑，却又凑过去低低的问上官冽，“那皇上和臣妾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看不到其他人？” 上官冽原本还有些不悦的表情瞬间笑起，他捏了捏林青鸾的手，笑道：“对。” 只可惜，刚说完他便也不回头的淡声道：“起吧。” 林青鸾小小翻了个白眼，冯婕妤却欣喜若狂的凑过去，直接坐在上官冽身边：“皇上……” 话又被人打断，却是匆匆赶来的秦婕妤。 这下好了，本就不大的亭子里坐了四个人，差点挤得伺候的人都要站不开了。 林青鸾原就嫌热，才坐在这亭子里吹着湖边的风刚凉爽些，便又被各种胭脂味堵了一鼻子。 她有些烦，便直接起身道：“皇上，臣妾去看看那湖里有没有鱼。” 这亭名叫云晚亭，顾名思义，赏云赏晚霞，旁边还有个小湖泊，与之前和贤妃一起赏鱼的地方不同，那只是个池子，这云晚湖却是要大很多。 因着这边挨着大明宫近一些，不只是宫妃常去的小花园，林青鸾这会儿站在湖边，还能看到对面有巡逻的一队侍卫走了过去。 安澜几人看她情绪不太好，没敢跟的太紧，林青鸾便自己站在湖边，微风吹拂，还算凉爽。 “娘娘在看什么呢？”却是秦婕妤跟了过来。 林青鸾眼角微挑：“关你何事。” “臣妾就是好奇罢了。”秦婕妤笑道，又探身去看，“这湖里有鱼吗？” 林青鸾根本就不想搭理她，却不想，秦婕妤是来挑事的：“臣妾便没有娘娘这般好的心性，因着落水失了一个孩子竟还敢这般靠近水边，如果是臣妾的话，怕是不敢了呢。” 直觉的，林青鸾便想举起巴掌，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只眯了眯眼睛，哼笑一声。 想激怒她就激怒她，当她是什么？ 阴阳怪气谁不会，贵妃娘娘称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而且她还正好知道秦婕妤最近盼着什么。 林青鸾便慢条斯理开口道：“这般懦弱心性，怕是不堪为妃。” “你！”秦婕妤大惊，继而强压火气，“能否为妃，也不是贵妃娘娘可以做主的。” “那便等着看吧。”林青鸾淡声笑道，一点也不生气。 秦婕妤真是惊骇交加，她只从翟含景那里听说贵妃是个骄纵易怒的，又不爱管宫权那些闲事，原本想气她一顿让她发落自己，这样自己当着皇上的面许能得了怜惜，可谁知道，林青鸾竟是这般，还威胁她呢！ 秦婕妤眸中闪烁片刻，事已至此，她们姐妹和贵妃的梁子已经结下，求和无用，讨饶无用，倒不如趁此机会讨一些利息回来—— 初生牛犊不怕虎，秦婕妤微微一笑，靠近林青鸾，低头做了个要道歉的姿势。她知道林青鸾定是不喜自己的不愿挨得太近的，也算好林青鸾要退上一步。 刚准备再跟近好伺机将人推下水，却没想到小臂被人一扯，她猛的一惊，却控制不及，直接冲进了湖里。 “哗啦”一声，伴随着林青鸾的尖叫，坐在亭子里的人也都听到响声，下意识起身往这边看过来。 林青鸾唇色发白，摇摇欲坠的扶着跑过来的安澜，指着湖里说道：“秦、秦婕妤掉下去了！” 已经有机灵的小太监想下去救人，但掉进湖里的毕竟是皇上的女人，便是太监也不敢多碰，只能背对着秦婕妤让她撑住自己，但也够了。 这湖本就不深，秦婕妤扶着人慢慢也走回到了岸上，她的宫女早就准备好外裳，在秦婕妤出水的那一刻赶紧包了上去。 而林青鸾…… 林青鸾正在上官冽怀里，因为她“太害怕了”，而且引起了不好的回忆，所以哭的厉害，上官冽正抱着她安抚。 秦婕妤原本在湖里也只是觉得丢人并未受伤，万没想到一上来还能看到这一幕，顿时气的头都要晕了，她不敢置信的走过去，还未开口，便听上官冽斥责道：“怎的这般不小心？” “皇上别怪秦婕妤妹妹了，也是臣妾的错。”林青鸾小脸埋在上官冽怀里，声音有些闷，还带了些哭腔，“臣妾当时没拉住秦婕妤，否则她也不会失足落水了。” 秦婕妤浑身都颤抖起来，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气的，她尖声叫到：“皇上！是贵妃推臣妾下水的！不是臣妾失足，是她推了臣妾！是她推了臣妾啊！” “胡说八道什么！”上官冽皱眉看着秦婕妤，“好好的，贵妃推你做什么？” 这话一问，秦婕妤倒是不好说了，原本她是想营造个林青鸾失足落水事件的，谁知道竟被对方一把拽了下去，她这个恼啊，张嘴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青鸾却抬起一双水凌凌的眸子看着她，细细的眉蹙着，低声开口：“不知秦婕妤为何这般冤枉本宫，原就是本宫在站着看鱼，你偏要跟过来的……” 不等秦婕妤反驳出口，她便又将脸埋进上官冽的怀里，叹道：“罢了，秦婕妤快回去换身衣服吧，落水……别着凉了的好。” 这话说的上官冽却是心头一紧，他自也知道，失足落水最多受寒着凉，又怎么会导致小产呢？想来这段时间林青鸾也没少反复回想，毕竟……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要不然，也不会在看到别人落水后会这般害怕。 上官冽知她从来骄傲，在外人面前别说哭了，是一丝柔软都不肯露出的，这次竟然吓的直接流了眼泪，所以上官冽才会不管不顾的把她抱在了怀里。 再加上那次确实是他对不住林青鸾，便也更加心虚，此时看秦婕妤还呆愣在那里便更加不虞：“还不走？” “皇上……”秦婕妤失魂落魄，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皇上，好好的秦婕妤怎会突然失足落水呢？”冯婕妤这时候凑过来说道，“毕竟当时湖边只站着贵妃娘娘和秦婕妤两人，皇上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啊。” 上官冽已是有些不耐，他半眯着眼睛看着冯婕妤，不懂自己后宫为何会有这般没眼色之人。 恰在此时，几人身后不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林青鸾也好奇的抬头去看，却见是一身玄衣的周楚暮领头，正带着一群人往这边走来。 “臣周楚暮见过皇上，见过几位娘娘。”周楚暮利索的一行礼，又看向上官冽，“臣等在湖边巡逻听到此处喧嚣，怕出了事便过来看看，未知是皇上与几位娘娘在此，求皇上恕臣鲁莽。” 章节目录 第74章 谁胡说 “无事，都退下吧。”上官冽也未抬眼细看是谁，只淡声吩咐道。 周楚暮应了一声，目光似是不经意的略过被上官冽抱住的林青鸾，眸光微动，刚要起身离开，却听林青鸾叫住了自己。 她说：“等一下。” 上官冽低头看她，林青鸾似是觉得在外人面前不好意思，稍稍从他怀中挣扎出来，便对上官冽说：“皇上，这几位大人若是在附近巡逻，皇上也可问问他们，有没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 “毕竟就像冯婕妤说的，当时湖边只有臣妾和秦婕妤，秦婕妤又坚持是臣妾推她下水……臣妾也很想有个人能证明一下，臣妾并未做那般事情。”林青鸾因为才哭过，鼻头眼尾还都是红的，又刚刚一头扎进上官冽怀中，蹭的鬓发也有些微乱，看起来特别可怜。 上官冽不由心又软了几分，转头看向周楚暮的时候问道：“鹤然，今日是你当值？刚刚可有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回皇上，臣等在湖对面巡逻，并未听到什么声音，也未注意到什么。”周楚暮说完，回头看了一下身后跟着的人，“皇上问话，诸位可有要回禀的？” 有一人上前一步，拱手道：“回皇上，微臣刚刚在湖对岸，并不能看的太清楚，但这湖边，似乎一直只站着一个人。后来微臣听到落水声，再看过来时还是只有一个人，并不知晓具体发生了什么。” 上官冽刚皱了下眉，林青鸾便轻声道：“若真是臣妾推的冯婕妤，难道臣妾就闷不吭声直接推她？臣妾与她又没有什么仇怨，又没吵架，臣妾为何要忽然失心疯般的推她下水？” 她说着，无奈的笑了一声：“这位大人有所不知，原本只有本宫在这里赏鱼，那位婕妤过来也说要赏鱼的，只是……” 她话没说完，却看向了上官冽，已经清清楚楚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她若是存了害秦婕妤的心，便不是她先来看鱼，毕竟她又不知道秦婕妤也会跟过来；若是因为争吵临时起意，那更没可能了，她们没有争吵，而且秦婕妤一来就下水了，速度快的人家侍卫都没看到这边站着两人过。 总不能她林青鸾是个失心疯，就站这等着谁过来便把谁推进湖里吧。 上官冽脑子一转便明白了林青鸾的意思，他微微颔首，又对周楚暮他们说了句“下去吧”，然后转身去看藏在最后面的秦婕妤，以及咬着唇不敢再吱声的冯婕妤。 也就他转身的这么个功夫，林青鸾飞快的瞪了周楚暮一眼，周楚暮则对她展眉一笑，两人对视时间及短，不过片刻便别开了视线。 只林青鸾心里却莫名其妙的踏实了几分。 侍卫们离开了，上官冽这才淡淡开口：“秦婕妤，你倒是说说，贵妃推了你，是如何推的，是为何推的？” “而且秦婕妤来园子难道不是来与皇上偶遇的吗，本宫给你们腾位置，你却非要跟着本宫来看鱼。” 林青鸾再开口，言辞却犀利的了很多，她走都冯婕妤身边，先瞥了她一眼，又看向秦婕妤，“难道秦婕妤是不怀好意想偷袭本宫，却不想被本宫避过，自己收不住直接冲进水里了，如今还想攀扯本宫？” 她这般直接将真相说出，倒是吓了秦婕妤一大跳，几乎是下意识的喊道：“你胡说！” “哼！”林青鸾表现出过了害怕伤心那一阵，小脾气又上来了的模样，她回头看着上官冽道，“皇上说呢？” “秦婕妤，你究竟是自己失足，还是偷袭贵妃不成？”上官冽慢声问道。 这还有的选？ 秦婕妤浑身颤抖，却也只能认了：“是臣妾……臣妾一时不察，大约是踩到什么东西脚滑了……” “那你还来胡乱诬陷本宫！贱人！”林青鸾忍了半晌的耳光终于挥了出去。 “啪”的一声，当着上官冽的面，打的光明正大。 秦婕妤“啊”的一声被打的偏过脸去，眼泪和屈辱一起涌出来，她捂着脸，不敢相信看着林青鸾：“你、你……” “好了，”上官冽也没想到林青鸾说上手就上手，忙走过来拉住她，再看看秦婕妤，到底还是说道，“仔细手疼。” 秦婕妤僵立在原地，林青鸾轻哼一声，拉着上官冽的袖子：“皇上，咱们回去吧。” “皇上……”冯婕妤期期艾艾喊了一声，她好不容易见上官冽一次，谁知竟是这种结局。 上官冽心里也烦得很，虽不好拂林青鸾的面子，但多少有些不悦，但淡声道：“朕前头还有些事，晚上再去看你。” 这个“你”自然就是林青鸾了，林青鸾展颜一笑：“好哦。”她说完，便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冯婕妤和秦婕妤只好跟着她一起行礼，上官冽轻“嗯”一声，甩袖走了。 林青鸾缓缓起身，看着上官冽的背影，又回头去看秦婕妤，挑眉冷笑一声，然后扶着安澜的手，大步离开了湖边。 见人都走了，冯婕妤还是没忍住埋怨了几句：“秦婕妤，哎，你说说你，好好与皇上说几句话不行吗？你非得惹她干什么……” 秦婕妤感觉呼吸都要不畅了，她自小荣宠着长大，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当即白眼一翻，就地昏了过去。 刚回到万安宫，林青鸾便听说坤宁人派人去云晚湖边将秦婕妤接了过去。 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只觉得这秦婕妤也没比勤嫔聪慧多少。难道翟家所有的心眼都长在了翟含景一人身上？ 不过转念想想，翟含景月子里大晚上的跑去建章宫，似乎也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不，从前的自己，何尝不也是一个更愚蠢的傻子。 陷于情爱，囿于权利，满腹心神都牵挂在一人之身，谁能不傻呢。 林青鸾叹了口气，觉得没意思极了。打过人的手心还有些微热，她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又很快舒展开。 “主子，那秦婕妤果然坏的很，奴婢看她就是想把你推下水呢！”安澜当时站在林青鸾身后稍远些的地方，早就有些气不愤，“她明知主子不想挨着她，还想逼着主子一步步后退呢。” “那也是白搭，害人者终害己。”木槿哼道。 林青鸾听着她们的话，微微垂眸淡笑。 害人者终害己吗？可她从前再蠢再傻，却从没主动害过人，但为何却落到上辈子那种下场呢？ 只是有心算无心，比的都是阴谋诡计罢了，真是烦人。 “主子，皇后娘娘请您过去。”木棠从外面进来，低声说道。 林青鸾广袖一晃，很是烦倦：“不去，就说本宫受了惊吓，又病倒了。” 章节目录 第75章 心牵挂 反正林青鸾昨日确实病的厉害，今日说吹了风又受了惊，休息几日也未尝不可，上官冽那边听到消息也遣余保来看过，但本人却还是没过来。 林青鸾何其懂他，早就知道自己那一巴掌定会让上官冽不悦，但那又如何？上官冽只能依旧“宠”她，而她打完，自己心里舒服就是了。 木槿端了药过来，林青鸾虽皱着眉，还是接过一口喝下。 刚吃了几颗蜜饯，木云便又进殿来禀道：“皇上传苏采女到大明宫伴驾。” “知道了。”林青鸾颔首，看吧，她就说。 不过早上刚得了哥哥的消息，林青鸾心情还算好，上官冽爱干什么干什么吧，只要不来霍霍她林家她便无所谓。 昨日莫名其妙病了一场，今日半天又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林青鸾确实也累了，吃过午膳便睡了一觉，醒来便见到一张熟悉的脸躺在她床上，和她面对面的正在闭眼小憩。 林青鸾：“……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臣刚下值，听说娘娘病了，心中牵挂，便来看看。”周楚暮眼睛也没睁的说道。 林青鸾翻了个白眼，既然见到人了，便先问了个心中最牵挂的问题：“苏采女，真的定亲了吗？” 周楚暮这才睁开眼睛，桃花眼微微蒙了一层湿润，却还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并无。” 林青鸾微微瞪圆眼睛，当时苏采女说的那般情真意切她还以为是真的！ “她原是我府中的下人，去年有个机会便进了浣衣局。”周楚暮抓住林青鸾的手轻轻捏着，“从未定过亲。” “那她为何……” “她是未定过亲，但这宫中嫔妃却是有的。”周楚暮抬眼，眸中划过一道冷意，“皇上如此作为，也该让旁人知晓知晓，难道不是吗？” 林青鸾微一蹙眉：“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心去查，自能查到。”周楚暮翻了个身，仰头向上，“他不顾礼节，蒙蔽先皇写了赐婚旨意再来强取豪夺，硬生生取消了你们的婚约，还怕人知道吗？” 林青鸾一时沉默，如今再提到这件事她早已心如止水，只是面对周楚暮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后才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掺和进来。” “是与我无关。”周楚暮喃喃，“甚至我还要感谢他……” 正是上官冽的卑劣，让林青鸾入了宫又伤了心，他才能趁虚而入，不是吗？ 相比较，他和上官冽竟也不知谁更无耻一些了。 林青鸾没听见他的喃喃自语，凑过来一些问道：“什么？” 周楚暮见着忽然探过来的脑袋，微微勾唇，一手扶住她的脖子往下压，唇齿相贴，片刻后又叩开那贝齿，深深肆虐了一番。 林青鸾有些喘不过气的推开他，又趴在他胸口看了他片刻，忽然问道：“心情不好？” “没有。”周楚暮摸着她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的，片刻后忽然问道，“娘娘……” 往常的称呼此时令人不快，周楚暮不愿回想湖边的场景，顿了一下后道，“阿鸾，林将军大概要回京了。” “真的？”林青鸾一惊，她不敢置信的撑起上半身，脸上全是想喜悦却不敢的神色，“你怎知道他要回京？” “舅舅发了信鸽回来，林将军已经平安回到北疆，他手刃了北戎二王子，舅舅想劝他一起进京，但还要等旨意。”周楚暮道，“皇上应该不会拒绝。” 林青鸾眸中明灭不定，也不知心中该是喜是悲。 “你不希望他回来？”周楚暮见她并未高兴的跳起来，还有些奇怪。 林青鸾微微摇摇头，却又很快点了点头。 她重生后便给哥哥送了一封信，上一世她沉溺虚假情爱，竟不曾注意过林耀辰回京的频率，但重生后回想，这几年，林耀辰回京的次数频繁的有些不同寻常。 林青鸾当时在信中告诉兄长，不管皇上说什么，发什么旨意，他都要拒不回京，更不可交出兵权！ 至于嫂嫂和两个侄儿，林青鸾定会找机会悄悄将他们送出京，送到北疆和兄长团聚。 到那时，除了宫中的她，林耀辰再无掣肘，也不必再听上官冽的旨意，哪怕不反，盘踞一隅至少也能保住性命无忧！ 不过写信的时候，林青鸾刚刚重生，心情比较激愤，措辞也强烈了些，当时思来想去，绝望之中发现似乎只有抗旨这一条才能保住性命。 但到了今天，林青鸾多少平和了些，便真的想见见哥哥，哪怕只见一面，以后再也不见也行啊。 而且依照林青鸾对林耀辰的了解，她那样一封信送过去，林耀辰肯定会担心，只要有机会便会回京的…… “想什么呢，这般出神。”周楚暮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林青鸾没反应过来，就这么在他手指上蹭了蹭，然后拉住他的手，有些戚戚的看着他，难得的在别人面前露出些许茫然来：“我……我不知道哥哥回来是不是好事。” 周楚暮一愣，倒是明白了林青鸾的意思。 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他们两人还真挺有共同经历的，周诏用多年的征战和军权换回个闲散侯爵，整日里无所事事。 周楚暮作为他的儿子，也是因着身子虚弱才没被上官冽猜忌，得了个御前行走的编外侍卫职，却也几乎晋升无望，而且父子俩肯定是要被永久留在京中的。 那对林耀辰来说，确实回京不如不回，在外还自由些。 “这次回来应该还好，北戎刚失了二王子，北戎王还在，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周楚暮温声劝道。 林青鸾点点头，她还是趴在周楚暮胸口的姿势，软乎乎又硬邦邦，说话的时候还会微微颤动，还挺舒服。 周楚暮倒是难得见她这般乖顺的样子，下意识便环住她的手腕，细细品了片刻后才放下心来。 没生病，也没像那日般情绪波动太过郁结于胸，反而还很平静。 周楚暮喜欢这个结果，他甚至不由自主的握起林青鸾一缕发丝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之后露出满足的笑意。 然后便愣了一下，又像是逃避似的放开那抹头发，只把手又覆在林青鸾的后腰上，似乎这样便能掩盖什么。 “周楚暮，”林青鸾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过头来看他，莹莹小脸在黄昏暗淡的光线下白的发光，让周楚暮几乎不敢去看。 他刚别过眼，却听林青鸾问道：“你都二十有二了，为何既没定亲，也没娶妻？” 章节目录 第76章 不娶妻 周楚暮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林青鸾问的什么，他被气的笑出声来，双手一掐便举着林青鸾往上窜了一节。 两人眼睛对着眼睛，嘴巴对着嘴巴，偏周楚暮还要作乱，一手按在她脑后贴近一些，让自己一说话便能碰到她的唇。 他说：“阿鸾觉得呢？难道阿鸾是盼着我去娶妻？” 他说一个字，便要亲林青鸾一口，林青鸾一边和他这般亲昵，一边和他讨论着让他娶妻的事情，觉得非常怪异，忍不住便想撑起自己，嘴里还在据理力争：“你我才认识几个月，便是没相识之前，你为何不娶……唔……” 周楚暮觉得，相比较会说话的林青鸾来，还是乖乖趴在他胸口不吭声的林青鸾不那么气人。 那便堵上她的嘴吧，省得老说那些他不爱听的话。 林青鸾从前还觉得自己力气挺大的，但被周楚暮这般一手按着脖子便挣扎不了了，只是她手还往上撑，一双明媚的凤眼也不肯闭上，眨呀眨的，明显是有话要说。 周楚暮被她的不专心打败，实在没办法，放开了嘴，却一个翻身将人完全制住，然后虚虚将她整个人拢住才问道：“要说什么？” “唔，”林青鸾悄悄抬起手，玉葱般的双指捏住周楚暮的唇，这才小声问道，“你不成亲，安南侯不催你呀？” 周楚暮眉间全是无奈，嘴巴又被林青鸾捏着，想回答也回答不了，只能沉默以对。 不过，林青鸾开始对他的事情好奇了，这也是上心的一种表现，不是吗？ 只是好奇的地方不太对。 周楚暮扁着嘴看着林青鸾，林青鸾也不用他回答了，只按照常规套路猜测：“你定过亲但是没成？” 周楚暮摇头。 “那是……家中为你相看的，你都不乐意？”林青鸾再猜。 周楚暮又摇头。 林青鸾秀眉微蹙，猜到：“那你是，心有所属，不肯迁就？” 周楚暮刚想点头，林青鸾就眼波盈盈的横了过来：“我们才认识多久？别拿我做搪塞。” 周楚暮便是被捏着唇也笑出声来，他揪开林青鸾的手，低头亲了她挺翘的鼻头一下才道：“父亲不在意这个，外公家里倒是催过几次，但是并未勉强我。” 说来说去，还是他自己不愿。 倒是林青鸾不太明白，周诏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自己又不肯续弦，难道不更应该盼着周楚暮早点结婚生子，给周家开枝散叶吗？ 只是交浅言深，问这种问题都感觉还有些怪怪的，不过因今天说起从前定亲之事，林青鸾身为女子，一般十五及笄前后便会定下亲事，然后在家中养个两三年便嫁过去，像是男子，则是在二十及冠之前正式娶妻，过了二十还未婚嫁的简直少数。 难得林青鸾有了想知道的事情，周楚暮也没什么好瞒的，便直接道：“我身子不好，从前在边关的时候也有医术很好的大夫来给看过，说活不过三十岁，所以家中便没逼我，也怕耽误人家女子，便一直没有娶妻。” 这个理由倒是站得住脚，只是…… 林青鸾有些疑惑的戳了戳他胸前的肌肉：“身子不好？” “嗯，一直不好。”周楚暮脸上又露出林青鸾熟悉的那种，有些坏的一看就是在说假话的笑，林青鸾歪头看他，不知道信是没信，只问道：“你真的懂医？” “阿鸾觉得呢？”周楚暮没有正面回答。 林青鸾其实也不知道，那梅子丸味道好吃，但管什么用的，周楚暮不肯说，只道能强身健体，林青鸾吃了这许久也没什么强健的感觉，主要是好吃才让她坚持下来。 其余的…… 虎口扎针不能算吧？ 林青鸾皱起眉来，忍不住又问道：“可找太医诊治过？” “阿鸾是在担心我活不过三十岁吗？”周楚暮却先笑开，他握住林青鸾的手，慢慢放在胸前，“能活三十年，也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也才刚二十岁。” 林青鸾眸中流露出些许心疼，忍不住便想抱抱周楚暮。 她父亲战死的时候，她已经十六，两年后她母亲郁郁而终，那个时候她亦非常难过，简直恨不得跟着一起去了。 而周楚暮，却是生下来便没见过母亲的。 甚至因为这个原因，年年月月的，连生日都成了令人难过的日子。 林青鸾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小声道：“本宫疼你。” 周楚暮眉眼微动，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林青鸾继续道：“实在不行，认个义子也可。” 周楚暮：…… 他简直不知道林青鸾这个念头是怎么冒出来的，怎么就义子了？她只大他两岁，还想做他母亲不成？ 眼看着周楚暮表情慢慢变得奇怪，林青鸾也察觉自己说的不对，她道：“我不是——” 还是闭嘴吧。 周楚暮低头吻住她，有些无奈的发现真是不喜欢和林青鸾说话，她总有一句话就把气氛全破坏光的本事。 以后还是少说多做吧。 被周楚暮顶开膝盖的时候林青鸾还有些懵，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在谈心吗？ 甚至聊到了娶妻，生病和生死这样的事情，周楚暮不应该很伤心吗？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她毫不设防，甚至没回过神来，但很快被烫的一个激灵，下意识便想推开他：“不要——” 只是两人如今已经甚为合拍，周楚暮也很了解她的身体，只稍几个动作，林青鸾便软成一滩水，除了呼吸喘息便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阿鸾。”周楚暮看着怀里人半张着的嫣红嘴唇，眸光微暗，他慢慢低头，却又重重吻上林青鸾。 这么漂亮的唇，却说不出他想听的话。 只是他想听什么呢？周楚暮自己也不知道，但像此时这般带着哭腔娇娇的叫他的名字，也很不错了。 结束时，林青鸾趴在床上，是动也不想动一下了。 她推了推还垫在她身下的男人，不必多说，周楚暮便明白了：“想沐浴？” 看林青鸾轻轻点头，周楚暮轻笑一声，亲了亲她的额头，却道：“等会再洗。” 林青鸾微歪头不解看他，下一瞬，便被他忽的又抱了起来。 等这场缠绵完全结束时，林青鸾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去计较沐浴与否了。她直接睡着过去，等被安澜叫醒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力气，好在身上清清爽爽，显然被人照顾的很好。 她撑着脑袋微微起来一点，有些不悦的看着安澜：“她想见我就见？告诉皇后，本宫病着呢。” 章节目录 第77章 太困了 比起见翟含景，林青鸾更好奇另外一件事情：“他几时走的？” “这，奴婢也不知……”安澜思索了片刻，“周世子只在丑时（凌晨2点）左右让奴婢提了些热水，然后寝殿门关上，奴婢也不知世子何时走的。” 林青鸾：…… 所以她昨晚丑时才睡的觉吗！ 难怪她感觉这么困。 林青鸾又打了个哈欠，摆手道：“你随意找个借口吧，今天我不出门。” 安澜无奈的去了，谁知道没一会儿，去报信的人却跟着翟含景一起回来了。 林青鸾不得不起身相迎，只是她“犹在病中”，便只虚虚披了一件外裳，在寝殿拜见了皇后娘娘。 “起吧，贵妃近日总是病弱，本宫很是担心，特来看看。”翟含景坐下后还示意带来的许太医去给林青鸾把脉。 林青鸾也不推拒，任由皇后的人把脉，同时道：“让皇后娘娘担心，是臣妾的不是。” 倒是难得见她这般会说话，翟含景面上表情好了些，只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 片刻后，许太医收回手来，话还是那一套，道体虚内寒，似是吹了凉风，多休息云云。 “可是本宫常常头疼的很。”林青鸾蹙着眉，说的很像一回事。 那许太医便道似是风寒上邪，没有更好的办法，还是多休息。 林青鸾便看向翟含景。 翟含景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挥手让许太医先下去，又让宫人都去门口守着，然后才语气平淡的说道：“秦婕妤昨儿也病倒了，受了惊又吹了风，太医还说她郁结于胸难以发散，却是昏迷了半日才醒来。” “那秦婕妤这身子骨不太行啊。”林青鸾随口答道。 翟含景噎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秦婕妤在家时身子还好，只是昨日落水——” “皇后娘娘，如今已是七月了。”林青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臣妾康健时沐浴都不用多么热的水，怎么，难道秦婕妤在盛夏落水受了寒还能怪那水吗？” “你！”翟含景猛然站起身来，她怒声道，“秦婕妤因何落水你我心知肚明，贵妃也不必在这里说这样的话了。” “那皇后娘娘准备如何？带着臣妾去大明宫告诉皇上，昨日他判错了吗？”林青鸾唇瓣含着不屑的笑，却仿佛明明白白在问翟含景：你敢吗？ 但凡翟含景还有理智，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秦婕妤落水真相如何已经没有必要去探究，林青鸾也不知道翟含景来一趟做什么，她只慢悠悠喝着手边的红枣茶，眼皮也不抬一下，任由皇后娘娘在她面前站着。 翟含景喘息微急，似是在平复情绪，片刻后才说道：“贵妃也知，这后宫中如今四妃缺一，本宫想着，秦婕妤很是不错。” 这就是不要脸了，直接来问她要合作了。 林青鸾笑出声来：“秦婕妤是不错，可惜皇后娘娘说晚了。” “你什么意思？”翟含景瞪大眼睛看她。 林青鸾慢悠悠道：“昨儿皇上还问过臣妾此事，臣妾便就事论事，说了个人。” “就事论事？”翟含景问完便明白过来，“你是说云嫔？” 林青鸾懒懒抬眼看她，不必回答，因为她向来便是如此。 翟含景本以为自己带着秦婕妤落水的真相来，可以连吓带哄的让林青鸾帮秦婕妤一把，或许真能将其送上妃位，可她也没想到，皇上竟然已经问过林青鸾的想法了。 皇上都还没问过她…… 翟含景只觉心力交瘁，也不知道自己筹划这许多是为了什么。 林青鸾也猜出个大概，她只笑笑，温声道：“娘娘还是这般爱护妹妹们，只是，娘娘也别忘了多为自己考虑啊。臣妾可是听说，皇上前日专门抽时间去了趟绫绮宫呢。” 翟含景自然也知道，只是上官冽去绫绮宫不过一刻钟时间便离开了，她便没多在意，现在想来，难道，竟然，是这个问题？ 上官冽问了贤妃，问了贵妃，却独独不来问她这个皇后的想法？虽说谁封妃那是皇上的心意，可她是皇后啊！ 翟含景难得的又有些慌了，尤其宫权如今还在贤妃手中，而胡家又对翟家一直虎视眈眈…… 她略有些慌忙的走了一步，却又强撑着稳定下来，不想在林青鸾面前丢人，便冷冷丢下一句：“贵妃还是这般油嘴滑舌！”然后便离开了。 林青鸾轻嗤一声，毫不在意翟含景的态度。 对上官冽她还需要虚与委蛇，因为她还需要皇宠保障自己和林家的安全，但对皇后，她还怕什么。 上官冽对她的宠爱，从来不是因为她温顺懂事听皇后的话，便是她今日不爽在这里把皇后打了，上官冽又能待她如何？ 林青鸾脑海中闪着各种疯狂的念头，身子却很诚实的直接歪到在床上，太困了，让她再睡一会。 回到坤宁宫的翟含景依然心神不宁，上官冽的疏离她不是没有觉察，但上官冽疼爱长子，每隔一两日都要来坤宁宫用顿饭，翟含景便自欺欺人的觉得上官冽对她一如既往。 但其实，从上官承出生，上官冽便一次也没留宿在坤宁宫过…… 翟含景身子不由的晃了一下，她一手撑在桌面上，下意识唤道：“锦如……” 锦如赶紧过来扶住她，又想心疼又是感叹：“主子也快歇歇吧，一早起来片刻不停的。” “锦如，你说……”皇上是不是厌弃我，厌弃翟家了？ 可翟含景不敢问，她甚至不敢和锦如讨论上官冽不在坤宁宫过夜的事情。 上官冽事情做的明明白白，有心人一查便能知道他很久没留宿坤宁宫了，但白日里该来的还是来，该用膳还是用膳，初一十五还会留下用晚膳，然后看过上官承后再悄悄回大明宫，连翟含景的寝殿都不曾踏入过。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却连枕边人都做不了了。 一瞬间，翟含景又想起苏采女来。 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啊，还定过亲，又无甚家世，相貌也就那样，可上官冽就是喜欢，连宠两日不算，还暗示她主动给苏采女提位份。 他喜欢这么这么多的女人，却偏偏不喜欢她。 翟含景强忍着没再哭出来，她如今不仅是皇后，还是皇上唯一皇子的母亲，总归，是要立起来的，是与别人不一样的。 “锦如，”翟含景闭了闭眼睛，“准备纸笔。” 她要给上官冽写个折子，既然又要给云嫔封妃，又要给苏采女晋位，那不如来个后宫大封吧，也让她能得些人心。 坤宁宫如何百般纠结林青鸾不知道，她一个回笼觉睡到中午，醒来后用过饭便被安澜劝着出去走走。 章节目录 第78章 算什么 “不想去。”林青鸾原本就不是爱出去玩的性子，重生后越加惫懒，能不动就不动。 安澜苦口婆心，劝了半晌也没办法，等到晚上周楚暮来的时候，她便又告了一状。 林青鸾简直哭笑不得：“怎么，之前我不吃饭你也找他，如今我不出门你也找他，你真是……” “那奴婢能怎么办！”安澜也很苦恼，“奴婢又不能对主子怎么样！” 林青鸾下意识想问那他还能把我怎么样，但转念一想，周楚暮还真老是把她怎么样。 她不由眨眨眼，看向周楚暮，想知道他会怎么说。 周楚暮却笑起来，他对安澜道：“你放心，我劝劝她。” 安澜便真的一脸放心的离开了。 林青鸾：？？？ “你给我家安澜灌了什么迷魂汤，她怎么这么相信你呀？”林青鸾简直感觉不可思议。 要知道，从前安澜连上官冽都是有所防备的，唯一让安澜这般听话的，也只有林家人。 周楚暮则只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子，没有回答，他去屏风后换了寝衣，一回来便被林青鸾抱住了胳膊：“那你准备怎么劝我？” “身体力行的劝？”周楚暮开玩笑道，之后又说，“其实安澜说的也对，整日在屋子里确实不好，这样吧……” 林青鸾抬脸看着他要说什么。 周楚暮笑道：“以后我把自己每日巡逻的路线告诉你，你来偶遇我如何？” 林青鸾：…… 她很想说不如何，但……就莫名……还真有点想去怎么回事？ “有时候我要巡外朝，你便去云晚亭那里，或者到摘星楼，站的高一些，便能看到我。”周楚暮看林青鸾的眼神就知道她意动了，“怎么样？” “再说吧，云晚亭太远了。”林青鸾还在嘴硬，“而且你也不是每日都上值。” 要说周楚暮这活儿却是清闲的很，上官冽明摆着是不可能委以重任，却还要摆出将他作为心腹好友的模样，其实挺矛盾。 周楚暮也没强硬要求，两人如今越发熟悉，他也知道林青鸾吃软不吃硬，强迫她去做什么，只会适得其反。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今晚聊的主要是周楚暮随周诏在南方打仗时的生活。他七岁去了边境，十七岁才回来，可以说是整个少年期都在战火中度过。 “……那时我身子还不太好，很少能跟着父亲出战。”周楚暮温声说着那些过往，“便只能跟着蔺师学些医术，照顾一些伤病。” “蔺师？”林青鸾好奇。 “他是一位很有名的大夫，姓蔺，之前曾在南方游历，因对我有半师之谊，我便称呼他为蔺师。”周楚暮又有些无奈，“其实我想好好拜他为师的，但是他嫌我活不长，不肯收我。” 又说起这个，林青鸾才终于明白，断言周楚暮活不过三十的，大约就是这位蔺大夫 只是与周楚暮相处这么久，林青鸾也没发现他哪里有先天不足的样子，相反还算健壮，这样好好一个人，怎么会活不过三十呢？ 再加上看周楚暮每次说起的时候都是这般轻松的语气，林青鸾下意识的觉得，这定是个玩笑话，再厉害的大夫，还能隔着十几年断人生死不成？ 两人正絮絮说着话，已经快亥时（晚上10点）了，寝殿也只点着一盏昏黄的宫灯，忽然间，殿门被人大力敲响，木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主子，皇上往万安宫来了。” “什么？”林青鸾大惊，直接在床上站了起来，安澜的声音随后响起：“是于公公先来传的话，主子，皇上此时刚出大明宫。” 顿了一下，安澜又道：“主子快准备接驾吧。” 林青鸾下意识的去看周楚暮，本以为对方会和她一般惊慌失措，却没想，周楚暮只是满脸不耐和不悦，仿佛来的不是什么皇上，而是一个随意打扰他们的外人一般。 她不由愣了一愣。 天地君亲，皇权在上，虽说周楚暮的母亲的死因可能是上官冽父亲下手，但就算这般，周楚暮也不可能这般不敬皇族啊。 就像她，她痛恨厌恶上官冽，早将他当仇人看待，但骨子里的习惯改不了，皇上驾到，她怎么都不可能这般平静的。 “周楚暮……”林青鸾看他还坐着不动，忍不住喊了一声，又有些慌乱道，“你，你……” 周楚暮眸中冷意越发浓重，只觉得上官冽真是不懂事，来的这般不是时候。 但看林青鸾是真的怕了，诚惶诚恐的站在那里，穿着一身雪白寝衣跟小兔子似的看着他，周楚暮又能怎样？是他无用，总不能再让她为难。 他无奈叹了口气，凑过去轻轻亲了她一口，也不必多说什么，起身拿了来时穿的衣服，直接翻窗离开了。 “周……”林青鸾还想唤人，谁知周楚暮走的这么快，只几个呼吸间便不见了踪影。 她心里难免也有些难受，下意识追到后窗那里，谁知道那抹人影还没离开，似在等她一般。 “周楚暮……”林青鸾喃喃。 周楚暮也未回头，只轻声问道：“阿鸾，你觉得，我们这算什么？” 算什么？ 一瞬间，林青鸾脑海中只能想到“偷情”，“姘头”这种词，但又觉得实在难听，可除了这些，他们又算什么呢？ 林青鸾启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寝殿门已经被人打开，安澜着急的声音一句句传来，她也只能深吸一口气，再看周楚暮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口中却像是有意识般的自觉问道：“明日还来吗？” “阿鸾让我来，我便来。”周楚暮低声答道。 可惜话不能再说更多了，林青鸾仓皇的关了窗户，连穿衣都来不及，只能披了个薄披风便去寝殿门口接驾。 窗外，周楚暮慢慢穿好衣服，抬头对上周一看过来的目光，他自嘲一笑，无话可说。 周一向来是沉默寡言的，这次却也忍不住道：“主子若想……” “周一，”周楚暮不愿在窗边等着，怕听到看到什么不能承受的东西，便带着他转了弯才吩咐道，“去几处宫殿都说一声。” 说什么，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周一领了命令，照样分给藏在暗处的其余兄弟，等他回来时，周楚暮正背着手站在长长的宫墙下，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主子。”周一轻声道，周楚暮“嗯”了一声，叹道：“宫中的月亮，真是好久没看过了。” 章节目录 第79章 看窗户 周一继续沉默，周楚暮也没想他能回答，只负手等着。 片刻后，周一建议：“主子要不要去后殿看看白松？”他夜夜等着周楚暮，偶尔几次都会溜去后面找白松玩。 周楚暮想了想，也答应了，只是：“照顾白松的是皇上的人，你以后小心些。” “主子放心。” 主仆二人去了后殿，前殿，林青鸾忙乱的接了皇架，但上官冽丝毫没有在意，他过来原本就是临时起意，林青鸾自不可能准备好再迎接他。 “可是都睡下了？”上官冽看着林青鸾绯色披风里只着了寝衣，便笑着问道。 林青鸾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亲手给上官冽奉上茶：“皇上莫要笑话臣妾呀。” “你本就在病中，多些休息是好的。”上官冽说着也并未端起茶杯，只四下看了一圈，然后微一挑眉，“你不是怕热的紧，怎的侧面窗户还关的这般严实？” 别说安澜险些吓昏过去了，连林青鸾都下意识的手脚一紧，但好歹面上都撑住了，没流出太多情绪。 林青鸾细声慢气的说道：“还不是刘院判，说臣妾便是再热也不能受了风，这不寝殿的冰盆都只能摆两个了，臣妾睡下后，她们便将窗户都关了。” 说着，她还吩咐道：“快去敞开吧，皇上可是觉得闷了？” “没有，你殿里香的很，怎会闷？”上官冽笑着说道，眼睛却跟着木槿的脚步挪到侧窗那里，直到窗户打开，露出外面的月色和那颗大榕树才笑起，“你这里的这棵树，长的最好。” 林青鸾没看到人，心中也松快些：“皇上还记得，臣妾以为皇上只想着桂花树呢。”她又娇嗔道，“桂花树还能开花飘香，这榕树却是连个花都不会开呢。” “你呀，这有何好比的？”上官冽早就习惯了她这小性子，也喜欢她这样，抬手握住她的手捏了捏，笑道，“朕听说，上午皇后来过了？” “是，她说秦婕妤落水生了病，白遭一趟罪，想让臣妾帮忙和皇上说话，保秦婕妤为妃。”林青鸾没什么可隐瞒的，不用上官冽问，便坦坦荡荡说了出来。 上官冽便笑意更甚：“想来鸾儿是拒绝了？” “皇上昨日已问过臣妾，臣妾也给过答案，她今日再来，臣妾也不能更改想法呀。”林青鸾抿唇，又笑起，“好在皇后娘娘也未用正宫威仪来压臣妾，只问过便走了。” 上官冽点点头，松开她的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看向她道：“皇后下午给朕上了个折子，说云嫔可为妃，苏采女亦可晋位。” “云嫔有孕，妃位又缺一，晋位正好，苏采女么……”林青鸾撇了撇嘴，“皇上既喜欢，老在采女位子上也不好看。” 上官冽笑起来：“倒是越发大度了。” “还能怎么办呢。”林青鸾轻轻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臣妾学了这许多年，总算明白了爱屋及乌的意思。” 说着，她却忽然转过身去，用帕子掩住嘴小小打了个喷嚏，之后她有些惊慌是起身：“皇上……” “无碍，你原在病中，是朕扰了你。”上官冽被她刚刚说的话取悦，自也不会计较这许多，“夜深了，你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朕再来看你。” “臣妾……”林青鸾有些窘迫的绞着帕子，又抬头，大胆的对上上官冽的眼睛，话也说的直白，“臣妾想留皇上，可惜这身子不中用，又怕过了病气给皇上……” “好，朕知道你的心意，不必多说了。”上官冽温柔的说道，又看了看，“还是将窗户关好吧，你好好休息。” 说着，他便已经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去，也是这时，外面有宫人回禀，说文才人说好给皇上送羹汤，到大明宫没找到人，问是否要把汤送到万安宫来。 “不必了，让她自等着吧。”上官冽说完，又回头看林青鸾，“好好休息。” 林青鸾行礼告别皇上，又回去洗漱之后才重新坐在床边。 人都出去，安澜还抚着心口后怕：“可吓死奴婢了，皇上问那窗户的时候，奴婢还以为、还以为……” “无事，莫要自乱阵脚。”林青鸾嘴上这么说着，却 还是喝了两盏茶才压下惊去。 是她最近过的舒心，难免太孟浪了些，对周楚暮也太过信任了些。 就算这后宫他能来去自由，但到底是皇宫，上官冽才是这里唯一的主子，一次两次到别人家，别人不会发现，难道次数多了还不会发现吗？ 这次算周楚暮机灵，跑的够快，若她被迫打开那窗户却与周楚暮来个四目相对—— 天呐，林青鸾简直不敢去想那个画面。 她也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蹦蹦乱跳的心，随后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了。 虽说重生以来她无心侍寝，更想避宠，但她也不是……不是非得有个男人不行。与周楚暮的开始便是一场错，还是被翟含景算计的结果，若她就这般不明不白继续和周楚暮混在一起，又算什么了？ 林青鸾头疼的按住额头，今晚忽然到访的上官冽如一盆冷水般将她浇了个清醒，让她忽然看明白这几个月她都在做什么啊。 她一直想的都是要好好活着，却做了一旦被发现便是死无全尸的罪，她实在是…… 太糊涂了。 怎么想的。 林青鸾不愿多去回忆和周楚暮的那些相处，但还是忍不住想起周楚暮翻窗出去时问她的那句话。 他们算什么？ 他们真的什么都也不算啊！ 她好好一个贵妃，便是真想不开寻死，也不必用这种法子啊！ 只是……只是…… 林青鸾闭了闭眼睛，不去思索心中那一抹酸楚和不舍是从何而来，她只觉得今日之事是给她敲响了警钟。 周楚暮和她，应该毫无关系才对！ 她怎可任人夜夜前来，同塌而眠，亲昵相守，过的如同那夫妻一般！ 真真是糊涂透顶了！ “主子……”安澜也有些踌躇，林青鸾抬手，不必她多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和你亦是同样的想法。”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不能再这样了。” “不能再哪样了？”熟悉的声音传来，林青鸾和安澜均都惊骇起身，却见周楚暮已经站在窗户那里，正目光幽暗的看着她。 章节目录 第80章 太刺激 按照林青鸾的意思，寝殿里没有留灯。 两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坐在旁边绣凳上，与从前不同的是，这次坐凳子的是林青鸾。 周楚暮忍不住嗤笑一声，上官冽来一趟，林青鸾竟是连和他一起坐在床上也不肯了。 他缓慢开口：“所以你刚刚说，不能再这样了，是说的与我？” 林青鸾垂眸不答，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以及……对周楚暮的愧疚。 男欢女爱的事情，说不得是谁占谁便宜，她反正也快活了，便没得埋怨；而周楚暮的夜夜前来，也是她默认了的，事到如今，她要临时反悔，却是愧疚的。 不该招惹他的，哪怕一开始是阴差阳错，后面的步步偏离，是不该有的。 于是，林青鸾诚恳开口：“对不住，我……” “你是对不住我。”周楚暮忽然打断她的话。 林青鸾微微咬了下唇，面颊上浮现些懊恼，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今日她心意已决，两人必须要断的。 她只得再开口：“日后安南侯府若有什么需要，本宫和林家定全力以助。” 话说的委婉，意思却很明白了。 周楚暮忍不住“哈”了一声：“那我现在就有需要。” “嗯，你说。”林青鸾也实在没办法和他文绉绉的那般客气了，从前两人一个臣一个本宫的说话都像是调情，从信门山回来后越发熟识，他也不知什么时候改叫她阿鸾——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林青鸾懊恼不已。 再看一看那在月光下都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实在是男色惑人，她暗恨不该。 但此时，那桃花眼中的情绪全是嘲弄，也不知道是向着自己还是向着林青鸾，周楚暮心到底没忍住，起身走近一步抓住林青鸾的手腕，低声问道：“他来一次，你便吓成这样？” “什么？”林青鸾缓缓眨眼，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周楚暮说的话，但却更加惊讶。 上官冽来之前，周楚暮的反应就不对，如今这，这更不对了呀！ 安澜是吓的腿都要软了，硬撑着才没倒下，今晚林青鸾都免了她的守夜让她回去休息了，而她自己更是忽然谨慎，哪怕上官冽依旧温声细语，那背后的皇权却不是她可以随意无视的。 但周楚暮却还是这般，似乎……被上官冽发现也并没有什么。 林青鸾不懂周楚暮的态度，哪怕恨急上官冽，她依旧敬他惧他，但周楚暮并不。 大约是她思考时间太久，周楚暮又逼近一步，几乎将她整个笼罩在他身下，他又问了一遍：“他来这一次，你便要与我彻底断了？” 她还未说出口的话，他却已经知道了。 林青鸾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她点头：“对。” “为什么？”周楚暮不解。 林青鸾咬了下唇，才道：“你不也问我，咱们这算什么吗？” 不等周楚暮回答，外面又响起嘈杂声，安澜连规矩都忘了，慌忙的跑进寝殿，声音几乎都带着颤抖：“主子，皇上、皇上又回来了！都、都到门口了，马上就进来了！” 便是林青鸾，也要忍不住暗骂一声！ 周楚暮还在幽幽看她，不避不闪，林青鸾下意识上前：“你……” 却不想周楚暮却忽然笑了一声，一手搂住她的腰肢，带着她一起往床上一翻。 床帐厚厚遮下，林青鸾诧异的看着周楚暮，周楚暮好笑的低头吻了她一下，又低声道：“嘘，人要进来了。” 安澜站在床边，一边手忙脚乱的又拉上一层账幔，之后便扶着床架子站在那里，才勉力站稳没有跌倒。 上官冽走到寝殿门口便道：“贵妃躺着吧，朕就是有件事忘记和你说了。” “皇上，臣妾，咳咳咳，臣妾……”林青鸾撩开账幔，露出钗环尽去的脑袋，睡眼迷蒙，“皇上赎罪，臣妾……” “无碍，你躺着吧，”见她咳的厉害，上官冽便没再往前，只站在距离账幔三步远笑道，“北疆有消息传来，朕竟是忘记告诉你了！” “皇上！”林青鸾一把按住在她腰上缓缓摩挲的手，努力让自己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表情，“皇上，臣妾的哥哥……” “林将军无事，而且甚是勇猛！”上官冽哈哈笑起，“近万人的北戎军啊！耀辰他带着一千人深入敌营，就地擒获！” 林青鸾不由自主的往外探了一下，眸中波光潋滟，看在上官冽眼中，便是她为这个消息激动的不能自已。 但只林青鸾自己知道，她身后那人的手，实在是不老实。 偏此时她无法回头，一手还要抓着账幔以免露出更多，便只有一只手去拦他。 可拦住周楚暮一只手，他还有一只，此时已经解开她的衣带，正缓缓向下，还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深入敌营？” 林青鸾努力忍住表情才没露馅，却已经气的用脚去踹他。 但一腿刚抬起便被他夹住，而且因着她这番举动，还方便了他的动作。 “对，不日耀辰便要带着二王子回京了！”上官冽是真的高兴，“耀辰真不愧为我大盛战神！” “皇上……咳咳咳……”林青鸾不得不出声催促他快点把话说完好离开，“哥哥、哥哥何时回来？” “算算时间，也很快了。”上官冽温柔看她，“鸾儿可是想他了吧？” “嗯……”林青鸾垂眸，努力让自己的发音正常些，可下一瞬，她又开始拼命咳嗽，“咳咳咳，皇上，咳咳，臣妾……” 她甚至开始细微的颤抖起来，像是咳的厉害了，声音都变了一些，格外可怜。 周楚暮在她身后无声的笑了一下，手指已经探进一片温软。 “好了，你休息吧。”上官冽温声道，“宫中暑热，与你病情也无甚好处，朕准备后日便启程去别宫避暑，到时候你哥哥回来，可以直去别宫。” 他还加了一句，“那边规矩松快些，你们兄妹也能见一面。” “是，臣妾……咳咳咳，臣妾谢谢皇上。”林青鸾不敢抬头去看上官冽，周楚暮实在太过分了！ 上官冽说完话便走了，安澜几乎不受控制的扑在地上，跪送了皇上。 寝殿门关上，帐子落下，林青鸾不等回头便红了脸：“周楚暮！你的手……给本宫拿出来！” 章节目录 第81章 怎么断？ 周楚暮倒是忽然听话起来，他将手指抽出，又把手拿出来，还要伸到林青鸾面前给她看—— “你……你不要脸！”林青鸾气死了，也不顾衣着不整，直接就一脚踹过去想踢死这个浪荡子！ 她可是贵妃啊！刚刚还在和皇上对话！ 不过三步远的距离，他怎么敢，怎么敢的啊！ 万一她一不小心发出些什么声音，岂不让人知道了！ “你就是想让我死是吧！”林青鸾羞愤至极，对着周楚暮拳打脚踢，却毫无章法。 不仅没能伤到对方，还被周楚暮不知道怎么一拉一扯，衣衫袜裤便都褪了下去，只余一个绯色莲花的肚兜还在身上。 林青鸾惊叫一声，还未来得及拉被子盖住自己，便被周楚暮一把拉进了怀里。 她不禁有些慌了，从前两人也有过不少次亲密接触，但周楚暮也都算知礼温和，从不强迫她什么，但今日，却多了些调戏的意味。 而他竟然还用手—— 她有些恼了，打也打不过，便一口咬在周楚暮左肩上，血腥味涌进口腔，她狠狠唾了一口，抬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大力捏住了下巴。 然后便是狂风暴雨般的亲吻，比以往的温柔甜蜜，多了许多掠夺和不甘的意味。 周楚暮实在太坏了。 林青鸾攀着他的肩膀，咬伤的地方还在渗血，他却完全不顾，只缓缓的欺负她，一直到她忍不住抽泣，一边还要问她：“娘娘和臣这般，可怎么断？” 见林青鸾不答，他便更加温柔耐心，也更细致的照顾她的感受，直到林青鸾彻底崩溃，甚至忍不住求他，他才不急不缓的问道：“娘娘可还要与臣彻底划清界限么？这般划么？那娘娘为何还这般热情？” “周楚暮！”林青鸾大哭出声，“滚出去，你滚出去！” 逗弄够了，周楚暮也不忍着了，不管林青鸾怎么哭求，他也不听，最后林青鸾已经说不出别的话，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昏昏沉沉间，林青鸾只感觉一双手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倒水的声音响起，随后，她被抱着没入温热的水中。 刚舒服的喟叹了一声，林青鸾便浑身一僵，徒劳的张嘴求道：“不要了……” 周楚暮今日大约是打定主意不听她的，不管林青鸾说什么，到底在浴桶又要她了一次，然后打开衣柜，找出两人崭新的寝衣换上，又去收拾了浴桶，才回来拥着她沉沉睡去。 林青鸾醒来的时候还浑浑噩噩，外面天色亦是未明，但她张口却只能吐出喘息声。 她不敢置信却下意识的搂住身上人的脖子，断断续续道：“周楚暮，你……你疯了不成……” 闹一夜还不够，早上还要这般将她叫醒！ “臣还要上值，只能辛苦娘娘早起了。”男人话说的慢条斯理，动作却凶猛非常，林青鸾听到窗外有宫人走过的声音，不敢叫出，只能死死咬着被褥，将那欢愉和缠绵全都艰难咽下。 事后，他还要凑过来吻她咬破的唇，林青鸾强撑着抬起软绵绵的手打在他脸上，却又被他抓住亲了一口。 “娘娘的衣柜里有臣的寝衣，净房里是臣寻来能保温的铜壶，床边柜子里是臣做的药丸，连娘娘浑身都是臣的痕迹。”周楚暮低头，从额头往下吻着她，“娘娘，这般可怎么断啊。” “你……不要脸……”林青鸾被他说的双颊生红，只是话未说完，便全被他吞入口中。 从前的小意温柔仿佛都是假的，就因为林青鸾不想再这样了，想和他彻底断掉，周楚暮便像是变了一个人般，对她毫不留情，从头掠夺到脚。 他走了，林青鸾却是睡到下午才醒来。 其余人只当林青鸾真的病了，只是担心，并未生疑，只来伺候林青鸾穿衣的安澜看到自己主子身上那斑驳的痕迹，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林青鸾恨的牙痒痒，忍不住低声骂道：“畜生！” “主子……”安澜有些担心，但林青鸾身上的痕迹并不严重，也被人细心的上过药了，她只能扶着林青鸾慢慢坐起来，又搬了小桌板放在床上让她吃饭。 林青鸾真是饿死了，昨晚该死的周楚暮除了用口渡了些水给她喝什么也没让她吃，一夜的辛劳又睡了一个白天，她早已腹中空空。 “主子，你和周世子，你不是说……”安澜小心的问道，昨天实在吓坏她了，尤其皇上明明走了竟又回来，而周世子便那般大胆子的躲在主子床上—— 万一皇上发现，昨晚的万安宫，只能血流成河。 “真是没想到，周世子这般大的胆子。”安澜叹道。 林青鸾冷哼，他可不是胆子大？她就没见过像他那般猖狂的人！ 也不知道凭的是什么！ 不行了，想起他就浑身疼，林青鸾决定再躺一会儿。 安澜又道：“早上刘院判来给主子请脉，奴婢说娘娘昨晚歇的不好，还未起，刘院判说明日再来。” “嗯。”林青鸾蹙眉，也不知道周楚暮这般孟浪，会不会被刘院判诊出什么…… 等等！ 林青鸾一下子从大引枕上坐起，同时也瞪大了眼睛！ 若说男欢女爱最容易有什么后遗症，那便是——孩子！ 可周楚暮与她多次亲密，从无避孕，她虽一直没有身子，但在他那里也说的过去——若行周公之礼便能怀孕，那后宫也不至于到现在只有三个孩子了。 但就算这样，周楚暮竟，竟从不在意吗！ 皇上宠幸了谁，彤史都有记录的，她自己是知道不能有孕所以没在意这些，那周楚暮呢？ 他果然是想让她死的吧！ 林青鸾气的头晕，又浑身酸软的厉害，她往后一仰倒在引枕上，喃喃自语：“我这是惹了个什么祖宗……” 怎么仿佛，想摆脱都摆脱不了了？ 安澜继续说着林青鸾错过的信息：“早上皇上下旨，云嫔已经晋位为妃，随后皇后娘娘降下懿旨，苏采女也晋位宝林了。” “还有还有，余保公公专门过来传话，让咱们开始收拾，明日下午便要启程去别宫了。”安澜继续道，“后宫跟去的人，除了皇后娘娘和主子，只有云妃、胡婕妤，两位才人和苏宝林。” “啊，秦婕妤也不去么？”林青鸾有些惊讶。 安澜摇摇头：“秦婕妤在病中，不方便出行。” “……我仿佛也在病中。”林青鸾喃喃。 但她知晓，不管怎么样，上官冽都会带上她的。 哥哥要回来了。 顿时，林青鸾感觉像是有人撑腰了一样，甚至想着不如等哥哥回来后，让他去把周楚暮揍一顿好了，让那人以后离自己远一些，这万安宫的窗户，他也不想爬便能爬的！ 于是，当晚，林青鸾睡前便将侧窗户给关的好好的，还上了拴。 只她刚安心的睡去，便被人沉沉压醒了。 章节目录 第82章 不要脸！ “阿鸾好狠的心，昨晚还抱着我说最爱我了，今夜便不许我进来了，嗯？”周楚暮说着，大手抚过林青鸾裸露的脖颈，激起她一片战栗。 她不由自主的“嗯”的一声娇吟，双手去推他胸口：“那你、你怎么进来的？” “不告诉你，省的你下次还想别的法子将我关在外面。”周楚暮说着，便去咬她耳垂。 林青鸾低低叫了一声，心知自己力气肯定抵不过他，只能先求饶：“明日还要出宫，要坐很久的马车，今晚不能、不能了……” 周楚暮也不是那般不跟青红皂白的人，只是昨晚让她气的狠了，便做的狠了些。 她既肯求饶，说的话也在理，周楚暮自也不打算做些什么，只是他不准备让她知道，还要吓她一吓。 “嗤”的一声，帐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盏灯，灯影摇晃，却是从上至下照的。 这般帐子里亮堂些，也不会在床帐上投出影子。 林青鸾吓一跳，不由的便环住自己：“你、你干什么？” 周楚暮不理她，只用腿压制着不许她乱动，手却已经去解她的腰带。 林青鸾一愣，不可思议的去按他的手：“周楚暮你……你怎么这样？” “我本就是这样的人。”周楚暮说着，淡淡抬头，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嘲笑，“阿鸾识人不清，还拿我当什么好人了。” 林青鸾记起白日里才想明白的事，他这般孟浪，又这般猖狂，竟是一点不担心她会有孕，完全是逼着她去死的样子。 她不禁恨的咬牙，心里却越加难受：“是，我识人不清，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嗯。”周楚暮也不辩解，自顾自解开她的衣服便凑了上去。 林青鸾闭上眼睛，嘴里还在骂道：“畜生！” 畜生不为所动，并脱下她的裤子。 但想象中的事情并未到来，林青鸾闭着眼睛，只感受到一道目光投掷在她身上，那人却没什么行动。 她刚松一口气，才要抬眸看他，便感觉腿被人分开了—— “你……你疯了吗！”林青鸾羞恼至极，“你不许看！你、你再那般对我，我定绕不了你！” 周楚暮不为所动，只温柔的拨弄着，片刻后才道：“还是有些肿。”说完，便拿出一个圆胖的瓷瓶，修长的食指从里面挑出一些透明的药膏来。 “周楚暮！”林青鸾奋力挣扎了，可他手劲儿太大，只一只手按在她便让她动弹不得，直到上完药他才肯放过她。 林青鸾却是已经话也说不出来，只咬着唇红着脸，瞪着一双水漾漾的眼睛看着他。 周楚暮笑了一下，凑过去又要吻她的唇。 林青鸾下意识一侧脸躲过，她又羞又气：“滚，你滚……” 周楚暮却不理，硬是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脸转了过来，与她交换了口中的味道。 林青鸾气的真是要厥过去了，明知道周楚暮不疼不痒，她还是一下一下捶着他：“你不要脸……把我当什么人了呜呜，滚，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呜呜呜……” “那阿鸾可要伤心了，臣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见与不见，却不是阿鸾能说了算的。”周楚暮将她翻过面去，又细细在她背上擦了药膏。 他刚刚仔细看过了，痕迹都已经淡了很多，应是不疼了，待明晚便能全好。 林青鸾趴在枕头上继续哭着生气，若能回到那一天，她便是毒发身亡，或者随便被人轻薄了，也不该去招惹这个坏东西。 现在在林青鸾心里，周楚暮的讨厌程度简直和上官冽差不多了！ 一样的猪狗不如，都想置她于死地！ 林青鸾哭了片刻，又被周楚暮翻过来，然后被细细密密团成一团抱进怀里。 帐子里的灯随之熄灭，林青鸾再抬头，也只能借着朦胧的月光，隐约看到周楚暮的下颌。 长这么好看，却这么禽兽。 林青鸾气的要死，自也不能让周楚暮好过，她想了想，干脆骗他道：“周楚暮，我怀孕了。” 周楚暮：……？ 她身子损伤的厉害，便是用那药精心调养着，至少也得一年半载才能有效，怎会这般快？ 他不着痕迹环住她的手腕，把脉片刻后才懒懒说道：“哦。” 林青鸾瞪大眼睛，又道：“是你的！” 周楚暮却笑起来，笑的胸口都在震动，抖的林青鸾脑袋跟着一点一点的，她气急，从他怀里爬出来：“你不信？” “自然是我的，你哪里还有旁人？”周楚暮又把她抱住，笑道，“生下来吧，我负责。” 林青鸾险些又要气死！ 她在他怀里一下一下踢着他的小腿：“这是说生就生的事情吗？我，本宫是皇上的贵妃，没有侍寝却有了身孕，这是死罪你知不知道？你要害我全家啊周楚暮！” 说到这里，周楚暮才明白林青鸾在气什么，又为何要用这般拙劣的谎言骗他。 他无奈又心疼的抱住她，想说她应是食用过绝子药，所以不会怀孕，但却又说不出口，怕她太过伤心。 斟酌片刻，他先问道：“阿鸾想要孩子吗？” “本宫要生也是生皇子！”林青鸾怒道。 周楚暮顿了一下，随后又轻笑出声：“那可惜了。” 他千般万般为她着想怕她难过，她却非要来扎他的心。 正在思索该怎么和林青鸾说她被下药的事情，林青鸾却先道：“这孽障不能留，你想个法子，帮本宫打掉他。” 周楚暮明知道是假的，却还是因她这句话险些气到，他冷笑一声：“阿鸾不如今晚便假死出宫，我亦有别庄，不比那京郊别宫差。阿鸾安心住下，待九个月后你我喜获麟儿，岂不和美？” “和美？你倒是想的挺美！”林青鸾越说越生气，“你算什么东西，胆敢算计本宫给你生孩子！” 她正在气头上，话自然说的难听，周楚暮面色一沉，箍着她的胳膊也用力了些。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再不顾及其他，凑近林青鸾耳边，声音略显阴鸷：“哦？可惜了。” “可惜阿鸾不管是皇子，还是孽障，都生不出。” “阿鸾可知，你被那上官冽喂了绝子药，药性极烈，此生是无法有孕的。” “阿鸾，便是我有心算计，你也不行啊。” 一番话说完，林青鸾先是愤怒，又全数转为惊讶。她不知道周楚暮是怎么知道的，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声音：“你、你说什么？” 章节目录 第83章 到别宫 林青鸾说话间眸光凌乱，有不可思议还有不敢置信，甚至眼圈都泛起了潮红，让周楚暮心中的戾气一下子消散大半，只余对她的怜惜和心疼。 尽管知道她或许对上官冽无甚感情，但好好一个女子，被人这般算计着伤了身子，那人甚至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君—— 也是意识到这一点，周楚暮才与林青鸾越发放肆亲密，毕竟上官冽，实在不堪为人夫。 抢到手了还如此不珍惜，他周楚暮可不是这样的人。 深呼吸两口气，周楚暮捏住林青鸾的下颌，一边轻轻拨弄她的唇分散她的注意力，一边问道：“我说的话，你是不是从不当真？” 林青鸾正在扒拉他的手，又被他这么一问，有些不解：“什么？” 因为嘴唇恰好被捏住，这两个字被她说的有些含糊，听起来却有些像是床笫之间她被欺负狠了时吐出的情话，周楚暮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这才继续道：“我跟随蔺师学医多年也不是白学的。” 林青鸾却是顿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但：“刘院判什么也没查出。” “傻话，”周楚暮嘲笑出声，“给你下药的是谁？这满宫不都是他的人？” 林青鸾沉默下来，她也曾这般猜测过，但…… “他给你下的药甚是烈性，不必蔺师那般的大夫，京中名医亦可查出。”周楚暮沉沉道，“只是天长日久的，或许便查不出是药物所致，还是身体如此了。” 林青鸾浑身僵硬，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一世，她小产后怕伤了身子，还曾通过林家找了不少大夫，但竟无一人诊出她是被下了药！ 到底是那些人医术不行，还是……还是…… 林青鸾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回抱住周楚暮，周楚暮并不知她所想，还以为她吓的很了，便温柔的拍了拍她肩膀以作安抚。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竟都忘记了一件事——林青鸾没问自己还能不能恢复，她自觉是不能的；而周楚暮也没告诉她调理一年就好了，毕竟他已经告诉她，自己医术不差。 “莫怕，以后我在你身边。”周楚暮只说了这么一句，又轻轻拍着林青鸾的后背，像是哄小娃娃睡觉一样，“睡吧。” “你也去别宫吗？”林青鸾抓紧他寝衣的胸口，语气惶恐不安。 周楚暮便更觉心软：“去的，你放心。” 明明这两日被他欺负狠了，林青鸾本已觉得自己会很讨厌他，但被他这么一哄，林青鸾还是莫名放心下来，就这么抓着他的衣服便睡了过去。 早晨醒来的时候，林青鸾手里只抓着一件寝衣，周楚暮人却是不见了。 安澜进来伺候她起身，同时低声道：“周世子收到传讯，要为出宫做准备，一早便走了。” “嗯。”林青鸾点头，扶着安澜的手站起来，她昨天休息够了，今日身体也好了许多。 万安宫昨日接到消息便收拾起来，此时几个大箱子齐齐整整放在院子里，就等着被拉走，林青鸾简单看了看木槿几人整理的单子，感觉没什么遗漏的便点了头。 倒是她自己寝殿里，周楚暮从外面弄来的保温铜壶还是带着，挺好用的那玩意；还有他制的药丸，药膏—— 林青鸾一边收拾，一边想起周楚暮说的那句话：“娘娘的衣柜里有臣的寝衣，净房里是臣寻来能保温的铜壶，床边柜子里是臣做的药丸，连娘娘身上也全是臣的痕迹……怎么断？” 呸，不要脸。 林青鸾脸上一红，心跳亦乱了半拍，好在她很快收敛神色，也没被人看出什么。 别宫虽在京郊，距离皇宫也不算很远，午饭后出发，到傍晚时分便已经到达。 提前便有消息传来，宫人早将别宫宫殿一一打扫干净。 林青鸾因还在病中，得了皇上特殊，贵妃车驾直接从别宫侧门驶入，最后稳稳停下。 扶着安澜的手下了车，林青鸾抬眸便见到宫门上挂着的牌子：碧霄殿。 还是她上一世住过的地方，无甚新奇。 林青鸾垂下眼眸，带着众人进了碧霄殿，又仿佛第一次来一般，等着原本伺候在这里的宫人带她看了一圈。 既为殿，肯定要比宫小不少，林青鸾住的这个在别宫算是大的，但也只有一个正殿和两个侧殿，后面一排耳房则是给下人住的，连后院也是逼仄的很，不是主子该去地方。 “还是咱们宫里的后院好，白狼跑起来也畅快。”安澜也低声道。 林青鸾轻拍了下她的手臂，别宫大小怎可与皇城比？留给后宫的地方更是小了。 原本想着别宫靠着山林凉快些，林青鸾便将热的成天哈气的白狼也带来了，但这后院狭窄，林青鸾想了想，干脆分了西侧殿给白狼住，伺候白狼的小太监也跟着住在了那里。 “待无人时再带它出来跑跑，莫要吓到别人。”林青鸾又叮嘱了几句，才回到正殿。 东侧殿用来做了寝殿，正殿便收拾出来做了待客、起居和书房。 这是林青鸾的要求，一般侧殿是不用来做寝殿的，但……到底隐秘一些，独立的侧殿，逃跑起来也方便一些……吧？ 反正整个碧霄殿都是她的，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林青鸾眨眨眼，不去想更多，她坐在正殿慢慢喝着茶，听着出去溜了一圈的木云回着这别宫的情况。 “……别宫的后宫范围就这么大，几位娘娘的寝殿都离的不远，不过咱们碧霄殿是距离皇上的无极殿最近的！”木云笑道。 林青鸾不置可否，又问过一些琐事，这时木棉进来回道：“主子，太后娘娘传了口谕下来，说今日劳累，明天一早不必去她那里了。” “嗯，那明儿下午本宫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吧。”林青鸾笑道。 吃过晚饭，上官冽便来到了碧霄殿。 因着生病，林青鸾的绿头牌并未挂上，所以也不能侍寝，上官冽来她还挺自然的，两人下了几局棋后，上官冽兴致不减，还想听她抚琴。 “倒是许久没听鸾儿的琴声了。” “皇上今日不忙呀。”林青鸾笑嗔他一眼，回身吩咐木槿去取琴过来。 上好的柳木制成琴箱，使得琴声越发悠扬，林青鸾的琴是刻进骨子里的技艺，便是许久未弹，也只是起初略有涩意，片刻后便琴声悠然，令人心折。 上官冽听着听着，便起身走到她身后，待一曲闭便叹了一声，弯腰从她身后抱住了她：“鸾儿，病快些好吧。” “朕想你了。” 送走上官冽，林青鸾回到琴前，漫不经心的拨弄了几下。 所以说，就是这些有时候莫名其妙出现的、仿佛情动的表现，让上一世的林青鸾还以为上官冽对她，至少还有那么一点点真心的喜欢。 懒的让人再收了琴，林青鸾拂袖回了寝殿，谁知刚进门，便见到她床上正坐着一个人。 章节目录 第84章 谁有宠 “阿鸾还会弹琴？”周楚暮看林青鸾有些惊慌失措的关上门，却丝毫没有担心的神色，只笑着问道。 林青鸾觉得他真是疯了，上官冽刚走他就来了——不，看这一身寝衣的做派，莫不是上官冽还没走他就来了吧？ 他怎么敢的！ 林青鸾也要疯了，只瞪着周楚暮不说话。 周楚暮不以为意，伸手拉她坐在自己膝盖上，又问道：“何时弹琴给我听？” “何时都不。”林青鸾瞪他，“你怎这般放肆！” “嗯，还能更放肆些，阿鸾要看吗？”周楚暮说着便亲了她一口，“让安澜拿琴来吧。” 林青鸾咬着唇瞪着他不肯吭声，周楚暮便道：“那我自己去搬吧。” 这人！ 林青鸾见他果真要起身，吓的赶紧拉住他，又一叠声的喊来安澜。 至于之后…… 琴音响了半夜，先是悠扬的曲子，然后便是断断续续的音符，夹杂着女子细细的哭泣和急喘，让人面红耳赤，不忍去听。 到了别宫的第三天，上官冽又带着刘院判来给林青鸾诊脉。 “贵妃娘娘脉象平和，除了还有些虚寒外并无症状。”刘院判捋着胡须，笑的很是温和。 林青鸾收回手，期待又喜悦的看向上官冽：“皇上……” 上官冽亦是非常高兴的样子，待刘院判走后，他便坐在她身侧，笑道：“无极殿中有一汪汤泉甚好，鸾儿既然虚寒，不若多去泡泡？” “皇上这般说，那臣妾今日便要去啦。”林青鸾笑着拉他袖子，上官冽则点了下她的鼻头：“莫说今日，鸾儿天天去也是好的。” 林青鸾娇嗔的看他一眼，正想拉他去看白狼，却见刚刚出去送刘院判的余保回来，站在门口踌躇，似乎有事要说。 上官冽自然也是看到了，他微一蹙眉：“有话便是，做的什么姿态。” “是，皇上，”余保脸上的喜意难以掩藏，却还是先小心翼翼看了林青鸾一眼，才开口说道，“文才人和卫才人，双双、双双被诊出有孕了！” “可当真！”上官冽脸上的惊喜难掩，他几乎是不自控的往前走了几步，“她们两个，都，都有孕了？” “是，文才人有孕两个月，卫才人有孕也快三个月了！”余保看上官这般，便不加掩饰，将喜意真正流露出来。 林青鸾也笑着上前抱住上官冽的胳膊：“果真喜事，臣妾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鸾儿……”上官冽握住她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青鸾却道：“之前臣妾一时气不顺，让两位妹妹降位为才人。这段时间她二人伺候皇上也算勤谨，如今又这般争气怀了龙嗣，皇上，还是给她们复位美人吧。” 她这般大度，上官冽先是惊喜，又有些疑惑，他笑着看她一眼：“朕倒是不知，你何时这般大方了。” “还不是为着皇上高兴。”林青鸾叹息，之后又凑近上官冽，小声道，“臣妾离宫前去看了二公主……贤妃好喜欢她，她也好可爱。皇上，臣妾也想养个公主……” 她这么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眸子，“而且臣妾听说，百姓中有抱孩子养好带来亲生子的说法，虽然不一定灵验，但万一呢……” 听林青鸾这么说，上官冽倒是去了怀疑，只笑道：“好吧，好吧，那到时候看看谁生公主，便记在鸾儿名下可好？” 一个不是亲生的公主而已，又能安林家的心，何乐而不为呢？ “嗯！”林青鸾又笑起，很是高兴。 上官冽哄了人开心，便也不再多留，一边说着前朝还有事便离开，一边却是往玉芙殿而去。 林青鸾站在殿门口，冷然看着他那方向都忘记去掩饰的背影，忍不住嗤笑一声。 今晚的汤泉怕是要没了。 真是感谢两位美人，实在人美心善啊。 不过一次两次无甚，次数多了，林青鸾也不是傻的，怎么每次上官冽想翻她牌子都会出些事情？ 再想想周楚暮问她的那些话，林青鸾心中有些惊疑不定。 难道周楚暮还真有法子在这后宫翻云覆雨，真让她再无侍寝的机会？ 会有这般好事吗？ 等到夜深，林青鸾也没等来无极殿的人接她去泡劳什子汤泉，倒是听说上官冽晚膳就在玉芙殿用的，到现在也没出来。 她倒是一身轻松，但是几个宫女面色都不太好。 林青鸾想了想，也未多说什么，只叫了安澜去收拾寝殿，然后稍微示意了一下，让安澜告诫她们收敛一下情绪，更不必乱想。 她贵妃的荣耀，从不在侍寝次数上。 尤其是林耀辰快回来了，上官冽再如何，也不会在此时冷落了她。 既能有宠，又不必违心亲昵，岂不是极好？ 于是周楚暮来的时候便见到心情还不错的林青鸾。 她正趴在软榻上看着什么，嘴里还哼着曲儿。 大约是因为热，她连袜子也没穿，凝白的小脚一扬一扬的，裤腿有时候都会落下去几分，露出光洁纤细的小腿来。 周楚暮走过去坐在软榻上，一手握住她的脚踝：“看什么呢？” “咦，”林青鸾回头看他，眉眼弯弯，“你来了。” 今日待遇倒是好，周楚暮不动声色的微一扬眉，转身抱着她便要上床。 “等一下，等一下，有事与你商量。”林青鸾眸中闪着细细碎碎的光，带着笑看他，让周楚暮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本也不想拒绝她。 只揽着人又重新做回软榻上，他单手环着她的细腰，不动声色的去拿她刚刚看的话本：“什么事？” “文美人和卫美人都有孕了，你可知晓？”林青鸾先问道。 周楚暮点头：“前几日她们报上来了。” 啧，这话说道，林青鸾没太在意，只继续问道：“方美人也是你的人啊，如今却还不如苏宝林受宠，连别宫也没能跟来。” “嗯？”周楚暮低头看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林青鸾狡黠一笑，勾勾手指让他离近点，然后低声道：“你去，让方美人投靠皇后，就这般说……” 周楚暮缓缓挑眉，有些惊讶的看向林青鸾：“当真要这般？” “能不能办？”林青鸾只问他。 周楚暮犹豫之后还是点头，虽然不明白林青鸾为何要将她的事情告知皇后，但她既这般说，他便让人去做就是了。 周楚暮动作很快，翟含景行动也不慢，不过两日，一辆马车便从皇城来到别宫，木云去打听了片刻，回来道竟是两仪殿的方美人被皇后接了过来。 章节目录 第85章 知秘密 凤仪殿中，方美人行了礼便开始哭，翟含景被她哭的烦，但对于她信上说的事情却很感兴趣，只能忍耐的劝了半晌。 好不容易等她哭完，翟含景便问道：“方美人，你之前给本宫送信，说知道关于贵妃的私事……” “对，皇后娘娘大约不知，臣妾母家与林府相隔不远，不然也不会被林夫人选中送进宫里来了。”方美人说着又要落泪，“进宫前臣妾还想着，有着这份情意在，宫中若有事也可去求贵妃娘娘相助，但，但她……” 这事儿翟含景倒是知道，她生完大皇子后，文、卫两位美人被禁足，当时方美人受到惊吓还去过万安宫，但是哭着出来的。 想想林青鸾那孤高的脾气，倒也不奇怪。 翟含景便耐心更足，话说的也更温柔了些：“贵妃便是那般，从来与谁都不亲近。” “是，臣妾思来想去，还是皇后娘娘慈爱。”方美人捏着帕子叹道，“和臣妾一起进宫的文美人、卫美人都有宠有孕，臣妾……” 她垂下头，声音很轻，语气却带了些不同的情绪：“臣妾真的不甘心啊。” 翟含景也跟着叹了口气，不由道：“本宫觉得，你们三人中，你却是最好的那个。” 方美人端庄些，不比那两个，妖妖娆娆的，一点儿后妃规矩都没有。 得了皇后的赞，方美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住脸，她也不在吊着翟含景了，直接道：“因着臣妾母家和林府还有些来往，所以前几日得知一个消息……林府似乎在寻找，与妇产一道上有些名气的大夫。” “哦？”翟含景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难道贵妃有孕了？” “不是……”方美人咬了下唇，又看了看四下的宫人，翟含景明白她的意思，一摆手，除了锦如和方美人的贴身宫女外，都出去了。 方美人还有些不放心，干脆起身道：“还望娘娘原谅臣妾大不敬。” 然后便凑近翟含景，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翟含景果然大为震惊：“你……你怎知……可当真？” “回娘娘，千真万确，是有人听到林夫人自己说的。”方美人低声道，“林夫人和自己贴身丫头说话，还能是假的？” 翟含景面色不变，在那里坐了片刻，却忽然笑了起来。 她道：“那确实极好的。” 方美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臣妾还当她是多厉害呢，结果竟是这般，恐怕连宫女出身的苏宝林，都比贵妃娘娘有前途呢。” “哼，若你所言为真，那确实是。”翟含景微眯起眼睛，又笑着摇头，“真是，没能想到。” 又聊了一会儿后，得了皇后承诺的方美人很高兴的离开了，如今她在别宫也有了一席之地，虽然是和胡婕妤、苏宝林一起挤在朝露殿，但是无所谓，如今跟来别宫的妃嫔，除了皇后和贵妃，也只有她们朝露殿三人没有怀孕了！ 这么好的侍宠机会，方美人可是盼了很久的！ 人走了，翟含景还坐在原地，不一会儿却又笑起来，锦如也唇角含笑的给她换了新茶：“主子尽可放心了。” “嗯，真是没想到，她林青鸾竟是不孕体质。”翟含景心情甚好，一口将茶饮尽，再起身走回寝殿时又忍不住笑出声来，“难怪落个水便能把孩子掉了，这是苍天有眼，不许她生育啊！” 锦如也是跟着笑开：“是啊，贵妃娘娘如今盛宠，可总归要往以后看。” 翟含景也是这般感觉。 便是身后有林家撑腰如何？生的貌美又如何？林青鸾眼看也要二十有五了，而后宫最不缺的，便是新鲜又年轻的女孩子啊。 难怪皇上近来去贵妃那里次数也不多呢，也难怪贵妃急吼吼的寻了方美人三人进宫，怕是打这抱养的念头…… “回头去玉芙殿说一说，若文美人和卫美人知道贵妃想抱养他们的孩子，提防的也要提防一下啊。”翟含景笑着说完，又自己摇摇头，“算了，还和她计较什么呢？” 她已有了皇长子，而林青鸾，注定没有了以后。 真是一个好消息啊。 正在此时，外面有宫人来报，竟是皇上到了。 翟含景顿时心情更好，她一边扶着锦如的手往外走，一边想着，哪怕上官冽只是来看儿子的，她也应该满足了。 待到她调养好身子，将生产的亏空都补回来，宫权也重新到手整治后，再想法子重获龙宠，再有身孕吧。 上官冽见到翟含景便笑问道：“怎么，朕听说你命人将方美人接过来了？” “是，臣妾私心想着，文美人和卫美人都有了身孕，没法伺候皇上。”翟含景一看上官冽的表情便知他心情不错，也笑着答道，“方美人也很记挂姐妹们，臣妾便自作主张，将人接过来了，还望皇上饶恕臣妾这般。” “你都是为了朕好，朕自然知晓。”上官冽握了握她的手。 翟含景微微低了下头，却想起每次上官冽见到林青鸾的时候，似乎都这般，会握着林青鸾的手扶她起来。 哪怕明知林青鸾肯定比不过自己，但…… 翟含景轻声开口：“臣妾将方美人暂时安置在朝露殿了，只是那朝露殿稍微小了些，胡婕妤和苏宝林住了正殿和东侧殿，她一个美人，只能挤在西侧殿了。” “嗯。”上官冽不觉得怎么，他若是想见谁，叫去无极殿也就是了，不必自己去那挤吧的地方。 翟含景继续笑着道：“碧霄殿和昭阳殿倒是都只住了一个主子，只是，昭阳殿的云妃有孕，只怕忽然多住进去个人再冲撞到……” “这般安排便极好。”上官冽听出翟含景的言下之意，他毫不犹豫道，“贵妃那里也不宽敞，还养着一只白狼呢。” 翟含景：“……是。” 话说的轻飘，翟含景却还是握紧了拳，不过片刻后，听上官冽说很是挂念上官承，那拳头便又松开，翟含景重新挂上心满意足的笑容。 —— 已是黄昏，碧霄殿中却是刚摆上晚膳。 别宫依山傍水，很是凉爽，于是林青鸾最近晚上和周楚暮玩的有点过火，偏她如今病气好了，还得早起去凤仪殿请安，便每日午休睡的时间长了些。 刚睡醒不太想吃东西，林青鸾便在院子里溜了一圈，又觉得这碧霄殿景致实在是好，便准备让人在院子里扎个花架，再做个秋千，乘着习习凉风应是舒爽。 这会儿，她洗净手，一边准备用饭一边听木云回禀着方美人的安排。 “……朝露殿比碧霄殿还要逼仄些，能挤得下三个人吗？”林青鸾不由想吐槽。 主要是这别宫也太小了些，留给后妃住的就那么几个殿。 木槿笑道：“可是云妃娘娘和文美人、卫美人都有了身孕，不便腾挪地方，也怕人多了冲撞，可不就得三人挤在一起了。” —— （宝子们，前面的79和80章修了一下，改了些女主的心里活动。反复斟酌了许久，感觉女主的性格应该是不会怕到想和男主分手的，相反，她应该觉得很刺激很有报复的快乐才对(#^.^#) 怕宝子们再看起来不连贯，说一下） 章节目录 第86章 谁新鲜 林青鸾轻轻啧了一声，又听说上官冽已经翻了方美人的牌子，待会人就要去无极殿侍寝了，又觉得自己想的果然不错。 还是人多些热闹啊。 尤其朝露殿的三个人对上官冽来说，都还是新鲜的，想来一时半刻，上官冽应该还找不到她身上。 这般想着，林青鸾便更放下心来。 是夜，林青鸾无力的趴在软榻上，一条手臂枕在脸颊下，另外一条手臂垂到下面，没力气再抬起来。 下一瞬，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下去握住林青鸾的手，将其举起来放在唇边细细啄吻着，伴随着软榻轻微的摇动，格外暧昧。 欢愉之后，林青鸾嫌弃床铺皱巴，硌的她不舒服，周楚暮便笑着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他则有一下没一下的捋这她的长发。 此时氛围竟有些莫名的甜蜜，林青鸾趴了片刻，略有些不好意思，便撑着他胸口坐了起来。 然后她就发现：？ “阿鸾要不要试试？”周楚暮颠了她一下，意有所指。 林青鸾先是茫然，继而明白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忽然也有力气了。 她可从未，在上面过啊！ ……但也是真累。 最后还是周楚暮掐着她的腰靠自己结束的，林青鸾却是磨的膝盖疼，只能伏在他身上眼尾绯红的抽泣。 做主动的那个，一点都不好玩。 但对贵妃娘娘来说，却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第二日，林青鸾到凤仪殿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又迟了。 不过这也算正常，殿上无人质疑，林青鸾也就这么昂着下巴走到最靠近翟含景的位置，稍微行了个礼便坐下了。 翟含景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只是此时再看林青鸾的模样，也只觉得她是在强撑着的趾高气昂了。 心气顺了，翟含景便格外好说话些，林青鸾自是知道她为何如此，也不刻意挑衅，一场请安结束的平平静静。 出了凤仪殿，林青鸾算着时间，已经有几日未去见过太后，再看天色不错，干脆便往仁寿宫去了。 自从信门山回来后，太后与林青鸾的关系便亲密了些，至少比上一世好多了，甚至林青鸾感觉太后对自己都多了几分真心。 只是她向来容易会错意，便也不敢多想，只与太后按从前那般相处着。 别宫的布局紧凑，太后住的宫殿在后宫与前朝挨着的旁边，林青鸾过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一队巡逻的侍卫。 因着周楚暮，她便多看了几眼，结果人没见到熟悉的，倒是眼睁睁看到其中一个侍卫被路边树枝勾住衣袖，掉出来一个什么东西。 林青鸾看的专注，安澜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巧也瞧见了，便问道：“主子？” “嗯，去提醒他一下吧。”林青鸾想一想，又道，“喊个小太监去吧。” 安澜应了一声，回头招手，叫了个年轻的小太监平安去提醒那侍卫一声。 林青鸾便也没等，只往仁寿宫继续去，却不想那侍卫却匆匆赶了过来，行礼向她道谢。 “大人不必客气，请回吧。”林青鸾淡声道。 而等侍卫微抬起脸来，林青鸾才认出，这竟然还真算是个“熟人”。 上一世时她深爱上官冽，但大约因着美貌，总有那么几个不顾色字头上一把刀的英雄好汉向她表示好感，禁军侍卫穆成业便算一个。 不过他一开始也并未说过什么，只是默默给了万安宫不少照拂，后来林青鸾被禁足又被圈禁时，他也帮了不少忙。 有次林青鸾向他道谢，他才表明心意，当时林青鸾也只是惊讶加抗拒，并没有什么想法，只逐渐疏远了这个人。 时过境迁，重来一世，那些事情都还没发生，这位如今也不过是个纯纯陌生人而已。 林青鸾微微颔首，并未多言，绕过他便走了，倒是安澜还回头看了几眼，又对林青鸾说：“娘娘就是心善，奴婢看着侍卫们这会儿正在交班呢，等这位大人下了值再发现香囊丢了可不好找了。” “举手之劳罢了，再说有不用我动动腿，算什么心善。”林青鸾轻笑，不再多言。 只主仆二人都没看到，那来换班交接的侍卫，才是实打实的熟人呢。 周楚暮与之前领队的侍卫交接后，看着和林青鸾道过谢后还站在那里不动的穆成业，问道：“那是怎么了？” “哦？”领队侍卫看了一眼，笑道，“完了，那小子还没娶亲呢，这下估计要麻烦了。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点背，竟然遇上贵妃娘娘。” “嗯？”周楚暮微微一扬眉，神情好奇又自然。 领队便将香囊的事情说了一遍，又笑道：“小穆还非要自个儿去向贵主儿道谢，这下可好了吧。” 贵妃娘娘未及笄时便是京中有名的美人，被当今圣上盛宠这许多年，举手投足越发娇艳，他们巡逻时碰到可是不敢多看的。 也就刚来的这种愣头青，不知道避讳——倒也不全是因着贵人不能直视，但这般的女子，实在是…… 见一眼便难忘，却再难见到，岂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叫回来穆成业，那侍卫领队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便好笑：“行了，回家吧，记得看路。” “是。”穆成业呆呆抱拳行礼，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又对着周楚暮见礼，“见过世子爷。” 周楚暮原本没太在意，回礼后正想离开，却听到有人叫那侍卫的名字，他脚步一顿：“穆成业？似乎在哪里听过……” 片刻后，世子爷眼睛一眯，要笑不笑的看向已经走远了的贵妃一行人。 是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女人说若他不愿便出去，换穆成业来，这是早就相识啊。 一个定亲对象还不够，竟还有老相识，真是…… 周楚暮唇边勾起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莫名的，身边气压还越低了。 林青鸾倒是一无所知，去和太后聊了半晌，还蹭了一顿午膳，回到碧霄殿后，她歇了个晌，起来后又与白狼玩了一会儿，还荡了秋千，只觉得今日过的非常充实。 若是傍晚时没有小太监来传旨，让她去无极殿用晚膳就更好了。 寝殿里除了安澜也没有旁人，林青鸾便也不必掩饰，很是烦躁的甩下一身常服。她不太乐意的换了身衣衫，临走前却又像是想起什么，随手在书案上留了张纸条才离开。 章节目录 第87章 不乐意 既然一起用了晚膳，自然不可能吃完就走了。 饭后，林青鸾还在这里陪着周楚暮处理了一会儿公事，然后便听说皇后娘娘将勤嫔接来了别宫。 “勤嫔这还未出月子吧？”林青鸾有些不解，上官冽同样表情不虞，却没说什么。 看他这般，林青鸾便猜到，这事儿估计翟含景之前与上官冽商量过，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虽然上官冽不太乐意，却也没阻挡。 不是什么大事，也耽误不了林青鸾继续呆在无极殿。 时间还早，林青鸾努力耐着性子，却还是摆不出一个好脸色，在和上官冽下棋的时候她频频失神，原本旗鼓相当的两人，今日她却总是输。 “鸾儿有心事？”上官冽干脆不再下棋，转而抓住她的手轻轻揉捏，“可是怪朕这么久不去看你？” 林青鸾愣了片刻，没有回答，只慢慢低下头去，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上官冽低低笑出声，干脆拉着她站起来，直接往寝殿走去：“既然鸾儿想朕了……” “皇上！”林青鸾又惊又羞的用力拉了他一下，四下看了眼，“时辰还早呢。” 上官冽便含笑看着她。 “皇上想不想听臣妾弹琴？”林青鸾低声道，声音娇娇柔柔的，“臣妾又学了新的曲子。” 周楚暮教的，嘻嘻。 上官冽却摇头，又笑道：“朕今日不想听琴，倒是鸾儿的舞，朕许久未看了。” 林青鸾眨了下眼睛，双颊飞上一抹淡粉：“皇上……” “未带舞衣？”上官冽还想与她调笑，“那便不穿也罢！” 林青鸾假意生气，背过身去不肯看他，脑中却反复想着当前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 除非她忽然倒地昏厥，否则事到如今，还能怎么才能避免这一场侍寝呢？ 避免不了，算了。 林青鸾有些自暴自弃的认命了，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再说她本就是上官冽的贵妃，又有什么好扭捏不愿的呢？ 若上官冽对她的身子还有几分贪恋，那对林家来说，倒是好事呢。 只是……实在恶心。 林青鸾脸色又白了几分，连唇瓣都只靠唇脂的颜色撑着，而上官冽已经抱住了她的腰，正缓缓低头，刚印在她唇角一个吻。 来不及缠绵，窗外便响起喧哗声。 林青鸾心中先是一紧，又不由生出些许期盼来——会是周楚暮又做了什么吗？ 被上官冽亲一口，她真的快要吐出来了！ 晚膳她已经用的很少，但恶心的感觉翻涌，鼻间闻着的龙涎香浓郁的要将她熏的理智全失了，她有些要站不住了，甚至觉得若是继续下去，她大约会一把推开上官冽吧。 敲门声响起，伴随着余保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林青鸾赶紧把脸埋进上官冽胸前，怕被他看到自己强忍着的表情。 上官冽一手轻抚着她微微颤抖的背脊，不悦开口：“外面在闹什么！” “皇上，皇上！”余保不敢进来，只站在门外叫到，“文美人、文美人小产了！” 小产？ 林青鸾豁然抬头，脸色苍白，唇边模糊的口脂如血一般，她怔怔看着上官冽，上官冽亦是下意识的低头看她。 然只看了一眼，他便赶紧撇过头，又很快松开抱着她的手，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你说什么？” “似、似是与勤嫔娘娘起了冲突，如今孩子已经、已经……” 余保不敢说下去，上官冽却已经知道了结果，他顿时大怒，一脚将寝殿门踹了个洞：“怎么回事？” 他边走边问，“文美人身边的人呢？都是废物吗？” “皇上……”林青鸾颤抖开口，在上官冽回望过来的时候，她露出一个单薄的微笑，伴着她此时略有些狼狈的模样，看起来格外可怜。 她低声道：“臣妾忽然，身体不适，想、想回去了。” 上官冽面上划过一丝不忍，他闭了闭眼睛，好歹声音温和了些：“那你且回去歇着，朕晚点再去看你。” “嗯。”林青鸾沉默的行了一礼，安澜上前扶住她，表情有些难过，低声问道：“主子可好？” 林青鸾轻轻颔首，扶着她走过上官冽身边时，轻声说了一句：“皇上，臣妾不想抱孩子养了……” “鸾儿……”上官冽一时百味难辨，林青鸾只轻笑一声，带着哽咽道：“是不是，是不是臣妾……”她闭了闭眼睛，“臣妾命中就不配做母亲啊。” 上官冽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林青鸾却已经别过脸去匆匆离开。 他立在原地了片刻，忽而越发愤怒：“一群废物！到底怎么回事！” 余保低声回着经过，上官冽神色晦暗，匆匆往玉芙殿而去。 林青鸾保持难过的表情回到碧霄殿，进门后才浑身轻松的摊在椅子上。 闹了这一场，夜色也深了，她打了个哈欠，听着木云的回禀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勤嫔刚来别宫，就急匆匆去给文美人和卫美人送东西……还是吃食……？” 林青鸾满脸不解，再一次感慨翟家所有的心眼都长在翟含景一人身上了。 木云道：“说是宫中带来的，太医院开的安胎良方，她怀孕时一直吃着的。” 大约也是勤嫔这般坦荡的送去，文美人便毫不怀疑吃了，倒是卫美人，因还有些孕吐恶心，先放了一放，结果便捞回一条小命。 林青鸾撑着额头想了片刻，也不知道此事与周楚暮有没有关系。若说有，可此事的主动者在勤嫔，若说没有……可也太巧了，让她又逃过一次侍寝。 她正想着，去寝殿收拾床铺的安澜面色古怪的回来，站在她身边便不住的轻咳，眼色使的额头都快抽筋了。 林青鸾便明白过来，这是某人来了。 她不动声色的伸了个懒腰，安澜已经使人去传了热水，准备这就歇息了。 原本林青鸾还是很轻松的，甚至还想调笑一下问问周楚暮勤嫔的事情和他有没有关系，而文美人的胎又是怎么回事，只她万万没想到…… 章节目录 第88章 被掳走 寝殿里一片漆黑，林青鸾以为会迎接她的那个人正拿着一壶酒，坐在床边的软榻上独酌。 这一晚天气并不算好，无星无月，连夜风都吝啬多给几分，只铺下沉沉的一片，从窗口看出去黑的令人心惊。 林青鸾不免心中微动，她摸索着走过去坐在周楚暮身边，开口问道：“怎么不点灯？” 周楚暮没答，只将酒壶递给她。 林青鸾一闻便知道是十里春，当下高兴的喝了一口，随后轻“咦”了一声：“味道不太对呀？” “我府上下人自己尝试酿的。”周楚暮没解释更多，“许是时候还未到吧。” 林青鸾点点头，也未太在乎，她起身点了灯，又坐回去。早就熟悉的气息，她伸臂环住他的腰身，笑颜如花：“怎么了？不高兴？” 周楚暮桃花眼淡淡垂下，长睫掩住眸中情绪，像是在看她，又仿佛不是。 却让林青鸾微微有些惊讶，不由坐直了身子：“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楚暮近来却是越发沉默，从前还与她调笑几句，但似乎是从那次上官冽突然到来之后，他便话少了许多，与她聊的，不是正事，便是床笫之间的嬉闹。 她一想，便想到今日的大事，不由慎重了几分：“是不是，文美人的胎？”她说着，以拳击掌叹道，“我就知道！勤嫔又不是你的人，反而文美人……” 她叹了口气：“可惜了。” 周楚暮只默默看着她，听到此处忽然笑了一声，问道：“怎么，阿鸾倒是很愿意没有此事，好让你顺遂侍寝吗？” “啊？”林青鸾反应了片刻，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微微蹙了眉：“这是哪里的话？” 她对上官冽什么态度，周楚暮岂会不知？ 但她却不知，周楚暮心中最醋的便是此事！ 他霍然起身，一步走到林青鸾对面，垂眸灼灼看着她：“不然呢？臣看娘娘去侍寝高兴的很，又下棋又弹琴的，还要跳舞呢，还是不穿衣服的舞，臣可真是大开眼界！” 林青鸾却是不妨她和上官冽的私语言他都能知道，先是一愣，又笑起来：“你……” 多久没用臣自称了，怎么这会儿又这般？ “若是没有文美人此事，娘娘待如何？”周楚暮忽然弯腰，直直的面对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林青鸾睫毛微微抖动两下，又笑起来：“我还能如何？我是贵妃，是皇上的女人，又能如何？”她往后一仰，斜靠在引枕上，笑的越发娇艳，“难道我还能为了根本没有的清白，拼命抗旨不成？” 周楚暮顿了片刻，也笑了一声：“是啊。” 他缓缓起身，“你本就是贵妃娘娘。” 林青鸾心里也漫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似酸似涩，让她忍不住想做点什么发泄一下，却又不知道能做什么。 烛光摇曳，将两个人的影子拖在墙上，拉的又长又细，仿佛变了形一般，却始终没有交集。 “啪”的一声，烛花爆开，微小的声音却仿佛惊起半晌没有说话的两人。 林青鸾垂下眼，不再去看周楚暮，起身道：“我要睡了。” 周楚暮还是站在原地没动，林青鸾避开他，刚走了几步，忽然脚步一个踉跄。 她忽然头晕的厉害，本能的伸手想扶住什么，却被一只大手牢牢箍住。 “我……”林青鸾感觉整个人都开始往下坠，眼睛几乎挣不开，她心中大惊，但很快想到那壶味道不对的酒，顿时骇然，“周楚暮！你给我喝了什么！” 但不用对方回答，她已经软软倒下，整个人彻底失去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林青鸾是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无人伺候，她扶着额头坐起来，喊一声“安澜”，却也没有回应。 周楚暮……这是把她掳到哪里了？ 林青鸾头还是有些晕，却已经开始快速在心中分析起这件事情来。不管周楚暮是怎么想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如今碧霄殿少了个贵妃娘娘，整个后宫岂不是要乱了套？ 若被上官冽发现，她又该怎么办？ 林耀辰就要回来了，他们兄妹二人相见在即，她却又出了这档子事…… 林青鸾扶着床架子刚站起来，便听到脚步声，抬眸间，便见一身玄衣侍卫服的周楚暮正走了进来。 她眉头一蹙，下意识想去看看窗外的天色，但这一看才发现，这屋子里，竟是一个窗户都没有！ “阿鸾醒了。”周楚暮说着走过来，林青鸾却一手撑着，另一手暗暗蓄力，直接给了他一耳光！ “周楚暮，本宫给你脸了！”林青鸾咬牙怒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这般将本宫掳出来！” “本宫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将本宫送回碧霄殿，否则！”林青鸾呼吸急促，怒极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意，“本宫要你安南侯府上下给本宫陪葬！” 周楚暮被她一巴掌打的歪了脸，听到这话却又笑出声来。 他一边扭过头，一边含笑看她，手指微微拂过唇瓣渗出的血迹看了一眼，又笑起来：“阿鸾这般精神，我也放心了。” “周楚暮！” “鹤然。”周楚暮忽然道，“我的字。” 林青鸾一愣，周楚暮今年二十有二，既已立冠，自然有了字，她似乎也曾听上官冽那般叫过他。 但能互相称字的，除了君父外，男子之间也得是极好的关系，更遑论男女之间了。 若有女子称呼一男子的字，两人只有一种关系，便是夫妻。 林青鸾眸中明灭不定，片刻后略有些狼狈的别过脸去：“周楚暮，送我回去。” 周楚暮却不管她，绕到屏风后便开始换衣服，不一会儿便一身寝衣走了出来道：“你今日还未吃过东西，可觉得饿了？” 听他这意思，竟已经是白天，而且过去很久了？ 林青鸾忍住心中惊慌：“现在是几时了？” “太阳还未落山。”周楚暮低声道，又走去门口那里，似乎在吩咐什么，回来道，“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 竟已经一天一夜了！ “周楚暮……我得回去，送我回去。”林青鸾眼泪簌簌而下，“我……我……” “无人发现贵妃失踪，”周楚暮垂眸，伸手接了一颗她的眼泪，笑道，“阿鸾不必担心。” 章节目录 第89章 太糟心 林青鸾却是不由的后退了一步。 周楚暮没看她，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似乎能看到那滴眼泪一般。 他缓缓开口，不知道是在和林青鸾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上个月南方下了一场暴雨，黄河决堤，却是硬被压了十日消息才传到宫中。皇上震怒，已经无暇去管后宫，偏此时勤嫔犯了事。” “皇上还要用翟相，便不欲动勤嫔，如今文美人已经是文婕妤了。”周楚暮说完，笑了一下，又道，“皇上近日应该都不会去过问贵妃了呢。” 林青鸾倒是慢慢平复下来，她停住了眼泪，有些疑惑的看着周楚暮：“你早就知道了？” 所以才敢这般直接将她掳了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可是每日还要去向皇后请安……” “勤嫔住进凤仪殿后院，皇后称病，暂时不会见人。”周楚暮慢慢抬眼，对上林青鸾惊疑不定的目光，笑道，“我原本也不想这样的，但是阿鸾太让我伤心了。” 林青鸾听他将这些事情井井有条说来，便知确实如周楚暮所言，皇上皇后都忙的话，她失踪的事情，一时半会确实还不会被人知道。 只要把她自己宫里的人安抚好，便没事了。 当然，这些都建立在周楚暮还会将她送回去的结果之上。 林青鸾咬了下唇，转换了表情和情绪，也笑了起来：“还是你想的周到。”她双手轻轻甩了一下，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这般，是要带我出来玩吗？” 大约是到了自己的地盘上，周楚暮也放松下来，还和她开了个玩笑：“不，是抢回来做媳妇。” 林青鸾：…… 她略过这个话题：“这是哪儿？” “安南侯府在别宫附近的园子。”周楚暮也不瞒她。 林青鸾顿时更加放心，她知道，别宫周围大大小小不少园子，上官冽都挨个赏了臣子，就为了能避暑的时候大家一起住过来。 想来，这般离的并不远。 但就算不远，就算是晚上，周楚暮敢这么把她一个贵妃给“偷”出来也实在够猖狂，林青鸾真的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他。 不过也确实是她小看他了，回想第一次见面，便是太后宫里的嬷嬷帮他打的掩护，实在是…… “阿鸾想出去看看吗？”周楚暮问道，并摆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姿势，“外间已经摆好膳食，可要用些？” 危机暂时解除，林青鸾自也察觉出饿了。她点点头，出去后先看了眼门窗，见都是正常的才放下心了。 不是什么监牢便好。 如周楚暮所说，此时外面确实是夕阳西下的模样，淡橘色的光芒映在门窗上，林青鸾先看了周楚暮一眼，见他没有不许的意思，便走到门口扶着门框往外看了一眼。 很宽敞的院子，但与御花园的雕廊画栋不同，倒是有些像林府那般，宽阔舒朗，一眼看过去只有几排树木，树木中似乎还掩映着一个小校场。 林青鸾不由多了几分亲切感，回头再看周楚暮的时候，便笑了一笑：“这院子倒是疏阔。” “阿鸾若喜欢，以后常来。”周楚暮摆好碗筷，侧目对她一笑。 林青鸾怔愣一下，又笑起来。她低着头，说了一声“好”。 一顿饭平平淡淡的吃完，周府的厨子不错，林青鸾也确实饿了，加上周楚暮又和她说起碧霄殿，说已经与安澜商议好，安澜会替她瞒住其他人，林青鸾便更放心了几分，吃了也不少。 而周楚暮也是明显高兴了几分，眸光都温柔了下来。 饭后，周楚暮还带着林青鸾在院子里走了走，林青鸾好奇的看了一圈：“你这里没有伺候的人吗？” “怕阿鸾不喜欢，让他们今日都休息了。”周楚暮就陪在她身边一拳的距离，却也没做什么逾矩的事，他笑道，“今日我来伺候阿鸾。” 林青鸾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被人掳走的贵妃娘娘过的安生自在，别宫的气氛却是风雨欲来。 无极殿，上官冽看着底下跪着的三个人，实在压抑不住怒气，一把将茶杯砸在了中间那人身前：“朕问你话呢！” “回皇上，臣，臣……”中间那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这……” 左边跪着的那人倒是沉稳开口：“许是被人从中作祟，皇上也是知晓的，瑞王据说便是逃到了那一片。” “那你来告诉朕，瑞王为何要阻挠夏汛的消息？”上官冽怒极，“废物！都是废物！” 他握紧了拳，压抑片刻才睁开眼睛道：“去查，给朕查，到底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黄河决堤半个月了，朕竟然还是从京郊流民口中才能知晓！” “是。”三人连忙应下，再看上官冽烦躁的摆手，便都赶紧起身，告退离开。 上官冽又坐了片刻，到底还是忍不住满腹怒气，他一把将书案上的折子全都推到地上，口中恨声道：“上官珏！你怎么还不死！” “皇上，翟相求见。”余保站在门外低声道。 上官冽倒回椅背上，深深呼吸几口气：“先请翟相稍等，余保，你来。” 余保进门便见满地狼藉，却也只低着头不敢动作。 “收拾一下。”上官冽捏着额头，忽又问道，“皇后如何？” “回皇上，御医去看过了，皇后娘娘胸口闷的厉害，需得好好调养着。”余保低声道。 上官冽低低冷笑一声：“她倒病的及时。” 余保不敢吱声。 上官冽叹一口气，不愿去想翟家那两个糟心的玩意儿，便问道：“文婕妤怎样了？” “回皇上，文婕妤身子康健，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还能再承龙恩。” “嗯。”上官冽点点头，又想起昨晚文婕妤哭到在他怀里的模样。 那么可怜，却又那么乖巧，上官冽和她说暂时不能罚勤嫔，她也能理解，还安慰他不要伤心，说以后定会给他多生几个孩子的，甚至原本在孕中都还愿意用口伺候他。 这般可人儿，勤嫔那个蠢货真是该死！ “皇上……”余保又开口，却欲言又止。 上官冽瞪他一眼，余保便道：“奴才听说，贵妃娘娘……” “她怎么了？”上官冽蹙眉。 余保低头道：“贵妃娘娘从昨晚回去后，便将自己关在寝殿，谁也不见，已经整整一日没出来了。” 上官冽一愣，不其然又想起林青鸾那句话——不配做个母亲什么的，她说的时候确实伤心。 他不由又是一阵烦躁，却下意识的不敢去见林青鸾，只摆手道：“将朕今晚的膳食赏一桌到碧霄殿，还有新鲜的瓜果，贵妃向来爱吃这些，再分一些过去。” 不等余保应下，上官冽又问道：“楚止戈他们还有多久能到？” “算算日子，也就七八天了吧。”余保回道。 章节目录 第90章 去爬山 上官冽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事情又多又乱。 他烦的很，正事也不想看，想传个后妃来伺候，但如今能见的却都不怎么合他心意。 苏宝林不错，但出身实在低，有些话和她说她都不能明白，还是文婕妤和卫美人这般的好，又知情识趣，又识文断字，说什么都能接上话，还能俯下身去伺候他。 上官冽想的身上发热，犹豫片刻后，还是传了苏宝林来。出身低有出身低的好处，上官冽不必太过在意她的感受，自己舒服了就极好。 凤仪殿，翟含景抚着胸口躺在床上，皱着眉头问道：“她还在哭？” “是，勤嫔娘娘坚称不是她做的，不愿承认，哭的厉害。”锦如回道。 “这个蠢货！”翟含景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句，却也无话可说。 事已至此，不管勤嫔认或者不认，皇上心中几乎认定就是她所为，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再叫冤叫屈，又能如何？还不如乖一点，或者干脆装一场病，好歹让皇上消消气。 这般哭闹，若是传出去，岂不让皇上更生气？ 翟含景觉得心口闷，头也疼了起来，她摆摆手：“将后院门窗都关好，她爱哭，便让她哭个够。” 锦如应了一声，却还是忍不住劝道：“主子可相信勤嫔？” “信与不信，巴巴去送吃食的她。”翟含景苦笑，“文婕妤落胎已成事实，她送去东西中又查出藏红花，又如何狡辩？” “勤嫔娘娘太过单纯了些，许是被人……”锦如低声道。 翟含景哼笑：“自然是被人利用了，那个蠢货，还以为自己对文、卫二人好，便能得了皇上的喜欢，真是……”她摇摇头，又想了下锦如的话，闭了闭眼睛，“她确实单纯，本宫是该好好约束与她。” 锦如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本宫实在不该被她求了几句便将她接来别宫，还惹了皇上不喜……”翟含景喃喃，“只是想着，她也快出月子，又失了亲生的孩子，又心心念念想跟来别宫，便想着让她来这边散散心也是不错……” 锦如继续无话可说。 翟含景倒是把自己劝心软了，叹了口气道：“罢了，锦如，你去劝劝她，让她别再哭闹了，也需得好好吃饭，先养好身子，日后才有的筹谋。” 锦如不敢反对，应了一声告退离开，只是迈出殿门时，她不由深深、深深吐出一口气。 此时的林青鸾也准备休息了，周楚暮知道她的习惯，不知道从哪里提出一桶热水，又拿了个崭新的浴桶给她准备好，然后便自觉的退了出去。 到底是习惯人伺候的，林青鸾洗完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拿。没有浴衣也没有大棉巾，林青鸾在浴桶里坐了半晌，才艰难的开口唤道：“周楚暮——” 出乎意料的，周楚暮还是什么都没干。 他拿了个像是寝单却又厚很多的东西，直接将林青鸾从浴桶中抱了出来，然后将她放在床上，一边逗着她说话，一边把她不小心打湿的头发给擦干一些。 等一切收拾好，周楚暮便只抱着林青鸾亲了亲她的发顶，然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哄她睡觉一般。 竟是什么都没做。 林青鸾原以为以周楚暮的疯劲儿，到了自己地盘上更得做些什么，但没有，她忐忑着奇怪着，慢慢，竟也睡着了。 一夜好梦，醒了之后林青鸾看着还在自己身边躺着的周楚暮，颇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醒了？”含笑的声音响起，周楚暮闭着眼睛，手却准确无语的抚了抚她的脸颊。 林青鸾眨眨眼，靠近他一些，低声问道：“周楚暮……” “鹤然。” “……周鹤然，我什么时候能回去？”林青鸾鼓足勇气问完，本以为周楚暮会勃然大怒，最好也就是不理她，却不想，周楚暮答了。 他温声道：“今日天气好，我想带阿鸾去山上踏青，明日休息一天，等晚上再送阿鸾回去如何？”他顿了一下，又解释道，“林将军应还有三四天便到了，阿鸾该是想见他的。” 林青鸾一愣，随后坐起身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周楚暮。 这是何意？ 将她灌了药偷出来，只是为了带她踏个青，便又送回去？ 她不太敢相信，也因为这两日周楚暮的温柔胆子大了一些，便低声问道：“为什么？” 周楚暮环住她的腰，将脸藏在她身后，似乎喃喃说了句什么，但林青鸾并未听清楚。 她便微微侧头问道：“什么？” 周楚暮并没说话，只从背后抱着她，然后拉着她的手，缓缓伸进了被窝里。 林青鸾：…… 林青鸾：“周楚暮！” “嗯……”周楚暮继续埋着脸，只手动着，他一下一下蹭着林青鸾的后腰，“还要去爬山的，我怕你累。” 林青鸾：…… 所以竟然是为了这个吗？ 等等，那明天专门给她留一天休息时间难道是…… 一时间，林青鸾连原本想问周楚暮什么忘了，只觉得从手开始，到后背，都是一种毛骨悚然的酥麻。 “周楚——” “鹤然。”周楚暮已经磨开她的衣摆，轻轻吻着她的腰窝，声音含糊却不容置疑。 林青鸾顿了一下，想抽回手却被大力握住，她只能磕磕巴巴道：“鹤然，别、别这样……” 周楚暮似乎答应了一声，但手却不松开，直到林青鸾自己都有些受不住了，他才低低哼了一声。 “洗手……”林青鸾快哭出来了，又羞又臊又气，周楚暮怎么每次都是这样啊！ 她一辈子也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啊！ 但让林青鸾最没想到的还在后面。 这一日也算平静，周楚暮不知道哪里来的渠道，能时时得知别宫的情况，连上官冽今日见了几个人，见了多久都能知道。 林青鸾感觉是越来越看不透他，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玩的也放心多了。 别宫依山傍水，依的这个山便是西泽山。山上没有寺庙，除了猎户旁的也没人上来，所以并未修路修桥，周楚暮竟是谁也没带，只牵着林青鸾，一步一步走到了山顶。 她累的够呛，偏此时还总能想起周楚暮说的那混账话，便硬撑着没有出声，但周楚暮似乎看出了她的疲惫，不到半山腰便将她背了起来。 他又学过医，路上遇到上的植物花草都能说出一二来，让林青鸾听的津津有味，只觉得格外有趣。 到了山顶附近的一个平台，林青鸾惊讶的发现这里竟早就有人来了，还摆好了一桌膳食，明显是等着他们来用的。 章节目录 第91章 看夕阳 而且还不仅如此。 那膳食后面，一棵大树最粗壮的枝丫上，还绑了一个秋千，再往后看，似乎还能听到水声潺潺，估计是有个小溪什么的，听着就凉快。 林青鸾笑起来：“这地方不错。” “先用膳吧。”周楚暮招呼她坐下，午膳都是精巧的凉菜，放久了吃也没关系。 用过膳后，林青鸾又荡了秋千，之后绕到后面才发现，这山后竟然是一个瀑布！ 足有二十丈的瀑布飞流而下，砸在下面一个深潭上，水花四溅，巨瀑从山巅冲下,激起像轻纱般的雨障,烟云轻飘,白茫茫一片,显得格外幽静。 林青鸾不由自主的“哇”了一声。 周楚暮从后面半搂着她的腰问道：“要不要玩水？” “怎么玩？”林青鸾有些意动，但，“也没带换洗衣服啊。” 周楚暮失笑，拉着她又往前走了几步，一个被树荫藏住的小船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船是乌篷船，虽然不大，但精致雅秀，林青鸾探头往里看，见桌椅竟是齐全，旁边还有个箱子，估计里面就是换洗衣服了。 她很是高兴，上了船后便将鞋袜脱掉，将脚丫伸进水中踢踢踏踏，溅起水花晶莹，又落在她身上，沁出一片凉意。 看林青鸾玩的差不多了，周楚暮便叫她进去，此时林青鸾再回到篷子里，便发现里面变了。 原本的桌椅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上去就很舒服的大床！ 林青鸾下意识抖了一下，又拿眼去斜周楚暮，周楚暮却笑着环住她的手腕：“潭水太凉了，你本就体寒，不能玩太久。” “先歇个午，醒了之后可以在船上看夕阳。”周楚暮又道。 林青鸾不知道这个歇午是真歇还是动态的歇，但她确实也有些累了，上午爬山虽然走的不多，但也走了呀。 她脱下湿了的衣服，背对着周楚暮换了一身崭新的寝衣，然后便钻进被子里，一双凤眼眨巴眨巴看着他。 周楚暮被她逗笑，脱下外裳躺在她旁边。天气正热，他也不盖被子，直接连人和被子一起抱在了怀里，然后在她有些不解的眼神中亲了她一口：“睡觉。” 林青鸾有些腹诽，也有些搞不懂，但还是乖乖闭上眼睛，片刻后，竟真的睡着过去。 看她睡的熟了，周楚暮又凑过去轻轻亲了她一口，也闭目休息，片刻后，却听到外面响起规律的敲击声。 他睁开眼睛，小心的放开林青鸾，穿好衣服走出篷子。 见他出来，岸边两个黑衣人才撑着一个竹筏游了过来，周楚暮跳上竹筏，三人又离那乌篷船远了些，这才开始说话。 周楚暮看了眼周一，周一便低头，将别宫的情况一一说出，之后略一沉吟，低声道：“主子，楚将军和林将军大约明晚就能进京了。” “嗯。”周楚暮点头，他的人之前就打听到林耀辰他们弃了大批人马，带着北戎二王子的头颅和二王子的儿子先往京城来了。 周一汇报完，便是另外一个黑衣人，他抱拳道：“主子，宫中的礼一大早送去了明辰殿。” 周楚暮应了一声，那人便继续道：“这次来的还是大明宫的余安公公，他站在殿门口远远看了‘殿下’一眼，又问过太医‘殿下’的病情便离开了。” 往年都是这般，周楚暮也没甚好说的，那人递上生辰礼单，周楚暮本不在意，一眼扫过却看到一尊暖玉如意。 他顿了一下，又不禁失笑。 上官冽可真是大方，暖玉可是难得，宫中想来也没几块，竟还舍得送给他？ 周楚暮点了点单子：“这个，取来给我。” “是。” 事情说完，周一又送上一个小包袱，里面是周楚暮和林青鸾要换洗的衣服。重新回到乌篷船上，周楚暮弯腰进篷，发现林青鸾还在睡。 她侧着头，脸颊肉压在手臂上，枕出一点痕迹，因为挤压，嘴巴成了圆嘟嘟的形状，看起来比平日的冷颜，多了不少可爱温软。 而大约是睡的暖和，那美人面染上芙蓉色，让人一看就心痒。 周楚暮凑过去轻轻含住她的脸颊肉肉，决定不等了。 虽说准备今晚开始，但……先尝个点心总可以吧？ 林青鸾却是在睡梦中感觉到脸上的微疼，她哼了一声，抬手便去拍掉不知道什么的烦人玩意儿。 拍是拍掉了，但很快，那东西不屈不挠，从她眉间开始，一路往下吻着，吻的她又痒又难受，便翻了个身，将脸埋在臂弯里。 然后船就剧烈摇晃了一下。 林青鸾被拽下裙子才反应过来，她刚“啊”了一声，就被人翻了个面，下一瞬，周楚暮便笼了下来。 大约潭水上也起了微风，乌篷船跟着轻轻晃动，但很快，那船摇的开始越发有节奏，却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伴随着女子咬唇也憋不住的喘息声，小船晃了半晌才终于停下，却又带着细细密密的抖，明明风已经停了，它却一直摇晃个没完。 篷子里，林青鸾趴在周楚暮身上，还在止不住的发抖。 在船上……太奇怪了…… 他动，船也动，还会带起哗哗水声，林青鸾一时又担心船翻了，一时又被周楚暮弄的什么都忘了，实在是……太刺激了。 “再睡一会？”周楚暮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只觉得她刚刚实在可怜，又哭又爽又怕的，一双凤眸情绪万千，却最终全都化成他的影子。 林青鸾狠狠掐了他一把，然后挪动了一下，在他身上找到舒服的位置，便真的睡了过去。 听到那均匀的呼吸声，周楚暮这才敢低头看她。 他有些怕。 刚刚在林青鸾眼中，他看到自己，也看到自己满眼的……爱意。 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呢？ 周楚暮自己也不知道，只一步一步走来，他越发放不开她，越发想更多更多的占有她。 不要去看上官冽，不要去想别的男人，不管她是何身份，最好能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至少，在他生辰这一天。 林青鸾还是被周楚暮叫醒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便被周楚暮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出了篷子。 章节目录 第92章 夜宿船 太阳落山了。 这瀑布在西泽山的西侧，于是林青鸾便看到那橘黄色的落日先是一半融进山峰中，又因为瀑布的倒映，映出另外半个破碎的夕阳。 顺着瀑布一点点往下，那落日也仿佛很喜欢这片水景，它缓缓沉入潭水，偏又不舍得离开，将最后一片光芒映照在潭水上，那暖融融的光身子都照在了林青鸾身上，温暖极了。 林青鸾几欲屏息。 先是那橘黄色圆形的底淹没在了水中，然后便是半个身子，最后只剩下一点点圆顶，却还在绝强的发着光，连天上的云都依依不舍的拉着它，幻出一片彩色的霞光，想留住夕阳。 但它总归是沉下去了。 霞光还在，夕阳已落，林青鸾缓缓吐出一口气，莫名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她轻叹一声，往周楚暮怀里又靠了靠。 周楚暮低头吻吻她的发顶：“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他将她抱着转了个个，笑着看她，“明早再一起看日出如何？” 刚刚是日落太美，林青鸾几乎是毫不犹豫便应了。 周楚暮也笑开，他让林青鸾自己在船头坐着，回去收拾了一会儿，将桌椅摆上，便喊她进来用晚膳。 此时的林青鸾，还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 饭后，周楚暮又将船划到岸边，让林青鸾上岸走走，担心她在船上待太久不舒服。 他自己则是又把船上收拾了一遍，重新铺好衾被，为今晚的到来做准备。 林青鸾之前还沉浸在夕阳落下的感觉中，看什么都有些惆怅，但被周楚暮一提醒，她抬头便看到满天星辰，和挂在瀑布上头的一弯月亮。 “今日是，八月初二？”林青鸾看着那弯月喃喃，周楚暮笑起来：“是。” 他环住林青鸾，让她坐在他身前，乌篷船随风飘荡，周楚暮边捏着她的手指玩边道：“我就出生在晚上。” “嗯？”林青鸾不知道话题怎么跳到这里，但周楚暮想说，她便听。 “母亲生我是早产，原本还应有半个月才到产期，她却忽然发动，疼了三天才在夜半时将我生下。”周楚暮说着，用手比了的长度，“照顾我的妈妈说，我刚出生的时候只有这么长。” “好小啊，比二公主还小。”林青鸾叹道。 周楚暮拥住她：“早产，又胎里带弱，我出生之后好几日连哭都不会，所有人都以为我要养不活了，但就是这般，才保下我一命。” 林青鸾不解看他。 周楚暮亲亲她的脸，又换了个话题：“阿鸾和林将军是双胞胎？” “是，哥哥比我大半个时辰。”林青鸾不知道自己生下来时有多么大，她想了想，二公主也是早产，她和哥哥却是正常出生的，应该比二公主大一些吧。 周楚暮又问：“你那两个侄儿也是双胞胎？” “是啊，是不是很巧？”林青鸾仰头看他，大约是因为提到了亲人，便越发眉眼弯弯。 哥哥好几年也回不来一趟，家里多亏嫂嫂，而且嫂嫂这般争气，一怀孕便生下两个男婴，当时哪怕林青鸾母亲已是弥留，却也是笑着离开的。 周楚暮含笑亲她：“之前我看过一本医术，若父母为双胞胎，则很有可能再生出双胎。” 林耀辰是如此，不知道林青鸾会不会也这般呢？ 这一刻，周楚暮忽然特别着急想治好林青鸾的体寒，他想……想让林青鸾给他生两个孩子。 哪怕他只能活到三十岁，但若能有后代留下…… 没有男人扛得住这种诱惑，忽然间，周楚暮原本摇摆不定的心又坚定了几分。 他身世那般，手里又有一个保命符，原本周诏是希望他能平安长大便好了，不要去报仇，也不要去抢回属于他的东西。 他原本可以忍的，可以为了周诏，为了那些所谓的百姓安居乐业忍耐的。 但是如今，他太想要怀里这个人了。 只要一想，可能半年可能一年后，之后林青鸾或许会怀上他的孩子，周楚暮便心尖颤抖。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什么大盛什么江山，他并不在乎，但他想给林青鸾，给孩子留下最好的。 三十岁，还有七年，若一切顺利，他的孩子那时也有五岁了，大盛的江山，也该回到他这一脉手中了。 林青鸾却是听了周楚暮的话后怔愣半晌。 竟是这般吗？ 所以，她原本是有可能一次生下两个孩儿，或许是一男一女，就像她和哥哥这般，围着她叫母亲。 林青鸾闭了闭眼睛，忽然扑进周楚暮怀里。她忍着心中的恨意和难过，颤抖是去吻他的喉结：“要我吗？” 周楚暮哪里受得住这种撩拨！ 反正四下无人，他干脆连篷子也不回去了，直接便撩开了薄被…… 林青鸾一开始还吓一跳，幕天席地，星月都在看着，怎可做这般羞耻的事情？ 但周楚暮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三两下便准备好了，他动作快的很，激的她惊叫一声，又怕被人听到，便对着他的肩膀咬了下去。 幕天席地的，本就令人羞涩，偏周楚暮还要逗她：“咦，那边有两只猴子在看我们。” 林青鸾却将脸埋的更深。 周楚暮笑着抬起她下巴：“他们好像要学我们。” “周楚暮！”林青鸾大怒，却不敢睁开眼，怕真的看到有猴子或者什么东西，她气咻咻的往他怀里钻，却又撑不住，只能闭着眼哭。 瀑布依旧崩腾，只是这一晚，淙淙水声中却多了些别的声响。 小船在深潭之上，也是摇晃了许久，许久。 终于，周楚暮餍足的亲了亲林青鸾，他早有准备，连装着热水的铜壶都带来了。 只是一夜放纵，林青鸾实在惨了些，一身痕迹不谈，说话声音都是抖的：“周楚暮，你是畜生吗！” “鹤然。”周楚暮不厌其烦的继续纠正她的称呼。 见林青鸾不喊，他便使了个坏，林青鸾呜哇一声，回头愤怒瞪他，只是被春情和欢愉填满的眼睛实在没什么气势。 “叫鹤然。” “鹤然……”林青鸾不敢再乱来了，乖乖叫了这一句，便被周楚暮亲了亲额头。 清理好之后，外面依旧漆黑，周楚暮却又抱着林青鸾和薄被坐在了船头。 太阳快出来了。 章节目录 第93章 回来了 朝阳跃出海面。 明明和昨日的夕阳的同一轮太阳，偏这朝阳看着就生机勃勃。 林青鸾困的眼睛都要挣不开了，却还是舍不得闭眼。那一轮火红的圆日渐渐从潭水中浮出，又隐入山中。东边没有瀑布，林青鸾本还有些可惜，但很快她就不觉得了。 从山坡跃出的朝阳一样壮美。 朝霞铺满大地，林青鸾在金灿灿的阳光中喃喃：“好美……” 周楚暮却在看她。 林青鸾貌美他是早就知道的，但此时，拥在他怀里的人，被阳光覆满的人。 是他的心上人啊。 周楚暮低头，轻轻吻在她的发还好，一说起来，林青鸾就生气，她干脆坐起来，捞起旁边的靠枕就往他身上砸。 狗东西，哼！ 周楚暮眼睛也没睁的便伸手抓住了靠枕，然后又拉住林青鸾让她趴在自己身上：“这样砸，我不躲。” 林青鸾哼哼，想坐起来，周楚暮又逗了她片刻，眼看着实在睡不着了，两人才一起起身，又用了不知道算午膳还是晚膳的一顿饭。 待到天黑，周楚暮果如他自己所说，带着林青鸾回了别宫。 其实林青鸾还是很怕的，她怕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她原想乔装一番，或者至少带个羃离挡挡脸，但周楚暮说不用，就带着她正正经经的来到别宫侧门。 这里竟然没人守着？ 刚刚夜深，应是侍卫换班的时间，周楚暮却就这么牵着她的手，从侧门一路走到碧霄殿，畅通无阻。 林青鸾懵了，怎么可能？别宫的安全这么差吗？那这岂不意味着哪天她在睡梦中，都有可能被人直接杀上门了？ 见她懵懵的，周楚暮便猜到她在想什么。他笑道：“我是了解侍卫巡逻的路线和换班时间，可以避开走，旁人可不行，你且放心。” 林青鸾侧目看他，没说信或者不信。 周楚暮便换了话题：“林将军明早便要来了。” 林青鸾一惊：“明早？” “是，此时他应该已经归家，因他们是从北边入的京城，皇上有特赦，让他们先归家休息，明日再来别宫。”周楚暮想了想，又叮嘱道，“若皇上来寻你，你可莫要留下他。” 林青鸾：…… 她现在还一身印子呢，她敢吗！又不是活腻了！ 被周楚暮拖着从窗户翻进去，看到熟悉的寝殿，林青鸾才不自觉的长舒一口气。 还是她熟悉的环境令她心安。 这几日过的，虽然自由又刺激，但林青鸾却觉得心脏都飘着，无处着落，很不踏实。 回到碧霄殿，终于是好了。 寝殿中只点了一个蜡烛，安澜正坐在床边脚踏上，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大约是听到了声音，安澜迷茫的抬起头睁开眼，再看到林青鸾后才大喜道：“主子！主子你终于回来了！” “你在等我吗？”林青鸾走过去扶起安澜，见她短短两三天，圆润的小脸便瘦了一圈，不由温声道，“让你担心了？” “主子，呜呜呜……”安澜第一次大不敬的抱住林青鸾，从她到了林家开始，便是与林青鸾形影不离，这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林青鸾也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还抽空看了眼窗户。 周楚暮还负手等在那里，见她看过来便摆了摆手，又做了个口型，然后便离开了。 林青鸾这才收回眼，正好安澜也难过够了，她哭哭啼啼从自家主子怀里起来，虽然惊惧未消，却已经自动自觉的开始回禀这几日的事情。 林青鸾也是这才知道，周楚暮准备的真还挺充分的，甚至找了个宫女来扮演她，据安澜所说，那人整日躺在床上，有人要进来就砸杯子发脾气，吓的所有人都不敢进了。 皇上也派了太医过来，但那女子藏在床帐中，将林青鸾的声音模仿的惟妙惟肖，又很不耐烦的说自己没有病，让太医滚。 “奴婢快吓死了，真怕皇上自己过来……”安澜抚着胸口，只觉得自从主子和周世子好上之后，这生活是越发刺激了。 不过林青鸾倒是知道，前两日上官冽应该是，不会来看她的。 章节目录 第94章 不同床 毕竟上官冽也是人，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他难道就不会午夜梦回惊坐而起吗？ 哪怕当时他笑了，他是满意的，但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上官冽亏心事做多了，一点风吹草动就够他惊吓的。 说来也是她这次幸运，被周楚暮“偷”出去之前，她刚因为文婕妤的小产，和上官冽不算吵架的吵了一架。 上官冽那般多疑敏感的人，一时半会定不会来见她。 不过也确实如周楚暮所说，既然哥哥已经回京，那么今晚，或者明早，上官冽定会来看她一次，和她说一说林耀辰回来的事情。 也是此时，林青鸾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哥哥回来了。 她哥哥真的回来了！ 隔了两世，林青鸾真的好久好久没见过林耀辰了！ 上一世她身为后妃，本就少见外男，偶尔才能在宴上见一眼林耀辰，但上一世临死前，她被圈禁三年，整整三年未见过家人的面，在那之前，又因为皇长子出事被牵扯，禁足许久，也只见过嫂嫂一次。 算起来，真的好久好久没见过哥哥了。 林青鸾眸中酸涩，她握住安澜的手，来不及说更多，先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安澜，哥哥回来了！” “啊？将军……将军回来了吗！”安澜很是惊讶，同时又喜悦万分，她高兴的回握住林青鸾，“这下好了，将军回来了，看谁还敢对主子不敬！” 林青鸾也不禁失笑：“谁敢对我不敬呢……” 嗯，回头还是得让哥哥揍周楚暮一顿，让他知道自己也不是想掳便能被掳走的。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外面响起噪杂声，伴随着小太监“皇上驾到”的吟唱，林青鸾和安澜对视一眼，林青鸾便翻身上了床。 上官冽站在寝殿门口，听着木槿小心翼翼的说着贵妃三天没有踏出寝殿门了，好在皇上那次送了御膳后，也肯好好吃饭了，就是不愿意见人。 他抬手敲了敲门，开口道：“贵妃，是朕。” 安澜走过去将门打开，满眼惊喜：“皇上！您总算来了！” 林青鸾却还躺在床上，听着上官冽走过来的脚步声，她嘟囔道：“睡着了，我睡着了，我真的睡着了。” “哦？那睡着肯定听不到人说话了，便是朕说林耀辰已经回京，你也是不能知晓的了？”上官冽戏谑开口。 林青鸾闻言，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皇上说的可当真？哥哥回来了？” “哦，鸾儿不是睡着了吗？”上官冽好笑道。 林青鸾轻哼一声，背对着上官冽重新躺下：“皇上这好几日才来看臣妾，臣妾不要跟皇上好了。” “孩子话。”上官冽见林青鸾那般侧躺着，腰肢凹进去一个诱人的弧度，到臀部却又弯起，实在诱人。 他不由有些想留下，反正天色已晚，不如今夜就歇在碧霄殿吧？ “皇上既然来了，便劝劝我们娘娘吧，我们娘娘这几日胃口都不好，饭食送进来，也就吃那么一点。”木槿笑道，安澜也叹气：“可不是，奴婢看着揪心，就怕娘娘的身子受不住啊。” “又胡说，我康健的很呢。”林青鸾这般说着，却又咳了两声。 安澜赶紧去把周围的窗户都关上，林青鸾自己躺不住，又起身问上官冽：“哥哥真的回来了？已经到京城了？” “是，今晚已经归家了，朕让他休息休息，明早再来别宫。”上官冽收回绮思，笑道，“原本朕以为他还得再过几日才能到，但耀辰抓的那个人质比较重要，不容有失，他和止戈便先骑马而来，大部队还要再过五六日才能到。” “重要的人质？”林青鸾好奇的眨巴着大眼睛，安澜来给上官冽奉茶，上官冽接过喝了两口，又道：“待明日你便知道了，好了，可不许再闹小脾气了。” “你乖乖的，好好吃饭，等耀辰到了，朕让你和他多见几次。” “皇上金口玉言！”林青鸾高兴起来。 上官冽看她开心的模样，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子，起身道：“给朕拿身寝衣来。” “皇上……”林青鸾一惊，下意识便不想让他留宿，但她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只能充安澜使眼色。 但木槿几人却已经兴冲冲去拿了寝衣，和余保一起服侍上官冽换了衣服。 林青鸾下意识抓了抓自己的领子，不敢去想着一身斑驳被上官冽看到会怎么样。 怎么办？她可以说是自己过敏了吗？ 啊，可过敏怎么会过出唇印呢？还有脚踝上那青紫的握痕…… 林青鸾心中惴惴，面上却摆出期待之色，但上官冽不知是怎么想的，换好寝衣后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过去。 林青鸾：…… 好的，看来皇上最近累的很。 她白天睡太久，躺着也无聊，便小心翼翼从床上爬下来去找水喝。 大约是烛光的将她的影子照在了窗户上，林青鸾刚喝了一口水，便听到后面窗户那里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 她心中一动，走过去推开床上，果然见到面色不虞的周楚暮。 林青鸾下意识心虚，赶紧解释道：“不是的，他睡了，什么都没干……” 周楚暮也知她做不了皇帝的主，只是看到皇上没出碧霄殿，难免心中郁郁。 他伸手过来拉住林青鸾：“那你不要和他睡在一起。” 林青鸾哭笑不得：“那我今晚不睡了？陪你在这里看月亮好不好？” 周楚暮很想说好，但也不舍得她真一夜不睡，明日还要见林耀辰呢，她休息好才能更开心。 好在软榻就在窗户边上，周楚暮让林青鸾躺在软榻上，和她慢慢说着话，那些林耀辰在北疆的事情，上官冽不肯与她多说，周楚暮却无所谓，甚至他知道的比上官冽还要具体一些，全都一一告知了林青鸾。 尽管早在茶水中给上官冽下了安神药，周楚暮还是谨慎的一直观察着床上的情况，他声音又压的极低，就这么像说姑娘一样，低低沉沉的给林青鸾讲着那些，她不知道的她哥哥的事情。 林青鸾慢慢也睡着了，梦中，全是北疆的风雪和沙漠。 第二日一早，林青鸾又被周楚暮叫醒，她也知这般和皇上分床是不应该的，原本想回到床上，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只坐在了床边，还去推醒上官冽。 “皇上，皇上，哥哥什么时候来别宫呀？”因为休息的好，林青鸾双眼亮闪闪的。 章节目录 第95章 见兄长 上官冽懵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好笑的说道：“这是等不及，早早就起来了？嗯？” “是啊，臣妾都怕扰了皇上，起床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但是臣妾都出去转了一圈了，皇上怎么还在睡啊。”林青鸾娇声嗔道。 上官冽笑着摇摇头，起身唤了余保来给他换衣服。 今日休沐，他也不必上朝，昨晚本想和贵妃好好睡一觉的，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困，躺下就有些迷糊，很快便睡着了。 大约是最近太累了吧。 上官冽一觉睡的神清气爽，心情也好，和林青鸾一起吃过饭后，得知楚、林二人都已经到了别宫，便干脆带着林青鸾去了无极殿。 林青鸾早就等的迫不及待，看一眼身上的衣着，虽还是昨日回别宫前换上的衣服，但也算干净整洁，便连换衣服的心思也无，急急跟着出了门。 林青鸾见到林耀辰的一瞬间，险些哭了出来。 是真的……哥哥…… 林耀辰也遥遥望见跟在皇上身后的自家妹妹，他忍不住露出一些笑来，目不转睛的看了林青鸾半天，似乎在判断她有没有吃好睡好，有没有累着动着。 林青鸾憋住眼泪，对着林耀辰展颜一笑好让他放心，然后上官冽便回头对她笑道：“林夫人今日也来了，你带她去碧霄殿歇歇吧，中午再来一起用膳。” “是，臣妾告退。”林青鸾低头行礼，又依依不舍多看了几眼林耀辰，这才离开。 武氏就等在一旁，给皇上行礼后，林青鸾便拉着她，回到了碧霄殿。 林耀辰回来，武氏看起来也舒心很多，眉目间都焕发了光彩，林青鸾亲手给她奉上茶，她直说不敢，林青鸾笑道：“前段时间哥哥冒进，可是让嫂嫂担心了？” 武氏叹道：“可不么，昨晚我便说过他了，他却是不认，还说这番值得。” “哥哥骁勇，亲手斩杀那图革旗，也是为了给父亲报仇。”林青鸾轻声道。 武氏再叹一口气：“话是如此，当时他失联那许久，你在宫中也很是害怕吧？” 林青鸾笑了笑，没说这个话题，她有上辈子的经历，自是知道此次哥哥无碍，就是怕自己的贸然插手会带来麻烦。 好在此次得贵人相助。 说起来，林青鸾想起刚刚站在哥哥身边的两人，一个看起来年长些，不知是谁，另一位看起来年轻些，或许就是那位楚将军了。 姑嫂两人慢慢说着话，快到中午的时候，前头传来消息，叫她们一起去用膳。 按上官冽的话说，因着都是“自家人”，便没搞男女分席那些，而去一人一个小桌，只男女分做两列，反正人也不多。 上官冽坐在上首，竟率先要敬林耀辰一杯，这一下，吓的林耀辰、武氏和林青鸾都站起来了，林耀辰更是直呼不敢，赶在皇上喝酒之前慌忙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坐在旁边的楚寒哈哈大笑，之后也端起酒杯对上官冽道：“那臣也托林兄的福，敬皇上一杯！” “好！”上官冽也是高兴，拍着桌子应下，又喝了一杯。 宴上其乐融融，但因为楚寒还在，便也没多说林家的事，只聊了聊林耀辰之前带兵出袭北戎，失联的那半个月是如何度过，又是如何抓到北戎二王子那图革旗并将其一刀斩首的。 或许用饭时不适合谈论这般血腥的话题，但在座的，两个是刀头舔血的将军，两个女子却是与那那图革旗有仇，还有一个是皇上，便对这话题只觉喜闻乐见，恨不得那北戎蛮子的血溅的再高些才好。 正聊着，上官冽忽然问楚寒：“诶，安南侯为何就回去了？” “皇上还能不知？他几日未见我那侄儿，可是思念的很，拜过皇上后可不就赶紧回去看儿子了。”楚寒笑道。 正在吃饭的林青鸾却是筷子一顿，却是这才知道，早上见过的那位年长些的男子，竟是周楚暮的父亲。 啊这…… 林青鸾忽然心底浮现出淡淡的心虚，不敢多听，只埋头吃饭。 而此时的安南侯府别院却是一片死寂。 周楚暮早知父亲今天会和楚寒一起过来，正好他今日也休沐，便早早让人准备好了周诏喜欢的东西，还专门备了一小坛十里春，想哄老爷子高兴。 但谁知道，周诏饭是吃了，酒也喝了，但却脸上一丝笑模样也没有，还时不时蹙眉看向周楚暮。 周楚暮问他话，他也都只是嗯嗯啊啊的随意敷衍着，一次两次，周楚暮便察觉出不对，干脆停了筷子看向周诏：“父亲可是有话要问我？” 周诏也放下筷子，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包含了无数情绪，看的周楚暮心中一颤，然后周诏便一挥手，让伺候的人全都下去了。 他还让人把窗户和门都关好，而且都退到三步以外，谁也不许偷听。 这是要说什么重大的事情？ 周楚暮不仅也坐直了身体，心想着难道是楚寒带回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又很重要的消息？ 却不想，周诏一开口，问的却是：“你前段时间让府里绣娘做了几身女装，是要给谁的？” 周楚暮微一扬眉，心中已经转过千百个念头，周诏又加重语气问道：“是不是送给你那心上人了？” 这下周楚暮全明白了。 他慢慢笑起：“父亲这是看到衣服了？” “给老子跪下！” 周诏见他还敢笑，顿时大怒，他背着手在屋里转圈，踱步之间犹如困兽一般，“你好啊，你行啊！你所谓的心上人，竟然是——” 他都不敢说出口，实在难以想象儿子怎么会真的敢的！ 他不敢说，周楚暮却替他接上了话：“对，儿子的心上人，正是当今贵妃，林青鸾。” “你岂敢！！！” 周诏怒气，顺手抄起一把板凳就往周楚暮身上砸，周楚暮却也没躲，硬生生挨了这一下。 周诏犹嫌不够，他四下转着，看什么都不趁手，终于一脚踹碎一把凳子，捡起凳子腿就往周楚暮身上打：“你怎么敢的！那可是皇上的女人！” 章节目录 第96章 父子怨 周楚暮跪在那里，一边咬牙挨打，一边还在笑：“父亲真是老当益壮，想来还是能带兵打仗的。不如儿子与皇上说说，让父亲再掌军权？” “你还敢提皇上！你对得起皇上吗！”周诏是动了真怒，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手养出来的儿子竟敢这般无法无天！ 他向来寡言，气急了也不会说话，只一下下的打着周楚暮。 偏周楚暮此次特别硬气，就咬牙忍着，也不叫疼，也不求饶，似乎铁了心一般，看的周诏更加生气！ 门却在此时“嘎吱”一下开了，周全和周一一起扑了进来，见到周楚暮一身血的样子两人便齐齐喊了一声“主子！”然后不顾周诏的冷目，两人一前一后挡在周楚暮身侧，对着周诏求情：“侯爷莫要太生气了，世子身子不好，可不能再打了……” “他才不是世子，他厉害的很呢！”周诏气的口不择言，“老子没有这样的儿子！下贱，卑劣，也就你们上官家才会如此！” 不知道那句话碰到了周楚暮的神经，他原本还没什么表情的脸忽然抽动了一下，又狠狠咬住被血染湿的唇，目光慢慢变的凶厉。 周诏也累了，他扶着桌子站在那里，慢慢缓了几口气，又看周楚暮，摇头叹道：“我真是不敢相信，你竟然会去强迫一个宫妃，你……你对得起你母妃吗？” 只是这话，周诏自己说完便后悔了，周楚暮母妃，他的亲妹妹，如何死的，这世上恐怕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清楚。 他也是糊涂了，气的狠了也不该用这种话说孩子啊。 但是想想周楚暮的所作所为，周诏又觉得自己没有说错。 那可是贵妃啊，是皇上的女人，不管她曾经是谁，她如今是宫妃，怎可被外男觊觎？此事若东窗事发，被牵连的贵妃必死，他安南侯府上上下下亦是只能血流成河。 周楚暮他怎么敢的啊！ 周楚暮却是笑了起来。 他被打的厉害，一笑便溢出一口血，但他也没管，还推开扶他的周全和周一，踉跄起身站在原地。 他身板挺的笔直，笑出一口血沁沁的牙齿，对周诏道：“是啊，我们上官家的血脉，就是这么无耻啊！” “鹤然……”周诏又恼又后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楚暮却扬声长笑起来，他挥手让周全和周一都出去，门窗重新关好后，他凑近周诏跟前，唇角还溢着血，他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着：“我的母妃是因而自缢身亡的，父亲知，我知。我又是因何体弱活不长久的，父亲也是知晓。” “只是父亲大约不知，我倒是很盼着母妃她，能有几分象贵妃的。”周楚暮唇角勾出一个邪恶的弧度，看着周诏不敢置信的眼，他继续说道，“她若能勇敢一些，能洒脱一些，也不至于一边被人强迫着，一边用自己刚生出的幼儿撒气！” “不是！” 周诏忍不住大声说道，他急喘两口，又赶紧道，“她不是冲你撒气，她是怕、怕你也会死在上官无穷手上……” “所以呢？她就准备干脆让我死在她手上？”周楚暮哈哈大笑，“父亲啊父亲，你信不信，若今日阿鸾生下我的孩子，哪怕明知上官冽会知晓那是个野种，她也会爱他护他，会绞尽脑汁的与上官冽周旋。她会用尽全力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孩子。” “我母妃她，又做了什么呢？”周楚暮勾唇，“被上官无穷那个畜生强占时她不敢吱声，被反复侮辱的时候她不敢反抗，她当时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死，偏又下不去手，没有真的将我捂死！” “那也是因为她！你才能活到现在！”周诏大吼。 周楚暮也吼了回去：“我稀罕吗！” 出生不到一年，他母妃便自缢身亡，他当时只是个小婴儿，什么都不懂，却因为他母妃的懦弱几次三番差点死掉。后来他母妃去了，上官无穷还虚假的落了两滴泪，虽然留下他一条命，却根本不管。 他生活在皇宫中，那是天底下最繁华富丽的地方啊，他的父亲甚至曾经是皇上，他还应该是最受宠的小儿子，可事实呢？ 事实就是他拖着病恹恹的身体，连温饱都不能保证！ 若不是养育他的奶嬷嬷心疼他，他连长大都不能！ 好不容易长大三岁，奶嬷嬷意外落井死了，他便开始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明辰殿中的奴仆们都在想法子换到别的宫去伺候，根本没人管他。 他小时候是靠着吃什么长大的，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磕磕绊绊长到七岁，暂时回京修整的周诏悄悄到明辰殿去看他，这才发现这个孩子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七岁的孩子个头比别家四岁的还矮，甚至不会说话，连双脚直立行走都不会。 那一刻，大约是周诏想到了自己刚夭折的亲生儿子，又想想面前这个小怪物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了，周诏第一次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他偷偷从宫里带了出去。 他也有了一个新的名字，不必再叫缺，而是用了周诏亲子的名字，周楚暮。 不，他也不配用慕字，而是换了这么一个死气沉沉的字。 周诏其实对他很好，悉心教导，又请了无数名医给他看病，周楚暮渐渐长大，周诏也没瞒过他他的身世。 但有一点最重要的事情，周诏却一直没有告诉他，还是十七岁周楚暮回到京城后逐渐有了自己的人手，才查到了蛛丝马迹，最终拿到了那样东西…… 思绪翻飞，父子二人、或者说舅甥二人都没有说话，片刻宁静之后，周诏像是忽然卸掉力气一样，肩膀下榻，颓废的跌坐在椅子上。 他喃喃道：“是我不中用，本以为用军功换个侯府给你，保你一世无忧便是好的了，却不想你……想要的根本不只是这些。” 他这样说，周楚暮心中也是一阵钝痛。他何尝不知道周诏的心思，这些年周诏待他如亲子，也是一心为他打算。 虽说周诏性子有些轴，满心满眼都是忠君爱国，海晏河清，只盼着大盛百姓富足，这些都没有错，对周楚暮亦是真心。 所以周楚暮可以不去动那个位子，可以做一个狗屁编外侍卫天天是巡逻，可以假装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侯府世子—— 如果，他没有遇到林青鸾的话。 章节目录 第97章 悄悄话 可周楚暮就是遇到了。 初遇时林青鸾被人算计，却栽进他的怀里，这难道不是另外一种天意吗？ 他不想占她的便宜，手中亦有解药，可阴差阳错，两人莫名发生了关系，又能怪谁？ 只能去怪那下药的人。 可若不是她，他也遇不到林青鸾。 一步步走到如今，若说在和林青鸾的关系上，周楚暮没有挣扎过没有后悔过，那是假的，但——就是放不开手了。 周楚暮缓慢的眨动了一下眼睛，眨掉遮住视线的血迹，决定还是为自己，或者说是，为林青鸾解释一下。 他道：“贵妃她在宴会上被皇后下了迷子药，那皇后心狠手辣，不仅给她下药，还找了几个翟家的小厮去更衣处堵她。” 周诏闻言，惊骇抬头看他。 周楚暮继续道：“许是苍天不忍，让贵妃逃了出来，又莫名其妙闯进儿子的屋子。” “迷子药……”周诏从前在南方打仗，呆了多年，自然明白这是什么，但，“你难道不会配置解药？” “我配好了，但她不肯喝，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周楚暮顿了一下，没将林青鸾的秘密说出来，只道，“她把药都吐了。” 周诏蹙眉，忽想起一事：“是太后寿宴那回？”见周楚暮点头，周诏马上想起一件事：“年初贵妃落水导致小产……” “父亲这般说，便也是存了疑的，谁家落水都小产呢？”周楚暮缓慢眨着眼睛，笑的越发难看，“她还怕喝药，父亲觉得是为何呢？” 周诏却是猛地后退一步：“不可能！” “上官冽在父亲眼中或许是仁君，翟家那个皇后父亲也觉得可为天下女子表率，可就是这两人，对着后宫贵妃做出这般事情来。”周楚暮满脸是血，一笑格外渗人，“儿子无能，阴差阳错救了贵妃，却要被父亲打死了。“ “你……”周诏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又后退一步，脱力的靠在墙上，却还在喃喃道，“那你、那你也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是寻她……” “父亲与林老将军是好友，对林耀辰也多有照拂，为何到了林家女儿这里，便要不管不问，任由她死在宫中吗？”周楚暮问道。 周诏道：“她不会死的！” “是啊，被帝后齐齐针对，这般活着，当真尊贵。”周楚暮冷笑连连，“那父亲不如再猜猜，为何上官冽要这般做？” 周诏不愿去猜，他甚至想离开此处，但周楚暮非要他听：“为何父亲战功赫赫，打下南安，只换来一个闲散侯爷也不吵不闹，上官冽不提防我们家，难道是因为父亲识时务吗？” “不是的，因为他知道，我活不久，他知道我们周家没有以后，您老了，我却又病弱，所以他才能容我们活着。”周楚暮见周诏不愿意听，但他就是要将话与他说个清楚明白！ 周诏已经闭上眼，周楚暮继续道：“楚家娶了公主，又早早上交了兵符，手下军队是大盛的军，并没有什么楚家军，所以上官冽可以稍微放任他们在西北，却也常常在军需上卡扣。但是林家，十万林家军悍不畏死，又只听林耀辰一人调遣。” “这般队伍，只靠贵妃一个深宫女子如何能系的住？而若贵妃有了孩子，万一林家军叛变，非要托这孩子上位，他可怎么办？” “林耀辰还有两个儿子，健康活泼，林家眼看未来可期，上官冽他，可是太害怕了啊。” 周楚暮带着讥笑说完这番话，也不再去看周诏，他努力挺直着腰背往外走，一边还在说着：“弑父杀兄，残害亲子，识人不明，用人有疑，这样的君王，父亲还觉得是个好皇帝吗。” 他不想听周诏的回答，他只是希望周诏想清楚。 只是临出门前，周楚暮又停下脚步，他微微侧过头，并未看周诏，只轻声道：“另外，父亲还是不要拿我与上官无穷比了。我对贵妃，情根深种，此生只要她一人，父亲莫要腌臜了我的真心。” 说完，周楚暮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阳光铺洒开来，周楚暮想举起手挡一下，但还未来得及动作，人便忽然一软，就这么倒了下去。 “主子！”周全等人着急的过来接住周楚暮，又慌忙催着去请大夫的人怎么还没来。 只是往常府上也没养着大夫，因着周楚暮自己医术就不错，大病小痛的他自己就解决了，这会儿身在京郊，要去找个大夫可也不容易。 屋里，周诏亦是摇摇欲坠。 他扶着墙，愣了半晌，还是狠狠骂道：“逆子！简直妄言！狂悖无礼！” 安南侯府的别院鸡飞狗跳，别宫中，林青鸾正奉了皇命，送兄嫂出宫。 林青鸾终于有机会能和林耀辰说上几句话，而林耀辰首先问的，便是春天时那封信是什么意思。 武氏缓了脚步，落后了一些，让这对兄妹好好说说悄悄话。 林青鸾便笑道：“兄长可能也听说了，那会儿我刚失了孩子，心情激荡，言辞难免偏颇些。” 她话未说完，林耀辰大手便轻轻在她头上摸了一下。 林耀辰自然也知道妹妹小产之事，也很为她难过，他只当她盼着这个孩子多年，孩子来了，却没保住，难免更加心伤。 林青鸾约莫也明白了哥哥的意思，她笑道：“已经无事了，是我与那孩子没有缘分。只是，哥哥，我心中说的事情，哥哥如何看待？” 林耀辰负手点了点头：“除了言辞偏颇外，尚算有理。” 林青鸾轻笑出声，她这个哥哥，从不愚忠，也不迂腐，她刚要说什么，却听林耀辰问道：“但若按你信中所言，你又待如何？” 林青鸾微愣，一下没明白林耀辰的意思，但很快，她就懂了。 林耀辰是问她，他守在北疆，武氏和孩子被送出宫去，那她呢？她林青鸾，又该如何？ 当时林青鸾写信时是抱了必死之心的，原想着兄嫂侄子都平安，她便是在万安宫中直接自缢也是无碍的，但现在…… 章节目录 第98章 求赐婚 现在，林青鸾已经不太想死了。 只是事到如今，她尚未找到一个好的办法，如何在保全林家和保全自己之间找到两全之策。 再加上，她实在恨急上官冽，若能手刃仇人，为她那孩子报仇，便最好了…… 可若是这般，未来便是难上加难，林青鸾尚未理清头绪。 “阿鸾，”林耀辰轻叹，“我待你之心，与你待我之心，是一样的。” 林青鸾忽然就模糊了视线。 她就知道，林耀辰这般得了旨意便匆匆回来，不止是因为北疆国事，更是从那封信中看出她存了死志，才着急来看看她。 林青鸾含着眼泪笑起来，她说：“哥哥，我现在已经变了想法了。” “那便好，你记住哥哥的话就好。”林耀辰对着她隔空点了点，“你从小便胆大包天，不知道什么叫怕，真是吓坏我了。” “阿鸾，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你我兄妹相依为命，哥哥在北疆如何拼杀，也都只为了能让你平安，你可明白？”林耀辰又温声道。 林青鸾含泪点头，她忽然很想象小时候那样被哥哥抱一抱，但是不能了。 她已经长大了。 哥哥拼命是为了她，她在宫中苦苦支撑，也是为了哥哥。 从十六岁那年开始，他们兄妹便是如此了。 林青鸾到底没忍住，抱住林耀辰的胳膊晃了晃，小女儿娇态尽显，逗得林耀辰和武氏都笑了她一顿。 送走林耀辰，林青鸾心情还有些微妙，她正扶着安澜慢慢往回走着，便听到身后不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急促，却有些踉跄似的，林青鸾下意识回头一看，却见是早上才见过的那位面生，却据说正是安南侯的男人。 那人见到她，似是认出宫妃，便遥遥行了一礼，很是守规矩的绕远走了，林青鸾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站了站，犹豫片刻后才继续往碧霄殿而去。 谁知她又走了没多久，安南侯便追了上来，对着她行礼道：“可是贵妃娘娘？” 林青鸾原不该知晓他的身份，便示意了一下安澜，安澜笑道：“我们主子确实是贵妃，不知这位大人是？” “臣安南侯周诏，参见贵妃娘娘。”周诏说着便要行礼，林青鸾赶紧让人去扶住他，笑着说道：“安南侯客气了，您与我父亲是好友，不必这般。” “天家规矩，怎可以常理待？”周诏说着，非得拜了下去，林青鸾无奈，只能微微侧身避过他的礼，又回了半礼。 周诏道：“刚刚在别宫门外见到林府车马，这才猜测是贵妃娘娘，臣冒昧打扰，原是想求娘娘一件事。” “求我？”林青鸾不解，安南侯能有什么事情求到她？ 安南侯颔首：“正是，娘娘可知，臣有一子，及冠二载却不肯成亲，臣家中无妻，想求娘娘帮着小子相看相看，若有好的，也可求皇上赐婚。” 他这话说的诚恳，林青鸾也听的清楚分明。 这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周诏确实有些冒昧，但也并非没有先例，尤其两家从前也算相识，他若真求到贵妃门下，贵妃为那侯府世子开了赏花宴，促一对好事也不是不行。 但他求的，是周楚暮。 林青鸾静静看他片刻，掀唇一笑：“侯爷说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宫虚长世子几岁，却算不得他的长辈，怎可管他的婚事？侯爷不若直接去找皇上，皇上定会为世子择一合适闺秀。” 不等周诏再说什么，林青鸾轻轻一摆手，笑道：“侯爷赎罪，刚刚送走兄长，本宫也有些累了，便不陪侯爷说话了。” 言毕，她便带着一群人，直接略过周诏身边，浩浩荡荡回了碧霄殿。 去打听消息的小宫女回来报道，说安南侯在原地站了片刻，便去了无极殿，不大会儿便出来了。 林青鸾“嗯”了一声，眸中冷然。 周诏今日直接问到她脸上，定是知道了什么，这是来为儿子抱不平了？ 难道她林青鸾是个玩弄青年，阻碍他人婚约之人么？ 林青鸾拂袖将面前的棋盘掀翻，起身道：“碧霄殿夜风甚烈，去寻内务府来，将本宫寝殿的窗户都封死，只留一扇面向院子的便罢了。” “这……会不会太闷了？”木槿几人有些不解，她家娘娘是最怕热的了，为何还要封了窗户？ 安澜在听到安南侯说那些话的时候便气的不行，这会儿嚷道：“娘娘说要封便封！还不快去！赶在今日，便全封上它！” 让那些半夜翻窗户的小人全都死了心吧！哼！ 林青鸾重新坐回去，端起茶来慢慢喝了一口，发现竟是红枣茶，不由又想一阵心烦。 但是，罢了，她吃什么喝什么，尚且影响不到别人，只要堵了路，再不见，他娶妻与否，总与她没有关系了吧。 因着封窗户，林青鸾也没能午歇，这般敲打到傍晚，总算把碧霄殿东侧殿的几个窗户都封结实了。 林青鸾进去看了一眼，顿觉越发心浮气躁，当晚干脆让人在书房那边布置了个小床，胡乱歇了。 凤仪殿中，翟含景正捂着胸口犹豫不决。 锦如低声道：“主子的病还不好吗？明日的宴，难道要让贵妃坐在上首，坐在皇上身边吗？” “不——”翟含景说了一个字，又开始犹豫。 她这般病愈了，勤嫔该怎么办呢？ 皇上会不会在看到她之后，又想起勤嫔犯的事，降下雷霆来？ 若勤嫔再降位，那…… “主子！奴婢听说，林将军不止斩杀了北戎二王子，还带回一个北戎王孙为质，主子难道当真放心，让那宴上的荣光全被他林家得走吗！”锦如又劝道。 翟含景有些动摇，锦如实在没办法，只能道：“主子到底是皇后，岂能久病不愈？勤嫔娘娘这几日哭的身子都虚了，若是病上一场也是有的。” “那便这般吧。”翟含景叹道，“她也实在莽撞，便让她病上一场，也能长长记性。” “是！”锦如总算放心些，皇后娘娘可算想通了！ 章节目录 第99章 这一夜 凤仪殿后殿，刚刚睡下的勤嫔被一盆冷水泼醒，惊的想要尖叫却被捂住了嘴巴。 她茫然的眨巴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怎么天子脚下，皇后宫里，还有人敢行刺她？ 但很快，接二连三的混着冰渣子的水兜头而下，哪怕是在盛夏，勤嫔也被淋了个透心凉，窗户门又都大开着，清凉的夜风四面八方的吹来，吹的勤嫔不一会儿打起了哆嗦，撑不到半夜便开始高烧起来。 锦如躲在门外冷眼看着，直到亲眼见到勤嫔烧的迷糊才放下心来。 她简直恨不得替自家主子把这个只会拖后腿的妹妹直接给弄死算了，但她也不敢，只能恨恨丢下一句“天亮便去请太医吧”就离开了后殿。 无极殿中，上官冽此时也还未睡下。 他今日原本不想召幸嫔妃的，但政事处理的快，他自己看了会儿书也没什么意思，便让人把苏宝林接了过来。 苏宝林很会讨人欢心，也因此，上官冽并没有把她之前在皇后宫中的那些话太放在心上，这会儿逗着人玩，就像逗一只漂亮的小宠物，看她生气娇嗔也不错。 偏这宠物今日胆子大了些。 苏宝林只披了一件轻薄的纱衣，趴在上官冽膝盖上，因着金尊玉贵的养着，短短时日便已经褪去了那卑怯的宫女模样。 她媚眼如丝的用脸蛋蹭了蹭上官冽的腿，娇娇喊道：“皇上~~” 上官冽敞着衣襟靠在引枕上，一手拿书，并未回答，只抬手摸了下她的脸颊。 “皇上喜不喜欢臣妾~”苏宝林说着，便开始妩媚的往上官冽身上爬，她那纱衣里面什么都没穿，若隐若现间，及其诱人。 上官冽也很给面子的应了一声：“自然喜欢。” “臣妾也好喜欢皇上……”苏宝林抱住上官冽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口，自己的腰肢却还在不安分的摆动，“皇上最喜欢臣妾好不好？” “好，朕最喜欢你。”上官冽被她勾的扔掉书，抬手抚上她的后背，到腰，再往下便更不老实些。 苏宝林嘤咛一声，又往上挪了些，抬头献上一双红唇，然后眼巴巴的看着上官冽道：“那皇上是喜欢臣妾，还是更喜欢贵妃？” 正低头欲吻的上官冽却顿住了动作，他缓缓笑开，一手捏住苏宝林的下巴，笑着问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皇上说嘛，说嘛~”苏宝林扭着身子，轻轻眨眼，“臣妾不好吗？皇上~” 上官冽勾唇，随后笑出声来，他把苏宝林的下巴往旁边一摔，收敛笑意，起身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和贵妃比。” “皇上！”苏宝林满目惊愕，下意识跪在床上，“皇上，臣妾……” “余保，送苏宝林回去。”上官冽不再看她，负手往外走去，“朕今晚睡西暖阁。” 苏宝林惊骇极了，还在喊着皇上，余保已经带人过来捂了她的嘴。 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宝林，请吧。” 上官冽换了个床很快安然入睡，凤仪殿中得知勤嫔“如约”生病的翟含景也终于能安眠。 此时的林青鸾，还没睡着。 不知是因为书房的床太小，还是哥哥回来了她太兴奋，总之贵妃娘娘看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其实一直没睡着。 林青鸾觉得自己真的不是故意在等什么，或者在听外面的动静，但……今晚的夜，实在静的让人烦心。 她辗转许久，实在睡不着，干脆坐起身来。 今天守夜的是木槿，听到动静后过来问道：“主子？” “几时了？”林青鸾揉着额角问的。 木槿看了看漏更：“已经快子时了，主子快些睡吧。” “嗯。”林青鸾重新硬挺挺的躺下，却又觉得这床不够宽，褥子不够软，被子又太厚，实在让人不舒服极了。 但她不知，有人比她更不舒服。 “醒了醒了，主子总算醒了！” 周全惊喜的叫声中，周楚暮缓缓睁开眼睛。 醒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浑身上下无一不痛，连脑袋都懵懵的，周楚暮难受的又闭了闭眼睛，抬手摸上自己的脉搏，才知道竟是起烧了。 他到没太惊讶，被周诏抽成那样，高烧实在太正常不过。 周全端来药，另外一个小厮周安红着眼圈端过来一盏参茶等着给周楚暮漱口。 周楚暮闻过药汤，知道对症，便接过一口喝下，随后接过参茶亦是一饮而尽。 恰此时周诏走了进来，抬眼便看到他喝药的姿势，不由顿了片刻，本就后悔的心又柔软了些。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七岁被他从宫中带了出来，养到二十三岁，期间多少不容易谁能知道？他可以说，周楚暮这孩子喝过的药，比吃过的饭都要多。 别家孩子喝一口药都要父母哄个半天，还要之后吃蜜饯吃糖果时，小小的周楚暮已经知道喝药是为了他自己好，是为了能活着。 那时候小孩瘦骨嶙峋的，捧着比自己脑袋还大的碗，一口气就将苦死人的药汤子饮尽了，偶尔周诏还要劝他慢点喝别呛到，实在是…… 周诏心里难受，忍不住又道：“怎么还是喝的这般急，别呛到了。” “侯爷。”周全和周安对着周诏行礼，周楚暮笑道：“父亲来了。” “嗯……”周诏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没这般狠揍过儿子，也没想到周楚暮竟一点不记仇。 想问问感觉怎么样吧，但看那一身还帮着棉布透着血色的模样，感觉也不必问了。 周诏有些讪讪的坐在周楚暮床头，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只能挤出一句：“你先好好歇着吧……皇上那里我已经替你请了罪，你就在家，先、先休息几天。” 周楚暮笑着应好，目送周诏离开才换了表情。 他抬眸，叫来周一：“侯爷去别宫了？他与皇上说了什么？” “是，侯爷与皇上说，主子摔了一跤崴了脚，暂时不能上值了。”周一道。 周楚暮松了口气，他真怕周诏一冲动跑去赐婚，现在还不到抗旨翻脸的时候，他还需细细筹谋。 周一继续道：“但是侯爷在半路上还遇到了贵妃……” 周楚暮吓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100章 想解释 周诏和林青鸾说话的时候声音并不高，离得近的也就只有安澜和木槿，但周楚暮的人基本都能读唇语，因此也能将两人的对话还原个七七八八。 “……贵妃娘娘回去后，便让人把碧霄殿东侧殿的窗户都用木条封死了。”周一回禀完，便忍不住偷偷去看周楚暮。 周楚暮只觉得头疼非常。 周诏啊……他亲舅舅，他养父，怎么这么……哎…… 他现在就是后悔，早知道给林青鸾准备的衣服不让府里绣娘来做了，在外面找人做不好吗？结果被周诏看到，惹出这么一摊子事情来。 现在林青鸾当真了，生气了，再不肯见他怎么办！ 周楚暮这就要起身，但他被打的着实厉害，就算躺也只能侧躺，前胸后背都是凳子腿抽出来的血印子，这会儿动作大些，骨头缝里都疼。 ……就算周一能把这样的他背到碧霄殿里，周楚暮也不想这样去见林青鸾呀。 他略有些苦恼，只能喊周全拿来笔墨，强撑着写了一封信，让周一悄悄送过去。 碧霄殿也有周楚暮的人，也因此，周一并未绕原路，直接来到书房的后窗户那里。夜晚风凉，窗户是半掩着的，周一小心的凑过去，将信放在了窗台上。 但是想想他又觉得不妥当，万一被别人先看到这信怎么办？惹起什么事情到在其他，只是怕贵妃看不到主子的信就麻烦了。 周一思索片刻，不敢贸然去打扰贵妃娘娘，他倒是知道贵妃娘娘身边那个小宫女的住处，这会儿反正无事，不如去看看。 后院一排耳房，安澜住的自然是最大最好的那个，万安宫中还有两个小宫女伺候她，到了碧霄殿，因为跟来的人少了，安澜事事只能自己来。 她倒也习惯。 只是躺在床上，安澜也没睡着。 今日原本她想陪着林青鸾值夜的，但是林青鸾点了木槿，让她回来睡觉，安澜依稀明白，主子似乎是不想提及周世子的事情。 可不提难道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吗？ 周世子何其可恶，前几日还将主子偷出去，浓情蜜意的仿佛两人有了什么海誓山盟，可今日便由其父亲开口，竟让娘娘为其选妻！ 这……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原本大将军回来是多开心的事情啊，结果被安南侯几句搞的主子心情再好不起来，安澜想想都气，气的简直恨不能替林青鸾去好好问问那周世子是怎么想的！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传来，安澜疑惑的“咦”了一声，然后快速翻身起床：“是不是主子叫我？” 但打开门，门外无人，敲击声却还在响。 安澜先是惊出一身冷汗，继而才发现，那响声是从窗户穿过来的。 她顺手拿了灯盏在手里，一边走过去一边问道：“谁？” 周一不说话，继续敲窗户。 安澜猛的一把拉开窗，手中灯盏顺势砸了出去，周一完全没反应过来，但做暗卫的，还能被个灯盏砸了？ 他一拉一拽，就将安澜抱在了怀里。 安澜：？？？ 周一：…… 他后知后觉赶快放开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退了一步，几乎下意识的便想离开，好在安澜喊住了他：“你是谁？” “我……”周一轻咳一声，举起手中的信，“我替主子给贵妃娘娘送信来……” “你是周世子的人？”安澜眼神一变，怒气冲冲道，“滚吧，再也不要出现在我们万安宫！” “不是，安姑娘……”周一见安澜要关窗户，连忙去推，“我们主子受伤了，不然肯定亲自前来向贵妃娘娘解释，他就是起不来，才写的信……” “受伤？没死的话，爬也能爬进来！”安澜丝毫不为所动，她才不信周世子能受多么重的伤？明明下午碰到安南侯的时候还好好的，一点也没有担心的模样。 周一不善言辞，也不能随便透露家中主子们的事情，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着急的举着手里的信：“给贵妃娘娘……” “不要！你走！”安澜才不惯着这个连脸都看不清的黑衣男人！ 周一话不行，动作却利索的很，他干脆的从窗户里跃进来，只一个伸手，便将信塞进安澜怀里，然后转身就跑，还不忘叮嘱一句：“一定交到贵妃娘娘手里！” 被忽然袭了胸的安澜：！！！ 这个畜生！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奴才！ 还信呢，呸！让你们主子做梦去吧！ 安澜心里骂骂咧咧，却有一个好习惯——她知道自己脑子不如林青鸾，便从不替林青鸾决定任何事情，只无条件服从。 于是骂归骂，第二天一早，安澜还是揣着那封信去伺候林青鸾起床。 只是这一日林青鸾实在是忙，早上起来便有小太监来传信，说上官冽要来与她一起用早膳，早膳之后哥哥嫂嫂便要进别宫，哥哥去无极殿，嫂嫂还是来碧霄殿，待到中午还有个宴，前朝后宫不少人都要参加，等宴散了，再送走兄嫂，估计就得是傍晚了。 碧霄殿没有小厨房，早膳便是御膳房送来的，林青鸾也不必准备什么，只是她没睡好，气色一般，便只能画了个精细的妆容，以免被上官冽看出什么。 “主子，奴婢听说，昨晚都临近子时了，皇上忽然将苏宝林送回朝露殿了，苏宝林还哭了一路，似乎是惹了皇上不喜。”木云小声回道，“还有凤仪殿，一大早去请了太医，说是勤嫔病了。” “皇后病还没好，勤嫔又紧跟着病了？”林青鸾冷笑一声，“这般挨着病，别是传染的吧？待会和皇上说一说，让皇后娘娘好好休息几日，等完全好了再出来吧。” 皇后这一手实在够阳谋，她不想继续病着了，想出来见人了，但又怕妹妹挨训便让妹妹病，天下好事还都让她翟家占了？ 林青鸾便要让她们尝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果然，早膳后林青鸾稍微一提，表示了对皇后病情的疑惑，和对皇上龙体的担心，上官冽便直接道：“既然如此，还是让皇后好好养着，先莫要出来走动了。” 他说完，又看向林青鸾：“贤妃在宫中，别宫事情鞭长莫及，皇后又身子不好，贵妃不若先管一管？” 章节目录 第101章 不耐烦 林青鸾便是想推辞，这别宫中没有身孕的妃位也就她一个，她只能捏着鼻子接过来，又听上官冽许诺她，说最近林耀辰和林夫人都住在附近，难得离这般近，许她可以天天见到家人。 林青鸾便高高兴兴应了。 饭后，上官冽听到白狼的叫声，也去旁边看了一眼——也是林青鸾有意为之，她不想让皇上看到她那钉的乱七八糟的东侧殿窗户。 昨日实在冲动，今天还得找内务府把窗户恢复原状，这几日哥哥在，上官冽找她侍寝的可能性非常大。 上一世便是这样，每次林耀辰回京，上官冽便整日里住在万安宫，她过一把虚假盛宠的瘾，当时还甚觉洋洋得意。 现在嘛，呵。 没多久，前头便有人来请上官冽回去，林青鸾依稀听着，似乎除了哥哥和楚将军，户部和工部的大人也都到了，她想起周楚暮说的南方的水灾，还有滞后的消息，忍不住又担心哥哥搅进这些事情里去。 好在林耀辰来了，武氏也来了。 林青鸾只留了安澜在身边伺候，问武氏皇上有没有什么事情派给林耀辰，又问说没说什么时候离京。 “这才刚回来，哪儿就能这般快的走了。”武氏笑着说道，“我听他说，北戎似有和谈的意思，那个北戎王孙，叫什么嘎嘎的，好像很得老北戎王的喜欢。” 林青鸾倒是不知还有这一茬，上一世这会儿林耀辰也没回来，她便赶紧追问几句，之后又蹙眉道：“北戎狡猾，佯装求和、以退为进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哥哥也这般说，尤其北戎现在是被打败的一方，还轮不到他来决定和不和谈。”武氏笑道。 林青鸾却不觉得轻松，南方有水患，救灾需要银子，以上官冽那种抠门的性子，北方此时若能和谈，不起战事才是最划算的做法。 若不开战，则哥哥便没了离京的紧迫，万一被上官冽找借口留下一年半载的，林家军该如何？ 林青鸾心中惴惴，特意让武氏回去问问林耀辰怎么打算此事的。 时辰差不多了，两人起身，准备先去宴上，林青鸾现在管着事，不得已总要多看看。 而今日聊过之后，林青鸾才知道，林家的别院，和安南侯、楚家的别院竟是挨在一起的，尤其林家的院子还在另两家的中间，和周家几乎的大门挨着大门的状态。 这让林青鸾有些不知所措的头皮发麻，从前她还想着等哥哥回来让他揍周楚暮一顿，但现在，她真是怕周楚暮那拎不清的跑去哥哥面前说什么奇怪的话。 但直到午宴开始，林青鸾也没见到周楚暮前来。 周诏倒是来了，和楚寒坐在一起，两人本就有姻亲，家中也无旁人，这般也算正常。 只是，周楚暮去哪里了？ 林青鸾只将心神分出去一瞬，便被上官冽叫了回来，上官冽在问林耀辰北疆的事情。 林耀辰也不扭捏，答的坦坦荡荡，他又语言幽默风趣，还小小的不着痕迹的拍了上官冽的马屁，让上官冽非常高兴，到宴结束时都乐呵呵的。 午歇便歇在了碧霄殿，好在木云紧赶慢赶将寝殿的窗户恢复了原样。 上官冽一觉睡醒已是傍晚，林青鸾伺候他擦了脸，又起床喝了一盏醒酒汤。 他舒服的喟叹一声，揽住林青鸾的腰身，将头埋在她脖颈叹道：“还是鸾儿这里舒服。” “那皇上就日日来嘛。”林青鸾笑道，又帮他擦了手，递了一块西瓜到他手上催他吃。 至少别往她身上靠了，恶心。 上官冽坐直身子，连吃三块西瓜才觉得舒服，这时候前头又传来消息，翟相和胡相一起到无极殿求见皇上。 “那朕就先去，晚上……”上官冽有些犹豫，林青鸾微微嘟起唇来，半晌后又像是无奈似的叹了口气：“那皇上实在有事，就先不过来了吧。” “竟这般大方！”上官冽开玩笑，却还是和林青鸾解释道，“几日未去看过大皇子了，朕得去凤仪殿一趟。” “皇上去便去了，还与臣妾说什么。”林青鸾不高兴道。 上官冽拉住她的手：“就是怕你多想才告诉你，朕就去看看大皇子……” “皇上不去看看勤嫔么？听说她也病了。”林青鸾抽回手道。 上官冽却笑起来，抬手刮刮她的鼻子，没再多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林青鸾暗暗松了口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没什么胃口叫晚膳，干脆只吃了几片西瓜。 也是就剩下她们自己人了，安澜舒了口气，刚想拿出周一送来的那封信，便听到外面有人来报，说胡婕妤求见。 胡婕妤啊…… 林青鸾思索片刻后还是见了，她有些好奇胡婕妤是来做什么的。 难道是从来了别宫后，还未得到过皇上的宠幸，所以来向她求助的？ 那林青鸾便有些好奇胡婕妤会怎么说了。 不过林青鸾觉得胡婕妤也不用着急，这会儿皇上去前头见的就是翟相和胡相，待会儿见过大皇子，说不定会想起胡婕妤，今晚或许就是她的好日子呢。 胡婕妤被人引着进来，见到林青鸾便活泼的叫“贵妃姐姐”，她规规矩矩行完礼，竟没说求情的话，反而送上几个蜜瓜。 “听说贵妃姐姐喜欢吃瓜类，这是家中给臣妾送来的蜜瓜，特送给贵妃姐姐尝尝。”胡婕妤说完，眼睛灵活的转了下，“贵妃姐姐用膳了吗？” “……还没，一起吧。”拿人手短，林青鸾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干脆叫了晚膳，和胡婕妤一起吃了。 饭后，两人又分享了一整个蜜瓜，胡婕妤心满意足，虽然还有些依依不舍，但也知道该离开了。 她正拉着林青鸾的手晃着，晃的林青鸾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却见无极殿的一位吴公公跑过来笑道：“哎哟，胡婕妤原是在这里，让咱家好找！” 见到他，林青鸾和胡婕妤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上官冽翻了胡婕妤的牌子。 林青鸾心中早有猜测，便没太惊讶，只是她看过去时，正好见到胡婕妤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耐烦。 章节目录 第102章 坏消息 咦？ 胡婕妤这是，不乐意侍寝？ 可惜没等林青鸾看清楚更多，胡婕妤便已经收敛了神色，跟着吴公公回去了。 林青鸾在原地站了片刻，轻轻啧了一声，第一次觉得胡家这个小婕妤似乎还挺有意思的，比贤妃有趣多了。 这一天实在忙碌，待到林青鸾洗漱后上了床，安澜才终于拿出那封已经被她捂热乎了的信。 “嗯？”林青鸾好奇的看着那信，安澜便将昨晚周一找到她屋里的事情低声说了一遍，最后想起对方塞信的动作，还是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不要脸！” “他说周楚暮受伤很严重？”林青鸾好奇问道，若是这般，也算是解释了为何今日宴上没有见到他，但她的想法和安澜一样，若周楚暮真是伤的站不起来了，周诏应该不至于面无担心的在宴上与人喝酒才对。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那封信，只是信上周楚暮也未说自己的身体情况，只说暂时不得见，另外希望她不要听信他父亲的话，过两日他会自己来向她解释。 不说还好，一说林青鸾火又冒了出来。 昨日周诏那态度实在气人，带着试探，带着不忿，林青鸾想起便不乐意的很，她轻哼一声，让安澜去把信烧掉，至于周楚暮是不是受伤了，伤的重不重，她才不管呢！ 话虽这么说，当晚林青鸾还是睡在寝殿那里，窗户也并没有很特意的关上，而是按照夏天很自然的情况，随便半开着。 但依旧没等来任何来人。 林青鸾有些不悦了，她自觉已经很好很耐心的给了周楚暮解释的时间，可除了那么一封语焉不详的信，对方竟连个来传话的人都没有吗？ 早起的贵妃娘娘心情不太好，安南侯府别院中，有人心情比她还不好。 周楚暮身体刚好一些，昨晚听说了林青鸾看完自己的信后毫无反应，直接烧了也没回信后便想自己去和她见一面。 但周诏，却坚持和他睡在一个屋里！ 这般防范也就算了，一早起来，周诏又告诉周楚暮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上官冽想让父亲带兵去南方剿匪？还要正好与赈灾的户部官员一同南下。”周楚暮觉得匪夷所思，安南侯是什么身份，是什么军功，这般人物，去剿匪？ 周诏说：“不，是你去，为父会暗中与你一起前去南方，但我们并不同路。” “你要去对付瑞王？”周楚暮大惊，见到周诏点头后更是不解，“为什么……” “南方地形，朝中确实没人比我更熟，而且这些年闲敷在京中，我也无聊了。”周诏笑道，“此事止戈也赞同。” “他赞同……”周楚暮硬生生忍下对长辈的不经之语，还是道，“父亲也知道瑞王之狡猾，此次父亲若带兵去追讨瑞王却无功而返，只怕皇上不会相信是因瑞王善躲……” “只怕父亲这些年在京中做的一切，都是白费了！”周楚暮蹙紧眉，“此事，父亲可否不接？” 见周诏似有不赞同，周楚暮赶紧道：“儿子愿意前去剿匪，但是父亲……” “若我不去，皇上便要让林耀辰去了。”周诏说道。 周楚暮一愣：“不可能，那北疆……” “北戎有意求和，已经派了使臣前来，愿意用大量牛马金银换回北戎王孙那图嘎嘎，北疆暂时无战事，皇上想留下林耀辰。”周诏叹道，“若他去追击瑞王，成功的几率比为父还要小。” 这是自然！ 林耀辰习惯的是北疆作战，直面的敌人也是北戎，不说作战环境，便是瑞王这人的狡诈心思，林耀辰就完全比不过！ 他适合真刀真枪，大开大合的战斗，却不适合追击瑞王这样的事情！ “皇上实在糊涂！”周楚暮怒道。 周诏皱眉正想训斥他，周楚暮却道：“为什么不让楚寒去？” “没大没小，叫舅舅！”周诏的巴掌在他肩膀上很轻的拍了一下，又叹了口气，“他要回去了，西北有异动，今晚就得走。” 周楚暮觉得很是烦躁，他不过在床上躺了一天，怎么就出了这般多的事情？ 他最后道：“父亲，你想个办法，推了这个差事吧，哪怕儿子自己去追击瑞王，也比咱们父子一起陷进去的强。” 周诏也知道确实如此，父子俩商议片刻，决定若上官冽提起，便让周诏先接下来，等到临出发之前，周诏再装个病或者摔个腿，看能不能让周楚暮自己去。 事情说好了，周楚暮却觉得心里还是不踏实，他身上的伤倒是都是皮肉伤并未伤筋动骨，第一天看起来吓人，到今日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觉得林耀辰还是应该尽快回北疆去。 或许林家会觉得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住些日子也好，但上官冽那人心不正，这么大一个将军在他眼前晃上几圈，他总能找到法子折磨人。 若真让林耀辰去追击瑞王，或者再恶心点，让林耀辰跟着去赈灾，那林耀辰根本无法拒绝，只能去干那些完全不熟的事情！ 周楚暮心中不静，决定还是去和林青鸾商量一下，他手一挥，叫人来给自己更衣，趁着周诏出去时，也悄悄溜出了别院。 但谁知林青鸾竟这么忙呢！ 上官冽最近每日都要见林耀辰，这日已经聊起北戎想要求和的事情，林耀辰道：“如今夏季，北戎境内水草丰沛，牛马长的好，便不需打仗，但待到冬日，只怕北戎还是会撕毁合约……” 上官冽听着便跟着点头赞同，他心里也在盘算着往南方去的人选。 其实选周家父子，他也不甚乐意，最好是周诏或者周楚暮一个人去，另外一个留在京中还能起到牵扯的作用，只是周楚暮年轻又体弱，而周诏却是老了…… 至于林耀辰，让他去南面方便，就只怕北疆来人见不到他，便少了些威胁。 上官冽左思右想，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便让林耀辰先出去休息，他要和几位丞相、和兵部、吏部再商议一二。 此时碧霄殿中，林青鸾也在和武氏聊起差不多的事情。 章节目录 第103章 促狭鬼 林青鸾虽然不常打听政事，但事关林耀辰，她想问了，自有渠道能探听一二。 此时她与武氏说的便是让林耀辰尽早回北疆的事情。 看着嫂嫂略有些不理解的眼神，林青鸾心中苦笑，若她不是重活一世，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和反复的思索，也是囿于一时的感情，不舍得林耀辰太早去北疆，只觉得一时半会的又能耽误什么。 她如今只能细细讲给武氏听：“……北戎议和已是定局，哥哥若此次不能在北戎回去时一起回到北疆，只怕要留在京中，许久不得归。” “那……”武氏的意思其实很明白，她觉得那也挺好的，北疆无战事，林耀辰还可以多休息一段时间，也能陪陪儿子。 林青鸾只能硬下心肠继续道：“可是皇上不会让哥哥闲着，他也不能。南方此次的水灾嫂嫂可知？” 见武氏点头，林青鸾继续轻声道：“皇上得到的消息已经滞后，若他让哥哥往南方办差该怎么办？” “南方……他不熟啊。”武氏也有些惊疑不定，“皇上不应该派遣更了解南方的人去？” 林青鸾颔首：“只是有这个可能，那么嫂嫂是希望哥哥二十四岁便闲赋在家，还是希望他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打仗？” 武氏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林青鸾看一眼她的表情，放柔了声音：“嫂嫂是不是想着，哥哥暂时在家，待北方战事再起时前往便是？” 见武氏看过来的眼神，林青鸾叹了口气，不得不继续吓唬她，“嫂嫂可知，此次哥哥出事，皇上调遣楚将军往北疆去，原本是想着趁哥哥不在，便顺势接管林家军的。” “那怎么可能！他又不姓林！”武氏大惊。 林青鸾握住她的手：“按理来说，林家军是大盛的军队，皇上想派遣谁去管理便派遣谁，但若林家军只能姓林的管……皇上只怕会更想换人。” 她自觉已经暗示够了，看武氏也蹙了眉在细细思索，林青鸾便起身伸了个懒腰，说要去换件衣服陪武氏到园子里逛逛，也算留些时间让她自己想清楚。 只是她自己也没想到，刚站在屏风后便被人抱住了腰。 “谁——”回头瞬间看到熟悉的脸，林青鸾声音一顿，继而咬了下唇，挣开周楚暮的手的走了出去。 将跟进来的婢女都赶出去，林青鸾坐在软榻上，也不去看周楚暮，也没开口，就想知道他要说什么。 周楚暮却是刚刚听到了她和武氏的对话，知道林青鸾已经想的很是清楚，无需更多提醒，他只走过去挨着她坐下，低声道：“差点被我父亲打死。” 林青鸾斜斜看了他一眼，周楚暮见她不信，当即便要脱衣服—— 林青鸾赶紧按住他的手：“所以是，你父亲发现了，打了你一顿，然后……” “就进了别宫，和你说了那些有的没的。”周楚暮叹了口气，“我那天站都站不起来，想来见你却不能，写那封信都难的很，你还连回信都不给我。” 他桃花眼眼尾下垂，带着一点点谴责看着林青鸾，看上去真的伤心极了。 而且离得一近，林青鸾也能闻到那淡淡的药膏味和血腥味，她相信了几分周楚暮的话，便道：“那你要听父亲的话。” 话说到这里，外面响起木槿叫她的声音，应是武氏寻她了，林青鸾便干脆起身道：“回家吧，没事别来找我了。” 她就是这般绝情，毫不留恋，仿佛他们之间的那些事情都是没发生过一般。 周楚暮知道她或许并不如口中说的这般，她是真的有事，但就这么放她走，他实在不愿。 只是他刚站起来，林青鸾便笑道：“别胡闹啊，你现在身上有伤，可打不过我。” 这般说着，林青鸾便像是一只轻巧的蝶一般，便径直离开了寝殿。 周楚暮下意识抬了抬手指，却还是放下了，他身上实在还是疼。他也不想离开，便叫了周一进来，让其帮忙看着点人，自己则是再撑不住，倒在林青鸾床上便也不知是昏迷了过去，还是睡着了。 林青鸾出了寝殿便嘱咐人暂时不要进去收拾了，等到晚上再说——她也怕周楚暮一时半会走不脱，这大白天的，也不知他是怎么进来的。 武氏的情绪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眉间多了些思索，表情却仿佛轻松了不少。 她上来挽住林青鸾的胳膊，低声笑道：“走了也好，他留在京中，我这心里也老是七上八下的。” 林青鸾也拍了拍武氏的手，想说要不然让哥哥带两个侄子去北疆，但转念一想，那样的话只剩武氏自己住在林家，实在太空旷了。 还是找些门路，给侄子们请个武师傅吧。 林青鸾和武氏说着话，便走出了碧霄殿。今日没有大宴，午膳武氏想回去用，也和林耀辰多说说话，这会儿林青鸾便一边往外送她，一边算是逛一逛。 结果走到半路，便遇到了也出来溜达的上官冽和林耀辰。 君臣之间氛围和谐，正在一起赏画，林青鸾行了礼后便凑上去一起看，武氏因着身份没敢靠太近，正离的不远不近等着。 赏的是一位前朝大家的山水画，据说是画的北疆风景，所以上官冽叫了林耀辰一起看，这会儿再加入个林青鸾，倒也其乐融融。 上官冽意犹未尽的再看几眼那副大气山水画，又去看林青鸾：“鸾儿最近惫懒了，丹青都多久没作过了？” 林耀辰则是含笑看着林青鸾，并没接皇上的话。 林青鸾撒娇：“可是画画真的好累。” “是没有躺在美人榻上吃水果来的容易。”上官冽又笑她。 林耀辰也跟着笑，眸中是淡淡的满足，似乎林青鸾过的开心，他怎样都行。 林青鸾不由心中微涩，却听上官冽又道：“那朕今年的生辰礼，便问贵妃要一副画吧。” “……好啊。”林青鸾巧笑嫣然，“多谢皇上给臣妾省银子。” “促狭鬼。”上官冽好笑的一点她，三人齐齐笑了起来。 此时，站在上官冽身后的余保轻轻“咦”了一声，几人回头看他，余保有些尴尬的弯了弯腰，这才道：“皇上，似乎是苏宝林过来了。” 章节目录 第104章 不甘心 苏宝林？ 林青鸾好奇的看过去，果然见苏宝林正咬着唇站在不远处，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过来。 正是盛夏，林青鸾自己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宽袖襦裙，却没想到苏宝林竟选了和她一样的颜色，连款式都差不多。 林青鸾当下便不太乐意了，她行了个礼就要向上官冽告退，还要把林耀辰带走：“嫂嫂等了一会儿了，哥哥也快回家吧，正好看看侄子们功夫练的怎么样了。” 上官冽想拦，但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只看着林青鸾风风火火拉着她兄嫂走了。 他无奈摇了摇头，又笑起来：“真是。” 一点委屈吃不得。 这会儿，苏宝林也磨磨蹭蹭来到上官冽跟前，她行了个礼，有些怯怯的看着上官冽：“皇上……” 上官冽看了她片刻，忽然一笑，抬手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苏宝林吓一跳，眸子都瞪大了，她无措的抓住上官冽的手，腿脚都有些抗拒的下意识后撤：“皇上、皇上，别……” “你怎么知道朕在这里？又是为什么穿的这件衣服，嗯？”上官冽含笑问她，眸中却全是寒芒。 苏宝林不敢不答：“臣妾、臣妾……” 她快吓死了，掐在她脖子那里的手像是铁钳一般，她相信只要上官冽稍稍一用力，她就要死了。 她紧张的直咽口水，一个人名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但这也够了，至少上官冽知晓苏宝林是真的得了人通风报信，才的来的这么快，穿的这么巧。 他冷笑一声，一把将苏宝林掼在地上，招呼余保过来吩咐了一番，便直接跨过还躺着咳嗽的苏宝林，径直回到了无极殿中。 苏宝林抚着脖子坐起身来，想喊一声“皇上”，开口却只剩下咳嗽声。 凭什么……对着贵妃皇上便永远都是那般温和深情，她比贵妃差了许多吗？ 也就是没有一个好家世罢了…… 苏宝林有些不甘心，她也曾向主子求助过，但之前主子便说好，送她做了后妃，完成那一件任务后，以后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不会管了。 当时苏宝林答应了，还自以为很机智的在皇后和贵妃面前说了自己曾定亲的事情。 她以为那般可以和贵妃拉进关系，或者，至少也让贵妃知道，这宫里特殊的、值得被皇上争抢的不止贵妃一个。 但……贵妃似乎毫无所觉，倒是她意外和皇后搭上了线。 当今皇后是个大度端正的，苏宝林觉得跟着皇后站队也行，但谁能想到，表面看起来挺唬人的皇后，竟然连宫权都没有呢？ 而且皇上也不甚喜欢皇后的样子，竟然从不留宿…… 苏宝林又觉得皇后不行，她想去向皇上最喜欢的文婕妤和卫美人取经，但那俩人一个在做小月子，一个有了身子，都不是她轻易能见到的。 但苏宝林只靠自己，已经感觉到皇上对她的不耐烦了……从前还能哄着她，如今却似乎是，实在选不出谁来，才叫她侍寝的。 苏宝林从前在安南侯府也是奴婢，到了宫里也是奴婢，眼界在那里，想讨好上官冽也没办法，而且似乎她还惹到了皇上…… 不能再这样了，她还要更多更多的荣宠，还要继续往上爬呢！她现在才是宝林，还要才人、美人、婕妤，她是要继续往上走的！ 苏宝林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她的贴身宫女似是被吓坏了，这会儿才想起来扶她。苏宝林撑着对方的手站起来，手指用力，掐的小宫女险些哭出声来。 “没用的东西。”苏宝林低声道，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林青鸾送走兄嫂，干脆去了太后那里蹭了顿午膳。 太后见她这个点过来便笑起，和身边的魏嬷嬷说：“瞧，一看就是来蹭饭的。” 魏嬷嬷也笑：“太后娘娘喜欢贵妃过来，又何必这样说。” “哼，谁喜欢她过来。”太后笑着说道，不过她到了别宫这里，常来请安的除了皇上，也就只有林青鸾了。 林青鸾笑嘻嘻坐下：“反正臣妾喜欢见到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若不喜欢见到臣妾，也请忍一忍吧。” “你这个泼皮猴子。”太后嗔道，又问起林耀辰来，“听说林将军回来了？” “是，可威风呢，北戎二王子的脑袋都被他提回来了！”林青鸾扮演一个乖巧的小辈，还是很有心得。 陪太后用完午膳，林青鸾便回了碧霄殿，恰好上官冽去向太后请安，听说贵妃刚走，还笑起：“鸾儿倒是很有孝心。” “自从来了别宫，也只有贵妃娘娘隔三差五来陪太后娘娘说话了。”魏嬷嬷叹道。 上官冽微一挑眉：“怎么，皇后没来过吗？” 魏嬷嬷一噎，不知道该怎么说，太后道：“承儿还那般小，需得母亲照顾，皇后又事多，走不开吧。” 上官冽笑了两声，没说什么，又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魏嬷嬷给太后换上新的茶水，太后叹道：“皇后啊，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心，实在太偏向娘家了……” “勤嫔还住在凤仪殿里。”魏嬷嬷低声道。 太后顿了片刻，又叹气：“哀家管不了她们那些花花肠子，只是勤嫔病来病去的，莫要过了病气给哀家的孙孙才好。” 魏嬷嬷明白太后的意思，等下次上官冽再过来的时候，便含蓄提了此事。 上官冽也因翟含景的不识趣有些烦心，他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回去就将勤嫔从凤仪殿挪了出去，连个正经宫殿也没给她，直接选了个偏远的院子住。 翟含景问起，他也只道是因为勤嫔身上总也不好，怕影响到大皇子。 皇上都这么说了，看起来也没有要问罪勤嫔文婕妤孩子的事情了，翟含景便也罢了，不再去管。 当然，这都是后话。 现在贵妃娘娘回到碧霄殿，洗手净面之后刚准备去午歇，这才发现寝殿门被人从里面锁上了，她竟是打不开的。 敲了门，又喊了周楚暮，门才打开，林青鸾进去先看到周一，又看到躺在她床上仿佛昏迷不醒的周楚暮，还吓一跳：“他这是怎么了？” 章节目录 第105章 还无心 好在这些声响将周楚暮吵醒起来了，他“唔”了一声，周一来不及回答林青鸾的话，赶紧上前伺候他家主子。 安澜跟着进来，关好寝殿门，她现在看周楚暮还是没什么好脸色，直接嘟囔了一句“鸠占鹊巢”。 林青鸾也没去管周楚暮，她自顾自倒了杯一直温着的红枣茶喝，一边斜眼看着床上，见周一笨手笨脚的扶不起周楚暮，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到底还是走去了床边。 见到她，周楚暮便笑起来。 只是他身体大概实在不好，笑的也很是苍白虚弱，看的林青鸾心中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按住他，让他重新躺回去，又去看周一：“真打这么狠啊？” “用凳子砸的。”周一闷声闷气道。 林青鸾和安澜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再看周楚暮时眼神都不一样了，林青鸾问道：“砸了几下？” “数不过来……”周一还想说，周楚暮微微抬了抬手，止住他的话。 周楚暮又抓住林青鸾的手，他不愿意这般卖惨，便转移话题道：“我饿了。” 林青鸾只好让安澜去准备吃食，周一见没自己的事，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周楚暮拉着林青鸾的手不放，林青鸾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到底怎么样，也没硬拽，就这么坐在周楚暮身边，低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 “死不了。”周楚暮说完，见林青鸾瞪他，又笑起来，他说，“你亲亲我，我就好了。” 林青鸾却没动，她坐在床边犹豫片刻，还未开口，周楚暮便道：“你要是想趁我病夺我命，就尽可说些我不爱听的。” 林青鸾：…… 周楚暮：“这次他打过我了，以后就不会阻碍我。你若是现在要说些什么，那还不如再拿板凳打我一顿呢。” 林青鸾无奈，一手扶住半边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一步步走到这个样子，搞的两个人仿佛海誓山盟，死也不分开了一般。 其实……也不至于的啊……大家好聚好散，以后见面还是朋友…… 就是，特殊一点的朋友嘛。 林青鸾深吸一口气，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安澜便端着一碗燕窝粥进来了：“主子毕竟在太后娘娘那里用了午膳了，奴婢怕人起疑，只能拿这个来……” “嗯，等会再去拿些点心。”林青鸾觉得周楚暮现在这身子骨，喝粥正好。 周楚暮仿佛做不起来一般，只张开嘴，让林青鸾喂他，林青鸾含笑道：“伺候人的活本宫干不来，不如把你那仆人再叫进来？” 无奈，周楚暮叹一口气，只能自己坐起来喝，他还解释了一下：“他是暗卫，叫周一。” “哦。”林青鸾对周楚暮的事情没什么好奇心，或许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吧，她宁愿就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侯府世子。 最多，也就是和皇上有仇、可以和她站在同一条线上的侯府世子吧。 周楚暮自然也清楚，而且林青鸾对他的事情不好奇，只能说明——她对他还无心。 他放下粥碗，无声的叹了口气。 没关系，没关系，人还在这里，慢慢来吧。 他以前也没想到，自己会陷得这么深，陷的这么彻底。 周楚暮在林青鸾这里赖到天黑，到底还是被林青鸾撵了回去——因为皇上翻了碧霄殿的绿头牌，说好等会就过来。 周楚暮不甘心的被赶走了，林青鸾也有些烦躁，倒也不全是因为周楚暮，主要是，她越来越烦上官冽了。 再见到哥哥之后，更是。 林青鸾懒得收拾，安澜却把衾被换了一遍，周楚暮身上的药膏味还是有些明显的，她怕被皇上闻出来不妥。 只是当晚，碧霄殿并未等来上官冽。 “昨晚皇上在来碧霄殿的路上，被苏宝林拉走了，但是皇上也并未去朝露殿，只自己回了无极殿。” 木云一早便查清楚了问题所在，在林青鸾起床后便回禀给她。 林青鸾微微蹙眉，苏宝林这两天很是活跃啊。 木云看了看四周，又飞快凑近林青鸾，低声道：“皇上与苏宝林，似乎吵架了，而且争吵的很厉害，苏宝林被推到在地上了。” 非议皇上的私事，木云其实不太敢的，但这件事还算重要，她不管怎么样也要回给林青鸾。 林青鸾却是一惊：“皇上动手了？” 上一世，上官冽就算再无耻，也从不对女子动手啊，那也太掉价了！ 木云低声道：“天黑也看不清，但皇上离开后，苏宝林还歪在地上起不来。” 林青鸾“嘶”了一声，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这会儿木槿进来，回禀道：“主子，皇后娘娘请众人到凤仪殿坐坐。” 林青鸾也正好想看看苏宝林如何了，虽然明知是翟含景故技重施，想拿回属于皇后晨昏定省的权利，但也无所谓了。 到了凤仪殿，来的人并不多，勤嫔还在病中，文婕妤小产后一直没有出现，而卫美人仗着有孕不来，皇后也无法。 倒是云妃，挺着一个有些显怀了的肚子坐在皇后右侧下手。 林青鸾走过去看了她一眼，倒是许久未见云妃了，只觉得她孕后却似乎是更瘦了些，脸都小了。 云妃费力的扶着肚子起身要给林青鸾行礼，林青鸾一摆手：“免了，坐着吧。” 剩下位置上坐着胡婕妤、方美人和苏宝林，林青鸾坐下后，便能看到斜对着苏宝林。 果然气色很差的样子。 而且八月盛夏，苏宝林竟然穿了一个领子很高的衣服，林青鸾不得不好奇的看了几眼，看的苏宝林有些赧然的别开视线，不敢回望。 “哎呀，贵妃娘娘今日老等着苏宝林做什么？”方美人用帕子掩着嘴，开口就是嘲笑林青鸾，“就算皇上翻了贵妃娘娘的牌子没能去成，也不能怪苏宝林呀。” “嗯，怪你？”林青鸾斜眼看她，又笑起，“也实在怪不着你，从你来了别宫，皇上只见了你一次吧？” 方美人有些坐不住了，她不安的看了翟含景一眼，又看向林青鸾：“皇上心中自有沟壑，做了什么，也不是臣妾能探查的。” 章节目录 第106章 够热闹 “你既知晓，又要去管皇上翻了谁的牌子？”林青鸾嗤笑，“管好你自己吧。” 方美人两句话便败下阵来，林青鸾淡定的喝了口水，余光正好看到云妃在对着她笑。 但等她看过去，却发现云妃却还是那般，没什么表情的坐在那里。 翟含景轻咳一声，老生常谈的安抚了几句，又说起一事来。 皇上的万寿节快要到了。 上官冽的生日是九月初八，也算个吉利日子，按翟含景的话说，九月初皇上便准备回宫了，到时候还是在宫里过的。 而在那之前，八月十五中秋节，却是要在别宫设宴的。 “从前中秋宴都设在宫中，今年第一次在别宫……”翟含景话锋一转，“贵妃，皇上既许了你宫权管理，这中秋宴，你可要操办起来呀。” 林青鸾才懒得管这些：“臣妾年轻不懂事，怕是办不好，还请皇后娘娘疼疼臣妾吧。” 翟含景最近是越看林青鸾越满意了，不能生，还不揽权，就算是想邀宠也比那些妖妖娆娆的好，翟含景便笑道：“你又胡说，皇上觉得你行，你自然能行。” “皇上觉得臣妾行，还不是因着上头还有皇后娘娘把关。”林青鸾笑道。 翟含景便含蓄的答应了，她自也是为着这事，虽说要花些力气，但总也比什么都抓不住的好。 好话说两句，事情推出去，贵妃娘娘也很满意。 林青鸾余光感觉云妃又在看自己，她便也望过去，这次和云妃对上视线，她笑道：“云妃这一胎，有四个月了吧？” “是，劳贵妃娘娘垂询，是快五个月了。”云妃细声细气道。 她是个软和性子，却也得了上官冽的喜欢，没什么家世，如今却也凭着一个龙胎坐到了妃位上。 林青鸾算了算，现在宫中有孕的，还有云妃和卫美人。 云妃这一胎，估计还是个公主，但卫美人那个可说不好了，林青鸾竟然还有些期待。 若翟含景的儿子，不是唯一的皇子了，那这个孩子还用死吗？但是对翟含景来说，她肯定盼着这些有孕的妃嫔，生下的全是公主吧。 翟含景正在和胡婕妤说话，胡婕妤人年轻，声音也好听，像百灵鸟一样，林青鸾忍不住看她一眼，又想着若多些嫔妃有孕就好了。 孩子多了，这后宫才热闹呢。 她这般想着，又不由看向坐在末位的苏宝林。 苏宝林却似乎什么也没听到，就坐在那里，愣愣呆呆，眼神都是虚空的。不过因为她的坐姿，朝向半侧着，倒是露出脖子上一点儿痕迹来。 林青鸾恍惚看到了些颜色，却也没看清，翟含景又在叫她，非要和她商量中秋宴定在哪里。 “别宫哪里风景比较好？臣妾也不太了解，找个临水的地方吧？”林青鸾笑道，“还能看月亮。” 这倒是可以，反正天气也好，翟含景干脆给众人上了早膳，等吃完后又要一起去游园子，林青鸾懒得陪同，告辞离开。 云妃有孕，也走不了太多路，翟含景也不敢让她在凤仪殿吃东西，干脆让她也离开了。 “云妃妹妹这个怀相，像是男孩。”林青鸾和云妃一起走出凤仪殿，还在和她打趣。 云妃温婉的笑着：“男孩女孩都好，臣妾倒是很喜欢二公主。” 林青鸾便也笑，现在大家做对比说的都是二公主，想来也都知晓大公主过的实在不好。 想起小孩子，又马上到八月十五，林青鸾再见上官冽的时候，便提到让良妃和贤妃都来别宫。 “到底是中秋团圆宴，大公主和二公主都来才是团圆呢。”林青鸾笑道。 上官冽对于两个女儿没什么慈父之心，但也无所谓，加两个桌子的事，当下便允了，还夸林青鸾当真纯善。 只是别宫住处少，贤妃和良妃只能等到八月十五当日再来，然后挤着住上一晚便要离开。 林青鸾给安排住处，但实在是住不开，宫殿都满了，只能像是勤嫔一般，给贤妃和良妃安排两个独立的小院子，好在也只住一晚，林青鸾尽力了。 这一日是休沐日，林耀辰和武氏没有来别宫，周楚暮也在家，陪着周诏一起吃饭。 去剿匪的人选，皇上已经选好了，不是周楚暮，周诏也不必去追击瑞王，今日父子俩难得轻松了些，吃完饭还下了一场棋。 林青鸾也正在和上官冽下棋，她的棋是林父教的，但却是上官冽陪她练习的多，所以两人棋路有些相似，有时能杀的难分难舍。 上官冽眼看要赢，林青鸾“哎呀呀”的想悔棋，上官冽不许她闹，笑着拦住人，正要再下最后一子，外面一个小太监捂着帽子跑进来，满脸惊恐道：“皇上，不好了皇上，苏宝林自缢了！” “什么？”上官冽大惊，林青鸾也豁然起身：“苏宝林怎么了？” 一行人急匆匆往朝露殿赶，同住朝露殿的胡婕妤和方美人如今已经是吓的连屋里都不敢待着了，这会儿正站在廊下瑟瑟发抖着，见到上官冽过来，两人齐齐迎了上去，带着哭腔喊道：“皇上……” “到底怎么回事！”林青鸾急忙问道，那来报信的小太监说的也是磕磕巴巴，没能讲清楚到底怎么发现的，“苏宝林还活着吗？” “活着，活着，”方美人擦擦眼角，赶紧说道，“她那宫女是个好的，发现之前就抱住她的脚，撑到人来救她……” 上官冽满身寒霜，气的话都不想多说，这时得了信儿的翟含景也来了，一到也是满脸不悦：“嫔妃自戕是大罪，她敢！” “苏宝林没有什么家人了，估计是不怕吧。”林青鸾皱紧眉，也不明白好好一个宝林为什么要自尽的。 难道就因为昨晚上和皇上起了争执？这么刚烈的吗？ 太医已经去了西侧殿，不一会儿出来后向帝后回禀道：“苏宝林只是暂时闭过气去了，应是无碍的。” 听到人没死，上官冽广袖一甩，直接走了，翟含景不得不留下来多问几句：“可对身子有害？” —————— （除夕啦，祝大家新年快乐！） （日有熹，月有光；富且昌，寿而康，新春嘉平，长乐未央。） 章节目录 第107章 明明恨 太医谨慎答了皇后的问询，听起来苏宝林似乎并无大碍，众人也放下心来。 好歹没真出事，这朝露殿还能继续住。 胡婕妤连忙将皇后和贵妃请到正殿坐下，宫人来来往往，带着惊慌后的不知所措，好在胡婕妤人虽年轻，却很能经得住事，方美人还吓的坐在一边只会发呆，胡婕妤已经指挥着宫人有条不紊的恢复了往常。 翟含景舒了一口气，又等了一会儿，确定苏宝林醒了，人也无大碍，能正常说话，便又带着众人去了西侧殿。 苏宝林脖子上缠了一层棉布，正面白如纸的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翟含景也不在意苏宝林此时是否还行礼了，她往床边一坐，蹙眉开口问道：“苏宝林，还能说话吗？” “皇后……娘娘……”苏宝林被叫了一声，慢慢回过神来，她声音哑的厉害，一点点开口道，“臣妾……” “好了，本宫问你，为何要自缢？”翟含景眉目深拢，毕竟是上午还和她一起游园子的人，下午就自缢了，就算旁人不说，难免心里会猜测她这个皇后是不是做了什么。 她按捺一下情绪，又继续道：“嫔妃自戕是大罪，你……” “皇后娘娘，臣妾真的，不想活了。”苏宝林打断翟含景的话，一双眼睛流出泪来，“臣妾真的，不想活了……” 她反反复复，喃喃的就这么一句话，不管翟含景怎么问，问什么，都不肯说更多。 翟含景被她气的青筋都要蹦出来了，她气恼的起身，吩咐锦如：“找两个人守着苏宝林，苏宝林心情不好，莫要再让她做了错事。” 锦如应了，翟含景也气冲冲出了朝露殿。 林青鸾犹豫片刻，走过去扒开苏宝林脖子上缠的棉布看了看，见那脖子青青紫紫，像是好几道印子叠在一起似的。 林青鸾蹙了眉，疑心自己今天上午是不是看错了，但想想苏宝林那装扮，正常谁会大夏天穿领子那么高的衣裳。 难道苏宝林，今日已经不是第一次寻死了？ 她沉沉看了苏宝林一眼，苏宝林恰好也在看她，两人对视，林青鸾却是微微一怔。 苏宝林看她的眼神，怎么还带着恨呢？ 林青鸾微微皱眉，她身后胡婕妤已经在小声叫她了。林青鸾应了一声，又回头看苏宝林，此时的苏宝林已经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带着满心疑惑，林青鸾回到了碧霄殿。她坐下后还在想着苏宝林看她的眼神，她确定自己没看错，苏宝林那是明明白白的恨。 为什么恨她？难道是苏宝林知道自己做后妃，是因为她建议的吗？ 林青鸾心里不禁有些乱，虽然周楚暮和她详细说过，苏宝林没有定过亲，也是自愿进宫的，而且她对皇上还有些倾慕，但或许她是后悔了呢？ 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寻死了。 到底是一条人命，林青鸾犹豫片刻，还是叮嘱和翟含景差不多的话，她让木云找个人专门守在苏宝林殿门口，若有异常及时营救。 当然，若实在救不下来也没办法，尽人事听天命吧，林青鸾也只能尽力了。 好在当晚一切平静，只是周楚暮也没来，林青鸾本还想问问他关于苏宝林的事情呢。 第二天，再去凤仪殿的时候，苏宝林竟然也来了。 连翟含景都有些惊讶，也无心应付其他人，干脆随意说了几句话便让众人离开，只叫苏宝林留了下来。 胡婕妤跟在林青鸾身后，小声和她道：“昨天苏宝林哭了半夜，太吓人了，呜呜咽咽的一直……” 林青鸾安抚的拍了拍她，想了想道：“过几日贤妃要来一起过中秋，不若让她带着二公主和你挤一挤？” “真的吗！那太好啦！”胡婕妤高兴的眉眼弯弯，“正好我那寝殿也算大，姐姐什么时候过来？” 林青鸾说要到中秋当日才来，虽然还有几天，但胡婕妤已经开始提前高兴了。 今天林耀辰进了别宫，但武氏没来，午膳时上官冽叫了林青鸾到无极殿，三人一起用的膳。 就这般平静的过了几日，林青鸾常常能和林耀辰见面，心情很好，后宫也暂时安静下来，苏宝林没再出什么事，只是日常呆在凤仪殿的时间比以往多了许多。 而周楚暮似乎在忙着什么，只来看过林青鸾两次，却也未过夜，只抱着她说了会儿话，便又急匆匆的走了。 等到中秋这日，林青鸾一早就被迫起来操持，连午膳都只是匆匆吃了一口。 半下午的时候，良妃带着大公主、贤妃带着二公主都到了，林青鸾又命人将其送到安排好的住处，贤妃到朝露殿和胡婕妤挤一挤，良妃则是带着大公主住进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 到傍晚时，一切准备就绪，林青鸾又去看了眼厨房，这才放心的回去换了衣服。 宴定在露天的亭子里，是翟含景选的地方，依山傍水，算是别宫景色最好的一片地方了，旁边又有开的正好的桂花香。亭子这几日也着急取了名字挂了牌匾，就叫桂魄亭。 参宴的人并不多，除了后宫女眷，便只有皇上的心腹和一些爵位人家。 林青鸾到的时候，后妃基本都来齐了，对面的臣子们也都入了座。她走到上首靠左第一个位子，坐下不久便听到通报声，帝后和太后娘娘一起到了。 林青鸾率众妃起身相迎，等众人都落座后，这宴便算正式开始了。 上官冽今日兴致很高的样子，说了几句话，句句都含笑，举杯喝酒也痛快。 他这般，众人自然看得出来，当然便有几个臣子先起身敬酒，上官冽也都喝了。 妃子这边便也开始，从翟含景开始，除了有孕不便的云妃和卫美人，几乎每人都给上官冽敬了酒。 久不出现的文婕妤也来了，还喝了半盏温酒，上官冽便也多关心了她几句。 林青鸾正在发呆，忽然听到上官冽叫“贵妃”，她好奇看过去，上官冽正笑着举杯看着她：“怎么，就你没来敬朕了，在想什么？” 章节目录 第108章 中秋宴 刚刚林青鸾是想举杯的，但正好被贤妃给抢了话，她也不知对方是故意还是无意，也没有深究，但这么一耽误，便错了过去。 林青鸾微微含笑，白皙的手举起酒杯道：“臣妾就想等着皇上来问呢。” “哈哈哈，是这样吗？那看来还好朕问了，要不然今天喝不到你的酒了。”上官冽笑道。 林青鸾举杯示意一下，正要喝，忽听上官冽又道：“咦，朕这里没有酒了，贵妃还有吗？”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林青鸾无奈起身，执了自己的酒壶上去给上官冽倒了酒，上官冽则含笑看着她：“朕喝了你的酒，你那杯少喝些，多吃点东西。” “臣妾多谢皇上。”林青鸾歪头看了他一眼，到底端起酒杯送到了上官冽唇边，“皇上……” 上官冽笑了一声，抬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又拍了下林青鸾的手，嗔道：“娇气。” 林青鸾不依的晃了下身子，到底留下自己的酒壶，回了位子上。 刚坐下，她便听到一个怯怯的声音：“臣妾还未敬过皇上……” 那声音或许是太小了，臣子那边也正好有人与上官冽说话，于是上官冽便像是没听到似的，只和那边臣子说着话。 林青鸾端着茶盏回头，便见到红着脸咬着唇，满脸不知所措的苏宝林。 上官冽还真是，不喜欢了，便一点儿面子也不愿意给人家。 林青鸾喝了半盏茶，又慢悠悠的吃着菜，宴上气氛渐好，翟含景预备的舞姬也上了场，远远的隔着一层轻纱帘子跳着，伴奏的音乐也渺渺响起，清而不俗，伴着天上的月色还挺不错。 贤妃凑过来与林青鸾道：“从前因着给先帝守孝，这三年没听过丝竹声了，如今可是好了。” “妹妹在宫中，也开始准备万寿节了吧？”林青鸾笑道。 贤妃也笑：“是啊，毕竟皇上回宫后不久便是万寿节，臣妾总得提前准备着。”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到后面响起声音，竟是文婕妤抱着琵琶站了出来，说想为皇上奏一曲秋叶调，共贺中秋。 上官冽自然欣喜应允。 林青鸾微一挑眉，便见贤妃已经无暇与自己多说什么，回头去与胡婕妤商议着什么。 再看其余嫔妃，也有几个略有些坐不住的，大约是从前没想到，还可以这般献艺邀宠。 林青鸾又喝了半盏茶，觉得有些无味，起身和身后的木棉说了一声，便带着安澜和木槿出去走走了。 她只喝了半杯酒，也无需更衣，当然，这次宴主要是林青鸾主导的，她也确定自己没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嫔妃们自降身份去做歌姬的事情，多少有些觉得不值得。 桂魄亭周围环境真的不错，林青鸾带着两个宫女，边走边看，最后停在水边，看了看天上水里映出的月亮，如两个玉盘一般，遥遥相对。 安澜和木槿说着凑趣话，逗林青鸾开心，林青鸾也给面子笑了几回，溜达的有些累了，主仆三人便准备回到宴上，谁知道还未坐下，便看到胡婕妤被贤妃推出来，正准备吹笛子。 林青鸾：…… 算了，她还是去看月亮吧。 只是这次，她走的稍微远了些，靠近山脚那边没什么灯笼，林青鸾刚觉有些害怕，忽然便有一只手伸出来拉住了她。 “啊！”林青鸾惊叫一声，就被人拉到了树后。熟悉的味道和怀抱环住了她，林青鸾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谁。 周楚暮在宴上她自也是知道的，只是没看到他什么时候出来了。 “干什么呢，在这里走来走去的。”周楚暮将她困在自己和树杆之间，含笑低头。 林青鸾也笑：“来看月亮啊。” “嗯？只是为了看月亮。”周楚暮微微挑眉，露出些委屈的神色，“我还以为你出来找我的。” 林青鸾没好意思说都没发现周楚暮出来了，她轻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我的宫女……” “放心，让她们等一会儿吧。”周楚暮说着，便低头埋进她脖颈处，声音越发低了下来，“让我靠一靠……” “怎么了？”林青鸾感觉周楚暮摇摇欲坠的，下意识抬手环住他，“不是说伤都好了？” “累。”周楚暮在她颈间磨蹭，鼻息喷的她有些痒，林青鸾去推他：“那你回去休息……” “最近老爷子看的很严，我晚上出来好不方便的。”周楚暮委屈，“你都不想我？” 林青鸾没有正面回答他，只道：“侯爷也是为你好，既然累，就多休息。” “……没有心。”周楚暮嘟囔，双手环住她的腰身，抱的更用力了些。 这一片来的人不多，但偶尔也有脚步声，林青鸾有些紧张，怕人看到，但周楚暮似乎一点不怕，只抱着她，也不说话，林青鸾怕他睡着，叫了他几次，周楚暮也都应了，却还是没抬头。 林青鸾只好没话找话，聊来聊去便提到了苏宝林。 上次林青鸾也问过周楚暮苏宝林的事情，周楚暮说会去问一下，这次再提，周楚暮却有些不耐烦的打断她：“不用再管她了。” 林青鸾有些惊讶，周楚暮道：“都是她自己选的。” 好吧，林青鸾又站了片刻，终于道：“我们该回去了。” “嗯……”周楚暮缓缓抬头，亲了下她的唇角，林青鸾还没来得急躲，便又被他吻住了唇。 “想你了。”他喟叹的攫取着她口中的味道，吻的林青鸾整个靠在树杆上，却又被他按住后脖颈，丝毫无法推拒。 还是安澜壮着胆子在不远处喊了一声“主子”，林青鸾才忽然如梦初醒，她一把推开周楚暮，一手遮着嘴唇，一边怒道：“你……” 周楚暮又凑过来亲了她额头一下：“那你先回去吧，一盏茶后，我再走。” 林青鸾心想着嘴巴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她欲盖弥彰的捂着唇，踢了周楚暮一脚便赶紧走了出去。 拐出这片林子，又路过水边，林青鸾看左右无人，照了照水面上的自己，确定唇色只是艳了些，并无大碍，这才放心的回到宴上。 献艺还在继续，现在轮到方美人了。 林青鸾坐回座位，刚要端茶盏喝一口，却有些敏锐的察觉，她面前的杯盘似乎都被人动过了。 她惯用的茶盏上有一棵树的图案，林青鸾习惯那图案正对着自己的角度，端起放下都不会乱，但这会儿，那棵树，却正对着斜前方。 章节目录 第109章 你来喝 林青鸾不动声色摩挲了下茶盏，又看了眼桌上的饭食。 她感觉似乎是变了一些，看起来被人翻动过似的，但并不像茶盏一样有明确的证据——不过也不需要，林青鸾看过茶盏，便不可能再让这桌上的膳食入口了。 只是这会儿，林青鸾只做若无其事状，甚至还拿起茶盏准备入口。 一边拿着茶盏，林青鸾一边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下宴上的众人，尤其是嫔妃这边的，果见一个人略显僵硬的坐在那里，似乎是没有在看她，但眼睛却总不由自主往她这边撇。 不必再问留守的木棉，林青鸾已经猜到是谁动的手了。 但怎么动的，事后还需再详细问问木棉。 心中念头百转千回，却也不过一瞬间，林青鸾佯装失手，茶盏“啪”的一下摔在地上，里面的茶水全沁进她裙摆里。 林青鸾“呀”了一声，起身蹙眉看着裙摆，上首的翟含景也听到这边动静，见贵妃这般毛躁，不由摇头失笑，对着林青鸾摆了摆手，意思是让她回去更衣。 林青鸾对着翟含景行了一礼，又对着看过来的太后行礼，然后也没管还在和臣子拼酒的上官冽，只遥遥看了眼自家哥哥，便提着裙角直接回了碧霄殿。 回到寝殿换好衣服，林青鸾一边喝着自家的红枣茶，一边听着木棉讲宴上发生的事情。 木云去叫了太医过来，安澜和木槿一起将林青鸾裙摆上的茶水拧在了小碗里，等着太医来检验。 “……贤妃娘娘想让胡婕妤去表演，但胡婕妤不太愿意，两人拉扯间打翻了桌上的东西，过来不少宫人帮着收拾。奴婢当时在旁边，被人挤了几下后便让了一步，估计是那会儿没看到主子的膳食，被人动了手脚……”木棉跪在地上，“求主子责罚。” 林青鸾摆摆手让她起来：“有心算无心，谁能想到呢？只都有谁路过本宫的膳食，你可还记得？” 木棉认真回想片刻：“方美人和苏宝林，都曾过去给皇后娘娘敬酒，在胡婕妤打翻桌子时，似乎苏宝林离的比较近。” 林青鸾微微颔首，她刚刚观察到的，也是苏宝林表现很不自在。 这会儿主子们都在宴上，太医来的还挺快，林青鸾也没多话，直接让刘院判去看看那小碗里的茶水中有什么。 倒也不难查，刘院判很快确定，那小碗中的不是什么毒药，但却是几副风寒药熬在一起的药汁兑了进去。 刘院判很是无奈：“这个……这个喝起来应该是很苦的，娘娘没尝到？” “本宫根本就没喝。”林青鸾蹙紧了眉，脸上有些不解，“若是喝了，能让本宫如何？” “这，喝一口就能察觉不对吧，估计是让娘娘苦的吐出来，然后不可能再喝了。”刘院判还是不懂，“而且就算是这一碗灌下去，也就是会因为用多了药闹肚子，不会中毒。” 林青鸾：…… 不过想想也是，哪怕苏宝林再想做什么，她弄不到毒药啊。她又不是翟含景，宫外有翟家，宫里也有权柄，弄点药还不简单，她一个宫女出身的宝林，能费尽心思熬点苦药汁子也算不容易了。 不过无论这药效如何，对方肯定是不想她好的。 刘院判说着来都来了，给林青鸾请了个平安脉，道：“娘娘苦夏的毛病似乎好了些，这般极好，还是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平日里无事便动一动……” 林青鸾没什么表情的等他说完，便将人送走了，自那次周楚暮告诉她绝子药能被查出之后，林青鸾便没办法相信这些太医了。 至于苦夏的毛病好了些？呵，那也不是这帮太医治的。 “主子，此事是否要告诉皇上？”安澜低声问道，木槿也站在一旁，表情有些紧张。 这次是茶中的药物没什么害处，但万一还有下次呢？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只要对方有这个心，不知道哪天就中招了。 只是她如今无事，苏宝林又很明显的招了上官冽的讨厌，便是将此事告知上官冽，也不过换去一个无关痛痒的处罚。 林青鸾不是很感兴趣，她倒是想直接问问苏宝林，到底是怎么想的，以及为什么。 “木云，你去宴那里守着，若是散了便请苏宝林到碧霄殿来一趟。”林青鸾抠着椅子扶手，微微眯起眼睛。 木云应了一声，带人去宴上的必经之路等着了。 没让林青鸾等太久，宴便散了，苏宝林被带到碧霄殿的时候，林青鸾正坐在正殿，手边放着的便是那一碗从她裙摆上挤出来的加了料的茶水。 “坐。”林青鸾托着腮，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苏宝林，她又微微侧头，“给宝林上茶。” 木槿便端了那一小碗茶水过去，重重的放在了苏宝林身旁。 苏宝林一愣，林青鸾却已经微微颔首：“喝。” 苏宝林……不太想喝…… 她有些坐立不安的在那里动了一下，又求饶道：“时间不早了，贵妃娘娘若是无事……” “本宫说，你，喝茶。”林青鸾托着腮，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她微微昂了昂下巴，“喝光。” 苏宝林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小碗看起来也并不像是茶盏，再看里面有些浑浊的茶水，她微微蹙了下眉：“贵妃娘娘什么意思，臣妾不懂。” 林青鸾轻“呵”了一声，袖子一摆：“伺候宝林喝茶。” 早就准备好的几个宫人一拥而上，有的按住苏宝林，有的直接捏开她的嘴，还有一个端着茶碗就往她嘴里灌的。 苏宝林大惊失色，拼命挣扎，却还是被灌下一口茶，苦的她险些叫出声来。 一小碗茶水洒了大半，但也够苏宝林难受的了，她被放开后便捂着胸口弯腰咳嗽，一边还自下而上的瞪着林青鸾。 林青鸾微微眯眼，这次，她在苏宝林眸中看到了熟悉的仇恨。 她终于笑了起来：“怎么，这不是苏宝林特地为本宫炮制的茶水？竟是这般，不堪入口吗？” 章节目录 第110章 凭什么 这话说完，苏宝林却是一愣，然后猛然站起身来！ 她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瞪大眼看着林青鸾：“你知道了……你果然知道了！” “哼，是啊，本宫知道了。”林青鸾笑着看她，“本宫还想问问你，好喝吗？” 苏宝林站在那里，表情变幻莫测，片刻后忽然弯腰，手指抠进嘴巴里，“呕”的一声便要吐出来。 “还愣着干什么！别让她脏了贵妃娘娘的眼！”安澜大喝一声，便有几个大力宫女过来，一把捂住了苏宝林的嘴。 苏宝林唔唔叫着，看向林青鸾的眼神带着眼泪和极致的恨。 林青鸾简直觉得好笑，她和苏宝林都没正经说过话，好好的，为什么要恨她？ 她这般想着，便也这般问了，没想到换来苏宝林的怔忪和忽然的大笑。 苏宝林笑的前仰后合，她像是看一个天大的笑话般看着林青鸾，一字一句道：“为什么恨你……为什么恨你……” “因为你什么都有，你什么都有啊！”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你就什么都有了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啊，你什么都没有做，他却心心念念都是你啊……” “我呢，费尽心思，他也不肯多看我一眼……我就像是一只小猫小狗，他想起来的时候叫我过去，但又不肯多看我一眼……”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那么爱你……” 苏宝林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她的笑容也越发怪异，看着林青鸾的眼神更加不善：“贵妃娘娘，你能告诉臣妾，这是为什么吗？” 林青鸾蹙紧了眉，她倒是没想到苏宝林会这样说，而且，苏宝林最后提到的，似乎是……“他们”？ 这话若是传出去，她这贵妃，也不必做了。 好在今日在这里的，都是她万安宫的人，管住嘴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你在想什么……你竟然在发呆？”苏宝林有些癫狂的看着蹙眉沉思的林青鸾，她笑的僵硬，忽然扑上首位，匍匐在林青鸾脚边，又哭又笑的问她，“贵妃娘娘，你教教我，教教臣妾，教教奴婢啊！要怎么做，怎么才能让皇上多看奴婢一眼呢？奴婢真的……好喜欢……皇上啊……” 林青鸾只垂眸看着她，眸中无悲无喜。 又一个傻子罢了。 苏宝林哭了一阵，见林青鸾还是不说话，甚至那表情越发冷漠，她大笑两声，忽然起身砸碎茶盏，然后飞快捡起一片碎瓷片就要扑向林青鸾！ 林青鸾一惊，下意识抬脚便将苏宝林踹了出去。 她是功夫或许比不上周楚暮这样的侍卫，但是对付普通女子还是没问题的，苏宝林被她一脚踢飞三丈远，惨叫着躺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林青鸾走过去，一脚踢飞她手中还握着的碎瓷片，又冷冷看她两眼：“本宫看你，真是疯了。” 她说着，路过苏宝林往外走，一边吩咐：“将今日之事回禀给皇上和皇后娘娘，一个宝林，竟然妄图刺杀本宫，简直可笑。” “林青鸾……你凭什么……”苏宝林一边哭，一边躺在地上痛吟，她想不通啊，“为什么你生来便有一切……” 林青鸾头也不回走出正殿，已经有两拨人按照她的意思往无极殿和凤仪殿去了，至于苏宝林的疑问？ 呵，如果她的贵妃位可以换回父母的命，可以换哥哥长待京城不必去战场厮杀，那她倒是很愿意去做一个宫女，一个宝林。 至于上官冽对她的偏爱…… 不过是假的，演出来的罢了。 竟还引得有人当了真，甚至为此斤斤计较，实在是…… 当今天子，实在也是个好戏子啊。 林青鸾回到东侧殿，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上官冽今年不过而立，正是一个男人最成熟的时候，他又是皇上，无上权柄在手，吸引一个姑娘的芳心实在太简单不过了，稍微的温柔，便能换来一个人的疯狂沦陷。 这满宫的女人，哪怕是最端庄自持的贤妃，也是为上官冽动过心的。 林青鸾不惊讶苏宝林对皇上的倾慕，只是偏执至此，却是令她有些没想到的。不过想想，苏宝林大约是这后宫感情上最纯粹最简单的，所以孤注一掷的爱，换来的就是这般结局吧。 实在令人唏嘘。 安澜还在生气：“什么人啊，主子还怕她出事，特地让人守着，她倒是好，还敢拿碎瓷片想来行刺主子！” 这倒是提醒了林青鸾，她让在朝露殿的人撤回来，至于苏宝林，死不死的，她也管不了了。 对方对她存了这般仇恨的心思，她还去担心人家的死活，又不是有毛病。 去无极殿和凤仪殿报信的人都回来了，翟含景还让人过来看了眼苏宝林，并让人送她回了朝露殿。 至于上官冽，据说喝的有些多，已经睡下了，去的人只将事情回给了余保，余保说皇上一醒便会禀上去。 事情过了明路，又有翟含景的人接管后续，林青鸾便没多管，她踏踏实实睡了一觉，醒来却听说，苏宝林自缢了。 这次，却是成功了。 “她的宫女早上才发现不对，放下来的时候，人已经救不回来了……”木云低声说着听来的情况。 林青鸾放下手中的碗，有些头疼的捏了捏额头。 苏宝林这死的，真不是时候啊。 果然，没多久，凤仪殿便来人，说皇后娘娘请她往朝露殿去。 林青鸾懒散的起身，衣服也没换，便直接往朝露殿去了。 安澜难得的有些担心：“昨晚主子和苏宝林刚起了冲突，她今日便这般……皇后会不会趁机将责任推到主子身上啊？” 林青鸾觉得会，虽然她已经让人去无极殿等着了，等着一旦下朝，便将上官冽请过去，但苏宝林的事情上官冽早就腻味，管不管还两说，要过来时间也不早了。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看看翟含景要如何说吧。 到了朝露殿，贤妃还在，也因为有她陪着，年轻的胡婕妤才没那日那般害怕，倒是方美人吓的瑟瑟发抖，坐在下首端着茶盏手都在颤着。 翟含景已经坐在了上首，见林青鸾进来，便叹道：“贵妃来了，那便说说吧。昨晚你和苏宝林到底说了什么，好好一个人，竟是被逼的自缢去了。” 章节目录 都111章 口舌争 “皇后娘娘这话说的奇怪，臣妾能做什么？苏宝林一心求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上次失败之后，皇后娘娘不是还劝了半晌么，难道就没问清楚原因？” 林青鸾说着，自顾自坐在了椅子上，她继续道，“昨晚苏宝林失心疯摔了茶盏，妄图用碎瓷片刺杀臣妾，这事儿臣妾可是原原本本回给皇后娘娘了，之后将苏宝林从碧霄殿带走的人可是皇后娘娘的人啊。” “从碧霄殿走的时候还好好的，皇后娘娘的人是做了什么，吓的苏宝林连夜上吊了？”林青鸾斜斜看向翟含景，面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翟含景微微抿了下唇，贤妃接话道：“哎哟哟，臣妾刚来别宫，竟是不知还有宫妃寻死的事情……上次是怎么回事啊？” “臣妾也不知道，反正也是苏宝林自缢，但是被人及时救下了，对了，皇后娘娘不是还安排了两个人守着苏宝林吗？这次苏宝林出事的时候，那俩人呢？”胡婕妤一派天真的问道。 林青鸾慢悠悠道：“这般不中用，皇后娘娘实在该好好罚她们才是。” “哼！”翟含景一拂袖，语气有些不悦，“本宫来时已经问过，当时苏宝林说要沐浴，将人都支了出去，然后便自缢了。人都守在外面，但苏宝林求死之心太坚定……这才没救下来。” “哦？那是为何呢？”林青鸾问道。 贤妃也好奇：“都自缢过一次了，皇后娘娘没能把人劝好吗？臣妾看过彤史，苏宝林侍寝次数算多的，怎的还不知足吗？” “锦如，你和几位娘娘说一说吧。”翟含景微微蹙眉，“上次查问苏宝林时你也在场，便为几位娘娘解一解惑。” 让皇后娘娘给她们一字一句的解释确实不太现实，林青鸾等人也没有异议，只听着锦如的回禀。 “……就是这些了，之后皇后娘娘再问什么，苏宝林也不肯说了。”锦如说完后行了一礼，又重新站回到翟含景身后。 翟含景叹了口气，贤妃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嘴角抽搐道：“她自缢就是为了得到皇上的怜惜？这……苏宝林真是这般想的？” “真的假的本宫也不知晓，但那日苏宝林确实是这般说的。”翟含景又叹气，“本宫怜她年幼，想事情简单，并未多做惩罚，谁知道……” 林青鸾只默默听着，苏宝林那日的自缢，定是与上官冽脱不开关系，但今日之死，却不知道该怪谁了。 总不能是因为她林青鸾什么都没做便得了上官冽的宠爱，便气的苏宝林自缢了吧。 那边翟含景还想把苏宝林的死往林青鸾身上按，估计是想着哪怕能让林青鸾沾上一星半点也好，林青鸾毫不给她这个面子，直接冷笑道：“昨日臣妾不过离开宴上片刻，回来后那茶盏便被人下了药，而那人，却是刚给皇后娘娘敬完酒的苏宝林……” “……当时胡婕妤桌案翻了，本宫并未看到苏宝林做了什么。”翟含景赶紧说道。 林青鸾冷笑连连：“哦？那她一个宝林，从哪里来的药呢？” 翟含景一愣，林青鸾继续道：“虽然太医说是熬的浓浓的风寒药，但那种剂量吃下去，谁知道臣妾会怎么样呢。” 不等翟含景说什么，林青鸾继续道：“但就算这般，臣妾还是将苏宝林叫了过去，苦口婆心劝了她一番，只是她自己不听劝，一意孤行还要刺杀臣妾……臣妾倒是想问问，这都是谁教给她的呢？” “……苏宝林不懂事，贵妃心中有气，想教训她一顿也是有的。”翟含景不去回答林青鸾的问题，转而道起她的动机来，“只到底是一条人命，贵妃怎可……” “皇后娘娘这是在说什么话，昨日将事情回禀给皇后娘娘和皇上后，臣妾便睡了。”林青鸾打断翟含景的话，才不给她机会让她说完，“臣妾相信皇上和皇后娘娘定会保护臣妾，还给臣妾一个公道和清白。” “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去查臣妾的宫人，再挨个细问详查一番，看看臣妾有没有命人到朝露殿来行那不轨之事！”林青鸾说完，眉目间已经隐含了怒意，“皇后娘娘还是不要妄加猜测，把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臣妾身上泼，臣妾可是不乐意！” “你……”翟含景还想说什么，这时外面响起通穿声，却是上官冽下了早朝过来了。 林青鸾直接便起身扑了过去，表情也变成了委屈和悲愤，她矮身给上官冽行礼，不等对方叫起，便道：“皇后娘娘竟然怀疑臣妾与苏宝林的死有关，臣妾不愿被她这般怀疑，还求皇上细查，还臣妾清白！” 她说着，又抽泣了一声，“实在不行皇上便将臣妾关进那大牢里去，严刑逼供一番也好，看看臣妾是不是害了苏宝林的人！” 上官冽轻“啧”了一声，抬手扶起林青鸾：“这是说的什么话，谁能把你关进牢里去？好了好了，不要再这般了，朕知道此事与你无关。” “皇上……”翟含景有些不满的轻轻喊了一声，上官冽一来便判了林青鸾无事，那她刚刚那些挑衅，不都白做了？ 上官冽则是轻轻睨了她一眼，眼神轻飘飘，内含的煞气却让翟含景一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她慌忙闭嘴，不敢再吱声。 “好了，先坐下。”上官冽安抚好林青鸾，走过去坐在上首，对着贤妃等人道，“贵妃与苏宝林起了龃龉，这事儿昨晚朕便知晓，也解决了。至于苏宝林的自尽，朕倒是知晓为何。” “前段时间不查，今早伺候朕的玉平才发现朕那里丢了个盘龙玉佩，思来想去，大约就是被之前去侍寝的苏宝林拿走的。”上官冽一脸平静的说道，“不管她是什么原因，偷了御用之物，又畏罪自尽，便算了。” “是……”翟含景知道上官冽这意思，便是苏宝林之事就此打住，不再查了。 她有些不甘，上官冽这般轻描淡写，又实在像是临时找出的证据，实在让人难以信服，太像是专门来给嫌疑最大的林青鸾解围来的了。 但……翟含景也不敢再说什么，她只百味杂陈的看了眼林青鸾，心道这人被苏宝林嫉妒的要死，实在是太正常了。 上官冽匆匆而来，给了结果后便又急急离开，似乎很忙。 翟含景也懒得再与众人打机锋，倒是胡婕妤建议道：“到底是一条人命，苏宝林的后事……” “按规矩办吧。”翟含景说完，便示意大家散了。 林青鸾自也觉得上官冽那番话实在是现编出来的，什么盘龙玉佩，苏宝林偷那个干什么？一看便是皇上的东西，她还能拿去换了钱不成？ 若说睹物思人，倒是还有些可能，但那便更不至于畏罪自杀了。 林青鸾想不明白，好在有人来给她解答。 “你是说，苏宝林不是自尽，是被人勒死的？”林青鸾惊诧的瞪大眼睛，看着坐在身边的周楚暮，“你确定？” 章节目录 第112章 他的狠 “我的人去查了……”怕吓到林青鸾，周楚暮没说的太清楚，“她毕竟是从我府上出去的人，自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林青鸾连连点头，又催问然后呢？ “若真是上吊自缢之人，绳索痕迹应该是无交叉，”周楚暮在自己脖子上比划着，“是这样，从下颌到耳后，是两条无交叉、绳索微端上扬的痕迹。” 林青鸾点头，周楚暮继续道：“但是苏宝林脖子上的痕迹有两条，这一种也有，但很浅，轿深的痕迹是这样绕着脖子一圈，在颈后交叉。” 这般一比划，林青鸾便看明白了：“所以是，有人勒死了苏宝林，又将她做出自缢的模样？” “看绳索痕迹，应该是的。”周楚暮轻声道，他揽住林青鸾的肩膀，似乎是怕她害怕，还轻轻拍了拍。 林青鸾却很快平复了情绪，甚至觉得这还更在意料之中。苏宝林若真想寻死，昨晚和她争吵时想来会更奋不顾身一些。 她犹在沉思中，周楚暮却又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我知道是谁干的。” “谁？”林青鸾抬头看他，心中已经闪过几个答案。 周楚暮凑她更近，似乎怕第三人听到般的，语气却平淡极了：“是上官冽的人。” 林青鸾悚然一惊，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他。 是上官冽的人，她倒是也猜到了，但……周楚暮怎么会直呼皇上姓名？ 还说的这么平常，似乎那真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名字，可以被人挂在嘴边随意说起。 “别怕。”周楚暮还以为她被吓到了，“苏宝林无家无世，还惹到了他，才被除掉的。” 林青鸾继续抬脸看着他。 她忽然很想问问他是谁。 是安南侯府的世子吗？应该忠君爱国的将门之后，为何对皇上，仿佛没有存了一点儿敬畏之心？ 但很快，林青鸾又说服了自己。 毕竟以安南侯的军功，和目前侯府有些尴尬的地位来说，只要周楚暮不造反，上官冽应该会很乐意养着他们的。 所以，敬畏不敬畏，其实也无所谓了。 林青鸾说服了自己，微微松了口气，周楚暮却还在等她的反应。 他想看看，若她得知上官冽是个真正的坏人后，她会怎么想呢。 但让周楚暮失望了，林青鸾只是稍微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便像是松了口气般，然后问他：“你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但是去检查苏宝林尸身的人说，苏宝林脖子上的痕迹，不止这两处。”周楚暮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她脖子上还有一处手印，但是估计已经是之前的旧伤了，大约痕迹平时已看不出来，这还是被勒过之后又有些凸显，被我的人检查到了。” 林青鸾“嘶”了一声：“有人掐她脖子？” “我猜是。”周楚暮又开始看林青鸾的反应。 林青鸾蹙眉想了片刻，拉着周楚暮的袖子，与他低声道：“上次苏宝林投缳前，我看到她穿高领衣衫，领子下还有些紫红的痕迹……但是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什么时候？”周楚暮问道。 林青鸾想了想：“记不太清了，不到十日吧。” 周楚暮点头：“确实有可能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印子。”他顿一下，又想起来，“有一天，苏宝林穿的衣服和你的撞了颜色，你可还记得？” 被他这么一问，林青鸾也想起来了：“记得，当时我正和皇上、哥哥一起赏画，因着她来，还和我穿了差不多的衣服，我有些烦，便先走了。” 周楚暮点头，他猜着大约是那日起，苏宝林惹恼了上官冽，不仅当时便被惩罚，也导致了今日的杀身之祸。 只是上官冽身边的人实在不好安排，他的人只能远远看着，并不敢靠太近，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之后两日上官冽与苏宝林争吵说了什么，他却是无从知晓。 但杀了苏宝林的人，必是上官冽无疑。 林青鸾也想明白，早上上官冽急急过来给苏宝林的死盖棺定论，估计就是怕翟含景或者她们谁再去查苏宝林的死因，查出苏宝林不是自缢来。 “是不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狠？”周楚暮问道。 林青鸾却只笑了笑。 上官冽的狠，她上辈子可是领教的透透的。 不，这辈子她也见识过了，有几个人能手刃亲子呢？而且她重生后非要打死还算得宠的陆美人，上官冽也只是做了做生气的样子，便也罢了。 后宫这些女人，在上官冽眼中，又算什么呢？ 便是林青鸾早就知道，此时依旧不寒而栗，她下意识往周楚暮怀里靠了靠，又微微叹了口气。 周楚暮旧事重提：“我那有假死药……” “你够了啊，”林青鸾哭笑不得，“我不可能假死出宫的——那我算什么了？以后我是谁？我兄嫂又该如何自处？” “那便……”周楚暮又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做长公主？” 林青鸾：…… 林青鸾没什么表情的推开他的脸，满眼无语。 周楚暮却又笑起来，傻乎乎的。 算了，不假死，不造反，那就等着他来吧。 做贵妃做的这么开心，那做皇后呢？是不是更高兴。 一个宝林的死，在别宫几乎没掀起什么波澜。翟含景明日草草安葬了苏宝林，这般自缢的嫔妃是不能进妃陵的，何况她位份也低，又是皇上盖棺定论的“畏罪自尽”，下面人只随意找了个地方，将人葬了便算。 而没几日，又一个消息传遍别宫。 上官冽在文婕妤那里宠幸了个宫女，第二日便封为宝林，称秋宝林。 林青鸾非常无语，但更无语的是——上官冽明明翻的文婕妤的牌子，那晚却是连秋宝林一起宠幸的。 “啪”，翟含景将彤史册子重重拍在桌面上，她气的胸口不住起伏，再看那彤史的眼神都猝了毒。 “果然是文婕妤这个贱人……”翟含景按住额头，“就是她勾引的皇上……小产才多久，便这般耐不住，贱人，贱人！” 锦如走过去，帮翟含景按摩头部穴位，翟含景却气的根本坐不住。 锦如见不得她这般，思索片刻后，给翟含景献技道：“主子，不若想个办法，让贵妃下了文婕妤的绿头牌？” 章节目录 第113章 新宝林 翟含景抓住锦如的手，微微用力，片刻后又放开。她好笑的摇摇头：“这……谁能指使贵妃做事。” “不，主子，我们这般……”锦如蹲在翟含景身前，低声道，“要让贵妃自己讨厌文婕妤，是她自己想下了文婕妤的绿头牌。” “主子是六宫之主，不能随意任性，更不能随便将嫔妃的绿头牌挂起来。但贵妃可以，皇上向来又纵容贵妃……”锦如又道。 翟含景垂着眸子看她，没有说话，片刻后才道：“让方美人有时间来一趟。” “是！”锦如很是高兴的应了一声。 方美人到底是和文婕妤一起入宫的，多少有点香火情。翟含景准备让方美人去和文婕妤搞好关系，不着痕迹的说一些贵妃的坏话，最好能刺激的文婕妤和贵妃对上，到时候不管谁输谁赢，她都乐意见到。 “文婕妤有孕比卫美人都早，但如今卫美人胎相一切都好，文婕妤却没了孩子……”翟含景手指轻轻抚摸着茶盏，圆润的杯口在她指尖下越发莹润。 她慢慢笑了起来：“三人一起入宫，方美人无宠，文婕妤无孕，卫美人却成了最终赢家，害的文婕妤不得不拉着自己的宫女一起伺候皇上……” 这三人的关系，可以做的文章就多了。 最好呢，还能把贵妃给拉进去，那可就有意思了。 看着翟含景慢慢盘算事情的样子，锦如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觉得，只要不牵扯到翟家，没有勤嫔拖后腿，翟含景还是那个睿智的皇后娘娘。 勤嫔……不如就继续病着吧…… 只要勤嫔不在皇后娘娘眼前晃，一切就都好说了。 锦如低着头，暗暗下了决心。 这日在凤仪殿，林青鸾见到了新晋的秋宝林。 秋宝林原就是伺候文婕妤的宫女，唤做秋韵，如今称一声宝林，但在众位嫔妃眼中，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宫女样子。 方美人率先表示不屑，胡婕妤也微微蹙着眉看着秋宝林，只文婕妤笑着与翟含景道：“皇上早前便中意秋宝林，还是因着臣妾的关系才未做什么。好在秋宝林还算机灵，趁臣妾身子不便，正好能帮臣妾伺候皇上。” 这话说出，原本看着秋宝林便不顺眼的几人更是不屑。 林青鸾却有些惊讶的看向文婕妤，怎么听文婕妤这意思，好像是秋宝林自己要爬的龙床？ 翟含景亦是微微杨了下眉，又看向更加窘迫的秋宝林，敏锐的察觉这俩人关系可有作为。 她笑道：“既得了皇上的宠爱，便都是姐妹，给秋宝林赐座吧。” “皇后娘娘倒是好性子，但是与这样的人称姐妹，没得恶心。”胡婕妤直接甩了脸，她起身道，“臣妾身子不适，便先回去了。” “胡婕妤！”翟含景没明白向来很好相处的胡婕妤怎么会忽然发难，刚还有些懵，便见林青鸾也站了起来。 林青鸾笑道：“皇后娘娘且与您那些好姐妹聊着，臣妾也先回去了。” “贵妃！是你……”翟含景还以为是林青鸾和胡婕妤商议好的，忍不住怀疑，难道贵妃和贤妃已经站在了一条线上？ 但贤妃…… 似乎也不像。 她正思量间，云妃也起身称身子不适，扶着腰便回去了，这下翟含景微微放了心。 想来不是贵妃和贤妃统一战线，而是高位嫔妃和世家女，确实看不上秋宝林吧。 那边方美人也有些跃跃欲试想起身，被翟含景一个眼神钉在了位子上。 她轻咳一声：“几位妹妹既有事，今日便先散了吧。文婕妤，秋宝林，不若留在凤仪殿用午膳？” 不等两人反应，翟含景继续道：“方美人也留下吧，好歹是文婕妤一起进宫的姐妹，彼此应该更有话聊。” 三人只能称是，不敢推拒，翟含景也趁机示意方美人问清楚秋宝林的事情，一顿饭吃的只有机锋，所有人都食不知味。 林青鸾回到宫中，也是让木云去查了相同的问题。 可惜寝殿私事，便是打通了多个交际圈的木云也问不出个具体，只知道当日上官冽翻的确实是文婕妤的牌子，但侍寝的却成了秋宝林，到底是秋宝林主动，还是文婕妤要求，恐怕除了在场的三人，也只有皇上身边的余保公公能知道一二了。 不过林青鸾还有另外的消息来源，她等到晚上，见了周楚暮便问起文婕妤之事。 “秋宝林确实是我安排的人。”周楚暮大方承认，“没了一个苏宝林，不应该补上一个？” 林青鸾：“……文婕妤同意吗？” “就是她选的秋宝林。”周楚暮一愣，“怎么了？” 林青鸾沉默片刻后，将凤仪殿中文婕妤的那番话说了一遍，却逗得周楚暮笑了起来，他道：“没想到文婕妤竟会这样说，如此也好，连你都觉得她二人或有龃龉，旁人更会如此猜测了。” “确实这般。”林青鸾也感慨道。 周楚暮笑着亲了亲林青鸾，林青鸾不禁想起方美人。如今方美人越发得皇后的信任，日后，说不准能起到奇招。 “阿鸾，想我没？”周楚暮原本只是想亲亲林青鸾的脸颊，但吻上便舍不得放开。 他从她脸颊一路吻过去，亲到唇边，又含住唇珠，轻轻吸吮片刻后便想探入舌尖—— 林青鸾却忽的推开他，微微歪头，表情严肃：“别这样。” 周楚暮：……？ “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否则侯爷那里也不好交代。”林青鸾正色道。 周楚暮：…… 他这段时间是比较忙，南方的事情要解决也不简单，还要继续麻痹上官冽，让他对安南侯府更放心些。不过是几日没来得急留宿，怎么到了林青鸾这里，连亲一亲都不许了？ 但在林青鸾看来，却是自从上次安南侯发火打了周楚暮一顿后，这人便很有自觉的和自己保持了距离，偶尔也来，但也只是坐坐说说话，并没什么太越界的行为。 林青鸾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但……就这般做个朋友，也好。 好歹她这番心思没被周楚暮知晓，否则…… 朋友？ 他当场给她表演一个一夜七次的朋友相处模式。 不过周楚暮虽然知道的不甚清楚，但也能猜到一些，毕竟林青鸾看他的目光……太单纯了。 章节目录 第114章 不许来 周楚暮不喜欢这份单纯。 他曾问过林青鸾，自己和她之间这算什么，但这不是质问，而是他真心希望自己、希望林青鸾去好好想一想。 如今他想通了，明白了，不准备放手了，下一步，自然是要林青鸾也有相同的心思和感情才好。 林青鸾还在等着周楚暮的离开，片刻后才后知后觉按住他作乱的手：“嗯？” “今晚无事，不走。”周楚暮的气息热乎乎的喷在她脖颈处，“阿鸾留我宿一夜？” 林青鸾刚说了一个“不行”，安澜便在外面敲门：“主子，皇上往碧霄殿来了。” 周楚暮狠狠说了句脏话，林青鸾没听清，却已经推开他：“正好，你也要走了。” “不！”周楚暮气呼呼的坐在床上，大马金刀的叉着腿坐在那里，“今儿谁来我也不走！” 他就不信了，今日他还能让上官冽进了碧霄殿的门！ 经过几次，林青鸾竟也不怕了，只无奈的看他一眼，便起身去做迎驾的准备。 周楚暮也走到窗前，叫来周一这般吩咐一番。他的人动作极快，林青鸾刚打开寝殿门，想问问安澜上官冽走到哪里了，便见木云垂着眉眼走了进来。 “主子，卫美人说身子不适，将皇上请去玉芙殿了。”木云轻声道，甚至不敢抬头看林青鸾的反应。 林青鸾一愣，下意识的想回头去看周楚暮，但她忍住了，只道：“知道了。” 木云有些惊讶的抬头，林青鸾顿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才道：“估计皇上今晚会宿在玉芙殿，不必留门了。” “主子……”木云有些踌躇，皇上今日大约是想来碧霄殿的，玉芙殿那边，卫美人毕竟有了身子，若林青鸾去请，皇上估计还能回来。 林青鸾却轻哼一声：“传本宫的话，这便落了锁罢！就算是皇上来了，也不许给他开门！” 木云一听，便知道贵妃这是与皇上怄气了，她心底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低头应道：“是。” 林青鸾大力关上寝殿门，回身刚想问是不是周楚暮的主意，便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等一下！”林青鸾大惊，这，万一上官冽真回来怎么办？她还衣冠不整与人滚在一起，被看到可怎么办？ 周楚暮早做好安排，自不会有这种害怕。沐浴的水早就准备好，他知她洁癖，当即抱着人先去了净房，洗了一个时辰的澡…… 连续几晚，夜夜笙歌，便是有白日补觉，林青鸾也难免有些睡不够的恍惚。 这日正在侍驾，林青鸾拿着话本子，半晌也没翻页，连上官冽叫她，她都没听到。 还是安澜冒死拽了她袖子一下，林青鸾才回过神来。她呆呆的转头，看向上官冽：“皇上？” “这是怎么了？”上官冽含笑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在想什么，这般入神，嗯？” “臣妾在想……”林青鸾思绪飞快转着，面上却渐渐露出一丝委屈，“皇上好久没翻臣妾的牌子了。” 上官冽一顿，林青鸾继续委屈：“上次皇上往碧霄殿来，臣妾还以为……” “……那今晚朕去陪你，可好？”上官冽不说过去，只论现在，他握住林青鸾的手拍了拍，“这是埋怨朕了，嗯？说话都心不在焉的。” “没有……”林青鸾灵光一现，想到最近听说的一件事情，正好借题发挥，“臣妾听说，北疆来使，似乎还带了位公主？” 北疆求和的队伍昨日刚到，被上官冽命人带去了京城住着，至今还未接见。 传言纷纷扬扬，有说来了位要和亲的北疆公主，也有说那是献给皇上的美人，还有谣言更甚，竟说是北疆被林耀辰打怕了，把自家公主送来给林耀辰做小妾…… 反正，来使中确有一女子。 上官冽却笑起：“原是为着这个。过几日咱们便要回京了，到时候鸾儿自己去看看，不就知晓了？” “原来真是新来的姐妹。”林青鸾装出一副吃小醋的模样，“那臣妾恭喜皇上又得新人了。” “胡说，那是来和亲的公主！”上官冽哭笑不得，“北疆王想将公主嫁到京中，朕还在看着世家名单，尚未确定人选。” 林青鸾微微嘟起唇：“哦？” “怎么，朕的话你都不信？”上官冽好笑的捏她鼻子，林青鸾哼哼道：“也不能进林府，臣妾最讨厌北疆人。” “好，都听你的。”上官冽笑道。 林青鸾这才做出一副释然开心的模样，环着上官冽的胳膊给他磨墨，冷不防，却听上官冽问：“朕的生辰礼，你可准备好了？” 林青鸾：…… 这段时间，事情还挺多的，就，上官冽要的画，她根本还未动笔…… 好在还有时间。 林青鸾嗔了上官冽一眼：“皇上怎的这般心急，生辰又未到，这便要起礼物来了。” “你没忘记便好。”上官冽似乎并未起疑，只笑道，“朕看你今年是越加惫懒，琴棋书画竟都不爱碰了。” 林青鸾几乎本能的辩驳，想解释，但转念一想，似乎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她傲娇的轻哼一声：“臣妾就是懒了，皇上便不喜欢了吗？” “哈哈哈哈，喜欢，你如何，朕都喜欢。”上官冽朗笑道。 林青鸾跟着笑起，心里却是忽的惊悚。 从前的她，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去向上官冽解释，也只有重生之后这段时间了，因为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又自知确实反常，被上官冽这般一诈，她险些都要不像她了。 若她真的解释为什么不作画，因为苦夏？因为有旁的事情？那才是真的完了。 以上官冽的多疑，大约会觉得她真的变了吧。 林青鸾轻轻翕动了下长睫，又无辜的往上官冽怀里依：“皇上竟说臣妾懒了……臣妾懒不懒，皇上不知吗？” “嗯嗯，鸾儿最勤快了。”上官冽笑道。 林青鸾又不依的闹了一阵子，心里也明白了。 这段时间啊，她确实太安静了。 上官冽宠了个苏宝林她不闹，又宠了个秋宝林她也不管，这实在是不像贵妃娘娘。 正好吧，这几日方美人总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提起文婕妤，那阴阳怪气的，仿佛就怕她不生气似的。 那她便借机发作一番吧。 ———— （贵妃娘娘多余的精力都被某人夜以继日的消耗掉了，害的贵妃娘娘差点忘记搞事，hhhh） 章节目录 第115章 出口气 拿定主意，这一晚上官冽说要来碧霄殿，却被林青鸾不着痕迹说了几句，还是去了玉芙殿，召幸了秋宝林。 于是第二日一早在凤仪殿，林青鸾见到进门来的秋宝林就变了脸色。 “哟，秋妹妹这气色真好。”林青鸾扬着半边眉毛，语气很是刻意，“瞧瞧这白里透红的小脸儿。” 她说着，又看了眼文婕妤，笑道：“文婕妤不行啊，怎的还有黑眼圈了？昨晚没睡好？” “贵妃娘娘说笑了，臣妾又无需服侍皇上，睡的很早。”文婕妤垂着眼睛说道。 秋宝林却已经是煞白了一张脸，似乎马上就要跪下去了的样子。 “诶，睡的早又不代表睡的好。”林青鸾撩了下耳边的头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不信文婕妤问问这满屋子姐妹，早早熄了灯，难道是好事吗？” “贵妃今儿是怎么了？”翟含景虽是乐见其成，却还是要说上几句，“怎的一大早便这般？” “臣妾哪般了？夸夸秋宝林的气色都不好吗？”林青鸾笑着看了眼秋宝林，神色逐渐冷淡，语气却未变，“秋宝林前几日还是个宫女，如今却是越发有本事了。” “贵妃娘娘……”秋宝林战战兢兢的跪了下去，林青鸾斜睨着她，冷笑一声：“呵，这般作态给谁看？你那般有本事，皇上翻了本宫的绿头牌都能被你哄走，如今又惺惺作态给谁看！” 说着，林青鸾“啪”的一下将茶盏砸在秋宝林跟前，激起的碎瓷片和茶水溅在秋宝林身上，她却只敢尖叫，没能动弹。 其余人早就吓的蹦了起来，站在一边，惊疑不定的看着林青鸾。 翟含景恍惚间感觉又看到从前发疯的林青鸾，每次上官冽宠幸谁多了，她便会这般发脾气。 ……大约是许久未见，翟含景一时也忘了生气，只有些愣神的喊道：“贵妃！” “哼！”林青鸾起身，路过瑟瑟发抖的秋宝林时还踩了下她的裙摆，骂道，“什么东西！” “贵妃！”眼睁睁看着林青鸾发了一通火便大摇大摆的走了，翟含景这才想起要立威，她怒道，“这凤仪殿岂是你想来就来就走就走的！来人，给本宫拦下贵妃！” 林青鸾站在门口回头，淡淡看了翟含景一眼：“皇后娘娘还有何吩咐？” “倒是本宫想问贵妃这话，这一大早的，贵妃闹的是什么！”翟含景看着碎了一地的瓷片，还有全都不敢坐下的嫔妃，便觉得头痛。 林青鸾哼笑一声：“没什么，睡的不好，头痛，失手砸个杯子而已，皇后娘娘还要臣妾赔吗？” “你……” “走了。”林青鸾招呼一下安澜等人，抬步出了凤仪殿的正殿大门。 翟含景还想再拦，但气势已去，而且林青鸾确实没做什么，她就算将人拉住又能如何？只能忍气吞声让人收拾了地上的碎茶盏，又安抚了嫔妃们几句，今日的请安便草草散了。 秋宝林却没走，一直跪在地上哭，等到人都走完，她才抬起一张泪涟涟的脸，哭求道：“皇后娘娘，还求皇后娘娘救救奴婢吧！” “为何要本宫救你？”翟含景坐在上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秋宝林哆嗦了一下，低着头默默哭了片刻，听到翟含景似乎要起身离开，她才慌忙抬头道：“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什么？”翟含景蹙眉，“秋宝林，你话再这般说的不清不楚，本宫可没法子帮你！” “皇后娘娘……”秋宝林伏地痛哭，“奴婢真不是有意的，那日皇上来看文婕妤，原想留下，但文婕妤小产后身子不好无法侍寝，奴婢当时就站在旁边……” “奴婢真不是故意勾引的，可皇上……”秋宝林不敢说皇上的坏话，只能略过去，“奴婢从做了这秋宝林开始，便时时不能安心……” 翟含景微微垂眸，看着趴在地上哭的女子。 她可太懂这些女人的心思了。 如今是刚得宠，被原来的主子和贵妃针对，怕了，所以做出这么一副姿态，但只要皇上继续宠下去，这些女人便会开始得意张狂，最后——便如那林青鸾一般，都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皇后娘娘……”秋宝林微微抬眸，小心翼翼去看翟含景，翟含景回过神来，笑了一下：“别傻了，皇上喜欢你呢。” “皇后娘娘……”秋宝林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面前人是她唯一的救赎，她犹豫片刻，膝行过去靠近翟含景的腿，低声求道，“皇后娘娘，奴婢能不能，能不能不和文婕妤住在一起了？” “过几日回宫，本宫重新给你安排地方。”翟含景温声道，“你且再等一等。” 秋宝林低下头去，细声细气道：“是……奴婢多谢皇后娘娘。” “你如今不是奴婢了，自称也要改一下。”翟含景察觉到秋宝林对自己越发信任，深觉这几日功夫没白费，她拉起秋宝林，笑道，“走吧，太阳一出来这正殿还是不够凉快，咱们去后院亭子里坐一坐。” 林青鸾发作了一通，只觉得身心愉悦，她也没直接回碧霄殿，趁着阳光还好，干脆让人摆了些点心在亭子里，一边赏景一边随意用了早膳。 她还惦记着上官冽要的生辰礼物，吃完后便坐在亭子里思索着画些什么，刚有些思路，想让人去取纸笔过来，却见太后身边的林嬷嬷过来，说太后请贵妃过去一趟。 “林嬷嬷，太后娘娘身子可好？”林青鸾含笑问道。 林嬷嬷微微弯着腰答道：“太后娘娘一切都好，最近睡的也好。” “那便好，本宫也能放心了。”林青鸾并未问太后忽然找她是做什么，林嬷嬷却继续道：“今日皇后去看望太后娘娘，娘娘便更高兴了些。” 哦，这是因为早上的事情，皇后去找太后告状了？ 林青鸾心中暗笑，又不着痕迹的谢过林嬷嬷提点。 待进了殿，林青鸾抬眼便看到正坐在太后下首、笑的略有些尴尬的翟含景。 她微微眯了下眼睛，不急不缓的给太后行了礼，又看向翟含景，笑道：“倒是少在太后娘娘这里能见到皇后。” 章节目录 第116章 莫偷懒 翟含景一噎，太后笑着接话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整日里闲着无事做。” “是是是，皇后娘娘忙的很。”林青鸾坐在另一边，还离太后近了些，她亲亲热热问了太后的身子情况，又笑道，“太后娘娘这会儿叫臣妾来，难不成是喊臣妾来吃饭的？” “瞧瞧，这馋嘴样儿，改日哀家定要问问皇上，难道咱们宫里还短了贵妃的吃喝不成？”太后被林青鸾逗的笑起来。 林青鸾也含笑应答，倒趁的坐在另一边的皇后越发尴尬。 她轻咳一声：“母后……” “眼看便要立秋了，秋日里人是燥了些，今日她们炖了些梨子，”太后笑道，“让她们端上来，皇后和贵妃都用一些吧。” 翟含景明白了太后的意思，这是不准备追究林青鸾在凤仪殿的放肆。她心中轻叹，并不太惊讶这个结果，当下也只能道：“是，多谢母后。” 一碗梨汤还未喝完，无极殿便来了人，说皇上有事叫贵妃过去。 林青鸾有些不情愿，她真的宁愿陪着太后吃饭，也不想和上官冽共用午膳。 但来人这般说了，太后便眉开眼笑的撵她走，还叮嘱她到皇上那里多吃一些，不要给皇上省粮食。 翟含景只能憋着一口气，眼睁睁看林青鸾来一趟，一声训也未挨，却被太后护着，又被皇上这个时候叫走…… 估计是皇上知道了凤仪殿发生的事情，又听说她来见太后，怕林青鸾挨责骂，便急急将人叫走了吧。 真是，所有人都这般护着林青鸾，翟含景看在眼里，心中吃味，难免脸上便带出来了几分。 “皇后，陪哀家用膳吧？”太后看出皇后的不悦，淡声提醒道。 翟含景起身，下意识的推拒：“臣妾还想回去看看承儿……” “承儿……现在多大了？”太后却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翟含景心中不解，也有些不悦——当时她生皇长子的时候，太后也是跟着等了一夜的，怎的还能忘？ 她刚想答，却忽然意识到什么，她心中一惊，这才明白太后的意思！ 太后问的不是上官承的年纪，而是他的大小！ 是她疏忽了，从前觉得上官承还幼小，天气又冷，原想着等暖和了便抱来给太后看看。来了别宫后，却被各种各样的事情耽搁，这会儿被太后问到脸上，翟含景才想起竟还没给太后看过上官承！ 她后背冒出一片冷汗，马上笑道：“说起来也是臣妾的疏忽，承儿如今身子骨硬了很多，今日天气又好，臣妾还是让人将承儿抱来，与母后一起用膳可好？” 太后闻言，并未如何惊喜，只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 无极殿中。 林青鸾在进去前调整了一下表情，再抬头给上官冽行礼的时候，她便是带着些委屈和不忿，还有一些紧张无措的模样了。 上官冽自然看得出，他笑着拉起林青鸾：“怎么？在太后那里受委屈了？” “怎么会，太后娘娘才不给臣妾委屈受。”林青鸾说着，手指一下一下去戳上官冽的胸口。 上官冽好笑的抓住她的手：“好了，来陪朕一起用午膳吧。” 一顿饭吃完，上官冽又要忙起来，林青鸾正要告退，忽听到上官冽道：“对了，朕想着再过三日便回宫中，你替朕去给母后和皇后说一声吧。” 林青鸾：…… 好吧，虽然是余保该干的活，但上官冽让她去通知，也是一种荣宠，她去！ 林青鸾便先去了太后宫里，谁知道见到祖孙三代其乐融融的场面。 她也没太惊讶，笑着坐下后先夸了两句大皇子，又道：“皇上说三日后便要回宫，让臣妾来与太后娘娘说一声，提前准备着。” “他这般忙，还要你来跑腿。”太后笑着拍拍林青鸾的手。 林青鸾含笑看向表情有些不自在的翟含景，道：“皇上还让臣妾与皇后娘娘说一声，还好皇后娘娘就在这里，也省得臣妾多跑了。” “劳烦贵妃。”翟含景只能说这么一句。 “皇上最近在忙什么？”太后问翟含景，翟含景一顿，她其实也并不知晓…… 看她这般，太后微微叹口气，直接说道：“哀家听说勤嫔身子一直不好，病来病去没个头，依哀家看，也不必跟着一起回宫了，别宫风水秀丽，先留在这里养病吧。” “……是，臣妾代勤嫔多谢母后关心。”翟含景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知道太后这是敲打她呢。 身为皇后，自要以皇上为天，又能顾及好六宫，孝顺太后，教导子嗣，免得皇上忧心，可她似乎……并未做到。 翟含景难免有些羞愧，也不去为勤嫔争取什么了，太后看她这般，倒是消了些气，又叮嘱道：“云妃和那个卫美人还都有孕，此番回宫舟车劳顿，你既为皇后，还是多关照些。” “是，臣妾谨记母后教导。”翟含景低着头道。 太后无声叹了口气，又看向林青鸾，见她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便忍不住笑道：“你也是，莫要偷懒，陪着皇后一起，整顿好回宫的事情才好！” “是，臣妾知道啦。”林青鸾答应道。 事情说完，太后也要午歇了，林青鸾便和翟含景一起离开。 上官承如今已经快五个月，长的越发胖乎，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林青鸾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抱着上官承的乳母却着急的退后两步，用翟含景的身体挡住上官承。 “妹妹可知，皇上最近在忙什么？”翟含景忍不住问道。 林青鸾收回看着大皇子的目光，随意的答道：“臣妾哪里知晓，无非又是那些政事。” “过两日便要回宫了，车马可得安排好……”翟含景正待要说，林青鸾却对她行了一礼，笑道：“这些有皇后娘娘安排，臣妾笨手笨脚的，哪里能管得过来。臣妾告退。” 说完，林青鸾便离开了。 什么车马什么回宫，林青鸾才懒得管，碧霄殿的事情她都只看看单子，还管其余人的马车怎么分。 爱怎么分怎么分。 在别宫的最后几天，林青鸾又抓住机会见了林耀辰几次，兄妹俩聊完之后确定，待回京见过北戎来使后，林耀辰便随着那群北戎人一起返回北疆。 “我已经求了皇上，给侄子找个武师傅，哥哥可有推荐？”林青鸾轻声问道。 林耀辰笑着摇了摇头：“都好，看皇上安排吧。倒是最近，安南侯世子来过府上几次，你那两个侄子倒是很喜欢他。” 章节目录 第117章 画幅画 “周……”林青鸾咽下周楚暮的名字，“周世子？他去咱家做什么？” “有两次是替皇上传口信，”林耀辰笑道，“你大约不知，周世子如今是御前行走，很得皇上重视。” 林青鸾：…… 好的吧，哥哥说重视便是重视吧。 “后来呢？”林青鸾忍不住好奇，继续问道，“有两次是传口信，别的时候还去过？” “哦，有次谈起皇上万寿节，我不知该备些什么贺礼，周世子很是热情，说他帮我去寻。”林耀辰憨厚的笑了起来。 林青鸾：…… 看出哥哥似乎有想让周楚暮去做侄子们的武师傅，林青鸾赶紧劝了几句，打消林耀辰这个念头才算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因着心虚，林青鸾并不希望周楚暮和家里走的太近…… “耀辰，你们兄妹两个在聊什么呢？”上官冽声音响起，林青鸾回头，却恰好和站在上官冽身后的周楚暮对上目光。 贵妃娘娘眨巴了下眼睛，忽然不敢再往那边看，只低着头匆匆行了个礼。 林耀辰笑道：“贵妃娘娘担心家中，正与臣说着给两个小子请武师傅的事儿呢。” “哦，此事朕也在想着呢。”上官冽笑着拉住林青鸾的手将她扶起来，又像是想起什么，对着林耀辰感慨道，“说起来，耀辰你常年镇守北疆，立冠时连个礼都没办，也未取字。” 林耀辰憨笑，并没说什么。 林青鸾也并未搭腔，她猜上官冽大约是有心去给林耀辰取 个字，但她就不吱声，不给上官冽这个机会。 上官冽等了片刻，没等到这对兄妹给什么回应，便也只笑了一下，未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北戎来使的事情来。 他最近便是在忙着和大臣们商议此事，北戎有心议和自是好的，但大盛不能随意便应下，又不能完全不应，期间的尺度把握众臣争议颇多，还有那主战派，狮子大开口想要半个北戎，还说着商议不好便打过去云云，闹的上官冽很是头痛。 还有那跟着来的北戎公主，世家子中竟无一人愿娶，全都在推脱。为了显示大国风范，那公主又不能嫁给庶子，更不能做平妻做妾，便格外难办，上官冽除非直接下旨强迫，否则恐怕还真找不到愿意的人选。 一时间此事便耽搁了，好在也不着急，北戎来使准备在京中待上一两个月，公主的婚事可以慢慢找。 如今就只盼着那公主相貌美一些，万一有那世家子被美貌俘获，上官冽也不用强迫人家了。 林青鸾听着他们议起北戎求和的政事，便自觉的告退离开，上官冽还抽空握了下她的手，便又继续与林耀辰说起北戎之事来。 倒是周楚暮，一直目送着林青鸾离开，若不是林青鸾拐弯之前回头瞪了他一眼，周楚暮还以为她真没看到自己呢。 无声低头笑了一下，周楚暮也抱拳向上官冽告退，口中说着继续去巡逻，实则快走几步，追上了贵妃一行人。 “臣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安。” 林青鸾忽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由觉得好笑。 她微微侧头看了眼正儿八经行礼的某人，微微颔首：“周世子辛苦。” “不辛苦，都是臣分内之事。”周楚暮起身，看了眼林青鸾，还想说什么，林青鸾却已经瞪了他一眼，扶着安澜的手径自离开了。 安澜却没有林青鸾那么能端着，忍不住回头看了周楚暮两眼，似乎还偷笑起来。 “主子，那个小宫女笑话你！”周一忽然冒出来，在周楚暮身后低声道。 周楚暮还未回头，周一便又回了树上。他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就是这般，才显得特别啊。” 遇到别的侍卫，不必说林青鸾，连安澜也不会多看一眼吧？ 自己抠出糖甜了自己的周楚暮乐滋滋的去上值了，林青鸾回到碧霄殿，则继续画画。 画的，却不是给上官冽的生辰礼。 起初她是觉得手生，想先画些别的熟悉熟悉，当时也想了半晌要画什么，想到景色画，脑子里全是在瀑布下看的那一场日落和日出。 林青鸾此时在画的，便是日落。 半个夕阳在瀑布之外，半个夕阳在水的倒影中，绚烂的橘金色花费了林青鸾好久时间才调出来，这会儿倒影又要覆上浅浅一层水色，林青鸾正在小心的描摹着。 她画画的时候向来不用人伺候，喜欢什么都亲力亲为，这会儿只门口守着两个宫女，林青鸾画的专心，一时竟没听到靠近的脚步声。 “是落日啊。”突兀响起的声音吓的林青鸾手上一抖，眼看一滴颜料落下，就要毁了那夕阳，周楚暮眼疾手快的伸手过去接住滴落的颜料，又无奈的看林青鸾。 林青鸾则气呼呼的踢了他一脚：“差点被你吓死！” 周楚暮笑起来，他另一只手抽出林青鸾怀里的帕子把手心的颜料擦干净，又另取了一只毛笔，蘸了蘸旁边研好的浅色黑墨，在林青鸾还未来得及细画的寒潭上描了几下。 寥寥几笔，便画出一个乌蓬小船，旁边水花微动，小船似乎还在摇晃。 顿时，林青鸾脸上爆红，她又羞又气的去踹周楚暮：“你画的什么啊！” “阿鸾将这幅画送给我如何？”周楚暮避开她的脚，将她抱进怀里，“就当是补我今年的生辰礼了。” 林青鸾顿了一下，略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再画一幅日出给你……” “两个我都要。”周楚暮低声道，他拉着林青鸾一起坐在椅子上，在她脖颈落下一吻，低声呢喃，“好怀念那天……” 林青鸾：…… 触感骗不了人，林青鸾瞬间明白了周楚暮在怀念什么。 她羞恼的瞪了他一眼：“不是上值去了？怎的跑到我这儿来了？” “路过附近，来看看阿鸾。”周楚暮轻轻磨蹭着她的后颈，声音含糊的像是撒娇一样，“明日便要回宫了，阿鸾今晚要不要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 林青鸾有些心动，毕竟回宫后想再出去可是难如登天，但大晚上的，周边又没有那集市，出去有什么好逛的？ 章节目录 第118章 北戎人 “去看星星？”林青鸾好笑的问道。 周楚暮却眼神一变，又按捺住的说道：“明日你还要坐车，今晚不能太累吧……” 林青鸾：…… 她不是那个意思啊！ “咳，附近过去不到十里地，有个小镇……” 周楚暮话还没说完，就被已经站起来了的林青鸾踩了一脚。 她边用力碾着，边云淡风轻道：“不去。” 十里地，还得坐好久马车，累。 周楚暮怎么看她都觉得可爱，但又怕笑出来她会真的生气，便佯装痛的“嘶”了一声，面色恳求的看着林青鸾。 林青鸾一顿，脚丫子慢吞吞的停下动作，又慢慢的收回一些，然后强撑着瞪着周楚暮一眼，仿佛嫌弃他没用似的，还“嗤”了一声。 然后问道：“你……还能站起来吗？” 周楚暮真的是险些就要笑出来。 太可爱了，就她那小脚，还能把他腿踩断不成？ 但他忍住了，还眉目沉沉的看着她：“好疼。” 林青鸾：…… 片刻后，周楚暮胳膊架在林青鸾肩膀上，一瘸一拐的将大半身体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被她半扶半抱着往软榻走去。 书房没用药箱，林青鸾要去拿，周楚暮也不让，他说歇歇就好，最好能躺一会儿，林青鸾便只好将他扛到软榻上，让他躺。 但这还不算完，周楚暮又哼哼说腿疼，虽然林青鸾确定自己当时只踩了他的脚，但没办法，只能按照周楚暮说的地方，给他按了半晌的腿。 在周楚暮终于“痊愈”之后，林青鸾累的手都要哆嗦了。 今天的画也不必继续画了，周楚暮还要去交班，与她说好晚上过来，林青鸾却有些嫌弃：“我还要收拾东西，你莫要来了。” 周楚暮好气又好笑的捏住她的脸，亲了一口才离开。 当晚，林青鸾好好睡了个觉，第二日一早便被翟含景派人叫了起来，被迫跟着皇后去管理其余嫔妃回宫的车队。 等回到万安宫，已经是傍晚了。 林青鸾累的瘫倒在榻上，准备不吃晚膳，就这么睡了，却听说皇后又叫她去坤宁宫。 “不去！”林青鸾怒极，累了一天了还不能歇歇吗！ 木槿低声道：“北戎公主此时就在坤宁宫，所以皇后娘娘才请主子过去。” 北戎公主？ 林青鸾来了兴趣，到底还是叫了软轿，到了坤宁宫中，路上还问了问木槿知不知道为什么北戎公主这个时候来了。 木槿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那北戎公主，说是想请皇后娘娘，给她赐婚。” 林青鸾顿时更有兴趣了，这般迫不及待，也不知是哪位世家子得了这公主的青眼。 等到坤宁宫，林青鸾才知道自己想差了，这位名叫那琪歌图的北戎公主并未有什么心上人，只是想求皇后娘娘尽快给她赐婚，因为她不想继续在鸿胪寺安排的院子里住着了。 至于原因…… 那琪歌图哭的泪眼婆娑：“尊敬伟大的大盛皇后有所不知，此次来大盛京城的是我三兄。他……与我向来不睦，若皇后娘娘不予我赐婚，我便要被三兄嫁给一个老头子了！” 林青鸾好奇问道：“哪个老头子？”若真是个品性不太好的，林青鸾不介意帮个忙做个媒，让那琪歌图好好嫁过去。 “呜呜呜，听说是个什么侯爷，从前在南边打仗了，已经鳏夫多年未娶，儿子都比我还大……”那琪歌图大约真的害怕，说的时候都满脸紧张，“皇后娘娘，那琪歌图真心仰慕大盛，愿为北戎与大盛友好往来做出贡献，但那琪歌图不想嫁给老头呜呜呜……” 翟含景温声安抚着这位公主，林青鸾却在那琪歌图的描述中一挑眉，忽然想到周楚暮的父亲。 这……不会这么巧吧？ 身为林家人，林青鸾自不喜任何北戎人，那琪歌图相貌比之大盛女子更深邃些，但也算貌美，林青鸾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忽然觉得，把这个会一边哭的伤心，一边眼睛却在到处转的北戎公主弄进后宫来也不错。 至少在她眼皮子底下，若这人真敢做些什么对大盛不好的事情，林青鸾还可以马上按住她。 让上官冽同意多个美人实在不是什么难事，但此时林青鸾也不急，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想看看这位北戎公主今儿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然后她就听到那琪歌图说道：“大盛皇后有所不知，我那父王对我还算宠爱，此次来到京城，我不仅带了媵妾四名，还有黄金千两，珠宝若干，算是我的嫁妆……父王与我，都是真心与大盛求和的。” 林青鸾微微挑眉，哟，买一送四，便宜上官冽了。 翟含景到底是翟相家的嫡女，万两黄金也不是没见过，当下表情丝毫不变，那琪歌图似乎有些惊讶，又暗暗加大了筹码：“此次我等带来北戎牛马若干，以及北戎与大盛修好的议和书……” “这些都是前朝政事，自有皇上与三王子商谈。”林青鸾打断那琪歌图的话，不紧不慢笑道，“公主的婚事，也有皇上与皇后娘娘做主，公主又何必着急呢？” 那琪歌图看着翟含景赞同的点头，便知道今日这一趟白来了。 她此次的目标，是翟家嫡长孙，翟含景的亲弟弟翟润珏。 翟家在大盛位置实在重要，那琪歌图想着，若是能嫁入翟家当然最好，实在不行，与翟家联姻的秦家等几户人家也不错，这般不仅与宫中有了牵扯，或许还能获取更多大盛的秘密。 但这个大盛皇后丝毫不为所动，还叫来了姓林的女人，一起看她的笑话。 那琪歌图干脆的起身道：“贵妃说的也有理，那琪歌图这便不多打扰大盛皇后，就此告辞了。” 送走那琪歌图，林青鸾慢悠悠开口道：“公主对咱们大盛真是了解呢，臣妾来了之后都没说自己是谁，她便能开口说出臣妾是贵妃……呵，臣妾都不知道自己这般有名呢。” 翟含景原本还没察觉，被林青鸾这么一说，也觉得有意，她顿了片刻，试探的问道：“贵妃可要去见皇上？” “臣妾今日实在疲累，这会儿只想回去休息，请皇后娘娘赎臣妾不能再留。”林青鸾懒洋洋道。 翟含景心中暗松，也直说道：“今日之事，本宫会一字不差禀给皇上。” 章节目录 第119章 留公主 到底是与敌国相交之事，林青鸾也明白轻重，便提醒翟含景道：“皇后娘娘刚刚回宫，这北戎公主便迫不及待求见，是真的因兄妹不和还是另有所图，娘娘还是再细查一番吧。” 翟含景仿佛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却还是点头应了一声，林青鸾也不再多留，告退离开。 没几日，林青鸾便听木云提到，说皇后娘娘求了皇上，给自家大弟赐了婚，对方是翰林学士家的嫡长女。 “原是打的这个主意。”林青鸾微微扬眉，猜到估计是那北戎公主的想法被翟家识破，翟家怕真的惹上这个公主，便赶忙给自家嫡孙求了赐婚。 北戎进京已经近十日，上官冽却一直推脱着没接见过，不管是那三王子，还是北戎公主，或者是还被强留在宫中为质的北戎王孙，估计都着急的不行。 “那琪歌图倒是好野心，竟然看上翟家嫡孙。”林青鸾轻笑，“只是如今算盘落了空，也不知道要便宜哪家好儿郎。” “主子，皇上过来了。”木槿进来道。 林青鸾只得起身迎驾，上官冽似乎有什么事，来的格外匆忙，进门便扶起林青鸾低声道：“你今日抽空，召见下那北戎公主。” “啊？臣妾见她做什么？”林青鸾很是惊讶。 上官冽一边拉着林青鸾往里走，一边低声道：“不能再放任她留在外面了，你想法子，让她住进宫里。” 林青鸾还有些不解，但上官冽似乎急得很，并没有时间与她细细解释，只安排完便往外走，还叮嘱道：“找个守卫森严的宫殿给她住。” 林青鸾：…… 也不知道这位公主在京中做了什么，让上官冽这般。 不过，要想让她留在宫中的话，皇上直接收了不就好了？现在还不能住在后宫，又得找个守卫森严的地方…… 林青鸾对后宫还算熟悉，宫中其余地方去的并不多，便只得去寻了内务府，要来了皇城舆图研究一番。 “……这明辰殿，便是秦王的住处了？”林青鸾看着那遥遥坠在宫城最北边的暗色标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还未见过这位秦王呢，算起来，若是见到，她还要随上官冽叫一声皇叔。 “不能在后宫，也要离这位皇叔稍远点……”林青鸾头痛的看着舆图，终于为北戎公主圈定了个玉桂殿，在临近后宫的东南角，看大小也算宽敞，那琪歌图和她那四个媵妾应该能住得下。 先命人去收拾着，林青鸾伸展了下腰身，又问起出宫寻人的回来没。 正说着，木棉带着外出办差的庄同来回话。 “奴才在谢府附近寻到了北戎公主，已经将娘娘的传召告知于她。”庄同弯腰回禀着，“只是北戎公主说还要去谢府拜访，稍后才能进宫拜见娘娘。” “好，你去宫门口等着她吧。”林青鸾又叮嘱庄同几句，“让她一人进万安宫，其余陪同先等在宫外。” “是。” 事情安排完，林青鸾又回到书房继续作画，上官冽的生辰只有几日了，她却还未画好送给他的百花图。 日落已经画好，林青鸾还未来得及装裱便被周楚暮拿走了，而且按他那意思，林青鸾还欠他一副日出图。 欠着便欠着吧，林青鸾得先应付完上官冽再说。 这百花图，也是林青鸾思索很久后才确定下来的，百花绽放的盛景虽在秋日里不得见，但在这皇宫里，却是时时花香四溢。 她正在屋里细细描着花瓣，便听到安澜站在门口回禀道：“主子，那琪歌图来了。” “嗯，让她在亭子里等一等。”林青鸾准备画完这朵花再去见那琪歌图。 却不想，安澜刚应了一声是，门外便传来噪杂声，竟是那琪歌图根本不管宫人带路，径自找到书房这里来了，而且这便要往里闯！ 林青鸾笔下险些出错，顿时气恼的不行，她回身怒道：“闹什么！” “回主子，是北戎公主，非要见主子。”庄同不敢真用力去拉那公主，只能小心翼翼的挡着，但那琪歌图力气颇大，竟是推着他还要往里走着。 安澜等几个宫女也跟着连忙去拦，便显得闹哄哄的，听到林青鸾发了火，所有宫人马上回身跪在地上，不敢多言。 只剩下一个站着的那琪歌图，便格外显眼。 林青鸾怒目看向站着的北戎公主，却是微微一愣——今日的那琪歌图衣着格外娇媚，甚至还露了一截明晃晃的腰肢在外面，难怪庄同不敢死命拦了，这是怕碰到这位公主啊。 “贵妃这是什么意思，本公主的人为何不能进你这万安宫！”那琪歌图倒是反应的很快，她叉着腰，怒气冲冲说道，“只让本公主自己进来，万一出了事情，你能承担的起？” “能出何事？”林青鸾皱着眉放下笔，又将画小心的展平，这才回头看那琪歌图，“倒是公主，前来做客却好生无礼。” “本公主是收贵妃邀请前来，却被这群狗奴才各种阻拦！”那琪歌图气冲冲的还要骂，却在这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忽然响起。 林青鸾下意识扶了一下椅背，安澜亦是反应极快的冲过来扶住林青鸾。 再下一刻，大地忽然震动起来！ “不好了，是地龙翻身！”林青鸾大惊，上一世似乎并无此事啊！ 安澜吓的都要哭出来，却还死死扶着林青鸾，其余宫人也都七扭八歪的倒在地上，抱着头惊恐的哀嚎。 那琪歌图吓的跌坐在地，不住尖叫：“姓林的！本公主若是出了事，我三兄定会踏平你林府！” 好在地动并不剧烈，只微微震颤了片刻便平息下来，林青鸾撑着椅背不敢乱动，片刻后，外面有人急急跑了进来。 林青鸾回头，却见竟是周楚暮！ “臣……臣遵皇上口谕，前来查看后宫各宫殿，贵妃娘娘可还安好？”周楚暮身后还跟着几个玄衣侍卫，但他此时看着林青鸾的眼神表情，却是毫无遮掩的关心。 林青鸾顿了一下：“劳烦周大人，本宫一切安好。”停了一下，她又问道，“周大人可知发生了何事？” 章节目录 第120章 地动了 “似是西边发生了地动，具体情况还未查明。”周楚暮见林青鸾确实没事，也放下些心，只是四周人多眼杂，他也不好多说，只能抱拳道，“叨扰娘娘，臣还要去别处查看。” “辛苦周大人。”林青鸾微微颔首，目送周楚暮等人离开。 只是看着周楚暮的背影，林青鸾微微有些愣神。 向来喜好干净整洁的人，此时衣摆上全是灰尘，不知是蹭到了哪里，还是……摔倒了？ 她也有些担心，可惜这个时候却也不能说什么，心情不由有些低落。 偏这个时候，那琪歌图凑了过来，直愣愣问道：“那是谁啊？” “谁？”林青鸾一时没明白。 “那个侍卫，你叫他周大人那个。”那琪歌图眼中是明明白白的惊艳，林青鸾愣了一下，无声笑了起来。 她也不与那琪歌图虚与委蛇了，直接道：“公主今日也看到了，宫外实在危险，公主不如留在宫中住下吧。” “什么？”那琪歌图一愣，林青鸾继续道：“本宫会派人到鸿胪寺说一声，公主不必担心，安心住在宫中等待赐婚即可。” 那琪歌图还没反应过来，林青鸾笑道：“正好公主不是担心三王子乱来，将公主婚事搅乱？住在宫中，也可安心了。” “想留本公主住在宫中，也不是不行。”那琪歌图眼珠一转，也没拒绝，“让刚刚那个侍卫来服侍本公主。” 林青鸾：？ “我大盛从未有这样的规矩，公主还是莫要想了。”林青鸾被她气笑起来，也不再搭理她，直接摆摆手，让人直接将那琪歌图和她的人都送去玉桂殿。 那琪歌图却不肯走，追着林青鸾问周楚暮的消息，林青鸾被她烦的要命，便说自己不知道，让她去问皇上。 那琪歌图去没去，林青鸾不知道，但她很快得知了忽然地动的具体消息。 “竟是别宫那里受灾最重？”林青鸾蹙眉坐在上首，去外面打听消息的是小太监卢德，这会儿跪在地上低着头道：“正是，别宫大半宫殿都坍塌了，还……还出了人命……” “什么？”林青鸾一惊，“是别宫的宫人？那附近似乎也没有百姓住。” “是，别宫的宫女太监，有四五个被坍塌的宫殿埋了的，还有十几个受了伤但是被救出来了，另外……”卢德踌躇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勤嫔娘娘没了。” 林青鸾一下子站起来，这才想起，因着太后的旨意，勤嫔被留在别宫“养病”，没能跟着回来。 这便，没了？ 林青鸾愣神片刻，旁边的安澜几人冷不防听说这一消息，也都惊的不行。 “这下可麻烦了……”林青鸾喃喃。 到底是翟家嫡女，是皇后的亲堂妹，还生育了一个公主，勤嫔的死，注定不会这般无声无息。 若翟含景聪明些，拿着勤嫔的事情做筏子，给她自己、或者给秦婕妤谋一些好处也是大有可能的。 “别宫附近，确如娘娘所说并无百姓伤亡，但有一条路塌了。”卢德继续道。 林青鸾点头，让他先下去休息。她看了看天色，起身道：“去大明宫。” 上官冽此时自然是焦头烂额。 偏北戎公主还来添乱，要求见他，问个什么侍卫的情况，上官冽见也未见，直接让余保将人送到贵妃选好的宫殿去，还专门增加了一队侍卫去好好守着那公主，不许她随意出来乱晃。 她不是要侍卫吗？多了一队，正好。 上官冽这边刚忙完一阵，才坐下喝口水，便听说林青鸾来了。 “来的倒是时候。”上官冽笑道，见林青鸾蹙着眉走进来，他也收敛了神色，“好了，莫要行那些虚礼了，这般着急，是有何事？” “下午地动后臣妾一直不得安心，便让小德子出去探查了一番。”林青鸾深深吸气，又看向上官冽，“还好皇上圣明，前几日便起驾回了宫中，不然……臣妾简直不敢想。” 上官冽却忽的眼睛一亮！ 地龙翻身这种事情难以预料，此次却只出现在皇上居住过的别宫，上官冽得知了消息，便怕有人会趁这次地动传出对他不利的消息，毕竟是他住过的地方，按理来说应该有龙气庇护，怎会那么容易就坍塌呢？ 但林青鸾的这番话，却给了他一个新的思路。 没错，他是真龙天子，自能逢凶化吉。 原本回宫的日子定在九月初十，也就是明日，但因为北戎来使提前到京中，上官冽才决定提前回来，但就这般躲过了地龙翻身，毫发无伤，这不是老天保佑他还能是什么！ 想到此处，上官冽忍不住更加振奋，他原本都在想着要怎么下罪己诏了，现在可好！他不光不需要下罪己诏，甚至可以夸一夸自己这皇位继承的绝对顺应天理，否则老天也不会这般保佑他了！ 林青鸾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见上官冽又是恍然大悟，又想激动万分，简直恨不得挥拳头的模样，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小心唤道：“皇上？” “鸾儿……”上官冽猛的回神，他重重握住林青鸾的手，“鸾儿，你真是朕的福星！” 林青鸾一顿，又笑起来：“若皇上所言为真，那臣妾愿意用自己换皇上一世平安。”才怪。 换他早死早超生还差不多！ 上官冽自然听不到她的心声，只越发感动，深情的望着她：“鸾儿……” “皇上，臣妾还听说，勤嫔……没了？”林青鸾赶紧打断当前有些不对劲的氛围，她感觉上官冽那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龙涎香的味道更是扑面而来，熏的她很是难受。 还好尚未用晚膳，否则…… 上官冽也是被林青鸾的话一堵，想起自己刚刚烦心之事来。 可不就是，勤嫔没了！ 勤嫔之所以没了，似乎还与太后有关！ 且不说当日太后便不是全然的好意，哪怕真就是好心让勤嫔留在那里养病，如今人没了，他们母子也得给翟家一个交代。 勤嫔又不是苏宝林那种毫无根基的女子，她身后有翟相，有翟家，还有皇后这个堂姐，都是上官冽不得不考虑的人，所以这勤嫔，死的不是时候啊！ 只是上官冽尚且不知，林青鸾还要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章节目录 第121章 犹豫了 林青鸾握住上官冽的手，语气诚恳万分：“臣妾当真佩服勤嫔姐姐。” 宫中嫔妃论起姐妹，自不是按照年龄来的，谁位份高谁是姐姐，但也只有关系好的，亲切一些的，才会互相称呼姐妹。 林青鸾这般称呼比她位份低的勤嫔，已经很是恭敬了。 上官冽不由“嗯？”了一声：“敬佩她？” “臣妾之前便听说，勤嫔深爱皇上……”林青鸾轻咳一声，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臣妾还听说，她私下里曾说过愿意为皇上献出生命……” “此次勤嫔遭难，臣妾便觉得，冥冥之中皇上提前离开别宫，偏又恰好留下勤嫔，让她在这场地动中出事，却像是为皇上挡了一难似的。”林青鸾轻轻挠着上官冽的手，“臣妾愿意退位，请皇上追封勤嫔姐姐为贵妃，以贵妃之礼下葬吧。” “鸾儿……”上官冽彻底被打动了。 勤嫔那个蠢货对他是不是真爱，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面前这个小女人爱惨了他。 要不然，又怎会费心费力为他想出这么些东西，又愿意让位给一个死人…… 上官冽便是铁石心肠，此时也觉柔情万千，他忍不住将林青鸾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怀里，低声道：“傻鸾儿，朕如何，也不能让别人越过你去。” 林青鸾脑海中瞬间闪过翟含景的脸，和上一世打死她时陆贵妃居高临下的表情。 她柔柔的应了一声，将头埋进上官冽的怀里。 上官冽慢慢抚着她的背，心中却在慢慢思量勤嫔这件事。 若按林青鸾所言，将勤嫔定性给为皇上挡灾这一点上，那就算翟家再不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到时候再给些好处和补偿，此时差不多也能揭过了。 当然，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所有功劳定在勤嫔一人身上，哪怕按皇后之礼给她追封下葬，也不过是个去世之人，总比让翟家平白得了好处的好。 若没有林青鸾这些话，上官冽或许会毫不犹豫这般做，但此时，他却有些犹豫，刚刚脱口而出那句不愿任何人越过林青鸾去，也到底是有几分真心。 罢了，皇后之位已是至尊，宫里既还有一个秦家女儿，便给她加封一二，对翟家也算有所交代。 至于勤嫔，便以妃位之仪下葬，也算厚葬了。 上官冽在心中安排好一些，又打好了个腹稿，关于他是真龙天子，还有妃嫔自愿为他挡灾等等论调，复盘几次觉得没有毛病，上官冽这便准备尽快命人散布出去。 还有一个瑞王在外虎视眈眈，万一他慢一步，被对方捏造的流言占了上风，对他这个真龙天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皇上是不是还有事要忙？”林青鸾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眼睛微红，“那臣妾先回去？” 说完，她犹豫了一下，又小声问道：“皇上可用过晚膳了？” 上官冽顿时笑起来，他颠了林青鸾一下：“未用，贵妃陪朕一起？” 林青鸾也缓缓笑开，伴着微红的眼睛，美貌非常。 上官冽顿时心中微动，下意识便凑近林青鸾，想去寻她的唇。 但那唇却在此时往后撤了一节，又怯怯凑过来，上官冽便含笑吻了上去，只是还未来得及加深这个吻，他便被林青鸾轻柔的推开了些。 林青鸾将脑袋重新埋进他怀里，藏起那一抹绯色：“皇上，有人……” “你呀，”上官冽摩挲着她洁白纤细的后颈，声音都有些哑了，“朕今晚去寻你。” “嗯。”林青鸾低低应了一声，上官冽感觉不能再多看她，他今晚还要见翟相，不能沉溺女色。 叫余保传了膳，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起了那琪歌图。 “皇上想给北戎公主赐婚哪家儿郎呢？”林青鸾直接问道，这种事情上，又没有弯弯绕绕试探的必要。 她还加了一句：“臣妾很是不喜那公主。” 上官冽也不以为意，林家和北戎是死敌，林青鸾喜欢那琪歌图才奇怪，他笑道：“朕还未想好，左不过余家、温家那几家。” 林青鸾一听便知，上官冽属意的还是翰林院那帮子文臣，便放下心来。 其实上官冽一开始想将北戎公主嫁给宗亲，最好是无官无职游手好闲的那些，但上官家的血脉实在是薄了些，扒拉了半天也没找着合适的宗亲，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扒拉扒拉翰林院的那群老顽固。 敌国公主送去给老顽固做儿媳妇，上官冽觉得还挺搭的。 两人用过晚膳，刚喝了一盏茶，便有通报说翟相来了。 林青鸾自觉告退，谁知刚出了大明宫的门，便看到急匆匆赶来的翟含景。 翟含景在看到林青鸾的时候也顿住了脚步，两人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站在台阶下，对视片刻后，林青鸾微微屈膝行了个万福礼，翟含景颔首：“贵妃何时来的？” “来陪皇上用膳。”林青鸾娇俏一笑，又收敛了些神色，“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翟含景点头，却没动，目送林青鸾走远后才低声对身边的锦如道：“余福那边……” “他还在拿乔，不肯应了主子。”锦如也有些苦恼。 翟含景抬步，目不斜视上了台阶，同时低声道：“再给他加钱，要多少都应。”顿了一下，她幽幽道，“咱们对大明宫的情况一无所知。” “都怪小昌子，好好的，怎么就被当成了偷子，害的主子如今在大明宫连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锦如发愁道。 翟含景也叹了口气，她也是刚刚见到林青鸾，下意识问对方什么时候来的，然后才忽然察觉，自己身为皇后，不能连大明宫进去了哪些后妃都不知晓啊。 虽说窥视帝踪是大罪，但翟含景自认并不是想知道皇上在做什么，她只是……只是需要知道，又有多少女人费尽心思跑到大明宫来勾引皇上了。 身为皇后，连这点儿知晓的权力都不能有吗？ 说服了自己，翟含景表情越发平静，口中说出的话却更狠了：“和余福说，本宫答应他的要求，待时机合适，本宫……会让家中给他寻个干儿子，将来为他养老送终。” 另一边，林青鸾也在想相似的问题。 她也万万没想到，翟含景见到她第一句问的是她是什么时候去大明宫的。 “皇后对的掌控力这么差吗？还是……”林青鸾微微垂眸，自语道，“是皇上的意思？” 章节目录 第122章 帝后间 想不出个所以然，林青鸾也没放弃，帝后不和她可太愿意看到了。 可惜上一世翟相直到她死都还未退下，翟含景没了儿子，却依旧稳稳当当做她母仪天下的皇后。 若这一世，能将翟含景与上官冽的关系搞的坏一些便好了。 林青鸾心中一动，回宫便让人去取了彤史过来。 这个记载皇上宠幸妃嫔的小册子，除了皇后，也只有掌管宫务的嫔妃才能查看。 上一世的林青鸾也没少看这个册子，但凡上官冽宠幸谁多了，她便要发作一番。倒是如今重生归来，林青鸾不是那么在乎了。 但这会儿，她想知道皇后侍寝次数多不多。 这彤史不仅记录了皇上翻了谁的牌子，睡在了哪个宫里，也记载了皇上幸了哪个宫妃，甚至有时候连次数都会记下。 当然，这得是太监们自个儿观察来的，毕竟他们也不能真的去问皇上…… 林青鸾刷刷翻了几页，不由“咦”了一声，又倒回去，重新细细看起来。 皇上留宿坤宁宫和凤仪殿的次数实在是少，和皇后敦伦更是……一次也无。 至少是，皇长子出生后至今快半年的时间里，帝后竟无床事。 这…… 林青鸾倒不怀疑是敬事房的人记错了，次数可能会错，但有无侍寝牵扯到皇嗣问题，敬事房的人都是竖着耳朵听瞪着眼睛看的，一般不会错。 “皇上不是常常去看大皇子吗？”安澜也跟着看了彤史，有些惊讶问道。 林青鸾手指抚过那一行行的字，感觉这一世的一切，真的与上辈子的不同了。 上一世翟含景生下皇长子之后，帝后关系越发和谐，甚至翟含景在出月子后一度专宠，后来还是林青鸾闹了一回，上官冽才重新往其他宫殿去。 但这次，或许此时，帝后已有离心之兆。 林青鸾细细盘算着两世的不同，无非上一世没有文、卫等人入宫，便也没有皇后生完孩子马上跪在地上求皇上处置那二人，也没有月子里皇后漏液外出，像是要捉奸一样往两仪殿去。 想来就这么两件事，便让上官冽烦了翟含景，再加上勤嫔这一世竟格外的蠢，不过是生产前几个似是而非的流言，她便能连亲生女儿都嫌弃，上官冽便是不喜公主，也更不喜这样的嫔妃吧。 水磨工夫做的这些事儿，此时导致的结果明明白白摆在眼前，林青鸾难免也松了口气，有些高兴。 如今看来，上官冽和翟含景的感情全是靠着大皇子维系了，只是不知这一世的大皇子，两岁生日能不能过得了呢。 林青鸾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孩子下手，上一世动手的人她倒是有些怀疑，如今到可以提前部署，看看到底是谁在动了。 “主子？”安澜没得到回答，忍不住唤了一声。 林青鸾回过神来，笑道：“嗯，或许是皇上……累了吧。” 安澜不解：“啊？” 林青鸾刚想收起彤史，那册子划过几页，竟翻到从前的记录。 她低头看了一眼，见上面大部分都是万安宫的记载，不由笑了一下，但很快，林青鸾也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重新翻了下这半年的彤史记载，然后重重叹了口气。 今日她坐在这里看着翟含景没有侍寝的记录，筹谋着帝后离心，没准哪日会有谁翻着彤史册子，嘲笑她贵妃之尊，也半年未侍过寝了。 有些麻烦了。 林青鸾咬牙想着要不还是伺候上官冽几次，但如今，只要有这种想法，她便忍不住有些恶心起来。 算了，失宠便失宠吧，林青鸾也不准备为难自己了，她吃不了这种苦头。 “主子，余安公公来了。”木槿进来道。 林青鸾抬眼，见那余保的徒弟低头哈腰的走了进来，垂首道：“奴才参见贵妃娘娘，皇上让奴才来给贵妃娘娘送给东西。” “嗯？”林青鸾坐着未动，余安双手举起一个红木匣子，木槿走过去接过来，放在林青鸾身边。 “贵妃娘娘还请看看，皇上还等着娘娘回信儿呢。”余安笑道。 林青鸾含笑打开那匣子，里面只有一封信。 上官冽的老手段了，林青鸾面上惊喜，心中平平，打开一看果然是一首情诗，信的下面，还有一个同心玉佩。 她装作喜悦又惊喜的模样，细细抚过同心玉佩，又拿起那信看了看，抿唇一笑，唤安澜给她拿纸笔过来。 上一世不知给上官冽送了多少情话，这次林青鸾手到擒来，稍微思索便写下一首，又装进匣子里，递给余安。 余安弯腰接过，这才低声道：“翟相还未走，皇上说今儿大约要忙到很晚，请娘娘早些休息。” 林青鸾愣了一下，笑意收敛了些：“……好，本宫知道了。” 这是今晚过不来，所以才送来这许多东西。 林青鸾只觉得越加腻味，东西让人随意收起来，彤史也送还给敬事房。她还真按上官冽说的，早早洗漱之后便休息了。 是夜，林青鸾被熟悉的气息吻醒，她轻哼一声，抬臂搂住周楚暮的脖子，呢喃道：“你轻些……” “阿鸾。”周楚暮又深深吻下，用行动表示实在轻不了。 事后，林青鸾懒散的趴在周楚暮身上，忽又想到了彤史的记录。 她幽幽叹了口气，越发明白自己不愿意服侍上官冽的原因了。 “怎么了？”周楚暮轻轻吻着她一缕发丝，听到她叹气便不由道，“阿鸾可是不满意？” “就是太满意了……”林青鸾轻叹，她在周楚暮胸口蹭了蹭，不知是不是深夜让人越加放松，林青鸾直接说道，“今日看了彤史，真是……” “嗯？”周楚暮听到这话，稍微一想便明白了林青鸾的意思。 他有些醋了，却不敢说什么，更不愿意在此时提到那个人，便转移林青鸾注意力道：“翟家往宫里安排了个人。” “嗯？”林青鸾一下子来了精神，在他胸口撑了起来，好奇问道，“是谁？” 勤嫔刚没，翟家便这般迫不及待了？ 章节目录 第123章 七弦琴 周楚暮看林青鸾像只竖起耳朵的小兔子似的，只觉可爱，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沉闷，连着他胸膛也闷闷的起伏，林青鸾撑在手下，只觉得好玩，不由就摸了几下。 “阿鸾……”周楚暮一下子抓住她的手，呼吸又重了几分，“阿鸾在摸什么？” “……没什么。”林青鸾微微有些心虚，尽力想把刚刚的话题引下去，“翟家安排的什么人？” “嗯……过几日阿鸾便知道了。”周楚暮说着，掐住林青鸾的腰，将她往下挪了挪，“良宵苦短，阿鸾还是先看看我吧。” 林青鸾失声惊呼一声，便感觉到了什么，她身子一僵，却已经被周楚暮迅速的摆好了位置…… 到累的睡过去，林青鸾也没问出来翟家安排的人到底是谁…… 不过，真如周楚暮所说，没过几日林青鸾便知晓了。 九月初八，是上官冽三十岁的生辰，为着这万寿节，宫里早早便准备起来，这日一早更是挂了红绸，喜庆非常。 “前三年为着先帝的孝期，皇上的万寿节都是简单过的，今年又是皇上的整寿，臣妾便想着要隆重些。”贤妃端着茶，笑着说道。 翟含景点头：“应该如此。” 贤妃继续说着她的安排，坐在上首的翟含景虽有些不太舒服，却还是认真听着，最后道：“贤妃费心了，只唯有一点……” 贤妃笑道：“还望皇后娘娘指教。” “皇上从前喜欢七弦琴，这几年为着尽孝，也未好好听过几次。本宫听闻南府倒是教出几个不错的乐姬……”翟含景点到即止。 “还是皇后娘娘想的周到，臣妾这便去安排。”贤妃掩口笑道。 林青鸾听着，便觉得这南府乐姬有些突兀，待到了晚上，见到那穿戴与众不同唯一一个抱着琴的乐姬。 巧了这不是，她和翟含景竟是难得要做同样的事情。 趁着这宴，林青鸾也准备给皇上献美人一个，让上官冽纳一得五，尽享美人恩。 那名叫愉心的乐姬果然琴技了得，上官冽很是多看她几眼。 林青鸾也看的明白，翟含景的笑意勉强，但却回头看了眼锦如，不一会儿，锦如便将已经退场的愉心直接带走了。 这是要直接送到大明宫啊，那翟含景比她，还是保守了些。 林青鸾笑着举杯，又给上官冽敬了杯酒，上官冽也笑的畅快。 酒饱饭足，今日的正事才要开始。 每个人面前的桌子都收掉了残羹冷炙，又换上了新鲜的瓜果和香茶，林青鸾看了几眼上官冽面前的茶壶，微微笑了一下。 随着太监的传唱，北戎使臣在来京之后的第十天，终于得以进宫面圣。 然而上官冽抠的，连顿饭都不愿意给这群来使吃。 林青鸾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位北戎三王子，据说和二王子并不相像，但在林青鸾看来，却是一样的讨厌。 那位三王子大盛话说的有些奇怪的音调，但还算流利，他单手放在胸口，弯腰行礼道：“尊贵的大盛皇帝，听说今天是您的生日，请容许云哥图沃代表北戎，恭贺大盛皇帝生辰快乐。” “请坐吧。”上官冽声音中不辨喜怒，他微微颔首，便有小太监上前，引着北戎三王子云哥图沃坐到一旁凳子上。 大臣中一个年纪稍大些的男子却轻笑一声，与身边人道：“蛮荒之地便是蛮荒之地，给人贺寿都是空手前来。” “辛阁老所言极是，不过我等还需有教无类，若蛮荒之地愿意归降，我等自然要尽心教导，以免日后贻笑大方。”他身边的大臣也笑道。 云哥图沃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无所谓，笑意始终未变，反而开口道：“大盛皇帝在上，可否让我见一见我那侄子？” 上官冽却反问道：“朕还以为三王子会想先见公主。” “妹妹不过几日未见，我那侄子却是有几个月没有见到了。”云哥图沃笑嘻嘻的，“到底喊我一声叔叔，我也得牵挂牵挂。” 上官冽哼笑一声，随意一摆手。 余保在他身后高声喊道：“请北戎王孙！” 云哥图沃下意识的站起身来，片刻后便看到自家二哥的长子走了出来，他叫了一声“额尔德！” 额尔德抬头，看到云哥图沃，也是激动的喊道：“三叔！” 他小跑到云哥图沃身边，眼泪开始掉了下来：“三叔，我父亲……” “三叔知道了。”云哥图沃打断他的话，又细看了额尔德片刻，抬头对上官冽说，“多谢大盛皇帝照料额尔德。” “小事罢了。”上官冽语气平平，又看向云哥图沃，“三王子此次前来，便是为着王孙？” 这是要进入正题了，云哥图沃深吸一口气，开始将来之前北戎王交代他的话一一说了出来：“……我北戎愿与大盛签订五年和平协议，并赠送骏马两千匹，牛羊五千只，以及白银六千两。” 他说的这些，诚意实在不够，上官冽下意识便皱了眉头，对面臣子们也议论纷纷。 “这点儿东西，还没公主陪嫁多呢，竟是一国用来议和之物，实在可笑。”林青鸾哼笑一声，并未刻意放低声音。 云哥图沃下意识便看向她，随之目光一顿，又转而看向上官冽：“大盛皇帝竟是需要一个女人来做主吗？” “贵妃说的乃是实情，朕并未看到北戎的诚意，此事不必再提。”上官冽才不会轻易被他激怒，语气平淡极了。 林耀辰此时却站起来，笑着对上官冽道：“这些东西议和不够，换一个王孙却还勉强，皇上不如便先收下吧。” “便如林爱卿所言。”上官冽露出些笑模样。 “本王却是不知，大盛君臣，竟是一群强盗吗？”云哥图沃怒道。 林耀辰却看也未看他，只一挥手：“先请王孙下去休息吧。” 他话音刚落，殿外便走进来几个禁军侍卫，二话不说便要将还红着眼圈的额尔德拉了下去。 “林耀辰！尔敢！”云哥图沃大惊之下，喊了自己这边的北戎使者护住额尔德。 场上一片混乱，云哥图沃还在喊：“大盛皇帝！难道在你这朝上，竟是由林家说了算吗！”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章节目录 第124章 公主舞 好在林耀辰所言，是之前上官冽的交代，他当即一抱拳，扬声道：“我等所言所行，皆是遵照皇上圣意，三王子既不了解我大盛，还是莫要妄自猜测的好。” “本王前来是真心议和，大盛皇帝有何不满，为何不与我等商议，而是直接兵戎相见！”云哥图沃继续叫道。 “可惜了，那么点儿东西，老夫确没看出议和的真心来。”一把胡子的翟相边说边哼笑了一声。 他身旁坐着的胡左相亦是说道：“什么议和，北戎此来，不是求和吗？” 一个“求”字，确实更能代表北戎的地位。 云哥图沃握紧了拳头，臣子们却你一言我一语，嬉笑嘲弄，一句句都在说着北戎的大败。 此时，林耀辰亦是回头，对着云哥图沃露出一个微微的笑意来。 他并无炫耀，或是什么其他意思，但这笑落在云哥图沃眼里，却极尽嘲讽。 云哥图沃抿紧了唇，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情绪，退让了一步：“今日是大盛皇帝生辰，本王便将牛羊马匹赠送给大盛皇帝，算是贺礼。” 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但是额尔德，本王今日要带他出宫。” “三叔！”额尔德被两只手拽着，害怕的拉住云哥图沃的衣摆，吓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了下来。 林耀辰不紧不慢开口：“云哥图沃，你大哥不是还有个儿子么，你这般在意额尔德，难道是……” “林耀辰！闭上你的嘴！”云哥图沃额头爆出青筋，他深呼吸一口气，对着上官冽行了一礼，“还望大盛皇帝同意刚刚的请求。” “如此，便罢了。”上官冽微微颔首，“朕不忍边关百姓受难，有心等北戎的求和，这位王孙，便是朕的诚意。” 云哥图沃额头青筋蹦的更欢，大约也是没想到，大盛皇帝能这般无耻。 明明是他用牛羊马匹换回来的人质，却被说成是大盛的诚意。那这般的诚意，岂不相当于无？ 但如今在别人地盘上，云哥图沃也不敢多说，草草应付了几句，行过礼后便带着额尔德离开了。 上官冽却轻轻“啧”了一声，没想到云哥图沃对那北戎公主确实没什么亲情，他还想着这般场合能将那琪歌图叫出来，让众臣看看，看谁家儿子或许见色心喜，能愿意娶个异国公主呢。 谁知道，云哥图沃领到王孙便直接走了。 林青鸾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意一般，惊讶的笑道：“这位北戎三王子实在糊涂，竟是将北戎公主忘了个一干二净。” 翟含景亦道：“公主已经等候多时，便是三王子离开，也该让她出来露个脸才是。” “今日还是皇上圣寿，公主前段时间与臣妾说，还有贺礼要送给皇上呢。”林青鸾巧笑嫣然，看着上官冽轻轻眨了下右眼。 旁人或许看不到，但上官冽看的一清二楚，他笑了一声，对着余保点了点头。 余保便出去将那琪歌图带了进来，而此时，原本站在角落里的周楚暮却忽然走近了几步，正巧站在了上官冽斜后方，他就那么沉沉看了林青鸾一眼，又退回了阴影中。 刚浪了一下的林青鸾：…… 怎么回事，周楚暮不应该坐在对面一片人中吗？怎么站在那里？ 难道今日是他当值？ 林青鸾刚要兴风作浪的心情忽然就顿了一下，然后气焰就那么莫名其妙的矮了几分。她不由轻咳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咳一声。 坐在她下首的贤妃关心问道：“贵妃娘娘可是有哪里不适？” “没有，吃咸了。”林青鸾又咳了一声。 好在那琪歌图已经被领了进来，全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这个北戎公主上，连贤妃都不能幸免，好奇的打量着站在场中的那琪歌图。 今日的那琪歌图衣着更是大胆，一身大红色的纱衣衬托出她婀娜多姿的好身段，腰腹处依旧是露在外面的一圈雪白，不同的却是那上衣下摆还缀了一圈小铃铛，对着她的步伐叮铃铃的响着，很是引人注目。 林青鸾不由去看上官冽，果见他端着茶杯怔愣了片刻，才继续喝了一口水。 有戏，林青鸾放心了些，再看那琪歌图正盈盈下摆，口中说着要为大盛皇帝献上一舞，庆贺生辰。 很有异族风情的乐曲声响起，伴随着那琪歌图的旋转舞蹈，还有她身上小铃铛叮铃铃的声音，竟格外和谐，亦格外诱人。 林青鸾再看上官冽的时候，便见他茶盏也不端了，只目不转睛看着那琪歌图，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来。 果然呢，林青鸾记得上一世后来有个小才人很是活泼可爱，有次穿了带着铃铛的鞋子，走路快些便叮铃铃的响，当时的上官冽似乎也很是喜欢。 这次她特地为那琪歌图准备的衣服，估计也戳了他的喜好吧。 一舞毕，那琪歌图俯身行礼，她胸前的饱满随着略急促的呼吸不住起伏，隔着大红色的衣裳，却是诱人的特别。 场上似乎都静了片刻，还是上官冽先拍了一下手掌，说道：“好。” 众臣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纷纷鼓掌。 那琪歌图含笑起身，特别骄傲的挺起胸膛来，她身边的一个女子说道：“我们公主是大草原上最美的花朵，此次愿意嫁进大盛，便是我北戎最诚挚的诚意。” 林青鸾不由看向那名女子，见也是一五官深邃的美人，便猜测难道是那媵妾之一？ 倒是有趣，若这后宫一下子多出五个人——哦，还有翟家安排的那个乐姬，是六个人呢。 可热闹了。 她轻抚着茶盏杯口，笑的越发温和。 贤妃却蹙着眉凑过来，小声说道：“贵妃，这公主……” 林青鸾顺着贤妃的目光，却是看到眼神灼灼的上官冽。 她心中轻笑，面上却是一片不屑：“大庭广众，不成体统！不过想来这位公主的婚事，应该是不用担心了。” 贤妃顿了一下，又不自觉的去看隔着一层屏风挡着的众位大臣，确实看到几个似是看呆了的影子。 她不由刚想与贵妃八卦一下，却听那位那琪歌图公主脆生生的开口道：“大盛皇帝，我已有了心仪之人，可否求大盛皇帝为我赐婚？” 章节目录 第125章 求赐婚 这一瞬，林青鸾却是心中猛的一跳。 她忽然想到地动那日，那琪歌图在万安宫中见到周楚暮那一次，事后便反复问她那侍卫的情况，大有一副问不到不罢休的气势。 林青鸾虽然将事情推给了上官冽，但她也不能确定，那琪歌图有没有跑去问上官冽，此时又知不知道那侍卫名叫周楚暮。 若那琪歌图真说出求赐婚给她和周楚暮，那……那该怎么办？ 林青鸾忽然心慌的厉害，甚至忍不住险些便要站起身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但她就是不想让那琪歌图说出什么心仪之人什么赐婚的事情！ 但已经来不及，她无力阻止什么，只能听着上官冽问道：“哦？是谁？” “是一个侍卫！”那琪歌图大咧咧的声音响起，却让林青鸾险些痉挛的心脏突的更紧。 她真怕那琪歌图忽然说出周楚暮的名字，但那琪歌图却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再见到他，我一定能认得出他！” “请英明的大盛皇帝让所有侍卫都出来，等我认出他，便给我们赐婚！”那琪歌图兴致勃勃道。 林青鸾：…… 她松开险些被她掰断了的椅子扶手，惊魂未定的喝了口茶。 这种无理要求，上官冽能答应她才奇怪。 果然，上官冽冷声道：“胡闹！朕宫中的侍卫皆是人中龙凤，岂容你这般胡来！” “那我又不知道他的名字！”那琪歌图理直气壮道。 上官冽大约有些不高兴了，直接道：“你的婚事，日后再议，下去吧。” 那琪歌图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已经有宫女和太监上前，恭恭敬敬的将她，和她身边的几个女子一起带了下去。 场上静默片刻，还是翟相先开口道：“皇上，北戎之事……” “嗯，几位爱卿先到大明宫暂候，朕这便过去。”上官冽温声道，他又看向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太后，“母后，儿臣送你回去？” “不必了，皇上事忙，哀家自己又不是走不动路了。”太后拍了拍上官冽的手，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 “那……”上官冽刚想应，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皇上，臣妾送太后娘娘吧。” 他不用回头，便先笑了起来：“那便辛苦贵妃了。” 林青鸾起身行了一礼，便走过去扶住太后，又对上官冽和翟含景道：“那臣妾便先告退了。” 离开前，林青鸾遥遥和林耀辰对了一眼，林耀辰不着痕迹的点了下头，她这才垂下眸，扶着太后率先离开。 只不过出门前，林青鸾感受到一道强烈的目光，她看过去，正对上一身玄衣守在门边的周楚暮。 看到他，林青鸾便想起刚刚那琪歌图险些要求赐婚的那几句话，她猛的瞪了回去，一眼还不够，只连续飞了三个眼刀才算完。 招蜂引蝶的，一点都不矜持！ 周楚暮被瞪的莫名其妙，目送林青鸾离开，只想着晚上去问一问。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解决一件事…… 两人没有互相商量，也因为不同的原因，却都齐齐做成了一件事。 第二日傍晚，上官冽与众臣议完事之后，原想出门走走，却遇到了莫名其妙出现在御花园的那琪歌图，而更莫名其妙的是，两人不知为何，天雷勾动地火，连大明宫都来不及回去，随意找了个无人的宫殿，就地成就了好事。 事情传到万安宫的时候，惊掉了林青鸾手中的筷子。 她嘴巴甚至都不雅的张成了一个圆形，片刻后才追问：“此事当真？” 木云有些为难的开口：“确实为真，不少宫人都看到了……额，看到、看到北戎公主披着被单上了软轿，被抬回了玉桂殿。” 林青鸾：！！ 她原本的计划是在宴上让这俩人发生些什么，但北戎三王子走的利索，都没来得急叫那琪歌图出来。好在那琪歌图后面那一舞应是入了上官冽的眼，她还准备再想想办法，让这两人凑在一起。 甚至上官冽的茶水中，还是一些百合花蜜，不是什么药物，却有一些动情的作用。 但都没用上，林青鸾还以为今日只能遗憾到此为止了，但谁能想到，竟在荒废无人的宫殿就—— 啧啧啧，林青鸾真是没想到，向来自持的上官冽还能有这一面。 而得知此消息的翟含景，却是当场摔了一套茶壶。 那家中安排的乐姬愉心已经被她暗暗打点好，只等着上官冽睡前便送进去奉茶，然后便可以顺理成章的留下侍寝，但谁知道，今天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月黑风高的御花园，到底有什么好看的！那北戎公主恐怕就是存了勾引之心！”翟含景咬牙切齿，“什么心仪之人什么侍卫，本宫险些便要信了她的鬼话！” 能爬上龙床，谁还会看得上一个侍卫啊！ 翟含景还在生气：“今日本宫便看着那北戎公主不是什么好东西，穿成那般……” “主子……”锦如无奈道，事情已经发生，翟含景再如何生气也改变不了，“北戎公主进宫恐是板上钉钉，主子觉得，皇上会给她什么位份？” 翟含景顿了一下，颓然坐在椅子上，勉强几次才开口道：“若能与北戎议和，那……” 至少也得是个嫔，或者妃位。 翟含景不敢继续说，她又张了张嘴，只道：“但北戎所求，也不过是五年和平，五年后……” 皇上不可能让北戎公主诞下皇嗣，而五年后，若大盛与北戎再次开战，北戎公主只怕还是个麻烦。 想到这一处，翟含景心境又慢慢平复下来，她稳了片刻后，开口说道：“那本宫会向皇上进言，为着两国友好，不若便将那琪歌图封为妃。” 占个高位，却除了美貌一无是处，家世还是拖累，翟含景理智上线，觉得这样的人也算不错。 锦如放下心来，又低声问道：“那愉心的茶，今晚还送去吗？” 说起这个，翟含景又有些心烦，她坐在那里满脸不悦：“家中为何执意要送个歌姬进宫？这般地位，实在是……” 章节目录 第126章 就是她！ “主子不妨想想，若论世家女，咱们还有秦婕妤。”锦如低声劝道，“而愉心正是因为只是个歌姬，才好被主子捏在手里。” 翟含景微微蹙眉：“秦婕妤位份也不够……” “总归能升起来的。主子如今膝下有大皇子，虽无需考虑更多子嗣问题，但也多多益善。若愉心承宠有孕，生下皇子，那便是大皇子的助力！” 锦如继续道，“到时候主子身为嫡母，那愉心又实在出身低贱，哪里配教导皇子？主子直接将孩子抱过来养着便是，若是养熟了，直接记在主子名下也不是不能。” 毕竟有着嫡长子，便是翟含景名下再记多少皇子，也越不过上官承去，反而还将是大皇子的助力。 翟含景轻哼：“既是为了承儿考虑，此事，也不是不行……” 但今日上官冽莫名幸了一个异国公主，不一定还有心情多看愉心，翟含景只觉得扼腕，只能暂时让愉心别往大明宫去，等日后有机会再说。 此时，大明宫中，上官冽坐在床上，御医们站了一排在床前。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正细细给上官冽把脉，片刻后他刚收回手，上官冽便迫不及待问道：“如何？” “回皇上，依臣等查验，皇上身体里并未有任何药物残留。”青年御医话说的很是斩钉截铁。 上官冽却微微蹙起眉来：“可是朕当时感觉不对。” “或许，皇上并非服用了异常药物，而是闻到了什么味道？”青年御医猜测。 上官冽恍惚想起，当那北戎公主靠近他的时候，他确实好像是闻到过一股奇怪的味道。 难道是那琪歌图有心图谋？ 那个北戎公主…… 上官冽对那琪歌图也不是完全无意，但牵扯到两国之间实在麻烦，他原本并不欲碰那琪歌图，只想将她好好嫁出去。 但谁知道，这那琪歌图竟存了这般心思，如此迫不及待便要爬上龙床！ 上官冽深深吸气，又问那轮椅上的青年御医：“轻川，照你看来，朕身体里一切正常？” “皇上脉搏平顺有力，康健无比。”余轻川答道。 上官冽便确定了，这一切定是那琪歌图动的手脚！否则怎会那般巧，他才去御花园走一走便正好遇到她，之后还不受控制的只想扑倒眼前的女人，而那琪歌图也格外配合。 那荒废的宫殿里连个正经床都没有，堂堂公主，被压在桌子上也能叫的那么欢！ 上官冽闭了闭眼睛，忽又想起一事：“轻川，之前那个……” 他顿了一下，摆手让其余人都下去，然后才继续道：“之前那个绝子药，你再去准备一副。” “是。”余轻川知道不该问的不要多问，当即行礼后便要退下。 “对了，林耀辰回来了。”上官冽仿佛不经意般提了一句，果见轮椅停住，片刻后，余轻川回过身来，笑着说道：“是吗？臣竟还不知。” “你们两家不是世代交好，他都回来好几日了，你都不知道？”上官冽也笑着问，好像真的只是关心臣子家事一般。 余轻川没什么情绪的应道：“家中琐事都是臣弟打理，臣如今这副样子，也幸得皇上不弃，别处臣却是不愿意去的。” 上官冽自然知道余轻川的性子，也知道他腿伤了后便醉心医术不管旁事，也因此，他才放心用余轻川。 他笑了一声：“倒是朕忘了。” “臣告退。”余轻川没什么表情的弯腰，之后便自己滚着轮椅离开了皇上寝殿。 人都走了，余保这才小心翼翼进来：“皇上……” “嗯？”上官冽抬眸。 “贵妃娘娘来了……”余保一脸牙疼的表情，省略了林青鸾来时的气势。 上官冽一顿，又无奈笑起：“那个丫头……估计是又醋了。” 他已经沐浴过换了中衣，也不准备再出去，便道：“请贵妃进来吧。” 但下一瞬，上官冽想起刚刚出去的余轻川，他顿了一下，又道：“余保，你出去看着，看看……余御医和贵妃有没有说什么。” “是。”余保明白了上官冽的意思，马上快步出了寝殿。 大明宫外，等在门口的林青鸾确实和推着轮椅出来的余轻川碰了个面对面。 两人齐齐一愣，均停在了原地，空气中一阵沉默，二人倒也不知道该与对方说些什么。 明明是自小相识的情意，但多年不见，又互相有心躲避，林青鸾这还真是在宫里第一次见到余轻川。 她唇瓣翕动，原想着不管怎么样也该打个招呼——毕竟叫了对方十几年的轻川哥哥，总归还是有一两分情意的。 却不想，余轻川却是怔愣之后脸色大变，他像是见到什么怪物一样，奋力滚着轮椅便从林青鸾跟前走过。 他像是根本没看到林青鸾，却又逃的略有些仓皇，甚至在下台阶的时候险些直接滚下去。 还是守在大明宫门口的小太监足够机灵，上前一步拉住余轻川的轮椅椅背，又叫了两三人将他抬了下去。 林青鸾微微蹙着眉，目睹着一切，心里也不好受。 余轻川的腿是怎么废的她并不知晓，但她记得，那是在她嫁进齐王府后没多久，余轻川便出了事。 只是当时她并还不知道，后来偶然归家，听到下人提起，才知道这个曾也是天之骄子的御医世家的嫡长子竟成了个残废。 医者却不能自医，余家很是乱了一阵子，后来发生了什么，林青鸾也不太清楚，再听余轻川的消息时，他已经成了太医，后来更是得了上官冽的青睐，直接升为御医医首。 林青鸾为他难过过，也为他高兴过，但在她心中，两人怎么也都能算是朋友，不过是碍于曾经的婚约和如今皇上的面子，才互相避之不见。 但今日余轻川的反应，却似乎并不是这般…… “贵妃娘娘，皇上请娘娘进去。” 林青鸾回头，刚对着余保点了点头，下一瞬却见余保的眼神越过她的肩膀，落在她身后不远处，开口道：“周大人来了，皇上在等您呢！” 周…… 林青鸾下意识回头，果然见到周楚暮那张熟悉的脸。 大约没想到她也在这里，周楚暮脚步顿了一下，拱手行礼道：“臣周楚暮，见过贵妃娘娘。” 说完，他又看向余保，面上含笑：“臣此时过来，是不是打扰皇上了？” 章节目录 第127章 都来了 “无妨，周大人，皇上还等着您的回禀呢。”余保显然与周楚暮很熟，笑着应道。 林青鸾便自觉到：“那本宫先回去了。” 余保似是纠结了片刻，又道：“周大人到正殿稍等，奴才这便去回禀皇上。贵妃娘娘……还请与奴才进来吧。” 周楚暮的眼神便落在了林青鸾身上，林青鸾不由感觉头皮微微有些发麻，但也不敢多回头看，只能跟着余保进了寝殿门。 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遇见的都是……故人呢。 林青鸾低头想着，抬眸便见一身中衣的上官冽坐在床边看着一本折子。她想起来之前自己思索好要演的戏，正想开口，又想起身后不远处的寝殿门外，周楚暮还站在那里。 ……怎么这么不是时候。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人站在了这里，有些戏便不得不演。 林青鸾努力忽略身后的周楚暮，一跺脚便撅起嘴巴，委屈巴巴的看着上官冽：“皇上……就那么喜欢那北戎公主？” 一出口，声音腻的她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但上官冽却似乎很熟悉的样子，还招手笑道：“过来。” “皇上，周大人在正殿等候。”余保有些不合时宜的打断道，但这寝殿门还开着，他不得不提醒自家主子。 “啊，对。”上官冽刚还让周楚暮去查了御花园之事，这会儿确实等着他呢。 有些纠结的看了林青鸾一眼，上官冽还未说什么，林青鸾便有些气闷的看了他一眼：“皇上又要用正事将臣妾支开吗！” “……罢了，让鹤然进来吧。”上官冽无奈，又将林青鸾拉到自己身边，低声道，“今日之事有些异常，朕让鹤然去查了一下，正好你与朕一起听听结果。” 他像是有些不放心，还道：“不许再耍小脾气，那北戎公主，朕并不喜欢。” 林青鸾戏份还没完呢，她扭着身子撒娇道：“可是皇上幸了她……她只能入后宫了呀！” 上官冽也是在头疼此事，林青鸾还闹他：“皇上准备给她个什么位份啊？那可是个公主呢！” “你呀……”上官冽话还没说完，便见余福进来禀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林青鸾：…… 好吧，今儿这人来的可真全。 周楚暮已经进了寝殿，低头行礼前便先看了林青鸾一眼，看的林青鸾险些从上官冽身边直起腰来。好在她还记得自己在做什么，又软踏踏的贴在上官冽胳膊上撒娇：“皇上~” “请皇后进来吧。”上官冽先对余福道，又握住林青鸾的手，安抚的拍了拍，最后看向周楚暮，“鹤然，事情查的怎么样？” 周楚暮没有完全抬起头，视线中便正好是那双交握的手。 他顿了片刻，才开口道：“臣无能，未能在御花园查出什么。只是原本应该守在玉桂殿的一队侍卫却被发现昏倒在玉桂殿后面的院子里，臣请张太医查过，中的都是北戎那边的迷药。” “哼！”上官冽怒哼一声，“果然如此！” 他在心里给那琪歌图判了刑，此时再听这些，便感觉证据就是如此。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对周楚暮说：“事情便先查到这里吧，暂时不必再往下查了。” 周楚暮低头应是。 恰在此时，翟含景进了寝殿门，只一眼便看到柔弱无骨靠在上官冽身上的林青鸾。 她微微蹙眉，先给上官冽行了礼，又看向林青鸾：“倒是不知贵妃也在此处。” “皇后娘娘。”林青鸾起身，随意潦草的行了一礼，又重新坐回龙床上抱紧上官冽的胳膊，“臣妾想皇上了，自然便要过来看看皇上。” “这般时辰……”翟含景还想说什么。 林青鸾打断她的话：“这般时辰，皇后娘娘过来做什么？” “周大人，您这边请。”余保引着周楚暮离开，周楚暮对着上官冽行了一礼，又低头小心避开翟含景，只是在临出门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坐在龙床上的女人。 真是，碍眼啊…… 周楚暮面无表情的离开了，林青鸾和翟含景的唇枪舌剑这才刚要开始。 但原本就中了药，又被迫大战一场的上官冽本就有些困乏，应付应付林青鸾的小醋还算是调情，但看到翟含景一本正经的模样，他便开始头疼。 不等翟含景先说什么，上官冽也蹙眉问道：“皇后过来是要做什么？” 竟是和刚刚林青鸾一样的问题，翟含景不由心中一紧，下意识道：“臣妾听说北戎公主的事情……” “此事明日再议，朕乏了。”上官冽直接开始赶人。 翟含景咬了下唇，但本着自己没有别人也不能好过的原则，她道：“那皇上先好好休息，臣妾与贵妃便先告退了。” “诶？”林青鸾瞪大眼睛，想说自己才不走，但上官冽似乎是真想独自休息休息，便拍了拍林青鸾的后背：“朕明日再去看你。” “皇上！”林青鸾气急，上官冽便又打了她皮鼓一下：“听话！” 林青鸾只得不情不愿的起来，和翟含景一起对着上官冽行了一礼，便一起出了寝殿的门。 两人一起沉默的走着，直到出了大明宫，翟含景才道：“贵妃是为了那琪歌图的事情来的？” “与皇后娘娘一样。”林青鸾并未看她，只幽幽叹了口气。 今天被周楚暮看到这许多，那是个小心眼的，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她。 她忧心何事翟含景却是不知，还以为她因为那琪歌图生气，便道：“让贵妃与北戎公主称姐道妹，实在委屈了。” “哼。”林青鸾侧头看她一眼，黑白分明的眸中是清清楚楚的不喜，“难道皇后娘娘就喜欢她？” 翟含景没有说话，林青鸾便道：“臣妾告退。” 说完，也不等翟含景的反应，便先离开了。 翟含景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后却又笑起：“能让贵妃不痛快，那这北戎公主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只到底是北戎人，皇家血脉不容混淆，翟含景已经告知了太医院，只等着那琪歌图封了位份，便为她送上一剂绝子药以绝后患。 章节目录 第128章 美男计 “主子，余福公公这次收了银票。”刚刚翟含景进去皇上寝殿，锦如便在外面办了此事。 翟含景闻言也是松了口气：“收了便好。” “足足八千两呢……”锦如难免心疼，“好在家中还是肯帮衬娘娘。” 翟含景轻哼一声，如今勤嫔没了，她身为皇后，又育有长子，翟家的将来全在他们母子身上，怎会不帮。 不过这余福的胃口是真的大，北戎一国求和，初初开口也不过就六千两白银。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想想大明宫的消息，翟含景还是觉得这银子花的值。 她深深呼吸几口气，扶着锦如的手：“走吧，回宫。” 宫城东北景隆门外的太监值房中，余福将手中的银票恭恭敬敬交到面前人手里：“这是坤宁宫今日给奴才的。” “翟家还是有钱。”那人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声，随手抽出其中一个千两的银票还给余福，“这些你拿去和余安分吧。” “奴才叩谢主子。”余福没想到还能有这般大的进账，惊喜的跪在地上磕头，待再抬起头时，那人已经离开。 周楚暮顺着景隆门重新进了宫，手中的银票也被他顺势塞进袖子里。 想当初，林青鸾“赔偿”他也不过就给了两千两，翟家贿赂一个太监，出手便是八千两，宫中只知贵妃骄奢淫逸，却不想，若论阔绰的其实另有其人。 也就那个傻子，什么都不会隐藏。 周楚暮一边想着，一边熟门熟路的进了万安宫后院。 先看过被养胖了一圈的白松，周楚暮便去推寝殿的窗户，然后——没推开。 他愣了一下，却又笑起来，看来林青鸾也自知心虚，连窗户都关死了。 “周一，打开窗户，小心些。”周楚暮笑着唤道。 周一从树上跳下来，一声不吭的去摸索窗户，片刻后“咔哒”一声，那窗户便被打开了。 周楚暮刚要进去，周一忽然道：“主子。” “想去找那个小宫女？”周楚暮回头笑他，周一表情微变，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撇过头去，只闷闷“嗯”了一声。 周楚暮知道如今林青鸾身边一般都是安澜守夜，就在外间，但他偏不与周一说，只道：“那你去吧，尽快回来。” 周一身形如影般瞬间离开，周楚暮微微笑了下，也进了寝殿。 早听到窗户动静林青鸾已经拥着被子坐了起来，眸中有些惊慌：“你……” “嗯？”周楚暮笑着凑过来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呀。” 他去屏风后洗漱，又换了寝衣，再回来的时候林青鸾表情已经平静很多了，只是整个人埋在薄薄的锦被里，只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眨巴着两只眼睛看着他。 周楚暮难免有些心软，抬臂将她和被子一起抱进怀里，低声问道：“怎么这般看我？” “看你……好看。”林青鸾笑了起来，忽然又收敛了神色，轻哼道，“好看的被别国公主看一眼都要惦记上。” 周楚暮：…… “要不是她没问出你的姓名，便要当众求皇上赐婚了！”林青鸾隔着被子踢他，“嗯？是不是很遗憾？差点儿你就能娶公主了呢！” 周楚暮低笑一声，抱的林青鸾更紧。 这才是……正经吃醋的样子呢。 在上官冽那里，演的那叫什么，在周楚暮看来可是假的很，一点也不像林青鸾。 她就该这样……一边波光潋滟的瞪他，一边用小脚踢他，还要嘟嘟囔囔的埋怨着，格外可爱。 周楚暮忽然就心满意足起来。 见他还笑，林青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高兴……你高兴什么！那琪歌图看上你，还是什么好事不成！” “她看不看得上我倒是无所谓，阿鸾看得上我，便是最好了。”周楚暮柔声道。 林青鸾哼哼：“可是她差点就要当众表明心意，求皇上赐婚了！” “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周楚暮低声道，又凑近她些，“你可知道，今日御花园的事怎会发生？” “嗯？”林青鸾一下子来了兴趣，“你刚刚不是说，并无异常？” “我自己查我自己，能查出什么异常？”周楚暮轻笑出声。 林青鸾：？ 还能这样？ 不是，周楚暮这意思是，今日的事情，是他安排的？ 林青鸾灼灼有神的看着他，就等他来解惑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楚暮也没让她多等，细细将今天的安排说了出来。 其实很简单，那琪歌图并不是个安分的，早前被上官冽命人看押着早就不耐烦了，昨日之后，周楚暮又察觉到那琪歌图的心思，便趁机出手，用自己将她引了出来。 “她用的熏香，与皇上的龙涎香混在一起便是极好的催青药。”周楚暮淡声说着，“我要做的，只需要看准皇上出去的时辰，将她引过去便是了。” 林青鸾不懂，但多少有些震撼，她喃喃道：“美，美男计？” 周楚暮：“……什么？” “没有，没什么……”林青鸾赶紧找补，但可惜周楚暮听的清清楚楚，当下又好气又好笑的去按她的头：“美男计？嗯？那我对阿鸾试一试？” “投降，投降，不用试了。”林青鸾求饶，又问道，“你怎么知道那琪歌图用的什么熏香？” “自然是我让人找来给她的，还有北戎的迷药，她一个来和亲的公主，哪里有这些东西……”周楚暮说着，已经进了被子里，手还扶上了林青鸾的腰。 林青鸾瞪了他一眼，抓起被子来盖到鼻子，只露出一双眼睛，闷声闷气道：“困了。” “嗯，那咱们睡，觉。”周楚暮笑着加深了重音，同时已经摸进了林青鸾的寝衣里，轻轻摩挲着。 林青鸾又踹了他一脚，却被他抓住小腿，她刚挣扎了一下，便被他脱去了寝裤。 “试试这样……”周楚暮轻喃着，就着这么面对面的姿势，抬起了林青鸾一条腿…… 林青鸾没想到他这么突然，忍不住惊呼一声，又怕人听见，便往前一扑，咬在周楚暮肩膀上。 两人上身的寝衣都穿的整齐，被子也盖的严严实实，但床帐却已经轻轻摇动起来…… 章节目录 第129章 求贵妃 床帐轻晃，林青鸾堵住了自己的嘴，但鼻子里的哼声却难以忍耐。 但今日的周楚暮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存了其余心思，只顾慢慢磨着，林青鸾忍了半晌，到底还是没忍住，催了他一声。 这可不得了了…… 林青鸾直到睡着，眼角还是会无意识的渗出眼泪来，甚至时不时都还要抽泣一下，明显是被要的厉害了。 周楚暮用拇指缓缓抹去她眼角的泪痕，又凑过去，吻了吻那绯红的眼尾。 还是忍不住，看到她和上官冽在一起，他心中便感觉像是有一团火在烧一般。 还是要，再快一些。 ———— 大约是那琪歌图那一遭给上官冽留了些不好的体验，他很是清心寡欲了几日，连牌子都未翻过。 翟含景虽然不太愿，但还是看准时机，算着日子也差不多了，便安排愉心去奉上那一盏早就准备好的茶。 事情进行的格外顺利，上官冽又刚被那琪歌图恶心到，被愉心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奉承的很是舒畅，第二日，宫里便多了一个愉宝林。 翟含景也遵守之前的承诺，将秋宝林挪了出来，和愉宝林一起搬进了两仪殿与方美人同住。 而大盛与北戎的谈判，也在几次拉扯后，终于议定了三年的和谈期，而北戎除了送上牛羊马匹和白银万两之外，还被迫割让了两座城池给大盛。 上官冽满意至极，便终于收了那琪歌图进后宫，还很大方的封了个祥嫔的位子给她。 祥瑞之兆，也不知道是夸那琪歌图，还是在嘲笑北戎。 那琪歌图搬进了南薰殿，她原本带来的四个媵妾，上官冽也只留下了两个，封了两个才人，其余两个则直接赏赐给了臣子以示恩宠。 坤宁宫。 翟含景坐在上首按着额头，只觉得如今后宫人多且杂，烦的要命。 锦如奉上新茶，站在翟含景身后慢慢帮她按着额头，低声回禀道：“祥嫔和两位才人，已经搬进南薰殿了。” “嗯。”翟含景低叹一声，那琪歌图是个美人，带来的两个媵妾也都是佳人之姿。 那日上官冽第一次见到四个媵妾的时候，翟含景就陪在身边，她清楚的看到了上官冽惊艳的眼神，而上官冽也毫不客气从四人中选了两个相貌最优的，当场封了才人。 “这后宫的人，越来越多。”翟含景叹道，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道，“秦婕妤那里怎么样了？” “秦婕妤同意了，主子尽管放手去做就好。”锦如柔声道。 翟含景闭着眼点了点头，就听锦如又道：“余福传来消息，皇上午膳后便召了贵妃伴驾。” 翟含景顿了一下，又叹一口气。 贵妃位份之尊仅在皇后之下，但身为皇后，为皇上的嫡妻，翟含景轻易不会如林青鸾被这般召去伴驾，但她……还真有些羡慕。 “娘娘，贤妃娘娘求见。”微风进来禀道，翟含景顿了一下，又叹口气：“月末了啊。” 上官冽一直没有恢复她的宫权，但作为六宫之主，贤妃每个月都会来给她报一次账目，好让翟含景心里有数。 但这般“有数”，却实在让翟含景越加尴尬和怨恨，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皇上，还是说，皇上已经忘了宫权之事了？ 总得想个法子，让皇上察觉到宫权放在一个妃子手里实在不妥当才是…… 大明宫中，林青鸾正在抚琴。 七弦琴林青鸾也会弹，而且技艺也算精，不说和那些乐姬比，新来的愉宝林，其实是比不过林青鸾的。 上官冽闭目坐在上首，配合着琴声的节奏，一下一下用手指打着拍子。 一曲毕，林青鸾笑盈盈起身，上官冽也睁开眼睛，对着她伸出手。 林青鸾便上前两步握住他的手，笑道：“皇上~” “还得是鸾儿。”上官冽叹道，他握紧林青鸾的手，不住摩挲着，“鸾儿怎的这般多才多艺？这么漂亮的手，擅丹青，会下棋，能抚琴，还有什么是鸾儿不会的？” 林青鸾只微微笑着，并未说什么。 “今晚留下可好？”上官冽含笑望着她，又道，“朕似乎，许久未与贵妃亲近了。” “皇上还说呢，新来的姐妹那么多，皇上如何才能想得起臣妾呢。”林青鸾撒娇道。 上官冽朗声笑起，又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呀，醋坛子一个。” “哼，臣妾已经好了很多了！”林青鸾娇声道。 上官冽又被她逗笑，正准备说些什么，余保却在外面道：“皇上，北戎三王子求见。” “他怎么来了？”上官冽蹙眉。 “北戎三王子说明日便要归国，特来向皇上辞行。”余保尽职尽责的传话道。 上官冽蹙起眉：“明日？不是说好的三日后吗？” 北戎使者来的时候，上官冽晾了好久才接见，却连个宴也没办，如今已经签订议和协议，上官冽还让贤妃筹备着送别宴，就定在后日。 事情既然有变，上官冽自然马上传了云哥图沃进殿。 而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跟着云哥图沃进来的人中，竟然还有周楚暮和林耀辰。 林青鸾下意识便坐直了身子。 云哥图沃进殿后依旧是单手放在胸前的行礼，他道：“尊贵的大盛皇帝，我今日收到父王的传信，北戎有要事发生，我需得早日回去，明天便要启程。” “何事这般紧急？”上官冽蹙眉问道。 云哥图沃并未回答，上官冽本也没指望他，目光转向林耀辰和周楚暮两人。 林耀辰上前一步，沉声道：“北戎王忽生疾病，危在旦夕。” “不是！”云哥图沃很是不满的喊道，“父王只是生病，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林耀辰便随和的点点头道：“对，昏迷了三日而已。” 林青鸾险些笑出声来，她好容易忍住，便见上官冽也是露出了笑模样，包括林耀辰，都明显心情很好的样子。 云哥图沃似乎有些被激怒了，他道：“大盛皇帝，我们如今是盟友国，相信大盛皇帝也不想看到北戎动乱！” “若三王子需要，朕很愿意帮助北戎渡过动荡。”上官冽这回大方的很了。 云哥图沃一愣，继而露出一个明显不怀好意的笑来。 他说：“听说大盛有成亲给长辈冲喜的风俗，不若大盛皇帝为我赐婚，助我父王平安康健。” “哦？三王子有心求娶哪家贵女？”上官冽挑眉问道。 云哥图沃却将一双眼睛直直落在林青鸾身上，他咧嘴笑开，在林青鸾蓦然惊讶时开口说道：“我心仪贵妃娘娘许久，还望大盛皇帝成全。” 章节目录 第130章 起疑心 殿中一时静寂片刻，所有人都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求娶，贵妃？ 林青鸾心脏瞬间猛跳，下意识去看周楚暮，却对上他满含怒意的，看向云哥图沃的眼神。 她越加心慌，一手抓住上官冽的袖子，除了生气云哥图沃的话外，还有些担心周楚暮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云哥图沃！尔敢！”林耀辰率先发难，他转身便要一拳击在云哥图沃脸上，云哥图沃顺势一挡，虽然没被打中脸，但也不由的后退了两步。 然后他便被人扶住了。 云哥图沃回头一看，正是今日负责保护（跟踪）他的小白脸，姓周，他刚咧嘴想道谢，周楚暮便直接一拳挥了过来。 这次，毫无防备的云哥图沃被这一拳正中鼻梁，“嗷”的惨叫一声。 上官冽并未制止两个臣子的行为，林耀辰和周楚暮心中明了，也不再留手，趁着云哥图沃倒在地上，两人一起上前你一拳我一脚，给这位北戎三王子好好开了个花。 “皇帝！大盛皇帝！”云哥图沃一边匆忙护住脸，一边挣扎喊道，“这便是大盛的待客之道吗！” “恶客岂能称之为客！”周楚暮云淡风轻的接了一句，手上力气却不小，“嘭”的一声，云哥图沃捂住胸口痛嚎起来。 林耀辰话都不多说，只一拳一拳打在云哥图沃腰腹处，打的他再无力气说一句废话。 林青鸾则红着眼圈，拉着上官冽的袖子表示委屈。 上官冽知道不是她的错，她与那云哥图沃一共不过见了两次，上次还是在他的万寿节上。 但，自己的女人被人觊觎，实在不是好的体验。 上官冽开口，语气冷冽：“三王子想来是喝醉了，来人，提一桶冰水来给三王子醒醒神。” 林青鸾吸了吸鼻子，怒声道：“皇上还是仁慈，竟还盼着这般昏了头脑之人清醒过来！” “别、别打了……”云哥图沃徒劳的求饶着，好在宫人提来的冰桶救了他一命。 林耀辰和周楚暮齐齐抽身，云哥图沃刚要坐起来，便被劈头盖脸的冰块砸了个正着。 他惊叫连连，眼睛也有些挣不开，迷糊中只能听到那大盛皇帝冷淡的声音：“送三王子回去好好休息，莫要再醉醺醺的乱跑了。” 话音未落，便有两个大力太监上前，一左一右拉着他往外去。 云哥图沃并不是独身前来，他也带了两个侍卫，但那两人如今也被禁军全都制住了，丝毫动弹不得，主仆像是罪犯一样被一路押送出宫，然后便被迫上了马车，由大量禁军护送回了所住的院子。 林青鸾哭的委屈极了，她既惊且怒，万万没想到云哥图沃竟敢当众提出那般羞辱的要求！ 简简单单一句话，落在她身上，却不亚于灭顶之灾！ 好在林耀辰还在场，当即便抱拳道：“皇上，想来那云哥图沃早就知晓贵妃是臣的妹妹。他对臣恨之入骨，却无计可施，便想出这般侮辱贵妃的言语！” “耀辰放心，朕知晓。”为表不嫌，上官冽紧紧握住了林青鸾的手，“贵妃如何，朕心知肚明，自不会因旁人一言半语便疑了他。” “臣妾实在是……”林青鸾抽泣着说道，语气含糊不清，显然是气的狠了。 上官冽拍拍她的手：“朕知道，委屈你了。北戎贼子所言，不必入耳。” 林青鸾点点头，眼圈微红的看了眼林耀辰，又不着痕迹扫过一直站在门口没动也没说话的周楚暮。 她其实有点担心的，刚刚云哥图沃口出狂言，林耀辰那般揍他倒是应该的，但周楚暮也跟着打……只怕上官冽会疑心什么，但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 或许，上官冽并未注意到呢？ 她难得的有些自欺欺人的想。 却没想，周楚暮却忽然上前一步，行礼道：“臣鲁莽，求皇上治臣御前失仪之罪。” “皇上，鹤然是为臣抱不平……”林耀辰一惊，赶紧道，“臣回京后，多亏皇上安排鹤然带臣多走动，臣才能尽快了解京中各事。今日臣与贵妃受辱，鹤然也是一时激愤，为臣抱不平。” “朕自然知晓，云哥图沃狼子野心，那番话是在侮辱大盛，侮辱朕！”上官冽一拍桌子，又温声道，“鹤然忠君之心，朕自是懂得的。” “臣失仪。”周楚暮依然还是这么一句。 林耀辰想一想，也跟着行礼：“臣也是，不该在皇上面前那般……莽撞。” “你们都是真心流露，朕明白。”上官冽笑着挥挥手，“好了，都起来吧。” 他说完，又看向林青鸾，“这地方再待下去估计你也不舒服，先回万安宫吧。朕今日翻了你的牌子，晚些定会去看你。” “皇上……”林青鸾依依不舍的看着他，到底还是起身道，“是，臣妾告退。” “臣送送贵妃娘娘？”林耀辰忍不住道。 上官冽笑道：“也好，若明日云哥图沃离京，耀辰你也要跟着去了，便与贵妃好好说说话吧。” 林耀辰抱拳行礼：“多谢皇上。” 林青鸾亦又行了一礼，然后看了林耀辰一眼，又垂眸率先出了寝殿门。 只是在路过周楚暮的时候，她稍微停了一下，又继续走过去。 周楚暮微微闭了下眼睛，心中叹气。 以上官冽多疑的性格，便是说着明白他的“忠君之心”，也定少不了怀疑，接下来，便是他要万分斟酌的时候了。 “林家与北戎多年兵戎相见，云哥图沃的二哥更是死在耀辰手上……”上官冽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周楚暮说话，他继续道，“云哥图沃实在会恶心人。” 他又叹了口气，“不过贵妃貌美，云哥图沃若真对她一见钟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来了。 周楚暮心中屏住一口气，脑中飞快想着自己该怎么答。 “鹤然，你觉得呢？”上官冽深深叹息，似乎很是困惑，“难道云哥图沃真的对朕的贵妃，起了不轨之心？” 周楚暮开口答道：“臣也不知，但是北戎三王子对大盛恶意明显，臣实在忍无可忍。” 章节目录 第131章 分内事 “哦？还未问过你，这两日跟在云哥图沃身边，是发现了什么？”事关国事，上官冽马上坐直了身子。 周楚暮脑中飞快的思索着，嘴里的话却说的不紧不慢，语气也拿捏的刚刚好，完全就是一个为国为民衷心至极的形象。 他开口道：“昨日臣跟在云哥图沃去了朱雀大街，皇上知晓，那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但是……” 他闭了闭眼睛，似乎不忍复述：“云哥图沃与他的随从用北戎话一直在嘲笑百姓，还……” 他深深拜下去：“臣不想复述，但云哥图沃对大盛绝无善意。今日，云哥图沃更是带着几个随从，险些当街强抢民女要带回北戎，此事还是兵马司的魏大人处理的，臣实在看的生气。” “竟敢如此！”上官冽也被气到，猛的一拍桌子，“余保，传魏亮！” 魏亮匆匆而来，听到皇上是问北戎王子强抢民女的事情，他也只能唉声叹气：“今日是周世子看到了，皇上不知，北戎来京城这十几日，险些都要参与买卖人口的事情了……” 北戎生活在北疆之外，民风凶悍，女人尤其稀缺，对于女子的归属向来是父死儿继，兄死弟继，而大盛女子娇弱白净，比之北戎女子更是貌美可爱，北戎使者平时最爱去的便是那些个青楼楚馆，还给两个名妓赎了身，要带回北戎去。 上官冽听的额头只跳，他直接吩咐道：“我大盛子民，无论是谁，都不许北戎带走一个！” “是，臣也在这般想着，这是臣刚拟好的折子，原想明早献给皇上。”魏亮也不是个蠢的，或者说，他早有准备。 上官冽等不及太监过手，直接结果折子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后便“哈”的一声，将折子拍在案桌上。 此时他已经忘记了刚刚对周楚暮的疑心，直接吩咐道：“鹤然，你去一趟外面，将林耀辰找回来，朕有事要他去做。” “是！”周楚暮利索的抱拳告退，扭头就往外走。 找林耀辰，那岂不是正好去看看林青鸾？ 今日云哥图沃孟浪，想来也吓坏她了，周楚暮早就忧心不已，要不是为了打消上官冽的疑心，他也早就去万安宫了。 只可惜去做皇上让办的事情，还得回来复命，他又不能一直留在万安宫…… 周楚暮想的很好，却没料到自己根本到不了万安宫，便遇到已经回来了的林耀辰。 “鹤然！”林耀辰眼睛一亮，走过来给了他肩膀一拳，“今日多谢你了！” “这有什么。”周楚暮将遗憾不着痕迹的藏好，将皇上寻林耀辰的事情说了出来。 林耀辰却是眉头一皱：“他又要干什么？” 周楚暮看的好笑，便将魏亮说的事情一一告知于林耀辰，又大概猜测道：“许是皇上想令你明日与北戎人一起走时多注意一二，莫要让他们扰了大盛百姓。” 来的时候北戎因着求和，加上着急解救王孙，来的很快，但这次走…… 说真的，云哥图沃会因为北戎王的病情着急是人之常情，但真急的提前好几日回去，林耀辰和周楚暮都觉得不太可能。 若说着急回去争权，他们还更愿意相信一些，但大位之争，也不是一两日便能定下来的，云哥图沃敢出使大盛，在北戎就一定留了后手。 所以从上官冽，到周楚暮，都有些担心云哥图沃这一路回去会不会做出骚扰百姓的事情，之前为了让林耀辰顺利离京而做出“护送”北戎使者的决定，如今看来，竟是走了一步很对的棋。 君臣几人商议到夜深才散，上官冽亦是有些疲惫，但他还记得答应了林青鸾的事情，便与林耀辰、周楚暮一起出了大明宫。 “朕去看看贵妃，”上官冽笑着与林耀辰道，“她今日估计也吓着了，你明天便要离京，不若让林夫人来看看贵妃。” “多谢皇上体恤！”林耀辰乐呵呵的一抱拳，又有些不好意思道，“皇上待贵妃这般好，臣再无甚可牵挂，便可放手与那北戎贼子一战了！” “诶，不要说这样的话，你得好好的。”上官冽老朋友似的拍了拍林耀辰的肩膀，又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与鹤然出宫小心些。” “臣告退。” 大明宫距离万安宫并不算远，上官冽很快便走到了，万安宫中也果然一片灯火通明，显然是在等他。 进门，解开披风，上官冽坐在椅子上，由着宫女用热巾帕给自己擦净手。 他舒适的长叹一声，拿起桌上林青鸾特地给他准备的夜宵吃了一口，然后便笑起来：“朕的口味，你倒是都记得。” “那是自然。”林青鸾娇俏的说道，“这不都是臣妾分内之事？” “是吗？”上官冽无奈轻笑，这满后宫，能有几个人将他的喜好，分毫不差的放在心里？ 这段时间因着和林耀辰接触的多，不像从前，上官冽总有一种“将在外军令不受”的感觉，而林耀辰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憨厚，老实，说话又很直接，但对皇上却是十足十的衷心。 看起来没有任何反心，上官冽细细观察这许久，也稍微放了心。 而林青鸾，却是一直以来最深爱他的那个人。 此时，看着林青鸾在烛火下各位漂亮的脸，上官冽在心中轻叹。 今日之事，怎么能怪到林青鸾身上来呢？那云哥图沃本就是个色中饿狼，妓子都买下了几个，见到仙人之姿的贵妃，又有仇怨，自然便想些龌龊的事情。 还有其余臣子，哪怕真的对贵妃有什么心思，但也不是贵妃的错。 贵妃貌美，性情可爱，偏又待自己真心无比，上官冽越想，表情便不由自主的温柔下来。 今日他已经很累了，又议事到快三更，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他便又要起床早朝，还要处理北戎离京之事。 上官冽原本只想来万安宫单纯的睡个觉，但是此时看着托着腮，笑盈盈看着自己的林青鸾，上官冽忽又觉得一股久违的酥麻窜了起来，只往他后脊背而下。 章节目录 第132章 太疯狂 被上官冽压在床上的时候，林青鸾不是没有惊慌的。 她真的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暴起推开上官冽。 而且，她还努力克制住恶心和恨意，摆出一副羞涩喜悦的表情，抬手环住上官冽的脖子：“皇上……” “鸾儿，你好香……”上官冽的头埋在林青鸾脖颈处，一边细细嗅闻着，一边喟叹道。 林青鸾控制不住身体的僵硬和发抖，她真的很久很久没和上官冽这般亲近过了，算上上一世死之前，上官冽已经有七八年不曾碰过她。 重来一世，机缘巧合也好，人为故意也罢，到底她也没吃过侍寝的苦，但今日…… 林青鸾明白，今晚她侍寝了，云哥图沃那些废话便是白说了，满宫上下便是有流言，但因着当晚皇上的举动，也不会传出太难听的话去。 但是，但是…… 她实在受不了，上官冽再不离她远点，她就要吐了！ 强自按捺住胃中的翻涌，林青鸾重新找回身体的知觉时，却发现上官冽正吻着她的胸口—— 啊啊啊啊啊，她忍不了了，被赐死也不能继续下去了！！ 林青鸾正要动手，便感觉上官冽的动作越来越轻，但身体却越来越重，没等她反应过来，这人便头一歪，甚至开始打起了小声的呼噜。 这是……睡着了？ “……皇上？”林青鸾试探的叫着，但上官冽毫无反应，似乎一下子就睡的很沉很沉。 是……太累了？ 林青鸾不解，她想推开上官冽，但一个睡死了的人似乎特别沉，林青鸾手脚用力才把上官冽推开一点点。 她刚喘了几口气，才要继续，便感觉一股大力将上官冽从她身上掀下去了。 “啊……”林青鸾下意识惊呼一声，然后便看到双眼熊熊冒火的周楚暮。 她眨巴眨巴眼睛，但不知道周楚暮看到了什么，瞬间表情更加难看。 “你……” “他……” 两人同时开口，林青鸾一顿，这才反应过来。她有些惊慌的坐起来：“你怎么来了？皇上……皇上还在呢，你快走，你先走！” 说着，她便起身推着周楚暮往窗户那里去，周楚暮被推的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后更是咬着牙被气笑了。 他猛的一把握住林青鸾，另一只手却抚上了林青鸾脖颈处，眸色沉沉。 林青鸾下意识觉得不好：“周楚暮……” 话未说完，便被他吞吃入口中。 想到身后床上还睡着一个上官冽，她却被周楚暮按着后脑亲吻，林青鸾又怕又惊，推了几次周楚暮没推开，忍不住便咬了他一口。 “嘶……”周楚暮稍微撤开一些，他手指摸着唇瓣上被林青鸾咬出的小口，忽然笑了一声，下一刻，便将林青鸾打横抱起，直接放在睡着的上官冽身边！ “周楚暮！你疯了吗！”林青鸾抓住他来解衣襟的手，吓的话都要不会说了，“他，他，他还在呢！” 上官冽只是睡着了，又不是死了，周楚暮怎的这般大胆！ 周楚暮却不顾这许多了，在看到林青鸾锁骨那里的红痕时他便感觉自己要疯了。 自幼看惯宫廷阴暗人心冷暖的一个人，明明把这天下人都当做是收割利益的棋子，偏偏为一个还不属于他的女人神魂颠倒。 栽得猝不及防，也栽得心甘情愿。 周楚暮不准再掩饰，他甚至也觉得自己真的不正常了，他真想就这么在上官冽的身边，狠狠占有她，像是一个幼稚的孩童宣告主权一般，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 她！是！他！的！ 但林青鸾的眼泪滴在了他的手背上，一下子烫的他回过神来。 她是真的被他吓到了，哭的眼泪一大颗一大颗的，与从前欢愉时不同，她哭着，瑟缩的看着他，唇瓣微肿，眼中全是祈求。 周楚暮深深呼吸几口气，抬手将林青鸾抱起来，又将人放在窗边的软榻上，他自己也上了软榻，侧过身，将林青鸾紧紧搂在怀里。 感受着胸口的濡湿，周楚暮沸腾的醋意散了些许，他开始有些后悔，只能低头在她发上胡乱的亲着，低声哄道：“阿鸾别怕，他中了药，一时醒不过来的。” “什么？”林青鸾惊讶抬头看他，鼻尖红红眼圈红红，可怜极了。 周楚暮瞬间更加心软，吻了吻她的鼻子眼尾，才道：“我知道他今晚过来，回去准备了迷香……你常吃我做的药丸，对这类药物早就有了抵抗，但他没有。” “他会睡的很沉很沉，阿鸾放心。”周楚暮很想将林青鸾锁骨上的那点红痕深深吻去，但看林青鸾还有些惊魂未定的，他便什么也没做，只抱着人，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后背安抚着。 林青鸾双手抓着他的衣襟，眼中还是惊疑：“真的，他……不会醒？” “不会的，至少也得睡三个时辰。”周楚暮温声道。 林青鸾吸了吸鼻子，顺手捶了周楚暮几下。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周楚暮真的……那么变态呢。 但得知上官冽中了迷香，一时醒不过来，林青鸾在周楚暮怀里慢慢也平复了心情。 其实周楚暮不来，她也准备推开上官冽了，那般亲密的接触，她实在接受不了。龙涎香的味道熏的她要吐，这会儿哭过一场，又挨着窗户通风，林青鸾才觉得好些。 她深深呼吸几口气，忽然想起一件事。 彤史册子…… 按照敬事房的记录，她已经许久未真正侍寝了。 而嫔妃侍寝与否，敬事房的太监又是怎么知晓的呢？只能靠自己看和听，或者看主子们叫水与否，又不能去问皇上。 而皇上，一般不会去翻彤史；会翻彤史的皇后和嫔妃，也不会大咧咧去问皇上是不是宠幸某人了。 瞬间，一个大胆又疯狂的想法在林青鸾脑中出现，她自知这事实在不可思议的很，万一被人发现，她便只能是一个死。 但她却又觉得，或许可行，若真能瞒过去，她的“盛宠”还更能震慑皇后和贤妃她们。 林青鸾抬起哭红的双眼，伸开双臂环住周楚暮的脖子，轻声开口道：“周楚暮，要我。” 就在这里，就在……上官冽的旁边。 章节目录 第133章 留虎符 周楚暮刚刚歇下去的火焰，被林青鸾这一句话说的又熊熊燃烧起来。 他小心的凑近林青鸾的唇，见她眸中真的再无抵抗之意，便也没有再压抑，不必说话，以吻回答。 大约是太疯狂了，哪怕知道上官冽大约真的不会醒来，林青鸾还是有些怕，不敢随意放肆叫出声，也不想让周楚暮有太大的动作。 但是想想外面守着的太监，林青鸾又觉得也不能太压抑了。 她就这么迷迷糊糊的，一时紧张，一时放纵，引得周楚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得……特别刺激。 结束之后，林青鸾见周楚暮还要自己去倒水，她赶紧用脚勾住他，轻咳一声，喊道：“安澜，送些水进来。” 周楚暮一愣，林青鸾却不再看他，只微微垂下眸去。 安澜似乎也有些惊讶，隔着门窗，林青鸾都能听到那笨丫头打翻铜盆的声音。等了一会儿，安澜才小心翼翼伸进来一颗头，然后在看到周楚暮的时候无声的猛吸一口气…… “主子！” 安澜大惊失色，嘴唇都在哆嗦，她赶紧闪身进来，又飞快关好门，惊悚的看了眼无声无息躺着的皇上，“主子，皇上，皇上……” 林青鸾能理解她受到惊吓，刚想安抚安澜，便听她问：“皇上，被周世子——” 安澜用手在脖子上横着比划了一下，又闪烁其词的问道，“就，还活着吗？” 林青鸾：…… 好个安澜，真是敢想。 她裹着寝衣，无奈的看了眼安澜，又看向周楚暮，感觉他再如何，也不像是个敢弑君的啊…… “咳，没有，他睡着了。”林青鸾见周楚暮表情也很复杂，赶紧道，“你把水放下，先出去吧。” 安澜听说皇上没事，倒是松了口气，也没多想，高高兴兴应了一声，放下温水便走了。 林青鸾：…… 她无奈扶住额头，怎么也不能理解安澜的想法。 周楚暮也是愣了片刻才回过神，忍不住笑着抱紧林青鸾，觉得果然是什么样的宫女跟着什么样的主子，林青鸾看起来聪慧极了，其实也是个傻子。 …… 早上上官冽被叫醒上朝的时候似乎还有些迷糊，林青鸾有些担心那迷烟会不会被查出来，便道：“皇上可是最近太累了？臣妾看皇上昨晚很快就睡着，只是睡的有些不安稳。” 她帮着余保给上官冽穿好龙袍，又体贴的道：“皇上莫要太过劳累，身子要紧，还是要多休息些呀。” 上官冽微微颔首，又拍了拍她的手背：“朕知晓。” “天气如今冷了，秋日又干燥，皇上的茶里加些去火去燥的东西吧。臣妾给皇上准备了菊花茶，加了些冰糖，皇上先喝一口？”林青鸾回握住上官冽的手，很是关心。 上官冽受用的很，临走前还让余保将自己的早膳给万安宫送来一份，他道：“朕今日事多，只怕无法再来看你。和朕用一样的早膳，就当咱们一起吃了吧。” 林青鸾自然应好。 她也知道上官冽在忙什么，今日北戎使者便要离京，林耀辰也到跟着回到北疆。 想起昨晚哥哥说的话，林青鸾手指微微蜷缩，她犹豫片刻后，走到床头，拉出暗格，探手拿出里面的东西。 一个青玉制成的，虎符。 虎符看起来颇有些年头了，上面还写着一个大大的“林”字。 这是昨晚林耀辰专门留给她的“保命符”，是可以随便调动林家军的虎符。 当然，这虎符不是留给她去调动林家军的，而是让她献给皇上，算是林家的投诚，也是让皇上对林家军更加放心——这是林耀辰在接到林青鸾的信后思索许久，才做出的决定。 林青鸾自然知晓此物的重要性，上一世上官冽左右为难林家，为的不过就是这么个巴掌大小的东西。 林耀辰将这个给了她，她却私心里，并不想给上官冽…… 或许能换来一时的荣华富贵，但以上官冽那种谁也不相信的性子，林家早晚还是死路一条。 林青鸾闭了闭眼睛，不敢再深想下去，然而…… 皇权是什么？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没有皇命，后妃连自尽的权利都没有。 她的命，她林家全府上下的命，都只系与那人一念之间。 如果她还能生育，那拼了性命，林青鸾也要生下一个皇子，然后改朝换代，让自己的孩子做主。 但如今，就算上官冽真死了，那皇位上换的下一任皇帝难道就会对她林家放心，会放任边境十万大军不掌控在自己手中吗？ 尤其现在，上官冽只上官承一个皇子，且不说翟含景与她如何不对付，只怕到那时，朝上做主的便是翟相了。 翟相又能容得下林家军吗？ 林青鸾心烦意乱中，武氏来了。 武氏此来也是奉了皇命，因着林耀辰今日要离京，加上昨日北戎三王子的陷害之语，特来陪林青鸾聊聊天。 “侄儿们可还好？”林青鸾最关心的是这个。 武氏点头，多少也有些不舍：“只是知道他们爹爹要离开，哭的厉害。” “若是嫂嫂可以跟着一起去就好了。”林青鸾叹道。 “北疆艰苦，不去，也好。”武氏强笑道。 林青鸾明白她的心思，不再多说这个，武氏此来，也有林耀辰叮嘱过的话要说。 “将军说，昨晚给娘娘的东西，娘娘自己决定便好。”武氏温声道，“不必为我等考虑那许多，娘娘好了，咱们家才能更好。” “嫂嫂……”林青鸾心中微涩，她拉住武氏的手，小声道，“不如，让侄儿们随哥哥走吧？” “去不了的。”武氏温和的说道。 林青鸾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明白武氏说的是什么意思，想来林耀辰也曾暗示过皇上，但皇上应该是拒了。 “那也罢了，侄儿们年纪还小，以后总有机会。”林青鸾叹道。 武氏说起皇上帮忙请的武师傅来，也是宫中禁军侍卫，本事极好，林青鸾听着侄儿们学的认真，也放心一些。 临出宫前，武氏握着林青鸾的手，有些踌躇的问道：“娘娘与皇上，可还好？” “一切都好，嫂嫂和哥哥尽可放心。”林青鸾想了想，还是说道，“昨晚皇上翻了万安宫的牌子，今早离开前还赐下御膳。” “那便好，那便好。”武氏顿时松了口气，笑意也更真诚了些，“昨日将军还有些担心。” “让哥哥放心。”林青鸾只能道。 她的所思所想所为，若是全被林耀辰知晓，只怕那个时候，他也会来责怪她吧。 送走武氏，林青鸾也没什么心情，睡了整个下午才起来，然后便听说北戎使者已经离开了，林耀辰也走了。 章节目录 第134章 夺宫权（上） “嗯，知道了。”林青鸾淡声道。 哥哥走了，她也很是不舍，但林耀辰离京了才更安全，也更有用武之地。 过了几日，林青鸾又借故要来了彤史，翻到那一晚，见敬事房果然记下了她的“侍寝”，便微微放下心来。 只是此事实在大胆，又让她回想起便觉羞涩难堪，以后还是不了吧，有这一次，好歹能坚持大半年吧。 时间进了十月，初一又是给太后请安的日子。 天气越发冷了，林青鸾加了一层薄披风，出门没多久，便碰到了刚从未央宫出来的云妃。 云妃肚子越发大了，翟含景已经免了她的早起请安，但给太后请安，她却还是要去的。 “贵妃娘娘。”云妃想要行礼，被林青鸾抬手制住：“罢了吧，你这肚子，还是小心些。” “多谢贵妃娘娘挂怀。”云妃笑道。 林青鸾不由又多看了她那硕大的肚子几眼，忍不住问道：“何时生？” “太医说，差不多是月底的日子。”云妃眼神温柔，轻轻抚了下肚皮，又抬眸看林青鸾，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臣妾这般，是不是很丑？” “……”林青鸾不知道云妃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一句，她和云妃，也不算很熟吧？ 但人家问了，她也不好不答，便道：“云妃国色天香，怎么都不会丑的。” “贵妃娘娘说笑了，在娘娘面前，谁敢称国色天香啊。”云妃掩着嘴轻笑。 林青鸾自觉与她没什么太大的交情，话也没聊过几句，但是感觉云妃并没什么恶意，她便也只笑笑，并未多言。 “贵妃姐姐与云妃妹妹怎的一起来了？”贤妃的声音响起。 林青鸾笑着颔首，让贤妃身后的胡婕妤免礼起身，云妃笑道：“怎的胡婕妤这便穿上兔毛马甲了，这般冷吗？” “妹妹身怀有孕，自然体热，如今已是十月，秋风吹过，可不就冷了。”贤妃笑道。 林青鸾默默看了贤妃姐妹几眼，觉得今日的贤妃格外荣光换发，而胡婕妤却像是生病了似的，竟略有些憔悴，也不如以往活泼。 穿的这般多，难道是生病了？ 用眼神关心了一下胡婕妤，林青鸾也没多想，几人一起到了永寿宫门口，进门便见太后已经坐在了上首。 “臣妾等可是来晚了。”林青鸾笑道，太后嗔了她一眼：“你今日来的，可不算晚了。” “参见太后娘娘。”贤妃等人一起行礼，林青鸾亦跟着屈了屈膝。 太后笑道：“早起风凉，给她们一人上一碗红豆汤暖暖身子吧。” “多谢太后娘娘。”众妃又道。 林青鸾笑着打趣：“太后娘娘宫里的红豆汤可是好喝的很，又甜又软，若是天气冷了过来便有，那还请太后娘娘准许臣妾日日都来。” “你个馋嘴的，惦记的都是哀家这里的好吃的。”太后被她逗的越发开心。 又等了一会儿，妃嫔都到齐了，皇后却迟迟未来，太后的笑意也渐渐收敛，林青鸾看了一眼，没忘记趁机给翟含景上眼药：“怎么？难道皇后病了吗，竟还未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秦婕妤有些不安的说道。 太后轻哼一声，却在此时，众妃听到外面的通穿声，竟是皇上和皇后一起来了。 “皇上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太后有些惊讶，众妃也跟着起身给帝后行礼。 林青鸾抬眼间却恰好看到翟含景的表情，只觉得那眉眼间似乎有些飞扬的意味，似乎是有什么筹谋在身。 她想做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青鸾将最近木云回禀的宫中诸事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事。 难道是今早发生了什么，她还未知晓？ 先飞快想了一遍万安宫的事情，林青鸾觉得应该是与自己无关，便平下表情，安稳的坐在了椅子上。 此时，帝后也刚坐下，上官冽这才回答太后的话：“回母后，朕今日过来，确实有些事情处理。” “惊扰母后，是臣妾的不对，但此事……”翟含景似乎有些纠结的样子，她叹一口气，皱着眉看向右下方，“此事，却不得不在此时处理。” 她对着太后行了一礼，又看向上官冽，见上官冽并无反对的意思，便开口道：“胡婕妤。” 胡婕妤惊讶的“啊”了一声，后知后觉的起身应道：“皇后娘娘？” “昨晚亥时前后，胡婕妤在哪里呢？”翟含景问道。 胡婕妤很是茫然的样子，她先看了看贤妃，又看了看皇上：“臣妾，在睡觉啊？” “在睡觉？不见得吧！”翟含景刚说了这一句，贤妃便起身道：“不知皇后娘娘是何意思，胡婕妤昨日并未离开过绫绮宫。” “皇上。”翟含景也不与贤妃争辩，直接扭头看向上官冽。 上官冽便道：“余保。” 余保应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开口道：“昨晚亥时，建章宫卫美人传了一道珍珠元子，食用之后却出现腹痛症状，丑时左右建章宫传了太医，经太医检查，那道珍珠元子中掺杂了可使女子滑胎的酒丹参……” 林青鸾这时回头，才发现文婕妤和卫美人今日都未来永寿宫。 “好在卫美人胃口不佳，用的不多，龙嗣虽然保住了，卫美人却只能一直在床上躺着，直到生产。”翟含景叹道。 “那、那皇后刚刚为何要问胡婕妤在何处！”贤妃此时再问，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但她不敢相信，此事无论如何，与她绫绮宫，与胡婕妤都不可能有什么关系啊！ 翟含景微微笑了一下，却不答，只看向余保：“余公公，还请继续。” “是。”余保对着皇后弯腰行礼，继续道，“此事惊动皇上与皇后娘娘，经过锦如姑姑彻夜详查，发现那碗珍珠元子并不是膳房所做，昨晚有人拦住了建章宫的宫人，自己做了一碗珍珠元子，送到了建章宫。” “而那人，便是绫绮宫胡婕妤身边的大宫女，笙箫。” 余保话音未落，胡婕妤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而贤妃已经喊道：“这不可能！皇上，太后娘娘，此事绝不可能！” 章节目录 第135章 夺宫权（中） “这后宫之中，有小厨房的宫殿也只有那么几个。”翟含景开口，“建章宫往膳房去的路上，恰要路过绫绮宫，想来胡婕妤便是因着这个便利，拦住了建章宫往膳房去的人。” “绫绮宫小厨房有没有开火，也不是臣妾一人说了算的，皇上尽可去查，昨日晚膳后，小厨房便熄了炉灶，连厨子都离开了，怎么可能再做什么珍珠元子呢！”贤妃极力撇清道。 “若没有证据，臣妾也不敢惊动太后娘娘。”翟含景回身，给太后行了一礼，然后道，“带上来。” 被两个太监拉进来的宫女林青鸾不认识，但她明显看到，那宫女进来时，贤妃和胡婕妤全都瞪大了眼睛。 “润欣！”胡婕妤惊讶喊道，“你……” “奴婢绫绮宫润欣，拜见太后娘娘，拜见皇上、皇后娘娘。”那名叫润欣的宫女跪地行礼，又抬头，略有些怯怯的看向贤妃，“贤妃娘娘……” “润欣……本宫可待你不薄啊。”贤妃有些不敢置信，“你怎可胡说八道，污蔑绫绮宫？”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贤妃便知道是污蔑了？”翟含景轻哼，“是否对绫绮宫不利的言论，便都是污蔑？” “皇后娘娘容禀，臣妾与胡婕妤绝无做过任何不利于龙嗣之事，若有人攀扯，定是污蔑！”贤妃也很理直气壮的说道。 “还请太后与皇上先听一听……” “皇上，太后娘娘，臣妾有事要禀！”贤妃直接抢了翟含景的话，声音又急又快，好不心虚，甚至还笑了起来，“此事实在大喜，胡婕妤已有快两个月的身孕！” “当真！”一直没说话的上官冽一惊，太后亦是问道：“可让太医查过了？” “是，昨日胡婕妤感觉身上不适，传了太医一问，竟是摸出了喜脉。”贤妃乐滋滋的说道，“臣妾原本想着，今日请安，正好向太后娘娘道喜呢。” 太后果然喜不自胜，连上官冽脸上都露了笑出来：“算起来，竟是在别宫时怀上的？” “正是呢，胡婕妤好福气。”林青鸾跟着夸了一句，她还记得有次皇上召胡婕妤侍寝，小姑娘似乎还有些嫌弃，结果好运气这不就来了。 胡婕妤脸色有些绯红的：“臣妾无知，竟然一直都不知道有孕了……” “初次有孕就是这般的，起初还以为是生病了。”良妃笑着说道。 胡婕妤便又羞涩的笑了，还不忘偶尔抬眼含情脉脉的看一眼上官冽，又害羞的低下头去。 林青鸾觉得贤妃这一步走的很对，若是等翟含景和那叫什么润欣的说出些所谓的证据，肯定会先在太后和皇上心里留下些痕迹，到时候哪怕再说胡婕妤有孕之事，恐怕太后和皇上也不会太高兴。 抢先将好消息说出来，或许看在胡婕妤有孕的份儿上，什么珍珠元子定就无碍了。 说到底，卫美人的肚子也没出什么事儿嘛。 翟含景果然脸色很不好看，她张口欲言，贤妃又眼疾手快的打断道：“昨日胡婕妤刚诊出有孕，胸口又闷的厉害，戌时末便喝了安胎药睡下了，怎么可能去搓那珍珠元子呢。” “便不是胡婕妤所为，也是你绫绮宫的宫女！”翟含景有些急了，约莫是没料到胡婕妤竟然有孕了，但她反应也很快，马上又恢复了淡然的表情，“怕不是贤妃得知胡婕妤有孕，便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皇后娘娘此话好笑，宫中已经有了嫡长子，云妃亦身怀有孕……这些不说，臣妾如今是皇上的嫔妃，自然盼着这后宫子嗣越来越丰盛，何必去折腾一个美人呢？”贤妃笑道。 翟含景也知大势已去，但她还是想努力一下：“算了，润欣，将你看到的事情说出来，让大家分辨个明白吧。” “是……”润欣也是不知自己宫里的主子竟然有孕了，此时的她脸上表情已经不像刚刚那般自得了，反而还带了些悔意。 但事已至此，她上了皇后的船，便只能祈祷这船不会沉了。 润欣深吸一口气，对着太后和皇上磕了个头，才开口说道：“奴婢是绫绮宫的二等宫女，负责在廊下伺候的。昨晚奴婢负责守夜，看着主子们都熄了灯，奴婢才在廊下坐着，便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奴婢仔细听了，发现是胡婕妤身边的筱琴姑姑，奴婢刚想与姑姑打招呼，却听到姑姑说着什么‘珍珠元子’，往小厨房的方向去了……”润欣说完，眼泪便落了下来，“奴婢原本还不知道筱琴姑姑说的是什么意思，一早皇后娘娘身边的锦如姑姑前来查问，奴婢才知晓是怎么回事……” “胡说八道！筱琴昨晚一直在后殿伺候胡婕妤，何曾去过小厨房！”贤妃怒道。 胡婕妤亦道：“昨晚原本不是筱琴守夜，但是臣妾胸口闷的厉害，筱琴担心臣妾晚上有事，便与人换了班，在臣妾床前守了一夜。也因她辛苦，今早臣妾特许她休息，这不只带了筱笛过来。” “筱琴姑姑昨夜是辛苦，恐怕不是因为守夜，而是去做了不该做之事吧！”润欣还在嘴硬。 林青鸾笑道：“此事倒是好分辨，绫绮宫偌大一个宫殿，人多口杂，皇上不妨多寻几个人问问，看看那筱琴昨晚到底是在守夜，还是在小厨房忙活呢。” “朕正有此意，余保，按贵妃所言，去查，细查。”上官冽点头应道。 太后也在此时开口：“宫中孩子不多，哀家是一直盼着的。遑论是谁，若敢对皇嗣下手，哀家是断不能留她！” “母后所言极是，臣妾也是这般想的。”翟含景倒是不慌不忙的答道。 林青鸾便又关切的问道：“卫美人到底如何了？算起来，卫美人有孕也快五个月了，应是最牢稳的时候吧。” “贵妃娘娘不曾有孕，倒是很了解这些嘛。”秦婕妤嘲讽的说道。 林青鸾便沉下脸来，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奚落本宫！” “你……”秦婕妤一惊，没想到林青鸾竟是一点委屈不肯吃，她抿了下唇，倒是很识时务，“是臣妾说错话了，但臣妾是无心的，还望贵妃娘娘看在臣妾年轻不懂事的份儿上，莫要与臣妾计较了吧。” “皇上，皇上，不好了，不好了！”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面色惊慌的小太监，他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不知所措，“卫美人、卫美人小产了！” 章节目录 第136章 夺宫权（下） 再没人有心计较贵妃和秦婕妤的几句口角，所有人齐齐站起身来，震惊的看着那灰头土脸的小太监。 “什么叫……什么叫小产了？”翟含景不敢置信，“昨儿，不，今日一早不是还好好的吗？” “奴才也不知，刘院判已经过去了，龙胎……似是已经落了……”那小太监苦着脸说道。 上官冽二话不说，起身便往外走，太后也急匆匆的要出去，余保经过那小太监身边的时候气呼呼踹了他一脚：“什么叫‘似是’！给皇上回话，也敢不清不楚就过来，活腻了你！” “哎哟，余总管饶命！”小太监在地上打了个滚，又赶紧趴着求情。 但主子们哪里还来得及去管他，余保急匆匆去追了皇上，而众妃也跟着翟含景，一行人快速出了永寿宫，往建章宫去。 建章宫东侧殿中，文婕妤面色发白，坐在那里正在发抖，听到通传声，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站起来扑到上官冽身上：“皇上，皇上，卫妹妹、卫妹妹她……” “好，别怕，朕去看看。”上官冽拍了拍文婕妤就要往里进，还是太后喊住了她：“皇上！女子小产腌臜，皇上岂能进那血污之地！” “臣妾去看一看吧。”翟含景也赶到了，连忙便往里进，林青鸾亦是跟了上去。 卫美人的寝殿里确实都是血腥气，伴随着她哭喊的叫声，林青鸾一进去便觉得浑身发冷。 她抓紧安澜的手，看着床上那个翻滚的人影，不敢再上前。 翟含景亦是用帕子捂着鼻子，失措的看了眼身边的锦如。 锦如点点头，上床边去看了一眼，又拉住一个宫女细细问了片刻，回来后低声与翟含景回禀道：“也不知为何，昨夜还是好好的，早上起来用完早膳，卫美人刚准备出去走走，便忽然见了大红，再止不住了……” “是那丹参的原因吗？”翟含景低声问道。 锦如摇摇头：“还未查出原因。” “废物！”翟含景怒道，又问，“太医呢？” 两个太医这才急匆匆走过来，跪下不住磕头。 “好了，卫美人是怎么了？”翟含景问道。 年纪比较大的王太医抹着汗答道：“似是，似是用了些药物，不然不会这般快……” “应是活血化瘀的重药。”另外一位太医补充道。 活血化瘀，那不正是丹参的效用吗？ 翟含景冷汗顿时出了一后背，但她面上却是一片凝重：“好，皇上还等在外面，二位太医随本宫一起去向皇上禀明情况吧。” “到底是用了什么重药，竟都救不及吗？”林青鸾不由问道。 那王太医恭敬回道：“回贵妃娘娘，正是，因着药物作用，滑胎一旦有了征兆，便再保不住。” 林青鸾叹了口气，没再问什么，跟着一起出去了。 上官冽听了王太医的回禀，也是满脸怒容，想的却是与翟含景一致了：“可是昨晚的丹参所致？” “回皇上，昨晚臣来查验时，那珍珠元子中丹参含量并不多，所以卫美人只是腹痛片刻，并未影响龙嗣。”年轻的那个太医答道。 “丹参味苦，若过量，美人主子是能尝的出来的。”王太医也跟着说。 上官冽努而拍桌：“那是因为什么！” “臣还在查……”王太医有些惊慌，上官冽却等不了那么多了。 文婕妤和卫美人都是他极喜爱之人，之前两人同时有孕实在让他惊喜，结果如今倒好，竟又双双小产！ 想起文婕妤的小产缘由，以及当日自己不得不按捺，没办法对勤嫔、对翟家做些什么的压抑，上官冽忽然爆发：“余保！去给朕查！给朕查个清清楚楚！去将刘院判和御医们都请过来，看看卫美人到底为何小产！” 他满脸阴鸷，一字一顿怒道：“总有人盼着龙嗣出事，此次原因，朕绝不姑息！” 林青鸾看着这般的上官冽，原本应该害怕或者跟着难过的，但她竟然奇异的，毫无感觉。 甚至觉得就该这样才对。 能亲手给自己的妃子灌下绝子药，能亲手打掉那未成形的孩子，这样的人，怎配子嗣丰盛呢？ 合该断子绝孙才对！ 只可惜，连这份疼痛，也是女子承受的更多…… 她的淡然，与旁边的翟含景形成鲜明对比。 见皇上动了真格的，翟含景脸颊的肌肉都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一下，她蜷缩了一下手指，也跟着怒声道：“锦如，还不去帮着余公公好好查一查！” “是，主子放心，奴婢会好好和余公公一起查清楚的。”锦如应道。 翟含景似乎平静了些，躬身向上官冽行礼道：“后宫出了这样的事情，都是臣妾管理不当，臣妾定会查清一切，向皇上、母后做一个交代。” 她正说着，送了胡婕妤回宫的贤妃也到了。 听到皇后这话，贤妃顿了片刻，也跟着过来请罪道：“是臣妾做的不好，竟都不知建章宫出了这般的事情，求皇上饶恕臣妾疏忽之罪。” “贤妃，一直也算用心，朕都知晓。”上官冽淡淡开口，贤妃却并无任何喜色，明显皇上专门提及她，不是什么好事。 她保持行礼的姿势，垂头听着。 “胡婕妤是你亲堂妹，又住在绫绮宫，如今她有了身孕，只是还年轻不稳当，你多照顾一二。”上官冽手指敲了敲扶手，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但因着此时卫美人的事情更重要些，他便什么都没说。 林青鸾也有所察觉，看了眼贤妃手中绞的极紧的帕子，又垂下眸去。 看来，昨晚卫美人吃的什么珍珠元子，或许是皇后的手笔呢…… 一群嫔妃陪着在建章宫待了半个上午，连太后都气的未走，到了快午膳时分，余保顶着一头的热汗，终于将查清楚的真相一一摆在众人眼前。 “昨晚的珍珠元子，确实是在绫绮宫中煮的。”余保先抛出这么一个大雷，震的贤妃惊叫一声，跪在地上便忍不住辩驳道：“这不可能！昨晚臣妾与胡婕妤都刚得知她有孕的消息，绝无心思去煮什么珍珠元子！” 章节目录 第137章 夺宫权（终） “贤妃娘娘不必着急，奴才还未说完。”余保赶紧道，“奴才审问了润欣，又挨个盘问了绫绮宫上下所有宫人，如今可以确定一点。” “珍珠元子是绫绮宫润欣拦下建章宫的宫人，私自做出来端到建章宫的，但此事并非贤妃娘娘或者胡婕妤指使，而是润欣的私人恩怨！” 经过余保的讲述，众人才知晓，原来这润欣竟是从前伺候在建章宫的宫人，后来为着攀高枝儿才使了法子去了绫绮宫。 但自从文、卫二人得宠后，润欣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还想回建章宫伺候，只是被卫美人拒绝，她便记恨在心，昨晚趁着守夜无事，专门拿银子买通了建章宫往御膳房去的宫人，自己做了那加料的珍珠元子给卫美人吃。 “此事是奴才与锦如姑姑一起审出来的，这是那润欣的供词和画押。”余保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将一大张纸递到皇上面前，又继续道，“奴才又接连查问了绫绮宫其余宫人，此事确为润欣一人所为，至于润欣攀扯的筱琴姑姑，昨夜一直陪在胡婕妤寝殿中，并未出来过。” “哼，简直胆大包天！”上官冽拍了桌子，翟含景也赶紧跟着道：“区区一个宫女，竟敢谋害皇嗣，当真该死！” 贤妃亦怒道：“这般不知死活的东西，臣妾万万不敢再留她在绫绮宫伺候！” “只是润欣所用的丹参药量极少，是她平日攒下来的，只听说有活血化瘀之用，便加在了珍珠元子里。但导致卫美人小产的原因，却是红花。”余保继续说道。 “怎么，哪里来的红花？”翟含景失声问道。 “那红花……经太医查验，却不是大盛境内常见的红花，应是来自北戎，药性更烈……”余保低声回道。 “北戎？”林青鸾马上反应过来，她在殿内扫视一圈，又看向上官冽，失声问道，“祥嫔？” 祥嫔和她宫里的两个才人一早也去了宁寿宫给太后请安，但是这会儿，却并未跟来建章宫。 之前人多杂乱，也不知祥嫔是何时离开的，倒是这会儿，余保回禀完，众嫔妃才发现少了南薰殿这三人。 上官冽却是怒极一拍桌子：“宣祥嫔到建章宫来！再到南薰殿好好搜查一番，后宫之中，绝不准私藏药物！” “是！”余保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祥嫔与甄才人、晏才人一起进了殿。 封嫔多日，如今的那琪歌图也是一身大盛后妃的装扮，只是那更加深邃的五官还是表明她的异族身份。 原本林青鸾还在纳闷那琪歌图的安静，却没想到这人闷不吭声的，竟然干了这么一件大事！ 而且看上官冽的意思，对之前御花园的事情还在斤斤计较，只余保这么一说，便马上相信那琪歌图手里还有北戎药物，这都要去搜宫了。 那琪歌图却还是蹙着眉看向上官冽：“皇上招我过来何事？” “祥嫔，与皇上说话，要自称臣妾。”贤妃提醒道。 那琪歌图恹恹的看她一眼，改了口：“臣妾今日感觉疲累，身子不适，若皇上无事……” “祥嫔！”翟含景打断她的话，直接问道，“你与建章宫卫美人之间有何恩怨？” “卫美人？谁啊？”那琪歌图不解的问道，她身后跪着的甄才人低声提醒道：“就是前几日娘娘在御花园遇到的那位，大着肚子的美人。” “穿淡绿色衣服的那个？”那琪歌图还在问，上官冽却是重重一拍桌子，怒道：“够了！那琪歌图！原本朕想着你从北戎远道而来，并未限制你带嫁妆入宫，但后宫规矩，嫔妃不得私藏药材！祥嫔，你宫中可有违规之物？” “臣妾，没有药材！”那琪歌图也吼的一愣，也梗着脖子说道。 甄才人有些不安的扯了扯她的衣摆，林青鸾哼笑一声：“祥嫔，若你此时说实话，本宫还可以为你求求情，若你再嘴硬……” 那琪歌图最讨厌的便是林青鸾，当下下巴扬的更高：“本宫用你求情？不必假惺惺来装好心，本宫说没有，就是没有！” “好。”上官冽站起身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那琪歌图，“祥嫔，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说完，上官冽便径直绕过那琪歌图，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同时吩咐道：“将祥嫔、甄才人、晏才人暂押建章宫，待南薰殿搜查完毕再议。”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我押在这里？”那琪歌图转身，惊讶的看着上官冽走过去的背影。 林青鸾是第二个起身的，她扶着太后一起离开，只是出门前她侧目看了那琪歌图一眼，轻笑一声，并未说什么便走了。 翟含景还留在原地，她现在一脑门的麻烦，很多事情想不通。而且身为皇后，如今卫美人还不知怎么样，她既心虚，便也不敢随意回去，只打发了亲近宫人回去看大皇子如何了，自己却是要坐镇建章宫的。 太后唉声叹气的扶着林青鸾的手：“哀家一直就觉得，那北戎公主不是个好相与的……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青鸾陪着叹了口气，却不由想着，或许今日之事，并不是那琪歌图所为。 她刚刚表现的太理直气壮了，毫不心虚，听到被搜宫也只是生气居多，竟不害怕。 那琪歌图手中有药吗？林青鸾觉得是有的，周楚暮也与她说过，北戎与南安一样，都有独属自己的特殊药材，之前迷倒侍卫的那些药便来自北戎。 但那红花…… 林青鸾还是觉得蹊跷，卫美人又不是死的，还有孕五个月了，难道不知道警醒，就任由人将药物下到自己膳食中，还能毫不察觉的吃下？ 若说润欣那一局，林青鸾猜测大约是翟含景为了对付贤妃而动的手，但卫美人小产这一遭，林青鸾却觉得还看不清楚。 失了一个龙胎，太后是真的伤心，话也不想多说，回去后便躺在了床上，只是片刻后，她又拉住林青鸾的手叹道：“皇上已经三十，膝下却只有一子，哀家这心里，总也不踏实……” “如今云妃和胡婕妤都已有孕，想来不久便能有好消息。”林青鸾安慰道。 太后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这宫里的孩子，能生下来的便不多，平安长大的更是少之又少。” 说完，她又睁眼看向林青鸾，“哀家看如今这后宫，人人都有私心，还有异心，哀家不欲多管后宫之事，只是怕再出今日这般事，防不胜防……” “太后娘娘多虑了，后宫有皇后看着，还有贤妃协理，应是无事的。”林青鸾温声劝道。 太后却只看着她，忽然道：“若哀家想让你来管这后宫，你可愿意？” 章节目录 第138章 处理掉 “……太后娘娘说的哪里话，臣妾什么都不懂，哪里就能管得了后宫了。”林青鸾一惊，又马上明白太后这并不是要她做皇后的意思，便赶紧婉拒了。 太后却只看了她片刻，叹道：“你是个聪颖通透的，又不似那等心狠之人……” “太后娘娘别着急，您想啊，胡婕妤住在贤妃宫里，又有胡家护着，这一胎应是不必担心；云妃也是个自己有手腕的，如今还有一月便到产期，小皇子定会平平安安的。”林青鸾知道是今日卫美人的惨状吓到太后了，便只温言安慰道。 太后明白她的意思，但后宫这般多的人，以后也会有更多人有孕，也会有更多子嗣出生，需要一个清醒的能掌控大局的人来管理。 皇后偏向母家，又不是个多么机灵的，偏又对皇上一往情深，总失了正宫风度，但因着翟相与大皇子的存在，以及和皇上那点儿少年情分，废后总也是不可能的。 贤妃倒是够聪明，但却只有小聪明，于大局却也掌不住，太后有些看不上，颇嫌弃她那时时算计的样子。 只有贵妃，太后冷眼看着这半年，却觉得林青鸾越发好了。 从前她痴恋皇上，做出许多轻狂事，但自从年初失了孩子后，倒像是逐渐醒过来似的。 虽还对皇上情深，却也不似以往那般失了理智，只越发沉稳起来，甚至懂得给皇上安排贴心人来伺候，大度从容不输正宫。 尤其，太后自觉自己和皇帝都有些对不住林青鸾……、 年轻时太后的手也不算干净，只这些年笃信佛祖，却越加怕起因果轮回来。 报应到自己身上也便算了，可若害到了皇上，妨害了子嗣，又该怎么办…… 太后便想着尽量弥补一二，便是不为着林青鸾，也是为了皇嗣计。 只是皇上从前执拗，因着林青鸾出身林府便少了许多信任，太后只盼着这一来二去的事情能让皇上想清楚，林青鸾若掌权，一不会残害嫔妃，二不会谋害皇嗣，便是最出格，也不过就是不肯吃一点委屈，霸占着皇上罢了。 那又算什么呢？一个女人的真心，若得不到回应，不发疯已是极好的结局。 太后沉沉想着，一时是卫美人凄厉的叫声回荡在耳边，一时是上官珏母妃死前疯狂的诅咒，一时又想起上官冽眼眉暗沉说的那句话： “林家不能有皇子，贵妃这一胎，绝不能留。” 先帝如何走的，上官冽的兄弟如何没的，太后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若一个人，逼父杀兄，又谋害亲子，佛祖会不会怪罪他呢？ “太后娘娘……”林青鸾看太后闭着眼睛半晌没动，还以为她睡着了，结果却见一行眼泪从太后眼角流下。 她吓一跳，万没想到今日卫美人的事情对太后刺激这般大，她有些慌乱的看了魏嬷嬷一眼，魏嬷嬷也带着不解的表情，只拿了帕子给太后轻轻擦去眼泪：“主子……” “贵妃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太后低声说道，林青鸾不明所以，但看太后仿佛真的累到要睡着了似的，便只能告退离开了。 只是她刚一走，太后便睁开了眼睛，呆愣片刻后，太后道：“魏嬷嬷，去请皇上过来。” 她原本不欲管儿子的后宫，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孙儿一个接一个的没了命啊。 回到万安宫，林青鸾才坐下，木云便已经站在了她身边。 林青鸾也对建章宫的事情很是好奇，喝了一口茶来不及多休息，便看向木云：“如何了？” “主子所料不错，那润欣确实是皇后的人。”木云开口先下了结论，“也是主子机敏，早早传了消息让奴婢去查，如今和润欣有关系的几人，都被锦如姑姑处理掉了。” “处理掉了？”林青鸾一惊，翟含景不像是这般狠毒的人啊。 木云点头：“是，都借故被拉去了慎刑司，估计出不来了。润欣的家人也掌控在翟家手里，她不敢对着余公公说什么。” “丹参之事是坤宁宫的手笔，那红花呢？”林青鸾问道。 木云犹豫片刻，还是凑过来低声道：“不像是南薰殿所为，奴婢到处问过，南薰殿与建章宫似乎应是并无往来。” 林青鸾却毫不意外，毕竟那琪歌图平日里除了喜欢到处乱逛，便是喝酒玩乐，哪里有心思去管宫中多少女人怀孕。 皇上不可能让那琪歌图有孕，对她也并不宠爱，那琪歌图的心也不在上官冽身上，如今只后宫养着这么个闲人罢了，那琪歌图连害卫美人的动机都没有。 甚至林青鸾觉得，若卫美人真惹到了那琪歌图，那琪歌图当场给卫美人一顿鞭子是可能的，悄悄的给人下红花落胎却实在不像她的风格。 只是北戎红花，指向这般明确，若不是那琪歌图，又有谁能拿到这个东西？ 林青鸾心中隐约浮现一个答案，又觉得不可能，卫美人也是他的人，生下龙嗣难道不是好事，又怎会做出这么一场戏，用一个可能是皇子的龙胎，换皇上对于那琪歌图的一场怀疑呢？ “主子快歇歇吧，忙了一上午。”安澜带着木槿给林青鸾布菜，林青鸾懒散问道：“皇上呢？” “皇上去了永寿宫。”木云答道。 林青鸾想着太后之前说的那话，有些担心她真的会与皇上说起让自己掌管六宫的事情。 此事，别说她确实不想答应，便是她答应了，上官冽也不会允许的。 除非……她将林家军的虎符呈上去。 可惜了，六宫之权而已，林青鸾还不是太想要，若太后能允她皇后之位，林青鸾倒是很愿意拿虎符去争一争。 饭后，林青鸾午歇刚起，便听说皇后召六宫众人往建章宫去，应是将卫美人之事查清楚了。 至于结果吗……林青鸾不用去，也能猜到翟含景查出了什么。 将锅全都推到那琪歌图，不管是润欣还是红花，便一样也赖不到她六宫之主的头上。 至于那琪歌图，占着北戎公主的身份，便是真残害了皇嗣，也不可能有什么惩罚，最厉害也就是降位以示惩处吧。 章节目录 第139章 俩耳光 “我……臣妾没有！”那琪歌图怒到眼睛都在冒火。 她看看坐在上首的上官冽，再看看一旁冷眼看着她的翟含景，忽然明白过来。 人在异乡，无人撑腰，便是被人陷害，她也只能无可奈何！ 那琪歌图是从没受过这等气，她在原地站了片刻，一张樱唇因着愤怒更加红润，却是连辩驳的话也不知该怎么说，只越想越恼火，最后实在没忍住，蹦起来给了翟含景一个大耳光！ 林青鸾：！！！ 她惊的眼睛都忘记眨了，好家伙，不愧是你啊北戎公主！ 这皇城里想扇翟含景的人不计其数，但这么多年，只那琪歌图做到了！ 而翟含景大约也没想到会被人打在脸上，别说她了，就连上官冽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室内一时安静，只有那琪歌图愤怒的吼声响起：“你查的什么东西，连证据都没有，便敢随意往本公主身上栽赃？蠢货！” “啊！”翟含景此时才想起尖叫，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蠢货！”那琪歌图干脆往她另外一边脸上也来了一下，给她凑了个对称。 那琪歌图应是常常打人的，那动作又快又利索，她身后的两个才人想拉她都没拉住。 “你！”翟含景气的整个人都在哆嗦，她捂了一下脸，又为了保持仪态放下手，她怒极，却也不能直接打回去，更不知道该如何骂，只能又怒又无措的看向身边的上官冽，“皇上……” “大胆！祥嫔！你是疯了不成！”上官冽也终于找回声音，他不必那琪歌图再回答，更怕那琪歌图再暴起伤人，直接道，“余保，将祥嫔制住！” “皇上！我没有干那些事情，为什么我要去害一个孕妇啊！”那琪歌图被抓住双臂按在地上还在挣扎着试图辩解，“你多少个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那个蠢货，毒妇，查了个什么东西你也信！” “皇上！”翟含景何时受过这般屈辱，顿时恨的眼睛都红了。 林青鸾看的却只觉可惜，翟含景实在不够果断，这个时候便是走过去给那琪歌图几个耳光又能如何？ 林青鸾不懂翟含景为何要这般忍气吞声，翟含景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一生也未直接与人动过手，从前这宫中敢扇人耳光的也就贵妃一个，此时，她只盼着上官冽能帮她出出气。 上官冽继续道：“祥嫔那琪歌图，残害皇嗣，不知悔改，对皇后亦有不敬！着降为……”他顿了一下，也是斟酌片刻才道，“降为美人，禁足南薰殿，无招不得外出！” “皇上！”翟含景不敢置信，那琪歌图可是害了一个龙嗣啊！而且她竟然还敢掌掴皇后，这样的人，贬为庶人去浣衣局劳作也是使得的！ 可只是美人！若上官冽哪日被那琪歌图勾引，被那小贱人复了宠又升上来位份，她一个皇后，岂不成了笑话！ 上官冽也是头疼，他原本想着若真是那琪歌图动的手，便降位禁足，但那琪歌图实在泼辣，竟直接殴打皇后——可就算这样，他依旧什么都做不了，还是只能降位，禁足！ 北戎使者刚刚归国，他们用来和亲的公主便在大盛皇帝后宫被废为庶人了——这怎么可能？那议和协定不是白签了！ 但实在气不过，上官冽看眼那琪歌图身后的两个才人，开口道：“晏才人、甄才人，贬为庶人，暂留在南薰殿伺候。” “为什么啊！”那琪歌图怒极，虽然晏萍多尔和甄茵本就是她的侍婢，但上官冽这般做，就是打北戎的脸。 她挣扎道：“大盛皇帝！你出尔反尔……” “还不捂住她的嘴！”余保赶紧道，马上机灵的小太监便往那琪歌图嘴里塞了一团帕子，那琪歌图嗷嗷狂叫，但说的什么，谁也听不清。 翟含景气的还在抚胸口，又去撑着额头，仿佛到处都在疼一样，林青鸾看了看俩人，觉得她们都没讨着好。 不过翟含景也是自作自受，至于那琪歌图嘛……林青鸾准备下次见到周楚暮的时候问一问，卫美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看事情都已经理清楚了，文婕妤起身行礼道：“皇上，臣妾想去看看卫姐姐。” “好。”上官冽眉间依旧皱着，但对文婕妤还算和气，“你有心了。” 林青鸾原本也想去看看卫美人的，但文婕妤得了皇上一句夸，她再去，到有些东施效颦了。 贵妃娘娘不乐意，这便准备起身离开。 却不想，上官冽叫住了她：“贵妃。”林青鸾抬眼过来，上官冽却只头疼的揉着额角，似乎只是随意叫了她一声。 但林青鸾一想，便明白了上官冽的意思。 她无视还被按在地上无能狂怒的那琪歌图，走过去行礼道：“皇上可是觉得身子不爽利？臣妾出来前让小厨房准备了荔枝粥，秋日里用一些也能清火清燥，皇上可要尝尝？” “甚好。”上官冽颔首，又对翟含景道，“皇后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臣妾多谢皇上挂心。”翟含景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送走翟含景和林青鸾两人，翟含景冷冷看了眼那对背影，回身时正好看到被小太监拉走的那琪歌图。 她冷声道：“等一下。” 小太监们马上停住脚，低着头不敢多言。 “锦如，给本宫打烂她的嘴！”翟含景实在气不过，上官冽反正已经走了，她出一口恶气，总没有关系吧！ 锦如却有些想劝的话，但看翟含景的表情，她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走过去给了那琪歌图两耳光。 那琪歌图眼珠子都要从眼眶中瞪出来了，她“呜呜”叫着，对着翟含景的方向飞起一脚，踢自然是踢不到，但鞋子却飞了过来，险些砸到翟含景。 翟含景怒道：“锦如！继续……” 一个“打”字还未出口，锦如赶紧过来扶住翟含景胳膊，示意她赶紧离开：“主子可是又头疼了？回去奴婢给你揉揉。” 说着，示意翟含景去看前面。 余保竟还未离开，等在那里。 翟含景顿了一下，闭了闭眼睛：“回宫。” “姐姐！”秦婕妤走到翟含景身边，面上有些担忧，“姐姐可还好？” “哼！”翟含景自觉非常丢人，此时不想和别人说话。 秦婕妤便自觉转了话题：“贵妃娘娘这心也太大了，卫美人的孩子刚没了，她还有心思煮什么荔枝粥喝。” 翟含景也不想提这个，刚刚那样，明显是上官冽主动想去万安宫，林青鸾不过是给个台阶下而已。 章节目录 第140章 掌六宫 “姐姐辛苦，臣妾送您回宫吧。”秦婕妤乖巧道。 翟含景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你是个懂事的，若能与胡婕妤一般……” “臣妾也盼着呢。”秦婕妤低声道。 翟含景又叹了口气：“总有缘分的，莫急。” 她思来想去，做了这么一个局，原本只是想从贤妃手中将宫权夺回来，但万没想到，胡婕妤竟此时有孕了！ 偏卫美人此时又出了事，便显得胡婕妤这一胎来的格外巧，又格外珍贵。 竟是动不了绫绮宫…… 不仅没夺回宫权，还莫名牵扯到北戎公主，那琪歌图又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顽劣又无法无天，翟含景白白挨了两巴掌，只觉得这个头再也抬不起来了。 什么祥嫔什么美人，翟含景简直恨不得那琪歌图死在南薰殿才好！ 翟含景心乱如麻，此时的林青鸾也不甚舒畅。 上官冽端着一碗荔枝粥却也半晌未喝，他沉默许久才道：“朕想着，贤妃那里……” “嗯？”林青鸾抬眸，眼光清澈无辜，“贤妃怎么了？” “贤妃又要照顾二公主，胡婕妤有了身孕，也需得她照拂。若再让她管着后宫诸事，只怕贤妃要忙不过来了。”上官冽表情温和，话却说的平平。 林青鸾展颜一笑：“怎么会呢？臣妾看着贤妃妹妹很是能干，胡婕妤也是个伶俐的，定能护好自己和孩子。” “但朕觉得……”上官冽叹了口气，“鸾儿，替朕分担一二吧。” 林青鸾便抿了唇，看着上官冽没再说什么。 上官冽也不知该如何表达，永寿宫中太后的话字字震在他的心里。 皇嗣繁盛，是每一个做皇帝盼望的事情，别的不说，他如今已经三十，却只有一儿两女，皇长子却也不过半岁。而皇城外，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三哥和一群侄子。 上官冽怎么不怕！尤其这回，卫美人那已经快六个月的肚子都能因着莫名其妙的红花没了，上官冽直觉不是那琪歌图，可他又怕真的不是那琪歌图！ 难道真的如太后所言，都是……报应……？ 从前的勤嫔是蠢，但也不会直接将加了料的点心送去给怀孕的妃嫔；而卫美人这一遭的红花之祸，若不是因着那琪歌图，又是因谁？ 上官冽已经命人深查，却莫名其妙知晓大约是查不出什么的。他有些信了太后的话，再看林青鸾，难免心中微颤。 曾经这里也有个他的孩子…… “鸾儿，朕想让你，帮朕管着这六宫。”上官冽放下碗，握住林青鸾的手，语气越发诚恳起来，“朕知你心意，信你性情，鸾儿，朕需要你。” 林青鸾只慢慢看着他，眸中渐渐渗出一些委屈来，并无惊喜。 她低下头喃喃道：“可是臣妾不喜欢那些女人……” “朕知道，但朕也相信鸾儿便是不喜，也不会去害她们。”上官冽倒是难得的说了句真心话。 林青鸾叹了口气：“皇上也是知道臣妾的，臣妾爱好奢华，眼里也揉不得沙子，向来不看不得那些腌臜事。” “朕知道，鸾儿，就按你心意来管。”上官冽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他又叮嘱了林青鸾几句，随后犹豫着还是说道，“只是……鸾儿，皇后始终是皇后……” “无论如何，臣妾都会敬重皇后，孝顺太后娘娘的。”林青鸾只能道。 上官冽合眼点头，又握着林青鸾的手拍了拍。 他不禁想着，若以林青鸾这番的性情，养一个皇子该是多么合适。而林青鸾真心孝敬太后，那皇子能在太后膝下承欢，定也会让她老人家开颜。 可惜了，林青鸾怎么就姓林呢。 到底刚失了个成型的孩儿，上官冽也没什么心情宠幸嫔妃，喝了半碗荔枝粥便离开了万安宫。 他走了，林青鸾也松散下来，换了衣服躺在榻上休息，只觉得这一日格外漫长。 “主子，”木云过来，面上有些不忍，“太医那边说，卫美人这一次用药太烈，落胎的及其伤身，以后怕是，都不能有孕了。” 林青鸾愣了一下，又想起卫美人那惨烈的叫声，顿时心中戚戚：“挑些补身的好东西，送去建章宫吧。” “是。”木云刚应完，木槿又走进来：“主子，皇上刚下旨，为安抚卫美人，将其晋位卫婕妤。” “嗯。”林青鸾叹道，又没有家世，又不能再有孕，卫婕妤的位份怕是到头了。 “文婕妤去了大明宫不久，便传出了皇上的旨意，如今大家都在说，文婕妤与卫婕妤果然姐妹情深呢。”木槿继续道。 林青鸾倒是想知道南薰殿的情况，问了一句，木云道：“已经落了锁，不许人随意进出了。” “上午皇上不是要搜查整个南薰殿，可搜出什么了？”上官冽和翟含景都没说清楚到底搜出了什么，林青鸾难免有些好奇。 木云却也不清楚，只知道余保带人抬了两个木头箱子从南薰殿离开，却不知里面是什么。 难道真的有药材？ “当然有药材。”旁人不知晓，周楚暮却仿佛清楚的很，他好笑的揽住林青鸾的肩膀，“她从北戎来，药物怎么会少带。” 不管是之前迷晕侍卫的北戎药物，还是红花，都是那琪歌图那里确实都有的。 但林青鸾听着周楚暮的语气，只觉得最不理解的真相似乎已经可以确定了。 她拔下来周楚暮的手，定定看他：“为什么？” “什么？”周楚暮不解，林青鸾又想起文婕妤的痛呼，以及以后无法生育的结果，忽然觉得眼前这人，似乎与上官冽也没什么不同。 她深深吸一口气，刚要推开周楚暮，却听他说：“卫婕妤也算求仁得仁。” 求仁得仁？ 林青鸾觉得好笑，也笑出声来，她便那般边笑着边看着周楚暮，声音淡淡：“滚出去。” “嗯？”周楚暮不解，林青鸾看他的眼神却更冷，只是与从前不同，这次林青鸾没和他闹，也没和他打，她只站起身看了他两眼，话都不想多说，扭头便出了寝殿。 这一晚，林青鸾歇在了书房中，周楚暮在寝殿等了半个晚上也没等到林青鸾回来，他原本想去寻林青鸾，只是犹豫片刻后，他招来了周一，命他去细问卫婕妤之事。 章节目录 第141章 是噩梦 林青鸾这一夜也睡的并不好。 她一直在做梦，偶尔是上官冽站在床边看她流血时露出的诡异笑容，一时是卫婕妤哭喊痛呼她的孩子，一时却又变成林青鸾小产，鲜血浸透了裙摆和床铺，血流成河。 而那血又渐渐漫出去更多，夹杂了更多孩童的哭声和尖叫，再细听，竟还有两个格外熟悉的—— 是她的侄儿。 林青鸾猛的坐起身来，脑海中渗着血的林府牌匾挥散不去，她惊喘几下才回过神来。 “主子可是醒了？”门外响起木槿的声音。 林青鸾并未回答，她带着惊恐的看着面前略有些陌生的环境，捂着胸口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那些都是梦。 她重生以来的一切，却不是梦。 还好，还好，还好…… “主子？”木槿有些担心的又问了一次，林青鸾平复了下，哑声道：“进。” 木槿带着木棉进来伺候林青鸾起床，原本林青鸾还没觉得哪里不对，她也想起自己昨晚睡到书房的原因了。 只是，“安澜呢？” “安澜姐姐守了主子一夜，清晨才回去洗漱换衣。”木槿答道，“原以为主子不会醒的这么早呢。” 林青鸾点点头，现在确实没到她起床的时间，不过是被噩梦吓醒罢了。 “奴婢去叫安澜姐姐过来？”木槿以为林青鸾有什么事情找安澜，便问了一句。 林青鸾疲惫的摇了摇头，她昨晚睡的并不好，此时心情也一般，她道：“先不用传早膳，我再躺一会儿。” 说着，她原本想躺回书房的床上，但那枕头却有些湿了，林青鸾默默看了片刻，估计是她睡梦中哭过了。 忽然间，林青鸾很想再见见周楚暮。 想问问他卫婕妤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用一个孩子去嫁祸那琪歌图，如今卫婕妤再不能生育可怎么办。 若一切都是他这个做主子的错，那林青鸾……林青鸾也想看看，他会怎么办。 还有，什么叫卫婕妤求仁得仁？ 好歹过了一夜，林青鸾没那么激动了，又被噩梦困扰，她此时精神不济，感觉再见见周楚暮也不是一个坏主意。 ……但寝殿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扇半开着的窗户，透着微微的凉风。 已是十月，秋风瑟瑟，林青鸾站在床边，看着空荡荡的床铺，怔愣片刻后自嘲的笑了一声。 也就，这样吧。 她也不必人服侍，自顾自躺在了床边的软榻上，木槿过来想把窗户关上却也被林青鸾拦住：“我想吹吹风。” “……那奴婢给主子去拿个薄被。” 这次林青鸾没拒绝，她也不想生病。 后院下人房中，安澜刚准备换衣服，便听到似乎有人在喊她。 安澜感觉自己是听错了，她关好了门窗，而且这里是后宫，怎么会有这么低沉的男人声音叫她？ 于是安澜继续换衣服，直到脱的只剩里衣，她的衣领忽然被人抓住。 安澜不解一回头—— “采花贼啊！” 安澜惊叫一声，可惜周一眼疾手快，一下子捂住了安澜的嘴。 两人面对面，一个惊慌，一个面无表情中还透着些无措。 “……我来传话。”周一快速的吐出这几个字，不等安澜有所反应，他却忽然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三下五除二将安澜包了个解释。 轻咳一声，周一撇过头去，将周楚暮交代的那些话全都说了出来，然后道：“我们主子说，若贵妃娘娘不信，可以让文婕妤和卫婕妤来向她说明。” 安澜刚刚还在纠结披风，但很快在周一的话中惊呆了，她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 “这些都是实话，是卫婕妤亲口说的，当时我就在旁边，是真的。”周一大约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反复强调这些不是周楚暮编纂出来的。 安澜却问道：“周世子人呢？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解释？” 周一顿了一下，也不知道，但：“主子还有事要忙，已经出宫去了。” 说着，他掏出一封信想递给安澜，“这是给贵妃娘娘——” 话未说完，因为安澜看到周一递了东西过来便伸手去接，但是她身上的披风太过宽大了，她甩了片刻才伸出手来，结果力气一下没守住，正好握在周一的手背上。 周一语音一顿，下一瞬面红耳赤的把信往安澜手里一塞，然后动作迅速的如同一道影子一般，一下子跃出了窗外。 安澜：？ 她看了看手里的信，再看看已经消失的黑色影子，最后才想起自己身上披着的黑色披风…… 她“呀”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还在换着衣服，顿时安澜脸上也有了些红晕，却不忘再咬牙切齿的骂一句：“采花贼，回回来时都这般……” 等安澜收拾好出去的时候，林青鸾已经叫了软轿，准备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了。 昨天翟含景估计过的也不好，但她还是挺坚强的，至少这日的请安都没放过，还专门让人很早来叫林青鸾，有有要事要与她商议。 还能有什么要事，无非就是昨晚上官冽派人去坤宁宫传了话，六宫权柄要交到林青鸾手上了。 林青鸾躺着也睡不着，时不时还会想起周楚暮，干脆也起身早早往坤宁宫去了。 既然已经答应了上官冽，那这掌管后宫的事情，她不想干，也得干了。 不过想想，翟含景闹这一通，没将宫权夺回去不说，还成功让上官冽怀疑到了她的身上，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林青鸾便又觉得舒爽。 掌权就掌权吧，麻烦点也不是没用，至少能看到翟含景气闷，她便开心了。 安澜倒是还记得周一的话，还要那封信，但林青鸾已经坐上了软轿要往坤宁宫去了，她便也没办法将事情说出来，只能先陪着主子去给皇后请安，想着也耽搁不了太久，回来再说。 谁知道这一天的请安竟然这么久…… 也不知道翟含景是不是故意的，或者是贤妃有心拖延，交代个六宫事宜竟然教交代了一整天，等林青鸾再回到万安宫的时候，天边的夕阳都要落下去了。 而此时，某人已经在信中所写的地方，等了林青鸾整整一日。 章节目录 第142章 他解释 “噗……咳咳咳……” 林青鸾险些被一口茶水呛到，安澜赶紧过来给她拍背：“哎呀，主子，周世子信上写了什么，主子怎么吓成这样？” 周一让传的话她也传了，然后把信给林青鸾看，可万没想到林青鸾会反应这么大呀。 林青鸾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看着信上的话，也是一阵无语。 想和她一起在云晚湖赏景，看日落，那也得早点告诉她呀，这会儿天都黑了，再去哪里看日落？ 安澜继续道：“……早上奴婢换衣服的时候，那个周一忽然闯了进来，让奴婢帮忙传话传信，可惜奴婢动作太慢了，出来后便随主子一起去了坤宁宫，都没来得急说……” 林青鸾：…… 等一下，周楚暮不会在湖边等了一天了吧？ 万安宫急匆匆的忙碌起来，林青鸾连软轿都等不及，但临出门前却又有些犹豫。 若是被人看到，到时候上官冽问起，问她大晚上的去湖边做什么，她该怎么说？ 或许周楚暮已经走了，也或许……她找个心腹宫人去湖边看一眼也可知晓，但林青鸾此时，却只想自己去。 不管会不会被人发现，不管会不会被上官冽问的哑口无言，此时林青鸾连先找个借口都顾不得，她满脑子都是独自在湖边站了一天的周楚暮。 月亮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枝头，万安宫到云晚湖不算近，几乎在整个后宫的对角线，而林青鸾……也从未走的这般快过。 “主子，主子莫急，或许周世子已经回去了呢……”安澜也很是懊悔，早知道该寻个空荡，早早与林青鸾说了的。 林青鸾心中微叹，看一眼星月，又想起安澜转述的那些话。 她也是从未想到，文婕妤与卫婕妤竟是那般的身世……自小被老鸨子当做江南瘦马养大，又被周楚暮的人阴差阳错救出。年初时，她们自愿入宫伺候皇上，但却不愿意诞下孩子，原本想服了绝子药一了百了，但还未下定决心，便双双有了身子。 那二人也算衷心，想着或许自家主子会在皇嗣之事上做文章，便暂时等了一等。 然后文婕妤的胎借了勤嫔那次没了，算是给皇后和勤嫔一个重创；而卫婕妤则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拖到五个月大，再不能等下去了，她便准备自己动手。 正好皇后又想动手脚，送来那么一碗珍珠元子，卫婕妤没放过这个机会，干脆的将自己的胎给打了。 为了一劳永逸，她还专门加大了药量，让自己再不能有孕。 至于北戎红花……那日卫婕妤与那琪歌图在御花园偶然相遇，正巧听到那琪歌图与身边的甄才人说要想个办法把那姓周的小白脸侍卫是弄到南薰殿去，要好好戏弄一番云云，当即卫婕妤便决定，将这一胎嫁祸在那琪歌图身上。 而如今事情的发展也确如卫婕妤所料，那琪歌图被禁足在南薰殿，绝不可能再对周楚暮不利，而她自己则再不能有孕，也算无了后顾之忧。 林青鸾心中叹息，只觉得文、卫二人都不是普通女子，自小受苦，却又这般决绝坚韧，对救了她们的人知恩图报，面对天家荣宠，也没失了初心。 实在是好女子。 胡思乱想间，林青鸾也未看清脚下的路，忽的踩到了个小石头，她“啊”的一声，下一瞬，脚腕便传来钻心的疼痛。 “……似是脚崴了。”林青鸾蹙眉，看着冲上来扶住的她的几个宫人，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去传软轿来，本宫有些想看云晚湖的夜景，都走到这里了，本宫不想半途而废。” “是。”小太监回去传软轿，林青鸾扶着安澜的手先坐在了一边等着。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说不心急是不可能的，但林青鸾也无可奈何。 或许……他们之间，注定是没有缘分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林青鸾忽然一怔……他们之间的鸿沟何其大，她是皇上的嫔妃，他是皇上的臣子，又能有什么缘分？ 没有缘分，才是对的。 林青鸾垂下眼睛，睫毛微颤，心绪纷杂，偏在此时，软轿来了。 “主子……咱们还去吗？”安澜小心的问道。 林青鸾心中也在左右游移，但…… 她起身，还是说道：“去。” “去云晚湖。”安澜便对着抬轿子的太监说了一声，扶着林青鸾进了软轿。 这一处离云晚湖本也就不远，太监的脚程又被林青鸾快很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林青鸾掀开软轿的小帘子，便能看到那一片月下湖光了。 “主子，到了。”安澜提醒道。 林青鸾看了片刻，也不知道周楚暮在哪里，但既然都来了，排除万难的来了—— 她扶着安澜的手下了软轿，一瘸一拐的走到云晚湖边，不知该往何处张望。 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林青鸾也不觉得如何失望，她原本也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不来这一遭，便总觉得像是对不起周楚暮一般。 走了，便走了吧。 林青鸾在湖边站了片刻，心中思绪杂杂，倒是月朗星稀秋风阵阵的，吹的还挺舒服。 “主子快看，那边还有鱼儿跃起呢。”安澜没见到人也有些失望，却还是努力逗林青鸾开心。 林青鸾便笑了一笑，随着安澜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没看见什么鱼，却遥遥看到一个人影似乎站在对面。 她一惊，但再仔细去看那人影却又忽而没了，她手上一紧，握住安澜：“你看到了吗？” “什么？”安澜不解，“奴婢什么都没看到。” “有人在对面！”林青鸾急急返回想去上轿，“去对岸！” 但是她还未上去软轿，不知哪里冒出一股奇怪的香味儿，闻起来特别腻人，但又让人下意识的想去多闻。 林青鸾脚步一顿，刚想问安澜闻没闻见什么，却感觉手臂一沉，她下意识去拉也没拉住，险些被软到在地上的安澜给带歪。 “哎呀，安澜！”林青鸾大惊，但与此同时，“咣”的一声巨响，她面前的软轿摔在地上，而其余宫人也七倒八歪的躺了下去，一时间，这湖边唯一站着的竟然只剩林青鸾自己了。 “谁！”林青鸾扶住安澜，厉声喝道。 但马上，她腰间便被一双手拦住，冰凉的气息靠近她的脖颈，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章节目录 第143章 好奇他 “等了你一天了……”周楚暮带着一身冷意，却不管不顾的直接将林青鸾拥进怀里。 他似乎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唇瓣在林青鸾后颈不住逡巡：“为何不来？我都已经解释清楚……你是不信我吗？还是依旧觉得是我不对？” 林青鸾惊讶的半晌才回过神来：“周楚暮？” “嗯……”周楚暮似乎不想让林青鸾看到他，他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环着林青鸾的腰，在她后颈处静静呆着，一身初秋的凉意明明白白昭示他在户外待了多久。 林青鸾难免心软：“对、对不住，我今日有些事情，在坤宁宫耽搁了一整日。” “看过我的信了？”周楚暮低声问道。 “嗯……”林青鸾垂下眼睛，长睫微扇，“傍晚回宫才看，让你久等了。” “脚怎么了？”周楚暮却忽然问道。 林青鸾愣了一下，又咬唇：“崴了一下。” “是因为着急来寻我吗？”周楚暮声音越发轻了，但他也不必等林青鸾回答，只轻笑一声，“一定是的。你也没有，那么不在乎我……” 话音未落，他便像是刚刚的安澜一般要往地上坠。 林青鸾大惊失色，抓住他抱着自己腰身的手腕，但完全拽不住他。这次她也没站住，被周楚暮拉的一起倒在了地上。 “周楚暮！”她赶紧翻身起来，去查看他的情况。 果然是不正常的面色，周楚暮面上泛着潮红，唇也红的不正常，便是昏过去，似乎也很不安慰，黑鸦的睫毛一直在抖。 林青鸾趴在他身上，探手去摸他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 “周楚暮，醒一醒，周楚暮！”林青鸾又慌又急，这不是在万安宫她的寝殿里，云晚湖便是晚上也有侍卫巡逻的，这会儿周围一片昏倒在地的宫人，还有个外男，林青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该如何请人来给周楚暮医治。 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去想被人看到这一幕怎么解释，她只摸着周楚暮越来越滚烫的身体，不知所措。 他的体弱，不是假装的人设吗？ 林青鸾心乱如麻，也没发现身后齐齐出现几个黑色影子般的人物。为首的那个上前行礼：“见过贵主儿。” “谁？”林青鸾猛一回头，为首的黑衣男子道：“奴才周二，接公子回府。” “他……他生病了……”林青鸾有些涩然道。 周二颔首：“公子在湖边待了一天，没有用膳喝水，应是有些着凉了。府中大夫已经准备好，请贵主儿放心，奴才会将公子好好送回去的。” 林青鸾更觉得难受，她有些不顾形象的跪坐在地上抱着周楚暮不想撒手。明知或许将他交给他的属下会更就，但听得周二的那些话，得知周楚暮真的不吃不喝等了她一天，林青鸾便有些内疚。 而昨晚，她还让他滚出去，又不肯见他，明明也不是他的错…… “贵主儿，时辰不早了。”周二低声提醒，“巡逻的侍卫待会儿便要到了。” “……好，那你照顾好他。”林青鸾不舍的放手，她又蜷缩了一下手指，看着周二将周楚暮扶起来才终于想起来问道，“本宫的那些人呢？” “奴才已经点燃一只清心香，他们很快便会醒来。娘娘放心，他们不会记得自己昏倒过。”周二说着，一手扶着周楚暮，一手向林青鸾行了个很眼熟的礼，然后便带着一行黑衣人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林青鸾慢慢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果然问道了丝丝禅香的味道。 她不由想起前次上官冽留宿万安宫时，周楚暮吹进来的迷香以及他的那句话——吃过他的药，便不会中这种香。 原来这个人说的话，一直都是真的吗。 他擅医术，在宫中来去自如，似乎隐藏着什么极大的秘密，却又没有瞒过她。 那……自小体弱，什么只能活到三十岁，难道不是那个医者的胡说八道吗？他看起来健康正常，哪怕不算特别健壮，却也是个御前行走该有的侍卫模样。 可这次在湖边吹了一日的冷风便起了高热，再如何，林青鸾也不能欺骗自己周楚暮身体其实好极了。 林青鸾脚踝越加钻心的疼，她干脆也不逞强了，只一下子坐在地上，环着膝盖，呆呆看着天空。 三十岁……周楚暮今年，刚过了二十三岁的生日，那是……还有不到七年？ 怎会如此…… “主子？可是脚踝太疼了？”安澜忽然坐起来，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地上，便连忙过来搀扶林青鸾。 其余宫人和轿夫也都呻.吟着醒了过来，然后一个个仿佛只是摔了一跤似的，都重新找好位置站直身体，不再乱动乱喊。 一切仿佛真的没有发生。 ……有这等神出鬼没的迷香，有这种医术，却只能让周楚暮活到三十岁吗？ 林青鸾心中针扎似的的痛，她喊了一声“安澜”，眼泪便忽然流了下来。 这一刻，林青鸾对周楚暮起了应该有的好奇心。 他的身体究竟如何？曾经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习得这样的医术，又为什么能在皇宫内院来去自如，还养了那么一帮看起来就很厉害的黑衣人？ 他做了这许多事情，又是到底想干什么…… “主子，怎么了？”安澜手忙脚乱的帮林青鸾擦眼泪，木槿也赶紧过来，扶着林青鸾另一只手，有些怯怯道：“主子，夜越发深了，咱们回吗？” “回去吧。”林青鸾闭了闭眼睛，“扶我上轿。” 软轿走的不快不慢，前后六个打灯笼的宫女将周围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林青鸾通过掀起一半的轿帘，看着外面无比熟悉的一条条路和周围的宫殿。 她十六岁嫁给上官冽，二十岁进宫封了贵妃，上一世活到三十二岁，十二年的光阴，足够她看遍皇城的大小风景。 于是重活一世后，林青鸾似乎对一切都失去了好奇心。发生过的事情，她基本都知道了结果；新鲜的事情，她便当做一个局外人来看，看一场乐子看一个戏。 了解周围人太深，太多，林青鸾心境已经沧桑的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好奇了。不管周楚暮是个什么样的人，林青鸾曾经都不在乎。 但现在，她想知道他更多…… “主子，奴婢去请刘院判吧？”木槿小声说道，“主子的脚踝肿起来了。” “嗯……”林青鸾想让周楚暮来给自己看，但，“去请吧。” “是。”木槿带着一个小太监往旁边拐弯，去了另外一条路。 安澜便凑到林青鸾另一侧，低声道：“主子，木槿……似乎有些不对。” 章节目录 第144章 背叛她 “怎么了？”林青鸾一怔，上一世的木槿可是到最后都陪在她身边，直到万安宫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冷宫，其余宫人不得不被赶出去时木槿她们才离开。 安澜左右看看，又凑近软轿一些，贴着窗户对林青鸾耳语了几句。 林青鸾垂眸听着，片刻后她抬起眼睛，却是一笑。 真是没想到，大约是这一世变化太多，连曾经未出过手的人都忍不住动手了。 只是没想到，对方选择是木槿，而木槿竟也这么轻松被人拿捏住了。 林青鸾反应很快，她喊来了小德子，让他赶紧跟着木槿过去，看看对方到底见了谁。 “奴婢原也不确定，还以为是木棉看错了，但刚刚，那条小道拐过去是可以路过绫绮宫侧门的……”安澜有些生气，为林青鸾很是不值得，却也努力克制情绪安慰她，“算了，主子也不必为这种人生气，得空打发出去便是了。” “慢慢将木棉和木裳提一提吧。”林青鸾也道。 宫女如何，如今林青鸾也关心不过来了，她只担心周楚暮情况如何，身子到底好些没用。 安澜表示这事儿包在她身上，从前也就是看木槿比其他人都更小心细致，才从四个木里提她做了一等宫女，但若木槿自己不愿再呆在万安宫，那她也没办法。 回到万安宫时间已经不早，林青鸾刚准备沐浴，便听说木槿带着太医来了。 她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来的真是‘快’啊。”安澜低声嘲讽，但看到林青鸾那已经肿到很大的脚踝，还是让太医稍等一下。 大晚上的，来的自然不会是刘院判，却是刘院判的儿子刘太医。这位太医年纪轻轻，但医术不错，尤其擅长妇人和孩子的病症，他也是云妃有孕后专用的太医，如今晚上轮值，也是怕云妃那边忽然有事。 虽然不太擅长骨科，但是刘太医还是尽心尽力给林青鸾诊脉后开了药物，都是外用的，需要宫女每日给她按摩，力气越大越好。 林青鸾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脚，倒是又想起一事：“本宫腿脚这般，再伺候皇上也不便，木槿，你去与敬事房说一声，本宫的牌子先挂起来吧。” “是。”木槿毫无疑义，当即便去了。 林青鸾看了眼安澜，后者很是明了的出去将卢德叫了进来。 “主子，奴才看到了。木槿姑姑去了绫绮宫侧门，和一个穿着绿袄子的姑姑说话，奴才不认得那位，但奴才听到木槿姑姑说的话了。”卢德，也就是小德子很是犹豫，吞吞吐吐道，“木槿姑姑说，主子……主子……” “哎呀，主子问你你就说，在这里等什么呢？”安澜说着，拍了卢德一下，“快些！” 卢德眼睛一闭，还是说道：“她说主子今日非要赶去云晚湖，怕是与人约好在那边相见，她、她……” 便是给小德子十个胆子，他也实在不敢对着林青鸾说出那种大不敬的话，他只能跪在地上低着头，“她”了半天也没她出来个什么。 但那意思，林青鸾和安澜都已经明白了。 此时，林青鸾唯一庆幸的便是自己还算小心，与周楚暮的来往除了安澜，她未让任何人知晓过。 木槿已经是她万安宫屈居安澜之下的贴心人了，可贤妃却连这样的人都能收买到，实在是防不胜防。 今日心腹，明日便能将你卖个彻底。 林青鸾微微叹了口气，给小德子赏了个荷包便让他回去了，也命他不许多嘴多言，谁也不许说今日干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说了什么。 卢德自然满口子应下，又保证了自己对林青鸾的衷心，这才拿着荷包小心翼翼出去了。 “贤妃啊……”林青鸾知道贤妃一直是收着的状态，她的能力不止如此。 贤妃从来对上官冽就没什么感情，进宫就是为着维系家里和皇上的关系，这次林青鸾有太后的支持掌了宫权，对贤妃来说确实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上一世的宫权一直在皇后手里，贤妃与翟含景是相看两相厌的状态，这次却是完全不同了，甚至若是有可能，那俩人还会联合起来对付她。 林青鸾正想着，却听到一声通传，却是上官冽过来了。 竟是得知她崴了脚，便专门从坤宁宫来看她…… 林青鸾默默想着，现在翟含景心中最恨的，估计就是她了。 “臣妾没事呀。”林青鸾拉着上官冽的袖子晃一晃，“皇上就这般过来了？大皇子可还好？” “承儿很好，他很乖。”上官冽温声道，只是他看着林青鸾的脚踝便又皱起眉头，“倒是你，怎么伤的这般严重？” “哎，臣妾白日里学了一整日，晚上回来太饿便吃的多了些。恰好想起上次与皇上在云晚湖边看的景色很美，便想去看看晚上如何，谁知道这般倒霉……”林青鸾轻轻叹口气。 上官冽好笑的捏捏她的手：“也是无妄之灾，那你便先好好歇着，这几日也不必去坤宁宫了。” “嗯……”林青鸾应着，悄悄将裙摆拉长盖在脚踝上，注意到上官冽看过去的目光，林青鸾嗔道，“皇上莫要看了，丑的很，像是个大馒头。” “谁说的，鸾儿浑身上下哪里都好看。”上官冽凑近她低声道。 林青鸾双颊飞起红晕，似嗔似羞的瞪了上官冽一眼，身体却像是忍不住一般往他怀里一歪。 上官冽自然顺势接住林青鸾，他笑了几声，又摩挲了下她的肩膀，安抚的说了几句话。 林青鸾倒是想起一事：“臣妾还未来得及去看过卫婕妤，卫妹妹如何了？” “太医说她身子有些弱，养一养也能回来。”上官冽面不改色的说道。 林青鸾点头，又笑起：“皇上将六宫交给臣妾，臣妾定会好好帮皇上看着，今日来给臣妾诊脉的便是刘太医，他倒是个沉稳的，臣妾问过云妃的胎了，一切都好，现在就等着云妃生产了。” “鸾儿这般有心，朕便放心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看天色实在不早了，林青鸾便撵着上官冽回去：“臣妾还要上药，弄的一屋子药味儿，便不留皇上了。” 上官冽也并未作假，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这几日不急着出去。” “是，臣妾谢过皇上。” 上官冽走了，这漫长的一日也终于可以结束了。 林青鸾躺在榻上，咬着牙任由安澜给她揉脚踝，心里却又忍不住想起周楚暮。 不知道他的身子，好些了没？ 章节目录 第145章 想帮他 林青鸾这晚睡的并不安稳，一是脚踝疼，二来，则是她总也梦见周楚暮。 活不过三十岁，像是一个诅咒般，林青鸾在自己梦中见到了快病死的周楚暮，双颊消瘦病骨嶙峋，但却还是黑发，明明还很年轻啊…… 醒来的时候，林青鸾心中还有些酸涩难言。她捂着胸口，看着床帐外面的曦光，忽然下了个决心。 周楚暮在宫中安插了这么多的钉子，所谋肯定不小，反正林青鸾正好也看着宫城内的人都不顺眼，不如她就问问他想做什么，看能不能帮帮他。 他在后宫安插了三个人，想来，这里也是有他图谋的东西吧。 林青鸾不再往下深想，只是脑海中还是不由自主的冒出一个念头——周楚暮与她亲近，是不是，也将她当成一枚棋子？ 不会吧……应该？ 林青鸾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忘记梦中的事情，她叫了一声“来人”，进来的却是木槿：“主子起了？” “嗯。”林青鸾扶着她的胳膊站起来，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着木槿问道，“你今年二十四了吧？” “是呢，主子还记得。”木槿抿唇笑道。 林青鸾也笑着说道：“本宫记得呢，原想着留你们到二十五，便求皇上给你们指了婚。虽然可能嫁不成什么达官显贵，但富裕人家还是可以的。你若有心仪之人，或者家中有所安排，也可以尽早告诉我。” “啊……”木槿像是完全没想到林青鸾会说出这话，她呆愣片刻，忽然有些仓促又慌乱的低下头，“奴婢……奴婢不想出宫嫁人，奴婢想一辈子伺候主子。” “从本宫进了齐王府，你便一直在身边伺候，如今算来也有七八年了。”林青鸾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似是感慨，“日子过的真快。” 木槿抿紧了唇，只轻轻点了点头像是附和林青鸾的话，她胡乱给林青鸾梳了两下头，木棉几人端了温水进来，木槿又手忙脚乱的去拧帕子。 “主子，今日感觉怎么样？”早膳后，安澜扶着林青鸾坐在小榻上，刚想看看她的脚踝，却被林青鸾按住了手。 林青鸾很是犹豫，却还是说道：“安澜，我有些担心周楚暮……” “能不能想法子，让咱们的人到安南侯府看一眼？” 安澜似有些惊讶，片刻后却像是想起什么，她道：“奴婢有办法，主子等一等。” “好。”林青鸾又握了握她的手，“小心。” “主子放心。” 虽然不知道安澜具体要做什么，但林青鸾还是很小心的将木槿叫进来给她揉药。 那肿起来的脚踝本来就是很疼，又要被人大力推揉自是更疼的，林青鸾咬紧了唇，却还是出了一身薄汗。 太疼了…… 感觉过去好久好久，这次上药才结束，林青鸾瘫软在软榻上，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被抽空，再无一丝力气。 木槿去洗了手，出来后又拿了温热的帕子给林青鸾额头上的汗擦了干净，她笑道：“主子竟是忍得住，一声都未吭呢。” “我也是没想到，你手劲儿还挺大。”林青鸾叹道，“你老子娘也不是庄户吧？我记得是住在青马街那一片。” “主子都还记得。”木槿低头笑道。 林青鸾点点头，她从前少与宫人说起宫外的事情，也是一心扑在上官冽身上，现在想想，真是蠢啊。 上一世无人背叛，大约是因着后宫众人都看出她是个傻子，不值当再在她身上下功夫了吧。 木槿又等了一会儿，见林青鸾没什么吩咐，恰好安澜又回来了，她便行了一礼下去了。 “主子，奴婢联系上了周一，他说周世子没什么事，今早已经退了热，还醒过来了一会儿。”安澜小声说道。 林青鸾一愣：“你能联系上周一？” “是，他从前给了奴婢一个哨子……”安澜说完这话，才察觉似乎不对，“这，奴婢……” 宫中禁止私相授受，不管是谁，都不许。 林青鸾却轻叹一口气：“没关系，还多亏了你们这般。” 既然周楚暮没什么大事，她也放心了，专心养好脚踝，然后还要去坤宁宫“学习”怎么管理六宫。 好在太后很快听说了此事，知道林青鸾被皇后和贤妃一起折磨，一整日一整日的都要呆在坤宁宫，她便传了话，将身边一个姓石的嬷嬷给了林青鸾，说是协助她管事的。 有了太后的撑腰，林青鸾总算结束每日要在坤宁宫呆很久的困境，只是，距离周楚暮高热昏倒已经过去快十日，她却一直没再见到他。 安澜倒是又联系了周一两次，周一都说周楚暮没大事了，只是身体还虚弱，要在床上好生养着。 可具体如何，林青鸾也不知晓，只能暂时等一等。 十月十三，云妃一早忽然发动，林青鸾用完早膳后得到消息，便匆忙赶到了未央宫。 “这天儿是越发冷了，主子还是披个厚些的披风吧。”木棉说着，给林青鸾系上了个里层缀着毛皮的披风。 林青鸾也怕在院子里等着，便没拒绝，甚至还拿了个手炉。她到未央宫的时候，听到消息的翟含景正好也赶来了。 “云妃如何？”翟含景急急问道。 未央宫的大宫女知书听说皇后和贵妃到了，急急迎了出来，只是还未行礼便被人拉住，林青鸾道：“都什么时候了，快说说你家主子怎样了？” “回皇后娘娘，回贵妃，我家主子她还好，只是发动的突然，但太医看过了，一切正常，只是瓜熟蒂落。” “这产期提前几日是正常，这提前了十几日……”翟含景蹙眉。 林青鸾却道：“先看看吧，人没事就好。” 确定不是什么人为原因导致的云妃早产，林青鸾也放心些，可千万别她刚接手六宫管理便出了事，那她可太丢脸了。 上官冽下了朝后也匆忙赶了过来，恰好赶上三公主出世的一声啼哭。 原本听到婴儿哭声，上官冽还高兴了一下，但听到接生嬷嬷说是小公主，他便又收敛起了喜色，甚至还不自觉皱了下眉头。 “云妃妹妹养的好，看三公主也白嫩可爱呢。”林青鸾笑着说道，又看向上官冽，“接生嬷嬷也说云妃生的顺利，想来应是无事。” “嗯。”上官冽沉沉应了一声，却又想起卫婕妤那个五个月大、已经成型了的男胎，不由心中又叹一口气。 他就不信了，难道他就不是多子的命？ 章节目录 第146章 心疼他 接下来一段时间，敬事房便很是忙碌了起来。 上官冽也是够努力的，哪怕白日里再累，晚上也要翻牌子宠幸个妃嫔，而且他宠幸的全都是年轻的几个，从秦婕妤到愉宝林、秋宝林，甚至方美人也分到了一杯羹，总之今年进宫的几个年轻妃嫔很是受宠了一段日子。 而在十月底，林青鸾终于才等到了周楚暮。 他瘦了一大圈，脸上还是林青鸾熟悉的笑容，但莫名的，林青鸾看到他这个样子便鼻头发酸，甚至下意识的主动上前几步环住了周楚暮的腰。 “你没事吧？”她闷闷开口，但因为抱着的人实在消瘦太多，便更加难受。 周楚暮道：“每年天气转凉的时候都会病一场，不是因为那日吹了风。” 林青鸾应了一声，却觉得更难受了。 周楚暮温声安慰了几句，但林青鸾却越发伤心——若不是他身体实在不好，这会儿早将她抱起来一起坐在榻上了。 相处小半年，又几乎夜夜相见，林青鸾已经很是熟悉周楚暮，便也更加知道，这一回他真是病倒了。 她拉着人一起坐在小榻上，又端了红枣人参茶给他，看着他喝下半盏才放心。 “往后天冷，你少来些，多在府里休息吧。”林青鸾叹了口气。 周楚暮知道该是这个理，但他却不想。他还有些懊恼道：“是我从前考虑不周，原以为想来见你便能来，也未给你安排好……我还不如周一，他还知道给安澜留个寻他的哨子。” 这话说的，林青鸾倒是很有同感。 但她并未说什么，只歪头笑着看着周楚暮，却不想周楚暮已经利索的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玉佩来放在她手上。 他说：“万安宫一直有我的人在，你若是有事寻我，便去窗户那里敲三下窗棂自会有人联系你。” 林青鸾眨眨眼睛，指指玉佩：“那这个？” “这是我的信物，他们见此物如见我。”周楚暮温声说着，又不容置疑的戴在了林青鸾脖子上。 那玉佩还带着周楚暮温热的体温，就这么落在林青鸾胸前，她好奇的拿起来看了一眼，见这玉佩古朴大气，并不像是个新鲜物件，至少也得有个传承的了。 她有些不安，抬手想要摘下，却被周楚暮按住了手腕。 “如你所言，冬夜里我怕是不好出来……你在后宫孤立无援，若有什么需求，敲三下窗棂让他们帮你办去。”周楚暮说了这会儿子话，已经有些跟不上气的感觉。 林青鸾下意识的环住他：“你……” “阿鸾……”周楚暮低着头不肯看她，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只道，“我没事。” 若是可以，他也不想被她看到这般虚弱的样子。 她会……嫌弃他，厌恶他吗？ 周楚暮不敢去看，不敢去想，他正想提出离开，却听林青鸾轻轻问道：“还未曾问过你，周楚暮，你往后宫安插那许多人是要做什么？” 周楚暮一愣，林青鸾已经继续说了：“好歹我还是个贵妃，有些事情，她们做不了，我却可以。” “不……”周楚暮下意识想拒绝，他不需要林青鸾做任何事情，他还可以帮林青鸾做所有事情。 手染鲜血的腌臜事情，他来做就好了，林青鸾就该好好的坐在那里，做最尊贵的贵妃娘娘。 林青鸾却一瞬间变了神色，并不明显，但却与刚刚的样子差了许多，似乎有些难过和失望似的，周楚暮顿了一下，却笑起来：“原不想劳烦贵妃娘娘的。” 可惜林青鸾并未搭理他，只那么默默的看着他，看的周楚暮实在没办法，刚要说些什么，突如其来的咳嗽却打断了他的话，他甚至咳的弯下腰，手指都忍不住的抓紧了衣襟。 林青鸾吓了一跳，站起来帮他拍背，又慌忙去拿了帕子端了参茶。 她两辈子也未曾这般伺候过人，难免有些笨手笨脚的，参茶甚至还不小心洒在了周楚暮后脖颈上，激的他抖了一下，却也慢慢止住了咳嗽。 “对、对不住。”林青鸾又拿帕子去擦那水渍，擦完又递给周楚暮，“你……” 周楚暮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用帕子掩着嘴，拉她坐下：“我无事，每年转冷时都会这般，莫要担心，你坐下吧。” 林青鸾便又那般巴巴的看着他，看的周楚暮心都软成一滩水，声音也越发温柔：“好了，真没事，我是早产，胎里带弱，秋冬日便难过些。” “连那位老神医都不能治好吗？”林青鸾忍不住问道。 周楚暮摇头：“已是调理后的结果了。” 林青鸾不忍心问更多，周楚暮却又拉过她的手，细细把过脉后思索片刻，又将新一批的梅子药丸递给她：“你倒是冬日里比夏季好过些。” “嗯，我自小苦夏……”林青鸾顿了一下，忽然探手到周楚暮衣襟去摸他的身体。 周楚暮愣了一下，又有些慌张：“别……” “你身上不热了。”林青鸾却道，她漂亮的凤眼瞬间便聚满了眼泪，要落不落的望着他，“你……你真的……” 真的只能活到三十岁吗？真的只有七年寿命了吗？ 她不敢问，也不想知道答案。 “阿鸾……”周楚暮低低叹息一声，林青鸾却难得主动搂住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唇。 她品到了陌生的药味，以及周楚暮微微的抵抗，她有些了解他的心思，大约是觉得病体难看，不愿与她亲热。 可是她想。 活了两世，她却第一次这般心疼一个人。 “阿鸾……”周楚暮轻轻吻着她的唇，耳鬓厮磨，声音轻的像是一阵风，“我不需要你做什么，阿鸾，你好好的在这里就好。” “若皇上翻我牌子呢？”林青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话出口她便有些后悔。 但周楚暮并未生气，只与她额头抵着额头，轻轻叹了口气。 他道：“那便只能辛苦皇上，多中些迷烟了。” 林青鸾：…… “守在万安宫的是周福和周平，我给他们备足了迷烟……”周楚暮声音微哑，“阿鸾，我是个小气的男人。” 章节目录 第147章 要什么 而林青鸾却问道：“周楚暮，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她稍微拉开一些距离，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对皇宫熟悉，又安插了这般多的人，来去自如，甚至还能左右皇上的行动……” “你对皇权并无多少敬畏，甚至连你手下的人，都敢给皇上放迷烟……” “周楚暮，你是想……” 林青鸾沉默了一下，又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谋朝篡位吗？” 周楚暮却被她直接问愣了，片刻后忍不住笑起来：“若我说是呢？” “你想做皇帝？”林青鸾的眸子还是黑白分明的清澈，就这么直白又坚定的看着他，似乎他说出什么，她都不会惊讶。 甚至，周楚暮觉得若自己说是，她还会要帮他。 周楚暮忍不住又搂紧了林青鸾几分：“这可是抄家掉脑袋的大事，阿鸾怕不怕？“ 林青鸾也不隐藏，干脆的点点头，但很快，她又摇了摇头。 上一世林家忠君到最后，也是个抄家掉脑袋的下场，她确实怕，但怕并不能避免这个结果。 若周楚暮真有此心，林青鸾与他一起，翻了这朝廷又如何？搏一搏，或许还能改一下林家的下场。 重生之后，林青鸾感觉自己犹如困兽之斗一般，似乎无论如何挣扎用力，事情的走向都只会大差不差的往前走着，并不因为她这颗小小棋子的改变而改变。 而周楚暮，似乎是她唯一的变数。 若他真要改朝换代，若他真有此心…… 林青鸾脆声道：“我帮你。” “你……”周楚暮表情有些复杂，像是要笑，又像是有些惊讶，莫名竟还掺杂着几分难过似的，他只看了她半晌，忽然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傻阿鸾。” 林青鸾捂住额头，却在想，七年，颠覆一个王朝的话，是不是也够了？ 只是不知道周楚暮如何安排的…… 周楚暮却道：“此事不急，我已经等了这许多年，也不怕多等一段时间。阿鸾不必冒险，我只要你安安稳稳的。” 林青鸾不解看他，周楚暮却揽住她，没再说这件事，只细细叮嘱她冬日里也不要用太多炭盆，出入莫要着了风，瞧这模样，仿佛真的准备这个冬日都不出来了似的。 林青鸾便难免有些难过：“要等到明年才能见到你了吗？” “自然不是，你若想我，让周平捎信给我。”周楚暮温声道，“他弟弟周安一直跟在我身边，他捎信比较方便。” 林青鸾低头，轻轻应了一声。 从前不觉得，如今不过近一个月没见到周楚暮，林青鸾便挂心的很。 两人又絮絮说了半晌的话，还是周一忍不住来打断，说周楚暮喝药的时辰到了，两人才分开。 只是这许久说了什么，林青鸾事后回想似乎并无印象，仿佛说了些日常的话，又互相叮嘱对方保重身体，但似乎都是些无意义的话。 但只依偎在一起，聊着这些无意义的话，便让她觉得无比心安。 大约因为终于见到了周楚暮，确定对方只是体虚并无大事，这一夜林青鸾总算睡的安稳了些，天亮后又得知翟含景染了风寒，停了几日的请安，她便更高兴了。 自从拿了宫权，翟含景和贤妃每次见她的时候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虽然林青鸾不怕她们，但总被挑衅实在是烦。 不过都已经起床了，林青鸾干脆往永寿宫去给太后请安。 她这一世得了太后许多庇护，不管从前两人关系如何，现在是越发融洽了。 太后长日无事，有小辈相陪自然高兴，林青鸾又特特感谢她给的石嬷嬷：“石嬷嬷实在是做事的老人儿了，臣妾这里若不是多了这么个帮手，每日里怕的都抽不出时间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你这孩子，哪儿还有嫌宫权到手麻烦的。”太后如何听不出林青鸾的话外之音，她笑着嗔怪到，“懒了这许多年了，哀家看你一身骨头都要懒没了。” “太后娘娘~”林青鸾熟练的撒娇，逗的太后笑出声来，最后只能无奈摆手：“罢了罢了，哀家看你每次来都得顺点儿什么，哀家明白。” 随后，她叫了个宫女出来，对林青鸾道：“这也是哀家宫里的老人了，你唤她一声文卿，她从前跟在哀家身边，也是料理过六宫事的。” “哎呀，太后娘娘，这如何使得！”林青鸾这么说着，却已经拉住了那宫女的手，眉开眼笑道，“文卿姑姑啊，那以后万安宫就是姑姑的家了，姑姑这就跟本宫走吧！” “你看看她，嘴里说着使不得，哀家这里的人她是一个也没少要！”太后指着林青鸾，对身边的魏嬷嬷说，语气里却满是笑意。 林青鸾也跟着笑起来。 其实谁不知道谁的意思呢？将偌大一个六宫交到林青鸾手上，是对翟家的不满，是对胡家的敲打，可交给林青鸾，难道上官冽母子便能完全放心么？ 太后直接派了石嬷嬷过去，林青鸾便明白了她们的意思，这次来的这个文卿，林青鸾上一世曾在大明宫见过她。 文卿明明就是上官冽的人。 但无所谓，有人帮她管事更好，她既能放开手脚，还能纵览全局，而且若这俩人出了事，还要牵连到太后身上，想来石嬷嬷和文卿也只能真心实意的办事，哪怕不是为她，却也够了。 林青鸾笑眯眯的离开了永寿宫，坤宁宫中，翟含景咳了片刻，才顺过气来。 她抓着锦如的手，又问一次：“秦婕妤……还未有好消息？” “刚来了葵水……”锦如也很是无奈。 翟含景闭了闭眼睛：“这个没用的东西！本宫看过彤史，她分的宠幸最多，皇上明显也有心补偿本宫，但她却是个不中用的！” “咱们还是看看愉宝林吧。”锦如低声道，“秦婕妤如今独住紫兰殿，若有了孩子，怕也无法养在坤宁宫。愉宝林地位低下，若得了孩子，主子抱过来便是。” “给她的药可都喝了？”翟含景问道。 锦如点头：“愉宝林很是懂事，一日不落喝着那安胎药。” “那便好，只盼着她二人能有一个早日得了喜讯的。”翟含景叹道。 她一直没有宠，却也确实不想再生了。上官承还小，翟含景又有新的谋划，相比较再经历十月怀胎和一朝生产，她更想将宫权夺回来。 那本就该是她皇后的东西！ 此时，绫绮宫中，贤妃修剪着面前一盆菊花的花枝，听着宝彩的回话，不由有些愠怒。 “她若是还这般无用，便不必再联系她！”贤妃将花剪一丢，很是不悦，“不是说万安宫数一数二的大宫女吗，怎么主子的事情她一件不知，桩桩都是猜测？” 章节目录 第148章 不胜防 宝彩低头道：“虽说木槿已经是万安宫的一等宫女，但贵妃平日还是用自家陪嫁多，其余宫女不过就是收拾内务，哪里能陪贵妃说些心里话。” 她又叹道：“可惜贵妃不喜用太监，咱们收买木槿，可比收买皇上跟前的余福还要难呢。” “那些个没根儿的东西，就只喜欢多多的银子。”贤妃不屑道，随后又蹙眉，“不行，既然她那边无事，便给她安排些事……她如今管着宫权，若出了问题，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主子是想……”宝彩试探的问道，贤妃思索片刻，招手看她：“附耳过来。” 如今宫中只胡婕妤一个有孕的，贤妃需得小心再小心，既不能伤了胡婕妤，又得严重到可以扳倒贵妃…… “贵妃年纪也大了，皇上如今喜欢的是鲜嫩的新人，贵妃的荣宠，可也不如从前了呢……”贤妃喃喃，又笑起来，“可惜了，林家没有第二个女儿可以入宫呢。” 与文臣世家相比，朝中武将几乎可以说是子嗣单薄了，能成世家的几乎没有，家中男丁没有死光都已经是福气了。 贤妃顿时心情好了起来，至少她们如今有了胡婕妤腹中的孩儿，若是个皇子，可谋划的便是更多，从前不论，她们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好…… 是夜，林青鸾坐在床上，听着安澜的回禀：“……今日下午又去了一趟，回来后不知拿了什么东西，袖子里鼓起来一块，来不及和人说话便回了屋子。” “待她上值时让小德子悄悄去搜一搜，看看到底是什么好东西。”林青鸾叹了口气，“真是防不胜防。” “好在咱们发现的早，也能早些防范。”安澜劝道。 林青鸾点头：“让小德子也莫要声张，看过后便放回去，别被发现了，只是日后盯着木槿的人，要再看的紧一些。” “是，奴婢会去安排。”安澜应道。 “贤妃……胡婕妤。”林青鸾垂眸，“胡婕妤有孕也三个月了，这段时间皇上这般辛苦，怎么还没有好消息传出呢。” 安澜没有回答，很显然林青鸾也并不是在问她。 “文婕妤，方美人，秋宝林。”林青鸾喃喃，“秦婕妤，愉宝林。” 她顿了一下，又想起一个人：“那琪歌图身边伺候的，姓甄的那个，是不是大盛人？” “奴婢倒是未注意过，只依稀记得北戎公主带进宫的两个媵妾，有一个确实长相轮廓与北戎人不同，更像大盛人一些。”安澜答道。 林青鸾手指无意识的抠着扶手，眸光微动，倒是想再给上官冽送个美人。 北戎人天天惦记着怎么和大盛斗有什么意思，让她们自己内斗去。 “去找个人试探一些，看她有没有这个心。”林青鸾拍了拍扶手，又笑起，“能从南薰殿出来也不容易，若她有心，本宫还需为她好好筹谋。” 眼看日子进了十一月，天却是越发冷了，早起时候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后宫便由太后做主，暂时免了所有的晨昏定省，只让都好生待在宫里，保障好自己。 “外面这风实在大的很，偏又不下雪，只干冷干冷的。”木棉嘴上抱怨，手脚却依旧麻利的给碳炉换了新的银丝碳，又赶忙端进去放在寝殿中。 寝殿里窗户每日也只在晌午太阳最好的时候开上一刻钟通风，其余时间基本都关着，林青鸾有些担心周楚暮的身体，这几日每晚都要招来人问一问。 还好，并未再病重，只是天冷不易外出，倒是周平带了封信给她，林青鸾回了一封，之后便陆续开始通起信来。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起来，宫女们进进出出，将寝殿打理暖暖烘烘，还带着一股香味，倒也不为着其他，只因上官冽今日翻了万安宫的牌子。 林青鸾沐浴后又重新装扮起来，皇上特许她不必出去迎着，只在寝殿候驾便是。 “天一冷，真是做什么都不方便。”林青鸾叹道，贤妃的招式没用出来，她想将甄氏弄出南薰殿，也未寻到机会。 安澜一边给她揉着发油一边说道：“这几日就是风大，过段时间或许能好些。” “是呢，最近几天是冷的不太正常。”木棉应道，她年纪小一些，也最活泼。 林青鸾笑了笑：“是不是就盼着下雪了？” “是呢，奴婢就盼着呢，到时候再给主子堆雪兔。”木棉笑道。 木槿拿了熏香进来加进香炉里，闻言也道：“咱们几个都没木棉手艺最好，堆的雪兔活灵活现，主子最爱看了。” “好，那本宫就等着看了。”林青鸾也笑。 木棉便笑起来，安澜亦是觉得有趣：“到时候不如比一比，主子只知道木棉堆的好，却不知谁堆的最不好……” “怎的，还个选出个最丑雪兔不成？”林青鸾轻笑出声，安澜一愣，木槿和木棉也跟着笑起来，一时间，寝殿里倒是欢乐的很。 “说起何事，这般开心？”上官冽忽然掀帘子走了进来。 众人吓一跳，几个宫女赶紧行礼，林青鸾亦是起身行万福：“不知皇上驾到……” “无妨，是朕特意没让他们通传。”上官冽走过去握住林青鸾的手，将她拉起来，“怎的这般凉，可是觉得冷？” 不用林青鸾回答，上官冽便扭头道：“让内务府再给贵妃送些银丝碳来，莫要断了万安宫的用品。” “皇上，臣妾这里什么都不少，只是刚刚沐浴过。”林青鸾笑道，又说起，“刚刚她们说起下雪的事情，臣妾还说让她们都堆个雪兔，选个最丑的出来呢。” “别家都是选最好看的，偏你胡闹，要选个丑的。”上官冽哭笑不得。 林青鸾掩嘴笑道：“还不是因着皇上，当年给臣妾堆的雪兔就是丑丑的。” “真的？”上官冽挑眉，“当年你可是说好看的很。” 林青鸾便又笑了起来，她美目潋滟，一张素净的小脸白生生的，笑起来更带了两份狡黠和可爱，看的上官冽不由真的回想起从前在齐王府的日子。 那个时候，他也是很喜欢林青鸾的。 章节目录 第149章 新出路 “时辰不早了，贵妃，与朕一起安歇吧。”上官冽握住林青鸾的手，直接便道。 “皇上最近可是有些劳累了？臣妾看着，皇上这里，黑眼圈都出来了……”林青鸾仿佛难以自制似的，食指轻轻抚过上官冽眼下，满眼心疼。 上官冽垂眼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他近来是有些忙碌，又惦记着后宫子嗣问题，隔日便要往后宫去，难免休息的不够，哪怕太医给开了食补的方子，他依旧感觉有时候会力不从心。 上官冽自认不是喜好美色之人，只是为后嗣计，不得不如此，今日翻了万安宫的牌子，也不过是因为在这里他总能安歇的好一些，而林青鸾近年越发懂事，也不会缠着他要个没完。 刚刚的心动重新归于理智，上官冽叹了口气：“还是鸾儿关心朕，朕近几日总也睡不好。” “那皇上先去洗漱，臣妾给皇上按摩一下，皇上正好安歇。”林青鸾很是体贴的说着，虽然眉目间有些欲言又止，却还是什么要求都没有提，仿佛她关心的在意的，始终只有上官冽的健康。 上官冽很是满意，拍了拍她的手，起身去洗漱了。 林青鸾仿似不经意间走到窗户边，敲了窗棂三下，低声与周平安排好迷香点燃的时间，然后便遣散了宫人，散了长发换了寝衣跪坐在床上，等着上官冽。 刚按了两下太阳穴，上官冽便闭上了眼睛，片刻后，沉沉却均匀的呼吸声响起，上官冽已然睡着。 林青鸾缓缓收起手，又小心的将上官冽放在枕头上，其实她也知道，这会儿的上官冽毫无抵抗之力，哪怕她一刀了结了他，他也丝毫察觉不到。 但是不行。 外面还有余保，还有一堆大明宫的宫人，还有敬事房的太监。 所有人都知道上官冽来了她这里，若在此地丧命，她定跑不了一个弑君之罪。 除非她也没命。 可之后呢？若查不出刺杀皇上的人，会不会将罪名按在她的身上，按在林家身上？ 林青鸾不敢冒险，合府抄斩有过一次就够，尤其如今，她几乎看到了一条新的出路。 周楚暮有了改朝换代的心，林青鸾乐意配合，但唯一让她担心的，便是周楚暮的寿数。 可惜上次林青鸾有心多问，周楚暮却不想多说，加上他身体那会儿不好，林青鸾只能作罢。 但困兽看到一丝曙光，又怎肯放弃？林青鸾近来各种盘算，都在考虑此事。 “睡吧，皇上，好好睡吧……”林青鸾看着上官冽闭着眼睛安详睡着的模样，忍不住道，“皇上睡着的时候真是乖，若皇上能一直睡下去，也不错呀……” 嗯？ 若上官冽能一直睡下去…… 没有死，便不必换皇帝，但朝中定有摄政大臣的存在，按如今的趋势来看，不是翟家便是胡家，翟家有个大皇子，上位的可能性还大写。 可惜了，若她认识什么人就好了，最好是上官家的人，名正言顺的继承者—— 若真有这么一个人，等上官承没了，上官冽便没有了儿子，那若上官冽再出事，那人便是掌权者了。 若林青鸾能帮到他，岂不是从龙之功，至少能保林家两代平安吧…… 林青鸾杂七杂八想了很多，也没个人能商量，她能感觉周楚暮似乎是不想让她掺和太多，但她要保护家人，不可能袖手旁观。 更何况，她想自己亲手报仇。 林青鸾想着想着，下意识将手虚虚放在上官冽脖颈上方，虎口打开，正对着他的脖子。 好想就这样，狠狠、狠狠掐住，看他喘不上气，看他挣扎无助，看他用不敢置信却惊恐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该多么好啊…… “阿鸾？”含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青鸾身体一僵，手上动作一变，迅速给上官冽拉了拉被子。 她没急着起身，只喃喃道：“好像听到了鹤然的声音……” 周楚暮却是一愣，继而走过来将手搭在她肩膀上：“阿鸾，是我，我来了。” 林青鸾这才如梦初醒般猛的起身回头，眼中全是惊讶：“你……你怎么来了？你身子好了？” “好多了。”周楚暮笑道。 林青鸾看他果然比上次来时好了一些，至少没那么瘦那么吓人了，看起来面色还有些红润，似乎真的不错。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对周楚暮她的真的担心，但……多少也存了些别的心思。 但人和人之间，就是这般，难道还能讲纯粹的感情吗？可惜了，只讲感情的那个林青鸾已经被乱棍打死了。 这般想着，林青鸾却露出自己都不知道的真心笑意：“那便好，我还真有些担心你……今日风这般大，你怎忽然过来了？” “就是因为风大，担心你会着凉，便过来看看。”周楚暮才不能承认是因为自己听说上官冽翻了牌子，着急的便跑了过来。 林青鸾笑着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红枣参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亲亲密密的挨着坐在软榻上，小声说起话来。 很多事情在书信中已经说过，但林青鸾也不敢把所有事都写在信上，这会儿聊着聊着，便说起了南薰殿。 周楚暮的人也在关注着南薰殿，因此，林青鸾得知了更多消息。 “看来她们确实不是很好过呀。”林青鸾若有所思，“那个甄氏，你说她会不会是大盛人？” “或许。”周楚暮未仔细查过，却也见过那些人的相貌，与林青鸾有相同的猜测。 “我倒是觉得她相貌不错，可以伺候皇上呢。”林青鸾又笑眯眯道。 周楚暮微一挑眉，却道：“那琪歌图并不在意皇上，便是甄氏受宠，她也是得利者。” “这会儿不在意，不代表以后不在意。”林青鸾又看了看周楚暮的脸，有些不悦道，“早知道不让她看见你了。” 不然，以上官冽的相貌权利，想迷住一个女人还是很简单的。 周楚暮一愣，又“啧”了一声，却还是忍不住笑起，他道：“那阿鸾想做什么，吩咐周平去干就是，还有卫婕妤她们，你有什么事情需要用到她们只管吩咐。” 对上林青鸾戏谑看过来的目光，周楚暮笑道：“他们是我的下属，便也是你的。” “啧。”林青鸾学着他的样子挑眉，“你就不怕我让你的人去做了坏事，然后嫁祸到你身上？” “那阿鸾可以试试，尽管去做。”周楚暮笑道。 他真是盼着林青鸾多用用他的人，莫要与他分的那般清楚才好啊。 林青鸾轻哼一声，想了想，道：“却还真有件事，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章节目录 第150章 谁称帝 “嗯，何事？”周楚暮眉眼温柔，看着林青鸾的模样非常专注。 林青鸾有些不自然的避开他的目光，却还是道：“你可知晓瑞王？”她想了想，“或许应该叫，前瑞王？” 在上官珏夺位失败离开京城之后，上官冽便将先帝的死因按在了他的身上，还将他贬为庶人。 当年的瑞王，如今不过是个戴罪之身的普通百姓罢了。 周楚暮点头，话也说的干脆：“知晓，他还在南方，但他的人实在太少了，便是有心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偶尔给当今添些堵。” 林青鸾也想过，尤其上官珏身上还有弑父杀君的罪名，便是上官冽父子真死了，这皇位也不可能自然而然的轮到他。 若他想来坐，还需一番动荡。 林青鸾一手捏着茶杯，一手轻轻点着自己下下巴，又问道：“那秦王呢，你可了解？” 思来想去，上官家血缘近的，也就这两位王爷了。 不过秦王是先帝之前那位文成帝的血脉，与上官冽隔的远了些，但论起来也曾是皇子，若上官家后继无人，他应该是最合适继位的人选吧。 只是他身子孱弱，如今还不知怎么样，能不能起身，若已经完全动弹不得，估计大臣们也不会乖乖同意。 真是难办，难道不管怎么样，都只能兵戎相见吗？ 那是林青鸾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一旦起了战争，伤的是士兵，苦的是百姓。 尤其上官冽做皇帝其实还不错，上一世林青鸾临死前，整个大盛已经是欣欣向荣的状态，便是她再恨他，也不能因着一己私利便将整个大盛拉入动荡中。 她想的入神，因此也没看到周楚暮一时的语塞和惊讶，片刻后，他才微哑的问道：“怎么忽然想起问他？” “就是想着……”林青鸾顿了一下，又笑道，“有些好奇，听说秦王也一直住在宫中，我却未见过，只听说他身子不好，似是起不来床？” 周楚暮又沉默片刻，才干巴巴的说了句：“好像、好像是吧？” “嗯……”林青鸾看周楚暮这般，猜测他也并不了解那位神秘的秦王，她实在难掩好奇，“那你是准备……” 凑近些，她声音很轻很轻：“自己做皇帝？” 周楚暮：“……以后再告诉你。” 林青鸾一愣，又嗔了他一眼，也想起不远处的床上还睡着个上官冽，此时确实不是谈论此时的好时机。 她叹了口气，周楚暮换了个话题：“南薰殿那边看管还算严苛，你的人不方便进出，让周平派人去。若那媵妾真有些来历，便是一把好刀。” 林青鸾点头，也如此认为。 甄氏足够漂亮，便是没有什么离奇身世，给她编一段也不是不行。 还有贤妃，敢往她宫里伸手，便别怪她剁了她的手！ 见过周楚暮，林青鸾心里莫名的踏实的很多，南薰殿的事情两人已经有了主意，如今便等着贤妃的动作了。 到十一月中旬，南薰殿那边的甄氏已经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弟弟”，贤妃都还未有动作，林青鸾简直要忍不住再催她一次了。 却在此时，两位宝林一起有孕的消息传了出来。 “这两仪殿如今可热闹了，日日人来人往，皇上和太后的赏赐络绎不绝。” 林青鸾往两仪殿去的路上恰好碰到秦婕妤，秦婕妤那语气中的酸味是明晃晃的忍不住，“不过两个宝林罢了，胡婕妤的身孕也未这般大肆张扬过。” “今日是宝林，明日便不一定了。”林青鸾笑道。 秦婕妤撇撇嘴，没有说什么，林青鸾笑问道：“皇后娘娘身子还未大好？” “是呢，前几日吹了冷风，到现在还头疼。”秦婕妤答道。 林青鸾慢悠悠道：“未想到坤宁宫的宫人伺候也这般不上心，竟让皇后娘娘吹了冷风，真该好好教导一下了。” 秦婕妤一顿，林青鸾又道：“不是本宫不敬皇后，好歹皇后娘娘还是大人，吹了冷风受了寒病一场也就罢了，但若伺候大皇子不上心，不是让前朝后宫都跟着不踏实吗。” “不会的。”秦婕妤冲口而出，又顿了一下，勉强笑道，“伺候大皇子的都是皇上精心选的奴才，想来应是稳妥。” “最好如此，但本宫还是有些不放心。”林青鸾端起架子来，“毕竟本宫如今掌着六宫事宜，有宫人伺候不当，那倒是本宫的错处了。” “倒也不会。”秦婕妤表情越发难看，笑意险些维持不了。 好在两仪殿就在眼前，她稍微退后一步，让林青鸾走在前面，像是表示尊重似的。 林青鸾也未推辞，笑盈盈的先往正殿而去，方美人的笑容不比秦婕妤的好看多少，见到林青鸾便有些委屈：“贵妃娘娘……” “如今秋宝林和愉宝林都住在两仪殿，你既是主位便照顾好她二人，待平安产下皇嗣，也是你的功劳。”林青鸾笑着打断她的话，后面还有秦婕妤呢，贵妃和方美人在皇后面前可是不和的。 方美人也看到了秦婕妤，表情变的不耐烦起来：“多谢贵妃娘娘教导，娘娘教导臣妾不敢不听，定会好好照顾两位宝林的。” 她又哼哼：“愉宝林真是运气好，皇上宠幸她不过三两次，她便有了身孕，哼……” “皇上不是很喜爱愉宝林吗？”林青鸾随口问道。 方美人似是嫌弃的撇了林青鸾一眼，又不情不愿的开口：“皇上来看愉宝林多数只是听琴，那个琴声啊，每次都要响个很久很久，都吵到臣妾了。” “那皇上听完琴呢？就走了？”秦婕妤瞪大眼睛问道。 林青鸾不紧不慢白她一眼：“莫要探查帝踪。”然后又看向方美人，“愉宝林和秋宝林如何了？” “贵妃娘娘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还用来问臣妾。”方美人像是憋着一股气似的，什么都不愿意说。 林青鸾还没说什么，秦婕妤已经轻嗤道：“方美人，对贵妃娘娘不可这般无礼！” 但说完，秦婕妤又笑着对林青鸾说：“贵妃娘娘，臣妾陪你过去看看两位宝林吧。” “罢了，走吧。”林青鸾睨了方美人一眼，率先往东侧殿走去。 秦婕妤却还不放心的叮嘱道：“便是不与她交好，也不必这般面上难看。” 方美人行礼称是，心中却不以为然——不这般，皇后一系怎么会真的相信她？ 章节目录 第151章 才了解 “她去了秋宝林那里，我便先去看看愉宝林吧。”秦婕妤喃喃，又与方美人道，“皇后娘娘特特让本宫来叮嘱你，秋宝林不必多管，生死是她的命，但愉宝林这一胎，务必要保她平安生产！” “是，臣妾也盼着呢。”方美人笑道。 秦婕妤点点头，又端着架子夸了方美人几句，这才往西侧殿去。愉宝林初次有孕，难免惴惴，见到秦婕妤便有些开心，只是秦婕妤却没给她多少好脸：“皇后娘娘说了，方美人可信，但你自己也要聪明些，这一胎若能出生，娘娘保你位份再升几级。” “是，妾定追随皇后娘娘与秦婕妤！”愉宝林放下心来。 东侧殿中，秋宝林也与林青鸾说着隐秘的话。 “不满贵妃娘娘，妾就未想过要生子……”秋宝林叹道，“原想着或许娘娘想要一个孩子，如今娘娘既不想要，妾便找个机会不要他了吧。” 林青鸾听的唇角只抽抽。 一进门，秋宝林见她身后没跟着旁人，便打发宫人出去，劈头就问她要不要个孩子。 林青鸾自然下意识摇头，结果秋宝林便这样说…… 她只能安慰：“不然还是好好生下来吧？” “这是皇上的子嗣，不能留。”秋宝林很认真的说道，她有些懊恼，“妾已经找太医院寻了避孕之药，却也没用，实在是……” 林青鸾也有些心疼这几个姑娘，便是自愿入宫侍奉皇上的，但小产实在伤身，刚想劝，又想起女子生产也是过一趟鬼门关…… 她也道：“以后还是寻些避孕之物吧，本宫倒是知晓一些，回头给你和建章宫都安排上。” “嗯嗯，妾多谢娘娘。”秋宝林一点儿也没了初次见林青鸾时的情绪和不满，她一双眼睛还带些羞涩的看着林青鸾，“贵妃娘娘真好看。” 林青鸾：…… 万没想到，这位秋宝林真实的性子竟是这般……若她与上官冽私下相处时也是如此，那也难免得了偏爱，承宠最多了。 秋宝林也确实越熟悉越活泼，最后还拉着林青鸾的手娇声撒娇，惹的林青鸾都无法拒绝，只能答应明日还来看她。 出了东侧殿，恰好遇到从西侧殿出来的秦婕妤，林青鸾斜睨她一眼：“看来本宫也不必去看望愉宝林了，想来该叮嘱的，秦婕妤也都叮嘱过了。” “臣妾可不敢与贵妃娘娘比肩，娘娘都来了却不去看看愉宝林，这般……不太好吧。”秦婕妤笑的比之前好看多了，大约是与愉宝林商定了什么，整个人看起来轻松多了。 林青鸾只瞧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含笑进了西侧殿。 相比较小巧可爱的秋宝林，愉宝林是一种弱柳扶风的美，看起来便怯怯的，林青鸾有些明白为什么上官冽只是听琴，较少留宿了。 上官冽喜欢示弱的女子，却不太喜欢真弱的女子…… 就说翟含景还是不太了解自己的枕边人呐。 林青鸾耐着性子和愉宝林说了几句，又叮嘱她好好养胎，喝了半盏茶后便走了。 秦婕妤早就离开了两仪殿，林青鸾刚走到正殿门口，便听到方美人小声叫她的声音。 ……原来方美人也这般活泼。 “贵妃娘娘无事便来臣妾这里坐坐嘛。”方美人乐呵呵的给林青鸾倒了热茶，宫人都在外面等着了，她便亲自来伺候林青鸾。 林青鸾并未喝茶，只道：“本宫无事便来寻你，皇后还能信你？” “哦？呵呵呵，臣妾忘了……”方美人有些不好意思，又默默挪回来茶杯。 林青鸾：…… 她倒是第一次和这几位妃嫔比较亲近的接触，没想到……各个都还挺有个性。 只是这位方美人刚进宫时，似乎还有些端庄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人变了，还是原本就是这般。 从前她未想过于周楚暮太过亲密，尤其他的人，她沾都不想沾，但如今……周平她用的很顺手，后宫这些人，她也没必要矫情了。 怕人起疑，林青鸾到底没多留，只是临时来了兴趣，干脆往建章宫去看了看。 卫婕妤已经好了，但到底受了大罪，人瘦了一圈，却更有韵味了，只可惜再不能生育，如今勤奋“播种”的上官冽便是喜欢，也很少宠幸。 倒是文婕妤，太医诊过说身子康健，而且易孕，因此建章宫上官冽还是常来的。 林青鸾来的两人都没想到，但大约也都得了信，这会儿再给林青鸾行礼时便郑重了许多。 林青鸾也不推辞，坐在上首，先看卫婕妤：“身子可好些了？” “让娘娘记挂，臣妾身子好多了，如今能吃能睡，完全无碍。”卫婕妤笑的毫无阴霾，显然确实是没什么影响。 林青鸾放下些心来，又看向文婕妤。 文婕妤眉眼灵动，开口却很令人想不到：“贵妃娘娘来的正好，快帮臣妾劝劝卫姐姐。” “劝什么？怎么了？”林青鸾很是没想到还有此事，连忙问道。 文婕妤叹道：“从前臣妾与卫姐姐一起伺候皇上也是常有的事，但最近皇上再来，卫姐姐总推脱不肯过来，难道还要皇上去请姐姐不成？” 林青鸾：…… 卫婕妤便对着林青鸾解释道：“娘娘知晓，男子精气亦是重要，臣妾如今不能生育，皇上本就不愿在臣妾身上浪费力气，臣妾何必再去讨嫌。贵妃娘娘还是劝劝文儿，皇上既愿来找她行周公之礼，她好好伺候皇上也便是了，何苦再拉上臣妾，让皇上受累不悦呢？” “但皇上他喜欢呀！他从前就说过，臣妾与姐姐一起伺候他才最舒畅！”文婕妤着急的说道，“最近几次都是臣妾自己，皇上还觉得没劲儿呢！” 林青鸾：…… 她连喊停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听着面前两人聊着聊着，开始商量起三人一起的姿势来，也是此时，林青鸾才大约明白江南瘦马是个什么概念…… 皇上后宫都是些大家闺秀，便是侍寝也放不开，来了这么两个擅长房事的，哪里还能逃脱的了！ 难怪皇后生完孩子挣扎下地也要求皇上赐死她二人，怕是当时就看出这两人其实是能吸人精气的狐狸精吧！ 不过……她二人不嫌的话，让上官冽多翻建章宫的牌子，如卫婕妤所言，男子精气很是重要，纵享女色是个什么后果，林青鸾也大约知道。 最棒的是，这般上官冽便没心思去宠幸旁人，这后宫的孩子会少许多，以后的事情也更好办…… 耳听着文婕妤和卫婕妤已经商量好晚上一起去大明宫寻上官冽玩耍，林青鸾便不方便多呆，赶紧告辞了。 建章宫，真真盘丝洞也。 章节目录 第152章 起内讧 大约是食髓知味，上官冽又连续翻了建章宫五日的牌子，还是皇后专门到大明宫劝谏，上官冽才暂停了两日，又去紫兰殿歇了一晚。 “这几日倒是好天，也没那么冷了。”安澜进来说的，木棉笑着搭话：“还不到最冷的时候，风小些便好些。” “是呢是呢……诶，你去看看主子那件新的兔毛马甲做好没，这几日正好穿。”安澜笑着指使走了木棉，见人出了门，便到林青鸾身边道，“主子，贤妃这两日每天都去两仪殿。” “东侧殿还是西侧殿？”林青鸾早有所料，当下也并不惊讶。 “东侧殿。”安澜低声道。 林青鸾抬眸：“不意外，愉宝林到底是皇后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秋宝林也太可怜了。”安澜叹道，“好不容易怀上龙嗣，还要被贤妃用来做筏子……” 林青鸾心知秋宝林并不想要这孩子，但不想要是她自己的事情，贤妃想动手害人，却是贤妃的错处了。 不过也正好，木槿那一包东西已经被卢德悄悄掉了包，秋宝林应该也有了防范，就看看贤妃准备怎么布局自伤吧…… 谁料贤妃的局还没布好，南薰殿的甄茵却是闹着要见林青鸾。 林青鸾第一次没应，两日后，听说甄茵与那琪歌图起了冲突，被北戎公主用鞭子抽了一顿很是凄惨，刚好一些又甄茵要求见她，林青鸾便应了。 选了个傍晚时分，就在离南薰殿不远的一个桃花林里，林青鸾见到了伤痕累累的甄茵。 那会儿甄茵跪在一个简陋的木牌前，因宫中禁止私下祭拜，她也没弄来什么贡品，只点了三根香放在那牌子前。 冬天的桃树林一片萧索，平时也没什么人来，林青鸾只带了安澜，身后跟着周平和周福，走到距离甄茵三步远的地方便停下来等她。 “我的母亲是大盛人。”甄茵应是听到了脚步声，却没回头，只喃喃道，“她是被人强掳到北戎的，我……我也并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 林青鸾并未搭话，她知道甄茵应该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母亲到大盛的时候已经有了我，但……这却让她险些丧了命。”甄茵继续道，“后来她便没了生育能力，不过这对那些人来说更好吧，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玩具，一个可以随便送来送去的物品……” “我六岁的时候，她便自尽了，而我……因为美貌，被大王子收养，险些便成了他的禁脔，后来还是公主救了我……”甄茵喃喃，声音越来越小，“我那般感谢她，愿为奴为婢伺候她，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是害死我母亲的元凶……” 甄茵说完，扭过身子来看向林青鸾，目露祈求：“贵妃娘娘，你能帮我吗？” “你要本宫帮你什么？”林青鸾淡声问道。 “帮我……我要获得大盛皇帝的宠幸，我要杀了那琪歌图，为我母亲报仇！”甄茵说着，眼中冒出熊熊怒火，“我要她死！” “死了便一了百了，有什么不好呢。”林青鸾轻笑，又问道，“我听说你找到了弟弟？” “不，但……”甄茵垂下眼睛，“我愿意把他当成真的。” 林青鸾顿了一下，也是没有马上言语，只道：“本宫帮你。” “贵妃娘娘……”甄茵抬起头来，满脸希翼，“娘娘能帮我安排侍寝吗？” “侍寝之事本宫不方便插手，但……”林青鸾将一个纸包塞进甄茵手里，又弯腰对上她的眼睛，笑道，“你是个聪明的，本宫相信你定有法子让皇上看到你。” 她看了甄茵片刻，又道：“你这张脸，皇上一见定会喜欢的。” “……奴婢知道了，贵妃娘娘相助之恩，奴婢没齿难忘。”甄茵捏着那纸包的手微微发抖，却又闭了闭眼睛，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她给林青鸾磕了三个响头，不再犹豫，重新收好牌位便往南薰殿的方向而去。 林青鸾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周平以为她在担心，便低声道：“贵主儿放心，那药效任谁也查不出所以然，而且……” “本宫没什么不放心的。”林青鸾轻声道，只是她也没想到，甄茵的身世竟是这般。原本她还想着大约要编纂一个仇恨出来，却没想查来查去，竟是查到这些。 将杀母仇人当做恩人，那种心情，大约与她看到上官冽的时候也差不多吧？ 好在，她们如今都有了报仇雪恨的希望。 “贵主儿，有人来了！”周福忽然道，余音未落，他和周平两人便跃到了树上，又飞快的不见了身影。 安澜深吸一口气：“主子……” “应是刚刚才来，不然周福也不会一直没有发现，”林青鸾低声道，“莫要慌张。” 说着，林青鸾上前一步，将地上还未熄灭的三支香撵成碎末，还将它们与泥土一起掺了掺。 做完这些后，林青鸾才听得脚步声，伴随而来的是贤妃那爽朗的声音：“贵妃娘娘怎么的到这边来了？大冬天的，无花无叶，光秃秃的树枝子有什么好看。” “贤妃妹妹不也来了么？”林青鸾含笑回头，对上贤妃意味不明的目光：“怎么贵妃姐姐只带了安澜出来，若不是臣妾来的不巧，还以为姐姐故意来遇什么人呢。” “哦？贤妃怎会这般想，难道是……推己及人？”林青鸾淡定挑眉。 贤妃笑出声：“臣妾与娘娘可是不同，臣妾是专门来寻娘娘的。” “找本宫？何事？”林青鸾说着却不去看贤妃，只走到桃树下细细看了片刻，摘下一颗桃胶拿在手里。 贤妃走过来看了一眼：“这是什么？贵妃姐姐是为了这玩意来的？” “你管本宫呢，有事快说。”林青鸾很是不耐，手上又摘了一颗桃胶，只觉得这东西还挺漂亮。 贤妃看了片刻也没看出林青鸾摘的是什么，她也放弃去想了，只笑道：“听说愉宝林如今很是难过，一口水喝下都要吐出来，臣妾想与姐姐商议一番，如今宫中有三个嫔妃有孕，实乃大幸，姐姐看看是否有必要开钦安殿做一场法事，为后宫嫔妃和大盛皇嗣祈祷更多福运？” 章节目录 第153章 祈福会 贤妃这话说的很是漂亮，既有大义也有私心，毕竟还有一个有孕的是她堂妹，为着自家人，贤妃希望龙嗣全都平安降生也在情理之中。 但林青鸾知道，贤妃既有此心，便是有了安排，看来是准备在祈福时或者之后对秋宝林做些什么了。 心中左右思索着，林青鸾面上露出些不屑的冷笑：“不过才怀孕几个月，有没有那福气生下龙嗣还两说呢。再说了，钦安殿那是什么地方？为着三个嫔妃开钦安殿，贤妃是在与本宫讲笑话么。” “那……便去英华殿吧。”贤妃也不恼，还淡淡笑着，“是臣妾想的岔了，钦安殿是前朝用的地方，确实不合适给咱们做法事。” 英华殿却是常年开着，后妃礼佛去的便是那里。 林青鸾淡淡看了她一眼：“此事还需与太后娘娘和皇后商议，本宫与你，都做不得主。” “这是自然，稍后臣妾便去坤宁宫探望皇后娘娘，贵妃不若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贤妃已经很是自然的分好了任务。 林青鸾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知道自己不能拒绝，否则便是对太后不孝不敬，竟连去看望太后都不愿意。 她也没有多说什么，扭头便往永寿宫的方向走了。 倒是贤妃实在是个谨慎的，目送林青鸾离开后，她又让自己带来的宫人将桃树林找了一圈，确定什么都没有之后才将信将疑的离开。 做法事这样的事情，太后哪里会拒绝，尤其又是为着后宫有孕的嫔妃和龙裔，喜的太后连念了三句“阿弥陀佛”，拉着林青鸾的手不住赞她是个好的。 林青鸾自然乖巧的笑着，为皇上和龙嗣计，她自然是个好的，也很盼着上官冽多多宠幸后宫，多多开枝散叶呢。 愉宝林的状态确实不太好，她反应很是厉害，每日里只能在床上躺着，动一下就要吐一口，太医来看过多次，都很无奈。 相反的，秋宝林就没什么反应，能吃能睡，短短几日就胖了一些。 只是有孕之人还是不方便礼佛，太后亲自寻了得道高僧来做法事，带着一群妃嫔进了英华殿，虔诚的站在最前方，双手合十，伴随着规律的木鱼声跟着念起经来。 皇后就站在太后身侧略往后一些的位置，而原本应该再往后站的林青鸾，却在太后的授意下，站在了太后另一侧、与皇后几乎相平的位置上。 来之前翟含景还想着好好为上官承祈福，让他健健康康长大，谁知道一来太后便给了这样的吩咐。 她气的脑仁几乎都要疼起来，却又不愿被看了笑话，只能勉力维持着皇后的仪态，虽然也双手合十闭目念经，其实心中所想全是盼着林青鸾不好的念头。 其余妃嫔是否诚心林青鸾不知，但她看出来了，贤妃还挺诚心，也很着急。 她简直是迫不及待，站定后便开始虔诚的念起经来，这番表现让林青鸾不得不怀疑，难道胡婕妤的胎相不好？所以贤妃才会简直做个法事祈福，也算一举两得？ 站了整整一个上午，连午膳时间都错过了，这场英华殿的法事才总算结束。 太后心满意足与几位得道高僧论起道来，林青鸾陪在一旁，虽不插话，却也笑着听呢。 贤妃还跪坐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她身后的锦绣急急凑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贤妃脸色一白，顾不得其他，赶紧埋头跪拜下去。 胡婕妤的情况，确实不好。 从查出有孕，胡婕妤身子就逐渐差起来，更是畏寒畏冷，屋里烧七八个炭盆还觉得不暖和，太医来诊过，也只说体虚体寒，等进了十一月便更是不好，才有孕不过三个月便要保不住，太医已经给烧艾保胎，却也没见多么好转。 这也是贤妃拖拖拉拉，到现在也没腾出手收拾林青鸾的原因。 胡婕妤是她亲妹妹，贤妃一面心疼胡婕妤，一面担心那腹中的孩子，这一个多月过的无比焦心，只听说两个宝林有孕后才又开始活泛一点，思来想去办了这么一场法会，除了给林青鸾下套之外，也是为了给胡婕妤祈福。 其余都是小巧，只盼着有她胡家血脉的龙裔能平平安安生下来才好啊。 但刚刚，贤妃得到消息，胡婕妤见红了……虽说太医一番努力，胎保住了，但太医并不乐观…… 贤妃心中针扎似的痛，她跟了上官冽十几年都未能有孕，自家妹妹有福气，进宫半年便有了喜讯，但如今喜要变悲，她如何能受的了？ “太后娘娘站了这许久也累了吧，臣妾扶您回去。” 熟悉的声音传来，贤妃抬头，像是才看到人似的，瞪着眼睛看向林青鸾。 林青鸾为了今日的礼佛，专门穿了一件稳重些的淡绛色衣裳，但那衣服不仅没让她显得老气，反而衬的她越发白了，甚至还多了几分温和的鬼气。 再看那笑盈盈不知愁的模样，贤妃心中的痛越发扩大，凭什么、凭什么林青鸾一直这么好命？ 哪怕年初时她失去了一个孩子，却也是有孕过的，而贤妃十几年都未曾听闻过喜讯，一日日在期待中盼着，却又在每个月的月底归于失望。 在她要绝望时，胡婕妤进了宫，姐妹俩有了能说话的人，日子才好过些，她便忽然失了宫权，妹妹便也要造这般大罪…… 贤妃眼珠动了动，扭头看了眼身边的锦绣，用唇形说了个“秋”字。 怪也只能怪那秋宝林身后没什么靠山，皇后也不过是看她可怜，若她失了孩子，想来也无人计较。 倒是正好嫁祸给林青鸾，届时夺回宫权，她还是那个掌着六宫的贤妃！ 贤妃深吸一口气，扶着另外一个宫女玲珑的手站了起来，恭敬的对着太后一行礼。 林青鸾却在她身边停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盈盈对太后道：“倒是许久未见过胡婕妤了。” “那孩子如今有孕也四个多月了吧？想来正是最稳妥的时候。”太后笑道，“罢了，哀家也站的累了，正好一起去走走。” “那臣妾陪着您，先去绫绮宫看看吧。”林青鸾笑道。 而贤妃却是猛地一个激灵，想到刚刚锦绣说的话——如今后殿一片混乱，艾还烧着，渗血的床铺也未来得及更换，还有帮她们保守秘密的古太医还未走，这般情况，怎能被太后和林青鸾看到？ 章节目录 第154章 好不好 “太后娘娘，刚宫人来报，胡婕妤晨起的有些早，这会儿却是睡下了。”贤妃紧紧握着拳头，面上却是含笑的模样，“劳烦太后娘娘挂心是胡婕妤的不对，晚些臣妾陪她一起到永寿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可好？” “怎么，胡婕妤晚上是不舒服吗？可是龙胎有异？”不等太后回答，林青鸾先问道。 她看起来关心极了，微微蹙着眉，仿佛真的有些担心的模样。 太后原本还未当回事，被林青鸾这么一说便也有些忧心忡忡起来：“胡婕妤是有哪里不好？” “哎呀，木棉，快去请刘院判！”林青鸾假装看不到贤妃那青红交加的脸色，招手道，“让刘院判直接去绫绮宫，本宫就在那里等他！” “多谢贵妃好意，但胡婕妤的胎一直都是古太医看的，只怕刘院判来了一时也难以了解全貌。”贤妃赶紧拒绝。 林青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平安康健的脉象，刘院判还能把不出来吗？” 贤妃一时语塞，太后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个所以然？当下冷了脸，不再管贤妃，扶着林青鸾的手便急急往外走。 再没有办法阻拦，贤妃面白如纸，只能盼着宫里的人已经收拾妥当了。 但事情就是这么巧，众人刚到绫绮宫，却见两仪殿方美人身边的宫女惊慌的跑过来，见到林青鸾便眼前一亮，上前噗通跪下道：“请太后娘娘、贵妃娘娘安，奴婢求太后娘娘快去两仪殿看看吧，秋宝林不好了！” “秋宝林？秋宝林怎么了？”贤妃像是忽然得了救命稻草，上前一步便匆忙问道。 太后也急道：“说清楚些！” “回太后娘娘，回贤妃娘娘，秋宝林……误食的朱砂，见红、见红止不住了！” “朱砂！怎么会食用那种东西！”贤妃大声喊道，惊讶的像是真的一样。 林青鸾淡淡撇了她一眼，又安抚太后：“太后娘娘莫急，这宫女回的不清楚，臣妾这就往两仪殿去，看看秋宝林如何了。” “哀家也去看看。”太后蹙眉道。 “臣参见太后娘娘，参见贵妃娘娘。”提着药箱的刘院判恰好也带了，不必再往绫绮宫去，一行人浩浩荡荡，快速往两仪殿而去。 贤妃自然安排人去请了皇上和皇后，她如今是真心高兴，锦绣做事实在利索，而秋宝林发作的正是时候，正好挡住了太后去看胡婕妤的脚步。 只是胡婕妤这一胎，也不知道能瞒多久…… 到了两仪殿，还未进门便听到方美人的怒喝声，林青鸾看了太后一眼，见太后表情不虞，她也没有多说，扶着人进了两仪殿。 上官冽和翟含景来的也不慢，事涉龙嗣，上官冽自然着急，进门便要发火，却冷不丁看到太后坐在上首，一下便顿住：“此事怎么还惊扰了母后？” “刚办完法事，便听说两仪殿不好了。”太后蹙眉，不等上官冽再问什么，便对林青鸾道，“你与皇上说一说。” “是。”林青鸾依言，对着上官冽行了一礼，然后轻声道，“皇上莫要着急，秋宝林无事。” “到底怎么回事，来传话的小太监说的不实不尽，皇上很是担心呢！”翟含景连声问道。 很明显，她之前与皇上在一起，林青鸾便应了她的心意瞪她一眼，然后又看着上官冽道：“秋宝林的安胎药中被人动了手脚，加了不少朱砂。朱砂无味，秋宝林喝下后才察觉不对，但也有些晚了，好在太医来的及时，催吐后便无大碍了。” “龙嗣如何？”上官冽蹙眉问道。 “幸得老天保佑，龙嗣无碍，只是秋宝林心神不宁情绪起伏太大见了红，不过也很快止住了，这会儿人已无事。”林青鸾温声道。 上官冽舒了口气，又皱起眉来，翟含景觑着他的神色，连连追问道：“那朱砂是怎么回事？谁能在秋宝林的安胎药中动手脚？” 她说着，仿佛想起什么，脸色表情变化片刻，极力压抑着喜悦做出一副怒斥的姿态：“贵妃，这便是你管理的后宫吗？秋宝林刚刚有孕便遭此劫难，若龙裔有失，便是你的罪过了啊！” “给安胎药直接下朱砂这种粗陋手段，没想到皇后娘娘还能当回事。”林青鸾嘲讽完，又看了眼上官冽，见他眉头紧锁，便有些不乐意的扭了扭身子，还拉住了太后的袖子。 “皇后娘娘还请放心吧，给安胎药动手脚的人臣妾已经找到了，贤妃和方美人正在审问。秋宝林身子无碍，愉宝林那边臣妾也查了一遍，皇上也大可安心了吧。”林青鸾淡声道。 太后也开口：“今日这事，哀家与贵妃一起过来，眼看着她行事很是利索。至于那起子暗害龙裔的小人，该谁的错便罚谁，难道还有牵扯？皇后啊，从前皇上在潜邸时一个喜讯也无，难道哀家还能怪你吗？” 这是明晃晃的偏袒了。 翟含景心中有不满，却也不敢硬抗太后，她马上行了一礼：“是臣妾太过着急，说错了话，还请母后原谅。” “秋宝林如何了，朕去看看他。”上官冽坐不住，非要去看看人才安心。 太后起身道：“贵妃陪皇上去看看吧，哀家这把老骨头也累了，该回去休息了。”她说着，看向翟含景，“两仪殿这边的事情，哀家看贵妃处理的很好。” “是。”翟含景低声应道。 林青鸾也起身，送太后到殿门前，又与上官冽一起往东侧殿去看秋宝林。 翟含景似乎左右为难，在门口站了片刻，犹豫之后，却是往西侧殿去了。 东侧殿外间，贤妃和方美人坐在上首，下面跪着两个宫女一个太监，显然是正在审着。 上官冽撇了一眼，便迈步进了内殿，林青鸾也和方美人对了个眼神，跟着上官冽进去了。 秋宝林确实睡着了，闹了一上午，她这会儿睡的也算安稳。 不到三个月的肚子，平躺着实在看不出什么，上官冽坐在床边，轻轻把手放在秋宝林的小腹上，他没有看跟进来的林青鸾，只声音微哑的说道：“鸾儿，朕的孩子，为何来的都这般艰难？” “皇上……皇上如今已经有了三位公主和一位皇子，如今又有三个妃嫔有孕，往后更会子嗣繁盛的。”林青鸾柔声劝道。 上官冽闭了闭眼睛，是，他如今有四个孩子，但只有一位皇子！如今有孕的三个，却不知最后能保下几个平安出声，又有几个是皇子…… 只一个嫡长子实在不保险，小孩子夭折的太多，上官冽手边压了道封上官承为太子的圣旨却迟迟不敢下发，便是为着这个。 他回头，伸出另一只手，林青鸾便走上前一步握住：“皇上……” “阿鸾，帮帮朕。”上官冽看着她，眸光深邃。 林青鸾心疼的又走近一些，抱住上官冽的脑袋：“皇上，臣妾定会好好保护秋宝林他们，臣妾也希望皇上子嗣多多的……” 孩子多多的，却一个都活不下来，先给他最多的希望，再给他最深的绝望。 好不好呢，皇上？ 章节目录 第155章 当场审 上官冽不知林青鸾心中所想，只觉得她此时无比真诚，便也放下心来。 林青鸾道：“这次是臣妾的疏忽，等回去后，臣妾会另外派人来守着秋宝林和愉宝林的。” “好，方美人是个没心眼的，你多照看一二。”上官冽也没提胡婕妤，毕竟有贤妃在，林青鸾的人如何也不可能在她地盘上久待。 林青鸾称是，又看了看上官冽还放在秋宝林小腹上的手，眸中闪过一丝难过，但她并未说什么，只道：“那臣妾去看看她们审的怎么样了。” 上官冽点头，林青鸾刚松开手低着头后退了一步，却听上官冽又叫住她。 “还有一个月便是你的生辰了，今年想要什么？”上官冽笑着问道，声音很是温柔，那双眼睛也深情的看着她，仿佛她才是他的挚爱一般。 林青鸾觉得当前这般模样实在可笑。 她名义上的男人，坐在另外一个女人床上，摸着那个女人为他怀了孩子的小腹，偏又做出这么一副姿态来表达他对她的爱意。 何其矛盾，何其滑稽，哪怕她活了两世看了两世，哪怕她如今已经不爱他，却还是被这一幕恶心的险些就要吐出来。 “皇上给的，臣妾都喜欢。”林青鸾憋着气说完这一句，也顾不得去看上官冽什么表情，她扭头便出了内殿。 香炉里的香实在是闷，秋宝林这里的炭盆也烧的及旺，林青鸾快步走到殿外，站在廊下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觉得舒服点。 冬日的冷风灌进夹杂了香味和暖意的鼻腔中，有些凌冽，却意外的舒畅。 林青鸾又深呼吸了几口，却冷不防被凉气呛到，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主子！”追出来的安澜去拿了披风，赶紧小心的披在林青鸾身上，又慌忙给她顺背，“主子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被风呛到了。”林青鸾又咳了两声，方美人已经闻声走了出来，惊讶问道：“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方美人，可否求杯热茶？”安澜着急道，方美人自然不会拒绝这种小事，使了宫女端了茶盏过来。 林青鸾捋顺了气，又喝了半盏茶，才笑着说道：“秋宝林内殿炭盆烧的也太旺了些，本宫热的喘不上来气。” “那是娘娘身子好，有孕之人就怕冻着。”方美人笑道。 林青鸾点点头，又问道：“审的怎么样了？” “还未交代，贤妃娘娘想将他们都送进慎刑司拷问。”方美人简单说道。 林青鸾早有所料，走进去又问了一圈，那三人却像是嘴巴上了锁似的，一声不吭。 “既不愿意说，便换个地方招吧。”上官冽从内殿走出，眉间像是含了冰霜，“余保，将人送去慎刑司，你亲自审问。” “是！”余保应了一声，带人上前拉人便走。 林青鸾走到上官冽身边，小声喃喃自语似的道：“怎么一点儿也不反抗啊，好像毫不意外、就想去慎刑司似的……” 慎刑司那是什么地方，进去的宫人有几个能竖着出来的，而且他们是明显是犯了事，不剥皮抽筋一遭都算白去，算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这三人虽然明显瑟缩了一下，有些害怕，但却连一丝反抗都没有，余保叫来的人一半都没用上，便带着他们往外走。 “等等！”上官冽闻言蹙眉，出声喊道，他看了看那三人，疑心顿起，“你们为何不召？” 那三人面对皇上更加害怕，都缩着脖子站在那里，不敢吱声。 林青鸾眼睛一转，余光看到贤妃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她大约能猜到贤妃是什么意思，估计是想等慎刑司审出来秋宝林的朱砂是她林青鸾指使人下的，然后将事情闹大，闹到皇上和太后都不能庇佑她，再去她宫中将证据搜出来。 这三人估计也是得了她的叮嘱，在两仪殿什么都不能说，但是去了慎刑司便可以快点召，还要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声召。 她心中冷笑，面色也带了些愠怒，厉声道：“皇上亲自问话，尔等还敢缄默不言，是不要命了吗！” “噗通”一声，三人齐齐跪倒，但都白着脸看着地面，不敢去看贤妃，更不敢看贵妃和皇上。 上官冽也察觉出三人态度的怪异，他走到上首，贤妃赶紧起身让座，上官冽当即坐了下来：“余保，就在这里审吧，朕来听听他们到底有什么话这般不好说。” “皇上……秋宝林还在里面休息……”贤妃犹豫着提醒道，林青鸾却已经自觉走到旁边座位坐下，还让安澜取了新的茶盏来，给上官冽和她自己都倒了茶。 明明白白是就要留在这里审人的态度了。 贤妃有些担心，但想想木槿那里的一包朱砂，再看看林青鸾今日出来只带了安澜和另外一个宫女，又觉得事情应该是可以继续的。 木槿得了信号，应该已经将万安宫安排好了。只要这三人演的像一些，将一切货真价实的推到林青鸾身上，到时候皇上再去万安宫一搜，届时人证物证俱全，便是秋宝林此时无碍，林青鸾谋害皇嗣的罪名也跑不了了。 她深深呼吸几口气，就听上官冽低声道：“开始吧。” 方美人站在林青鸾身后，似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乱瞟，正好与贤妃对上视线后，方美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又努力让自己往前看。 贤妃：…… 若不是这一切都是她策划的，看方美人这般，她还以为罪魁祸首的方美人呢。 下面余保已经开始审了，他也是有经验的，错开两个宫女不说，先提起那太监问了起来。 得了贤妃眼神示意，那太监结结巴巴的终于开了口：“这，奴才也不知道啊！奴才只是负责从太医院取药出来，药材拿回来就交给红玉姐姐了，奴才都没碰过那药包啊！” “红玉是哪个？”上官冽不耐问道，又厉声呵斥，“既是这般，刚刚为什么不说！” “奴才不敢说啊！这事儿出在两仪殿，方美人定是要将罪责推给奴才等人的！”那太监大呼冤枉，“若不是皇上来了，奴才真是不敢说啊！” 方美人一瞪眼，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见林青鸾回头给了她一个眼神，她抿了下唇，到底没说什么。 “奴婢红玉，参见皇上。”中间跪着的宫女哆哆嗦嗦说道，“奴婢，奴婢只是负责熬药的，并不知什么朱砂，药包拿来多少药材，奴婢便熬多少，每日都是三碗水熬成一碗，这、这药材里多了个什么东西，奴婢也不懂啊！” 另一边的宫女也赶紧道：“回皇上，奴婢紫草，是负责伺候秋宝林的，那药是奴婢端过来的，但奴婢也就是、也就是将药从走廊那头端到宝林屋子里，短短几步路，奴婢哪里有时间动手啊！” 林青鸾品着茶，看着下面三人。 刚刚她当着太后的面，将取药、煎药、送药的人都被抓来了，反正若不是太医院的错，碰了药材的，便只有这三人。 那么贤妃，是准备如何嫁祸给她呢？ 林青鸾的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着，忽然便对上一道暗暗看过来的视线。 她微一挑眉，原来这就是贤妃为她选好的“内应”啊。 章节目录 第156章 有嫌疑 跪在地上的三人还在唇枪舌剑的争吵着，互相将责任往对方身上推。 刚刚匆匆回到太医院的刘院判此时也回来，拿着一包药材以及药方呈给了上官冽：“皇上请看，秋宝林每日要服用两次安胎药，这一包是药童包好，等着两仪殿下午来取的，其中药材臣一一查过，都是药方子的量，也没有对龙胎不利之物。” “每次为妃嫔装药材，都有两个药童和一个执勤太医看着，臣已将他们全都带来，此时均候在殿外，待皇上吩咐。”刘院判也是管着太医院的老人了，刚从来看过秋宝林，确认她已经无事后便急忙回了太医院查这安胎药之事。 他低着头：“另外，臣让人查了太医院的药方库存，朱砂并未有所减少，近日也无人取用。最近一次取用还是去年端午前，是皇后娘娘命人取来驱邪的。” “去年取来的朱砂已经全都缝制进辟邪荷包中，臣妾那里早就没有了存活，肯定不会放置一年，专门等着今日来害秋宝林了。” 恰好翟含景从西侧殿过来，听到刘院判的话便急急辩白，“当日取来的朱砂臣妾也并未经手，直接送去造办处制作荷包，皇上可去查记档！” 刘院判继续道：“当日坤宁宫取用的朱砂数量不对，比今日秋宝林服用的朱砂还少些。” 翟含景微微放下些心，她撇了刘院判一眼，没再说什么，便往上首走去。 按理说林青鸾该起身给翟含景让位子了，但她并没，就那么坦荡的坐着，还对翟含景笑道：“皇后娘娘来了，皇上与臣妾正在审这三人，正到关键处呢，皇后娘娘不妨一起听听。” 她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如今是在审案，主审的是皇上和她，所以她不给皇后让座也情有可原吧。 翟含景一时有些进退两难，她是皇后，总不能让其他妃嫔那般站着吧？那坐……难道要她坐在林青鸾下首？ 她身后的锦如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对林青鸾道：“还请贵妃娘娘移座。” 林青鸾没搭理她，但上官冽也道：“要尊敬皇后。” “哼。”林青鸾不高兴的一甩袖子站了起来，“罢了，皇上自己审吧，臣妾陪着太后做了一上午法事，这会儿还饿着呢，可站不住。” 众人都没想到她竟这般直接走了，连贤妃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到她走到门口，马上就要走去了—— 跪在三人中间，那叫红玉的宫女忽然哀鸣一声：“贵妃娘娘！您便不管奴婢了吗！” 林青鸾脚步一顿，心道终于来了，脸上却万分惊讶的转了回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却是听不懂了。” “您、您这是要不管奴婢了么！”红玉捂着胸口，掩饰住跳的飞快的心脏，大声喊道，“您之前答应奴婢的，只要奴婢将您给的东西煮在秋宝林的药中，那、那您就会想法子让奴婢也做上宝林！难道您说话不算数了么！” “贵妃娘娘，原来此事，竟是娘娘一手指使的么！”贤妃终于回过神来，她抓住机会质问道，“难怪刚刚红玉什么都不肯说，原竟是打着去了慎刑司再被贵妃娘娘捞出来的主义啊！娘娘的宫权，便是要这般用的吗！” 震惊中的翟含景也意识到这是个绝好的机会，虽然她感觉林青鸾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但无所谓了，有宫女指证，有贤妃拱火，若能让皇上相信此事真与林青鸾有关那便太好了！ 翟含景当机立断喝到：“贵妃身有嫌疑，来人啊，给本宫拦下贵妃！” “皇后娘娘好大的威风，就凭这宫女一面之词，皇后娘娘就要知臣妾的罪么？”林青鸾冷笑连连，“好啊，来啊，这便将本宫拉下去关进大狱里吧。” “贵妃！” “好了，吵吵的朕头疼！”上官冽终于发声，翟含景的话被打断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无奈又着急的看向上官冽：“皇上……” “莫急，贵妃，坐。”上官冽用下颌示意林青鸾坐在一旁，但同时，也是不许她现在回去了，然后他又看着余保道，“继续审。” “是。”余保应了一声，也很明白皇上的意思，当下便看着那名叫红玉的宫女问道，“红玉是吧？你是承认那朱砂是你下在秋宝林的安胎药中的？” 红玉满脸浮夸的后悔和不知所措，她看着林青鸾：“娘娘……” “本宫不认识你。”林青鸾斜睨她一眼，“再敢胡乱攀扯本宫——” “哟，贵妃娘娘这是要恐吓宫女吗？”贤妃阴阳怪气的插话，“是有什么秘密不能说吗？贵妃还是要赶紧撕烂这宫女的嘴？” 她说完，不管林青鸾的脸色，对上官冽道：“皇上，贵妃如今有疑，实在不该再多言。” “余保，继续。”上官冽面色沉沉，也没说信或者不信，更没给任何妃嫔一眼，只让余保继续问。 翟含景有些坐不住，她忍不住看了上官冽一眼，又看了眼似乎老神在在的贵妃，心中转着不少念头，忽听身后有人在大口吸气。 ……翟含景也是这才发现，方美人还站在后面，仿佛很紧张似的大口呼吸着。 她眸光一变，低声问道：“你知道什么？” “臣妾、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方美人吓一跳，连忙摆手，翟含景却眯眼看着她：“你是两仪殿的主位，两仪殿宫女生了异心，你却不知？” “臣妾……”方美人眼神游弋，在对上林青鸾似笑非笑的表情后，她一咬嘴唇，凑近翟含景耳边想小声说些什么，翟含景却道：“不必这般鬼祟，皇上就在这里，你有事便直言！” “许是臣妾疑心了，那红玉……今日煮药时确实有些异状。”方美人谁的目光也不敢对上，她垂着眼绞着帕子，有些结巴的说道，“就……臣妾叮嘱他们煮药时必有一人看着，但今早臣妾却看到只她一人蹲在小炉子旁边守着药汤，似乎还在往里面倒着什么……” “这些话你怎么不早说！”翟含景怒道。 方美人期期艾艾：“臣妾问过红玉了，她说没有，臣妾就怕、怕自己看岔了，再给皇上添麻烦……” 章节目录 第157章 谁责任 “蠢货！”翟含景低声斥了一句，又看上官冽，“皇上……” “早上应该盯着红玉熬药的是谁？”上官冽问道。 余保让徒弟余安去查，片刻后，余安却带来两人。 “回皇上，今儿早上是小卓子和这位公公一起去太医院取的药材，应该盯着红玉熬药是这位车莺姑姑。”余安动作也不慢，没让众人久等便查了个清楚。 方美人这也才道：“臣妾这里，取药、熬药都是两人一组的，只小雨子和红玉是固定人选，另外一个却是值班轮换的。” “这些事情你刚怎么不说！”贤妃也气起来，“你……” 早点说，早点找来那什么车莺，或许早就可以将红玉的疑点找出来了！到时候再审问顺势查出林青鸾，不比红玉无奈自爆指认林青鸾来的更令人信服些！ 方美人呐呐：“也是皇上来了之后，臣妾才想起来的……” 上官冽没说什么，只抬抬下颚，让余保继续审。 那名叫车莺的宫女应该是这两仪殿的掌事，回起话来很是利索：“还望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莫要责怪方美人，奴婢虽说是盯着熬药，但还管着宫中其余事情，并不是一直守在炉子前，只是隔三差五过去看一眼，确定奴才有好好做事。” 也就是说，红玉若真动了什么手脚，车莺却也是不知道的。 方美人也跟着诉起苦来：“臣妾这两仪殿人手本就不多，两位宝林同时有孕，虽然贵妃娘娘也多拨了几个伺候的人，但都不是熟手，还得车莺她们看管着。而且愉宝林一直起不来身，需要伺候的人便更多……” “这种事情你可以来回给本宫，本宫还能缺你宫里的人手？”林青鸾不满道，“皇上子嗣为大，日后生了小皇子出来，也一样要伺候的人手，此时过来先熟悉着也可以啊。” 她说着，起身对着上官冽行了一礼：“此事或有臣妾疏忽，虽提前与内务府说过，但内务府说还需再将新人调教一二才敢送来伺候有孕的主子，臣妾也是想着两位宝林身子贵重，总不能什么样的都拉到跟前伺候，倒是臣妾的错了。” “也并不全是贵妃娘娘的错，臣妾也往内务府要过人，但是……但是……”方美人又开始支支吾吾，贤妃先忍不住道：“怎又做出这般扭捏之态！皇上与皇后娘娘都在，还有什么不能为你做主的！” “对，你且如实说来。”翟含景也察觉到这是个卸了林青鸾宫权的好时机，便鼓励道。 方美人有些怯怯的看了贤妃一眼，听到翟含景又催一句，她才小声道：“但是内务府说，熟练的宫女都被绫绮宫要走了，胡婕妤身孕要紧，内务府也会先紧着她们。” 翟含景：…… 林青鸾却笑出声来：“哎哟，竟是这般，本宫说呢，怎么内务府那起子人敢用些新手来搪塞本宫，原是熟手都被贤妃划拉走了啊！” 贤妃顿时憋红了脸，她慌忙向上官冽解释道：“皇上，臣妾没有……” 主要还是之前云妃刚刚生了孩子，伺候她的宫人都没回内务府，被留下照顾公主了，然后伺候文婕妤和卫婕妤的又因为两人小产受到牵连，或直接被处死或遭了驱赶。 内务府伺候有孕妃嫔的熟练宫人本就不多，胡婕妤怀孕的早，那时贤妃还掌权，自然多为妹妹考量，却不想留到如今却成了件大事。 坑谁不是坑，翟含景叹了口气，对贤妃道：“本宫理解你心疼胡婕妤，但秋宝林和愉宝林怀的也是皇上的孩子，贵妃不过初掌宫权，有些事情不熟悉，你该帮着她才对啊。” “皇后此言极是，贤妃回去看看，将伺候胡婕妤多余的人分出来些。”上官冽断了这桩案子，又对着余保点了下头。 那车莺便道：“奴婢知道的就这些了，红玉也不是第一日伺候秋宝林，她是跟随秋宝林从建章宫来的，平日里秋宝林对她还多有仪仗和信任，也因此，方美人与奴婢并未太过提防她。” “都怪臣妾，识人不清。”方美人小声道。 “红玉既是秋宝林的心腹宫女，又怎会联合贵妃一起，给秋宝林下那朱砂之毒？”上官冽沉声问道。 红玉缩了缩脖子，她很想看贤妃一眼，但贤妃还站在上官冽身后，她有些怕，只能怯怯看向林青鸾：“贵妃娘娘……” “不必再看她，你将一切从实招来，本宫保你不死。”翟含景淡声道。 毕竟秋宝林龙胎无碍，她身为皇后，这点儿保证还是能做出的。 当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翟含景也没准备为这宫女费什么心。 红玉却仿佛当了真，只期盼的看了眼翟含景，又恨恨瞪向林青鸾：“贵妃娘娘您言而无信，当日说的话，如今看来是不作数了！那奴婢便也没必要继续为您隐瞒下去了！” 说着，她微微转了个方向，对着翟含景磕头道，“皇后娘娘，奴婢告发贵妃！她……” “哦？本宫如何言而无信了？不就是答应你做个宝林么，你现在承认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本宫这便封你为玉宝林，如何？”林青鸾却眨眨眼睛，歪着头对红玉笑了一笑，径自打断她的话。 殿中一时沉默，红玉顿了片刻才结结巴巴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贵妃娘娘……” “安排个宝林身份，本宫还是可以的。你且说说，本宫还答应了你什么？”林青鸾不急不缓继续问道。 红玉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了，翟含景一拍桌子，怒道：“贵妃！莫要继续胡搅蛮缠！还有你，红玉！要说快说，再敢耽搁下去本宫要你好看！” “就是，皇上与皇后都在这里呢，难道是看你们耍嘴皮子来了？”贤妃也道。 红玉终于可以继续演下去了：“是，是贵妃宫中的木槿姑姑找到的奴婢，给了奴婢二百两银子和一包药，说让奴婢找机会下在秋宝林的安胎药中！她还应允奴婢，若此事成了，两仪殿的嫔妃会多奴婢一个！” “奴婢鬼迷心窍答应了木槿姑姑，但一直没敢动手，直到昨晚，木槿姑姑又来催促奴婢，说贵妃娘娘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奴婢没办法，今早才动了手……皇上，皇后娘娘，臣妾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啊！什么朱砂，臣妾根本不懂的啊！”红玉越说越顺溜，最后更是哭着喊道。 林青鸾冷笑一声，刚要说什么，但听唯恐她再说出什么奇怪的话，贤妃赶紧插嘴：“木槿？那不是万安宫的一等宫女，贵妃的心腹么？这……” “皇上，快将那木槿传进来，好好问问吧。”翟含景也道。 章节目录 第158章 一场戏 林青鸾只托着腮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上面演出的这一场戏。 上官冽又不是个傻的，他淡声问道：“所以你一直只见到了宫女木槿，并未见过贵妃？是木槿指使你做的？” “木槿……木槿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她说的话不就是贵妃娘娘说的话？奴婢就是信了贵妃，才做出这般事情的啊！”红玉尖叫道。 林青鸾却笑起来：“那若是木槿背主呢？都是凭一张嘴说的，本宫说本宫没让木槿做过这样的事情，你又待如何？” 红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贤妃站在上官冽身后有些着急。 怎么回事，这个时候不应该把木槿捉来问话，再好好搜查一番万安宫呢？ 皇上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要为林青鸾开脱吗？ 贤妃还在惊愕中，林青鸾却自己道：“去万安宫，将木槿带来问一问吧，也好还臣妾一个清白。” 贤妃：？ 上官冽颔首：“也好。” 余安已经很机灵的疾步往外走去，林青鸾却叫住他：“本宫那里还有个叫卢德的小太监，你将他一起带来，本宫有话要问他。” “是。”余安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便快速离开。 余保也趁此机会，又问了红玉一些细节。 红玉说的倒是很真，仿佛真的是木槿来找过她两次似的，林青鸾便问道：“那你还记得是哪日么？具体时间？” “第一次奴婢不记得了，昨晚却是亥时之前，因为奴婢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刚刚亥时。”红玉说道。 “贵妃，昨晚亥时，你那宫女正在哪里？”翟含景问道。 林青鸾一摊手：“察觉到她有叛主之心后，臣妾便不爱用她了，平日里除了安澜，便是木棉和木棠伺候在身边，那个时辰木槿在哪里臣妾还真不晓得。” “回皇上，回皇后娘娘，回主子，奴婢是与木槿住在一屋的，昨晚亥时前奴婢便回去了，当时木槿确实没在屋中，大约亥时一刻才回来。”木棉答道。 她说的清楚，林青鸾也没有阻拦的意思，但翟含景和贤妃都诡异的沉默了，大约是不明白为什么林青鸾的宫女会出来“自爆”。 但思索之后，贤妃还在努力：“那木槿的朱砂是从哪里来的？她一个小宫女，怎么会有朱砂呢？” 她小心的提议道：“皇上，要不要……在万安宫搜一搜？” “皇后觉得呢？”上官冽并未回答，反而问起翟含景。 翟含景直觉不对，甚至感觉当前情景有些莫名的熟悉。但上官冽问，她不敢不答，也不敢拖延，便一边在脑中飞快的搜索一边答道：“臣妾……” 忽然间，翟含景的手指紧紧握住了扶手！ 她想起来了！ 年初，林青鸾刚小产之后，她挺着肚子去万安宫请罪，说是自己的错没有统筹好宫人导致贵妃落水小产，求皇上饶恕。 当时的上官冽，似乎便是这般语气，这般表情，仿佛只是随便问问，不过那会儿他问的对象还是林青鸾。 如今却又是相似的表情和语气来问她！ 翟含景心中莫名紧张起来，她了解上官冽，当时的请罪不过是权宜之计，她相信上官冽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将林青鸾的失足怪在她身上，所以才敢去那般请罪。 当时上官冽问林青鸾的时候，翟含景也很明白，上官冽其实并不想给皇后定罪，但这话说出却像是不顾及贵妃一般，所以他才会问贵妃的意见。 但林青鸾若要怪她，便是林青鸾不懂事了…… 那如今呢？也是相似的情况吧？不过是皇上不想直接驳了贤妃的面子，便想让她来做出头的这个…… 翟含景心中百转千回，口中顿了片刻，到底还是说道：“臣妾觉得，此事是否为贵妃所做，还当仔细再查。那木槿却是可疑，既然贵妃说她有背主之嫌，那不若请贵妃先说一说为何会这般觉得吧。” “皇后娘娘问的极是，臣妾正想说呢。”林青鸾芊芊十指很规矩的扣在一起，她端坐在那里，缓缓开口，“说来也巧，那日臣妾心血来潮出门看星星，却不小心崴了脚，在回来的路上，木槿自告奋勇要替臣妾去寻太医。” “宫女衷心，去寻太医倒是成罪过了？”贤妃不冷不淡的说道。 林青鸾笑笑，语气温和，开口却是扔出一个大雷：“那说是去寻太医，却是拐到了别人宫里呢？” 她说话的时候也未逃避，眼睛直直的看向贤妃，看的贤妃心中狂跳，下意识的觉得不可能！ 她身边一直是宝彩去接触木槿的，宝彩是她的陪嫁，不可能这般蠢！ 但……万一呢？ 难道，林青鸾早有察觉？ 那今日这一局，岂不是林青鸾早就知道，甚至……早就等着了？ 这一瞬，贤妃惊的冷汗都出来了，若不是上官冽还坐在这里，就在她面前，她怕是要惊叫出声来，恨不得马上去问林青鸾到底知道什么，知道多少！ 林青鸾却仿佛在折磨她一般，还在轻声漫语的问道：“贤妃难道不问问，木槿去了哪里吗？” 短短一句话，却问的贤妃浑身发僵，她几次张口，却一个字也问不出。 翟含景没有察觉到贤妃的反应，她只蹙眉道：“你既早有发现，为何不早做提防，或者直接将那木槿送进慎刑司，把与之勾搭的人审出来，好好肃清后宫风气？” “臣妾当时想着，木槿从臣妾刚进潜邸便伺候在身边，这些年也算衷心，或许她只是一时迷了眼想岔了，若臣妾对她好些，她大约还是能想清楚的。”林青鸾深深叹气，“只可惜，臣妾也没想到，她竟会做到这个地步……” 她说着，起身对着上官冽的方向跪下道：“是臣妾自大了，太过放任木槿，没想到会造成今日这般局面，还险些害了秋宝林和龙裔，臣妾实在无颜面对皇上，还求皇上责罚。” “先起来。”上官冽道，“从未听说宫女犯错连累主子的，况且事情还未审清楚，你不必急着请罪。” “多谢皇上。”林青鸾扶着安澜的手慢慢站起来，不过刚起身，门外便传来脚步声。 余安带着木槿和卢德一起到了。 章节目录 第159章 太磊落 “奴婢……奴婢不明白皇后娘娘在说什么。” 木槿跪在地上紧紧握拳，指甲嵌进掌心中，带出的一丝疼痛却可以让她更加清醒。 事情似乎不对了…… 刚刚皇后开口，前面的事情木槿倒是都知道，秋宝林中了朱砂之毒，这是绫绮宫早就与她商量好的事情，绫绮宫会将此事推在木槿身上，借机陷害万安宫和贵妃，这些木槿早就在心里过了几百遍，也想好等事发时自己应该是怎么样的表情，应该说什么样的话。 可皇后刚刚说，贵妃早就察觉了她有叛主的意图，还、还早早便让小德子监视她？ 从何时开始的，贵妃如今都知道什么！ 这一瞬间，木槿与贤妃所想完全相同，从胜券在握、身在暗处的加害者变成了提心吊胆、竟是在明的加害者，两人此时都不敢多看林青鸾一眼。 林青鸾清润的声音响起，与往常并无不同，但大约是累了，听起来带了些倦怠气息，咬字却依旧是贵妃独有的味道：“小德子，将事情与皇上一一回了，说的详细些。” 木槿闭了闭眼睛。 她伺候林青鸾八年，这八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揣摩对方的性情喜好，所以才能及时知冷知暖，从四个木中脱颖而出，成了如今万安宫中除了贵妃陪嫁外的唯一一个一等宫女。 也因此，单听林青鸾说这话的语气，木槿便知道对方胜券在握，而且还有些累了，想尽早结束，回去休息。 与不太了解林青鸾的贤妃不同，此时木槿心中一片绝望，几乎已经给自己判了个死刑。 她麻木的跪在那里，听着卢德果真详细的回着每次跟踪她的事情，不由扯了扯嘴角。 原来从那么早贵妃就注意她了，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她的清闲是别人刻意为之，木棉和木棠的繁忙也并不是因为主子的心血来潮。 对方什么都知道，却只静静看着她在那里演，或许还有不耐烦，只盼着尽早有个结果。 她太蠢了，贵妃的聪明别人不知道，难道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就不知道吗？ 或者说，难道木棠木棉她们，就没有私心都没？ 但上下被看管的如铁通一般的万安宫，轻轻松松就能留住皇上的人和心，从潜邸到后宫长达八年的荣宠不衰，只凭一张脸能做得到吗？ 她早就知道的，却还是因着家人被胁迫，又被猪油蒙了心，相信了宝彩嘴里的鬼话。 她太蠢了啊。 木槿的眼泪无声无息落了下来，正好此时小德子说道从她枕头下搜出朱砂的事情，她凄然的笑了一声，一个头磕在地上道：“奴婢认罪，这一切都是绫绮宫贤妃娘娘的指使，奴婢的朱砂，便是从绫绮宫拿回的。” “你这贱婢，在胡说八道什么！”贤妃一瞬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刚刚她心中还有一点侥幸，哪怕小德子说他跟踪木槿到了绫绮宫侧门，但贤妃还寄希望于木槿可以狡辩可以否认，可以将事情往林青鸾身上推—— 但这个贱婢！竟然直接认了！ 她尖声道：“再敢胡乱攀扯，本宫撕烂你的嘴！” “贤妃倒不必这般激动吧，”林青鸾懒懒开口，“此刻本宫却是想问问这位红玉宫女了，与你接头、给你药材、催促你动手的，果真是这跪在你面前的木槿吗？” 自从木槿进门后便躲在后面的红玉忽然又迎来所有人的目光，她吓的缩起肩膀，都不知道林青鸾问的什么，只喃喃道：“是……” “小德子，你说，昨晚木槿去干什么了。”林青鸾问道。 卢德行了一礼：“昨晚戌时三刻，木槿离了万安宫，奴才跟着她一路西行，直到绫绮宫门外。奴才是眼看着木槿进去绫绮宫侧门的。” “木槿，你说呢？”林青鸾又问道。 木槿已经是无所谓随便吧的状态，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即道：“奴婢昨晚去见了绫绮宫的宝彩姑姑，她让奴婢今日好好说话，若能将此事全都推在主子身上，奴婢的家人便可平安。” “哦？对方拿捏了你的家人？”林青鸾眼睛微微眯起，“此事你该早些与本宫说。” “是，奴婢知错了。当日宝彩姑姑找到奴婢，将奴婢弟弟的一根手指给奴婢看的时候，奴婢就该求娘娘帮忙的……”木槿说着，哭的越发厉害，“但奴婢当时被鬼迷了心窍，只怕主子不会出手帮忙，奴婢那弟弟……实在……实在……” “你弟弟烂赌本宫又不是不知。”林青鸾无奈，“你……哎……” “奴婢是看着主子对良妃娘娘的态度，知主子不喜奴婢弟弟这般的人，实在……张不了口……”木槿哭的脸都扭曲了，“是贤妃娘娘承诺，说若奴婢办成此事，她保奴婢弟弟一世平安。” “又有良妃什么事？”上官冽蹙眉问道。 林青鸾也顿了片刻才想起：“良妃有个弟弟似乎也喜赌博，良妃……咳，还为了他问臣妾借过钱。”她叹了口气，“想来是臣妾是几句无心之言，被这丫头记在心里了。” “主子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不喜那些腌臜勾当，奴婢都是知道的。”木槿哭着道，也是因此，她才一开始没敢直接找林青鸾帮忙。 上官冽似乎也不觉得这有什么，还对着林青鸾笑道：“你性子便是这般，太过刚直了些。” 林青鸾叹气：“臣妾如今也知晓了。” “事已至此，贤妃，你还有何话说？”翟含景冷声问道。 贤妃已经失了神，此时整个人跌坐在上官冽身后，仿佛根本听不见翟含景的问话似的。 而刚刚就得了上官冽的指示、往绫绮宫去寻宝彩的余保此时也匆匆回来，只是他面色很是难看，虽说带回了宝彩，但表情犹豫，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怎么了？”上官冽蹙眉问道，“又做这般姿态，有事便回！” “皇上……奴才刚刚去绫绮宫寻宝彩姑姑，当时宝彩在后殿，奴才便去了后殿……”余保咽了口口水，“奴才去的时候，胡婕妤……殿中熏着艾，古太医正在给胡婕妤扎针保胎……” 章节目录 第160章 保不住 “你说什么！” 上官冽豁然起身，“胡婕妤的胎不是才四个月，怎会如今便开始烧艾保胎？！” 余保满脸纠结：“是，奴才也不明白，所以奴才耽搁了一会儿，带了古太医一起过来。” 他伺候皇上多年，自然知道上官冽最在乎的是什么。今日之事，也就是因为牵扯到了秋宝林的龙胎，否则皇上哪里有心思在这儿耽搁这般多的时间。 果然，上官冽急切的召进来古太医，只是他还未来得及问，贤妃就像是忽然清醒过来一般，她三两步跑到古太医面前，仓皇的抓着他问道：“古太医！你怎么在这里？难道灵儿出事了？” “回皇上，回贤妃娘娘……”古太医是个有经验的老太医，据说很是擅长孕产之事，也因此，被胡家寻来送进了太医院里，但此时，古太医满脸皱纹里写的都是为难，“臣……臣无能，恐不能保胡婕妤龙胎安稳了……” “什么！”贤妃尖叫，“怎会如此？不是说烧艾的话，还是有能撑到生产的可能吗！” “贤妃！胡婕妤的龙胎到底怎么了！”翟含景懵了片刻，强忍狂喜，只厉声质问道，“龙裔无小事，胡婕妤既胎相不好，为何不一早上报给皇上和本宫！” “本宫倒是去看过胡婕妤两次，不是都好好的么？什么时候开始烧艾的？”林青鸾跟着问道。 上官冽转而看向她：“你去看过胡婕妤？” “到底是怀着身子，臣妾既料理六宫，自要多关怀几位妹妹的。”林青鸾柔声答道。 上官冽的表情终于好看些：“你有心了。”说完，他又看向仿佛已经有些浑浑噩噩的贤妃，怒道，“贤妃！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么！” “回皇上，这、胡婕妤的龙胎，真不是主子的错啊！”宝彩实在衷心，一片混乱中还敢大着胆子为贤妃说话，“胡婕妤怀相一直不好，不到三个月时便有了小产之兆，主子她为了胡婕妤的龙胎吃不下睡不着，熬的头发一把一把掉……” “贤妃既是主位，又是家人，关怀胡婕妤是应当的，但如皇后娘娘所言，龙裔之事何其重要，贤妃该上报给皇上与本宫的。”林青鸾温声解释道，却不着痕迹的将皇后话中的“本宫”换成了她自己。 宝彩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解释，那边古太医已经在上官冽的盘问下，一头冷汗的将胡婕妤的问题说了个清清楚楚。 实在是，再说不清也不行了，胡婕妤的胎便是华佗转世也保不到五个月，更遑论生产？古太医实在惊恐，眼看着贤妃一次次压下胡婕妤的事，第一次在宫中伺候的古太医已经想过无数个狸猫换太子的话本故事了。 他自认没那般本事能帮贤妃瞒着，又冷不丁被皇上撞见，在这么一番疾言厉色的追问下，古太医吓的浑身颤抖，恨不得将一切都说清楚，以免惹了麻烦上身。 “……就是这般了，臣殚精竭虑，却也实在无法……”古太医顶着皇上要杀人的目光，艰难的开口道，“胡婕妤此胎，难保。” “啊！！” 旁人还没有反应，贤妃却是忽然尖叫一声，她抱着头，不敢置信的喃喃着，“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主子！”宝彩心疼的上前扶住贤妃，又祈求的看向上官冽，“皇上，我们主子真的很盼着每一位皇子的出生，她绝不会做对龙胎不利之事啊！” “确如宝彩所言，贤妃想害的并不是秋宝林，而是本宫。”林青鸾冷笑道，“她收买木槿，又将一切推到本宫头上，所为何事，一目了然！” “贤妃啊贤妃，胡婕妤的胎珍贵，难道别人的胎就不是皇上血脉了吗？给秋宝林下朱砂来陷害贵妃，你糊涂啊！”翟含景叹道。 上官冽此时满心牵挂的都是胡婕妤的胎，对女人之间计较的事情便有些不耐烦，他看了眼贤妃，对宝彩道：“扶好你家主子，随朕一起去绫绮宫。” 皇上金口玉言令下，众人只得跟着一起从两仪殿离开，往绫绮宫而去。 绫绮宫果然一片混乱，刚踏进后殿，便能闻到一股烧艾混着血腥的味道，再看宫人脸上都是惊慌的神色，古太医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古太医！您可回来了！快快快，婕妤又见红了！”一个宫女看到古太医顿时大喜过望，连在古太医前面的帝后都没看到，只急急拉着他便要往殿里去。 翟含景的惊讶完全是浮于表面，她却还是坚持问道：“胡婕妤又见红了是何意？” “皇后娘娘！”那宫女大惊失色，普通就跪了下来，但随后又看到上官冽的脸，她更是惊恐，“嘎”的一口气没喘上来便晕了过去。 上官冽脸色更黑，一脚踹开这个宫女，大步往后殿去。 内殿味道更重，还有宫女的疾呼声，原本被宫女半抱着才能走路的贤妃却在听到某一个声音后，惊叫一声“灵儿！”便往内殿冲去。 上官冽只看了一眼便被余保劝了出来，但他表情实在难看的很，坐在外殿上首也不说话，脸色如同锅底一般。 林青鸾跟着翟含景进去看了看，不用凑近，便能看到躺在床上的胡婕妤白的如同纸片一般，脆弱的仿佛稍微一用力便能破碎掉。 而她身下，大片的血渍已经蔓延出来，完全是止不住的形式…… 翟含景轻声“啧”了一声，林青鸾却是马上想起不好的回忆，表情也难看起来。 “看来胡婕妤这一胎难保了。”翟含景用帕子捂着鼻子，低声与林青鸾说道，她没等来回应，便扭头看了眼林青鸾，见到对方的脸色后，翟含景眸中闪过一丝什么，便又道，“这种情况，还是贵妃有经验吧。” “皇后娘娘又何必妄自菲薄，将来你也会有此体验的。”林青鸾冷声说完，又对着翟含景沉下来的脸色缓缓说道，“臣妾却是忘了，皇上如今已经不临幸皇后娘娘了呢，怕是皇后娘娘以后想小产也没机会呢。” 章节目录 第161章 没胃口 “贵妃！”翟含景怒道，却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你莫要再胡言乱语！” “哼！”林青鸾才不管她，一甩袖子便出去了。 她的表情不用伪装便已经足够难看，出去后便对着上官冽行礼，直接道：“皇上，臣妾看不得这个，臣妾累了，想先回去。” 上官冽顿了一下，语气温和了很多：“那你先回去，其余事情……朕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多谢皇上，木槿臣妾便不带走了。”林青鸾行了一礼，扶着安澜的手，带着木棉和小德子几人便径直离开了绫绮宫。 她也确实是累了，上午陪太后站了大半日做法事，连午饭都没吃，便被催到两仪殿断案，又和贤妃、皇后扯皮这许久，最后又赶上绫绮宫的这些破事…… “主子可是饿极了？”安澜问过林青鸾得知她什么都不想吃后便有些着急，“主子只早上用了一碗稀粥，这会儿都快到傍晚了，怎么能不吃呢！” “没胃口。”看过胡婕妤那般情况，林青鸾如何还能吃得下。 痛痛快快泡了个澡，林青鸾出来后便有些头晕。她坐在床边，摸索着找出周楚暮给她配的梅子丸，拿了两颗吃进嘴巴里，这才觉得舒服些。 “主子用些红枣粥吧？”木棉也劝道，林青鸾摆摆手，表示还是什么都不想吃。 她现在倒是想睡一会。 “主子！”然而木云急匆匆走了进来，明显是有事，“胡婕妤小产了！” 林青鸾早有所料，那血出成那样，怎么可能还保得住…… “皇上发了大火，罢了一个太医，绫绮宫的宫人都受了责罚。”木云继续道，“皇上原还准备罚贤妃的，但贤妃却昏死过去，经太医检验说是太过劳累所致，皇上便没说什么，只是封了绫绮宫，暂时不许人进出。” 林青鸾也不甚意外。 胡家失了一个龙嗣，不可能再没一个贤妃，更何况，贤妃要害她，她既早有所觉又有所防范，今日还连累到了秋宝林，贤妃有错，她亦有过。 而说到底，秋宝林平安无事，龙嗣无碍，上官冽便不会多罚。 “晕的真是时候。”安澜低声骂道，林青鸾摆摆手：“好了，都下去吧，本宫想休息一会儿。” “奴婢给主子把头发擦干吧，这般睡了怕是要着凉。”木棉柔声道。 林青鸾摸了摸还湿润的发梢，她也确实不想生病，只能点头。 木棠端近了火盆，与木棉一左一右的伺候在林青鸾身侧，外面又传来喧嚣声，安澜出去看了看，回来道：“主子，内务府给主子送人来了。” 她顿了一下：“送来五个宫女，说让主子先用着，有不伶俐的便赶出去就是。” “是皇上的意思？”林青鸾抬眸，见安澜低头，她嗤笑一声，只道，“那便安排她们住下吧，正好，木棉和木棠去好好教导她们规矩。还有，平日里不许往后面去，白狼可不认识人。” “是。”三个宫女齐声应道，又一起既快且柔的给林青鸾擦好了发，又服侍她睡下。 林青鸾也是真的累了，躺下没一会儿便陷入了梦想。但一天没进食的肚子却有自己的想法，林青鸾感觉没睡多大会儿便被饿醒，腹中空荡的难受。 她起身，原想唤一声来人的，却冷不防被人抓住了手腕。 “谁！”林青鸾一惊，周楚暮含笑的声音却响起：“今日怎么睡的这般早，我还以为没机会与你说话了。” “你来了。”林青鸾一瞬间放松下来，她扶着周楚暮的手，几日未见也毫不生疏，还撒娇道，“我饿了。” “听说你今日什么都没吃。”周楚暮叹道，他带来的也不是什么珍贵东西，但寒冬深夜，一碗暖烘烘的小馄饨却比满汉全席还令人舒畅。 林青鸾就着微弱的烛光吃的飞快，难得的是她还能保持优雅，一碗小馄饨下肚，嘴角却是连油渍也未沾上。 “味道不错。”贵妃娘娘矜持的用帕子点这唇边，满眼赞赏，丝毫没有一盏茶干完一碗馄饨的勇猛。 周楚暮眸中全是笑意，忍不住凑过来轻轻吻了林青鸾一口，叹道：“味道确实不错。” 林青鸾下意识白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也笑起来。 两人面对面笑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开心，片刻后，林青鸾才止住笑意，却是先问了周楚暮的身体。 周楚暮点头：“已经好多了，有阿鸾担心，我自会保重好自己。” “你最好是。”林青鸾警告的看他一眼，又忍不住伸手去摸。 周楚暮：…… 垂眸看了看毫不羞涩探进自己衣领的小手，他又抬起视线，试图用满目昏暗的烛光来压住身体的反应。 ……却根本没用。 林青鸾也注意到了，她还惊奇的“呀”了一声，似乎此时才相信他的话：“真好多了，摸着也热乎了，还能站起来了。” 周楚暮：…… 他咬着牙攥住林青鸾的手：“是啊，还能让阿鸾开心呢。” 说着，便将人拦腰抱了起来，说话间便要往床上去。 “等一下等一下，不行的。”林青鸾赶紧制止，“我这里刚来了五个底细不明的宫人，而且，而且……” 见周楚暮不为所动，寝衣都给她拽开了，她赶紧道：“而且没有备水啊！” 这种天气，将宫女喊起来去烧水，林青鸾自认是个和善的主子，做不出这般事来。 周楚暮在她唇瓣上咬了一口，顿了一下后又猛的堵上去，将她口中的痛呼全数吞下。 他实在难耐，从病了之后便没碰过她，曾经每日都要睡在一起的人，现在想见一次都要看老天的安排。 活了二十多年，周楚暮第一次痛恨自己这般的身子，却也无奈，他只能哄着她道：“那便用手吧……好不好，我会让阿鸾舒服的……阿鸾也帮帮我，好吗？我好难受……” 说在，还要在她身上顶两下，已证所言不虚。 林青鸾脸红成一片，却还是被他抓着手探了进去。他将头埋在她脖颈间，一边闷哼，一边轻轻啄着她的脖子和肩膀，又深深含住她的耳垂，让她情难自已…… 而真如他所言，林青鸾也很舒服。 她满面潮红的依偎在他怀里，窘迫的看着他只简单用茶水洗了洗手指，又随手在衣襟上擦干，忍不住唾骂道：“呸，登徒子，不要脸！” “这有什么不要脸的，闺房情趣而已。”周楚暮笑道，又凑近林青鸾飞红的眼尾轻轻吻了一下，“下次阿鸾要不要试试其他？” 林青鸾羞窘难言：“你在家中养病时都学了些什么！” “倒是被阿鸾猜到了，一些好书罢了。时时刻刻都想着阿鸾，我便只能看进去那些……”周楚暮戏谑的逗着她，直将人说的越加面红耳赤，他才低头又吻。 真是喜欢她。 这一晚，有了个暖床的，林青鸾也睡的热热乎乎舒服极了，只是早上醒来后人便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张小纸条，说给她的新药已经填满，又叮嘱她好好吃饭，保重身子。 林青鸾烧了纸条，将灰烬倒进茶杯里。她长呼一口气，开口叫了人进来。 “主子，贤妃……贤妃一大早从绫绮宫跑了出来，状若疯癫，怕是……有些不好了。”安澜一来，便带了这么一个令人惊奇的消息。 章节目录 第162章 贤妃疯 “皇上不是命人暂时封了绫绮宫？”林青鸾接过木棉手中热热的帕子擦了把脸，又喝了热茶漱口，随后吐在小宫女端着的痰盂中。 安澜道：“奴婢去看看木云回来没有，她一早便出去打听消息了，定知道的详细些。” 等林青鸾都梳妆好，准备用早膳了，木云才赶了回来，大冷的天，额头上竟还带着汗珠。 “贤妃好似真的失心疯了。”木云先道，“奴婢一早得了消息便先往绫绮宫而去，正巧看到贤妃娘娘发疯的样子……” 按木云的说法，贤妃蓬头垢面的，鞋都没穿便从绫绮宫跑出来，几个太监围着都没抓住她。而她看上去像是喝醉了似的，东跑西颠没个章法，最后还直接一头栽在宫墙上。 “若不是锦绣眼疾手快拉住了贤妃，便不只是磕了个包，估计真要头破血流了……”木云心有余悸道。 也是因着这一磕，在场的所有人基本都相信了贤妃的“疯”。 “贤妃娘娘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孩子，龙裔，还有什么灵儿什么双双，看起来神神叨叨的，实在有些吓人。”木云那一头汗也不是累出来的，却是怕的，“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失心疯，果真吓人的紧……” 林青鸾不置可否，贤妃是否真疯，还要再看以后。 此时胡婕妤小产了，贤妃又牵扯到残害秋宝林的胎，还妄图以此陷害贵妃，这个时候贤妃唯有一疯，才能躲过种种惩罚。 皇上不会和一个疯子计较的，说不定看在胡家的份儿上，还会好好将这姐妹俩养起来，位份上的尊荣也不会少。 要林青鸾说，等过个一年半载的事情都过去了，贤妃再慢慢好起来，到时候她还是正儿八经的贤妃，什么都不会改变。 至于撞了头……连自尽都有可能是假的，这种东西，全靠演技，林青鸾觉得贤妃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在妃位上坐着的。 算盘打的是好算盘，可惜了，想害完林青鸾就躲起来，林青鸾才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昨儿情急之时，我听着贤妃喊的全都是‘灵儿’。”林青鸾手指轻敲抠着扶手上的小洞，若有所思，“若我没记错的话，胡婕妤的名字难道不是叫胡双双么？” “难道灵儿是小名？”安澜猜测道。 林青鸾颔首：“有这个可能，不过……还是让人去宫外打听……”她话忽然顿住，又笑起，“算了，以后再说吧。” 不等众人再问什么，林青鸾让她们将其余宫人都叫了来，笑道：“木槿叛主，此事木棉最先察觉不对，还及时告诉了安澜，安澜也很是机警，另外，小德子几次跟踪探查都做的很好，本宫这里有功当赏，来。” 她将早上准备好的钱匣子拿出来，打开取出一个个荷包，一边发下去一边道：“万安宫现在只有一个挂执守侍的太监李德志，一直未安排侍监，小德子这些年伺候的不错，便先暂代吧。” “奴才、奴才谢贵妃娘娘！”卢德没想到自己还有被提拔的一天，顿时高兴的扑在地上给林青鸾磕头，“奴才一定衷心，听、听主子的话，主子让奴才往东奴才绝不去捉鸡！” 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安澜也道：“说的什么啊，往东去和捉鸡有什么关系，哈哈哈哈。” “不是，奴才就，一定听主子的话！”卢德又表忠心道。 这嫔妃处的太监，最高的便是七品执守侍，八品侍监虽说也有，但各宫很少设，再往下便都是青衣太监，甭管得势与否，总归没有品级。 卢德如今脱颖而出，成了万安宫唯二有品级的太监，自然高兴。 林青鸾又笑道：“木棉一直细致周到，此次便晋升为一等宫女，还有木棠和木云，最近也很勤谨，脑筋也灵活了许多，有些事不必本宫吩咐你们便做的很好，来，都有赏赐。” 木棠和木云自知此次是木棉立了大功，便也只得心服，好在主子还记得她们做的事情，一个个也都很高兴，上前领了荷包。 “万安宫好，也离不开安澜和李德志，你们一个是本宫的陪嫁，一个是这万安宫的首领太监，往后还要带着他们做的更好，过来。”林青鸾含笑将荷包又分给两人，余下的宫人也没忘记，一人一把子铜钱做赏。 赏钱不多，但也都挨个在主子面前漏了脸，一时间万安宫喜气洋洋，还是李德志提醒道：“主子，如今后宫可不安稳，咱们虽得了赏，也不敢在外面露出半点喜色。” “李德志说的正是，本宫这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也不知多少人等着抓本宫的把柄，日后不管在万安宫中，还是外出行走，都需小心再小心，可都记住了？”林青鸾想了想，又道，“木槿是因为家人被贤妃拿捏，但还请诸位谨记，我林家在京中也是有头有脸的门庭，不管是翟家还是胡家，林府亦可分庭抗礼。” “若谁家再出了事情却不告知本宫，反被别人用来要挟，那便不要怪本宫不看旧情了。”林青鸾声音平稳，却一字一句说的格外清楚，“木槿已经进了慎刑司，此生不可能出来，而她的弟弟已经被赌坊抓着砍了一只手，爹娘也被赌坊的人打了一顿，家中被清扫一空。” “本宫有能力护持你们与你们的家人，但若选错了方向，便是万劫不复，可都记住了？”林青鸾微微倾身，一身威压沉沉压像满宫宫人。 刚刚还都喜笑颜开的众人马上禁声屏气，纷纷应了一声“是”后，又自觉的跪下给林青鸾磕头：“奴婢（奴才）定衷心主子，绝不叛主。” “如此便最好，好了，待过年本宫再给你们发大荷包，都下去吧。”林青鸾终于又笑了起来。 众人暗暗舒一口气，纷纷行礼后各规各职，安澜也出去一趟，将昨日内务府刚送来的五个人带给林青鸾看。 五个宫女都不是花容月色的模样，内务府已经很了解林青鸾，送来的都是麻利又老实干活的人选，林青鸾也没纠结，让人先都留下，三个伺候在院子里，两个守在廊下，等五日后再决定谁去谁留。 “奴婢看着那个叫绿豆的不错。”迁走五人，安澜凑过来小声说，“不乱看也不乱打听，其余几个都忍不住四下打量了，就她还挺沉得住气。” “嗯，这段时间让木棠好好看看她们，再让李德志和卢德有时间去打听打听这几个的家人。”林青鸾淡声道。 安澜应了一声，主仆二人正准备去书房，木云却小跑进来：“主子，冯婕妤被皇上贬了。” 林青鸾：“啊？” 章节目录 第163章 甄美人 冯婕妤，真是好久没听说她了，林青鸾还以为她已经沉默下去，怎么这会儿又忽然被贬了。 “冯婕妤一早……便去给皇上送汤，皇上说她穿的花枝招展，一点儿没有对后宫妃嫔的姐妹之情，实在冷心冷肺，冯婕妤便辩白了几句，还被皇上一脚踹在了心窝……“ 木云咽了口口水，“这会儿旨意已经快传下来了，冯婕妤——不，往后就是冯才人了。” “连贬两级……”林青鸾很是无语，看来冯才人是正好碰到上官冽不高兴的时候了。 大约是胡婕妤的胎没了，贤妃又恰好疯了，估计胡家也有施压，上官冽没办法罚贤妃，偏胡婕妤自己撞上去了…… 只不过，“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林青鸾不解。 连皇上说了什么，冯婕妤辩白被踹都说的清楚，实在奇怪。 木云道：“奴婢去内务府取碳，路过时正好听到大明宫的余福公公与坤宁宫的飞鸿姑姑说话，那会儿余福公公大约是伺候在圣驾前，所以知道的很是详细。” 林青鸾明了，之前画儿曾传过消息出来，只知道坤宁宫似是收买了大明宫的一个公公，所以对御前的事情很是了解，如今看来，便是余福了。 画儿如今改名霜雪，是坤宁宫的二等宫女，虽然还进不了内殿，但也常在外殿和书房伺候，对坤宁宫的事情还算了解。 林青鸾摸了摸下巴，一瞬间也涌起在大明宫安插个自己人的想法，但转而一想，以翟含景的实力也才收买到余福，那余保和余安便是真的难，再下面的小太监又很是伺候在屋里，便是收买了，得到的也不过是零碎小事。 倒是周楚暮，似乎对皇上跟前的事情总是很了解，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渠道。 想起周楚暮，林青鸾又想起刚刚一件事。她借故回了寝殿，叫来周平后问了几句，便得到一个惊愕的消息。 “你是说，贤妃有个亲妹妹，叫胡灵儿？”林青鸾不解，“当时入宫的胡婕妤，难道不是胡双双么？” “回贵主儿，胡婕妤闺名确实为双双，生父是贤妃大伯，胡灵儿已于两个月前嫁到河北。”周平一五一十道。 这种世家之事，甚至连姑娘闺名，他仿佛全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震惊多了林青鸾也慢慢接受了，她现在只是不明白，昨日在两仪殿，贤妃得知胡婕妤出事后着急询问了两次“灵儿如何了”，到底是情急叫错了名字，还是……情急之下，叫对了名字？ 若进宫的真是胡灵儿……那忽然原嫁河北的胡家女，似乎也有了解释。 林青鸾慢慢摩挲着手指，勾起唇角笑了一笑，她道：“好，我知晓了，辛苦你们。” 周平行了一礼，刚要离开又被林青鸾叫住，她说：“皇上近日心情不佳，让甄茵再等一等，等冬至之后再寻时间过去。” 周平应道：“是！” 以林青鸾对上官冽的了解，失去一个孩儿，他说不得要伤心个三五日，但也最多就三五日了。不过冬至将近，按照祖宗规矩，上官冽要素食斋戒半个月，冬至当日要到地坛祈福。 算一算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都不会翻牌子宠幸后宫，那到时候见到甄茵，正好便可以冲动一下，纾解一把了。 林青鸾不准备用药，她只想攻心。 大约是冯才人的降位给了后宫众人提醒，皇后安安静静的生着病，贤妃规规矩矩的发着疯，而原本养在贤妃膝下的二公主，以“抚慰胡婕妤”的名义，从前殿挪去了后殿，如今算是养在胡婕妤那里。 后宫暂时一片安静祥和，前朝也有条不紊的过着冬。 冬至这日，已经斋戒半个月的上官冽一身龙袍，大清早便坐着辇车出了皇城，往地坛祈福。 林青鸾也趁着这日，让周平去告诉甄茵，可以准备着了。 地坛祈福回来，按住规矩，上官冽当晚歇在了坤宁宫，第二日下朝后，他刚伸了伸筋骨，听说御花园西北角的梅花林开了一些，景色很美，便准备去看看。 谁知道刚进了园子没多久，上官冽便听到一阵噪杂声。 他不悦皱眉，余保马上过去呵斥道：“这是在做什么？吵吵闹闹的，小心惊扰了皇上！” “微臣等不知皇上在此，只是这、这南薰殿的人胡乱跑了出来，微臣正要将其带回——” “皇上！奴婢甄茵，求见皇上！” 一道微微带着哑，却依旧清冽的女声突兀响起，伴伴随着挣扎和蓄力，甄茵尽全力的大声喊道，“皇上，我们公主生病了，快要不行了！奴婢冒死求见，求皇上救救公主吧！” “你说什么？”上官冽脸色一变，回身大步走到甄茵面前。 还被两个侍卫按着的甄茵身上衣服微微有些凌乱残破，却衬出十足十的好颜色，便是脸上一灰尘也没影响她的美，只在她不屈的抬眼看向上官冽时，更显得绝强中带着些破碎感，像是枝头含苞的颤巍巍的花，让人想小心呵护，又想忍不住的蹂躏。 上官冽喉结动了两下，声音却放柔了些：“你刚说，那琪歌图怎么了？” “皇上好狠的心，将南薰殿大门一关便不顾里面的人了，我们公主冬衣不足，断断续续病了很久。”长睫微眨，上扬的眼尾慢慢泛起红晕，又渗出一滴眼泪来。 甄茵却含着那颗泪没让它落下，她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上官冽：“如今公主已经病的起不来身，饭也吃不下，奴婢……奴婢实在没办法了，便是拼上这条命，也要出来为公主寻得一线生机！” “你可知欺骗朕的下场？”上官冽俯身，眸光沉沉看着面前的美人。 美人似乎瑟缩了一下，却又昂起精致的下巴，她红润的唇瓣微微抖着，嗓音也细弱了些，却依然硬撑着道：“奴婢绝无撒谎，皇上若不信，便、便要了奴婢这条命去！只求皇上，派个人给公主看看病吧！” “余保，”上官冽并未移开看着甄茵的视线，只淡声道，“找个太医去南薰殿看看。” 余保应了一声，还未来得及去，上官冽又道：“只余这个甄茵……先带去大明宫，若所言非虚，便不必惩罚。” 甄茵闻言，先是大喜，又咬了下唇，继而绝强道：“奴婢没有骗皇上！” 当天下午，锁宫许久的南薰殿开了大门，太医院的三位太医进进出出，据说那北戎公主病的只剩一口气，险些就要没了。 而这后宫里，却又悄无声息多了一位甄美人。 “竟是等不到晚上，白日里便承了宠升了美人。”方美人啧啧称奇道，“看来这位甄美人是真的美。” 说完，她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很好笑，忍不住还哈哈了两声。 来看望两个有孕宝林的林青鸾坐在她对面，正含笑的端着一杯茶，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只觉得事情竟是格外顺利。 章节目录 第164章 紫兰殿 甄美人住进了紫兰殿，与秦婕妤共居一宫，住在了后殿。 得知这个消息的翟含景晚上又闹了回头痛，实在撑不住叫来了张太医。 张太医边把脉边叹气，也搞不明白坐在后位又生了嫡长子的皇后娘娘怎么总是郁结于胸的症状。 但是他也不敢直言，只道：“病情在心不在身，皇后娘娘情绪平和，头疾也能舒缓些。” 翟含景面无表情的摆摆手，让他下去开药了。 人一走，她便往靠枕上一倒，气怒道：“情绪平和，本宫如何平和？那贱人——” 她顿一下，不情不愿改口道：“那甄美人是个什么来头，竟也配住进紫兰殿么？本宫都怕她带坏了秦婕妤！” 锦如道：“皇上应是看紫兰殿只住了秦婕妤一人，才给甄美人赐居吧。” “万安宫不也只有一人？未央宫也只住了云妃！”翟含景怒道，“而且宫比殿还要大一些，皇上……” “主子，云妃刚生了小公主，哪里能让一个北戎人住进去？”锦如提都没提万安宫，想也知道不可能。 林家与北戎是不死不休，要甄美人真住进万安宫，只怕活不过三日人便要没了。 不过锦如也知道，哪怕不是甄美人，任何嫔妃也不可能住进万安宫，那就是贵妃娘娘独享的宫殿。 翟含景还在气闷，外面进来一个小宫女道：“回皇后娘娘，皇上往紫兰殿去了。” “好。”翟含景总算舒了口气，虽然心底依旧酸涩，但也还好，皇上总归记得给翟家几分颜面。 只盼着秦婕妤的肚子争气些，快些有孕、生个皇子便好了。 胡家两个女儿如今都不行了，贤妃疯，胡婕妤更没有孕育龙胎的福气，如今皇上愿意多宠幸秦婕妤…… 锦如看着翟含景消了气怒的脸，有些不敢说话了。 皇上往紫兰殿去，除了去看秦婕妤，还有可能是去另外一个人那里啊…… 果不其然，再次得了消息的翟含景气的险些昏过去！ 什么叫皇上直接便往后殿去了！秦婕妤守在殿门口向皇上请安，皇上也就叫起了一声，连殿门都没进！ “狐媚子！”翟含景气的砸了一套茶盏，转而想起昨晚来，忍不住更是嫉恨。 皇上祭天回来，确实按祖宗规矩住进了坤宁宫，可竟是与她什么都没做，只说白日里太累了，便单纯的睡了一觉。 他们已经许久没亲密过了…… 可就是那般躺在她身边、心如止水的帝王，今天白日里便迫不及待宠幸了一个异国婢女，甚至晚上还要再去寻她…… 甄美人，就那般好吗？ 而她翟含景，就……那般无趣吗？ 翟含景不想深思，她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也不光是她，从前潜邸的老人，除了稍微年轻的云妃和贵妃，其余嫔妃都已经不再承宠了。 可她、她到底与旁人不同，是上官冽的妻啊！夫妻之事，不更应该夫妻来做吗？ 翟含景仰了仰头，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她早做好决定不再计较此事了，但…… 人之所以会难过，会伤心，不就是因为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吗？ “主子，该歇息了。”锦如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说道，“主子可要先去看看大皇子？” 翟含景一顿，这才想起自己今日似乎还未去看过上官承。 但也没关系，皇上很是看重这个嫡长子，照顾的嬷嬷和乳母也都尽心尽力，她去与不去，倒也没什么差别。 尤其是，现在翟含景再看到上官承，不由自主的便觉得为这个孩子付出了太多。 为了怀孕生他，翟含景纤细腰身不在，失去了宫权，而生育之后皇上也不愿意再和她行房事，难免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生了嫡长子，确实所有人都高兴，翟含景一开始也觉得值了，她的后位，翟家的地位，甚至上官家的皇位，都得以保全。 但偶尔夜深人静，想想失去的那些东西，她又会忍不住问自己，值吗？ ……或许值吧，对于一个皇后来说。但她除了是皇后，还是一个女人啊…… 翟含景眸光失神了片刻，又微微叹了口气。 “主子在想什么？”锦如小心的问道。 翟含景摇摇头：“没什么。”她顿了一下，“我风寒还未好全，不去看承儿了，你去让乳母小心伺候着。” “是，奴婢知道了。”锦如觉得也是，天冷之后翟含景的风寒和头疾断断续续总也好不了，还是别传染了大皇子的好。 紫兰殿中，秦婕妤也在发火。 可惜她不能像是从前那般砸些东西来痛快痛快，前后殿相隔不远，秦婕妤怕皇上听到什么。 她只能用掐宫女的方式来泄愤，几个宫女都被她堵了嘴跪在地上，呜呜哭着也发不出声音。 秦婕妤掐的自己都累了，还是觉得不痛快，她干脆找出一个细细的小鞭子，这种鞭子抽在人身上只会留下浅浅的红色痕迹，若不是仔细看便不会发现，但却是非常非常疼，与皮开肉绽的那种皮鞭抽打几乎差不多的疼痛。 秦婕妤活动了一下手腕，又紧了紧宫女嘴里塞着的棉布，随后，她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微笑来，眼神迷离的说了句“凭什么你们什么都有”。 话未说完，秦婕妤手中的鞭子已经高高扬起，又在宫女惊恐的眼神中落在她的身上。 “唔！”一声并不引人注目的脆响，随之而来的却是难以忍受的剧痛，宫女险些昏厥过去，涕泪横流的下意识对秦婕妤猛磕头，只求能饶自己一命。 秦婕妤却不为所动，又是两鞭子挥出，打的这个宫女翻着白眼晕了过去，她便笑着拽了下鞭梢，又对着下一个宫女投去兴奋的目光。 许久之后，秦婕妤面前跪着的六个宫女已经全部倒在地上，她也累了，随意的甩着鞭子，深深喘出一口气。 自从有机会进宫之后，她这还是第一次动这鞭子。 从前在翟家借住时，秦婕妤心中总的难以平衡，她那会儿身边只一个家里遭了难早早卖身伺候她的小丫头玲儿，当时秦婕妤生气了便在她身上挥几鞭子，原本玲儿已经很是耐打，只可惜她进宫时位份太低，带不进来陪嫁。 这些内务府给配的宫女，没一个能挨住几鞭子的，真是废物。 秦婕妤傲慢的看了地上的人几眼，又将鞭子擦干净，重生收回衣柜最下方。她难免有些后悔，到底皇上还在紫兰殿，若是发现她这边连个宫女走动都没有就麻烦了。 此时气撒完了，秦婕妤也难免有些后悔，她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眼神发直看着虚空，半晌喃喃道：“原以为进宫就有机会往上爬，谁知道……竟也是这般难。” 章节目录 第165章 睡与醒 曾经住在翟家的时候，秦婕妤作为当家主母的侄女，翟家的表小姐，虽然面上受到的优待与翟家女没什么不同，但扒开表面看里子，她却是连那几个庶女都不如。 当日家里想选个人进宫扶持皇后和勤妃，但因为后宫已经有了两个翟家女，不方便再从家族女孩中选，翟夫人便推荐了她，好歹她姓秦，虽说只是翟家的表小姐，但母家式微，不姓翟却只能依靠翟家，她便成了最好的人选。 当时秦婕妤多高兴呀，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一步登天了，尤其进宫后接触到已经降为勤嫔的翟家女，秦婕妤觉得这么蠢的人都能坐上妃位，她自然也可以。 甚至还可能更高。 只要她有了身孕…… 她跟在皇后身后，如同从前对待那些翟家小姐般的伏低做小，明明也是个主子，她却觉得自己连皇后身边得宠的宫女也不如。 好在皇后也不太聪明，真将她当成了亲姐妹一般，而皇上也因着皇后的关系，对她的宠幸只多不少。 而且皇上竟是这般完美的人…… 相貌优异，气质绝然，偏他对你笑的时候，又如此深情。 在床上的时候，秦婕妤每次都觉得自己幸福的快要死去了，但到了白日，她却又要面对一个真相——皇上还有很多女人。 那些女人，还可以给他生孩子。 她却迟迟未能有孕！ 秦婕妤闭了闭眼睛，手已经下意识放在小腹上，想不通为什么。 她找了好几个太医，太医却都说她身子康健，并无不妥，而皇上来紫兰殿的频率也说明他愿意让自己怀一个孩子。 可就是没有，就是怀不上，连一起进宫的那个该死的胡婕妤都有了身孕，她却一直未能见喜！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般，旁人毫不费力便能得到的东西，她却这般艰难？ 苍天不公！ 刚刚平复了情绪的秦婕妤一瞬间又红了眼睛，她来不及去寻那小鞭，直接论起旁边的大引枕，狠狠往还躺在地上的宫女身上砸了几下。 该死！该死！这些女人都该死！ 若后宫只剩她一人，皇上日日宠幸她，日日只能看到她，她又怎会如此？ 都是这个世界的错，都是那些女人的错！ 全都该死！该死！ 前殿这般凶残，后殿却是一片婉转莺啼。 甄茵喘息的靠在上官冽肩膀上，芊芊十指软弱无力的推着他：“皇上，饶了臣妾吧，臣妾真的不行了……” “茵茵这般可人，朕实在忍不住。”上官冽轻轻抚着她光洁的后背，看着美人儿因自己而潮红的脸颊，不由心中舒爽。 甄茵轻哼一声，身子更软的靠在上官冽身上，开口声音娇媚入骨：“皇上~~” “嗯。”上官冽不喜亲吻，也很少主动亲后宫妃嫔，此时的甄茵确实很美他很喜欢，却也只是想拥在怀里抚弄而已。 两人又抱了片刻，上官冽叫了水，洗漱之后，甄茵重新靠进上官冽怀中，先关心起别人来：“皇上，我们公主怎么样了？” “大盛后宫没有公主，只有祥才人。”上官冽先柔声纠正了她的说法，又道，“太医已经去看过也开了药，慢慢调理着就会好了。” “那臣妾就放心了，皇上不知，公主、祥才人她可是臣妾的救命恩人……”甄茵微微低头，长睫掩中眸中情绪，慢慢将信了半辈子的身世版本讲给上官冽听，“……若不是祥才人庇护，臣妾便没有机会来到大盛，见到皇上了。” “实在是个可怜的。”上官冽叹了口气，“没想到，你也是我大盛子民。” 甄茵应了一声，微微哽咽道：“若臣妾母亲当日没被掳走，臣妾生活在大盛，定会好过许多。” 明明是大盛人，也因母亲遭遇应该厌恶北戎的，却被迫在北戎长大，又对那北戎公主感激涕零，这般复杂又矛盾的身世，不由让上官冽对她怜惜更多了几分。 一时冲动，上官冽哄道：“莫要伤心了，你如今是朕的女人，亦是朕的心上人。待你生下皇子，朕便晋你为妃好不好？” “臣妾不敢奢求那些，能遇到皇上、与皇上这般亲密，臣妾已经很是满足了。”甄茵眼中全是倾慕和深情，上官冽看的明白，却也只微微一笑。 这些情意他见过太多，一时竟觉得还不如甄茵的身世能让他动容。 他轻轻拍了下甄茵的肩膀：“好了，时辰不早，快睡吧。” “是。”甄茵的红唇小心翼翼在他下颌处碰了碰，又马上像是羞涩似的，整个脸都躲进他怀里。 上官冽轻笑一声，却没再有什么反应，只闭眼睡了过去。 一片黑暗中，无人看到的皇上怀里。 甄茵的眼睛还瞪的大大的，她要极力忍耐，才能让自己的身子不至于颤抖起来被人发现。 大盛皇帝，实在不是个良人，但若能让那琪歌图痛苦难过，甄茵便觉得值。 而且命运作弄，她既已经入宫，做皇上的妃嫔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不由的，甄茵又想起那日贵妃娘娘的话。 那是第二次见面，那位贵妃娘娘站在朗朗日光下，微微垂眸看着自己，那眸中似乎并无什么情绪，但那一刻，甄茵却能感受到她的怜惜和动容。 是不动声色，却非常温柔的，贵妃低声道：“若你不愿，便再想其他办法。” 甄茵当时很快移开了视线，她不敢多看贵妃，只倔强道：“我愿意的！” “那便，罢了。”当时贵妃还叹了一声，甄茵不知道为何，但今日，她却明白了。 原来和一个不爱的男人做这般亲密的事情，真的是……很恶心很难过啊。 夜越发深了，这后宫有人已经沉沉入睡，有人却刚刚才醒来。 绫绮宫中，贤妃一口饮尽碗里的药汤，被苦的瞬间皱紧了眉头。 锦绣连忙递上一块蜜饯，眼中的泪险些都要忍不住，她哽咽道：“主子辛苦了。” “这算什么辛苦。”贤妃自嘲的笑了一声，“如此，已经算是极好的结果了。” 保住了妃位，保住了秦婕妤，甚至还留下了二公主，贤妃觉得只是装一装疯而已，真的很是便宜自己了。 “秦婕妤如何了？”贤妃问道。 锦绣背过身去忙乱擦了把眼睛，扭过脸又是笑：“秦婕妤身子好了许多，她很喜欢和二公主呆在一起……内务府也不敢胡乱克扣咱们宫里的份例，秦婕妤并未受什么委屈。” “那便好。只是……当日在两仪殿，本宫情急之下说错了话，好在没人发现……”贤妃叹了口气，“罢了，就按家中说的，先等上个半年再慢慢好起来吧。” “主子辛苦了。”锦绣实在难受，每日里看着贤妃装疯卖傻的，她简直恨不得以身相替。 贤妃又叹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却忽然被一道破空声打破。 一个小纸团扔在了她面前，主仆二人一惊，锦绣先起身去检查了门窗等处，确定全都关的好好的。 待她回来时，却见贤妃已经打开那小纸团，正满面惊愕的死死盯着那细长的纸条。 章节目录 第166章 不同相 “主子，怎么了？”锦绣赶紧过来，结果只看了一眼那纸条上的字，她也被吓的愣在了原地。 那纸上字并不多，短短一行，却直击贤妃心底最恐惧的东西—— 胡家欺君之罪，何时暴露？ 贤妃抖着手，拿着纸条看了又看，片刻后忽然动了，她将纸条猛的塞进嘴里，嚼了几下便猛的一咽！ “呕……咳咳咳……” 贤妃被噎的咳嗽起来，锦绣还没回过神，却也手忙脚乱的帮她倒茶顺气。 好不容易吞下那纸条，锦绣也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问道：“主、主子，这是、这是什么意思啊？” “是恐吓。”贤妃闭了闭眼睛。 胡家有欺君之罪吗？ 有，胡婕妤的身份是一点，她的装疯若要论也能算得上。 怪她，怪她当初一时心软，没将胡灵儿直接揭发出来，若当日胡灵儿进宫时她便去找上官冽说个清楚，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过是小女儿的一片痴心，皇上会笑纳，或许还会给胡双双再另外赏一门婚事。 但是当时的贤妃只想着亲姐妹共事一夫传出去何其难听，又怕坏了胡家的声誉，加上家中也匆匆忙忙给胡双双定了门亲，不多久便将人远嫁了…… 她以为这种事情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 毕竟从前胡家小姐也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闺秀，胡双双出嫁时也是红盖头蒙着脸，又有谁能知道呢？ 那，这纸条上的欺君之罪，是说的她装疯？ 若真是此事便也无碍了，大不了她多疯一段时间便是了。半年不行便一年，一年不行便两年，也许皇上还会因此怜惜灵儿，让她再怀上一个孩子。 到那时，她所受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贤妃这般想着，胸口却又闷起来，她一张嘴，“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雪白的寝衣被这口血染脏，吓的锦绣尖叫一声，手忙脚乱来帮她擦：“主子，主子……古太医说您这次伤了心脉，不可再大喜大悲，定要缓和着慢慢养，主子……莫要吓奴婢了。” “我……没事。”贤妃扶着锦绣的手，站起身却又踉跄了一下，“我没事、没事……” 不管是谁，那人决定扔小纸条而不是直接向皇上告发，便是有条件要谈。只要对方有要求，那她暂时也不用怕。 没错，就是这样，现在就只需要养好身子，等那人再来寻她提要求了。 贤妃反复劝着自己，又叮嘱锦绣：“不要将今日的事情告诉胡婕妤。” “是，奴婢记住了。”锦绣扶着她躺在床上，原想给她换一身寝衣的，但贤妃已经撑不住了。 她迷迷糊糊闭上眼睛，嘴里还记挂着：“让胡婕妤，好好养着身子，二公主若闹人，便搬到偏殿去让宫人伺候着，别让她太费神；还有，若家中问起，便说我好多了……” “是，是，奴婢都记下了，主子快些休息吧。”锦绣泪眼朦胧的帮贤妃掖好被角，看着她家主子哪怕睡着了都还在皱眉。 “主子为了胡家劳心伤神，可胡家……”锦绣心中难过，想起皇后生下皇长子时胡夫人进宫说的那些话。 她们不敢明着指责贤妃，但话中的阴阳怪气却足够令人难受。大约就是这个原因，自小和贤妃要好的亲妹妹才会不顾一切冒充胡双双进宫来，想要在后宫这种地方扶持贤妃。 只是这好不容易怀了孩子，怎么又没了呢。 锦绣摸了摸眼睛，看着贤妃皱眉的睡颜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小声哭了起来：“主子，主子……奴婢不敢告诉您，胡婕妤身子也不好了，小产后淋漓不尽，那红总也止不住……古太医只说慢慢调理着，可这也太伤身了呜呜呜……” 贤妃半昏半睡中自然什么都没听见，但哪怕在梦里，她依旧为着家族、为着妹妹殚精竭虑的谋算着。 宫权，皇子，未来的太后之位，她全都想要，全都得要啊…… 两仪殿，主殿的方美人睡的正好，西侧殿的愉宝林却又被强烈的反胃感弄醒。 她捂着胸口干呕了几声，却丝毫缓解不了身体的难受。 “杜鹃！”愉宝林喊了贴身宫女的名字，叫了人过来后哑声道，“我这实在难受的睡不着，张太医给开的药丸，你再去取一丸给我。” “宝林，那个药丸只能缓解恶心，而且、而且可能对龙裔不好，宝林还是忍一忍吧，皇后娘娘也不想宝林多吃。”杜鹃低声劝道。 愉宝林却是太难受了，她捂着胸口又吐了几下，这次吐出一些酸水，杜鹃见她也确实不舒服，这才不情不愿的去取了药丸喂给愉宝林：“明儿个锦如姑姑过来，又要训斥奴婢了。” “呼、呼……”愉宝林大喘着气躺回床上，反胃感总算消失了些，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杜鹃念叨久了，她真觉得肚子似乎疼了一下。 这时的愉宝林有些后悔，自己该再忍一忍，对孩子不好的东西怎么能乱吃呢？ 她暗暗下定决心，最后一次了，以后哪怕再恶心再想吐，她也能忍住，不会再吃这药丸。 东侧殿，秋宝林正将一包药粉细细收好。 竹青看着那药包有些担心：“主子，这个……能行吗？” “反正这孩子我是不想生。”秋宝林撇撇嘴，“谁爱生谁生，生了还得养。你没看那三公主，夜夜啼哭，云妃眼瞧着瘦了一大圈。” 原本对于这些上官冽的嫔妃来说，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圈的事儿，万一生下是个女儿那就是白生，只儿子还管用些。 不过她家主子又不希望这宫中有皇子存活，为了避免将来更多的麻烦，对秋宝林来说，不生才好。 “过两日贵妃娘娘生辰，皇上应该会为她做宴，到那日……”秋宝林算了算，还不到三个月，那时落掉正好，也不伤身。 只是她要好好选一个人栽赃才好，莫要连累到贵妃身上…… 建章宫中，卫婕妤和文婕妤正亲亲热热的睡在一起。 两人小声聊着什么，说着说着便又笑了起来，文婕妤还佯装生气的掐了卫婕妤一下：“姐姐再这般说，我可真要生气了。” “好了好了，真是，谁能想到呢。”卫婕妤安抚的拍了拍文婕妤的胳膊，又叹道，“小时候哪里能想到，如今竟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 “那老妖婆定也想不到，自己会死的那么早，哼，当时那一刀真是便宜她了，小时候她把咱们折磨的多惨啊。”文婕妤抱住卫婕妤的胳膊晃了晃，“姐姐，主子最近联系咱们好少啊。” “主子冬日里很少出门，你又不是不知晓。”卫婕妤思索着，“最近主子不常进宫，咱们还是想法子让皇上多往建章宫来，莫要无事去烦扰贵妃娘娘，让主子担心。” 章节目录 第167章 会起疑？ “说的是呢，尤其过段时间就是贵妃娘娘生辰，主子说不定会来寻娘娘一起过。”文婕妤也跟着思索起来，“怎么才能把皇上叫过来呢。” 卫婕妤想了想：“你前日做的轻纱寝衣倒是不错。” “不错也不能穿着去万安宫呀。”文婕妤哼哼，“不如直接打昏扛回来。” 卫婕妤眼睛一瞪：“那是皇上！你敢？” 说着，她自己却笑起来，文婕妤也笑：“不过也就是个恩客罢了，要不是命好被主子救下，咱们姐妹还不知道要接待多少。” “哎，若不是因他是皇上，谁稀罕寻他。”卫婕妤叹息，“以前听姐妹们说真的有一夜七次的，他每回来一次就不行了，时间也不是很长。” “谁说不是呢，姐姐，不如咱们求求主子，赏咱俩一个暗卫吧。”文婕妤眼中放光，很是期盼。 卫婕妤好笑的啐她：“呸，小贱蹄子想什么呢，暗卫训练起来何其困难，难道是让你用来舒坦的吗？” “哎，真是……”文婕妤叹息，“算了，聊胜于无，先将就着用吧。” 卫婕妤拍了拍文婕妤的肩膀，也跟着叹了口气。 未央宫，云妃被婴儿啼哭吵醒。她也没什么恼意，披着衣裳起来看了看睡在隔壁的三公主。 三公主已经出了月子，长的白嫩可爱，云妃自然爱的紧。至于皇上只来看过一次什么的，云妃也并不太在意。 想活的好，活的舒坦，便不必在意太多。 云妃撩了下颈间散落的发丝，低头轻轻抱起小婴儿哄着，知书和乳母在一旁陪着，待三公主不再哭闹重新睡着，云妃才小心的放下她，又叮嘱了乳母几句才带着知书一起离开。 伺候云妃上床睡下，知书躺在寝殿外面的软榻上，不由再次感叹自己的好命。 虽说云妃没有皇后、贤妃那样的家世，也没有贵妃那样的盛宠，但这么多年来，云妃的侍寝却从未断过，甚至仔细去算的话，就会发现并不比别人少多少。 别人沉沉浮浮，起起落落，但云妃却是一直在一步一步向上走的，如今虽说只得了一个公主，但宫中有孕又能平安生产的嫔妃有多少呢？ 先开花后结果，总也比不会开花结果的好吧。 最重要的是，云妃脾气太好了！ 宫女自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知书也不是没见过别的宫殿的宫女，各种主子一般只重用自己的陪嫁，对内务府分来的宫女多是了了，而且主子发火打骂也都没少过。 只云妃实在温柔，仿佛从来不会生气一般，每时每刻都是温和的，便是有宫人做错了事，她也只是温声提醒几句，很严重才会扣一些月例，但事后有多数会再寻机会给人补上。 真的，遇上这么一个好主子，知书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云妃也是潜邸的老人，虽说跟着皇上的时间不长，但来历其实挺离奇的—— 据说当年还是齐王的上官冽去南方办事，结果被不长眼的土匪抢了粮草。 上官冽便找了当地守备军一举打上土匪老窝，却阴差阳错救出险些就要被土匪掳回去的云妃。 云妃貌美温柔，当日又是刚被土匪抓到。半路被救下后，她感激上官冽的救命之恩，又因是灾民无家无口的，上官冽便将她带在了身边。 一开始也只是当婢女使唤着，渐渐有了情谊，才做了通房，直到上官冽登基，在齐王府无名无分也无甚家世的通房跟着一步登天，成了仅次于妃位的嫔。 若没有贵妃等人珠玉在前，云妃的经历也很值得被流传了。 知画一直觉得自家主子应该算是很好运的那种了，原本为先帝守丧期间便不能生子，待除了服，到现在也一年半了，可能平安生下孩子的只有皇后、从前的勤嫔和她家主子。 皇后如何便不攀比了，勤嫔和云妃一样生了个女儿，之后却遭了嫌弃贬斥，又很倒霉了没了性命。 可云妃呢？刚怀孕便晋了位，生了女儿也没遭皇上不喜。 知书还记得，主子刚出月子时皇上便来了，那一晚上还叫了两次水呢！可见皇上对主子是真的很喜欢了！ 能伺候这样的主子，实在是太幸运了！ 知书想着想着，带着笑进入了梦想。 第二日，新的一天到来。 林青鸾早起便听说秦婕妤宫里要换新的茶盏，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懒散的应了一声，让木棠记得将此事告知皇后娘娘派来协助她料理公务的两人，其余的便不再多管。 有了甄茵后，上官冽很是连宠了几日，之后因为北方忽然的大雪忙碌的不进后宫，直到十二月中旬才再次翻了牌子，不过这次翻的却是万安宫。 林青鸾得了通报有些嫌弃，但皇上多日未曾进过后宫，忙完初来便是来寻她，无形中也是对她的肯定和盛宠。 不过上官冽实在是忙，要等晚膳后才能过来。 林青鸾百无聊赖的沐浴着，花朵的香气在周遭浮动，她捧起一捧水，又听着那水哗哗落下，心中叹气。 这迷药用多了，会不会有抗药性啊…… “主子，皇上来了。”安澜进来回禀道。 林青鸾应了一声，起身让安澜帮她擦身、穿寝衣，然后披散着头发直接去了寝殿。 上官冽却不在那里，大约也是去洗漱了，林青鸾坐在床边，由着几个宫女伺候着给她擦干头发，心中却在思索该怎么办。 上官冽近十日没来后宫，重新翻牌子来了万安宫，若是没有敦伦，岂不是很……说不过去？ 不提别人看到彤史会怎么想了，连上官冽自己大约都会觉得奇怪吧。 而且他这个时间来，明显就是直奔着与她欢好来的，若躺在床上直接便睡着，次数这般多了，难道上官冽不会起疑么？ 林青鸾心中左思右想，她原本还以为可以再拖几日拖到生辰，怎么上官冽忽的就来了。 有脚步声响起，林青鸾抬眸，见到已经洗漱过换了寝衣的上官冽走了过来。 她笑着起身行礼，一双眼睛自下而上的看着上官冽：“皇上……” “鸾儿，朕好想你。”上官冽说着，坐在林青鸾身边，两人贴的极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你好香啊。” 宫人们很有规矩的垂着眼睛，行了礼便要退下去。 “皇上……”林青鸾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面上却是一派羞涩加期待，她正想慢慢依偎进他的怀里，寝殿门忽然被人敲响，余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章节目录 第168章 想赎罪 “怎么了？”上官冽蹙眉问道。 “皇上，两仪殿来报，愉宝林……”余保很是纠结，但到底还是说道，“愉宝林见红了。” 林青鸾眨巴了下眼睛，这……想叫走皇上不让她侍寝，就算见红也该是秋宝林吧？ 她这般想着，又看了眼上官冽。 去吧，去看你的宝贝吧。 上官冽却皱紧了眉头。 他感觉这句话今年他已经听过太多次了！ 他，好好一个皇帝，在朝政上殚精竭虑，在后宫也悉心播种，劳心劳力，虽然初见成功，后妃陆陆续续都有孕了，但…… 孩子呢！ 皇子呢！ 一个个先传出好消息，又传出坏消息，让太后越发觉得他们母子是造了天谴导致后宫没有皇子出生，而一次次的痛哭和鲜血让上官冽也不得不相信了此事。 再说了，愉宝林见红找他做什么？他能诊脉还是能保胎？ 那都是太医该干的事情，可他要做的，是赎罪！ 是对林青鸾更好更亲昵，给她盛宠，弥补被他自己亲手流掉的那个孩子！ 上官冽已经命余轻川去制作能解那毒性的药，想着能让林青鸾生个公主也行，但当初他自己要的最烈性的绝子药，想解何其困难，余轻川也道能好起来的可能性不大。 那便还是多多宠爱林青鸾，给她无人可及的盛宠，或许上天能看在他诚心悔过的份儿上，让他多生几个儿子。 可惜林青鸾并不懂他的想法，还在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去两仪殿看心爱的愉宝林和皇嗣。 该走了吧？快点离开，她还要睡觉呢。 结果，上官冽让余保去请刘院判和轮班御医，而他自己，则搂着林青鸾的腰便要往床上躺。 “皇上……皇上不去两仪殿么？”林青鸾有些惊讶的，她双手撑在上官冽胸前，“愉宝林……” “让太医们去就是了，朕去了，不好的还是无法。”上官冽也很无奈，他环住林青鸾的腰将她往自己身上带，“不说这些扫兴的了，鸾儿，朕许久未与你亲近了。” “皇上……”林青鸾微微侧过脸，露出微红的脸颊和耳垂。 她又有些恶心，憋的脸都要红了。 若说之前，林青鸾觉得自己狠狠心还能侍个寝，但事到如今，不管是因着自己的心思，还是周楚暮做的种种努力，林青鸾都不想再和上官冽做些什么了。 若实在不行，便只能还是用迷香了—— “皇上，皇上！秋宝林也见红了！”余福在门外大声喊道，“哎呀，两位宝林忽然都不好了，方美人很是惊慌，此时正跪在万安宫门外脱簪待罪呢！” 林青鸾：…… 余福公公……这么……豁得出去吗？ 难道是，皇后的授意？ 林青鸾还没想明白，上官冽已经气的坐了起来，他顺手拿起林青鸾枕头旁的白玉如意，“啪”的一声砸碎在地上。 “都是蠢货吗！”他再也呆不住，只穿着寝衣便怒气冲冲往外去。 林青鸾赶紧拿上厚披风跟了出去，只是刚出了殿门便见上官冽一脚揣在余福的心窝，踹的他在雪地里直接翻了一个跟头。 没错，雪地，这会儿竟然开始下雪了，雪还下的挺大。 林青鸾跟过去给上官冽披上毛皮厚披风，她身后，安澜亦是急急回去给她寻找厚披风。 上官冽只觉得肩上一暖，他下意识回头，却见正关切看着自己的林青鸾。 她记得给自己拿披风，却是只穿了寝衣便跟出来。雪白的寝衣，乌黑还带着湿气的发，她就这么站在漫天雪花中对他笑了一笑：“皇上莫要着急，臣妾陪您去两仪殿看看吧。” “……好。”上官冽喉间有些涩然，他握住林青鸾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想起将自己的披风让出去一些。 眼看着林青鸾冻的哆嗦了一下，上官冽才反应过来，但安澜已经拿着厚披风披在了林青鸾的身上：“主子，外面这般冷，怎么就这般出来了！” “无碍。”林青鸾笑了笑，又看向上官冽，“皇上？” 上官冽应了一声，张口欲言又止，此时，宫门外也响起一声尖叫：“什么？” “皇上，是方美人跪在外面。”余安低声道。 上官冽皱了下眉，林青鸾道：“方美人这是在做什么，将她叫进来问清楚，好好的，两仪殿怎么频发事端。” “是。” “雪夜寒冷，皇上不如去屋里等着吧。”林青鸾柔声劝道，又吩咐安澜叫李德志去两仪殿看看，看秋宝林和愉宝林到底怎么样了，又唤了木棉去烧水煮些姜茶，回头给方美人喝一些。 上官冽了她安排的井井有条，再想起这两个月来将宫权交到林青鸾手上后，她管的很好。 而且，完全相信太后给的那两人。 上官冽月初便看过账本，林青鸾管的十一月，宫中各处用碳都多，但总是用度却比贤妃管着的九月时还要少一些。 她是真的不贪权，也不屑于去耍那些小手段。 长舒一口气，上官冽忍不住又在想——若林青鸾不姓林，该有多好啊。 只要她与林家军没什么关系，哪怕像云妃一般只是个平民女子，他也会爱她宠她，让她生儿育女，给她最好的一切。 只可惜…… 上官冽收起眼神，他坐在圈椅上，膝上被盖了薄毯，手里也被林青鸾塞了一盏姜糖茶，热乎乎甜滋滋，却带着一股子辛辣气，就仿佛……她这个人一样。 “皇上啊，皇上！”方美人披头散发，哭着进来，进门便跪下了，“愉宝林的胎……臣妾也不知为何啊，这白日里还好好的，忽然就这般，臣妾也不知道啊，总不能是两仪殿风水不好吧？” “什么？”上官冽和林青鸾都愣住了。 “愉宝林啊，她从有孕就一直不舒坦，每日里只能在床上躺着，谁知道她脉象如何啊，太医又不会来与臣妾回禀，臣妾一直以为她健康的啊！谁知道她竟然乱用药，这这，这也不能是臣妾的责任吧！”方美人哭的颠三倒四，应该是真的吓着了。 眼看着上官冽脸色越来越难看，林青鸾不得不打断方美人的哭诉，直接问道：“愉宝林怎么了？刚刚不是来报只是见红么？” “回皇上，回贵妃娘娘，刚刚两仪殿传来消息，愉宝林见红不止，怕是要不好了。”余安站在门口，小声回禀道。 林青鸾抬眸，正好看到一个眼熟的宫女，却不是愉宝林的人，而是秋宝林身边的杜鹃。 她便招手，将杜鹃叫了进来：“可是秋宝林让你来的？两仪殿到底如何了？” 章节目录 第169章 若能活 “回皇上，回贵妃娘娘，秋宝林正是怕皇上与娘娘担心，特让奴才赶紧过来的。”杜鹃过来行礼道，“还请皇上和娘娘放心，秋宝林只是胎动不安，并未有事。” “不是说也见红了吗……”方美人呆呆问道。 杜鹃抿唇一笑：“是秋宝林太紧张了，稍微有些见红，其实并无大碍，如今太医诊过，她也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险些吓死我……”方美人拍了拍胸口，又可可怜怜的看向上官冽，“皇上明鉴，秋宝林平日里还能出来走动，也能和臣妾说说话，但是愉宝林一直身子不适，伺候她的张太医平日都是直接向皇后娘娘回禀，臣妾都不知道呀……” “便是如此，你身为两仪殿主位，也该多关心一二。”林青鸾温声道。 上官冽蹙眉：“愉宝林到底如何了？” “愉宝林自从怀孕后便一直呕吐不止，每日里饭都吃不下，但这般龙胎如何受得了？她便只能吃了便在床上躺着不动，但依旧胸闷的厉害。” 方美人叹了口气，“臣妾也是今日才知，愉宝林有时候实在难受的受不了了便会吃一种叫清心丸的药丸子，但那药丸却是对胎儿不好的，愉宝林平日里也能克制，只实在难受才会用一丸……” “啪！” 瓷器碎裂声响起，上官冽怒道：“无能！” 怀个孩子都怀不好，难受了有什么不能忍的，竟还要吃对胎儿不好的药物，她愉宝林岂敢！ 方美人被吓一跳，呐呐不敢多言，林青鸾看满殿宫人都被吓的发抖，只能劝慰道：“皇上，女子孕期本就难熬，愉宝林也是忍不住才用……不如将张太医叫来问问，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替代一下这个清心丸，既能让愉宝林舒坦些能吃下饭，又不至于伤了龙嗣。” “哼！”上官冽依旧不悦，但很明显是答应了林青鸾的话。 林青鸾便给伺候在门口的卢德使了个眼色，不过卢德刚走到宫门外，便遇到了一行人回来。 正是带着御医去两仪殿看过情况的余保，以及被林青鸾派过去的李德志。 他们后面还跟着几个太医，卢德也没看清楚，上前行了礼，便引着人赶紧进了万安宫正殿。 无人发现，那群太医中领头的坐着轮椅的青年在行至宫门前时微微停顿了一下，片刻后还是微敛了眸，低着头被药童抬了进去。 “皇上，奴才去看过了，秋宝林经过针灸已经无碍，倒是愉宝林……”余保有些为难道，“具体奴才也说不好，奴才带来了一直为秋宝林诊治的张太医，还有奴才刚去请的刘院判和余御医。” “嗯。”上官冽似乎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直低着头的余轻川一眼，先问到，“今日是你当值？” “回皇上，应是徐文乐，但他家中有事，换了臣替他值夜。”余轻川答道。 上官冽应了一声，目光收回时略过身边坐着的林青鸾。 林青鸾面上表情很是自然，只坐在那里垂着眼，似乎并未有什么情绪波动。 上官冽便又看向张太医：“张岩，你是前任院判之子，又一直侍奉皇后勤谨，朕向来信重与你，你先说说，愉宝林的胎是怎么了？” “是，臣奉命为愉宝林安胎，只是愉宝林身子孱弱，母体难以吸收食物，便少供给胎儿……”张太医刚说了一句，上官冽便不耐的打断他：“清心丸可是你开给愉宝林的？” “皇上，臣有罪。”张院判慌忙跪下，“臣只是看愉宝林常常胸闷呕吐，以至不能进食，便只能拿了些清心丸给宝林。那清心丸……” “那清心丸可是对胎儿有影响？”上官冽又打断他的话，却是问向刘院判。 刘院判沉吟片刻，跪下答道：“是药三分毒，若说完全无碍，这……谁也不敢保证。” “既如此，为何还要给与愉宝林用药？”上官冽又将一个茶盏砸了出去，他瞪着张太医，沉声问道，“今日愉宝林见红不止，可是因着清心丸？” 这，这谁能说的清啊！ 刘院判和张太医齐齐沉默了，都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若说不影响吧，别说皇上信不信，那药物对胎儿影响如何，谁能知道呢？ 可若说就是因为清心丸吧，那、那张太医就是明晃晃的谋害皇嗣啊！ 刘院判总不能这般残害自己的同僚，尤其那还是皇后娘娘的人啊…… “轻川，你也诊过，你说呢？”上官冽见那两个太医不吱声，便换了人询问。 余轻川思索片刻，微微摇头：“臣以为，并不是清心丸的问题。”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余轻川也不窘迫，便是坐在轮椅上他也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只继续淡声道，“臣诊过愉宝林的脉象，愉宝林身子很弱，就算保胎可能性也不大。便是没有清心丸的影响，愉宝林这一胎也很是艰难。” 上官冽眸中明暗沉浮，倒是没勃然大怒，只缓缓问道：“能否保到生产？” “寻常保胎之法已是无效，母体孱弱又难以进食，对胎儿发育也不利。”余轻川继续道，言外之意便是很困难了。 林青鸾不由叹了口气，下意识去看上官冽，见上官冽竟然没什么表情，不由也有些纳闷。 上官冽不是还挺喜欢愉宝林的？ 怎么愉宝林的孩子都要保不住了，他也不难受？ 她却不知，上官冽满心只有一个念头——果然如此。 这一定就是上天的惩罚吧，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子嗣艰难…… “不过，若要强保，也不是完全无法。”余轻川竟又忽然开口，顿时满殿的人都向他看去，连林青鸾都惊讶的往他身上投去了目光。 他对着上官冽行礼道：“只是此法性烈，只怕会伤及母体，而且也并不是绝对能保证胎儿康健……” “先试一试吧。”上官冽很快下了决定，“若能保住，自然是很好。” “那臣先去开药。”余轻川告退道，上官冽点头，刘院判和张太医以学习的名义的也跟了出去。 林青鸾侧目看向上官冽，顿了片刻，还是柔声安慰道：“皇上莫要着急，愉宝林能得了皇上青眼，有这般大的福气，定能平安生下皇子的。” “鸾儿，朕头痛的很。”上官冽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有些颓废，他低着头，看着地面，不知道是在和林青鸾说，或者是在和他自己说，也或者，是在与天地说，他说，“那个孩子……若能活下来就好了。” 章节目录 第170章 原谅我 林青鸾以为上官冽说的是愉宝林的胎，她笑着安慰了几句，却不知，上官冽想的却是她曾经的那个孩子。 曾经那个，被他亲手喂药流掉的孩子。 算算时间，若那个孩子能健康的待在林青鸾腹中，那此时也已经出生了吧。 或许是个活泼的皇子，或许是个可爱的公主，但那也都是，他自己的孩子啊…… 上官冽眸中闪过一丝悲伤，他不由的握紧林青鸾的手：“鸾儿……” “皇上……” 回答他的却不是林青鸾，而是还跪在下方、因为穿的太少而冻的哆哆嗦嗦的方美人。 上官冽：…… 林青鸾忍笑，温声道：“时辰也不早了，外面雪也下的大，方美人衣衫单薄，不如今夜先歇在本宫这里？” “那……”方美人犹豫了一下，看上官冽也没有反对，便应了下来，“臣妾多谢贵妃娘娘。” 侧殿虽然没住人，却也是一直布置好的，这会儿让人去铺上床，上官冽便要和林青鸾往寝殿去歇息了。 实在躲不过，只能继续点香了。 林青鸾轻声道：“皇上，臣妾去一下净房。” “好，去吧。”上官冽握了握她的手，率先坐在了床上。 他确实有些头痛，干脆叫了木棉和木棠来给自己按一按脑袋，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缓解，这会儿他满心满腹都是曾经那个孩子。 林青鸾进了净房，走到窗户前刚敲了三下，窗户便被人打开，周平表情略有些复杂：“贵主儿，主子吩咐，可以用新的幻香。” “幻香？”林青鸾不解。 周平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将那香的作用说了出来，林青鸾却是吓一跳：“致幻？那可是有后遗症？” “这个，主子说不能确定。”周平有些尴尬的挠挠脸，他知道周楚暮这是被逼急了，匆忙赶出来的药，效果如何，还得用当今皇上来试一下。 咳，说来也真是够大逆不道了…… 林青鸾略有些犹豫不定，这个幻香说起来作用如何谁也不知，万一弄出些动静，被上官冽或者他身边的人发现，那可如何是好？ 对皇上下药，这是谋逆，林青鸾心知肚明，一旦被发现便是万劫不复…… 但大逆不道的事情她做了也不是一两件了，当下一咬牙，林青鸾低声道：“那便试试……” “臣妾可以帮娘娘！”周平身边又冒出一个人，吓的林青鸾险些叫出声来，再细看，却是此时应该在东侧殿的方美人。 周平解释道：“若致幻效果不够好，可以让周美人去伺候皇上……或许皇上会以为那是娘娘您……” 林青鸾：…… 她下意识先问方美人：“你可愿意？” “这为何不愿？”方美人有些不解，“臣妾本就是皇上的妃嫔，又是为了帮主子和娘娘，臣妾愿意的很。” 那好吧，那就……先试试看。 与周平商议好，林青鸾便回了寝殿。 木棉和木棠见她来了，便纷纷起身告退，林青鸾走过去跪坐在床上，纤纤素指按在上官冽的太阳穴上：“皇上近日可是太过劳累了？” “嗯……前朝后宫，无一事不让朕烦心。”上官冽叹道。 林青鸾却笑起：“皇上这般说便不对了吧，这会儿雪下的多么好，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见明年是个好年呢。” “嗯，你说的也是。”上官冽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林青鸾一时不查，就这么被上官冽环抱住，两人四目相对，距离颇近。 “鸾儿，你……”上官冽问的犹豫，却没有放弃，“你对朕可是真心？” “臣妾对皇上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上一世说过无数次的话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冒了出来，林青鸾眸光一顿，忽觉好笑。 上一世落得那般下场，可见这天地不仁，鉴不鉴的也无所谓了。 林青鸾也不知上官冽为何忽然这般问，却还是尽量自然的道：“皇上难道怀疑臣妾心意？” “不是、不是……”上官冽忽然不敢看她的眼睛，猛的抱紧，将她的脸藏在自己怀里，他喃喃道，“鸾儿，你说……你说你原谅朕了，好不好？” 莫名其妙的话，却让林青鸾长睫都抖了起来。 为什么上官冽忽然会让她说这样的话？ 她肯说吗？自然不。她恨极了上官冽，又如何肯原谅他？ 便是做戏，她也说不出口。 林青鸾笑了一声：“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臣妾有什么好不原谅皇上的？” 不等上官冽说什么，林青鸾又道：“难道皇上做了什么对不住臣妾的事情？臣妾却是不知道呢，不如皇上与臣妾说一说，臣妾好判断要不要原谅皇上呀。” 她说的娇俏可爱，明显是在与上官冽逗趣，如往常一般。 可上官冽却忽然心中一紧。 若……若林青鸾知道他做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他想做什么，她还会对他这般吗？ 还能这般深情似海，这般死心塌地？ 若林青鸾不爱他了，那……那林家还会肯为他献上忠诚吗？ 上官冽不敢确定，林青鸾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若真让她伤心，那是如何也挽回不来的。 那他要怎么做呢？若不告诉林青鸾，是不是他做的什么都是白搭？ 可要告诉…… 再等等吧，上官冽对自己说，等余轻川将解药研制出来，到时候一切恢复正常，他再让林青鸾怀上孩子，到时候这一切便过去了，林青鸾定也不会在意。 到那时，林青鸾便是知道了真相……也定会原谅他的吧？ 就当她会的吧。 这般想着，上官冽却完全不敢看到林青鸾的脸，他此时既怕看到林青鸾得知真相后看他的眼神，又怕见到林青鸾什么都不知晓的深情眼眸。 他忽然想先躲一下，等他再想一想，做好准备了，再来看林青鸾。 他可以对天发誓，他想宠爱林青鸾的心是真的，但此时，他……不行。 上官冽拍了拍林青鸾的肩膀，忽然往后一倒，就这么抱着林青鸾躺在了枕头上。 他将被子拉了上来，盖住两人，又对伺候在一旁的安澜道：“熄了灯，你出去守着吧。” “是。”安澜有些微微的惊讶，却也没多说什么，行礼后便吹熄了烛火退了出去。 一片黑暗中，林青鸾总算得以从上官冽怀中抬起头来，她不解的看向对方：“皇上？” 章节目录 第171章 交朋友 不做些什么吗？就这么睡吗？ “嗯，朕累了，睡吧。”上官冽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看不到，便也不会多想。 林青鸾顿了一下，试探着去戳上官冽的唇角，却被他迅速抓住手腕。 “又调皮……朕近日实在忙的很，再过几日，等你生辰，朕再好好陪你，可好？”上官冽抓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又翻过身去背对着她，“睡吧。” 林青鸾不明所以，却还是应了一声，也背过身去睡了。 她却不知，此时上官冽又突兀的睁开了眼睛，茫茫然看了半空片刻，又叹了口气。 第二日一早，两仪殿便传来好消息，经过余御医的妙手回春，愉宝林已经好多了，至少见红止住，也能多少用进去半碗粥也不呕吐了。 上官冽早早便去上朝了，林青鸾留了方美人一起用膳，又叮嘱道：“你到底是两仪殿的主位，比秋宝林和愉宝林伺候皇上的时间都久，两仪殿有什么事你都得担得起来。” “臣妾知晓了。”方美人恹恹的，她自然是要担责任的，要不然昨晚也不会脱簪请罪了。 反正周围都是自己人，方美人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只低声道：“贵妃娘娘也知道，臣妾、秋宝林和愉宝林其实都算是皇后娘娘的人，给两位宝林保胎的也是皇后娘娘选的太医，谁能想到，竟还有这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 “那也要仔细小心些。”林青鸾想了想，“这宫中人人都是七窍玲珑心，莫要觉得没有妨碍便松懈了。” 方美人一时还没听明白，但很快便坐直了身子，她思来想去，郑重点头：“娘娘教导的是，臣妾记住了。” “主子，方美人，”木棉从外面走进来，回禀道，“坤宁宫来人，说皇后娘娘想见见方美人。” 方美人不由叹了口气：“早猜到了，真是躲不过……” 昨晚事情闹的不大不小，却也惊动了整个太医院，尤其张太医似乎还受了责罚，皇后定要过问几句。 “那你便好好答，让皇后娘娘放心。”林青鸾微微一笑，“皇后娘娘风寒来来去去，总也不见好，想来是不能忧心的。” “贵妃娘娘所言极是，臣妾也这般想的。”方美人很是灵透，一点即明，当下她也不再多拖延，与林青鸾告退后便准备带着自己的人往坤宁宫去。 “方美人，大雪虽停，风却更冷，主子吩咐奴婢找出这件披风送给方美人。”安澜等在廊下，将一件几乎是崭新的水绿色厚披风递给方美人身边的杜鹃。 方美人顿了一下：“这……” “是今年新做的，我只上身试了一次。你穿的太薄了，又要下面去坤宁宫，若不嫌弃，还是披上吧。”林青鸾坐在殿内，淡声说道。 方美人回头看了看林青鸾，又抬起下巴：“那便披着吧，杜鹃。” 杜鹃应了一声，双手接过披风，又对着安澜微微屈膝行礼。 安澜回了一礼，方美人已经昂着头走了出去，大约是要营造一副她们两个确实很合不来所以她决不妥协的样子吧。 林青鸾觉得好笑，不由又想起那次方美人因为建章宫出事儿惊慌的跑来找自己，她一直以为方美人是个胆小怯懦的人，如今看来，那想法也甚是片面。 这后宫的女人，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有不同性格的，完整的一个人啊。 看林青鸾在想事情，宫女们也都没打扰她。 院子里的雪已经打扫干净，路都被扫了出来，门口更是清理的整整齐齐。 林青鸾不由想起上一世被关在万安宫的那三年。 冬日里下了雪，内务府也不会给她送炭来，她和安澜便将其余殿里的摆设、能点燃的都烧了，好歹的过了一个冬。 被关起来的第二年，有一场雪下的特别大，一夜之间殿门被大雪封住，早上起来安澜想去小厨房烧点热水，殿门一打开，一大团雪涌进来差点将安澜埋了。 那时候的万安宫，满院子的雪堆的厚厚的，宫门几乎都要被埋住了，也无人管。 林青鸾轻轻眨了眨眼。 才重生不到一年，上一世的种种却像是云烟一般，若不专门回想，她几乎都要忘了。 只记得恨，刻骨铭心，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成了习惯，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甚至林青鸾一度觉得，自己还能活着还能坐卧行走，就是因为还有恨意支撑着她。 前世她满心满眼只有上官冽，从未正眼看过旁人，重生之后也只想着报仇，今日她却忽的发现，其实……这段时间，她变了很多。 “主子，秋宝林求见。”木棉进来回道，林青鸾闻言便皱起了眉：“这雪还未化，她怎么过来了？” 说着，林青鸾便站起身来，想去迎一迎秋宝林。 秋宝林却不必她出去，直接风风火火冲了进来。她穿的极厚，甚至走路都有些摇摆了，身后跟着的杜鹃几人见她晃悠便万分担心，几次伸手扶她。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我要与贵妃娘娘说说话。”行完礼上完茶，脱了披风和厚外套的秋宝林长舒一口气，摆手赶自己的宫女。 林青鸾也明白她这般赶过来定是有事要说，便给安澜使了个眼色，让她带着万安宫的宫人都退下了。 人都走光，秋宝林长舒一口气，她看向林青鸾，话还没说，脸却先白了。 林青鸾见她吓成这般，马上坐直了身子：“怎么了？” “此事应是与主子回禀的，但昨夜大雪一下，主子这身体怕是更难熬了。”秋宝林摸索着茶杯，咬了几次唇，才终于开口道，“昨儿个那位余御医奉命给愉宝林治病，他大约对后宫各殿不熟，与人密谋的时候恰好就在臣妾那净房后头……” “臣妾也是喝多了水，正好那会儿去了净房，便听到那么个陌生的声音，好奇之下，就认真听了听。”秋宝林又深呼吸一口气，抬眸看着林青鸾，“臣妾冒昧，敢问那位余御医与贵妃娘娘是否曾经相识？” “是。”林青鸾颔首，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甚至还很轻描淡写的说道，“幼时家中长辈相识，让他与我定亲，后来没成。” 秋宝林闻言顿时瞪大眼睛，又深吸一口气。 这这这，这是她配知道的吗？ 看她这般，林青鸾不由好笑：“都过去了。” “那，这……”秋宝林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这还不如不知道呢，就林青鸾这么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加上昨晚她听到的那些，瞬间秋宝林就脑补了一场爱恨情仇的大戏。 章节目录 第172章 前尘事 “到底怎么了？”林青鸾看着秋宝林脸上变来变去的表情，只觉得好玩，她原本还以为多么着急的事情呢，但看秋宝林竟还有时候发呆，那想来应是不急。 于是林青鸾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就听秋宝林略有些呆滞的说道：“昨儿个臣妾听到那位余御医与人商议，说皇上终于同意他给后妃看诊了，待有机会，他一定想法子弄死贵妃，然后再毒死皇上。” 林青鸾：“噗——” “不是，他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但臣妾听来听去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秋宝林看林青鸾喷茶，赶紧解释道，“当时臣妾听了还想着若能替主子拉拢他便好了，到底是给皇上看病的御医……” 说着，她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当然，主子定不会让他伤到贵妃的。” 林青鸾袖子掩面擦擦嘴，又无奈的看了眼秋宝林。 是不是故意趁她喝了口茶时说的？ 不过，余轻川，这么恨她和上官冽？ 林青鸾微微笼起眉毛，很是不解。 按上官冽那多疑的性子，肯将身家性命都交到余轻川手里，那应该是对他很是信任了，而作为贵妃从前的订亲对象，能被皇上如此相信，那应该是百分百毋庸置疑的忠诚。 那要么就是，秋宝林听错了？ 秋宝林却已经自顾自补充了中间缺失的部分，如今只眼巴巴看着林青鸾，一副想问不敢问但如果不问就要憋死了的模样。 林青鸾：“……说吧。” “贵妃娘娘！”秋宝林顿时高兴起来，恨不得起身给林青鸾作个揖，她将脖子伸长，凑近林青鸾几分，神秘兮兮道，“当时贵妃娘娘已经定亲，为何还能嫁给皇上？” 不等林青鸾回答，秋宝林已经自顾自说了，“是不是因为贵妃娘娘美的如同仙女，被皇上一见钟情，而贵妃娘娘虽然与那位御医定亲，其实对他也并无感情，便顺势嫁给了皇上，所以那位御医记恨皇上的夺人所好，也记恨娘娘抛弃了他？” 说完，秋宝林一下子捂住了嘴，一双大大的眼睛很是活泼的动来动去，明显觉得自己说的就是真相。 林青鸾：…… 她有些无奈的扶额：“不是……当时情况比较……复杂，先帝是直接赐婚的，当时皇上也不知道我定亲的事情，是后来才知道的。而且我与他，也并未正式定亲……” 顿了一下，林青鸾微微敛眸：“余家是御医世家，一直很得帝王信任。” 她忽然想起，当时余家如何她根本就不知道，偶尔回去林家时，家中大约是怕犯什么忌讳，也很少提及余家。 而她入了齐王府之后，便更是深居简出，当时又一颗心完全挂在上官冽身上，也未想起打听一下余家如何了。 她只知道，在她嫁入齐王府半年后，一次回到林家时听说余轻川骑马时不小心跌落，被马踩伤了膝盖，怕是再站不起来了。 她当时还想让安澜去看看，但她娘说那会儿的余家很是忙乱，也不方便接待客人，待之后余家能开门待客了林家会去看看的，林青鸾只好打消了念头。 如今回想，她竟不知，自己那会接了赐婚旨意嫁进王府后，余轻川是什么样的。 那时实在太混乱了，林青鸾父亲战死，当时兄长还在家中，林家军群龙无首，一封封军报发回，偏先帝就是不肯下旨命林耀辰去往北疆。 家中只能先给林父办了个丧事，偌大的棺材里放的却只是林父的几件旧衣，而当时只有十六岁的林青鸾跪在灵前哭红了眼睛，她记得余轻川还来安慰过她，似乎还说过会等她三年孝期之类的话。 但那会儿实在太乱了，家中也乱，北疆也乱，林耀辰身为家里唯一的儿子，又要操持父亲的葬礼，还要担心着北疆的事情，偏宫中就是没有旨意，他也不能直接带人出京。 也是那会儿，代先帝来祭祀的上官冽揣着一张赐婚旨意进了林府。 他先祭拜过林父，又约了林耀辰和林青鸾到亭中小坐。 见到那赐婚旨意的时候，林青鸾兄妹二人都很是惊讶，一时不能接受，但上官冽却说，这是唯一的办法。 赶在林父百日的热孝期内将林青鸾嫁入齐王府，便是林家有意与皇家交好的证据，而唯一的嫡女林青鸾在王府做“人质”，先帝才能更放心的让林耀辰领兵出征，接替林父的将军之位。 那是个春天，上官冽表情很是诚恳的坐在那里，对着林耀辰道：“林小姐蕙质兰心又有天人之姿，本王对她早就倾心。此次也是父皇一直不允林兄出征，本王实在无法，只能出此下策，未能及时与两位商议。事出有因却也实在莽撞，还望林兄和林小姐原谅则个。” 说完，他又深情款款看向林青鸾：“若林小姐不弃，肯为这侧王妃，本王定好好对待林小姐，不会让小姐受半分委屈。” 话已经说到这里，而且上官冽虽然手拿赐婚圣旨，却没直接公开，反而这般文质彬彬的与他们说明理由，仿佛很有真心。 再说了，当时的情况也容不得林青鸾再有选择。 林父没了，家中男丁只林耀辰一个，若先帝非要将人留在京中，北疆会如何，林家军会如何，谁又能知晓？ 这些不说，便是赐婚圣旨，也不是林青鸾能随意拒绝的。 抗旨不尊啊，那岂不是给摇摇欲坠的林家再添一把火？ 林青鸾不等林耀辰说什么，当即笑道：“能进齐王府，也是我的福气。” “林小姐虽说只能为侧妃，实在委屈了，但本王待林小姐之心与正妃无疑。本王已经求得父皇，林小姐进府亦是嫁入，走正经婚嫁流程，三媒六聘八抬花轿，该有的小姐都会有。”上官冽温柔的看着林青鸾，笑中还带了些羞涩，“毕竟是女子婚姻大事，便是仓促也不能随意。” 之后，上官冽还说，虽然逼于无奈热孝期便要成婚，但他愿意让林青鸾在齐王府为林父守孝，三年内不会圆房。 这般种种累加起来，加上林青鸾自己确实也是愿意，林耀辰只能咬牙点了头。 不过上官冽走后，林耀辰左思右想，还是叮嘱林青鸾莫要将余家的事情说出。原也就是两家长辈口头定下的婚约，无媒无聘的，还未提亲便算不得什么，既然这般，还是莫要让齐王知晓了，以免再生枝节。 林青鸾答应了，只是她实在觉得对不起余轻川，当时还将自己存的所有私房钱拿了出来，又咬着牙写了一封诀别信，让林耀辰捎给了余轻川。 婚礼匆匆，却也算隆重，但正是因为这般正经的婚嫁流程，林青鸾还未入府，便已经成了翟含景和贤妃的眼中钉。 一个是正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丈夫披上红装再娶一次；一个同为侧妃，当年却只能从侧门入府，连个正经仪式也无。 曾经林青鸾以为嫁入王府是上官冽待她之心与旁的不同，但如今想来，却是上官冽的手段了。 章节目录 第173章 问清楚 殿内两人都想着自己的事情，一时无言。 半晌后，林青鸾先回过神，她伸手去拿水杯，原想喝一口的，谁知道一扭头，正对上秋宝林灼灼双目。 秋宝林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而且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自言自语，她只看着林青鸾，喃喃说道：“……爷，御医，帝王，各个地位尊崇却只爱她，她将何去何从？三个男人，最终谁能得到她？” 林青鸾：？ “当然是我们主子！”秋宝林高兴的说道。 林青鸾：……？？？ 她无语的倒了杯热茶给秋宝林，快喝点浓茶，清醒一下。 “嘻嘻嘻……”秋宝林端着杯子还笑的像是偷到了大米的小老鼠，很是开心。 林青鸾也不懂她是怎么了，却不得不打断：“此事可要告知你家主子？” “嗯？什么事？”秋宝林眨巴着大眼睛看过来，面上甚至还有可疑的红晕。 林青鸾：…… “啊，”秋宝林好像才反应过来，她又嘻嘻笑了一下，还是说道，“告诉吧！让他紧张一些，情敌那么多，就得是修罗场才好看啊！” 修罗场？那是什么？林青鸾有些无奈：“……我是说你昨晚偷听到的事情。” 秋宝林：“哦哦哦。” 林青鸾：…… 秋宝林这才像是想起今日自己来的原因了，她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想事情入神了，那个，贵妃娘娘若是能联系上主子，告知一声也无妨。既然余御医想对皇上不利，皇上对他又格外信任，或许会有奇用呢。” “……好。”林青鸾感觉秋宝林已经完全心不在焉了，但她不敢去问秋宝林在想什么，总感觉那样的事情不是她能承受得了的。 目送秋宝林又裹的厚厚的离开，林青鸾犹豫了一下，回到寝殿敲了后窗，将秋宝林听到的事情告知周平，又让他去查一查是不是秋宝林听错了，然后不管对错，都一五一十的回禀给周楚暮。 “另外，还有一事想麻烦你们……”林青鸾思索许久，还是决定问一问，“能不能帮忙查一下，几年前余御医的腿是怎么出的事？” “好，贵主儿等属下的消息吧！”周平一抱拳，闪身便没了踪影。 林青鸾没马上关窗，只看着外面的皑皑雪景，不由叹了口气。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否则，她可是欠余轻川太多了。 原本林青鸾只想着或许要过两日周平才能给她回复，却不想这一晚，周楚暮竟来了。 那会儿她还没睡，正趁着有空看账本。白日里石嬷嬷和文卿处理这后宫琐事，林青鸾也不能彻底做这甩手掌柜，总归要了解一二的。 正点灯熬油的看呢，窗户嘎吱一声，周楚暮便翻了进来。 林青鸾惊讶回头：“怎么这会儿来了？” 积雪都还未化，天还冷的厉害，林青鸾是万没想到周楚暮竟会过来。 周楚暮没说什么，先笑着过来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个时辰看账本？小心熬坏了眼睛。” 说完，他也不靠近林青鸾，只去火盆那里将身体烤热了再坐在她身边。 他来了，林青鸾便更没心思看账本了——其实她也是白日里不想看才拖到这会儿，石嬷嬷和文卿办事妥帖的很，又都是有主子的人，林青鸾对她们很是放心。 两人亲亲热热挨在一起，先互相问候了身体健康否，照例是林青鸾叽叽喳喳问着，周楚暮则一边答着一边握住林青鸾的手腕替她诊脉，看她情况如何。 一个用嘴答，自然是怎么放心怎么说；一个毫不设防而且也没法设防，基本就全坦坦荡荡让人看清了。 品过脉后，周楚暮却是心中微动。 林青鸾的身体，竟似有些恢复了。 此时的她只是有些受孕困难，并不是完全不可能怀孕，如此再调养几个月，待到来年春暖花开，完全就可以孕育他们的子嗣了。 那他也要加快一些了…… “对了！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件事要请你帮忙！”林青鸾忽的一拍手，“此事只能托付给你，我只相信你。” 周楚暮抬头，对上林青鸾望过来的眼神。 她还是那般的，清澈的眸子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要事，但周楚暮还是认真点头：“好。” 林青鸾粲然一笑，起身走到床边，弯腰在床头摸索片刻，“咔哒”一声之后，床头探出一个小小的，也就手掌大小的匣子。 她这一系列动作都没有避着周楚暮，只因这小小机关，都没她要拿出来的东西重要。 看到林青鸾递到眼前的东西，周楚暮险些连呼吸都暂停了。 他甚至忍不住异想天开，难道林青鸾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知道他在做什么，所以要将这般重要的东西送给他？ 不过，这样重要的东西，为何不在林耀辰手上，却在林青鸾这里？ “阿鸾，你……你这是……” 是要将林家军的虎符交给我吗？ 周楚暮不敢置信，也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但他看着林青鸾手中那古朴的虎符，再看看林青鸾信任的目光，忍不住心绪翻滚。 他想说，他不需要了。 从前他想动却不能动，为了周诏，为着安南侯府，他什么都不能做，那个时候他忽悠过林青鸾，想让林耀辰直接带兵从北疆南下，最好一路踏平大盛山河，来一个毁天灭地，谁也别想活着。 但如今他想清楚了，已经开始部署，也有了越发详尽的计划。他现在不需要兵权了，这些东西，还是她自己收着比较好。 打定主意，周楚暮轻咳一声，刚想劝林青鸾，却不想，她道：“哥哥让我把这个给皇上。” 周楚暮：…… 周楚暮：？？ “但是我不想就这么给他。”林青鸾狡黠一笑，“周楚暮，帮我仿一个假的虎符可好？” 周楚暮：“……好。” “要尽快，在腊月十八之前我就得要。”林青鸾抿唇，又忍不住感慨，“你怎么来的这般巧？” 她一直在犹豫这种事情要不要找周平，但想仿造虎符，就要将真的交出去，坦白说，将虎符交给谁她也不放心。 如今，也就周楚暮她还能相信几分了。 周楚暮却没接那枚虎符，他只看了片刻，又扭过头去道：“你……你不做个记号？万一我掉包，还给你两个假的怎么办？” 章节目录 第174章 只想我 似乎没想到周楚暮会这么说，林青鸾微微愣了片刻，又笑起：“不用的。” 周楚暮没回过头来，心中却越发熨帖——就算不是要给他的，但林青鸾这般信任他，真的是…… “我能认得出。”林青鸾手指轻轻摩挲着虎符，眸中微光闪烁。 林爷爷在的时候就很宠她，这虎符她从小摸到大，花纹、手感和形状实在太了解不过，连哪里有小缺口她也知道，这次林耀辰一给她，她便知晓是真货。 她那个哥哥，也实在耿直了些。 周楚暮也没说什么，只深深看了林青鸾一眼，点头应道：“好，那我尽快拿给你。” 说好此事，周楚暮才道出今日来的目的：“你怎么忽然问起余轻川的腿？” “周平没和你说？”林青鸾将账本收好放起来，真是不想看，“秋宝林听到他说的话了。” “你不知道他的腿是怎么伤的？”周楚暮却又这么问的。 林青鸾微微蹙眉：“听闻是纵马摔伤，又被马踩了？” “确实也如此。”周楚暮沉吟片刻，却还是有些踌躇的看她。 林青鸾明白了他的意思，颔首：“我想知道真相。” 她就是为了追求真相才问的，若周楚暮如旁人一般用已知的“事实”敷衍她，那林青鸾只会觉得失望。 周楚暮便也不再多犹豫，拉着她一起坐在软榻上，这才将他查到的那些事情缓缓道来。 如林青鸾所做的最坏的设想，余轻川的腿与上官冽有关系。 上官冽求先帝赐婚的时候确实不知道林青鸾自小便有个定亲对象，什么御医世家，当时的皇子根本看不到。他只看到了林家的兵权。 但是林青鸾要嫁入齐王府的消息传出后，余轻川却不能接受，但那段时间林青鸾和林耀辰都太忙了，期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今再查，亦不知上官冽做了什么，反正余轻川找了一阵子，便放弃了。 之后便是忽然有一天，余轻川要出京办事，但人还没到城门便摔下了马，又被马蹄从双膝上踩过，自那便站不起来了。 余家次子余轻扬似乎还为此到齐王府找过林青鸾，但林青鸾丝毫不知，他当时也未能见到林青鸾，反而是上官冽见了他。 那时，上官冽仿佛才知晓了自家新得的侧妃还有这么个青梅竹马的对象，竟还找上门来。但他似乎也未说什么，反而还去探望了余轻川几次，然后便是等到上官冽登基后，破格将身体残疾的余轻川提拔到了御医处。 “此事我的人细查过，虽然事情过去很多年，但因为期间也有人在一直查着，我们找到那人查过的线索，顺着找下去，也寻到了当年的人证。”周楚暮缓缓说着，似乎是怕吓到林青鸾，“余轻川受伤时骑的那匹马被人动过手脚，是喂了药的。” 林青鸾呆呆看着他。 “他当时出京所要做的事情，似乎也与齐王的安排有关，而给马下药的，也是齐王的人。”周楚暮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林青鸾的手。 他知道林青鸾如今不喜欢上官冽了，但不管是哪个女子，得知曾经的枕边人竟是这般恶毒，估计一时也都接受不了吧。 但林青鸾却只怔愣片刻，又低下头去：“果然是他……” 她上一世何其蠢，听说余轻川出事便也没多想，但上官冽将余林家旧时的婚约压下不许人再提，明显是介意此事的，那他又怎会轻易放过余轻川？ 而余轻川竟来找过她吗，很多次吗，她都不知…… 周楚暮也在不着痕迹的观察林青鸾的表情。 其实今晚，他不是非得来的，如林青鸾所言，天寒地冻，又有积雪未化，但林青鸾忽然问起余轻川的事情，又是在上官冽留宿过之后。 周楚暮也可以让周平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林青鸾，但他心里实在不安稳，只想来亲自看了看她听闻真相后是什么表情…… 她，总不能是再见过余轻川后，又动了什么想法吧…… 说不介意是假的，周楚暮自认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他从前恨上官冽，厌恶宫中的一切，但爱上林青鸾之后，他对上官冽便不止是单纯的恨了。 夹杂了更多更浓烈的负面情绪，却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一个上官冽就够了，他真不愿意再出个什么青梅竹马。 周楚暮捏了捏林青鸾的手腕：“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林青鸾苦笑一声，“当时实在年轻，事情处理的不好，到是对不住他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周楚暮微微抿唇，没有说话。 林青鸾无意识的捏着他的手指，还在说着：“若早知道此事，早早和他说清楚，他大约也不至于这般……” “谁不至于？”周楚暮忍不住抓住她的手指，哼了一声，“大约是为你名声考虑，余轻川又未曾不依不饶的大闹，却还是遭了毒手。你与他说不说清楚，又都无法抹杀你们险些定亲的事实。” 所以说，上官冽一定会在意，而他也实在嫉妒。 周楚暮干脆将林青鸾抱在膝上，将她全部笼在怀中，心中的不安这才稍微缓解了一点。 不能让她看出来他的心思，这也太不男人了。 周楚暮默默想着，却低头埋进她的颈窝里，几乎是没怎么思考的就冒出一句话：“你都没想我……” “怎么没有，每天都想的。”林青鸾拍了拍他的大脑袋，又笑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醋了。”周楚暮哼唧。 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不是他，差点和她定亲的不是他，能将她明媒正娶的不是他。 他好生气啊，为什么不能认识的早一些！ 相差三岁而已，为什么周诏不能给给力，也早早和林家定下婚约啊！ 周楚暮又抱紧了林青鸾一些，脑子已经在想等夺到了皇位，便要与她办一场大婚，帝后的大婚仪式在大盛许久没有过了，可以和登基典礼一起办，他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娶她，昭告天下她是他的妻。 林青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拍了拍他的头，换了个话题：“所以说，其实余轻川也对落马的事情一直有所怀疑，在调查着？或许从前他不知道，还被上官冽骗了过去，所以对皇上忠心耿耿，但后来却查出了证据，于是想法也变了。” “估计是。”周楚暮不想让她再提别的男人了，他侧过头，含住她的耳垂，含含糊糊道，“阿鸾……” 许久之后，趁着黎明前最暗的时候，周楚暮依依不舍的吻了吻林青鸾的额头，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主子。”周一照例等在窗外，周楚暮应了一声，想起昨晚林青鸾的事情，便吩咐道：“去找一块羊脂白玉来。” “是。” “对了，莫要被父亲知道。”周楚暮又道。 章节目录 第175章 选宫女 周一这次应的没那么痛快了，似乎还思索了片刻。 周楚暮“嗯？”了一声，斜眼看他。 周一轻咳：“主子，侯爷说您再敢来见贵主儿，就、就去求皇上给您赐婚。” “所以别让他知道不就行了。”周楚暮蹙眉，摆摆手，“走吧，快点儿。” 周诏早起练功已经是习惯，周楚暮不想被他发现，自然要回去的更早。 待到林青鸾醒来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冰凉。 她微微叹了口气，不过也放心不好——周楚暮的身体确实好了许多，之前掉的肉也都回来了，还有那个热乎乎的劲儿，冬日里抱着睡真是舒服。 可惜了，这么好用的汤媪（热水袋）不能天天用。 半下午又下了一场雪，待到天黑时便停了，外面实在是冷，林青鸾便连续几日未出门，将早该看完的十一月账本看完了。 “可算好了，主子也能歇歇了。”安澜将账本收拾好放进箱子里，以待日后查账。 木棉送上一杯茶，林青鸾看了她一眼，决定将前段时间的最后一件事也解决：“新来的那五人怎么样了？” “回主子，有三个还算勤谨，另外那个安排在院子里的，大约是觉得没有指望进屋伺候，被李公公两次抓住偷懒。”木棉答道。 至于还有一个，前几日被发现与坤宁宫通信，已经被林青鸾命人以偷窃的名义直接送去内务府了。 林青鸾点点头：“那你们觉得，谁可以进屋伺候呢？” 能进屋伺候，就是要提拔起来做二等宫女，和木云、木棠她们一样了。 木棉有些犹豫不敢说，安澜却道：“那个叫莺儿的还算不错。” “叫进来看看吧。”林青鸾笑道。 莺儿很快进来，她相貌只能算是清秀，但仪态落落大方，既不谄媚也足够尊敬，对着林青鸾行礼时姿势也很是标准。 林青鸾一看，却微微挑眉。 好么，老熟人了。 翟含景的人，上一世便借故进过她万安宫，虽然没能进屋子伺候，但因为左右逢源很会做人，加上做事也确实利索，一直在院子里伺候，与她也混了个眼熟。 后来她被皇上厌弃，还有这位的手笔呢。 林青鸾便只笑了笑，温声问道：“你叫莺儿？哪个莺？” “回贵妃娘娘，奴婢爹是养鸟的，奴婢的明儿就是莺歌的莺。”莺儿答道。 林青鸾闻言却是蹙了眉头，她看了看安澜，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是本宫记错了吗？本宫怎么记得，太后的闺名中，似乎便有这个莺字。” 那莺儿闻言却是一抖，安澜也是一愣：“这、这奴婢倒是不知。” 太后的闺名，不说多年未有人提及，便是从前听说过，这么多年也估计要忘了。 林青鸾微微拢着眉，似乎有些犹豫，莺儿马上跪下道：“奴婢名儿不好，但凭贵妃娘娘做主，赐奴婢个新名儿吧。” 这宫中人人皆知贵妃身边的大宫女都是以木字开头的，此时莺儿有了这么个机会，若得的新赐名与木有关，便是可以进屋伺候的大宫女了。 林青鸾淡淡扫了眼莺儿那不自觉握紧的手，笑了一声：“说起来，你倒是与秋宝林有缘，她身边的供女儿都是杜鹃喜鹊的，她也喜欢这些鸟啊什么的。” 莺儿一愣，似乎没明白林青鸾的意思，林青鸾却拍了一下扶手道：“正好秋宝林身边也缺人，这般吧，本宫便予你改名画眉，以后到两仪殿伺候吧。” “奴婢……奴婢……”莺儿，哦不，现在应该叫画眉了，却是结结实实愣在当场，许久才嗫嚅出一句，“奴婢，奴婢是来伺候贵妃娘娘的。” “本宫这里人够了，秋宝林若日后生产，还需要更多人手，安澜说你做事沉稳的紧，名字又与秋宝林有缘，本宫倒是有心送你一条青云路……”林青鸾笑叹一声，“若你非得不愿，便罢了吧。” 画眉手掌握的更紧，明白自己这名字改下，便是留在万安宫也没有近身伺候贵妃的可能了。她想起来万安宫之前锦如姑姑的叮嘱，手掌又微微松开些许：“奴婢画眉，多谢贵妃娘娘赐名，多谢娘娘为奴婢筹谋，奴婢愿去两仪殿伺候秋宝林。” “好，那你下午便过去吧。”林青鸾微微侧头，“安澜，给画眉取十两银子来，顺便你送画眉过去，正好也去瞧瞧秋宝林和愉宝林的身子如何了。” “是。”安澜虽然不懂林青鸾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向来服从，而且盲目的信任着林青鸾，绝不多问。 目送画眉离开，木棉有些不解：“主子觉得她不行吗？” “倒是不合我的眼缘。”林青鸾喝了口茶，语气淡淡，“将其余三人叫来瞧瞧吧。” 剩下三人也不必一一过来了，木棉将人一起叫过来给林青鸾看，看哪个更合眼缘。 最终，林青鸾选了个原本叫珍珠的圆脸宫女，给她改名木桃，留在屋里伺候。 另外两个先还是在廊下，至于那个总也偷懒的，林青鸾观她面相是真不合眼缘，干脆送回了内务府，不让留在万安宫了。 “你去到两仪殿，便这般与秋宝林说……”林青鸾又叮嘱了安澜几句，让她带着画眉往两仪殿去了，不多会儿，安澜便回来，说秋宝林身子还是很好，愉宝林最近恶心呕吐也少了，每顿能用下一碗粥。 “那便好了，希望她们都平平安安，早日诞下皇子啊。”林青鸾话是说的情真意切，站在跟前的宫人听到也都纷纷附和，但都怎么想的，便没人知道了。 进了内殿，让木棉几人先下去，安澜才道：“主子，奴婢已经将话带到，秋宝林说主子放心，画眉放在她那里绝对无碍，还能帮她一个忙呢。” 林青鸾微微挑眉，思索片刻后便猜到秋宝林要做什么。她一时也不知道该笑还是叹气，只抿了下唇，心中微微有些难受。 又两日，眼看便要到腊月十八，林青鸾的生辰，赶在十七这日晚上，周楚暮终于送来了仿制好的虎符。 看着两枚几乎一摸一样的虎符，林青鸾不由惊叹连连，那假的一块玉质与原件几乎完全一致，也做了做旧处理，甚至连不起眼的一道暗褐色细纹都仿制上了。 若不是林青鸾用手指摸到了那处几乎看不出来的小小缺口，她真是也分不清哪块是真哪块是假。 周楚暮只含笑看着她，见她果然真的分清了真假，便兴味的微微挑眉：“还有地方不同？” “不告诉你。”林青鸾冲他娇俏的哼了一声，“做的这么真，若被你知道了还有哪里不同，那你岂不是可以自己雕块玉去把我哥哥的军队拐来了。” 周楚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是啊，我去将十万林家军都拐到京城来，攻入皇宫，抢走贵妃，然后落草为寇让阿鸾做我的压寨夫人可好？” 章节目录 第176章 我不急 林青鸾无限爱怜的看了周楚暮一眼，又拍了拍身下的床铺：“来吧，来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周楚暮：…… 他好气又好笑的看了林青鸾一眼，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揽过来便轻轻咬了她耳垂一口。 谁能想到呢，平日里怼天怼地的林青鸾私下却是这般皮的性子。 林青鸾嘶的一声捂住耳朵，她瞪了周楚暮一眼，往旁边挪了挪与他拉开距离，忍不住又瞪他一眼。 周楚暮不再闹她，含笑看她将真的虎符收进床头的暗格里，又将那块假的似模似样放进小抽屉里。 小抽屉里还有他做的药，周楚暮被提醒，掏出新制的：“那瓶是不是快吃完了？” “嗯。”林青鸾接过来颠了颠，却又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吃了快一年了，她竟没想起问过他这药到底有什么用。 似乎是调理身体的，林青鸾吃着感觉也轻松些，甚至最近两个月小日子时也不似从前那般手脚冰凉了，想来周楚暮也不至于害她。 周楚暮没太注意到林青鸾的表情，他只盯着那瓶药，似乎在想着什么，微微有些出神。 林青鸾随意的推了推他，问道：“还有呢？” “什么？”周楚暮没明白她的话，不解看向她。 林青鸾一噎，难得的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有些悻悻的再瞪周楚暮一眼，不明白平时聪明的人这会儿怎么忽然蠢起来了。 明日就是她的生辰啊！ 周楚暮今晚过来，难得不会给她带着生辰礼吗？ 还是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所以就没准备？ ……也有这种可能，毕竟周楚暮也不是她的谁，不知道她的生辰也很正常…… 正常个屁呀！他连七八年前惊马的事情都能知道，不知道她的生辰？ 林青鸾略有些不悦，也不愿意搭理周楚暮了，只做在一旁一下一下拨弄着抽屉上的小圆环，哗啦哗啦的声音微微闹腾，让她心情更加烦躁。 周楚暮却在此时笑了起来。 林青鸾回头瞪他，他便笑着将她拉过来抱在腿上，声音里的笑意也是隐藏不住：“这不还没到明日？你急什么？” 被他猜出心思，林青鸾眸光一软，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偏又软着目光还要瞪了他一眼：“什么？我急什么？我哪儿急了？” “好好，不急不急，哈哈哈……”周楚暮笑着亲一亲林青鸾，偏此时，安澜在寝殿门外敲了敲门：“主子，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都什么时辰了，不去！”林青鸾才不惯着翟含景，“有事让她过来！” 安澜也不以为意，应了一声便去回了来传话的小太监，片刻后却又回来敲门：“主子。” 林青鸾早便挣脱开了周楚暮的怀抱，此时正端正的坐在一旁：“进。” 安澜进来，先向周楚暮行了一礼，又走近些对林青鸾说：“应是良妃家中出事了，木云听说良妃傍晚时去了坤宁宫，到现在还未出来。” “良妃？”林青鸾想了想，不记得上一世此时良妃或者大公主出什么事了。 也是，那个时候她只惦记着让上官冽陪自己过生日，别的事情一概不管。 安澜低声道：“未带大公主，只良妃自己去的，进坤宁宫的时候表情不太好。” “今日可有良妃的家人进宫求见？”林青鸾问道。 安澜思索片刻：“应是没有，奴婢再去问问。” “嗯。”林青鸾让她先退下，周楚暮却道：“良妃？可是宇文家的女儿？” “正是，你知道？”林青鸾看他。 周楚暮颔首：“那应是家中的事情，宇文大人在任上出了点事儿。” “严重吗？”林青鸾问道，看周楚暮有些不解，林青鸾也未隐瞒，坦率问道，“可会连累大公主？” “那倒不会，不过是修堤坝的事情，从夏日被隐瞒至今，刚被人揭发。”周楚暮道，“只是眼看要过年了，估计一时也不会如何处置宇文大人，只是先关在牢中等着罢了。” 想来就是因为过年拖延，才给了良妃向皇后求助的机会。 林青鸾不由叹了口气，良妃父亲早亡，一个弟弟成了那般赖皮的性子，只这一个兄长进了官场，今日却又落得如此下场， 日后对大公主而言，这个外家便如同没有了一般。 没过太久，安澜又回来，果不其然今日宫外有一封信送到了良妃宫里。 林青鸾看看外面天色，不由有些暗恼：“都这个时候了，良妃还在皇后那里等什么？” 大公主才多大一个孩子，天都黑透了还见不到母亲，也不知道会不会害怕。 安澜懂她的心思，问道：“要不然奴婢往坤宁宫去一趟？” “那也好吧，你去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话这么说，林青鸾却知道良妃所求无非就是那么些个东西，她有些倦怠，“便说本宫已经歇下，起来怕冷，有事改日再说。” “是。”安澜也有些不乐意，明日便是她家娘娘的生辰呢，也不让人好好睡一觉，大晚上还要往坤宁宫去，真是讨厌。 安澜去了，林青鸾一时也不能睡，便先和周楚暮聊着天。两人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又挨在了一起，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贴贴抱抱。 子时前后，安澜还未回来，周一却敲了窗户，似乎是安南侯府有什么消息很是着急，叫周楚暮回去。 “过了子时便是新的一日了，阿鸾，生辰快乐。”周楚暮也不算太失望，他今晚还准备过来陪她过生日呢。 这次带过来的，也不过是其中一件礼物，还有一些准备要等到晚上，他将准备好的小盒子递了过去，又不舍的搂住了林青鸾。 林青鸾一时不查，被他按着后脑勺狠狠吻住，不消片刻便感觉喘不过气来。 “阿鸾……”周楚暮有些想留宿，但周一又敲了几下窗户，林青鸾便安抚的凑近亲了亲他的唇角：“今晚还来吗？” “嗯。”周楚暮不舍的捋了捋她的头发，正好这会儿安澜也回来了，他多留无益，便先离开了。 “主子，宇文大人此事……”安澜有些叹息，“说难办也不算难办，但也绝不好办。” “贪污建堤坝的银子？”林青鸾挑眉。 安澜有些惊讶林青鸾怎么知道，但她早就习惯了自家主子的神异，点头：“但贪污的不止他一人，按良妃的说法，是其余人一起贪下来，宇文大人也未得了多少银子，却是被推出来顶罪的那个。” 林青鸾不置可否：“她想求皇后娘娘保她兄长？” “是，但皇后娘娘说她难以劝动皇上，所以才要叫主子过去。”安澜撇嘴，“好事她一件不让，坏事她全推给主子。” 林青鸾也没训斥她对皇后的大不敬，只微微沉吟，片刻后笑了一声，又摇了摇头。 章节目录 第177章 生辰礼 上官冽定了的主意，谁能劝他改变？尤其是朝政上的事情，贪污受贿还被抓了，这是有板上钉钉的证据啊，她再去劝，宇文大人的结局不会变，她却要惨了。 万一她再觉得自己过生辰，话赶话的，恃宠而骄缠着上官冽要他听自己的，那只会有一个下场——惹怒上官冽，自己也讨不了好。 若是在她生辰这日，上官冽愤然离开万安宫并未留宿，那她这个贵妃，可要成后宫的笑话了。 只是对不起翟含景啊，只怕这一日过去，她不仅成不了笑话，还要再进一层楼。 手指抚过抽屉上的小圆环，林青鸾笑了笑：“皇后可是说了许多姐妹同心之类的话？” “嗯，皇后娘娘说宇文大人罪不至死，让主子看在良妃和大公主的面子上稍微劝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安澜持续撇嘴。 林青鸾笑而不语，翟含景有时候你说她蠢吧，偏也不算特别蠢，像这种，万一真唬的林青鸾肯说上一句话，又按她从前的性子，若上官冽不答应，林青鸾为了显示自己的荣宠肯定要闹，翟含景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虽说这事儿林青鸾答应的可能性不大，但不答应也影响不了翟含景什么，反而可以让良妃心中记恨林青鸾，以前“借”银子的情谊怕是要一笔勾销了。 林青鸾思索片刻，写了一封信，让安澜又跑了一趟交到良妃手中，然后便歇下了。 早上刚醒，林青鸾便听说太后派了林嬷嬷来给她送生辰礼。 “太后娘娘一直惦记着娘娘呢，这不，一早便催着奴婢快点过来。”林嬷嬷笑的带了些慈祥，“贵妃娘娘吉祥安康，奴婢也祝贵妃娘娘年年岁岁，欢乐如意。” “多谢林嬷嬷。”林青鸾也和她亲热的很，上前便要挽了林嬷嬷的手往里走，“辛苦你这一早跑一趟，来喝碗甜汤热乎热乎身子。” 林嬷嬷也没推辞，扶着林青鸾进了殿中，坐下喝了银耳汤便笑道：“太后娘娘早就准备好了这些个东西，贵妃娘娘看看可还喜欢？” 林青鸾手里拿着礼单，笑的见牙不见眼：“太后娘娘疼本宫，本宫心里自是知道的。” 林嬷嬷又陪着说了会儿话，上官冽给林青鸾的生辰礼也送了。 沉沉的三个大箱子，还是余保亲自送来的。 林青鸾既惊且喜，比照着林嬷嬷的荷包也给了余保一份儿打赏，余保也没推辞，笑道：“那奴才就沾沾贵妃娘娘的喜气儿，娘娘，皇上白日里还有要事，说下午过来给娘娘庆生。” “好。”林青鸾笑的眉眼弯弯，手里捏着厚厚的礼单子，仿佛很是期盼。 之后陆陆续续的，便是各宫各殿送来的贺礼，按理来说太后和皇上的礼送完，该是坤宁宫的了。但坤宁宫却迟迟没有表示，便由建章宫率先送了贺礼来，打破了这一顺序，其余各宫便也跟着送上了礼品。 也不知是翟含景对她心中不喜，便拖着不送，或者是如今皇后式微，后宫都看在眼中，便也不再计较那么多。 而出乎林青鸾意料的，绫绮宫是胡婕妤亲自送来的。 “天寒地冻的，妹妹怎么自己就过来了。”林青鸾看着胡婕妤苍白的小脸，微微蹙起了眉，回头给木棉递了个眼神。 胡婕妤扯唇笑一笑：“这段日子绫绮宫上下一片混乱，多亏贵妃娘娘出手帮了我们姐妹，才没让宫人欺主，臣妾感激不尽。” “本宫如今掌了六宫，这些便都是该做的，不必感谢。”林青鸾这般说着，却还是将一杯甜汤塞进胡婕妤手里。 甜汤入手，带来的温热暖和了胡婕妤的手，她低眸看着那杯中沉浮的银耳，抬头笑了笑，轻轻喝了一口。 甜滋滋的。 胡婕妤不知为何有些眼前有些朦胧，她使劲眨了眨眼睛，这才能正常抬头说话：“还要多谢贵妃娘娘安排刘院判为贤妃姐姐和臣妾调理身子。” “都是后宫姐妹，应该的。”林青鸾微微颔首。 胡婕妤又说了几句，但林青鸾根本不接招，一般都是一句便被堵死了，无法继续聊下去，只能再绞尽脑汁想下一个话题。 但她和林青鸾之间，又有什么话题好说呢？ 胡婕妤坐了一会儿便只得告辞离开了，林青鸾淡淡撇了她一眼，又对着安澜点点头。 安澜去取了一盒红参与血燕出来，笑着对胡婕妤道：“内务府虽说也有这些，但这两个是太后娘娘今日刚送给主子的。主子看着品质极好，给胡婕妤补身子正合适。” “这、这如何使得……”胡婕妤很是受宠若惊，不太敢接。 安澜笑道：“胡婕妤拿着吧，主子也给秋宝林和愉宝林都备了一份。” “贵妃娘娘过生辰，还想着臣妾……”胡婕妤咬了下唇，回身规规矩矩给林青鸾行了个大礼，“臣妾祝娘娘事事顺心，日日欢愉。” “多谢。”林青鸾不咸不淡的点了下头。 送走胡婕妤，安澜笑眯眯的回来，就那么笑着看着林青鸾。 林青鸾微微蹙眉：“干什么？” “主子嘴上说着要给贤妃和胡婕妤好看，其实还是很关心胡婕妤嘛。”安澜小声说道。 林青鸾假装自己没听清，别过头去看木棉她们忙碌。 反正贤妃现在被吓的够呛，假疯都快成真疯了，再说了，胡婕妤实在是瘦的可怜，听刘院判说她现在身子也没调理好，小日子总也不准，要么不来，要么很久，实在是…… 怀孕对女子的身体影响实在太大，便是林青鸾与贤妃不对付，但对这样的胡婕妤也没办法视而不见。 只是双方立场如此，她能做的也只有这般了。 拖到临近傍晚，坤宁宫的礼才姗姗来迟，仿佛是要压轴一般，但其实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折算下来银子都没一百两。 林青鸾看了眼礼单便忍不住翻白眼，她也不客气，干脆将礼单放在正殿最显眼的桌子上，若上官冽过来，那一坐下便能看到。 便让他看看他的好皇后，都有银子去大明宫收买御前的人，却没银子给她这个贵妃过生日，哼！ 但林青鸾不知，此时坤宁宫中，翟含景也在发脾气。 “一个妃位，过个生辰至于这般大张旗鼓吗？”翟含景很是不悦，她的生日才夏季，今年特别倒霉的赶在了往别宫去的路上，当时上官冽来与她商议，她很懂事的说不愿意麻烦皇上，也不愿劳民伤财。 皇上好生夸赞了她一番，到日子也送了礼来陪她用了饭，便没有其他的了。 她堂堂皇后，一个生辰竟然过的还不如妃子！ “这不是太后娘娘一大早便送去了贺礼，太后娘娘都送了，各宫各殿肯定也不能落后啊。” 锦如一边给翟含景着脑袋，一边轻声劝道，“主子何必与她比这个，她再荣宠，又能得几时？主子便好好照顾大皇子就是了，明年大皇子周岁时，定会更加热闹！” 章节目录 第178章 送虎符 “那是自然。” 说到上官承，翟含景自然心中舒坦，“也是承儿有这运气，后宫这一年有孕人数这般多，却无一能产下皇子的。” “是主子福缘深厚。”锦如笑道。 翟含景的怒气终于消弭了几分，锦如察言观色，发现她心情好了，便又建议道：“主子，咱们准备的礼是否缺了些？要不要再补上一箱？” “呵，本宫向来勤俭，手中银子也不多，自不像贵妃那般富贵，那些礼足够了。”翟含景摆摆手。 锦如无声叹了口气，算了，反正坤宁宫在皇上眼中却是一直勤俭自持，从翟含景进宫后便自觉将皇后的份例减免了一半，哪怕怀孕后也没恢复，为此还得了皇上几句赞。 简薄便简薄些吧。 但话虽如此，看到坤宁宫礼单的上官冽还是第一时间皱起了眉头。 尤其是，林青鸾仿佛无意的将所有礼单都放在了一旁，按照先后顺序，放在最上面的是建章宫两位婕妤的礼。 皇后的礼，不及婕妤的一半。 上官冽重重的哼了一声，林青鸾仿佛这才发现他在看什么，连忙走过去一边收拾一边笑道：“今日实在忙乱，竟连礼单都没收好。” “你过生辰，这些事情交给底下人去做就是了。”上官冽话虽如此，语气却不怎么好。 林青鸾笑道：“说起来皇上与皇后娘娘还挺心有灵犀呢，皇后娘娘送的礼还未抬进库里，皇上便来了。臣妾这个生辰过的可是极好，皇上有所不知，臣妾的小库房都快满了呢。” “这般好？朕都要羡慕了。”上官冽知道林青鸾是在和他解释这礼单不是故意放在这里给他看的，眉目便渐渐舒展起来，他拉了林青鸾一般，“你过生辰便歇着，怎么还跑来跑去？朕让御膳房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菜，先过来陪朕聊聊。” “皇上~”林青鸾干脆坐在上官冽身边，两人坐一把椅子，哪怕圈椅宽大，也是挨的紧紧的。 上官冽嘴里说她一句，眼中却是含笑，林青鸾便撒娇道：“皇上为臣妾考虑，臣妾也想让皇上高兴啊，臣妾命小厨房做了皇上最喜欢的烩鸭丝……” “朕看着你便高兴，吃什么都喜欢。”上官冽温声道。 林青鸾似有些害羞的垂了垂眸，又嗔他一眼：“皇上就爱笑话臣妾。” “哪里笑话你了？朕是真心里这般想的。”上官冽握住她的手，林青鸾却在此时道：“那等用完膳，臣妾要送给皇上一个惊喜。” “嗯？好啊，那朕便等着了。”上官冽还以为林青鸾说的是床笫之事，不由还真多了几分期盼。 那绝子药，余轻川已经彻底放弃解药，说不可能解开，用药之后终生无孕。 如今便是追悔也莫急，上官冽想了这几日也想明白了，既然往日之日不可追，那便只能看来日之日了。 他准备按照太后之前的建议，为林青鸾破本朝第一个例！这般荣宠，足以让她生前身后尽享荣耀了。 上官冽已经下了决定，圣旨也拟好了。大盛朝前几位皇帝后宫都没出过皇贵妃，但前朝是有过的。 不过皇贵妃地位实在尊崇，若还是摄六宫事的皇贵妃，那几乎等同于副后，上官冽还要想个法子安抚一下翟含景，他原本想着，实在不行，便将立太子的旨意也发下去。 这般一来，皇后也该了解他的心意，不能再闹了吧。 上官冽自觉平衡的很好，再面对林青鸾时便少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心虚，只越加从容，便也越加亲近。 饭后，两人到书房又下了两场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各自去洗漱。 回到寝殿床上，林青鸾不等上官冽说什么，便道：“皇上，前段时间哥哥来信了。” “嗯，北戎如何？可还安分？”上官冽说着，便坐在了床边。 林青鸾跪坐在床上，满脸喜悦不似作假：“北戎如今还算安分，北疆百姓也得了空隙，今年收成不错，臣妾听哥哥说，皇上还免了北疆的税收，让百姓都能过个好年。” “北疆连年战火，朕心挂之，若能百姓平安，朕也宽慰。”上官冽叹道。 林青鸾点头，拉开床头的小抽屉：“所以哥哥送来了这个——” 上官冽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眼神落在那块玉上，瞬间便挪不开了目光。 他本还在想，好好的良辰夜提林耀辰做什么，但他万没想到，林青鸾能给他这般大礼！ 林青鸾也毫不犹豫的将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上次哥哥回京，臣妾便与他说，既然和北戎暂无战事，也该将虎符还给皇上。只是哥哥当时带着北戎王孙，日夜兼程回京没想这般多，那会儿并未呆在身上。” “这是他，是耀辰刚送来的？”上官冽简直忍不住要伸手去夺了，而且他下意识的忽略掉林青鸾话里奇怪的地方。 还给皇上的只是虎符，不是兵权。 林青鸾笑眯眯的继续哄他：“是啊，臣妾早便催他快些，没想到还是冬日才送回来。不过这个东西哥哥也不敢走驿站，是最近有个姓赵的副将回京娶亲，让他捎回来的。” “是，赵将军将近而立还未婚嫁，还是朕给他赐的婚……”上官冽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下意识的接着话。 他心心念念了这许多年的，想了这许久的，就要拿到了吗？ 他有些不敢相信，但那虎符放在林青鸾手心中，却仿佛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北疆十万林家军一直都是上官冽的心病，不管是林家嫡女就在宫中也好，或者林耀辰表现的多么衷心也罢，他身为帝王，就是不能放心。 可如今，林家自愿献上虎符，这说明什么？说明林家是真的效忠他，十万林家军全都效忠他！ 上官冽手指轻颤，很想主动去将那虎符夺过来，但他也知道不妥，便未动手，只一双眼珠子死死瞪着那虎符，眨也不肯眨一下。 林青鸾也不再逗他，小手伸过来拉住他的手，将他手掌展开，随后将那虎符放在了他手上。 她还笑着说道：“皇上可要拿好呀，世上只此一块，臣妾可是给您啦，回头若没拿好莫要怪臣妾——皇上？” 林青鸾忽然被上官冽大力抱住，她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推了一下，但上官冽抱她的力气之大，勒的她都感觉到疼了，她这一推简直蚍蜉撼树，什么都不改变不了。 “皇上……臣妾要喘不过气了……”林青鸾对天翻了两个白眼，就知道他想要这个！哼！！ 上官冽这才放松一些，拥抱的姿势原本该是两手伸开包住怀中人腰身的，但上官冽握着虎符的手却攥了个紧紧的拳头。 他终于得到他想要的了。 又怎么能不激动，怎么可能放开啊！！ 万安宫寝殿的门已经关闭，只是这会儿里面还没什么动静。 余保和安澜守在门外，也没聊天，只等着看主子们是熄了灯歇下，还是要再聊一会儿。 偏此时，里面传来上官冽唤“余保”的声音，余保连忙应了一声，摆正帽子便进了殿内。 章节目录 第179章 看烟花 “这个时候了，还不歇着。”安澜无声的嘀咕了一句，有些想看看殿内在做什么，但没有林青鸾的吩咐，她不敢。 但此时，安澜却听到林青鸾惊叫一声！ 几乎是下意识的，安澜快步走进了寝殿：“主子，怎么了？” “皇上说的，可是真的？”林青鸾满脸不敢置信，却又惊又懵，“皇上……” “圣旨都拟好了，原想着等你过了生日便颁下去，也算锦上添花。”上官冽笑道，“本朝还没有皇贵妃，但前朝是有理可循的，你那礼服已经在改制了。” 林青鸾还是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上官冽。 她……要晋皇贵妃了？ 大盛朝第一个皇贵妃？ “臣妾……何德何能……”林青鸾将那惊喜和惊慌融合在一起，表现的淋漓尽致，“臣妾不敢。” “这有何不敢。”上官冽握着林青鸾的手，“你身为贵妃，多年来侍奉朕勤谨，对皇后尊重，对太后更是孝顺，对公主们也都很是照顾，朕早该嘉奖你了。” 林青鸾笑的越发羞涩，又带着惊喜的依进他的怀里。 呵呵，她这么好，怎么现在才给她晋位呢？在她献上林家军的虎符之后，她便成了本朝第一个皇贵妃。 林青鸾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她之前也猜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是没想到上官冽做的这般不加掩饰，简直就是一手虎符一手圣旨的互换了。 好烦，不想再和他待在一起。 林青鸾闭了闭眼睛，听着上官冽让余保和安澜都出去了，便知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她仿似没注意的样子，手肘不小心撞到了床头，床头上挂着的小铃铛叮咚响了一声。 见上官冽看过来，林青鸾有些羞涩道：“皇上……” “鸾儿……”上官冽将她揽进怀里，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掩饰不住的欲.望，“该安歇了。” “嗯……” 话音未落，林青鸾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她警觉的抬眸去看上官冽，怕他有所察觉，但上官冽却似乎将那香味当成了她身上的味道，还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看着她，露出一个有些迷蒙的笑来：“鸾儿，你好香……” “皇上？”林青鸾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上官冽表情并没什么变化，似乎已经陷入一个幻想中。 但林青鸾依旧没敢乱动，只僵持的坐在那里，看着上官冽已经自己抱着自己滚在了床上，还对着自己手背猛亲个没完…… 林青鸾：…… 她面无表情，心止如水，甚至有些想笑。 “还等什么呢？就这么喜欢和他坐在一起？” 满含醋意的声音响起，林青鸾抬眸，对上周楚暮不高兴的目光。 林青鸾这才敢站起来：“不知道这个药效如何，我还怕一动会被他发现。” “不会的。”周楚暮也没多解释，拉着林青鸾起身一块让到了旁边。 这时候，窗户那边又有响动，林青鸾抬眸，便看到周一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然后站在床边，就那么抱臂看着上官冽撕扯自己衣服。 林青鸾：？ 周楚暮解释道：“不确定那药效到底如何，让周一观察一下。” 林青鸾：…… 周楚暮不再去管那二人，反而打开林青鸾的衣柜，翻出她的厚衣服帮她穿好，又从窗外接过来一个崭新的厚皮毛披风，又回头对她笑了一笑：“走？” “去哪里？”嘴上这般问着，林青鸾却已经跟着翻出了窗户。 周楚暮只说：“等下你就知道了。” 深黑的宫道，林青鸾也分不太清是往哪里去，只大约感觉着是往东北方向走，没过多远，周楚暮便说了一句“到了”。 到哪里了？ 她不解抬头，却恰好对上一朵在半空中炸开的烟花。 林青鸾缓缓瞪大了眼睛。 周楚暮揽进了她，又往她怀里塞了个手炉，笑着说道：“这个方向看最好。” 空中的烟花目不暇接，一朵朵接连炸开，声音远远传来，稍微能听到一些，却也不会影响到熟睡中的人。 这个位置真的极好，不会吵到宫中的旁人，偏又能极清楚的看到所有烟花升到空中炸开的模样。 林青鸾看的移不开眼睛，却还是在百忙之中握住了周楚暮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灿烂的烟花炸亮了半边夜空，将半个京城都照的明晃晃的，林青鸾甚至感觉自己能看到外面百姓住的房顶，那房顶上有烟花灰烬落下，还弹起一个小小的光明。 真好看。 烟花放了许久才彻底结束，林青鸾已经冻的手脚冰凉，但她还是扬起一个笑脸，快活的看着周楚暮：“我喜欢！” “那等除夕再放一次。”周楚暮柔声道。 林青鸾便笑的更加开心，两人十指相扣，目光相接片刻后，情不自禁凑在一起吻了吻彼此。 林青鸾还是第一次在外面这般大胆，顿时脸上都红了，好在外面灯光暗淡，她想着周楚暮或许看不出来，便佯装无所谓的说道：“接下来呢，去哪里？” “去睡觉。”周楚暮笑起来。 林青鸾以为他看不清，但偏巧旁边的宫灯映出了她脸上的红霞，此时周楚暮只想将她拢在怀里，细细密密再好好亲一番。 但万安宫的寝殿里还有外人，两人都不想回去，好在周楚暮早有安排，他带着林青鸾又往前走了一段，便带着她翻进一个陌生的宫殿。 这里没有宫人，布置是却还挺华丽，高床软枕，地上的碳炉还冒着热气，林青鸾四下打量着，不由心中有些疑惑。 看起来也不像是宫妃的住处，看床帐床铺还有各种摆设倒像是男性的居所，这…… “我们出了宫了？”林青鸾纳闷。 周楚暮却没解答她的疑惑，却直接上手将林青鸾打横抱起，一边往床上走去，一边将她厚厚的披风随手扔在旁边的长榻上。 看他对这里很是熟悉的样子，林青鸾知道这里大约是他的地方，不是别人的宫殿，便也放下些心来。 环境安全了，林青鸾便也热情了些，她双手环住周楚暮的脖子，将他微微勾了下来，然后便送上自己的红唇…… 碳火缓缓烧着，殿中温暖如春，床帐中却如盛夏一般热烈。 林青鸾舒服的直接哭了出来，然后便是承受不住的求饶，但两人多日未见，又是这许久没能尽兴，今日她难得主动，周楚暮自己回应的更加强烈。 待到云收雨歇，林青鸾趴伏在床铺上，面上泪迹斑斑，身子也还在止不住的颤抖着。 周楚暮想抱她去清洗一下，但一碰到她的身子，她便抑制不住的又呻.吟.出声，哭着求道：“不要了……” 原本也不想再来的，但她给的反应实在可爱，周楚暮俯身吻住她漂亮的脊背，缓缓的又来了一次…… 这次之后，林青鸾是彻底一根手指也动不了了，只能任由周楚暮抱着她沉入一片温水中。 她的思绪随着身子一起沉沉浮浮，莫名的，觉得周围环境仿佛有些眼熟…… 章节目录 第180章 皇贵妃 或许是在梦中见过？ 林青鸾被清洗干净，舒服的轻轻喟叹一声，然后便彻底沉睡过去。 待到被周楚暮吻醒，外面天色还未明，林青鸾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周楚暮柔声哄道：“先起来，要送你回宫了。” “嗯……”林青鸾还是困，却很听话的伸胳膊伸腿，配合周楚暮给她自己穿好了衣服，然后被厚厚披风一裹，她在周楚暮怀里继续沉睡过去。 再醒来时，便是被上官冽吵醒了。 林青鸾艰难的起身叫了一声“皇上”，然后便对上上官冽舒爽又隐含得意的目光：“不必起来伺候，朕去上朝了，你昨晚累着了，再休息一会。” 这话听的林青鸾却清醒了几分，她应了一声，又微微哑着嗓子道：“那皇上不要太累了。” “好，朕得空再来看你。”上官冽笑着上前摸了摸她的脸，然后便离开了。 林青鸾在床上躺了片刻，便听见脚步声，抬眸便见安澜正探头探脑的在看她。 那模样着实好笑，林青鸾对着她招了招手，安澜便赶紧跑过来，一脸好奇的问道：“主子，周一昨晚干什么了？” 林青鸾微微扬眉：“他干什么了？” “奴婢也不知道啊，但是他大半夜跑去奴婢那里，对着奴婢就开始干呕……”安澜眼神有些无奈，还有些好笑，“奴婢还以为他故意挑衅呢，刚想找东西揍他，结果他呕完就脱力的坐在地上，还和奴婢说他脏了……” 林青鸾：？？？？ 安澜有些不安的问道：“他是被周世子遣去挖茅坑了吗？” “噗哈哈哈哈哈……”林青鸾被安澜逗笑，她家小宫女实在是太单纯了。 估计周一说他脏了是因为他看到了什么他觉得不该看的，但安澜的理解……似乎也没有错。 林青鸾诚恳点头：“好，我和周楚暮说一说，以后不让周一去挖茅坑了……” 险些忍不住又要笑出，林青鸾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问道：“皇上昨晚要水了吗？” 安澜这才想起正经事：“是呢，皇上叫了两次水，过了子时才熄灯歇下。” 说完，安澜又有些疑惑：“主子……不知道？” “嗯，昨晚出去看烟花了。”林青鸾单手托腮，想起昨晚还露出一个笑来，不过这会儿她才想起，昨日太忙，她都忘了看周楚暮一开始送给她的礼物是什么了。 安澜去拿今日要穿的衣服，林青鸾回头在床头打开暗格，此时那暗格里除了虎符，便是周楚暮送来的暗红色小盒子。 那盒子实在不大，林青鸾也猜不出这么巴掌大又扁扁的小盒子能放什么，而且踮起来轻飘飘的，实在是令林青鸾好奇。 她也不再犹豫，抬手打开了小盒子。 盒子里却是……一把钥匙？ 钥匙看不出什么特别，似乎真的只是一把大锁上的钥匙，而钥匙上还挂着一个坠子，坠子是昨晚看过的烟花形状。 难道这是装满了烟花的库房钥匙？ 林青鸾也没想明白，准备下次见面问问周楚暮，她又细细看了那钥匙半天，确定没什么特别，便将它又放回那暗格里，和虎符放在一起。 等她刚收拾好，早膳还未用完，晋位皇贵妃的旨意便传到了后宫。 太后似乎早有所料，又送了一套点翠头面给她庆贺，有太后领头，后宫众人再次开启给林青鸾送礼的时刻。 别人都还好，只良妃实在坐不住了。 她从前日傍晚求过皇后，又得了贵妃的信，说会在皇上面前酌情为宇文大人求情。 当时良妃满心欢喜，高高兴兴就回宫等着了，但等来等去，她兄长的事情毫无进展，如今贵妃晋位皇贵妃，她却又要送贺礼…… 实在是捉襟见肘。 良妃便只能带了自己亲手绣的荷包和络子，领着大公主来到了万安宫。 林青鸾正坐在殿内与宫女说话，听到良妃来了，便明白了几分。 她与安澜交换了个眼神，并未说什么，只让木云先下去，然后请了良妃进来。 只是通传的人也下意识的忽略掉了大公主，以至于猛地见到上官阳兰，林青鸾还愣了一下。 然后她便猛然一怒：“良妃！” 良妃正屈膝行万福礼，听到林青鸾这般怒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啊？” 林青鸾闭了闭眼睛，回头吩咐道：“取本宫的新披风来，给大公主披上。” 小孩儿还披着秋日里的薄棉披风，这一路走过来，已经是冻的脸色清白，连嘴唇都少了几分红色。 上官阳兰大约没想到林青鸾会这般，她赶紧拒绝道：“多谢贵母妃，儿臣不用的。” “什么不用，看你都冻成什么样子了！” 林青鸾到底没忍住，又劈头盖脸的说了良妃一顿，“你是蠢的吗？外面的冰雪都还未化，正是最冷的时候，你便给公主穿这些？你自己倒是还知道披个带皮毛的披风，大公主穿的这是什么！” 良妃被她训的脖子一缩一缩的，支支吾吾辩解道：“这，冬日里大公主很少出来，便、便没给她准备……” 林青鸾被这蠢货气的脑门抽抽，又让宫女取了今年新得的好皮毛，拿了一箱子道：“这些颜色鲜亮，回头本宫按照大公主的身量做了送过去。再让本宫看到你这般忽视大公主，本宫定要禀告皇上！” “贵妃、不、皇贵妃娘娘息怒，是臣妾错了，多谢皇贵妃娘娘……”良妃赶紧跪下道，“皇贵妃娘娘训斥的对，臣妾定谨记娘娘所言，再、再不会这般了。” “起来吧，来寻本宫何事？”林青鸾懒得与她废话，便直接说了正题，“本宫想起来了，是为你哥哥吧？那事儿昨日本宫与皇上说了，但皇上当时并未表态，具体要如何，本宫也不能保证。” “皇贵妃娘娘！”良妃没想到林青鸾直接说起此事，她跪在地上膝行两步，对着林青鸾拜了又拜，“还求皇贵妃娘娘，救救臣妾兄长吧！” “你想让本宫怎么救？”林青鸾受够了良妃这副样子，又看大公主在一旁，已经吓的眼睛都瞪圆了，她抿了下唇，放柔了些声音，“安澜，你先带大公主去侧殿量一下身高吧，本宫看着她这半年长高了许多，看看冬衣若有需要，再做几身。” “是。”安澜便走过去，微微躬身对上官阳兰道，“大公主，请随奴婢来吧。” 上官阳兰却在怔愣后并未跟着安澜走，她只有些不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良妃：“母妃……” “良妃先起来坐着吧。”林青鸾不愿让孩子害怕，只能暂时按捺怒气，“大公主，本宫要与你母妃商议一些大人的事情，你先跟安澜去玩好吗？本宫后殿还养着一只白狼，你可以去看看。” “白狼？”上官阳兰到底还是个不到六岁的孩子，很容易被吸引了注意力。 安澜拉着她的手笑道：“对，白色皮毛的狼，但性情很是温顺，公主可要去瞧瞧？” “母妃……”上官阳兰又看向良妃，见她颔首，才怯怯的对着安澜点头，“有劳这位姑姑。” “公主不必这般客气，叫奴婢安澜即可。”安澜笑着说着，便带着上官阳兰往殿外走去。 林青鸾目送小孩的背影离开，再看良妃那张殷殷切切的脸时便有些怒火不能自持，她冷声道：“给本宫跪下！” 章节目录 第181章 训良妃 “娘、娘娘？”良妃愣愣起身，但看林青鸾美目含怒的样子，还是怯怯的跪下了。 但她却不知，林青鸾一看她这个模样便更加生气！ 上官阳兰与上官冽长的很是相似，与良妃也就在眉眼间有两分相同，但就现在良妃这么个怯懦的模样，与刚刚上官阳兰几乎一模一样！ 身为母妃，她都教了孩子些什么！ 林青鸾气的坐不住，她起身，走到良妃跟前问她：“你只记得你有弟弟，有兄长，你还记得你有一个女儿吗！” “啊？”良妃没明白林青鸾的意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林青鸾也实在是憋不住，她怒道：“你为你兄弟求情之前，有没有想过大公主的感受？前日你深夜不归，她可害怕？今日你带她来求我，她可害怕？天寒地冻的，你带着她一路走来，她可怕冷？你知道吗？” “臣妾……臣妾……”良妃一时被问住，没明白林青鸾的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些……这些她确实没有想过。 但一瞬间，良妃泪盈于睫，似乎被林青鸾逼迫的也不吐不快：“但是臣妾的兄长下了大狱啊！这种时候，除了臣妾能为他奔走一二，谁还能救他？那也是大公主的舅舅啊！她的舅舅都下狱了，她若是懂事些，便不会此时来歪缠臣妾！” 林青鸾蹙眉，还没来得急说什么，却见安澜急急走过来，面上还带了些不忍之色，凑近林青鸾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林青鸾瞪大眼睛看向安澜，见她点头，顿时怒极！ 偏此时，良妃又期期艾艾问道：“皇贵妃娘娘，臣妾的哥哥……” “啪”的一声，林青鸾直接赏了良妃一耳光！ 她横眉竖目道：“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屁话！宇文旭下狱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他自己犯了罪！他若一两银子不收，别人便是想用他定罪也没有证据！自作孽不可活的事情，你愿意为他奔走便走，却让大公主跟着受累！” 良妃被林青鸾一巴掌打偏过头去，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林青鸾却已经又掐着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本宫曾与你说过，大公主是金枝玉叶，那是皇上的血脉！你若不能好好照顾大公主，本宫便做主，为她换个母亲，也省得她还未长大便因着你这母亲的疏忽而饿死冻死！” “皇、皇贵妃娘娘……”良妃被吓住，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林青鸾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安澜在旁边也跟着埋怨道：“良妃娘娘实在也太大意了，大公主才几岁的孩子，那薄棉披风里面穿的竟也是秋装！这般冷，您也不知道给大公主带个手炉……而且这都几时了，大公主竟还未用早膳……” “你自己倒是穿的暖和！”林青鸾放开良妃的脸，抚过她棉马甲领子上的风毛，冷笑一声，“来啊，拿一身本宫的新衣来赏给良妃。” 良妃没明白林青鸾要做什么，却下意识的辩解道：“这，大公主有教养嬷嬷啊！几时用膳，今日穿什么，都是那王嬷嬷给她安排的，娘娘如何能怪得了臣妾呢？” “这般说来，你连大公主吃没吃饭都不知道？”林青鸾实在是没心情和这蠢货再说话，她摆手道，“算了，本宫的衣服她不配，来人，给本宫留下她的披风和马甲，将她赶出万安宫去！” “娘娘，娘娘！皇贵妃娘娘！”良妃大惊，却并不是因着一两件衣衫，“臣妾哥哥，娘娘，救救臣妾哥哥啊！” “本宫又不是主审牢狱的，更管不了户部的事情，宇文大人所犯之事皇上会公正审理，良妃娘娘还是回宫好好想想吧。”林青鸾冷声道，同时下令让她禁足半个月，直到过年不许出来。 至于大公主上官阳兰，林青鸾犹豫之后，决定先将她留在万安宫住着。 腊月中旬的天气，大公主身上的秋装连个夹棉也没，这般衣着再走回甘露殿，林青鸾怕她再给冻病了。 要就刚到她腰高的小孩子，本就容易生病，如今看来过去良妃照顾的也并不周到，林青鸾便是铁石心肠也忍不住心疼。 再做新衣至少也需要一天，林青鸾思索片刻，还是决定自己往大明宫走一趟。 到底是生育过，又在妃位上的人，忽然被禁足，不管因着什么，总归需要一个明面上能服众的理由的。 林青鸾并不打算帮良妃遮掩。 上一世她只知道上官阳兰过的并不好，却也不知道，堂堂一个公主，生活在皇宫里，竟还有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 打定主意，她先去隔壁侧殿看过大公主。万安宫的宫人已经机灵的给大公主上了一套适合小孩子的早膳，虽然是简单的一碗蜂蜜牛乳和一叠软口点心，但大公主吃的脸颊鼓鼓，显然是饿着了。 林青鸾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没提良妃被禁足的事情，只让她先在万安宫玩一天，待吃完饭后换个暖和衣服，可以去后殿找白狼玩。 上官阳兰高兴的眯着眼睛只点头。 林青鸾又看了看伺候在大公主身边的宫人，沉声问道：“谁是王嬷嬷？” 一个年长的嬷嬷站了出来，行礼道：“奴婢王氏，见过皇贵妃娘娘。” “好，你随本宫来。” 林青鸾将人骗出来，话也不多说，直接让李德志拿绳子捆了，然后就这么拉着人往大明宫去了。 路上，林青鸾一直在想该怎么和上官冽说。 对公主，上官冽确实是忽视的，但那到底是也是他的骨肉，被忽视的前提是过的好，林青鸾斟酌了一下语言，决定将虐待公主的事情按在这个王嬷嬷头上，再治良妃一个治下不严、疏忽管理之罪，牵扯到公主，禁足半个月也算正常吧。 到了大明宫，林青鸾这般与上官冽一说，上官冽果然没有异议，而且对王嬷嬷的惩罚也很是严苛——他让余保直接将王嬷嬷拉进慎刑司，若真对公主不好，便直接乱棍打死了事！ 林青鸾气的脸上薄怒还未曾消下去，她比划着和上官冽说：“皇上不知，大公主到了臣妾宫中，臣妾一看，那小脸儿都冻白了！再一问，竟是早膳都未吃！臣妾宫中一时也端不出什么好东西，一叠点心公主也能吃的津津有味，实在是……” “这些个奴才，真是该死！”上官冽也动了真火，“余保，去彻查大公主、二公主以及大皇子身边的人，再有这般对主子不敬的，便一起拉出去打死！” “是！” 林青鸾叹了口气：“良妃现在心神都在宇文大人身上，竟这般放纵了恶仆，臣妾实在看不过去，如今留了大公主在万安宫，待给她做好新衣再送回去吧？” “送回去做什么，良妃已经禁足，难道让大公主跟着她一起禁足么？”上官冽把笔一扔，看了林青鸾片刻，忽而一笑，“你宫中小厨房的手艺实在不错，今儿中午吃什么？” 章节目录 第182章 好母亲 忽然话题从良妃与大公主跳到了小厨房的午膳，林青鸾眨巴眨巴眼睛：“啊？” “怎么，不想让朕去你宫中用午膳？”上官冽含笑问道。 林青鸾又愣了一下，马上笑起：“皇上！”她轻轻捶了上官冽一下，“皇上忽然这般说，臣妾都没反应过来，不是在说大公主吗？” “朕近来忙的很，也有段时间未见大公主了，既然她在你宫中，朕去用午膳，不正好还可以见一见她？”上官冽笑道。 林青鸾低头应是，心中却已经明白，上官冽这是同意暂时将大公主养在万安宫了。 当然，待良妃出来后，林青鸾还是要把大公主还给她的。虽说林青鸾很是同情也感激上一世的上官阳兰，但她暂时还没有养孩子的打算，尤其现在周楚暮和他的人在万安宫来来去去的，也实在不方便。 两人一起往万安宫走，半路上官冽提起林青鸾皇贵妃的册封礼：“恐怕要等到年后了，礼服还需再斟酌一下。” 林青鸾并不着急：“年节下正是忙的时候，皇上可是帮了臣妾一个大忙了。” 上官冽含笑看她，只觉得林青鸾这一年来性格好了许多，对他也越发关心，又不像从前那般不懂事了。 大约还是长大了吧，成熟些，便能稳重些。 上官冽只觉得很满意。 到了万安宫，林青鸾进门便看到正等在廊下的上官阳兰。 上官阳兰刚高兴的喊了一声“贵母妃”，然后便看到了上官冽。 小姑娘竟似一下子被吓到，站在那里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动了似的。 林青鸾好笑：“怎么了，见到你父皇便呆住了？” “儿臣，儿臣给父皇请安。”上官阳兰结结巴巴说完，都站直了，又想起了还未给林青鸾请安，又慌忙去行万福礼。 “好了，教养嬷嬷确实教的不好。”上官冽淡声道，“余保，回头去内务府选个老成些的嬷嬷再来伺候大公主。” “是。”余保低头应道。 上官冽对上官阳兰的忽视是真的，但也是因为平日里见不到，这会儿见着人了，多少还是能有点慈父之情的。 问了上官阳兰几句日常，那孩子虽然紧张，手脚僵直的却也能答出话来。 几句父皇喊完，小姑娘声音又娇软，上官冽表情肉眼可见的温和下来，他又叮嘱了上官阳兰几句，还摸了一下她的头：“好了，去玩吧。” “父皇，贵母妃，”上官阳兰有些犹豫，却还是大着胆子问道，“母妃她、她已经回去了，那女儿呢？” “你母妃有事情要处理，你这几日先住在贵母妃这里吧，好不好？”林青鸾柔声问道，还蹲下来和上官阳兰说话，“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尽可与木棠说，好不好？” 上官阳兰眨眨眼，又看向上官冽，见他也点了点头，小人儿一个便仿似有些泄气似的，低低应了林青鸾一声，然后牵住木棠的手往外走。 只是还未走到门口，上官阳兰仿佛又下了决心，她甩开木棠，猛地冲回来对着上官冽和林青鸾跪下，磕了个头道：“母妃她、她为舅舅们考虑虽然不对，但也是亲情使然，求父皇莫要罚她。” 小小女孩，还不到六岁，却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林青鸾看了看上官冽，见他表情并没变的难看，便也不再隐瞒上官阳兰：“是我生气你母妃只顾着管娘家事，也不能照料好你，便罚她闭门思过几日。给你做的新衣裳也得过几天才能做好，你在贵母妃这里住几日好不好？” 不等上官阳兰回答，林青鸾又道：“若你实在不愿，现在回去也行，待衣服做好，我再命人给你送去。” “多谢贵母妃。”上官阳兰对着林青鸾又磕了个头，她抬起脸来，大眼睛中都是无措和害怕，但她还是勇敢的说道，“女儿想陪着母妃。” “哼。”上官冽似乎嫌她不知好歹，林青鸾却拍了下他的手，温声对上官阳兰道：“好，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先去用午膳，之后我便让人送你回甘露殿。” “多谢贵母妃。”上官阳兰又认真的拜了一拜，这才起身，跟着木棠等人退出了正殿。 上官冽轻哼：“良妃怎么教育的公主，不知感恩。” “良妃是大公主生母，她纯孝如此，皇上该高兴才对。”林青鸾笑道。 上官冽没做声，只看了看她，忽然说道：“鸾儿，朕将二公主抱来给你养吧？” 林青鸾：“……臣妾去看过的，二公主养在绫绮宫挺好的，胡婕妤对她很是上心，便是贤妃，在见到二公主的时候也能安静几分。” 上官冽一时没有说话，他也想提三公主，但云妃向来柔弱，如今得了一个女儿，便疼的跟眼珠子似的，他过去未央宫时不管多晚，三公主一哭，云妃都要自己起来哄。 孩子还是太少了。 上官冽这般想着，忍不住又道：“那等秋宝林和愉宝林的孩子出生后，鸾儿看看喜欢哪个，便抱来养着吧，朕将ta记在你名下，也与亲生无疑。” 他这话说的实在奇怪，若是林青鸾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生，怕是要大吵大闹起来。 但林青鸾并未按照从前那般胡搅蛮缠，她只垂了眸子，顿了片刻才淡淡道：“到时候再说吧。” 也是此时，上官冽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他轻咳一声，越过桌子握住林青鸾的说：“朕只是看你待大公主那般好，想来你定会是个好母亲。” 林青鸾眼波流转，淡淡看了他一眼，又轻哼一声。 午膳用完，大明宫还有事，上官冽便要回去了。 林青鸾也是有心为大公主好，便让上官冽带着她一起出了万安宫，目送一行人身影拐过宫道不见了踪迹，她才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 原想着让上官阳兰在她这住上几日，她也想法子让上官冽多过来几趟，好歹为上官阳兰多谋些皇上的喜爱。 可惜了，那孩子实在是个好孩子。 “主子这般喜欢大公主？”安澜轻声问道，“若主子实在想留大公主，不如想个法子……” 若良妃没了，大公主自然要重择生母。 夺子杀母的事在这宫中并不少见，只是为了一个公主的……倒还没有。 不过这般的话，便是林青鸾最后真养了大公主，也没人会想到良妃出事会是她的手笔。 安澜觉得自己想的挺对，还这般与林青鸾说的，听的林青鸾嘴角只抽抽。 她摇头拒绝：“我还不想做任何人的母亲。” 她还不知道能活到几时呢，何必再连累一个孩子失去自己的母亲。 另一边，实在坐不住的翟含景掐着时辰，等在了大皇子身边。 章节目录 第183章 曾心动 上官冽若是无事，一般都是傍晚这个时辰过来坤宁宫看一眼上官承。 这次他来，进门便见到翟含景正抱着上官承，笑盈盈的逗着他叫“母妃”，在看到上官冽进来时，翟含景笑着一点上官承的鼻子：“看，父皇来了。” 上官承粉嘟嘟的小嘴嗫嚅了几下，仿佛是要说话，却还是只吐出两个泡泡。 上官冽不由微微扬起了唇角，但余光却看到翟含景飞快的皱了下眉头。 她仿佛不着痕迹的将孩子递给乳母，起身对上官冽行礼，但上官冽还是看到她刚刚点过上官承鼻子的手指有些僵直的伸在那里。 想起之前林青鸾蹲下与大公主说话，还顺手擦去孩子唇边的糕点渣，上官冽便感觉有些不满了。 自己生的，怎还嫌弃？ 或许是误会，但上官冽已经没有心情去多探究，他问了乳母几句，知道大皇子吃的好睡得好，便点了点头，率先离开了殿内。 “皇上！”翟含景急急追了出来，上官冽冷眼回头看她，却现注意到出现在她手上的帕子，捏着帕子的手指，正是刚刚点过上官承鼻子的手指。 上官冽微微眯了下眼睛，又看向翟含景的眼睛：“皇后寻朕有事？” “皇上，天色也不早了，今晚不如留在坤宁宫用膳？”翟含景小心的试探着问道。 上官冽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片刻后笑了一笑：“好啊，正好朕也饿了。” 翟含景大喜过望，皇上日日来坤宁宫看大皇子，她不是没邀请过，但皇上基本每次都会拒绝，后来一次翟含景有事没去看大皇子，偏那回皇上还过来了。 翟含景慢慢才明白，要不要留下用膳，是看上官冽自己的心情，与她的邀约与否无关。 只不过她今日实在有事想问，便试着说了一句，万没想到上官冽能答应，当即便高兴的连声催着宫人去看小厨房的膳食准备好没有，又笑着与上官冽分享大皇子的一些趣事。 上官冽唇边始终含笑，似乎心情不错的模样，晚膳用的也不算少。 这些都给了翟含景不小的鼓舞，她在心底打了几次腹稿，在撤了膳食，上了茶之后，终于开口道：“皇上，贵妃晋位之事……” “嗯？”上官冽抬眸看她，眸中似乎还有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翟含景便继续道：“贵妃刚晋位，便罚了良妃……妃位上总共就四人，贤妃被她逼疯，良妃被她禁足，这……” 她小心觑着上官冽的脸色，将话辗转着说出，“臣妾就是担心贵妃的名声，皇贵妃在咱们大盛朝可是头一份，万一传出些非议来，连累的也是皇上。” “嗯，你说的也有理。”上官冽淡淡应道。 这话让翟含景信心大增，不由道：“那皇上可要轻罚贵妃，她也是无意……” “她自然是无意的。”上官冽打断她的话，“贤妃自作孽，险些害了秋宝林的孩子，却又连自己宫里的胡婕妤都照料不好。她畏罪被吓疯，关贵妃何事？” 翟含景一时都没回过神来，只呆呆张着嘴看着上官冽：“皇上……” “至于良妃，她对大公主疏忽至极，大公主是朕的孩子！却连身暖和衣服都没有，饭都吃的不按时辰！”上官冽忽然砸了杯子，语气中的冷意也越甚，“她连朕的孩子都照顾不好，只是罚禁足几日，朕真是要怪贵妃实在宽容了！” “皇上！”翟含景被他忽然发脾气吓一跳，下意识起身跪在地上，“臣妾只是、只是担心贵妃……” “皇贵妃。”上官冽弯腰，对上翟含景的眼睛，“朕的旨意已下，即便还未行册封礼，她已经是朕的皇贵妃。” 这一瞬，翟含景张口结舌看着眼前的男人，再说不出一句话。 偏上官冽还要往她心里扎刀子：“说起来，当日朕在潜邸时，虽然皇贵妃入府只为侧妃，却也是封先帝旨意明媒正娶的侧妃，如今皇贵妃的位份，恰也配得起。” 配得起她的身份吗？ 翟含景脑海里的理智之弦顿时崩裂，她几乎是吼着说出了心里话：“前朝摄六宫事的皇贵妃位同副后，都是皇后崩世后暂代后位的！皇上此时便立了林氏，是催着臣妾去死吗！” 上官冽也站起身来，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她。 翟含景不想哭的，眼泪却还是流了出来，她哽咽的看着上官冽：“臣妾，与皇上，夫妻十几年，又生育了大皇子，操持先帝后事，孝敬伺候太后，臣妾自认，并无错处，皇上为何要这般，对臣妾？” 憋了许久的话，她再也不想忍耐，说得出一句，便说得出全部，她痛苦的看着上官冽漠然的眼睛，忍不住追问：“臣妾身为皇后，却不能管理六宫，那臣妾这个皇后算什么？如今皇上又立了皇贵妃，六宫之权也交到她的手上，皇上！难道您真的想逼死臣妾吗！” 她几度哽咽，哭的险些说不成连贯的句子，这段话说完，几乎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匍匐在地上，哭声止不住，却还在努力问着：“为什么，皇上，为什么……臣妾哪里做的不好，臣妾可以改，皇上……臣妾是您的妻啊！我们的白首之约，难道……都是假的吗！” 她这些话问的实在可笑，帝后之间，哪里还有什么白首之约呢。 上官冽冷冷看着她，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想起十几年前站在紫荆花下的那个姑娘。 他骑在墙头上，有些狼狈，还有些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忐忑，但站在地上的那姑娘蓦然抬头，嫣然一笑，他却觉得值了。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也几乎是唯一一次的动心。 当年的那个姑娘，此时趴伏在地上哭的毫无皇后仪态，上官冽恍惚片刻，到底叹了口气，弯腰将翟含景扶起。 “皇上……”翟含景抓着他的胳膊，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那希望却不敢太多，只怕换来的是更多的绝望。 上官冽叹了口气，到底与她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是皇后，承儿又是咱们的嫡长子，你……与旁人，终究是不同的，何须计较那般。” “皇上，臣妾……”翟含景忍不住想笑，眼泪却又落下来。 她别过头去，只觉得实在狼狈不堪。 上官冽温声道：“景儿，朕心里待你也与旁人不同，你该知晓的。” 翟含景被那曾经熟悉的称呼叫的心底一颤，她低下头去，匆忙擦着脸，不想让上官冽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难得皇上肯软下身段哄皇后，锦如也不想打破这一刻，她令人去湿了帕子，过去轻巧的擦干净翟含景的脸。 只是来不及上妆了，好在翟含景也才二十九，这些年养尊处优保养的也不错，此时再抬起脸来，除了稍显成熟外，与那紫荆花下的少女几乎没什么区别。 上官冽轻叹一口气，难得的将翟含景抱进怀里。 锦如心中大喜，却不敢多看，好在刚刚翟含景哭之前已经清过场了。这会儿她连忙低头退了出去，给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留下独处的空间。 章节目录 第184章 兴庆宫 或许是翟相近日帮忙结局了几件繁杂朝事，也或许是今日翟含景带来的那一瞬回忆，这一晚，上官冽留宿在了坤宁宫。 听着寝殿叫了一遍水，锦如简直要双手合十，感谢老天爷感恩佛祖感激漫天神佛，终于让她家主子又侍寝了。 生完大皇子这都快一年了，总算又侍寝了！ 锦如还想求神佛再多保佑一些，让皇后能再生一子便好了，这样有两个年长的嫡子，不管如何也能保住皇后和翟家往后的荣华富贵了。 殿内的翟含景却来不及这般想，她只觉得羞涩。太久没与上官冽亲密过了，忽然这般，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此时便背过身去小心的穿好寝衣，又回过头来对着上官冽嫣然一笑。 上官冽也笑了一笑，却没再抱她，只温声道：“之前是朕考虑不周，待过完年，后宫之事还需皇后来处理。” 这是要将六宫之权交回到她手上！ 翟含景顿时大喜，只强忍着没表现出来，她含羞带臊的往上官冽肩膀上靠：“多谢皇上。” “只皇贵妃这段时间做的不错，朕想着，不若让她协理六宫，也算替你分担一二，可好？”上官冽道，“这样你也可分出更多心神在承儿身上。” “皇上考虑周到，臣妾都听皇上的。”翟含景抱住上官冽的胳膊，柔声道。 上官冽点点头，道了一声“睡吧”，便翻身背对着翟含景闭上了眼，而被她抱住的胳膊，也仿佛很自然的抽开来。 翟含景一愣，下意识撑起身子想问问上官冽怎么了，但刚起来一点她就看到上官冽已经闭上了眼睛？ 这是真的困了？ 翟含景有些不解的躺了回去，却还是面对着上官冽的后背，她想靠过去，却不知为何有些不敢，只能就这般了。 她却不知，此时上官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果然岁月不饶人。 景儿，终究是老了，感觉与从前再不相同。 从前那个娇俏的少女，如今生了孩子，有了松弛褶皱的肚皮和不再光滑柔润的触感，上官冽只觉得恍然。 而且忽然间，他又想明白一件事——为何翟含景今日是特意来等他？ 不就是因为皇贵妃的晋位旨意吗？ 不就是为了后宫权柄吗？ 瞧她之前口口声声哭的都是掌六宫权的皇贵妃之事，竟是根本没替承儿着想。 上官冽手中还压着一个封太子的旨意，原本是想趁着年下发出来，也算安抚皇后和翟家，谁能想到，皇后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她只在意她自己。 收回六宫权柄她便够了，大皇子竟是提也不提一句…… 上官冽只觉得心寒，他从前觉得皇后为了生大皇子也算付出良多，但如今想来，那些算什么？ 生皇子，那是后宫众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她却以此矫情，在生完的时候还非得要下跪逼迫他处死很喜欢的卫婕妤和文婕妤。 那些妃嫔有什么错呢？无非就是她不喜欢罢了。 翟含景甜甜蜜蜜进入梦中，上官冽却在这时下了决心，他要学习前朝，将皇子挪到一个集中的地方，由皇上亲自养育。 后宫妇人实在见识浅薄，又总是被娘家劳累了心神，养公主还算勉强，养皇子却是不够格的。 第二日，上官冽下朝后便叮嘱余保将临近大明宫的兴庆宫收拾出来，准备等翻过年去，天气稍微暖和点，就将上官承挪出来，他以后去看望儿子，也不必往后宫去了。 只盼着兴庆宫里的住的人越来越多，皇嗣兴旺才好…… 上官冽琢磨着，亲手写了一幅寓意极好的对联，让人裱起来挂在兴庆宫大门口。 另一边，林青鸾总算得了空闲去给太后请安。 “臣妾这几日可是偏了太后娘娘那般多好东西，臣妾都不好意思了。”林青鸾笑盈盈说着，摆手让安澜将带来的披风捧出，“这是臣妾兄长从北疆送来的好皮子，臣妾挑了一匹绣着暗金的缎子，给太后娘娘做了件新披风。” “这是给哀家送过年新衣来了。”太后笑眯眯的说着，抬手摸了摸那皮毛，“确实是出的极好极厚的风毛，毛色又鲜亮，一看就是好东西。” 魏嬷嬷也笑道：“哎哟，这重量，奴婢一接过来就觉得压手。” “皇贵妃娘娘对太后娘娘的孝心真是，奴婢看着都羡慕呢。”另外一个嬷嬷笑着说道。 林青鸾好奇的看了她两眼，太后笑道：“这是哀家曾经的陪嫁，年轻时已经放出宫去婚配了，偏她无事就爱入宫来。” “那是念着娘娘呢。”林青鸾乖巧的说着，又送上一个荷包给那位嬷嬷。 那位嬷嬷觑着太后的脸色，笑盈盈收了下来：“哎哟，今日奴婢这进宫进的值当，还得了皇贵妃娘娘的好东西。” 太后笑骂了她几句，又对林青鸾道：“别看她这般，手艺却是极好的，尤其擅长做点心。你不着急回去吧，让她露两手给你。” “那臣妾可就等着了，正好早膳没吃饱呢。”林青鸾笑着说道，那嬷嬷也明白太后的意思，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殿中只剩下太后、魏嬷嬷和林青鸾、安澜两对主仆，太后便不再掩饰，直接问林青鸾道：“良妃是怎么回事？” “昨日便该来向太后娘娘回禀的，只是臣妾一时气不过，没想明白。”林青鸾叹了口气，将大公主的事情说了出来，又道，“那教养嬷嬷已经被臣妾送走了，昨日下午便是去内务府选合适的人去伺候公主，才没能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听着便蹙起了眉，魏嬷嬷也满脸不忍，林青鸾继续道：“今日只有一套冬装做好，臣妾已经送去了。” “秋天的时候，满宫的冬装不是都做过一次吗？怎么还能落下大公主的？”太后沉声问道。 她倒不是怪罪林青鸾，毕竟那时掌管宫权的还是贤妃。 林青鸾却又叹了口气：“这事儿说出来，臣妾都觉得不落忍。昨日下午臣妾去内务府训斥他们才知道，大公主的冬装还未上身，便被良妃悄悄送出去换了银子贴补娘家了……” “什么！”太后震怒，猛地一拍桌子！ 林青鸾“哎哟”一声，赶紧道：“太后娘娘莫要生气了，良妃也是觉得大公主这般年纪，冬日里出来的少，在屋里都有碳炉子也穿不着，才会做出这般行径……” “她岂敢！”太后便是不那么在意孙女，但那也是她儿子的骨血，竟被一个后宫愚妇虐待了！ 当即，太后便发了懿旨，直接将良妃降位良嫔，若不是林青鸾劝着，恐怕直接撸到婕妤了。 “还求太后娘娘为大公主想想，日后大公主说亲，母妃位份太低总归不好看的。”林青鸾道，“良妃也只是一时没想清楚……” “连公主的衣衫都能拿去卖了换银子，她那甘露殿还能剩下什么！这后宫竟有这般吃里扒外的东西，连个公主都养不好！” 说着，太后又唤了人，让把上官冽叫过来说话。 章节目录 第185章 父女情 “不行，不能再让良妃养着大公主了。”太后怒道，“早晚给她养出个小家子气的东西，哀家要给大公主另择个母妃！” 林青鸾很是无奈，她是真没想到太后会这般生气，上一世难道是良妃做的太隐蔽了，竟都无人发现？ 不，应该是翟含景知道，但却并没放在心上，便也没与皇上和太后提起过，直到良妃将整个甘露殿都搬空了才被发现，然后也是降位处置。 那个时候林青鸾已经被关了起来，大公主也十一快十二岁，眼看便要议亲，那会儿罚了良妃，其实对大公主影响更大。 这一世能提钱揭发良妃，哪怕降位不可避免，但好在大公主还小，等上八九年再议亲，别人也不记得这种事情了。 只希望小姑娘这一世，也能更安宁顺遂一些。 上官冽来了之后，听到太后的要求却一时没有说话。 太后有些急了：“皇上这是何意？难道还任由良嫔养着公主不成？她那般的性子，恨不得将后宫搬空给娘家贴补进去，大公主跟着她可怎么生活！” “母后莫急，儿子只是在想一件事。”上官冽便将兴庆宫的准备说了出来，“前朝虽有诸多不好，但是皇子单独养育、不让依靠母妃倒还算可取，母后既这般说，便将大公主也挪出来吧。” “那也行，大公主眼看也要六岁了，到底的皇家公主，也该开蒙读书，学些东西。”太后倒也很赞同。 主要是这般的话，她想再见亲亲孙儿便可以随时往兴庆宫去，不必再等着皇后上门了。 林青鸾听闻后却有些惊讶，这些事情，上一世都是没发生过的。 大皇子曾是一直养在皇后宫中的，直到两岁夭折，如今挪了出去，那……还会死在两周岁之前吗？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林青鸾表示很是期待。 大皇子还小，皇上准备等到春暖花开再给他挪宫，大公主却不必。当日下午，上官冽便发了旨意，言明以后皇子公主满了周岁，便要一起养在兴庆宫中。 林青鸾如今掌权，送大公主到兴庆宫的事情便落在了她身上。 甘露殿正殿门口，已经得了降位旨意的良嫔哭的眼睛都肿了，后殿的冯婕妤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远远看着。 林青鸾只能劝道：“皇上有心好好养育公主，如今下了这般旨意，明年还要给公主开蒙读书，这是好事，良嫔快别哭了。” 良嫔却依旧抱着大公主哭个不停，大公主小小一个人儿，却比良嫔还沉稳些，竟用小手慢慢拍着她母妃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一般。 林青鸾不由叹了口气，只觉得心累。 这什么宫权，她真是不想要了，怎么才能想个办法交出去，随便给皇后也好给云妃也好，她实在不想管了。 都什么破事啊，她天天躺在软榻上吃好喝好不好吗，还要冒着寒风来搞的人家母女分离，仿佛她是个大恶人一般。 “贵母妃，女儿便是住进兴庆宫，白日里也可回来与母妃一起吃饭吧？”上官阳兰忽然抬头问林青鸾。 林青鸾想了想，暂时上官冽还没做这方面的规定，倒是可以钻个漏洞，她点点头：“可以。” “母妃，你看，女儿只是去别处睡觉，只晚上不在。”上官阳兰小大人似的又安慰了良嫔片刻，良嫔终于才肯放开她，却还有些依依不舍：“今日便要迁宫吗，这般着急，不能等过完年吗？” “大公主根本没什么好搬的东西，迁宫格外方便，所以才定的这般快。”林青鸾毫不犹豫说道。 良嫔一噎，再去看大公主身后的一小箱行礼，里面只放了五个大小不一的璎珞，还有就是几件寝衣，别的真没什么了。 那些秋装，新来的教养嬷嬷根本就没拿，而唯一的一件冬装，此时还穿在上官阳兰身上。 她的女儿，她的珍宝，跟着她这个母妃多年竟是落了个一无所有…… 良嫔又痛哭起来，林青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本想再训她几句，但见她实在哭的伤心，便也罢了。 算了，反正她此生也体会不到与生身骨肉奋力的感觉了，大约确实很难过吧。 好在大公主实在懂事的不用人操心，林青鸾将她送到兴庆宫的东侧殿时，她还有模有样的向林青鸾道谢。 林青鸾摆摆手，再看一眼不算太大的兴庆宫，难免有些担心，只是太后和皇上都定了心意，她也无奈，只能道：“若有什么事，便让小雪去万安宫寻人。” “多谢贵母妃。”大公主却又笑起来，她看了看自己那布置的很符合一国公主的寝殿，又对着林青鸾笑了笑，“这些都是贵母妃为女儿布置的吧？” “内务府做事还算老成。”林青鸾没提自己功劳，只又叫来四个伺候在东侧殿的小宫女和一个小太监，让大公主认认人，这些以后都是要伺候她的。 大公主坐在上首，小小人儿比桌子高不了太多，却已经能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架势听着几个宫人自我介绍，之后还记得让教养嬷嬷给发了赏赐，又认真训话了几句。 林青鸾看着她这般，多少也放心些。 正说着，外面传来通报声，却是皇上到了。 大公主眼神微微亮了一下，却下意识先去看林青鸾。她又不好意思的笑笑，凑近林青鸾道：“女儿还是第一次这般频繁的见到父皇。” “你是兄弟姐妹中的大姐，是皇上的大公主，再怎么与皇上亲密也是应该的。”林青鸾轻轻摸了摸大公主的脑袋，微笑着道，“去吧，留下皇上在兴庆宫和你一起用晚膳。” 大公主或许还不明白林青鸾的用意，但很显然她是信任林青鸾的，当下点点头，又笑起来。 林青鸾也放心些，她感觉小姑娘搬出甘露殿之后似乎还活泼了些，这般也好。 当晚，上官冽果然留在兴庆宫，陪着刚迁宫的大公主用了一顿晚膳，林青鸾没留下打扰这对父女，只道万安宫还有事要忙，便先回去了。 谁能想到，上官冽用完膳竟然又来了万安宫。 林青鸾听到通报，有些惊讶的迎了出来：“皇上……” 她还以为上官冽今夜会歇在大明宫呢，毕竟那边离得近些。 上官冽上前握住她的手，没让她行礼，只笑道：“大公主让朕带句话，说很感谢她贵母妃。” “臣妾又没做什么。”林青鸾笑道，“还是臣妾不查，之前连大公主衣衫之事都未注意到，皇上不罚臣妾臣妾就谢天谢地了。” “这些事情岂能怪你，你为着大公主操劳许多，朕与大公主都知道。”上官冽温声道。 林青鸾明白这对父女算是相处的不错，也放下些心来。 不管未来如何，和上官冽关系更好一些，对上官阳兰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林青鸾原以为上官冽只是来寻她说句话便会离开，谁知道他竟要留宿，而且看那意思，还要做些什么。 章节目录 第186章 上瘾吗 林青鸾有些无奈，只能先哄着上官冽，又让周平用了幻药。 上次林青鸾并未待在这里，也不知道幻药效果如何，只听安澜说周一看的很是恶心，而周平却是道这个药效不错，在周楚暮的预料之内。 但是这一次，直面上官冽那似癫似狂的模样，林青鸾不由在想一个问题——这看起来感觉很爽的样子，上官冽不会……上瘾了吧…… 毕竟前日刚来了一次，今日又来万安宫，虽说是帮大公主带话，但也不是非得今天就带来啊，明日再说也来得及。 耳听着上官冽急促的呼吸，林青鸾摸了摸下巴，想着下次要问问周楚暮，这个东西用多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林青鸾却是不知，她还真猜对了一半。 周楚暮新制的这个幻药，是让人陷入自己最想见到的幻想中，而上官冽正是因为体验过一次，昨晚留宿坤宁宫才会觉得怎么都不能舒畅。 想也是，真人如何能与自己的幻想比呢？在上官冽的想象中，与他喜欢的嫔妃在床上定是极乐之事，向来保守端庄的皇后又如何能满足得了呢。 林青鸾托在腮在小榻上等了许久，上官冽的呼吸才逐渐平复下来，他对着身下的空气笑着哑声道：“小乖乖，今日怎么这般听话？嗯？” 林青鸾：…… 她有些不想在这个床铺上睡了。 耳听着上官冽又说了几句浑话，这才叫了水，林青鸾不由翻了个白眼。其实听上官冽的语气，便知如今在他幻想中的那人定不是她林青鸾。 那是个很放得开，在床上很妖娆的、极美的又极软的女子，她似乎没有名字，因为上官冽一直称呼“小乖乖”，还夸她比他后宫所有人都要棒。 待上官冽再睡一觉，便会忘记具体的这些，但还能记得这种感觉，再看看身边的林青鸾，他只会以为这种感觉是林青鸾带给他的。 这种药物周楚暮竟也能做的出来，实在是让林青鸾想象不到，甚至感觉这已经不属于医术的范围了吧…… 眼看着要过年了，也没有不长眼的大臣挑这个时候向皇上传达不好的消息，繁杂的政务也暂时停了一停，导致上官冽最近还挺闲的。 闲下来之后，上官冽便想去看看儿子，可每次去看儿子都会碰见翟含景，而翟含景还总有意无意的提起除夕宴，那意思是要在年前便插手宫务。 这原本都是小事，上官冽并不太在意，但他实在讨厌翟含景这副连儿子都不去看，只关注权利的模样，便也不太去看上官承了。 也因此，上官冽与大公主相处的时间倒是多了许多，父女俩关系渐渐融洽起来，大公主也有了两分小孩子的模样，偶尔还敢对着上官冽撒个娇。 而林青鸾…… 林青鸾在上官冽连续第三日还来万安宫留宿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了。 她趁着还未进寝殿，坐在上官冽对面，隔着桌子和他嘀嘀咕咕的抱怨着：“怎么年底这般多的事情，还要看腊月的账本，还要看全年的总账，还要准备除夕宴……皇上，皇上您疼疼臣妾，臣妾实在不想要这宫权了……” “这后宫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宫权，你还不想要。”上官冽好气又好笑的说道，“怎就养了这么一身懒骨头？” “那也是皇上养的！”林青鸾理直气壮，又马上央求道，“皇上，臣妾看着皇后娘娘身子好了许多了，不能让皇后娘娘看账本吗？” 上官冽简直啼笑皆非，林青鸾和翟含景倒是有默契，一个想要一个想丢的，他拉过林青鸾的手拍了下，又叹道：“那好吧，还能怎么办？朕自己惯出来的，只能自己受着了。” 林青鸾这是真惊喜啊：“皇上！那臣妾明儿就把账本送去坤宁宫？” “那倒也不必这般急，你先看着账本，待年后再说。”上官冽沉吟着，“若你是在忙不过来，除夕宴便让皇后去安排吧。” 林青鸾自然一叠声的应着“好”，又道：“原本皇后娘娘做这些也比臣妾做合适，臣妾没有经验呀！” 说着，还皱皱鼻子，仿佛自己多么无辜。 上官冽好笑的看着她得了便宜还卖乖，道：“罢了，歇息吧。” “皇上……”林青鸾又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臣妾还有这~~~~~~么厚一摞账本没看完呢。” 她双手打开，比划出一个惊人的厚度，上官冽顿了一下，又无可奈何笑道：“那朕走了？” “皇上陪臣妾一起看吧，一起看一会儿再歇息。”林青鸾眨眨眼睛，“反正时间还早。” 上官冽被她闹的没法子，只得分担了两本账本，真的看完了才能睡觉。 幻药点上，林青鸾站在窗口，很是惆怅的与周平说：“这样不行啊。” 上官冽夜夜过来，害的她也睡不好，总得等他自己折腾完才能睡觉，她也困的很。 周平想了想，应了一声：“那属下让她们想想法子。” 林青鸾点头，事实证明文婕妤和卫婕妤还是有本事的，第二日便哄了皇上往建章宫去，没再来烦扰林青鸾睡觉。 甩出去一个除夕宴的活，又不用再对着上官冽那张脸，林青鸾只觉得身心舒爽，这一晚换了全套衾被，又将床帐换成了喜庆的过年红，安安心心睡了个好觉。 很快，除夕便到了。 前一日上官冽便宣布封笔，这天早上也不必去上朝的。 晚上是和外臣一起和乐的除夕宴，中午则是后宫众人举在一起的团圆宴。 一个大大的圆桌，坐下全宫的人还有剩余，这一顿饭吃的就是团圆，上官冽坐在太后和皇后中间，举杯笑着先带了一盏酒：“贺新春！” “贺新春！” 众人跟着喝了一杯，宴这算正式开始，林青鸾坐在太后另一侧，小心的为太后布了一道秘制鸭子：“御膳房新研究的菜式，臣妾还挺喜欢，太后娘娘尝尝？” “什么好菜，不给朕也尝尝？”上官冽在一边，笑着接了这个话茬。 林青鸾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太后娘娘，您看皇上呀。” “哈哈，这道菜哀家尝着不错，皇上也尝尝？”太后偏还要逗上官冽，“哎呀，可惜了，没人给皇上夹菜呀。” 林青鸾都忍不住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来，太后显然心情很好，很喜欢这种氛围。 其实原本应该皇上和皇后分坐太后两边的，但林青鸾也不知道是太后的意思，还是皇后布置的，竟是这般安排的座位，不过她倒是无所谓，挨着太后比挨着上官冽吃的还舒服些。 席间，不时有妃嫔给上官冽和太后、皇后敬酒，连又瘦了几分的胡婕妤也撑出一副喜气，陪着喝了几杯。 章节目录 第187章 除夕宴 除了有孕的两个宝林，其余每个人都敬过了上官冽，林青鸾还是最后一个。 上官冽隔着太后，一双上扬的凤眼带着笑意看着林青鸾：“皇贵妃？” 林青鸾举起杯酒，对着太后道了声罪，然后伸长胳膊和上官冽碰了一个。她也没有说话，只一双眼睛波光粼粼、又像是带着钩子般的看着上官冽，缓缓喝了那杯酒。 上官冽眸光渐深，也仰头喝光那杯酒，放下酒杯，他又深深看了林青鸾一眼，又对太后笑道：“母后可吃好了？” “好，好。”太后乐呵呵的应道，“坐的久了，哀家也觉得累了。” 林青鸾笑着说道：“那臣妾陪太后娘娘出去走走？梅花此时开的正好，太后娘娘若不怕冷，咱们去看看？” “好，那皇贵妃陪哀家去吧。”太后也明白皇上的意思，她在这里，嫔妃们也不好对着皇上说什么。 林青鸾却是不必再对上官冽说什么，两人相携起身离去，翟含景目光跟过去，手中酒杯却握的更紧。 那边，文婕妤已经让人取了琴来，笑道：“臣妾新学了一首欢快些的曲子，倒也与除夕相配，皇上可愿意听听？” “好，开始吧。”上官冽又掂起酒杯，眯着眼睛看着文婕妤抚琴的姿态，面上全是赞赏和享受。 卫婕妤也随之起身，对着上官冽行了一礼，然后便随着文婕妤的琴声翩翩起舞。 两人明显是演练过的，配合的很是默契，上官冽一杯酒饮尽，也不必小太监伺候，自己执了酒壶自斟自饮起，还合着节奏为两人打着拍子，明显心情很好的模样。 准备了才艺的不只有建章宫的两位，连胡婕妤也撑着吹了一首笛子，甚至愉宝林还挺着肚子给皇上演奏了一曲。 她的竖琴挡在身前，隔着肚子总也有些不舒服，但愉宝林还是坚持带着微笑弹完了一曲。 原本有臣子在场的时候，嫔妃们献艺还要斟酌一二，但如今席上只有帝后妃嫔，她们还怕什么呢？一时间所有人很不在都抢着向皇上表现自己。 席上如何热闹，走在外面的两人却是不知的。 林青鸾扶着太后的手，慢慢走到了这一角的梅花林。 “这红梅和白梅错落种着，真是好看。”林青鸾轻叹。 太后颔首，又叹道：“圣武帝是个极爱花草的，这宫中大部分花草都是他那个时候种下的。” “是吗？那边还有一片桃花林，也是他种的吗？”林青鸾还不知这些事情，太后点头：“对，就种在南边那块，还有一处莲花池，虽然小但打理的极好……” 见林青鸾也爱听，太后便缓缓与她说起古来。 虽说是古，也不过就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大盛朝的皇帝似乎都坐不久皇位，圣武帝在位二十多年，已经是最久的一个。 “这皇城虽也是前朝的皇宫，但在城破时也被糟蹋个差不多了，都是咱们大盛朝的皇帝皇后，一点点又建起来的。”太后叹道，“还有这后宫的划分，也是从圣武帝开始才逐渐有的。” 林青鸾认真听着，不时问个问题，太后与她越聊越开心，最后干脆也不回席上了，带着林青鸾在后宫走了一圈。 魏嬷嬷劝道：“太后娘娘还是回去歇个午吧，晚上还有宴呢。” “都是臣妾冒失，听太后娘娘讲的故事好听，都忘记到了娘娘该午歇的时辰了。”林青鸾连忙告罪道。 太后摆摆手：“人老了，就爱念叨从前，也就你能陪哀家聊一聊了……走吧，随哀家回去一起休息一会。” 林青鸾点点头，太后忽又问道：“皇贵妃是不是还要去忙除夕宴？” “除夕宴有皇后娘娘操持，臣妾正好躲懒。”林青鸾笑道。 太后闻言微蹙了下眉，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扶着林青鸾回到慈宁宫。 她也没让林青鸾再回去，喊林嬷嬷给林青鸾收拾了个侧殿出来。 林青鸾却是伺候太后躺下才去侧殿休息，林嬷嬷还在铺着床铺，林青鸾笑道：“嬷嬷也快歇一歇吧，木棉。” 木棉自觉的走过去接替林嬷嬷的活，木棠笑着扶起林嬷嬷，让她先休息一下。 “能伺候皇贵妃娘娘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不累呢。”林嬷嬷笑着说道，林青鸾却已经拿了个荷包塞进她手里：“这一年多谢嬷嬷照顾了，本宫心里一直记挂着呢。” 林嬷嬷有些惊讶，却也没推辞，她笑着收下，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慈爱，只细细看了林青鸾片刻，又无声的笑了笑。 若她从前的主子还在，见到林青鸾应该也会很喜欢吧。 林嬷嬷眼中微微有些酸涩，她眨了眨眼睛，又笑起来，看殿中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她便也告退离开了。 林青鸾浅睡了一会儿，也没睡太沉，安澜一唤她便醒了过来：“几时了？” “未时末刻了，太后娘娘也起身了。”安澜轻声道，“主子，咱们也该去宴上了。” 林青鸾应了一声，扶着安澜的手站了起来。 晚上的除夕宴也很热闹，觥筹交错，莺歌燕舞，林青鸾坐在自己的小桌前，看着上首明显已经有些醉意的上官冽，再看看硬扯出笑来的翟含景，忍不住有些好奇她和太后走后席上都发生了什么。 不过嫔妃们中午已经将技能展示完全，除夕宴上便都没怎么动，换成臣子们挨个上前说祝贺语，又给皇上敬酒。 林青鸾坐的百无聊赖，太后已经提前离席回去休息了，她也有些坐不住，干脆借着去更衣的名义，出去逛了一圈。 然后便碰上了才要回来的方美人。 方美人见到她便露出笑来，先行了一礼，然后便凑过来嘀嘀咕咕说起午宴席上的事情来。 “……如今妃位不是空出来两个吗，臣妾看着皇上很是属意文婕妤和卫婕妤呢。”方美人最后笑道，“不过皇后肯定是想秦婕妤能再进一步的，可惜秦婕妤今日的萧声似乎并未吹到皇上心坎上。” 林青鸾轻轻“啧”了一声，倒是才意识到妃位上又缺了人了。 这后宫的起起落落，像是一个圈一样，曾经她也为了一个妃位与贤妃联手压住秦婕妤，如今却是不怎么在乎了。 不过，若两个妃位都能落在自己人手上，自然也是极好的。 说完话，方美人便回了宴上，林青鸾继续往外走着，谁知道，刚走出没多远，便忽然感觉眉心处一凉。 下雪了。 除夕夜的雪，似乎预兆着极好的明年。 林青鸾下意识抬头望天，却在她抬头的这一刻，东北方的天空上忽然一声爆裂，然后便炸出漫天花火。 竟是，雪中烟花。 章节目录 第188章 小插曲 “怎么样？”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不必回头，林青鸾便知道来人是谁。 她微微笑起：“算你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周楚暮披了厚厚的披风，站在她身边一起抬头看天。 周安快步跟了过来，先给林青鸾行了个礼，又抓起披风上带的兜帽想给周楚暮戴上。 见周楚暮有些抗拒，不许周安给他戴，林青鸾笑着接过那帽子，她还要踮起脚才能够得到，却还是不由分手的往周楚暮脑袋上一扣：“下着雪呢，能不能让人少操心些。” 周楚暮轻哼一声，却乖乖戴住了帽子，但他没忘记一手拎起林青鸾披风上的兜帽给她戴上，动作间却温柔的很。 周安稍稍退后，和安澜站在一起，没敢打扰主子们看烟花。 林青鸾还在小声问他：“宴上没看到你？” “刚来。”周楚暮也学着她小声说道，“怕晚上再带你出来太冷了，让他们早些准备着了。” “看到我出来了？” “嗯，阿鸾往那边一看，便让他们放了第一颗。” 林青鸾勾起的唇角忍不住又弯了些许，她轻哼：“那这岂不是被很多人看到了？” 周楚暮没想到她会这般说，微一挑眉，沉吟片刻后笑道：“那让周一去查一查，谁抬头看了，咱便收他银子？” 林青鸾被他彻底逗笑，弯着的眉眼还要嗔怪的看向他，周楚暮忍不住再靠近她一些，手指微动，轻轻勾在了一起。 待林青鸾看完烟花再回到宴上的时候，心情已经好了许多。 除夕宴也几近尾声，上官冽已经醉了，此时正面带笑意的和一个年轻人说着话，林青鸾看了几眼，发现并不认识，便要收回目光。 只是那人却已经很是敏锐的看了过来，不过只一眼，他便又回过头去，还与翟含景说着什么。 林青鸾微微挑眉，看那年轻人和翟含景很是熟识的模样，还有翟含景满脸的笑意，她大约也猜到了那人的身份——翟家嫡次子翟明旭。 翟家长子这几年还在外放中，嫡次子却是京中新秀，更是下一届的状元。翟相老而不死，依旧是翟家的中流砥柱，翟父虽然才能不显，却是实在实的有两个好儿子。 林青鸾垂下眸，端起有些凉了茶，一饮而尽。 她林家，也不是没有男丁的，待她两个侄儿长成，未必不是能统领一方的大将，或许也会成长为朝廷上的耀眼新星。 只要给他们时间，莫要让他们小小年龄便再无长大的机会…… 皇上彻底醉倒，被皇后扶着离开，除夕宴也结束了，林青鸾在帝后刚走时便起身准备离开，谁知道刚出了门，便被翟明旭堵住了。 “草民翟明旭有拜见皇贵妃娘娘。”翟明旭相貌与翟含景实在有些相似，一双眼睛却比翟含景精明的多。 林青鸾上一世和他从无交集，这一世也不准备横生枝节，她微微点头便准备离开，却不想翟明旭叫住她，言犹带笑，话却犹如针刺：“皇贵妃娘娘可读过史书？前朝共有二十一位皇贵妃，娘娘可知他们的下场？” 林青鸾停步回头看他一眼，见到少年人志得意满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她也并不动怒，只扬声叫道：“来人！” 周围的侍卫和太监全都跑了过来，林青鸾随手一指：“那人对本宫不敬。” 能伺候在宴上的侍卫和太监也都不是傻子，多少有识得翟明旭的，此时便也都你看我我看你的没有动作，林青鸾也不恼，只道：“时辰也不早了，将他赶出宫去，莫要再在此停留。” “哈，”翟明旭似乎以为她也就能这般，笑了一声后有些倨傲的道，“皇贵妃娘娘若是闲来无事，还是多读些书，识些道理……” “乱棍打出去。”林青鸾声音自然的打断他的话，她又对着翟明旭露出一个笑来，“从现在开始，多说一个字，多打一棍子。” 没有人动，林青鸾却不惧，她扬声喊道：“宋统领，你便是这般守卫皇城的吗？” “臣，尊皇贵妃娘娘的令。”站在暗处的宋正诚抱拳道，他走到翟明旭身边，抬手，“翟公子，请。” “哼。”翟明旭举步刚要走，身上却忽然挨了一棍子。 他痛呼出声，回头却对上几个扬起棍子的小太监，顿时大怒：“你们这是做什么？” “奴才等只是奉皇贵妃娘娘的命，小公子，得罪了！”话这般说着，棍子落下来的却毫不犹豫。 林青鸾既然说了要乱棍打出去，自不会容许他能这般从容的出了宫，好歹挨上几棍子让她顺顺气。 宋正诚想拦，但也不知道该怎么拦，毕竟他自己说的也是尊皇贵妃娘娘的令，犹豫之后，他只能稍微护着翟明旭快步往外走，尽量让他少挨几棍子。 林青鸾又哼一声，举步开始往外走。 还前朝的皇贵妃们都是什么下场，这人读书读傻了，他要不要去看看前朝的皇帝们都是什么下场？ 谁人到最后不是一个死字，单只看在死之前能做什么罢了。 便是让翟明旭自己选，他肯定也愿意在死之前考上个状元走进官场一展抱负，而不是寂寂无名的死去。 无非是翟家看后宫出了个实权皇贵妃，有些担心了，翟明旭年纪小城府也不够，或许很有学问，却实在没什么经验，偏还要来挑衅她。 算了，欺负小孩子也不好玩。 林青鸾让人将那些太监叫了回来，又一人赏了一个荷包，笑道：“年年有余，除夕快乐。” “皇贵妃娘娘新年安康！”几人异口同声的笑道。 因着这个小插曲，回到万安宫时已经有些晚了，明儿还要早起去祭拜，林青鸾便没直接进了寝殿准备睡觉了。 周楚暮直接在她寝殿等着了，她回来时他已经换了寝衣，正半躺在床上看着一本书，那模样，闲适极了。 林青鸾恨恨的走过去踢了他一脚，去净房洗干净后出来坐在床边，周楚暮自觉的拿起巾帕帮她擦头发。 “在看什么？” “刚刚翟家那小子给你气受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一顿，继而齐齐笑开。 林青鸾笑着说道：“是啊，所以我也让人打了他一顿。” “嗯，明儿再让人去打一顿。”周楚暮温声道，“你的气出了，我的还没呢。” 林青鸾觉得他好不讲理，又觉得其实他还挺讲理，忍不住又笑开。 笑完，她想起一事：“你不用回去和侯爷一起守岁吗？” “我出来时他便已经喝醉了。”周楚暮没说自己贡献了多少坛好酒给周诏，只道，“恐怕要等到明日中午才能醒。” 林青鸾不由更忍不住笑，明明很累也有些困了，但是见到周楚暮，她还是忍不住有很多话说，一时便聊起听方美人说起中午席上的事情，然后说到妃位上。 章节目录 第189章 分与你 “今日方美人说起，我才想起，皇贵妃已经不算在妃位上了。”林青鸾托着腮，眸光微敛。 其实，贤妃也可以从妃位上暂时退一退。 理由嘛，那不明摆着的—— 四妃俱全，四角平稳，便能保佑大盛朝。 那能保佑大盛朝的四妃之中，怎么能有一个疯子呢？ 怎么说也不吉利，若国祚不稳，便是贤妃的错了，这般原因压下去，便是胡家也无可奈何。 而贤妃下去，可以换胡婕妤坐在妃位上，对胡家也没什么损失…… 但和贤妃比，胡婕妤的心性手段都实在太嫩了，况且她还有一个巨大的致命把柄握在林青鸾手中，实在是个好人选。 周楚暮似乎很喜欢听她说这些谋划，也不觉得她善于算计或者如何的坏，还帮着出主意。 两人絮絮说了半夜，过了子时便是新的一年，周楚暮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红包给了林青鸾：“压岁钱。” 林青鸾：…… 她忽然想起那把钥匙，也不及推拒这个红包了，只回身拿出那把钥匙问道：“这是哪里的钥匙呀？” “打开我心门的钥匙？”周楚暮玩笑道。 林青鸾：…… 周楚暮被她的表情逗笑，握着那钥匙把玩片刻，才正经些说道：“是我私库的钥匙。” 林青鸾懵了一下：“啊？” 顿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你的私库？” 想想周一、周平这种暗卫，还有周楚暮偶尔使出的通天手段，林青鸾简直不敢去想，他的私库里会有什么。 周楚暮笑着颔首：“对，虽然我没见过当今皇上的私库，但是想来，或许差不多？或许，我的更多一些？” 林青鸾：…… 她忙不迭将那钥匙塞回周楚暮手里，这般珍贵，她可不敢拿着了。 万一丢了怎么办？ 周楚暮却又学着她的样子，打开她床头的暗格，将那钥匙又放了进去：“你拿着，日后若有需要，周一会带你去打开。” 林青鸾抿了下唇，还想拒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周楚暮这意思，是要将全部身家与她共享吗？ 要知道，便是皇上的私库，也不可能与皇后共享的，那是属于皇上一人的，日后或许会传给下一任皇帝，却不可能与任何一个女人共享。 他们会用赏赐的名义，从私库中选出一些东西来给皇后或者妃嫔，但绝不会直接将私库钥匙交出来…… 林青鸾如今已经不怎么怀疑周楚暮的话，他说比上官冽的还要丰盛，那大约就真的是这般吧。 她顿时觉得自己那个床头暗格简直烫手起来，甚至忍不住想，若是有人闯进她这里，偷走她的床，那岂不是同时拥有了边疆十万林家军的调动权力，和一个比皇家还要富贵的私库？ 那，直接造反，赢的可能性都会提高很多好吗。 林青鸾忍不住看向周楚暮，想问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反，但是又觉得大过年的说这个不甚吉利。 正犹豫间，周楚暮已经凑过来，和她眼睛对着眼睛，彼此间的距离也不过一指宽：“想什么呢？” “想你。”林青鸾下意识回答。 周楚暮却笑起来，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唇上，他又靠近些，一下下啄着：“想我什么？嗯？” 林青鸾被他亲的痒痒，又想往后躲，周楚暮便一手按在了她后颈处不许她跑，笑道：“说呀。” “想你……”林青鸾也不躲了，还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话落，她自己便先红了脸。 周楚暮也顿了一下，继而笑了一声，他直接将林青鸾压在床铺上：“早说呢，春宵苦短，阿鸾莫要浪费了……” 第二天还要早起，但两人胡闹太久，直到安澜来提醒林青鸾要起身了，她竟是还未睡。 林青鸾不由捶了周楚暮一下，又掩口打了个哈欠：“起了。” 先去祭过祖先，再去交奉殿一起用了早膳，之后皇上接受百官朝拜，又要一起往天坛去祭天地，而后妃们便可以散了。 林青鸾拖着困倦的步子往回走着，大年初一，也没人来触霉头，只翟含景似乎是瞪了她几眼，但林青鸾困的眼睛险些要挣不开了，就当没看见。 回到万安宫，还有一项事情要进行。 叫来满宫上下所有宫人，林青鸾坐在上首，含笑看着众人给她拜年。 “过去这一年你们也都辛苦了。”林青鸾也准备长篇大论讲很多，她命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筐子抬了出来，笑道，“本宫话也不多说了，每人过来抓两把铜钱，再领一个荷包，都回去过年去吧，今日不必守在这里。” “多谢皇贵妃娘娘，娘娘安康如意，新春快乐！” 林青鸾含笑摆摆手，让众人一一排队去领铜钱和荷包。 荷包里头都是一个金瓜子，不管是留着存起来，还是拿出去换银子都很方便。 林青鸾又将安澜、木棉、木棠、木云和木桃都叫进了内殿，又拿出几个颜色不同绣样却都很喜庆的荷包一一递给她们：“拿好这些，等会再去抓两把铜钱，看看谁能抓得多。” “主子今儿这般可太有趣了，奴婢看见小德子还在和李公公还在比手的大小呢。”木棉笑道。 林青鸾也笑：“那你们手都这般小巧，实在吃亏了。” 几人笑作一团，又互相打趣几句，却也都瞥见林青鸾脸上的困倦，便都不多留，行礼后出去抓铜钱去了。 只剩下安澜还没走。 林青鸾笑着看她：“你不去抓铜钱？” “他们会给奴婢留着的。”安澜说单纯也单纯，但伺候林青鸾这么多年也不是蠢的，她笑着道，“奴婢先伺候主子睡下吧。” “嗯。”熬了一夜，林青鸾确实困的很，今日也没有其他事了，林青鸾便踏踏实实回到寝殿，和还等在那里的周楚暮一起睡了过去。 年初大概是皇上最清闲的时候了，不必上朝，不必议政，每日里便是与自己喜欢的后宫待在一起。 初二风俗是回娘家，后妃可没有出宫的机会。于是由皇后做东，众位后妃又聚了一聚，只是这次也未喝酒，大家吃吃喝喝，聊着各宫的事情，至少面上也算开心。 这一天的上官冽也很放下架子，和众妃嫔闹做一团，偏此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皇贵妃不算在四妃中吧？” 一下子，整个席上都安静下来。 正和文婕妤笑在一起的上官冽也缓缓收敛了表情，他看了看众人，缓声问道：“谁的疑问？不如直接来问朕，朕与她作答。” 章节目录 第190章 拉下去 林青鸾也淡淡抬眸，刚刚那声音有些像是秦婕妤，但此时她这般去寻，却是看不到秦婕妤的身影。 估计是怕的躲起来了，不敢直接面对上官冽。 上官冽还在等着，林青鸾笑道：“皇上不如与臣妾等一起说一说？毕竟臣妾自己都不了解这皇贵妃到底如何呢。” “哦？”上官冽好笑的看过来，“皇贵妃自己都不知晓？” “臣妾原本觉得自己是知晓的，但是除夕宴那晚，却有人告诉臣妾让臣妾自己去看一看，了解一下前朝的……”林青鸾歪头想了想，“二十一位皇贵妃的下场？” 她说着，又笑看向上官冽：“皇上知道，臣妾是不爱看那些个史书的，皇上给臣妾讲讲吧，前朝的皇贵妃们，都如何了？” 林青鸾声音温和，语气也娇俏，但却让上官冽脸色都沉了下来，他问道：“谁与你说的？” “一位年轻的小公子，臣妾并不识得。”林青鸾笑的很是自然，“只是他拦着不许臣妾走实在失礼，臣妾只得请了宋统领过来，将那位公子赶出宫了。” 她这话说完，翟含景那边便是“啪”的一声，将杯子重重砸在桌案上。 众人看过去，翟含景却是忍了又忍，没说什么，只略有些委屈的看向上官冽。 上官冽微微蹙了下眉，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再开口，却是将话题拉回之前的那个：“皇贵妃位份，超脱四妃，自不在四妃之列。” 翟含景握紧了拳，面上没什么表情，却没说什么，林青鸾嫣然一笑：“臣妾知晓了，多谢皇上解答。” 上官冽颔首，不再看翟含景和林青鸾，而他另一边的文婕妤很懂察言观色，适时的拉了拉他的袖子，上官冽便又微微低头凑过去，继续听她说些什么。 林青鸾则是好笑的看了翟含景一眼，还遥遥对着她举起酒杯，仿佛敬酒一般，但翟含景此时正是最烦她的时候，只当没看见，转过头去和秦婕妤说着什么。 林青鸾也不恼，她还捻起一颗橘子慢慢剥着皮，面上含笑的听着旁边的云妃说三公主的趣事，不时应和一声。 待到宴后，其余人都走了，被上官冽特特点名留下来的林青鸾坐在翟含景对面，笑着问道：“是皇后娘娘有事寻臣妾吗？难道是为了除夕那晚的那位公子？” “你还敢提！”翟含景咬牙切齿。 林青鸾貌似惊讶的捂住嘴巴，又笑起：“怎么啦，虽然那位公子对本宫不敬，但本宫也不过是请他出宫，并未如何处置，皇后娘娘实在没必要因此对臣妾大加责难吧？” 翟含景怒道：“皇贵妃说的轻巧，那日却是将人乱棍打出宫的。本宫还未恭喜皇贵妃，竟有这般大的威风，前朝臣子也说打就打！” “皇后娘娘这话说的，那人与臣妾自称草民，想来并不是什么臣子，又出言狂妄，夜又深了，还拦着不许臣妾回宫，臣妾可怕的很呢。”林青鸾扬起唇角。 上官冽却已经猜到，他看向翟含景：“你知道是谁？” 翟含景顿了一下，起身行礼道：“回皇上，正是臣妾弟弟翟明旭。他那日喝了些酒，回去的时候正好遇到皇贵妃，便说了几句话，谁知皇贵妃便命人将他乱棍打出宫去……” “臣妾昨日见到母亲得了消息，才知道明旭是躺在床上过的这个年，两三日了都不能起身……”翟含景说着眼圈都红了，“皇上是知道明旭的，他向来寡言，又是个只知读书的性子，哪里会像皇贵妃说的那般？” “哦？那日皇后娘娘在场，不然怎知道的这么清楚？”林青鸾挑眉。 “你！”翟含景气急，“牙尖嘴利，不知所谓！” “好了！”上官冽沉声道，“余保，去将宋正诚叫来。” “皇上！”翟含景先是一惊，在上官冽看过来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讪笑道，“皇上，宋统领统管皇宫安全，位置要紧，还是不要擅离职守的好……” “怎么，皇上叫宋统领来，难道还会影响皇城安全？”林青鸾哼道，“坤宁宫说是少了个东西都能指使的宋统领到处搜查，皇上叫他来说句话到是不行了？” “皇贵妃！” “皇后娘娘一面说着翟公子可怜，一面又不许人将翟公子当日行径说出……怎么，皇后娘娘是怕皇上知道了，罚他更重吗？”林青鸾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而上官冽却看着翟含景问道：“坤宁宫什么时候少东西了？” 翟含景定定神，笑着答道：“都是去年的事了……” “哦？臣妾倒是记得。”林青鸾双眸含冰的瞪了翟含景一眼，又对上官冽笑道，“那还是太后娘娘的寿诞上，臣妾那日不胜酒力，出去溜达了片刻便遇到在更衣处大肆搜查的宋统领，臣妾身边的安澜为臣妾去拿东西，还被宋统领好一阵盘问呢。” “朕怎么不知？”上官冽又看向翟含景。 翟含景仿佛有些惊讶的模样：“皇上可是忘了？臣妾后来与皇上说了，坤宁宫那日遭了贼。” “所以便是宋统领帮皇后娘娘去搜查的吗？臣妾还以为是皇上的旨意。”林青鸾比她还要惊讶。 翟含景面色一变，上官冽也不虞起来。 宋正诚既为皇宫侍卫统领，守护的便是皇城的安全，或者说，是皇上的安全。 可这样的人，应该只听从皇上的话才对。 林青鸾又笑道：“臣妾想起来了，那日翟公子发酒疯的时候，余安公公就站在不远处，似乎也是看见了的。” “余安？”上官冽微一挑眉，看向候在不远处的余福，“余安呢？” “回皇上，余安今儿奉命去整理库房了。”余福弯着腰道。 上官冽这才想起，却又道：“库房不急，唤个人去将他叫来，朕有事问他。” “是。”余福弯腰，林青鸾却道：“余保公公去寻了宋统领，皇上这会儿身边没人伺候，哪里还用余福公公跑一趟？卢德，你去看看谁在外面，让他带你去寻余安公公吧。” 翟含景一惊，余福却已经不动，卢德亦是站了出来垂首等着吩咐，上官冽点头道：“就按皇贵妃所言吧。” 卢德上前领命，行礼后便告退出去，而此时，翟含景手心中却全是冷汗了。 林青鸾这一次，不仅是针对翟家和她，更是要将宋正诚拉下去了！ 原本上官冽很是信任宋正诚的，这会儿将人叫来，问问除夕那夜发生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宋正诚的答话哪怕不尽不实也不会与她和林青鸾的话相差太多，上官冽问过信与不信也都不会影响太多，毕竟就是一件小事。 但竟然还有余安！余安可不是她的人！ 而且，相比宋正诚，上官冽肯定更相信余安！ 等下宋正诚来了，说的话若是偏向他们翟家，待余安来了却是另外一套说辞，那皇上会相信谁，不言而喻！ 最可怕的是，宋正诚对目前的情况一无所知，他并不知道后面还有一个余安等着回话，只怕皇上问起话来，宋正诚真的会偏向翟家！ 怎么办，怎么办，若余福去寻余安，多少还能暗示一二，偏也被林青鸾打乱！ 这个女人，怎么总是坏她的事！ 翟含景正气急败坏的暗狠狠的看向林青鸾时，外面传来通报声，宋正诚已经到了。 章节目录 第191章 偏向谁 宋正诚高大魁梧，一看就是行伍的好模样。 他抱拳行礼，态度恭敬，声音却不卑不亢：“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 上官冽满含深意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又撇了翟含景一眼，没说什么，只问道：“翟家二公子怎么回事？” “回皇上，除夕宴后，翟家二公子喝醉了酒，与皇贵妃娘娘起了些冲突，娘娘似乎有些生气，命人将翟二公子乱棍打出去了。”宋正诚据实说道。 当然，话是实话，但其中的偏颇却是不难听出。 毕竟翟明旭是醉了酒的那个，林青鸾却是不依不饶，竟然跟一个喝醉的少年人生气，还要在除夕这样的好日子将对方乱棍打出去，实在没什么道理。 若前面没有林青鸾的那些铺垫，宋正诚的回禀也没什么问题，但如今嘛。 上官冽便只应了一个字：“哦？” 这话说完，林青鸾没有动作，依旧是微微垂眸的样子，只是眸中闪过的笑意无人知晓。 翟含景却有些坐不住了，但她更怕被上官冽看出端倪，莫名的，后背上便渗出一层薄汗来，她侧头看了看上官冽，一咬牙，到底还是说道：“皇上，明旭到底年轻浮躁，或许真的冲撞皇贵妃也未可知。” 听起来像是为自家人谦逊，似乎还好。 如果没有前面她向林青鸾发难的那些话的话。 上官冽表情淡然，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宋正诚却是下意识轻轻看了翟含景一眼，但这话皇后说出来确实显得大方得体，似乎也没什么。 沉默片刻，上官冽又问道：“那明旭都与皇贵妃说了什么了？” “回皇上，臣来的晚了，并未听到。”宋正诚道，“臣原本守在殿外，听到廊下有噪杂声才走过去查看，然后便听到皇贵妃要将翟二公子赶出宫去，臣便请翟二公子离开。” “哦？那乱棍打伤又是什么？”上官冽微微挑眉。 “回皇上，臣也不清楚，只猜测是皇贵妃被冲撞有些不虞，在臣请翟二公子离开后，又令人将他乱棍打出去。”宋正诚说道。 林青鸾轻“呵”了一声：“那宋统领，你请翟二公子离开，他便离开了么？” “回皇贵妃娘娘，臣记得，当时翟二公子已经要离开了。”宋正诚答道。 这话说的，仿佛林青鸾才是不依不饶的那个。 林青鸾含笑微微点头，并未辩驳，反而坐在另一边的翟含景似有些焦急，只不断用眼神示意着宋正诚什么。 宋正诚心中有些疑惑，却也不惧，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只是表述方式有些问题罢了，但……那又如何呢？此刻定是皇后与皇贵妃各执一词，皇上才叫了他来问清楚的，他又没偏帮谁，怕什么？ 正这般想着，门口却进来一人，站在他身后道：“皇上，奴才回来了。” “嗯，余安，你那日都看到什么，原原本本说来听听。”上官冽的声音不疾不徐，依旧是没什么特殊情绪的样子。 宋正诚却不由自主的浑身一僵，之后又缓缓放松下来。 那晚除夕宴毕，来来往往的宫人何其多，都有哪些太监在场，宋正诚并未注意，但他也早有防备——他说的都是实话，不是吗？ 皇上总不能因为他是个大老粗，不擅长表达就惩罚他吧？ 身后，余安的声音已经响起：“是，回皇上，奴婢记得那日是翟二公子先从殿内走出来的，奴才还和他问了好，他却没走，片刻后，皇贵妃娘娘出来，翟二公子便堵住了娘娘，行礼后皇贵妃娘娘要走，翟二公子却问皇贵妃娘娘有无读过史书……” 余安不急不缓，将那件事从头到尾缓缓道来，最后说：“拿棍子打翟二公子的那几个太监奴才都记下了名字，皇上可要看看？” “不必了。”上官冽冷笑一声，“翟家还是名门世家，竟是这般懂礼仪的吗？” 这话说的稍重了，翟含景双腿一软，便从椅子上滑下去跪在了地上：“皇上……” “皇上，臣妾原本也不想与他计较的。如皇后娘娘所言，翟二公子年轻气盛，心中想什么听到什么便会说什么，臣妾并未放在心上。”林青鸾柔声道，“况且翟二公子挨了几棍子，臣妾已经解气了。” “你是个心宽的，但翟明旭实在不分尊卑，不懂敬上，实在不配做一个读书人。”上官冽微微沉吟，“既然还未明白礼义廉耻，便再多读读书，传旨下去，翟明旭五年内不许参加科举，好好读书静心才是正理。” “皇上！”翟含景哭喊道，但却又说不出更多的话。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尤其这次，还是翟明旭先去拦的皇贵妃，此事如今到了皇上这里，也需要一个结果，她只能含恨低头，“臣妾谢过皇上，定会催促母家好好教导后辈。” “嗯，那毕竟是承儿的舅舅，日后若要出门办事，这般浪荡岂能成事？”上官冽又斥了一句。 不分尊卑，不懂敬上，未明白礼义廉耻，这般浪荡…… 她弟弟翟明旭是京中有名的明旭公子啊，皇上却这般评价！若是这几个词有一个传出去的，那，那翟家岂不成了京中的笑话！ 翟含景心乱如麻，一时恨急林青鸾，一时又有些讨厌翟明旭——无事去堵林青鸾做什么？简直是没事找事！ 她想了很多，却远远没有想明白事情的根源在哪里。 林青鸾却已经看的清清楚楚。 上官冽是在为她打抱不平吗？ 当然不是，上官冽只为了他自己。 皇贵妃是他封的，林青鸾是他的女人，不管什么原因，竟有男子敢冒冒失失堵住他的女人，不管要说什么做什么，那都是对天威的挑衅，是对他这个君主的不敬。 对，不分尊卑不懂敬上，说的不是翟明旭对皇贵妃，而是翟明旭对皇上。 还有就是，林青鸾暗示的已经很明白。翟明旭一个年纪不大的读书人，又未上朝听政，哪里会知道后宫事？ 只有是听家里人说的。 而翟明旭的态度，表现出的便是翟家人的态度，上官冽只要一想翟相在他面前恭恭敬敬，背后却要说他下的旨意不当，便觉得不能忍。 再有就是，宋正诚。 很显然，宋正诚是偏向翟家的，或者说，宋正诚是与翟家有紧密联系的，这般哪怕今日宋正诚毫不偏颇，上官冽也不想要一个这样的侍卫统领，偏他话里话外完全偏向翟家，就算事实如此，上官冽也会猜疑多思。 余安的回话，则原原本本说明了宋正诚的不老实。 尤其宋正诚回话的时候余安还未到，他并不知道宋正诚说了什么，因此也不可能故意去说那些，那么在上官冽看来，余安说的，应该就是事实。 言语中立，没有偏向，上官冽身边只需要这样的人，尤其是手掌皇城兵权，保护他安危的，更得是这样的人。 林青鸾满含深意的目光在宋正诚身上一略而过，心情大好。 回去就让周平给周楚暮传信，看宋正诚下去后，有没有机会换上自己人。 章节目录 第192章 换个人 林青鸾的猜测不是凭空想象，所以事情的发展也很快——翟家如何不提，就宋正诚，还未到正月初十，他便一病不起，被迫让出了侍卫总管的位子。 “皇上还暗暗将侍卫重新筛选了一遍，剔除了几个与大臣走的近的，又重新选了一些人进到侍卫队中。”周平低声回禀着，“只是不知为何，皇上迟迟没有选出新的统领……” “副统领卫奇志一直跃跃欲试，总觉得轮也该轮到他了，但皇上似乎并没那个意思。”周平说完，便低头站在一边，等着林青鸾的吩咐。 林青鸾却是看着春日里的好天气，看着蓝天白云，忽然笑了一下。 她说：“皇上身边安全无虞，自然不着急挑选能保护自己的人。” 周平肩膀一抖，又很快安定下来，他低声应道：“是，属下明白了。” 林青鸾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周平等了片刻见她没有新的吩咐，便抱拳行了一礼，眨眼间没了人影。 周楚暮他们希望的人并不是如今是副统领，而是另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卫卓嘉志。 卓家与周家早年有姻亲关系，不过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众人眼中的卓家只是个五品小官之家，似乎与谁都不来往。不管皇上怎么查，卓嘉志都是靠自己的能力选进了皇城侍卫，又一步步走到了皇上面前。 当然，这一步步中，也有周楚暮的手笔。 “就看谁能‘志’得意满了……”林青鸾说着，却又想起什么，微微一笑。 这种事情想一想似乎挺好玩的，她也想搀上一脚，既能稳定一下皇贵妃的位份，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有一阵子不用被翻牌子。 看着上官冽自己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也挺烦的。 既然有了主意，便事不宜迟，就定在正月初十这天。 林青鸾早早起来，坐在铜镜前惊喜的梳妆了近半个时辰，看的坐在床上的周楚暮都不高兴了。 但他不高兴，也没说什么，就抱着胳膊坐在那里看着林青鸾，下巴还微微扬起，向来多情的桃花眼轻轻眯着，满脸写着“我生气了快来哄我！” 而林青鸾呢？ 她仿佛没看见一般，换好衣服后只对着周楚暮挥了挥手，便出门准备她的大计划去了。 初二之后，皇后便又开始生病，三天两头的不见人，但刚到手的宫权却把的牢牢的。 林青鸾被分走了大部分的工作，只留下账本合算，还有石嬷嬷和文卿帮忙，如今便悠闲了很多。 初十是年后第一天大朝日，林青鸾前一天便与上官冽说好，今早会来给他送早膳，上官冽很是高兴，若不是被甄美人半路截了胡，便要来万安宫过夜了。 这会儿倒也正好，林青鸾带着一行人，招招摇摇的进了大明宫。 上官冽刚下朝，一身龙服还未脱掉，见到林青鸾进来还是笑了笑，林青鸾走上前道：“臣妾服侍皇上更衣吧。” “有奴才呢，你且坐着。”上官冽握了握她的手，蹙眉道，“怎么这般凉？” “臣妾起晚了，怕误了皇上用膳的时辰，来的着急了些，忘记拿手炉了。”林青鸾有些不好意思道。 上官冽无奈：“还在正月里呢，怎的这般不精心。”说着，他看向一旁的余保，“去拿个手炉来。” “不必啦，皇上这里很暖和，不必管臣妾了，皇上快更衣用膳吧。”林青鸾说着，已经帮上官冽解开了龙袍的扣子。 上官冽便没再说什么，只含笑看着她的动作，但却在她要接过家常衣衫时制止了：“好了，你坐下歇着，让他们来。” 好一派和乐融融。 吃过饭，林青鸾怕打扰上官冽的政事，本想告退，但上官冽道：“政务还不多，鸾儿留下与朕手谈一局吧？” “好呀。”林青鸾也不推辞，走过来和上官冽面对面坐下。 一局棋刚下了一半，余保站在门口禀道：“皇上，文婕妤求见。” “她怎么来了。”上官冽随口说道，又看了眼林青鸾，见她垂着眸没什么反应，便道，“让她进来吧。” 文婕妤是来给上官冽送花的，她兴冲冲进来便道：“皇上，臣妾种在屋子里的金盏银台开花了……” 话没说完，她忽然顿住，又低下头去规矩行礼：“臣妾见过皇上，见过皇贵妃娘娘。” “无碍，起来吧。”上官冽好笑的看了眼把头扭到一边的林青鸾，对文婕妤语气却很好。 他实在喜欢这副只在自己面前越发俏皮的面容，笑着问道：“金盏银台？可是你屋里那丛大蒜？” “水仙就水仙，还什么金盏银台。”林青鸾小声嘀咕。 上官冽再次失笑，他对两个嫔妃当面吃醋已经很有经验，当下笑道：“皇贵妃不是也喜欢赏花？不如一起去瞧瞧那金盏银台？” 林青鸾张了张嘴，一个“不”字才出口，余福便大惊失色的跑了进来：“皇上，皇上！祥才人、祥才人要不行了！” “什么？”上官冽大惊，起身怒问道，“什么意思？” “太医院刚来人禀报，祥才人已经有三日水米未沾，什么都吃不进去，眼看着就要……” 不余福说完，上官冽便豁然起身，大踏步往外走去。 林青鸾和文婕妤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一起起身，跟上了上官冽。 察觉到她们的动作后，上官冽脚步微滞，林青鸾赶紧道：“臣妾不做什么，臣妾就是想去看看她。” 上官冽没说话，只对文婕妤道：“你先回吧，朕有时间便去看你。” “是。”文婕妤也不觉得可惜，她过来，也不过是增加一层保障，多一个备选项罢了。 既然上官冽带上了林青鸾，便是做好的选择。 林青鸾紧跟在上官冽后面，一路到了南薰殿，此时南薰殿宫门大开，似乎是太医进出太匆忙忘记关上了。 上官冽也并未多想，那琪歌图可以死，但不能死的这么快，而且不能毫无缘由的悄无声息病死，那对北戎和大盛的关系实在是一个致命性打击。 他带着林青鸾刚踏进宫门，毫无察觉的，那背后的宫门便轰然一声关上了！ 上官冽目光一凝，不过只在一个呼吸间，便有一异族装扮的男子执剑而来，剑尖直指上官冽的心口：“狗皇帝，拿命来！” “皇上！”林青鸾尖叫着，不顾一切的挤开上官冽，拼死护在了他的身前！ 章节目录 第193章 遇刺杀 “不！”上官冽反应也算及时，他倒在地上，还在拼命拉着林青鸾，想让她躲开那一剑！ 但已经来不及了，能推开一个人便已经是到了极限的时间，林青鸾歪斜的身子猛的一震，随后仰面倒下，鲜血从她肩膀处喷涌出来。 上官冽目呲欲裂，眼睁睁看着林青鸾的血就那么喷了出来，只能徒劳的哑声怒吼：“护驾！来人啊，快护驾！” 他连仪态都顾不得了，在地上挣扎两下，接住林青鸾倒下的身子，看着她肩膀处的伤口，不敢置信的想用手去捂，却又不知道该不该碰。 身后的宫门被人一脚踹开，面前的长剑还要再刺下，却被人用手臂硬生生挡开。 上官冽恍然抬头，对上一张不算太熟悉，但很是英武的脸。 卓嘉志抽出佩刀，对上官冽道：“皇上，臣救驾来迟，求皇上责罚！” 他的胳膊被剑刃划开，鲜血正在往下滴，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匆匆对着上官冽行了一礼，一刀劈开刺客的长剑，猛的就扑了过去。 很是英勇不凡。 随后，伺候的宫人才终于进来了南薰殿，余保的声音惊到都劈叉了：“皇上！” “快看看皇贵妃如何了？”上官冽从背后抱着林青鸾，只感觉她无声无息的，血却一直在流，他的手能感觉得到。 他有些不敢看林青鸾的脸，只怕看到一张苍白的、失去生气的脸。 安澜也终于挤了过来，她痛呼一声“主子”便要往林青鸾身上扑，却又急速止住了自己，眼泪更是刷刷而下，她手足无措的蹲在林青鸾身前，抽噎的声音都快听不清了：“主子，主子，你醒醒啊主子呜呜呜呜……” “回皇上，皇贵妃的血流了好多啊……”余保也被吓到了，战战兢兢站在一旁，不由的说道，“这，皇贵妃不会、不会……” “闭上你的狗嘴！”上官冽勃然大怒，“一个个都是蠢货吗！怎就让朕与皇贵妃独自进来了？还有余福呢！那琪歌图今日若没死，朕就要他狗命！” 说祥才人快不行了，让上官冽到南薰殿来的便是余福，此时上官冽要找个迁怒的人，自然第一个便想起他。 好在随着卓嘉志的杀入，一群侍卫也争先恐后的打了进来，三个早就埋伏起来的异族刺客逃了一个，死了一个，剩下一个被卓嘉志一把按住卸了下巴。 打斗中，太医也都到了，刘院判看了林青鸾一眼手就忍不住哆嗦，下意识道：“怎么又搞成这样！” “又？”上官冽听到这一句，微微眯起眼睛，他回头看着刘院判，“又是什么意思？” “回皇上，去年皇贵妃陪太后娘娘去礼佛，回来时也是这样一身的血，伤的……还差不多是一个地方。”刘院判也很是无奈。 他说完，也不必把脉便匆忙行了一礼，赶紧去写药方喊药童熬药去了，还要另外叫医女过来给林青鸾包扎上药。 而上官冽却已经呆在了原地。 是了，去岁时，太后曾与他说过，说起林青鸾挡在她面前时心中的悸动，说起对林青鸾的亏欠和内疚，而他那时完全不能理解，只觉得太后果然是越老越心软了。 但今日，上官冽懂了。 他懂了那一剑刺过来时躲不开的绝望，懂了被人保护时骤然松弛的心安，更懂了看到林青鸾半身血的躺在面前时心里的害怕和……愧疚…… 还好林青鸾比他矮了半头，伤在肩膀，若是伤的是心脉，那……那…… “皇上，皇上您松松手……”安澜哭着，大逆不道的去掰上官冽的手，“主子的手腕都红了，求皇上松一松手……” 上官冽怔怔松开，便见林青鸾白皙的手腕上已经是一圈紫红，明显是他刚刚心绪波动用力过大勒出来的。 一瞬间，上官冽心绪翻滚，他不顾形象的又抓起林青鸾的手，不过却小心更甚。他将那双握过无数次的纤纤玉手放在唇边，虔诚的落下一吻。 若没有林青鸾，他今日，必死无疑。 “皇上，刺客只剩这一个活口了……”卫奇志满头大汗的押着一个北戎人来到上官冽面前，他不敢抬头，也不敢去猜皇上此时在想什么，只一身的汗淋漓不尽，甚至不用上官冽说什么，他便噗通跪在地上，“臣，臣救驾来迟，求皇上责罚。” “卫奇志。”上官冽的声音淡淡响起，汹涌的情绪压在喉间，他笑道，“好，你很好。” 卫奇志闭了闭眼睛，一个头磕在地上，不敢多说什么。 “卓嘉志呢？”上官冽还记得最先冲进来的那侍卫的名字，卫奇志不敢回答，他身后的一个侍卫抱拳道：“回皇上，有一个刺客跳窗逃走了，卓侍卫去追了。” “好，好，朕的侍卫中，总算还有一个能用的！”上官冽怒道，他扶着余保的手站起身来，看着跪在地上还在发抖的卫奇志，忽然问道，“这是你抓住的吗？” “回、回皇上，是，是卓侍卫……”卫奇志磕磕巴巴的刚说完，便被上官冽一脚踹翻在地。 “没有的东西，滚！”上官冽怒道，他竟还想将皇宫侍卫统领交给这么一个废物，“卫奇志，你可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南薰殿何时混进了歹人，又如何进来的，你竟一无所知？朕遇刺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狗东西。” 还想做统领，他配吗！ 上官冽气的够呛，一脚踹的卫奇志滚出去三步远，此时，卓嘉志也从远处疾步回来，抱拳道：“皇上，臣无能，最后一个刺客服毒自尽了……” “这个？”上官冽看着那个被卸了下巴断了手脚躺在地上的北戎人，卓嘉志道：“他们的毒都咬在牙槽中，臣卸了他的下巴，防止他服毒自尽。” “好，好，卓嘉志，你很好！”上官冽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或者是给自己一个心安，他大声道，“你救驾有功，又善于机变，今日起，你便是朕的侍卫统领！” 原本单膝跪地行礼的卓嘉志马上双膝跪在地上，他规规矩矩对着上官冽行了一礼：“臣卓嘉志遵旨，定守卫皇上安全！” “好，好！”上官冽深吸一口气，再看看着乱七八糟的南薰殿，终于想起来问道，“祥才人呢？” —— 痛，好痛…… 林青鸾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左肩用力，将她皮肉都撕开，只痛的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 “别、别动了……”她喃喃道，但声音太小，也无人听见，肩膀上的感觉不断，她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疼，太疼了……” “知道疼还那般就迎上去！” 竟是周楚暮的声音！ 他又着急又心疼的给她处理着肩膀的伤口：“不是说好的只是假装一下吗！救他一命也就算了，怎么还搭上你自己！” 在他压低的怒问声中，林青鸾终于清醒过来，她“嘶”了一声，一双眼睛蕴含着慢慢的泪水，可怜巴巴的看向周楚暮：“好疼啊……” 章节目录 第194章 生气了 周楚暮手上一顿，再动起来的时候却越发轻柔了：“疼就记住，下次再敢这般，就……”他语塞，说不出什么更恐吓的话，“就只会更疼！” “呜……”林青鸾哭起来，她用右手去抓周楚暮的手腕，“轻、轻一点……” “主子别动！”始终守在床边的安澜快要吓死了，赶紧去按住她乱动的右手，“周世子给您换药呢！伤口太深了，主子不要乱动啊，小心扯到伤口！” 林青鸾被抓住，也没什么力气挣开，但是她也看清了周楚暮的表情，见他脸上绷的紧紧的，明显很不高兴了。 她恍惚了一下，虽然还不甚清醒，却已经急的赶紧解释道：“我，我也没想到会伤的这么深，就想着挡一下，受点小伤，以后也好过……” 救驾的机会不的谁都能有的，而且还是这般救命之恩，以后她要坐着，上官冽不可能让她站着！ 周楚暮抿紧了唇没说话，安澜已经抽泣着说道：“周世子明白主子的意思，已经将之前的事情宣扬出去了，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主子为皇上挡了一剑，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只是苦了夫人，已经打发人到宫门口问过两三次了，想来很是担心主子。” 安澜口中的夫人便是林青鸾的嫂嫂了，她不由轻轻“啧”了一声：“我昏迷多久了？” “主子看看天色啊，这都过了子时了。”安澜说起来又想哭，“主子从上午昏到现在，太医、御医都来看过了，都没有办法，还是周世子来了给您喂了颗药丸您才醒过来。” 林青鸾再看周楚暮的时候，总赶紧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她想柔声撒撒娇，但沙哑的嗓子明显不合适，只能努力道：“真是没想到，昏这么久，哈哈，哈啊……” 在周楚暮的眼神中，林青鸾自动熄了声，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眨眨眼。 刚刚醒来时没看清，这会儿怎么感觉……周楚暮好像憔悴了很多，胡茬都冒出来了？ “对了，事情怎么样了？”林青鸾问道，她当时中了那一剑便疼昏过去，不知道这会儿怎么样了。 安澜刚想说，周楚暮便淡声道：“卓嘉志已经是统领了。” “哇，这么快啊，呵呵。”林青鸾傻笑两声。 “刺伤的那人死了。”周楚暮又道。 林青鸾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谢谢你啊啊啊——” 最后一个“啊”险些破了音，周楚暮竟然一下子加大了力气，痛的她惊呼出声。 安澜又心疼又觉得好笑，连忙道：“周世子……” “药换好了，我先走了，这个肩膀近几日先别动。”周楚暮冷着脸起身，又丢给安澜一个小瓶，“一日一粒，晚饭后吃。” “好，好的。”安澜都没反应过来，便眼睁睁看着周楚暮翻了窗户，离开了寝殿。 她有些不安的去看林青鸾：“主子……” “完了……”林青鸾也叹道，这是真生气了。 可是她真的没想到会伤这么重啊！本以为最多划破点皮，那狗贼下手怎么这么重！ “主子，周世子可担心您了，之前他还训斥了周一一顿，您没醒的时候，他就这么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安澜指指床边一个绣花凳，还坐上去表演了一下，“就这么看着您，呆呆的。” 林青鸾眉目微动，忽然明白了周楚暮的心思——他不只是生气她太过“英勇”，更是气自己没安排好，让她受了重伤。 她有些无可奈何：“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快，那刺客又是真刺客，别人做到什么程度，谁又能掌握呢？” 算了，等明儿再见，便好好劝劝他，让他莫要生气了吧。 林青鸾蹙紧了眉，过了一会儿，又重新问安澜：“南薰殿怎么样了？” “如主子之前所料，祥才人和晏宫女都被制住了。祥才人被绑在寝殿床上，险些被勒死，晏宫女挨了一剑，在小腹处，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安澜叹道。 想一想，安澜又补充说道：“甄美人已经自请，将祥才人挪去紫兰殿，住在她的寝殿里就近照顾了。” 林青鸾点点头，又闭上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 肩膀，还是好疼啊。 她之前劝说周楚暮同意自己去冒险便废了好大的力气，最后还是承诺不会受伤，最多也就划破点皮，但谁知道，竟伤的这么重。 不过，她伤的这么重，上官冽都没说什么吗？ 林青鸾问起，安澜才想起来：“哦，皇上给咱们宫里送了无数好东西，十几大箱子吧，奴婢等也没时间细看，就直接收进库房了，主子看要看看单子？” 都这会儿了还看什么单子，林青鸾摆摆手，她想知道的不是这个，是上官冽的态度。 是感动，还是无所谓？ 能否能因着这一份救命之恩，好歹在她林家平安的可能性上再增加一个筹码？ 听到安澜一点点描述她昏倒后南薰殿中的情况，林青鸾也慢慢放下心来。她低头，看向受伤的左肩，以及手腕还透着一圈紫的左手。 握这么紧，应该是很受触动吧？ 林青鸾心底叹气，虽然她很希望改朝换代，直接换一个皇帝，但也知道那种可能性有多么渺小。事到如今，她还是期盼着上官冽能饶林家一命。 算了，就当是给林家多寻一条退路吧。 “主子，皇上有旨，说主子醒了便要人马上到大明宫回禀……”安澜有些忐忑的问道，“都这个点了，还要去回禀皇上吗？” 林青鸾看了看时间，思索片刻后说道：“让李德志到大明宫门外等着吧，若皇上问起，便说我已经醒了。” “是，奴婢这就让他过去。”安澜又道，“还有刘院判，此时应该还等在侧殿。” “……刘院判都多大年纪了，让他先回去吧。”林青鸾无奈。 安澜应了一声，脚步很快的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回来，却带来了木云。 木云等人也是一直未睡，林青鸾昏着，她便到处去打听消息，这会儿见人好好的醒了，木云也很是激动的行礼道：“主子没事就好！” “没事，你们辛苦了。”林青鸾看到寝殿门外，还有木棠她们看过来的视线，便笑道，“时辰不早了，都先去歇歇吧，明早可以晚些起身。” 门外的宫女们齐齐应了一声，有些担心的再看林青鸾几眼，到底还是回去休息了。 木云这才道：“主子，奴婢打听到了一点儿大明宫的动向。” 刺杀事情发生的太过令人措手不及，但上官冽的反应也很快，当即便封锁了宫门，又将唯一活捉的刺客关押进了刑部的大佬，由皇上亲自审了半天。 最后得出的结果如何，皇上谁也没说，但那刺客却是奄奄一息，不到傍晚便咽气了。 “皇后下午去大明宫求见，皇上见了，一盏茶后皇后离开，看表情并没什么特别。”木云详细的将一切消息说来，她与旁人一样，都不清楚这场“刺杀”的由来，还以为林青鸾什么都不知道，便将得来的消息全都告知了林青鸾。 “另外，余福公公被罚，挨了二十板子，又被贬去玉清池打扫卫生。”木云抿了下唇，“还有两个平日里负责传话跑腿的小太监，全都被乱棍打死了。” 章节目录 第195章 实在值 林青鸾点点头：“好，这些我都知道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木云仿佛松了口气，低头道：“是，那主子也好好休养身子。” “好，你们放心，我已经无大碍了。”林青鸾笑道。 待木云离开，安澜道：“余福也被罚了。” “调离了大明宫，还不错。”林青鸾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从知道坤宁宫收买了余福后，林青鸾便总在想有什么法子让翟含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今好了，大明宫没有她的耳朵，禁军侍卫中也没有她的手脚，以后翟含景再想做些什么，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这一场下来，实在是值。 林青鸾这般想着，伤口却又是一痛，她“嘶”了一声，又低头去了那包扎的很是精细的伤口。 ……对了，还有个难哄的等着她呢。 林青鸾微叹了口气，还是等伤口完全好了再说吧，到时候，再身体力行的好好哄哄他。 其实他们这一场安排的，完全是祸水东引。 那些刺客不是北戎人，也不是周楚暮的人，而是周楚暮放出声去之后，自己找上来的瑞王的人。 瑞王的人大多都在南方，去年的时候周楚暮曾命人与他们接触过，但因着瑞王自己就在南方，他大本营附近的人也都谨慎的很，倒是留在京城的这些人，却很好引诱。 有一个可以刺杀皇上的机会，哪怕不成，也能将锅甩在北戎身上，最差最差，被发现也无所谓，至少自家主子知道了他们的衷心，他们留在南方的家人也能过上好日子。 三个刺客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来了，林青鸾身边原也有周一等人的保护，但一切来的实在太急太快，不管是上官冽还是林青鸾，亦或是周楚暮或者周一都没能反应过来，那一剑到底还是伤了她。 林青鸾自觉无所谓，一点小伤换来更加逼真的效果，只要上官冽还有那么一丝丝良心，就会感激她。 若实在没有也没关系，那不是还有太后吗，她救了皇上，难道不等于救了太后的命？ 算来算去，除了周楚暮不满意，林青鸾觉得简直一切都好，比她设想的还要好。 于是，林青鸾就这么心大的睡了过去。 而周楚暮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 他披着厚厚的大氅，坐在马车上，听着外面刀剑相向的声音，眉头还是皱的紧紧的。 瑞王在京城的联络点他一早便知，当时只是觉得留着还有用，便没有彻底清掉。 如今好了，竟有那不长眼的敢伤了林青鸾，而且一次两次，都伤她这般深。 周楚暮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该听林青鸾的搞什么祸水东引，用他自己的人去扮瑞王的人也就是了，虽然会浪费掉三个人手，但至少能保证她不会伤的这般厉害…… 追悔莫及，只能找人出气，瑞王的人这般蠢，也不必留在京中了。 “主子，都清干净了，只留了个年纪最小的逃出去了。”周一在车外回禀道。 周楚暮淡淡应了一声，他就是要留个人去给瑞王报信，最好气的瑞王自己往京中来，来和上官冽急头白脸的打上一顿。 “那属下把这衣服换掉了？”周一又道。 周楚暮“嗯”了一声，叮嘱道：“处理干净。” 然后他敲了敲马车壁，率先离开了，留下周一等人，将刚刚穿的皇宫侍卫的服装一一脱下收集起来烧成灰，又埋在墙根底下才算完。 逃出去报信的人看到的来杀人的自是皇宫侍卫，与他周楚暮又有何干。 —— 第二日，林青鸾醒来便对上一张憔悴的脸。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惊讶的想起身：“皇上？” “你别动，先躺着。”上官冽眼下青黑明显，显然一夜未睡，而且很是繁忙的样子，但他还是对林青鸾轻轻笑了笑，“朕问过太医了，你的伤虽然有些深，好在没有伤及经脉，待好好养一养便无碍了。” “臣妾没事，皇上怎么样了？”林青鸾关心的问道。 她也是真的好奇。 上官冽却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林青鸾似有所觉，抬眸给了安澜一个眼神，安澜便明白的带着殿里所有伺候的人都出去了。 “皇上……”林青鸾没有受伤的右手慢慢挪过去，握住上官冽的手后才发现他还在颤，她顿了一下，声音越柔，“皇上可是没睡好？” 上官冽反握住她的手，只摇了摇头。 但这确实是他第一次，这么直面的遇到刺杀。 刚登基的时候，瑞王像是落水狗般被他连消带打的赶出京城，这几年虽然也偶有不太平，但也都是些无伤大雅的暗地里的动作，也遭遇过几次暗地里的刺杀，像这般直愣愣对上一把刺过来的剑，上官冽真的还是头一次。 他完全睡不着，一闭上眼就仿佛看到那速度极快的剑刺进他心窝的场景。一次次被吓醒，哪怕休息了半晚，上官冽却觉得更困倦了。 如今他只有握着林青鸾的手，坐在她身边，才感觉安心一些。 或许，这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会挺身而出帮他挡剑的人…… 唯一一个，豁出去命保护他的人。 “鸾儿……”上官冽忽然将头埋在林青鸾小腹处，忽然就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那么多人恨他，他从来不怕，只要大权在握，又有何惧？但事到如今，他才恍惚明白，这世间之事，并非都是有了皇权就能解决的…… 比如生死，比如皇嗣。 便是他贵为真龙天子，却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而且，上官冽忽然发现，身边的人真的都毫无真心。 翟含景来过一趟，却是问他为何要选卓嘉志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卫来做统领，问完后似乎才想起要问问他遇到刺客有没有受伤。 就连太后，也只是遣人来问了一下，让他过去慈宁宫用晚膳，被他拒绝了。 没有人真的在意他。 只要他还活着，能给她们提供荣华富贵，她们就并不在乎他如何了。 甚至…… 上官冽心中隐隐有种猜测，若是翟含景与他一起遇到刺杀的情况，翟含景不会这般豁出命来救他。 她或许会很伤心，或许会在他受伤后崩溃大哭，但绝不可能像林青鸾这般不顾一切。 他死了，她还有皇长子，正好可以扶持自己儿子上位，到时候她便是手握幼帝的太后，前朝又有翟相帮她稳固，届时上官家的大盛朝，或许就要改姓了。 上官冽无声无息趴在那里，林青鸾懵了片刻，感觉到了一些湿润，她还有些不敢相信——上官冽，哭了？ 是、是在哭吧？难道真的吓到了？ 林青鸾顿时心情有些复杂，天子一怒浮尸千里，上官冽杀过那么那么多的人，那么多人因他而死，结果他自己，竟是这么怕的吗？ 怕的睡不着，怕的……直哭？ 怎么，别人的命都不是命，只他的命是命吗？ 瞬间，上官冽的形象便……有些坍塌了，林青鸾又觉得改朝换代似乎也不能那么难的事情，皇上其实，并不那么可怕。 这般想着，她还是想意思意思拍拍上官冽的背，但唯一能动的右手还被上官冽握着，她便想抽出来，结果她刚一动，却被上官冽握的更紧。 男人在她锦被上蹭了几下，没有抬头，声音里却多了几分沙哑：“鸾儿别动，再让朕握一会儿……” 章节目录 第196章 哭湿了 林青鸾只好不动，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可惜因她受伤不方便穿衣，殿内火盆烧的及旺，衾被也换了一层薄的，不然她还不知道上官冽哭了。 这会儿却是有些尴尬了，林青鸾觉得应该找个什么话题聊一下，但也明白这会儿上官冽大约还说不出话来。 算了，就让他怕一会儿吧。 挺好的，去年的正月，他一碗药给她喂下，让她明白什么是天威，什么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怕那是他的亲子。 今年正月，也让上官冽明白一下，他与旁人并无什么不同。 只要豁出命去，也不是杀不了他。 若不是弑君要牵连九族，林青鸾早就一命换一命，弄死上官冽了。 两人各有心思，就这么静静的待了片刻，上官冽是觉得又感动又心安，而林青鸾……则有些无聊了。 寝衣都给她哭湿了，贴在身上有些难受，皇上什么时候走啊，她得换衣服了。 好不容易，上官冽终于抬起了脸。 但是他大约也怕自己哭的太难看，或者怕被林青鸾发现他哭过了，他起来后便也站起身，一直背对着林青鸾：“鸾儿只管安心养伤，这次事情，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那臣妾就等着了，皇上也要保重自己，莫要太过劳累。”林青鸾柔声说道。 上官冽背影晃了一下，哑声道：“好。”他停了一下，“那朕先回去了，你休息吧。” “是，臣妾恭送皇上。”林青鸾嘴上说着，身子并未动一下。 眼看着上官冽先去了净房，明显要先打理自己，林青鸾便只做什么也没看到，百无聊赖继续躺着。 此时，皇宫中人还不知晓，瑞王在京城的所有手下都已经被一网打尽。 上官冽还在为这个糟心弟弟烦躁，又为后宫不断有人借着探望的名义来找他而不耐烦，直接一道旨意命各宫安分守己，无事不得在宫中乱走。 “皇上，臣已经按照那人的交代，找到了他说的那个院子。”卓嘉志抱拳道，“接下来要如何，还请皇上吩咐。” 上官冽闻言却是猛的站起身来：“你是说，找到瑞、找到那刺客口中的联络点了？” “是。”卓嘉志答道，仿佛没听到那个“瑞”字似的。 上官冽从桌案后走出来，他踱着步子到窗前，又转回来，走了几圈后才道：“不要打草惊蛇，你将具体位置告知朕，朕自有安排。” “是，就在东大街从南边数……”卓嘉志详细说道，又按照上官冽的要求，在京城地图上圈出一个地方。 看着那个红圈，上官冽忍不住微微有些出神。 瑞王的人，终于要被他找到了吗…… 只是想想，上官冽就忍不住战栗起来。他和这位弟弟，可是从十几年前便开始争斗了。 先是夺一个太子之位，后来夺一个继位的可能，直到现在，胜负已分，瑞王却明显还不想放弃。 如今，上官冽却可以让他不得不放弃了！ 没有动用皇城守卫，上官冽招了自己的心腹大臣来，这般吩咐了一番，便开始着急的在宫里等着。 偏此时，翟含景又来求见。 便是不耐，上官冽还是让她进来了，而翟含景终于也没再犯蠢，提了一件上官冽也一直在思索的事情：“皇上，四妃不全终归不好，最近宫中又事端颇发，臣妾担心……” 四角俱全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宫中四妃少二，上官冽又遭了刺杀，很难说与这个没有关系。 上官冽“嗯”了一声：“皇后怎么想呢？” “如今嫔位无人，只能从婕妤位份上进了。胡婕妤，秦婕妤，文婕妤，卫婕妤，这四位婕妤选两个便是了。”翟含景仿佛很不经意的说道。 说完，看着上官冽的眼神，她又笑道：“当然，秦婕妤是臣妾的表妹，臣妾自然希望她更进一步的。” “嗯，那便晋秦婕妤为嫔吧。”上官冽道。 翟含景笑意一僵，却不敢在说什么，只能应了一声“是”。 上官冽却将最近在想的事情说了出来：“朕想着，近来后宫有孕嫔妃不少，位份也该晋一晋了。” “皇上所虑正是，两位宝林位份实在低了些，不若就晋为才人吧？”翟含景笑道。 上官冽却没点头，他微微合眼，也懒得和翟含景再打机锋：“皇贵妃身受重伤，太后最近也不安稳，朕想大封六宫，也算为她们积福。” 这话说的，翟含景险些就要站不稳了。 给太后积福也就算了，给皇贵妃积福算什么事？ 她这个皇后还活着呢，大封六宫的福德难道不应该落在她身上吗！ 不等翟含景反应过来，上官冽已经一一吩咐下来：“秋宝林、愉宝林孕育皇嗣辛苦，晋位美人；方美人照顾皇嗣有功，晋位婕妤；甄美人心地善良顾念旧主，晋位甄婕妤；卫婕妤侍奉帝后勤谨，晋位卫嫔；秦婕妤晋位秦嫔。” 话说到这里，翟含景还有什么不明白了。 除了甘露殿的良嫔和冯才人，以及晋无可晋的云妃的贤妃，几乎所有妃嫔都晋位了。 而最皇上喜欢的，要晋位为妃的，明显就是建章宫文婕妤和绫绮宫胡婕妤了。 她深吸一口气，很想说妃位被胡家占去两个是不是不太好，却不想，上官冽微合着的眼睛睁开，又问翟含景：“皇后最近有没有听到后宫有什么流言？” “什么流言？”翟含景一愣，她倒是真没听说。 上官冽不满的看了她一眼，感觉翟含景对后宫的掌控力实在一般。连他都有所听闻，四妃是稳定大盛朝的基础，但如今，贤妃已疯，再占一个妃位确实不好。 不吉利。 但从剩余的嫔妃中再扒拉出一个妃位出来，上官冽也找不到。 他虽然喜欢卫嫔和甄婕妤，但是卫嫔已经没了生育的能力，而甄婕妤又是外族，不适合为妃。 他叹一口气，再看了眼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翟含景，心中更是不耐：“算了，待朕与母后商议后再下发旨意吧，此事你知道便好，莫要声张出去。” “是，臣妾遵旨。”翟含景应了一声，还是觉得挺高兴的。 毕竟是这般隐秘的事情，皇上还是愿意先和她说一说，甚至是在太后之前先与她商议的，说明在皇上心中，她这个皇后还是极有重量的。 翟含景高高兴兴回去了，上官冽收拾了一下，却先去了万安宫。 听到皇上想要大封六宫的消息，林青鸾便绽开一个笑来：“皇上所言极是，恰好明年又是选秀年了，姐妹们位份晋一晋，心中也能有底。” “只是这妃位的选择，朕实在拿不定注意。”上官冽温声道，“鸾儿怎么看？” “臣妾刚刚听皇上说的，似乎是属意胡婕妤和文婕妤？”林青鸾笑道，“那再加上如今的云妃和贤妃，岂不正好？” “贤妃失德，怎堪再为妃。”上官冽毫不留情说的。 林青鸾看了他片刻，又是一笑：“那皇上觉得甄氏如何？虽然是从北戎而来，但到底也是我大盛子民，皇上不拘一格晋了她的位份，既可以对北戎有所交代，也不算妃位落在外族手上。” 章节目录 第197章 夺妃位 “对了，臣妾之前还听说，甄氏似乎有想寻亲的想法？”林青鸾笑道，“皇上不妨心疼心疼她，帮她找到亲人，哪怕是舅舅，也算对甄氏有所安抚。” 上官冽微一挑眉，却越品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那琪歌图的模样性格都不是他喜欢的，如今又病了一场还被人挟持，上官冽更看不上，那要北戎安心，不如提拔同样出自北戎的甄茵。 但甄茵她好就好在，又是一个大盛人。 若能找到她的生父，或者像林青鸾说的一样找的母家人，那只会让甄茵对大盛更有归属感，自然更与北戎离心。 当然，更重要的是上官冽确实喜欢甄茵，那模样，是个男人都会喜欢。 上官冽心中定了主意，面上却笑道：“鸾儿如今是越发大度了。” “皇上又来笑话臣妾。”林青鸾轻哼，“若不是皇上为此忧愁，臣妾才不管这些呢。” 简言之，一切都是为了他啊。 上官冽心中微动，忍不住想抱抱林青鸾，林青鸾却仿佛怕他似的往后一躲：“皇上还是别靠臣妾太近吧，臣妾身上药味太浓了……” “那也是为了救朕才这般，朕不嫌。”上官冽这般说着，却还是没凑过去，没抱，只轻轻伸手捏了下林青鸾的脸颊，“那你好好休息，朕去与母后商议一下。” 林青鸾点头：“大封六宫不是小事，确实该与太后娘娘商议。” 话这般说着，但林青鸾觉得事情应该也就这么定了。 妃位上还能是谁呢？看看后宫这些人，剩下的正经出身的都没几个，皇上又不想让翟家再坐大，那便更没人了。 只是林青鸾也没想到，太后的方式会这般粗暴直接。 “臣妾黎春柔，参见皇贵妃娘娘。” 圆圆脸的小姑娘带了几分羞涩，给林青鸾行礼的姿势也有些怪怪的，显然只是仓促学习了几日，还并未熟悉。 这便是太后给出的解决办法——既然后宫扒拉不出来一个合格的妃位，那便进新人吧。 进宫便有为妃的可能，这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很快便有两家答应送女儿进来。 黎春柔是户部尚书家的嫡女，这般家世进宫为妃也能配得上。小姑娘也才十六岁，婴儿肥还未褪下，看起来像是孩子一般。 当然，最主要的是——黎春柔有四个哥哥。 黎夫人很是有福气，进门六年便连生四子，之后休息了三年才生下黎春柔，太后相中黎春柔也不为了其他，就希望她能像她母亲一样好生养。 林青鸾明白太后的意思，多少却有些心疼这个还年轻的小姑娘。 她无意刁难，却也实在做不来那种姐妹好的场面，便只淡淡点了头，命安澜拿来一个镯子当见面礼送给了黎春柔。 黎春柔有些不知所措，只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她如今在后宫还没有位份，只等着大封六宫时一起晋封，如今暂住在甘露殿后殿，但是皇上已经命人收拾出来了承香殿，估计日后她与另外一人得了位份后便会居住在那里。 “不是说此次太后选了两人，还有一个呢？”待人走后，林青鸾懒散问道。 木云知道的比较清楚，当下便答道：“还有一位是兵部尚书唐家的女儿，不过她如今不在京中。” “哦？”林青鸾来了些兴趣，“去哪里了？” “年后唐夫人便带唐家几位公子小姐去外家探亲小住，要等到上元节前后才能归来。”木云打听的还挺仔细，“唐夫人外家在洛阳，来去不便，所以耽搁了几日。” 林青鸾微微垂眸。 唐心瑶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高高兴兴去一趟外家，回来后便已经成了他人妇。 哦，不能算是他人妇，便是为妃，也只是个妾罢了。 原本婚嫁就是听从父母之命，唐大人答应了，唐心瑶自没得选。 而对唐大人来说，一个可能的妃位，还是很诱人的吧。 “据说太后娘娘还问过了户部尚书温家，但是温家女儿已经定亲，便只得作罢了。”木云笑着说完，又压低声音道，“但是奴婢听说，温小姐也是昨日刚定亲的。” 太后选的这三家，不仅官居高位，家中男丁亦是不少。 不过，有些人家是愿意送上女儿搏一搏那荣华富贵，有些却是宁愿给女儿匆匆定一门亲事，哪怕为此惹怒了上颜也不为所动。 林青鸾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眼馋妃位吗？可死在别宫的勤嫔、如今疯癫降位的贤嫔，以及大公主的生母良嫔，曾经都是妃位啊。 对，还有她，皇贵妃，曾经也是妃位。 唯一一个活着晋位的，却是用两辈子，和一个孩子，换来的。 后宫这等吃人的地方，竟还有人巴巴将自己女儿送来，实在是…… 林青鸾不予评价，对那唐心瑶也没什么兴趣，她挥挥手，准备午歇睡一会儿。 养伤的日子过的挺快，除了上官冽每日都要呆一会儿比较麻烦外，林青鸾吃了睡睡了吃，还找了个说书的女先生来给她讲好听的话本子，觉得这种生活也实在不错。 转眼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 而那位唐家小姐，也在正月十四这日被一驾马车拉进了宫里，和黎春柔暂时住在了一起。 “奴婢拜见皇贵妃娘娘，因着时辰太晚，我们小姐便无法过来了。”下首一个年纪稍大的宫女给林青鸾规矩的行礼。 林青鸾看她面生，也才道估计是太后允了这二人都带贴身伺候进的宫，便没多说什么，只和黎春柔一样赏了玉镯便罢了。 只是她刚走，木云便进来了，表情有些不虞的对林青鸾说道：“那位唐小姐亲自往坤宁宫去了。” 安澜顿时瞪大眼睛，很是不满，林青鸾却也只是微微挑眉，点头道：“知道了。” 看来，唐小姐已经选好了想要依靠的人呢。 第二日的上元宴，林青鸾自然是不参加的，上官冽还特赐了一桌御膳给她送到了万安宫，与那宴上皇上的饮食相差无几，除了没有酒水。 “皇上说了，皇贵妃娘娘还在用药，暂时不能喝酒，剩下皇贵妃娘娘还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奴才便是。”余安哈腰笑着，一脸谄媚。 林青鸾笑着道谢，安澜便送上荷包，余安假意推辞两下便揣了起来，又小声道：“皇上准备今晚在上元宴上提出大封六宫的旨意，只是具体的，还要等明早再说。” “这般，本宫知晓了，多谢余安公公。”林青鸾笑道。 余安又行一礼才退下，安澜有些惊奇的凑过来说道：“主子，要不要……奴婢去接触一下余安？” “不必了。”林青鸾微微蹙着眉，总感觉余安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但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一桌子御宴林青鸾也就动了几筷子，这种宴上的菜式总是难吃的紧，她没什么兴趣，感觉还不如小厨房做的一碗粥。 饭刚撤下，周楚暮便来给她换药了。 章节目录 第198章 上元宴 这几日夜夜都是如此，林青鸾看着过完年周楚暮身子确实已经大好，便没有拒绝，只是这几日不管她怎么哄，周楚暮还是一副不爱理人的样子。 虽不爱理人，上药的手却越发稳了，也轻的很，林青鸾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主子！”安澜突然拍门进来，周楚暮下意识的把林青鸾寝衣拉了一下，盖住她裸露的肩膀。 安澜顿了一下，回身关好门走过来说道：“主子，周世子，秋宝林她……她小产了。” “怎么回身？”林青鸾倒是之前忘记了这件事，这会儿忽然听说，还有些惊讶。 但看到周楚暮没什么变化的表情，她有些猜到——他已经知道了。 算算时间，秋宝林确实有孕将近三个月了，她既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便确实也不能拖了。 安澜摇头，又看了眼周楚暮：“木云去打听详细情况去了，只听说宴上乱的很，皇上大封后宫的旨意也未来得及发下，而秋宝林则是直接昏了过去，被人抬回了两仪殿。” 林青鸾微微蹙眉，不由看了周楚暮一眼：“原本因着身孕，皇上还想给秋宝林晋位，这般……” “主子，主子！”木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林青鸾和安澜齐齐一愣，又一块儿看向周楚暮。 周楚暮冷着脸刚要站起身来，林青鸾却一把拉住了他。 动作太快，还险些扯到伤口，她“嘶”了一声，抓着周楚暮的手却不肯放开，她抬头看着他，脸上微微发红：“你、你到床上来吧。” 他都换了寝衣了，再去外面，怕是要着凉的。 本就身子不好，林青鸾也不希望他再生病。 周楚暮的表情这才好了些，他当着安澜的面刮了下林青鸾的鼻子，然后便蹬掉了鞋子，进了床的里侧。 安澜略有些不好意思，忙低头将他的鞋子踢进床底，又帮着林青鸾整理好床帐，半遮半掩的，只要木云不直勾勾盯着床上看，定发现不了还有旁人。 木云得了准许匆匆走进来，表情却非常难看：“主子，不好了，皇上或许会过来……秋宝林说是画眉推了她，害她摔倒，正好撞到了肚子所以小产的……” “画眉？”林青鸾微微挑眉，“莺儿？” “对，就是那个宫女……”木云有些担忧，“画眉是主子送去两仪殿伺候秋宝林的，如今又是她对秋宝林动的手脚，主子……” “对，我倒是险些忘了。”林青鸾却丝毫不慌，安澜亦是仿佛松了口气般，对林青鸾笑道：“那奴婢让人将那个小太监带过来？” “嗯，去吧。”当日察觉到画眉便是上一世害了她的人，林青鸾将人送到两仪殿，随后又和秋宝林一起暗暗查了那莺儿的来历。 果不其然，她找到了为坤宁宫和莺儿两边传话的小太监曹介，然后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将那曹介先关进了慎刑司中，只是让人好好看着他，并未伤他。 但曹介也被吓的不轻，已经将莺儿的来历原原本本交代了好几遍，这会儿正好拉过来做个人证。 “主子，皇上往万安宫来了。”木棠站在门口回禀道，林青鸾深吸一口气：“好。” 她不能提前做准备，那样显得像是有备而来似的。 只麻烦的是，此时她身后，还躺着一个人呢。 周楚暮贴近林青鸾，小声的将秋宝林的事情与她说了一遍，也好让她先有个准备。 说起来，秋宝林也真是个狠人，她给自己准备了堕胎药，但是又嫌那药太苦，而且中药到底比较麻烦，还得查来查去，便干脆直接摔倒，将肚子撞在石桌角上。 “……不管从那个方向看，都是那个叫画眉的对着她伸了伸手，至于推没推，便也不是她说了算的了。”周楚暮低声道，“原本她除夕宴就准备这般做的，但犹豫了一下，就没成。正好这回宴你也没去，筹备之事也与你无关，她便干脆选了今天。” 顿了一下，周楚暮又解释道：“她应是不知一年前的事情。” 一年前的正月十五，正是林青鸾小产的日子。 林青鸾长睫微微抖了两下，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衾被拉上来盖好，林青鸾半靠在引枕上，床帐拉了一半，正好挡住周楚暮的身子。 从进门那里看过来，便只能瞧见林青鸾坐起来的半个身子。 说起来，林青鸾和周楚暮此举也算胆大，这次上官冽过来也不是说句话就走的事情，设计到后妃皇嗣，皇上总要查个明白，甚至翟含景可能也会跟过来。 但无所谓了，甚至林青鸾心中还隐隐有种疯狂的期待——若是被当场发现，上官冽会怎么样？ 会杀了她吧，或许先杀了周楚暮？ 那会不会逼的周楚暮和他的那群属下动手，先弄死上官冽？ 不管怎么样，上官冽那时候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林青鸾看着手中的话本子，眼睛却一个字也未看进去，她深深吸口气，压下兴奋到不正常的情绪，又将那疯狂的念头按捺下，努力像平时一样。 片刻后，随着通传声，上官冽走了进来。 翟含景没跟着一起，虽然林青鸾微微有些遗憾，但也瞬间明白了上官冽的态度——上官冽是相信她的。 此来，估计只是了解一下情况，只要她给出足够说服上官冽的理由，那秋宝林这一胎便不会算在她身上。 林青鸾眸光微闪，已经做好了打蛇随棍上的决定。既然上官冽不准备找她算账，那她找他算笔账总无所谓吧？ 打定主意，林青鸾呆呆看着手中的话本子，对着通传声丝毫未闻，也没抬头。 还没走近，上官冽便察觉到她状态不对，站在距离床三步远的地方，他忽然停住，低低喊了一声：“皇贵妃？” 这一声，叫的林青鸾如梦初醒，她呆呆抬头，仿佛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匆忙想起身行礼：“皇上何时过来的？臣妾竟是没听见……” “不必行礼了，你坐着吧。”上官冽态度果然没什么变化，而深怕皇上再走近的安澜赶紧端了一把椅子放在稍远的地方，上官冽看了一眼，坐在了上面，沉吟片刻后才问道，“鸾儿可还记得一个叫画眉的宫女？” “画眉？”林青鸾微微蹙眉，目光微微游移仿佛思索，却正好对上床的另一边看过来的桃花眼。 她微顿一下，又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只是险些唇角要勾起了来了。 她轻咳一声，微微蹙起眉尖：“这是谁？臣妾并不认得。” “……”上官冽有些无语，但转而想想，这一个多月发生这许多事情，林青鸾不记得一个无足轻重的宫女也实在正常，便道，“之前你宫中少了个一等宫女，内务府拨了四个宫女来给鸾儿选，其中一个便是这个画眉。” “皇上这么一说，臣妾倒是想起来了。她一开始的名儿不太好，画眉这名字，还是臣妾给她起的。”林青鸾说完，又看向上官冽，“皇上，画眉怎么了？” 章节目录 第199章 陪久些 上官冽眸光一闪，却没回答，反而问道：“朕刚刚进来的时候你想什么呢？那般入神。” “臣妾……”林青鸾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片刻后，她抬起脸又露出一个孱弱的笑来，“臣妾没想什么，皇上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不是在说画眉么？” 上官冽显然不信，他又看向安澜：“安澜，你说，刚刚你家主子在看书么？” “主子她……”安澜小心的看了看林青鸾，林青鸾依旧重新垂下眸去，连个笑意也维持不住了。 安澜顿时一阵心痛，她噗通跪在地上，对着上官冽磕了两个头才说道：“求皇上赎罪，主子、主子只是想起去岁的今日，她、她……” 安澜说不下去了，眼泪已经簌簌而下，而上官冽也是一顿之后，狼狈的别开了目光。 去年的上元节，林青鸾“酒后失足”落水，之后便是……小产了。 然后，再无生育的机会。 一瞬间，上官冽只觉得心口火烧火燎，他甚至想着秋宝林这事也不必查下去了，同一天，甚至是相似的地点，上天这就是在惩罚他…… 要不然，怎会有这般巧的事情！ 这会儿，什么画眉什么鹦鹉，上官冽再想不起一点，他跌跌撞撞站起身，原想走近和林青鸾说句话的，但一张嘴，嗓子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他梗着脖子努力开口，却只能说出一句：“那你、你先好好歇着，时间不早了，朕也回去了。” 说完便走，那离开的背影，竟还带上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林青鸾冷冷抬头，刚刚脸上的脆弱和悲伤一扫而光。她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上官冽迈出宫门，冷笑一声：“将曹介送给余安吧，此事也该让皇上‘自己’查出来。” 刚刚是她没想明白，若她已经知道画眉是皇后的人，却还让她去伺候秋宝林，难道就是怀着好意了么？ 她就该什么都不知道，不管做什么，都是出于对秋宝林的关怀罢了，谁能说她错呢？她将四个备选中最沉稳利落的那个送去伺候秋宝林，自是她实权贵妃的好了。 林青鸾缓缓呼出一口气，安澜哽咽的声音响起：“主子……” “……我没事，去吧，让余安知道曹介的存在。”林青鸾便是心中真有什么，也不愿再让安澜知道。 她难过，安澜心里的难过自会比她更多，林青鸾只想让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以后只会更好，不会更坏了。 支开安澜，林青鸾将话本子卷了一卷握在手里，忍不住又发起呆来。 孩子，这后宫谁不想要一个孩子呢？便是刚刚进宫的黎、唐二人，也都是冲着能生个皇子来的。 如今上官冽膝下只大皇子一个，而大皇子还不到一岁，谁再能生出皇子，年纪相差也不算太大，将来……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也不是说人人都有想夺位的心思，但……谁知道呢？ 大皇子才一岁，距离长成还有好久好久，万一这期间发生什么便没了呢，这皇位，总得后继有人。 想着想着，林青鸾无意识的将手放在了小腹上。 若她能有个孩子，那报仇之路便会好走许多…… 一双温热的手忽然覆了上来，林青鸾抬头，便对上一双满是心疼的眼眸。 她微微怔神，启唇，却只叫出两个字：“鹤然……” 周楚暮睫毛颤了一下，没说话，慢慢凑近她，轻轻含住那让他实在喜欢的唇。 孩子嘛，她想要，他努努力，总会有的。 只等着她身子好一些，便可以开始准备了…… 周楚暮想着，放在林青鸾小腹上的手微微用力，他不由想着，就在这里，这般温软的地方，将会孕育一个他们的孩子…… 会是男孩还是女孩？会长的像她还是他？ 这一瞬，周楚暮忽然希望自己能活的久一点，能看到自己的孩子长大，看到他能撑起一个王朝，然后他便可以和林青鸾一起去游山玩水，带她去看看南方的美景，以及从未见过的北疆…… 这许多年，不少人都在劝他去寻蔺师，若找到蔺师，再配合他治疗，或许他的寿命还能延长一些。 但从前他并不想，甚至觉得活到三十岁已经很久了，只如今，他却不由动摇…… 明日便遣人去寻蔺师吧，将他请入京中，不管他是让自己针灸还是药浴，哪怕整日只能吃一些奇怪味道的药膳，他也忍了。 不管怎么样，他想陪林青鸾久一些，再久一些。 周楚暮闭了闭眼睛，避开林青鸾受伤的肩膀，小心的与她靠在一起。 他搂着她的腰身，手依旧放在小腹位置上，也没说些什么，林青鸾却觉得很是安心，甚至不由自主的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有些压住伤口了，丝丝拉拉的疼，但这疼痛却并不难熬，甚至让林青鸾越加确信，自己还活着。 重来了一次，虽然往日之日不可追，但未来或许真的能找到那条唯一的出路。 就像这伤口一样，虽然疼痛，却让她能更清醒的活着。 两人依偎着，沉默片刻后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聊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甚至开始争论到底是十五的月亮圆还是十六的更圆，非常之无意义，却又莫名的温暖极了。 大明宫中，上官冽正坐在窗边，手里拎着一壶酒，人已经是半醉的状态。 他有些怕了，根本不想去管秋宝林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甚至这一刻他只愿意将所有罪过都推给那个叫画眉的宫女，就是她生了坏心，嫉妒秋宝林，才故意推到了她。 不是意外，不是不小心，更不是天意，这一切都是人为，是有人太坏了，害了他的孩子，不是报应，不是—— “皇上，皇上！”余安急急走进来，但见到上官冽这副模样，又马上停在门边，期期艾艾喊了一声，“皇上，奴才、奴才查到些东西。” “啪”，酒壶落在地上，上官冽起身，略有些不稳的走到余安身边，先问道：“是人为？” “这，奴才觉得是！”余安略有些胖的脸上有些慎重，“只是，皇上，此事有些麻烦……” 看着上官冽逐渐明亮并清醒过来的眼睛，余安压低声音，缓缓说道：“那个叫画眉的不是此次的罪魁祸首？” “说来也巧，奴才去慎刑司借教导嬷嬷时，听到有人提起这个名字，问了一声，才知道，嘿，前几个月一个叫曹介的小太监因为手脚不干净被关了进来，结果他胆子太小，稍微一吓便什么都交代了……” “而那小子，曾替画眉与人传过话！曾经画眉在进万安宫之前，便已经被人收买了！” 上官冽无语的看了眼滔滔不绝说书版的余安：“再这般东拉西扯朕就送你去慎刑司好好住几日！” 余安话音猛的一顿，腮边肉都跟着哆嗦了下，他马上言简意赅的说道：“画眉是皇后娘娘的人，叫曹介的小太监帮着坤宁宫给画眉穿过话，让她在万安宫好好干，争取留下。谁知道画眉干的太好，皇贵妃娘娘觉得这是个可塑之才，便将人送去伺候有孕的秋宝林……” 章节目录 第200章 谁绝望 “你是说，画眉，是皇后的人？”上官冽狠狠紧眉。 余安咽了口口水，有些艰难的点点头：“奴才查到的是……” 上官冽又觉得棘手，刚刚他还在想，若能查出是谁做的便好了，是人为不是天罚，那便比什么都好。 但如今，上官冽又有些不敢相信，秋宝林不是承了皇后的恩惠才从文婕妤那里搬出来的？怎么如今害秋宝林孩子的人，皇后又有了嫌疑？ “先莫要声张……”上官冽心中百味杂陈，“再细查，查那个小太监，查一查是谁与他联络的。” 不能是皇后。 上官冽沉下眉眼，已经下定论决心，无论如何，中宫不能动摇。 只是此事若真与皇后有关，那……上官冽心中不信，却又不得不怀疑，难道皇后生养了大皇子，便真的心大了？ 果然，还是要尽快将大皇子移出来才好…… 两仪殿，太医们有序退出，方美人坐在秋宝林床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叹气道：“你也是，何必这般。” “倒是没想到，竟不能完全绝了后患。”秋宝林有些郁闷，“我还以为撞那么狠就可以了……” 她是再不想怀了，若能直接再无生育的机会便好了。 她与卫婕妤的心思一致，自己的身子，便是进了宫也该有自己的自由。她不想怀，不想生，便是晋她为妃也都一样，不想便是不想。 伺候皇上不能说是毫无乐趣，但生孩子却是不一样，只看看胡婕妤和愉宝林便知道生育多么危险，她还想留着小命好好过完这辈子呢。 什么日后的荣华富贵，呵，日后谁做皇帝还不一定呢，她们值得为这个去拼命？才不。 方美人蹙眉看她，却没再说什么，只叹了口气让她好好养着身子，不要再乱来了。 秋宝林也很听劝，她闭上了眼睛，准备今晚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明日或许还有一场硬仗等着她去打呢。 方美人给她掖好被角，也出了侧殿。只是她未回到正殿，便见到那位坐着轮椅的御医刚从另外一个方向走了出来。 她颔首，打照顾：“余御医。” “臣见过方美人。”余轻川在轮椅上弯了弯腰，算是行礼。 方美人有心是套套他的话，但也不知道该从何开口，便还是算了，也省的再给主子和皇贵妃娘娘找麻烦。 只是她准备离开，余轻川却又开了：“秋宝林可还好？” “还好，就是比较伤心。”方美人叹了口气，“谁失了孩子能不伤心呢？她一直哭，我也劝不下，只能盼着她自己想开些了。” 她说完，等了片刻也没等到余轻川的回复，但又点了下头，从他身边走过回到了自己寝殿。 余轻川独自一人坐在廊下，他垂眸半晌，才忽然说道：“是吗？” 他喃喃：“失了孩子，便会伤心难过一直哭吗。” 仿佛是个问句，但很显然他也并不期待谁来回答他。不过很快，余轻川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这般说的话，她曾经也这般伤心难过过啊……那可实在……” “太好了……”这三个字他说的几乎让人听不见，声音很轻很轻，其中夹杂的情绪却又很重很重。 “师父。”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帮余轻川推着轮椅准备离开，余轻川却忽然问他：“青儿，你说，后妃若知道自己无法再有孕了，会不会很绝望吧？” 被他叫做青儿的少年思索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答道：“应该是吧？无法为皇家开枝散叶，那岂不是……” “很没用”几个字少年没敢说，余轻川却听明白了。 他瞬间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在轮椅上都直不起腰。 “好好好，这般就好，又难过，又绝望，此生再无出路……”余轻川抹掉眼角笑出的眼泪，真心愉悦。 真好的，也许，他该找机会让林青鸾知道她已经被下了绝子药，到那时她一定很绝望吧。 就像当年他抱着他的伤腿时一样绝望吧。 真好啊，真想看到……那一幕…… —— “表姐……”秦婕妤跟在翟含景身后不肯离去，“我真的不能晋为妃吗？为什么我只能做个嫔啊？胡家那个不是和我一起进的宫，她怎就要为妃了？” 翟含景被她缠的没办法，只不过封妃的事情是从她口中不小心说出的，秦婕妤听说空出来三个妃位竟然都没有她的，顿时不依不饶，从上元宴上便不开心起来。 “皇上圣心独裁，本宫也没办法。”翟含景说着，拍拍秦婕妤的胳膊，“在这里还是莫要叫我表姐了。” 秦婕妤在翟含景面前一直都是伏低做小的样子，她也不蠢，当下知道封妃无望，便求另一件事：“皇后娘娘，臣妾、臣妾实在想要一个孩子……” 她咬了咬唇：“妃或者嫔倒也无所谓，臣妾只想有个自己的孩子，是个公主也好，若有幸得了皇子，日后也能帮扶大皇子。” “这个本宫记得，有机会定会让皇上多去你宫中。”翟含景叹了口气。 秦婕妤今日也见到了太后新选进宫的那两人，年轻漂亮好生养，家世又那般好，再加上建章宫的两个婕妤一直都是皇上喜欢的，她自知抵不过，只能走皇后的路子。 眼看着翟含景已经有些不耐，秦婕妤便只能见好就收：“那臣妾先回去了，表姐、皇后娘娘好好休息吧。” 翟含景点头，等秦婕妤离开，她才对锦如道：“她到是个懂事的。” 锦如已经无暇去想秦婕妤如何了，她有些担心：“主子，今日秋宝林……真是莺儿动的手？” “当时只有秋宝林和她二人，到底如何谁能知道？不过秋宝林倒不至于说假话，不是莺儿，还能是她自己想不开不成？” 翟含景也有些烦躁，“当初想让莺儿留在万安宫，偏她没本事，被皇贵妃撵去了两仪殿，今日又摊上这样的事情。” “主子，她与咱们的关系……不会被查出来吧？”锦如担心的便是这个。 翟含景有些不能确定，她还在思索着，外面忽然传来声音，抬头去看，却见竟是余安带人走了进来。 “余安公公？这么晚了，是皇上有什么事吗？”翟含景笑着问道。 余安对着翟含景恭敬的行了一礼，起身笑着道：“是有些事情，要寻锦如姑姑问一问。” “锦如？”翟含景一惊，锦如也下意识的往翟含景身边靠了靠，强笑道：“这，皇上寻奴婢有何事？” “锦如姑姑，请吧？”余安嘴里说着请，身后的几个小太监已经走过去围住了锦如，显然她再不走，便要动手了。 章节目录 第201章 太无情 “主子……”锦如可怜巴巴的看着翟含景，翟含景抿了下唇，再看余安毫不相让的模样也有些踌躇，但到底还是问道：“余安公公既然是奉皇上旨意到本宫这里拿人，总要给本宫一个理由吧？” “皇后娘娘也不必试探奴才，此事确实是皇上授意的，至于原因……相信皇后娘娘很快就能知晓。”余安不卑不亢的说完，一摆手，“带走。” 小太监竟真的直接上手按住了锦如，锦如大惊，下意识的挣扎起来，翟含景也怒而起身：“余安！” 余安皮笑肉不笑的又一拱手，带着一行人押着锦如便离开了。 翟含景追了几步，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锦如被捂着嘴带走。 这般态度，还能是什么好事不成…… 翟含景心神剧震，几乎是立刻便想到了刚刚和锦如在讨论的事情——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个莺儿？ “姐姐，怎么了这是？”秦婕妤去而复返，她担心的扶住翟含景，“臣妾刚走在路上，便见余安公公带着人往坤宁宫来……臣妾很是担心姐姐，便跟着回来了。” “无事。”翟含景不愿将那些事情说与旁人，她只能强撑着笑道，“皇上有点事要问锦如罢了。” “嗯，姐姐无事便好。”秦婕妤眸光闪了闪，她也不走了，干脆顶替了锦如的位子，一直到服侍翟含景躺在床上，她才道：“那姐姐好好休息，臣妾先回去了。” “嗯，好。”翟含景微微合眼，仿佛真的要睡着了。 只是等秦婕妤刚一走，她便也坐起身来，叫了一声“来人”，见微风进来后她便急切问道：“可去大明宫打探消息了？” “主子，锦如姑姑……锦如姑姑没去大明宫，反而被带进了慎刑司……”微风面色担忧。 翟含景却浑身一震，之后又脱力的软倒在床上。 她知道，锦如，大约回不来了。 “皇上……”竟真要将秋宝林的孩子怪在她坤宁宫头上吗？ 竟，这般无情，连查都不再查一下吗？ 翟含景猛的又起身，她想去找皇上说一说，便是莺儿确实是她的人，但她从未想过要害别人的孩子！ 便是真有人用莺儿来害人，也决计不是她坤宁宫，更不会是锦如！ 锦如伺候她二十年，她知道的，她了解她，她没有命令，锦如不可能背着她做什么的！ 可是……上官冽又没直接来找她…… 她要直接过去，将所有事情都捅开吗？ 翟含景坐在床边犹豫不决，微风走过来小心的说道：“主子，这会儿实在不早了，主子不若先好好休息，明日再想法子？” 翟含景没动，微风便继续劝道：“皇上寝殿也熄了灯了，主子便是要找，也只等明早再找皇上呀……” 这倒是，时间确实太晚了，她也不能现在闯到大明宫去找上官冽。 翟含景深深叹了口气，只能又躺回床上，只是这一夜，始终难眠。 林青鸾却睡的很好，周楚暮怕她睡太沉压到肩膀，每晚都帮她注意着，半夜总要醒来几次查看，林青鸾却无知无觉，一觉睡到天亮。 她醒的时候周楚暮已经走了，单手伸了个懒腰，林青鸾真的感觉身体好了许多。 哪怕肩膀伤着，整个儿感觉也是舒畅的。 从床头摸出那小瓷瓶，林青鸾单手抠开倒出来两粒梅子丸，她看着两颗小丸子很久，“啊呜”一口吞了下去。 大约真是周楚暮帮她调理的管用吧，去岁重生后身上一直有的那种不舒服的迟滞感慢慢没有了，今年冬日她也觉得比往昔好过很多。 用过早膳，木云进来回禀了画眉事情的后续。 林青鸾却是真的没想到：“皇上就直接将锦如关进了慎刑司？那到底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怎会……” “是，皇后娘娘一早便往大明宫去求见皇上，但皇上也未见她。”木云小声道。 早上皇后在大明宫外等了许久，最后悻悻而归，这可是不少人都看到的。 林青鸾倒是真觉得有意思了，上官冽对翟含景竟会这般不给面子吗？锦如不仅是如今坤宁宫的管事宫女，更是翟含景的陪嫁，可以说是举足轻重了。 锦如被罚，也就等于打了皇后的脸，上官冽怎会舍得？ 林青鸾想不通，好在也不必她想，上官冽特地让余安来了一趟，告诉她最新情况。 “……皇上已经查问清楚，所有一切都是锦如通过曹介指使画眉干的。皇贵妃娘娘将人送到两仪殿伺候秋宝林，自是一片好心，可惜有些人就不值得娘娘的好呀。” 余安跟说书似的讲了足有一盏茶，林青鸾听的明白，点头谢过：“多谢公公帮本宫美言，那画眉，哎，本宫也确实没想到。” “哎哟，皇上就是怕娘娘多思多虑不好养伤，才专门让奴才来一趟告知娘娘呢。此事的缘由是锦如坏了心思，画眉也够狠，竟做出这般事情来，与娘娘又有何干？”余安笑道。 林青鸾再次点头，示意安澜送上荷包：“劳烦余安公公跑这一趟了，这些请公公喝茶润润嗓子吧。” “哎哟，皇贵妃娘娘实在客气，都是奴才该做的。”余安笑的像是一尊弥勒佛，胖乎乎的圆脸简直要开了花。 林青鸾又问道：“大封六宫的事情，皇上是不是还没来得及提呢？” “哎，正是呢，皇上也为此事正烦躁呢。”余安的笑意转眼收敛，摆出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来，“原本是大好事，谁知，哎。” “其实此时提出也好，秋宝林这般谁都不想看到，皇上此时大封六宫也是喜事，民间不是还有冲喜的说法？正好也可安抚其他姐妹呢。”林青鸾笑道。 余安什么人物，马上明白了林青鸾的意思，笑道：“皇贵妃娘娘说的是呢，奴才这便回去禀告皇上，皇贵妃娘娘心思通透，真是急皇上所急想皇上所想呢！” 等余安走后，安澜才抽着嘴角对林青鸾说道：“主子，今日余安公公好奇怪。” 章节目录 第202章 故意的 林青鸾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她也觉得。 但若说余安代表了皇上的态度，那大约也没什么问题？ 想不明白便先不想了，反正对她也不是坏事，林青鸾这段时间一直在床上躺着，如今伤口已经结痂，她也能起身走一走了。 “外面还是很冷，主子先别出去……” 木棠的话还没说完，林青鸾便“咦”的一声，微微掀开了一点厚重的门帘。 竟是又下雪了。 廊下守着的宫女冻的只缩脖子，林青鸾看了片刻，对木棠笑道：“让那几个都去小厨房等着吧，有事再叫她们。” 小厨房里暖和，还能喝口热水，这下雪天在外面确实太冷了。 木棠应了一声，乐滋滋的便出去了，安澜走过来关好门帘，又推着林青鸾离门远一些：“主子伤势还未好，难道还想再着凉了不成？” 看安澜难得的虎这个脸，林青鸾觉得好笑，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小管家婆。” 安澜哎呀一声，将自己脸颊从林青鸾手中挣扎出来，结果不知是用力过大还是正好巧了，一个小巧的坠子从她脖领里甩了出来。 林青鸾看着眼生，抬手接住刚想细看，却不想安澜“呀”的一声一下子夺了回去，脸还瞬间就红了。 林青鸾：？？？ 她眯起眼睛，看着安澜，再看看被她小心握在手里的坠子，心念电转，马上就找到了罪魁祸首：“周一？” 安澜红着一张脸，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不否认便已经代表很多态度了。 林青鸾冷笑一声，好啊，好家伙，学会她家安澜私相授受了是吧。 她没说安澜什么，转身回了书房，抬手写了一封短信交给周平。 周平收时还有些不解，大约是觉得周楚暮每天都来，怎么这两位主子还要再传信呢？谁知道林青鸾红唇轻启冒出一句话：“给周一。” 周平：？？？ 这封信震的周平都忘记该是什么表情了，他呆呆的看一眼手里的信，再看一眼林青鸾，不敢相信：“给周一？周一？” “对，就是周一。”林青鸾笑眯眯，“等他回信哟。” 周平：！！！ 竟然，还要回信的吗？ 那，周一估计是没那么命写回信了…… 果不其然，晚上周楚暮来的时候手里便捏着这么一封信，脸黑的要命，进来便不高兴的将信甩在桌面上，然后自顾自坐在一边，满身写着“我要解释”。 林青鸾却故作惊讶的“啊？”了一声：“这封信怎么在你这里？” 周楚暮：？！ 他快要气死了！ 当然，他知道林青鸾肯定不会和周一有什么的，但情绪实在难以自控，周楚暮不能接受林青鸾和别的男人传信，谁都不行，哪怕是太监也不行！ 这会儿他也就是想知道林青鸾为什么会给周一写信，还是……这样一封信！ 林青鸾轻描淡写的拿起那封信，信上寥寥两行字，但信纸却像是被人百般蹂躏过似的，都有些卷边了。 她不由好笑：“周一呢？” “哼。”周楚暮不答，窗户外，周平探进来一个头：“那个周一，不懂规矩，惹恼了侯爷，被罚去刷恭桶了。” 林青鸾：？ 刷恭桶？这么狠？ 她笑出声来，周楚暮先瞪了周平一眼，看窗户关好才看向林青鸾。他原本气鼓鼓的，但看林青鸾笑的开心，气便不知不觉也消了，只无奈的抓住林青鸾的右手：“到底是在做什么？” “坠子呀，你没问问他。”林青鸾敲敲桌子上的信纸，周楚暮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还问呢，他看到信就觉得震怒，险些砍了周一。 虽然很快想清楚了平复了情绪，但也猜到林青鸾这般将信给周一定是因为周一惹恼了她，她故意的。 于是周楚暮也没让林青鸾失望，随便想了个计策就害的周一被周诏罚去刷恭桶了。 林青鸾又笑起来，继而哼道：“竟敢与我们安澜私相授受，刷恭桶还是便宜他了。” 就这么一句，周楚暮就想明白了，林青鸾这是要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啊，而且她不好直接罚周一，便要让他这个主子去罚，真是…… “净想这些歪主意。”周楚暮无奈摇头，他捏捏林青鸾的手，也不能说什么，只笑道，“那回去我再罚周一重一些？” “行。”林青鸾点头，真是的，她家安澜单纯的很，两世都没嫁过人，如今被周一勾搭的都会私相授受了，一个坠子还护的跟宝贝似的，林青鸾看着就来气。 周楚暮连忙道：“那我最近再来便不带他了，让他在府里好好反思反思。” 林青鸾这才觉得顺心了些，点头答应了。 —— 正月十七，承香殿终于搬进了新主人，而上官冽当晚便留宿在了承香殿，先承宠的却是黎春柔。 林青鸾听闻了消息也只是笑了一笑，怪不得旁人，只能说唐心瑶运气不好，刚站了皇后的队，锦如便进了慎刑司，最近皇上连用膳都不在坤宁宫，更何况去宠幸皇后的人了。 而很快，大封六宫的旨意也颁了下来。 秋宝林、愉宝林，双双晋位美人；方美人照顾皇嗣有功，晋位婕妤；甄美人心地善良顾念旧主，晋位甄婕妤；卫婕妤侍奉帝后勤谨，晋位卫嫔；秦婕妤晋位秦嫔；兵部尚书之女唐心瑶温柔贤淑，封嫔，赐封号柔。 胡婕妤晋位胡妃，赐封号婉；文婕妤晋位文妃；吏部尚书之女黎春柔封为黎妃。 六宫几乎都得了封赏，便是贤妃降位贤嫔，也有胡妃这个新晋的妹妹护着，不算坏事。 而赶在正月底，上官冽终于将还未满周岁的上官承迁宫到了兴庆宫，而自这日起，他便再没踏入坤宁宫，宫权更是重新回到林青鸾手里。 林青鸾以养伤的名义，将宫权与四妃分了一分，她还是只管着账本花销，有石嬷嬷和文卿相助，倒也不算太过麻烦。 过完上元节，宫中便要为太后的圣寿节做准备了，林青鸾拖懒，干脆让婉妃带着文妃、黎妃一起先按往年的规矩操持起来。 章节目录 第203章 好脸色 “之前三年因着还在先帝丧期，太后娘娘的生辰自不能大办，便简略了些，就按去年的规制办吧。” 林青鸾手指轻轻点着册子，看到去岁的圣寿节，唇边忍不住勾出一个冷笑来。 去岁圣寿节，皇后做了什么好事她可还记得呢！ 那今年既然她来筹备圣寿节，不如便请皇后尝尝被陷害的滋味吧。 当然，下药毁名节这种事情太下作，林青鸾很是不屑，让翟含景难堪一番却是应该的。 虽然皇后如今已经不太好过了，但……那又如何呢？难道今日林青鸾让她好过些，来日她也能放过林青鸾吗？ 不可能的，她们彼此心知肚明。 婉妃不知道林青鸾在想什么，接过册子便笑道：“待太后圣寿节过完，便是册封仪式了，娘娘是大盛第一位皇贵妃，还不知晓那册封仪式会多么隆重呢。” 对这个话题，林青鸾只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能有多隆重？至少比不得封后大典，当然，不管是皇贵妃还是皇后，于她而言，都无所谓了。 看出林青鸾的不以为意，婉妃还是有些不解，只是她也懂事，并未说什么。 林青鸾问道：“胡嫔可好些了？” “还是那个样子，劳皇贵妃娘娘垂问。”婉妃垂眸道，语气里也没什么波澜。 林青鸾点头，两人又不咸不淡聊了几句，婉妃便告退了。 “如今这后宫，除了主子，竟是以婉妃为首了。”安澜低声叹道，“她也才进宫不到一年，这般速度，当真是……” “文妃也是去年才进宫的，更不必说黎妃了。”林青鸾轻轻摩挲着茶盏，笑道，“进宫年月长短又有什么关系呢？圣心所在，才是最重要的。” 就比如冯才人，算是最早伺候上官冽的了，可那又如何呢？她无儿无女，便是大封六宫皇上都想不起她，可怜她一个老人儿，如今却几乎成了位份最低的。 和上官冽这种人讲感情，讲陪伴，没有用，他只要他喜欢，而且是当下的喜欢。 “主子，祥才人要搬回南薰殿了。”木云过来回禀道，“甄婕妤确实念旧情，跟着帮忙给祥才人搬家，还送去不少好东西呢。” “祥才人的伤势都好了？”林青鸾问道。 木云点头：“自来也都是些皮外伤，奴婢刚看着，不仅伤好了，人也不似之前那么瘦了，甄婕妤实在是不容易。” 林青鸾却只无声笑笑。 那琪歌图身为公主，身为主子，如今却只能依靠曾经的奴仆接济才能好好活着，这般“衷心”和“不容易”，会是她想要的吗？ 而若她受不了了，又会如何做呢？ 与林青鸾想的差不多，南薰殿中，那琪歌图一把推开甄茵，怒道：“少在这里做样子了，看到你那副嘴脸我便觉得恶心！如何？现在你是婕妤了，本公主见到你是不是还得行礼啊！” “主子……”甄茵满脸纠结，却还是道，“在大盛后宫是如此的……” 眼看那琪歌图又要变脸，甄茵赶紧道：“其实奴婢也是碰巧了，以主子的姿容，若肯对那大盛皇帝笑一笑，他岂不是什么都依了主子？” “呵，他配吗？”那琪歌图冷笑道。 偏晏萍也在一旁劝：“主子，大盛有句话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咱们如今既然在这大盛后宫，想要过的好一些，还是得、得稍微委屈一些主子……” “呵，委屈个屁！我就该给大盛皇帝两鞭子！那蠢货，连宫中混进了刺客都不知道，险些害死本公主！”那琪歌图说完，再看甄茵一身华贵的站在旁边便满身不悦，“你先回去吧，没事不要过来了。” “那怎么行，奴婢还想给主子送些好东西的。”甄茵赶紧道。 那琪歌图翻了个白眼，挥手将她赶走，嘴里还嘀咕着“给我送好东西，她有什么好东西？她也配？” 只是话这么说，回到南薰殿寝殿，那琪歌图和晏萍齐齐沉默了。 无他，甄茵住的紫兰殿是曾经勤嫔和秦婕妤住的偏殿，后殿的寝殿摆设还是皇后特特为秦婕妤准备的，简直华贵又精巧。 而这南薰殿…… 和紫兰殿一比，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了。 晏萍期期艾艾凑过来：“主子……” “大盛狗皇帝实在欺人太甚！”那琪歌图气的一脚踹翻桌子，之后又咬着牙笑起来，“好好好，不就是对他笑一笑，给他个好脸色嘛。勾引男人算什么本事，本公主难道还能不会？” “主子这般想便对了，主子原就是金枝玉叶，合该过最奢华的生活，要奴婢说，那皇贵妃的位子便是给主子坐也是应该的！”晏萍赶紧恭维道。 那琪歌图又哼一声，之后便没说什么，只沉默的思索着，片刻后叹了口气：“过几日是不是那太后的生辰？去寻些好东西给她……到那宴上，也该本公主出出风头了。” 晏萍一愣，那琪歌图继续道：“将我的舞衣找来，我要先练一练。” “诶！奴婢遵命！”晏萍高兴坏了，马上去办。 在紫兰殿住的这段时间，晏萍可是长见识了，原来这大盛后宫里受宠的嫔妃竟过的那般好！甚至受宠嫔妃身边的宫女竟还有小宫女伺候，打水洗脚都不用自己动手，实在是令她羡慕。 虽说在紫兰殿的时候甄茵对她很好，但她和那琪歌图终归是要回南薰殿的，到了这边，一切只能靠她们自己，如今晏萍只盼着那琪歌图能想明白，既都已经进了大盛后宫，当然要做最受宠最华贵的那一个啊！ 南薰殿一片杂乱，紫兰殿中的甄茵也并不消停。 皇上今日翻了她的牌子，说好待晚饭后便来看她。 紫兰殿的正殿如今是秦嫔住着，她虽是嫔位，平日里见皇上的次数却不多，原本秦嫔求了皇后，说好要多多得皇上宠幸的，可谁知皇后竟出了那般的事，如今像是禁足一般，别说给皇上进言了，甚至连见皇上一面都做不到。 秦嫔觉得，还是得自己来。 得知皇上晚上要来紫兰殿，秦嫔半下午便开始打扮了，她准备就等在皇上往后殿去的必经之路上，到时候盈盈一拜，月光趁着美人，她再撒娇几句，定能将皇上勾到前殿来一度春宵。 她想的很好，动作也很快，待到上官冽踏入紫兰殿的宫门时，便看到这边廊下一个紫衣女子侧对着他，正笑着与宫人说着什么。 大约是听到通报声，那女子惊讶回眸，又粲然一笑：“竟不知是皇上来了，臣妾参见皇上。” 章节目录 第204章 恨谁呢 哦，是秦嫔。 上官冽微挑的眉眼马上沉了下来，他颔首，应也没应一声，这边准备往后殿去了。 秦嫔眼看着皇上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心中大约也是着急，一开口便有些失了分寸：“皇上……皇上可要尝尝臣妾宫里的点心？” “不了，朕用过晚膳了。”上官冽拒绝道。 秦嫔还想留人：“皇上……” “你不冷吗？”上官冽忽然问道。 秦嫔一愣，继而害羞的笑起：“皇上，是在关心臣妾吗？” “春寒料峭，你却穿了夏装……”上官冽眸中闪过了然，唇边却勾起嘲讽的弧度，“莫要冻病了，还要浪费太医院的药。” 秦嫔：…… 她一下子呆愣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上官冽从她面前经过，毫不停留便往后殿而去。 身后还有不少宫人，这会儿应该是都听到皇上的话了，秦嫔简直不敢回头看也不敢去想，她们是不是都在憋笑呢，是不是都在嘲笑她呢…… 皇上，怎会这般！ 秦嫔气的大步跑回寝殿，心中却是恨急。 恨谁呢？恨翟含景，身为皇后却没本事，连在皇上面前说话的脸面都没有。 又恨甄茵，长的就是一副狐狸精的相貌，不过是个异族奴婢，如今却敢这般受宠。 前几日还表现的仿佛很念旧主的情意，将人留在殿里住着，今日旧主才走，皇上便来了。 哼，简直是惺惺作态，若真为那祥才人考虑，怎么不趁她在的时候想法子叫皇上过来，也好让她和皇上见见面。 俗话说见面三分情，那甄婕妤就是个假的！贱人！ 秦嫔摔了一套茶盏，又听到窗外有声音，推开一问，才知道是婉妃的人过来给皇上送东西的。 又一个贱人！连皇上在紫兰殿都要追过来！ 想起婉妃，秦嫔简直不能更恨！她二人明明是一起入宫，先承宠的也是她，但这婉妃却后来居上，凭着一个死了的龙胎和一个疯了姐姐，竟让她爬上妃位！ 秦嫔每每想起，简直要恨得心中滴血。 只恨她肚子不争气，若也能怀上龙胎，定不像婉妃那般没本事都保不住。她身子康健的很，到时候生下二皇子，皇上也定然高兴，妃位还不是她的囊中之物！ 秦嫔越想越兴奋，越兴奋便越恨，她只觉得这后宫众人全都一起欺负她，不给她出头的机会。 若有一丝可能，就像是从前在翟家时的那样，只需要一点点可能，她便能爬上去…… 窗外打招呼的声音响起，婉妃派来给皇上送东西的人又走了，但皇上依旧还在后殿。 一想到姓甄的那个贱人今晚可以陪皇上一整夜，秦嫔便感觉百爪挠心。 皇上那么好，那么英俊，又那么温柔……秦嫔坚信皇上待自己和别人肯定是不一样的，在别人床上，皇上肯定不会说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那，皇上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吧？ 为什么喜欢她，还要去甄婕妤那里呢？ 哦，是因为皇上要雨露均沾，这后宫才能安宁。 ……真讨厌啊，这后宫里有这么多的人，分走了她的皇上，害的她不能有孕，还抢走她的妃位，这一个个的，若都死了该多好…… 秦婕妤做着美梦睡着了，后殿，甄茵光洁的小臂搂着上官冽的脖子，正在软着声音撒娇：“皇上得空也去看看祥才人嘛，她也很久没见皇上了。” “你个小东西，这会儿吃饱了，又将朕往外推。”上官冽餍足的点点她的鼻子，又哼一声，“不去，朕可不会伺候公主。” “如今是祥才人伺候皇上啦。”甄茵继续撒娇，“皇上，祥才人跳舞可好看了，下次臣妾陪皇上一起去看看吧？” 她这般一说，上官冽倒是想起当时宴上那个耀眼的红衣女子。 其实那琪歌图的容貌很是不俗，可惜他们的第一次实在令上官冽心中不快，对方又是那种身份那种性格，上官冽如今最不喜做的便是哄女人，当下应付道：“再说吧。” 甄茵也不好再劝，只送上红唇又与上官冽温存起来。 她又不是真的为那琪歌图好，皇上爱去不去，反正去或者不去，难受的都是那琪歌图。 而那琪歌图难受，她便就太高兴了呀。 很快便到了太后的圣寿节，林青鸾也早早做好了准备。 婉妃、文妃和黎妃一大早便来万安宫给林青鸾请安，几人又一起去看过布置好的万寿殿，以及御膳房的酒菜单子。 “都没什么问题便好，太后娘娘仁慈心善不爱计较，可咱们作为小辈，总不能怠慢了。” 林青鸾又叮嘱了几句，“还有那万寿殿中的花束，梅花也好，寿菊也好，都再检查一番，莫要有那枝叶枯萎的不成样子。” “是，还是皇贵妃娘娘心细。”负责跑腿的内务府小太监哈着腰应道。 看过一圈，确定没什么问题，林青鸾便回了万安宫，之后的小事便全交给了三妃，她则是直接等到半下午再去宴上便好。 今年给太后准备的贺礼是一件用珍珠绣成了寿字屏风，华贵大气，却是周楚暮替她寻来的。 林青鸾看着不错，转了一手，让林府送进宫里来，这般也可以光明正大的送给太后。 她看着万寿殿的坐席安排，忍不住又有些感叹。 这一年，后宫可真是进了不少人啊……想想去岁，就那么可怜巴巴的几个从潜邸来的老人，今年却是百花盛开，什么美人都有呢。 只是这子嗣上，依旧还没有动静，连林青鸾都不由觉得可能就是天意。 天意弄人，便是皇帝也无可奈何。 不提这些不开心的，太后的圣寿节过的还是很满意，尤其愉美人挺着个肚子向太后贺礼的时候，太后简直笑的见牙不见眼，又问过愉美人得知她腹中孩儿长势极好，便更加开怀。 林青鸾坐在一旁笑着看着，余光却在注意坐在上首的帝后。 上官冽明显是不愿意多看翟含景一眼，而翟含景则有些委屈似的坐在一旁，身边最亲近的位置站着微风，想来如今也是她顶替了锦如的位子。 心情不好呢，便会多喝酒，林青鸾端起小巧的酒杯，美目流转中，瞥到翟含景一壶酒已经喝空，而微风正弯腰劝着什么，似乎是让她不要多喝了。 才一壶，哪里够呢。 林青鸾微微翘起唇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应该快了，好戏就要登场了。 只是还没等翟含景发作，下面忽然响起激烈的鼓点声，众人不由循声望去，便见一身红衣，露着雪白细腰的美貌女子从旁边旋转而出，深邃的眼窝中眸光潋滟，还直直对着上首的上官冽抛了个媚眼，然后便是极其妖娆的一个动作。 林青鸾心中“哇”了一声，再细看去，那人虽然蒙着半透明的面纱，但不是那琪歌图还能是谁！ 章节目录 第205章 出狂言 上次那琪歌图跳舞还是在北戎使臣觐见时，但那时的那琪歌图只是为了展示，她是带着傲气的北戎公主，旋转腾挪之间也都是公主的高高在上。 而如今，公主再舞，却只是为了诱惑一人。 众人都在看着那琪歌图，林青鸾却回眸看向上官冽。 世人钟爱美人，皇上亦不例外，此时的上官冽端着一盏酒，双眼微眯的看着那琪歌图的舞姿，唇边勾起笑意中却全是满意和自得。 曾经对他不屑一顾的女人，如今也只能折腰讨好。 林青鸾明白他的心思，再看他旁边脸色崩的极紧的翟含景，不免更加期待。 再看甄茵，却也是端着一杯酒，眉目含笑的看着那琪歌图。 初看还以为是在为她感到高兴，但细看却能清楚看出那笑意下的嘲讽。 虚伪的傲骨终被打折，却也不过是一生争端的开始，甄茵终于还是将这位曾经的主子拉入这后宫的泥沼中。 众人众相，林青鸾看过一张张惊艳、赞叹、嫉妒、平淡、不喜的脸，不由心中微叹。 上首，翟含景的酒已经喝到第三壶，若有人此时去仔细看她，便会发现她眼中的狰狞已经藏不住，冷静理智却已完全没有。 药要发挥作用了。 林青鸾正被安澜哄着将酒换成了红枣茶，上面便“啪”的一声，金色酒壶落地，剩余的酒水撒了出来，淅淅沥沥汇成一条小溪。 翟含景忽然起身，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所有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她看过去，而正在旋转的那琪歌图也是脚下微微一顿，险些跟不上节奏，却还是坚持舞了下去。 上官冽不悦蹙眉，他扭头看向翟含景，声音冷冽中暗含警告：“皇后！” “皇上！”却不想，翟含景的嗓门比他还大。 她指着正妖娆弯腰的那琪歌图，声音掺杂了醉意：“皇上难道就只喜欢这样的贱人吗！” 众人哗然，不敢相信一向端庄素雅的皇后会在大庭广众说出这样的话。 而林青鸾伴着眼前这场闹剧，一盏红枣茶喝出了十里香的美妙。 “皇上身为、帝王，不该只爱美色，美色那是、英雄冢，是黄粱梦……”翟含景脚下踉跄着还往上官冽那边走，“皇上怎么能沉沦女色呢？” “皇后，你醉了。”上官冽不悦的眯起眼睛，“回去休息吧。” “我没有！”翟含景嗓音忽然拔高，又慢慢降下来，“皇上，臣妾没醉，臣妾就是……想和您说些贴心话。” “皇后娘娘喝多了，还不快扶她下去！”一个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隔着屏风响在另一侧。 林青鸾垂眸，猜测是翟相看不过去了。 今日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开宴前又让人搬来一道道薄纱的屏风放在中间，将后妃与大臣隔开，林青鸾猜想他是又看到了前朝史书的什么记载，忽然想起什么男女大防来。 刚那琪歌图跳舞，也只是在后妃这一边，估计朝臣看过来也只能瞧见一个曼妙的影子而已。 只不过，皇后发疯，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林青鸾含笑看着。 愣在一旁的微风等几个宫女连忙上前扶住翟含景，手上用力想要将她拉走，但此时的翟含景力气极大，她一下子将众人甩开，猛的扑在上官冽案上，语气压抑愤怒： “去岁皇上一起宠幸文婕妤二人臣妾就觉得不妥，那般荒淫之事，怎么能是皇上做的呢？” 下面一片倒吸气的声音，林青鸾顿了片刻，去看文妃和卫嫔的表情。 两人倒是还好，甚至如同刚刚的林青鸾一般，正含笑看着这场闹剧，并未觉得有什么冒犯。 林青鸾却是蹙了下眉，她原本想看翟含景发疯，看她说出心中隐藏的情绪，但却没想到她会这般当众说出此事。 此事对上官冽而言不过就是一场风流韵事，但是对女子来说，传出去却是大大的不妥。 便是文、卫二人出身有异，不在乎这些，也不该被人拿出来明明暗暗的评头论足。 林青鸾微微沉了眸子，起身准备去拉开翟含景。 太后已经在怒道：“皇后这是在做什么？醉了便先拉下去，还由着她发疯不成？” 翟含景被四个宫女拉着，却还是努力往上官冽身上扑：“皇上，皇上！您是一国之主，要做君子啊！后宫要的是雨露均沾，您不能因着一己喜恶便任性妄为啊！” “臣妾忠言逆耳，却是为了皇上好……每月初一十五皇上应与皇后敦伦，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啊！” 翟含景声音又尖又利，穿透已经杂乱的人声，直直落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林青鸾：…… 感情翟含景说了这么多，还是埋怨上官冽不肯留宿坤宁宫啊。 她一边好笑一边走上前，素手扣住翟含景的手腕，低头直直看进她已经有些混沌的眼睛：“皇后娘娘，你醉了。” “……林青鸾，你这个贱人！”翟含景几乎失了神志，竟还能认得出林青鸾，她抬手便要去抽林青鸾的脸，却被忽然起身的上官冽一把抓住，随后便被他猛的掼在了地上。 “够了！”上官冽大约觉得非常丢人，一张俊脸也变了颜色，“余保！皇后娘娘醉了，送皇后回宫，让她好好歇着！” “是！”余保已经带了几个太监等在那里，得了皇上的吩咐，也不再多犹豫，走上前便按住了翟含景。 太监的力气自要比宫女大一些，翟含景挣扎不开，但如今上官冽与林青鸾并排站在一起的画面实在刺激了她，她大喊大叫：“皇上！皇上！你为什么要晋她为皇贵妃，她不是个好东西啊皇上！她都不能生了，你莫要再去宠幸——” “余保！！”上官冽瞳孔一缩，扬声喊道，“堵住皇后的嘴！” 林青鸾也是高高扬起了眉，满脸震惊。 这事儿确实是她让方美人透露给翟含景的，却不知道，翟含景竟记的这样深！ 尖叫声被突然堵住，翟含景终于被太监和宫女合力拉走，而整个宴上，却是一片难堪的沉默。 连丝竹声都已经停下，那琪歌图一身大红色舞衣抱臂站在那里，兴味盎然的看着这边。 林青鸾唇瓣开始颤抖，她脸色唰的白了下去，不敢置信的看着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的上官冽，声音微弱又小心：“皇上，皇后娘娘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冽没有说话，他们身后，魏嬷嬷惊叫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章节目录 第206章 新波澜 好好的给太后过个圣寿节，以太后被气昏而落幕。 便是始作俑者林青鸾也没想到翟含景的杀伤力会这么大，她不过是将周楚暮做出的幻香弄了一点点掺在翟含景的酒水中罢了。 这宴上女子喝的酒本就是果酒，掺了淡淡的香气并不突兀，林青鸾也不怕人来查，香料罢了，谁能知道是不是宴上不小心掉进去的呢？ 但谁能知道，这点儿玩意对翟含景影响这般大。 林青鸾原本并不知道此药的效果，只知道每每上官冽闻了便完全陷进幻想中，那会儿该是侍寝的时间，上官冽心中觉得应该在颠鸾倒凤，所以做的都是那床笫之事。 她也问过周楚暮，确定轻微的量只会让人神志不清、意识薄弱，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才决定以牙还牙的给翟含景下点药。 原也没想让她这般出丑的。 不过这只也是因为翟含景自己心里想的都是这些，在药物的稍微影响下，她神志松缓，便说出了这些话。 林青鸾看了眼面色如铁的上官冽，想了想，还是轻声说道：“皇后娘娘应是喝多了，皇上莫要太放在心上。” “朕看她是越老越糊涂了！”上官冽气急，“今儿是什么日子？那是母后的生日！她却喝成这个样子，实在是……” 太丢人了！ 林青鸾在心里帮他补全了没说出口的话，又轻柔的笑了笑：“醉话岂能当真呢？没有人会记得的。” “哼。”上官冽知道这只是安慰的话，心情虽然能舒缓几分，却还是恼怒，他一甩袖子，“你不必替她说话了，朕看她这些年是过的太安稳，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她都忘记了！满口胡言，全是胡说八道！” “皇上……臣妾陪皇上去看看太后娘娘吧？”林青鸾只能转了话题。 但说起被气昏过去的太后，上官冽更生气，而且还有些怕与林青鸾呆在一起，到底找了个借口拒绝了林青鸾，独自回了大明宫。 林青鸾也猜到上官冽这会儿估计谁也不想见，尤其是她。她只笑笑，扶着宫女的手去了慈宁宫。 太后是真被气的不轻。 这会儿人已经被太医扎醒了，太后斜靠在引枕上，一口一口气喘的声音很大，刘院判还在给她把脉，眉头皱的死紧。 “太后娘娘。”林青鸾蹲在她的身边，轻轻握住她另外一只手，柔声道，“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娘娘放宽心些，莫要生气了。” “哀家怎么能不生气！”太后一下子怒的脸上都泛起了红色，她气道，“那是皇后啊！众妃朝臣都在，她说的那是什么话！那是什么话！” 要不是还在被太医把着脉，太后都要捶胸顿足了，“一点儿皇后的端庄也没有了！善妒！胡言！对嫔妃毫不宽和！对皇上只有怨怼！” “皇后娘娘那是……” “别说她是喝醉了！人都说酒后吐真言，若她平日里不是这般想的，便是再醉，也说不出那样诋毁皇室的话！”太后怒道。 林青鸾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她这会儿得劝啊，总不能由着太后继续生气。 皇上气死那是没办法，毕竟那是他自己选的皇后。但太后年纪大了，平日对林青鸾还算可以，林青鸾还是盼着她健健康康多活几年的。 可惜翟含景这事做的劝无可劝，林青鸾再能言善辩此时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她只能转了话题，聊起太后收到的贺礼来。 太后还在生气，刘院判把完脉收回手，也跟着劝道：“太后娘娘这是气结于胸，一下子发散不出来，便昏倒了。还是莫要情绪太过激动啊，不然郁结总也在胸口，实在是危险。” 他这话说的魏嬷嬷几人都紧张起来，太后自己当然也能感觉到，她深呼吸几下，顺着林青鸾，聊起其余的事情来。 说到林青鸾送来的珍珠屏风，太后还露出些笑模样：“你呀，每年都讨个巧。别人都是金山银山的送，你这平日里惯享奢华的人，每次给哀家送的生辰礼却总是雅致的很。” “太后娘娘的喜好，臣妾还是能猜出一二的呀。”林青鸾笑着说道，又凑近太后说道，“这个屏风别看不起眼，上面那九千九百九十九颗珍珠可都是大小相同的南海珠，臣妾家中寻了许久，遇到此物才觉得能配得上太后娘娘。” “你费心了，哀家晓得。”太后唇边的笑越加浓了起来。 旁人送太后生辰礼自也不敢怠慢，都是怎么贵怎么来，但用心与否却很能看得出来的。 像是皇后，送的一小块金制寿山石，是金子打造的仿了寿山石的模样，虽说费了不少银子，也算有心思，但太后就是看不上。 金光闪闪，俗不可耐！ 她在皇宫住了一辈子了，如今更是太后之尊，难道还能缺了银子不成？ 聊了片刻，太后情绪终于缓和许多，刘院判开的药也熬好了，太后看着那黑漆漆的药汤，端起来一饮而下。 所有人都默契的略过一件事，再无人提起皇后被捂住嘴前最后说的那句话。 直到出了慈宁宫，林青鸾忽然站住，她扭头看向和她一起出来的刘院判，笑意完全收敛。 她冷声问道：“刘院判，你可知道今日皇后说了什么？” “臣略有耳闻，都是些醉言，臣并未细听。”刘院判弯腰道。 林青鸾却冷笑一声，直接道：“皇后娘娘当众说本宫再不能有孕了，此事刘院判可知晓？” 她问的既是刘院判可知道皇后说了这样的话，更是问的他可知道她已经不能生育的事实。 刘院判却是面色一变，下意识的跪在了地上，他眸光几变，到底还是说道：“皇贵妃娘娘的凤体一直都是臣照料的，臣敢保证，娘娘身子绝对无事！便是有些轻微的宫寒之状，这一年好生调养如今也好多了！” 见林青鸾毫无反应，刘院判一咬牙：“什么不能生育，绝无此事！” “你以性命担保，本宫还能有孕？”林青鸾沉声问道。 刘院判却是一哆嗦，继而蹙眉道：“女子有孕之事本就不能强求，便是天时地利人和也不一定能有孕，娘娘如此，便是在为难臣了。” “呵。”林青鸾面上冷笑，心中却已经打起了算盘。 最终，她丢下一句“无风不起浪”便先走了，刘院判又跪了片刻，见皇贵妃真的没有找他麻烦的意思，才放心起身。 只是此事…… 刘院判稍微犹豫，便往大明宫而去。 林青鸾却已经边走边吩咐道：“去让嫂嫂请一些京中名医，让他们进宫来与本宫瞧瞧。” 章节目录 第207章 做好事 瞧什么？自然是瞧身子了。 看看是不是还能有孕，也看看……上官冽的态度。 林青鸾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在所有人面前揭露出来，但——其实无所谓。 反而对她还有利呢，不是吗？ 她可以不孕，也可以“有孕”，因为翟含景说的可能是真话，也可能是假话。 或许有人会愿意相信皇后的醉言，也有人会觉得只是无稽之谈，但日后不管她是生或者不生，总归是有人在看的。 有人看就好呀，若像上一世那般，什么都不知道，便无声无息被打死在宫中，才是真惨。 林青鸾心中平静，表情郁郁，回到万安宫便挥手让众人都先下去了。她将自己独自关在了万安宫中，直到第二日上午武氏的到来。 “皇贵妃娘娘莫要相信那起子小人胡说八道的话，娘娘去岁还曾有过身孕，怎就……”武氏顿住，又叹了口气。 她看着躺在床上盖着衾被，只露出小尖下巴的林青鸾，到底没忍住，叹道：“皇上……皇上许臣妇入宫探望娘娘，却不许大夫进入。毕竟是外男，宫中也从未有过这样的规矩……” “我知道了，是我想差了，劳烦嫂嫂。”林青鸾低声道。 武氏只能劝道：“孩子是天定的缘分，娘娘放宽心，总会有的。” “是，我知道的。”林青鸾小声道。 武氏看她只觉得越发可怜，声音都放柔了几分：“娘娘肩膀上的伤可好些了？之前听说皇上和娘娘遭遇了刺客，臣妇也很是担心，只是那会儿宫中戒严，臣妇实在进不来……” “嫂嫂托人送的东西我都收到了，如今也都大好了。”林青鸾终于露出些笑模样，“我现在是皇贵妃，又是为了救驾受的伤，这宫中的好东西还不得紧着我用？” “话是如此，”武氏眼中满满都是心疼，她轻声叹道，“但总归是让你疼一场……” 林青鸾一顿，想笑，却扯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嫂嫂……” 疼算什么，重生以后，林青鸾都要忘记自己是怕疼的了。 曾经跟着父亲练武的时候，摔一下都要哭半天的那个小女孩，最后是被活活打死的啊…… 死在乱棍下，她怎还会怕疼呢？ 看林青鸾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武氏赶紧笑道：“看臣妇，又在乱说话了，娘娘如今贵为皇贵妃，皇上如今还特许臣妇每月都能来见娘娘一次，往后可好了。” “是呢，这是件大喜事。”林青鸾也顺着她的心意，咽下眼泪，重新笑开。 上官冽难得做了个件好事，许是虎符在手，他对林家的忌惮也少了很多，今日竟答应许武氏每个月都进宫一趟与林青鸾说说话了。 这般殊荣，满宫里可是皇后才有的。 林青鸾又与武氏聊了半晌，看时间实在不早了，武氏才依依不舍的告辞，只是临走前，她又塞给林青鸾一叠银票。 “这些年皇上的赏赐越发丰厚，家里也不缺吃穿的，你在宫里难过，莫要亏了自己。” 还是这套话，林青鸾笑着收下，起身送武氏。 她挎着武氏的胳膊，不着痕迹的塞了一张纸到对方手心里，又在武氏微愣时笑道：“嫂嫂下次来我看的时候带些吃食可好？我倒是有些想念巷子口那红豆酥了。” “这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娘娘却还是想吃那一口。”武氏握紧纸张，笑意不变，“罢了，既然娘娘想吃，下次臣妇便带一些来。” 送走武氏，林青鸾没有急着回宫，她在宫门口站了片刻，忽然一笑。 安澜不解：“主子？” “安澜，你看，柳树都发芽了。”林青鸾指着不远处的一颗垂柳，笑的眉眼弯弯。 又是一场新的轮回呢，真是令人高兴。 “主子……”木云正好从外面回来，她是整日里被林青鸾撒出去满宫跑的，林青鸾见到她，笑问道：“怎么这会儿回来了？还未到午膳时辰呢。” “主子别笑话奴婢了。”木云今日的表情不太好看，只强笑道，“外面也没什么大事，奴婢……奴婢……” “都在说我吧？”林青鸾马上明白过来。 她对着木云，却又笑的眉眼弯弯：“没关系，不必与他们争吵。” 木云的笑一下子收了起来，甚至忍不住憋了嘴：“他们说的太……这后宫一直没能生育的又不是只有主子一个，主子还曾有过身孕呢，贤……不是从未有过！” “好了，莫要议论旁人了。”林青鸾如今是真的无所谓了，她已经接受了一年，如今也想开了许多。 再说了，看看婉妃和愉才人那个样子，林青鸾觉得有孕也不是件好事，太难熬了。 万安宫中这几日都有些寂静，宫人们似乎怕主子心情不好，各个都利索的很，话少活好，林青鸾看的也很满意。 只不过大约老天也不爱看她这般悠闲，当晚皇上翻了万安宫的牌子，还要过来一起用晚膳。 林青鸾的脸当即便不好看了。 周楚暮也说好要过来的。 她叹了口气，却也无奈，只能命人先准备着。不过上官冽过来也好，她正好有事要与她说清楚。 上官冽来的并不早，比正常晚膳时辰还晚了些。他来了便笑道：“让你饿着肚子等朕了，是朕的不是。” “皇上日理万机，臣妾等一等也是应该的。”林青鸾笑着说道。 上官冽确实眸光微闪了闪，意味不明：“鸾儿比从前懂事太多，倒让朕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臣妾懂事些还不好，难道还像从前年轻时那般，日日寻皇上哭闹，不许皇上去旁人那里吗？”林青鸾傲娇的昂起下巴，“臣妾如今长大了！才不会再那般了！” 闻言，上官冽不禁又笑起来，他无奈的隔空点了点林青鸾，没说什么，回身去换了衣裳洗了手，坐下和她一起用晚膳。 下过棋，听过琴，两人进寝殿之前，林青鸾避开众人叫了周平出来，特意吩咐道：“今晚别用药了。” “贵主儿！”周平一惊，险些声音都不受控制了，他表情有些踌躇，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林青鸾笑道：“放心，回头我与他解释。” 周平似乎还有些担心，林青鸾也不想与他说太多，摆摆手便关上了窗户。 寝殿内，上官冽已经坐在了床上，正拿着林青鸾枕边的如意把玩着。 林青鸾一见便哼道：“之前那个白玉的臣妾才最喜欢……” 上官冽手指一顿，有些讪讪——那白玉的被他生气时摔坏了，如今林青鸾放在床头的这个，是个青玉的。 他轻咳一声：“是朕忘了，回头让余保去库里找一找，看还有什么样子的如意，都拿来给你。” 看林青鸾还是噘着嘴，他笑着拉她坐在床边：“好了，朕知道你，马上夏日了，你最是怕热，回头朕让人取玉枕和玉席来给你用。” “白玉的？”林青鸾歪头看他，上官冽无奈笑起来：“好，白玉的。” “皇上知道臣妾的，睡不着时总要把玩些什么。若皇上能日日陪着臣妾，臣妾也不必这些东西了。”林青鸾说完，自己却是一顿。 她抿了下唇，笑意再展不开，只扭过头道：“时辰不早了，皇上快歇息吧。” 章节目录 都208章 想坦白 “你在这里，朕如何歇息？”上官冽笑着，伸手便要去搂林青鸾的肩膀。 林青鸾却是一个旋身避开，脸上有些怯怯的回头看他一眼，又别过去，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背对着他爬上床里侧，然后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瓮声瓮气道：“臣妾……臣妾身子不适，不能伺候皇上了，皇上……皇上早些睡吧。” “鸾儿？”上官冽一愣，他不解的去拉林青鸾的肩膀，“这是怎么了？” 拉了两下没拉动，林青鸾将自己裹的像个蚕蛹一样背对着他，逐渐的，上官冽脾气也上了。 “嫔妃侍寝的规矩都忘了吗？鸾儿，便是你如今为皇贵妃，就这般伺候朕吗？”上官冽蹙眉道。 林青鸾却还是没回头，但明显的，肩膀却一抽一抽的。 上官冽愣了一下，仔细去听，果然听到女子细细的哭声。 他有些无奈，更多的是不解：“皇贵妃这是做什么？若不想侍寝便直说，朕这就走了。” 说着，他作势便要翻身下床，果被一只手拉住了袖子。 “皇上别走。”林青鸾一脸的泪，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皇上……” “你又不许朕亲近，又不许朕走，鸾儿到底是要如何？”上官冽皱着眉，看着她满脸的泪水，“你到底是要做什么？” “皇上……”林青鸾仿佛是感觉被上官冽发现在哭，便也不忍着了。 她哭的很是厉害，却也及其好看，大大的眼睛无声的看着上官冽，长睫被泪水沾湿成一缕一缕的，眼尾飞红，鼻尖也红了起来。 原就极好的皮肤上盈满泪意，更显得软嫩可弹。 上官冽看了片刻，到底无声的拖鞋了，他抬手环住林青鸾，将人抱紧自己怀里问道：“这是怎么了？嗯？好好的，忽然哭什么？” “臣妾，臣妾只是想到……”林青鸾声音哽咽，微微哑的说着，“臣妾不配……伺候皇上……” 她说完，像是实在受不住一般哭出了声，一双手更是紧紧抓着上官冽的衣服，眼泪大滴大滴滚落下来。 上官冽心口一滞：“胡说！这是什么话，你是皇贵妃，你不配，还有谁配？” “臣妾……臣妾只会……”林青鸾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要分好几次才能说完，“臣妾只会白白浪费皇上的精力……” 上官冽顿了一下，没接话，只看着林青鸾。 林青鸾哭了两声，终于将气捋顺似的，说道：“臣妾不能有孕，皇上还是，别、别来……” 她像是实在说不下去，又哭一声，回身双手捂住脸不肯被上官冽看到，单薄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明显很是伤心。 林青鸾这些话说的不全不尽的，上官冽却的听明白了。 这意思是，她不能有孕，皇上宠幸了也是白宠，不如不要将经历浪费在她身上，去别宫宠幸旁人去。 上官冽顿时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只觉得五味陈杂，又疼又酸又甜。 果然，皇后说的那句话还是被她听到，并记在心里了。 但就是这般，林青鸾也只是哭闹一番，却也是十足十的为他、为皇嗣着想，她真的是满心都只有他，只盼着他好。 与旁人终究是不同的。 上官冽心肠一片柔软，他慢慢扳着林青鸾的肩膀让她看向自己，又捧起她的脸，温柔哄道：“阿鸾这说的什么话，朕只爱来你这里，只喜欢寻你睡觉。” 林青鸾险些将哭声都顿住，真的是，好久好久没听到上官冽这么温柔的声音了。 有点恶心。 她抽噎着，不肯抬头看他：“可是臣妾不能……不能……” “谁说你不能？朕说你能，你能、能为朕生下龙嗣。”上官冽坚定的说道。 林青鸾实在是哭不下去了，抬头，一双沁着泪含着水的眼睛脉脉看向他，却又很快别开。 但就那么一眼，也足以让上官冽心头一颤，忍不住想去握她的腰身：“鸾儿……” “臣妾其实，自己也有感觉的。”林青鸾忽然说道。 上官冽一顿，眸中划过惊愕，但他还是赶紧说道：“你自己有什么感觉，太医都说无事，难道鸾儿还能比太医都会看病？” “太医确实都说无事，但这一年来，臣妾……”林青鸾像是说不下去，她呜呜哭了两声，捂住脸道，“臣妾觉得自己大概真的不能再有孩子了。” “又胡说！”上官冽再次扭过林青鸾的脸，刚想说什么，只嘴巴才张开，眼睛便突兀的闭上了。 下一瞬，他斜斜倒在床上就这么睡了过去，林青鸾还未来得及惊讶，就听到窗户那里传来声音。 脚步声响起，周楚暮黑着脸出现在她床前。 林青鸾：…… 林青鸾很是无奈：“我……他……” 她顿了一下：“我不是说先不用药吗？我有话与他说呀。” 周楚暮轻哼一声，扭过头去，脸色却越加不好了。 他是男人，太懂男人了，林青鸾哭成这样，是个男人都只想好好安抚她，让她忘记难过。 一男一女，都在床上了，还能有什么安抚的办法？ 他在窗外看的清清楚楚，上官冽的手几次放在林青鸾腰上，他还想去捏她的下巴，想…… 不能再想了，周楚暮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他不能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他才好不容易好一些，不能被这小混蛋气着。 但实在忍不住！ “我需要将事情与他说清楚，这般以后他便不会再来翻万安宫的牌子了。”林青鸾哭这许久也很耗费体力，她有些累的靠在床柱上，却耐心的与周楚暮讲着道理。 “如今后宫皇子甚少，皇上只想要孩子出生。我既不能生，他来的次数肯定会少……” “你怎么知道他会少？”周楚暮实在忍不住，打断了林青鸾的话，“你想与他贪心，他却只想……” 他顿住话，气的胸口都在剧烈起伏，“来便来，来了便给他用药。” “用药还是有些危险，万一被发现便是大罪。”林青鸾叹了口气，她想保住皇贵妃的尊荣和宠爱，但确实不想与上官冽独处。 总要做许久的心理建设，才能接受上官冽过来，林青鸾也不想了，她想挑明了和上官冽说，她不能生了，知道了，摊牌了，以后甭翻她牌子了。 去睡那些年轻的、还能生的嫔妃吧，别再来烦她了。 但话没说完便被周楚暮打断了，拜拜酝酿这许久的情绪，流了这般多的眼泪。 想着，林青鸾气哼哼的抓过周楚暮的袖子给自己擦了擦眼泪，她哭的眉眼都红了起来，鼻头更是通红通红的，一张唇也水润艳丽，再斜斜一眼瞪过来，周楚暮险些就忘了生气了。 但只要一想，她刚刚也这般看其他男人还毫无自觉，周楚暮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气半夜！ 除非她来哄他，否则，他还是要生气的！ 想是这么想，手却已经很诚实的抚上她的眼尾。 林青鸾撒娇的在他手里蹭了蹭脸，带着鼻音嘟囔道：“哭的我眼睛疼。” “……那还哭。”周楚暮弯腰，向她低头，“我看看眼睛。” “没什么，就是哭的太厉害了。”林青鸾按了按太阳穴，抬眸看他，又笑了一笑，“吃醋了？” “哼。”周楚暮也不否认，他慢慢帮林青鸾按摩着头上的穴道，低声道，“要不要敷敷眼睛？” “不了，得要这个效果才好。”林青鸾说着又蹙起眉来，“今日是不是太明显了？明早皇上起床时想起来怎么办？” 章节目录 第209章 慢慢来 “随便他。”周楚暮毫不在意，他干脆再弯腰将林青鸾从床上抱起来，带着她坐到塌边，根本不管睡姿歪斜的上官冽。 林青鸾也紧紧靠着他，枕着他的肩膀，坐下后还叹了口气。 周楚暮捏住她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叹什么气呢？” “没什么。”林青鸾也不想说那些事情，以免两人都烦心。 她强打起精神来，一双小手在周楚暮身上摸了摸，又笑道，“你怎么跟那柳树芽儿似的，天气一暖和就好了。” “嗯，摸出来好了？”周楚暮眉眼一弯，稍微动了一下，“才摸这么两下就能感觉出来好？不再多找些地方试试？” “……呸，不要脸。”林青鸾如今也不太害羞了，只笑着唾骂了他一句。 不过话虽如此，两人其实都没有做什么的心情。林青鸾才哭过一场，想也知道，周楚暮只是想逗她说说话，让她心情好一些罢了。 她懒懒的趴在周楚暮怀里，手指一些一些的戳着他的胸口，还觉得很神奇：“为什么你的肉长出来便是这般硬的？男子与女子真有这么不同？” 林青鸾摸自己，也是哪里都软绵绵的，周楚暮却不管是病的多么厉害瘦的如何，如今好起来，手感都还是硬邦邦的。 周楚暮抓住她的手不许她再乱来了，再摸下去，他就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了。 握着林青鸾软软的手，周楚暮心中也软和了下来，他犹豫半晌，还是问道：“阿鸾……” 却没说完。 林青鸾却是要睡不睡的模样，趴在他胸前，一双哭的有些发肿的眼睛已经半闭不闭了，听到他的话也只“嗯？”了一声，似乎是因为没等到回应，那双眼睛便已经完全闭上了。 周楚暮便更加放轻了动作，只悄悄扶着她的肩膀，和她一起躺在了小榻上。 原本便是林青鸾自己躺着也不宽敞的小榻，这会儿再加上周楚暮这么一个大男人便更挤了。他半侧着身，将林青鸾小心的搂紧怀里，就如他们初次见面那天一样。 时光荏苒，竟然已经过去一年了。 而再想想，不过一年而已，他却已经……完全沉沦，甚至平日里还要隐藏几分，不敢被林青鸾看出来，以免觉得他太不沉稳。 周楚暮正在这里心绪翻腾，不远处传来男人的梦呓声，他不由一阵烦躁，再怀里人的脸，忍不住便磨了磨牙。 他自有无数个方法让皇上不再翻林青鸾的牌子，也有千百个点子让他哪怕翻了牌子也进不了万安宫。 但是不行。 周楚暮看的明白林青鸾的心思，她想要圣宠，想要比这后宫众人都多的圣宠。 她需要皇上来过夜，来保证皇贵妃在后宫的地位——在这后宫，位份和荣宠，缺一不可。 看翟含景便知道了，若不是有翟家和大皇子撑着，此时的皇后便如一具空壳，哪怕连才人之流对她不敬重大约都无人去管。 周楚暮沉沉吐出胸口郁气，将林青鸾又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顺她的意，遂她的心，还要让余安隔三差五的在皇上面前提提林青鸾，保证她在后宫荣宠不衰。 但又不能是真的。 他费劲心思，种种筹谋，却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真想、让皇贵妃直接失宠算了…… 关在冷宫，除了他，再无人能看到她才好。 再等上一年——不，半年，他会快一些，待南方一切平定，西北逐渐包拢过来，到时候那皇位上改天换日也不会引起什么动荡才好。 周楚暮看的出来，林青鸾对皇上没什么感情，对皇位也无所谓，但对于大盛，或者说，对大盛的百姓，她还是很在乎的。 既然她在乎，他便也只能耐下性子来，一点点的磨。 要不然，按周楚暮从前的想法，哪里顾得上朝野震动不震动，大盛安康不安康，他若手中有兵，便可将铁蹄直接北上，若高兴了，还可以径直取了皇帝的头颅。 他从前便是这般想的，那时年幼，还不擅隐藏，无意间被周诏探听到他的想法，也是那时，周诏便生出交回兵权带他回京的想法。 周诏也心系大盛和百姓，怕他这个反骨真的做出什么，便决定回京，将他困在京城，困在安南侯府。 周楚暮当时也认了，准备就这样吧，可天意弄人，又让他认识了林青鸾…… 那便是老天的意思的了，周楚暮也不过是顺势而为。 只可惜，他的动作只能悄悄的，不好被周诏发现，再加上冬日里难过，进度才这般慢，实在慢的他心焦。 各方掣肘，好在，他还能拥她入怀。 还不算太糟。 周楚暮自己劝好了自己，不再去管昏睡在床上的人。他就这么抱着林青鸾，委委屈屈的缩在小榻上，蹭着她的额头一起闭上眼睛，也休息了一会儿。 天还未亮，林青鸾便被周楚暮叫醒了。 “他快醒了……我昨晚确实有些冒失，你看看能不能解释，若不能，便摔个茶盏，周平会及时点燃幻香。”周楚暮低声叮嘱道。 林青鸾颔首，一觉睡醒她大哭过的眼睛还肿着，但头脑却清醒了很多。 她有八成的把握能与上官冽解释好，还有周楚暮给她的保底，她并不太担心。 走廊那边的窗户已经隐隐有了人声，周楚暮轻轻拢了拢林青鸾的头发，没说什么，先离开了。 林青鸾深吸一口气，悄悄上床翻进里面——也是这时，她才发现上官冽就那么斜靠在床边，腿甚至还在床下，就这么歪着睡了一晚上。 ……唔，应该没什么事吧。 林青鸾不太在意，却还是轻手轻脚的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躺在里侧，轻轻去推上官冽：“皇上，皇上，该起了。” “唔，”上官冽似乎也觉得不舒服，自动挪了挪身子，又翻过来抱住林青鸾，嗓音微哑，“鸾儿。” “是臣妾，早朝时辰快到了。”林青鸾半坐起来，自然的滑落掉上官冽那只胳膊，她笑着又推了他一下，“皇上？怎么今日还赖床了。” “朕起了。”上官冽这么说着，却始终没动。 林青鸾便换了一种担心的语气说道：“皇上最近是不是特别累呀？臣妾看您昨晚忽然便睡着了，今早也起不来，皇上还是要多休息呀。” 章节目录 第210章 试一试 “昨晚……”上官冽终于睁开眼了，他微微蹙眉，仿佛在回忆，继而面上浮现起一丝疑惑来，“朕不是正与你说着话，怎就忽然睡着了？” “不是呀，咱们说完话，皇上躺在床上就睡着了，臣妾还纳闷呢。”林青鸾眨了眨眼睛，又按住太阳穴。 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来：“昨晚哭的太厉害，倒让皇上看笑话了。” 她昨晚哭成那样，又说了那般的话，上官冽确实也不能再和她干什么，这会儿他甩甩脑袋，虽然后面的记忆有些模糊，但也不只能直接问林青鸾他们最后都说什么了。 他只记得，林青鸾说起自己不能有孕的事情，说让他不要将精力放在她身上，是真心实意的为他、为大盛好。 顿时，上官冽心中又软，他握了握林青鸾的手：“你歇着吧，让余保进来伺候朕便好。” 睡前几句话忘记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大约他最近真是太累了。 上官冽心中有些怀疑，但还是暂时按捺住了，林青鸾看了他几眼，也没非得要起来伺候他，只躲在被子里，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红着眼圈对上官冽笑。 她说：“余保，春困秋乏，皇上身子要紧，你伺候在皇上身边，便该提醒皇上多休息。” “是，奴才谨遵皇贵妃之命。”余保应的很快也很利索，上官冽好笑的看他一眼，又对林青鸾道：“这下好了，他再来管朕，便是犹如拿着尚方宝剑了。” 余保咧嘴笑：“皇贵妃娘娘是关心皇上，奴才也是。” “就你会卖乖。”上官冽也笑起来，他又看了看林青鸾，不由道，“你脸色还是不好，想来伤口就算恢复了，身子还是弱。回头让太医院拟几道药膳，不许嫌味道不好便不用。” “嗯，臣妾听皇上的。”林青鸾乖乖答应。 她这般，倒弄的上官冽心底痒痒，当即弯腰，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起身笑道：“朕走了。” “嗯……”林青鸾面色微变的看着他。 上官冽大约以为她是不舍，又道：“朕有空便来看你。” 林青鸾下意识点头，只是点到一半却忽然顿住。 她将头别过去，不再看上官冽，却道：“皇上……皇上若有空，还是多去承香殿、或者紫兰殿吧。” 都是年轻的新人，好生养。 这句话不必说，上官冽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片刻后穿好龙袍要走了才道：“你莫要多想。” “嗯。”林青鸾只这般答他。 终于送走人，林青鸾也不再忍着，她直接从床上蹦了下来，对上刚进来的安澜便道：“换一套衾被。” 全被上官冽身上的龙涎香熏了味儿了，她闻着恶心。 太后的圣寿节总算是过去了，林青鸾也没有收回宫权，反而手把手的教婉妃和黎妃这两个年轻的该怎么管理，她如今表现的如同后宫之主一般，对下宽和，对上孝敬，不知不觉间竟比翟含景还像皇后了。 而翟含景也被迫以“养病”的名义，禁足在了坤宁宫中。 她实在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忽然说出那样的话，那些话确实是她的心里话，但哪怕她醉死，也绝不可能说出啊！ 酒醒之后，想到自己说的那些话，翟含景便知不好，只她如今身边没了锦如，能商议的人便更少了，就算是有微风、白莲、飞鸿、霜雪她们四个，但到底与锦如不同。 这个时候，庄同便站出来了。 除了锦如，确实也是他跟着翟含景的时间最久，原本在潜邸跟着翟含景的婢女在进宫前后都到了适婚的年纪，早便被她发嫁了，微风她们几个虽也得翟含景信任，但到底跟着的年数少，与她聊不到一起。 而庄同，却是翟含景刚嫁进齐王府时上官冽便拨给她用来跑腿的小太监。 当年的小太监如今已经是坤宁宫的首领太监，除了比不上伺候皇上的那几个，他也比其余各宫殿的太监更有脸面，知道的事情便也更多。 这会儿，翟含景便正在蹙眉与庄同说着：“原还指望她们一二，这倒好，秦嫔自己不得皇上喜欢，秋美人还在做小月子，而愉美人连自己身子都要顾不好了。” “主子莫要着急，此事闹的有些大，主子再等等也不是坏事。”庄同低声道，“为今之计，若能让秦嫔怀孕才好。” 翟含景蹙眉没答，庄同继续道：“奴才倒是听说过一些坐胎的方子，要不然，请秦嫔娘娘试试？” “只怕她遭了本宫连累，皇上不去看她，什么坐胎方子也不好使。”翟含景撑着头，很是懊恼。 她还是想不明白，怎么就说出那样的话呢！ 还连累祖父当众为她辩白，实在是……丢尽了翟家的脸。 莫说如今皇上暗中让她好好休养莫要外出，便是准予她出去，翟含景也不想出去。 太丢人了。 庄同不知道翟含景在想什么，此时却笑道：“皇上总要给相爷几分面子，既然主子在休养，那秦嫔娘娘总归还是要见一见的。” 听得这话，翟含景不由多看了庄同几眼。 庄同到底是男人，哪怕是个太监，想法与女子也多有不同。 便是翟含景，虽说满心挂念翟家，却总也忘记家族的能量。她去判断上官冽的行为，完全就是从感情出发，却忘了，皇上还需平衡朝政。 暗中让她休养，便已是给她这个皇后留了颜面，皇上既无废后的想法，那么对翟家，也必是要示好的。 翟含景想通这一点，多少松了口气，她点头：“那你去寻咱们的太医，坐胎方子找个妥帖些的，也给秦嫔用一用。” “是。”庄同应了，正想退出去，翟含景却又叫住他，犹豫半晌后说道：“那坐胎方子若是定了，想法子送去万安宫，让皇贵妃看到。” 庄同有些惊讶，但看翟含景满脸正色，便也只能应道：“是。” 看庄同出去办事，翟含景松了口气。她虽然一直希望林青鸾的不孕是真的，但……总也没有证据，她总归不放心。 不若，便用这坐胎药来试一试吧。 章节目录 第211章 有母爱 “坐胎药的药方？”林青鸾看着木云指间捏着的一张纸，先是惊讶，又缓缓笑起来。 木云点头：“是，据说是皇后娘娘和翟家特地为秦嫔准备的。” “为秦嫔准备的，怎么又到你手上了呢？”林青鸾眼睛一转，便明白了其中弯弯绕绕，她摇头轻笑，“真是，禁足了都不安分。” 宫女们一时没明白林青鸾的意思，她却已经笑着将纸随意一丢：“都送到咱们这儿了，便也别浪费，木棠去寻刘院判看看，若这方子无碍，便每日熬一碗来吧。” “主子！”听到林青鸾竟有心想喝，安澜顿时心焦，“主子若真想用些坐胎药，何不让刘院判再来开一副？” 坤宁宫流出来的东西，谁知道真假呢！ 或许，就是专门害林青鸾的呢！ 林青鸾无所谓的笑笑，只先吩咐木棠去太医院，又对安澜道：“以后熬好了药也莫要端给我，直接找棵树浇了便是。” “啊？”安澜一下没回过神来，新来的木桃却一下子双眼亮亮的看了过来。 结果正对上林青鸾的目光，木桃一顿，又马上低下头去，只是耳根微微泛起红来。 这个小宫女，到有些意思。 林青鸾心中记下，却未多说，又叮嘱安澜：“倒药的时候隐秘些。” 安澜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应下。 大公主的生辰快到了，林青鸾有心多送些东西给她，便除了璎珞和新衣外，又另送了一箱子各种动物形状的金银过去，说是给大公主送些好玩的。 但那些小老虎小兔子都打造的很是精巧，也不压手，用来赏赐宫人却是极佳。 已经离开良嫔，独自在兴庆宫住了小半年的上官阳兰此时已经很是明白，林青鸾送的这一箱金银，最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上官冽不重视公主，虽然见面也能展现一下慈父之情，但见不到时候他便忘了，提也不提。 甚至每日来兴庆宫看大皇子，也是匆匆来匆匆走，除非上官阳兰专门去等，否则根本见不到。 而如今宫中，本就公主多皇子少，上官阳兰又不像二公主三公主那般都有个给力的母妃，平日里难免艰难些。 “公主，皇贵妃娘娘这是真心为公主着想啊。”上官阳兰身边的贴身宫女玉平忍不住说道，“公主还、还是自己留着吧。” “长者赐不敢辞，皇贵妃娘娘既是送我的礼物，自是我自己留着的好。”上官阳兰笑道。 她明白玉平的意思，良嫔那里缺银子的很，要不然也不会将她的冬衣都转手卖了。若被良嫔知晓她多了这么一箱金银裸子，那说什么也要抱了去，送给那个不成器的小舅舅。 上官阳兰掩住眸中深思，片刻后又笑起来：“既然皇贵妃娘娘说是玩具，玉平，你去弟弟那里看看，有没有他玩过不喜欢、要扔掉的东西，咱们捡一箱子来。” 玉平高兴的应了一声，也不怕丢脸，转身就往正殿去了。 再说了，捡大皇子的破烂算什么丢脸，在甘露殿住着的时候连件好衣服都没得穿，那才叫丢脸！ 于是等到良嫔打着给大公主过生日来到兴庆宫后，看到的便是一身新衣带着璎珞，却在玩及其幼稚的布老虎的上官阳兰。 良嫔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桃木的箱子，有些不敢相信：“皇贵妃送来的，竟真是些玩具？” “嗯？”上官阳兰天真无邪的眨眨眼睛，“不是呀，还有这件衣裳和这个璎珞。” 她有些羞涩的摸了摸头上的的簪子：“今年几位妃娘娘都给我送了生辰礼呢，母妃你看看，是不是很漂亮？” 良嫔一眼看过去，要么是烙着宫中内造印子的首饰，要么就是小孩戴的根本不贵的绢花，顿时无语。 所以她最讨厌的便是赐下的首饰了，带着印子，卖都没法卖，被人抓住更是一场麻烦。 “母妃？”上官阳兰小声喊着，眸中却闪过一丝嘲讽。 满身上下，也只有一身衣裳拿出宫还值些钱了，若良嫔实在想要，便给她也无妨。 谁知良嫔也并未要那身华贵的衣服，她只叹了口气，坐下来拉着上官阳兰的手道：“你是个傻的不成？你父皇日日往兴庆宫来，你就不能多往前面站站，让他看到你？” “女儿，不敢……”上官阳兰没想到良嫔会这样说，愣了一愣，也没另外找借口，只低声道，“父皇是来看弟弟的。” “如今这兴庆宫只住了你二人，你父皇既来了，多看一个又如何？”良嫔恨铁不成钢，“实在不行，你掐着时间去看大皇子，在他那里与你父皇多见见面也好啊！” 上官阳兰垂着头，没坑声。 大皇子身边的奶嬷嬷防她跟防贼似的，便是住在一个宫中，她最多也就是透过窗户遥遥看一眼出来晒太阳的大皇子，并未说过话。 良嫔絮絮叨叨说了上官阳兰半晌，又陪着她吃了一顿饭，之后蹙眉道：“你也是，自己生辰呢，不知道去寻你父皇撒撒娇？” 上官阳兰此时其实已经有些懵了，她总觉得，在良嫔的各种嫌弃之下，似乎还有那么……一丝温情？ 似乎，母妃也不是只疼爱关心小舅舅，对她其实，也有关心的？ “算了，你如今自己住在这里，虽说能每日见面，但我总不能时刻在你身边……”良嫔叹了口气，拿出一个荷包，小心的系在大公主的腰间，“给你换了一些银瓜子，若有事情指使不动下面的人，便用些银子。” 上官阳兰更吃惊了，良嫔竟会给她银子？ 她不由启唇：“母妃……” “小心着用，你母妃可穷的很。”良嫔又横她一眼，但良嫔身后的宫女魏爽笑道：“大公主快细看看那荷包吧，主子做了足有一个月，自己选布料选绣样，又是自己打的络子，一点儿都不让奴婢们插手呢。” 上官阳兰心中一暖，不由双手捏住那荷包，眼睛湿润润的看向良嫔：“母妃……” 所以，她母妃其实，也很爱她的对不对？ 只是从前她在母妃眼前，母妃觉得她不缺吃穿已是极好，所以才只关心大小舅舅而忽略了她是不是？ 良嫔却难得的有些尴尬，她别过眼去，还是嘴硬道：“不如你身上衣裳料子好……” 话没说完，上官阳兰便像一只小炮弹似的一头钻进了她怀里，脑袋拱来拱去的，像是从前小时候那般撒娇：“母妃~” “果然，皇上看看，咱们大公主还是个孩子呢。” 言笑晏晏的女声响起，上官阳兰一愣，从良嫔怀里抬起头来，惊讶的看向门口。 竟是上官冽和林青鸾一起来了。 章节目录 第212章 你要吗 “父皇！皇贵娘娘！”上官阳兰惊讶，良嫔也急急起身，匆匆理着衣服拜下。 上官冽目光淡淡扫过这母女，到底在上官阳兰身上多留了几息，他道：“起来吧，皇贵妃提醒，朕才想起今日是你的生辰。” “父皇，女儿六岁了！” 上官阳兰并未因为上官冽的话有什么情绪波动，也没假模假式的谢恩，她只目光灼灼看着上官冽，“父皇，女儿可以启蒙读书吗？” “这有何不可？咱们大盛的皇子公主都是六岁启蒙的，你父皇自想着此事呢。”林青鸾笑盈盈的说道。 上官冽好笑的瞥她一眼，到底没揭穿，只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朕为你寻一位女先生，待春猎回来后便开始启蒙吧。” “春猎？”上官阳兰眼睛一亮，还带些婴儿肥的脸上有些向往，却又很快暗沉下来，她笑道，“好啊，那女儿等父皇回京。” “傻孩子，等什么，你不一起去吗？弯弓骑马也是公主要学的，莫想着偷懒。”林青鸾好笑的点了点上官阳兰的鼻尖，并不用力，只显亲昵。 上官阳兰原就圆溜溜的眼睛顿时瞪的更大，还有些激动：“真的吗？皇贵娘娘，女儿也能去春猎吗？” 良嫔忍不住了，插嘴道：“皇贵妃，大公主她一个小孩子跟去春猎做什么，刀剑无眼的，还挺危险……” “你六岁了，朕会给你五个侍卫，以后他们就是完全听命与你的内廷侍卫，日后待你再大些，朕还会再给你增加人数。” 上官冽看着不到自己腰高的上官阳兰，目光淡淡，“如何，你要吗？” “女儿要！多谢父皇！”上官阳兰无视良嫔扒拉她的动作，大声应道。 林青鸾却是忍不住又有些羡慕了——上官冽这意思，是将这些侍卫送给了上官阳兰，日后便是公主出嫁，也是可以自带侍卫的。 这般，若是驸马敢有不敬，看着公主长大的内廷侍卫们可不会留手。 真好啊。 虽说上官冽并不如何看重爱护上官阳兰，但——不过一句话的事儿，而且对皇上来说，他的女儿，再如何也该是有公主气度的。 上官阳兰的回答也取悦了上官冽，他难道的拍了拍上官阳兰的脑袋，又扭头道：“余保，给公主的生辰礼拿进来吧。” 余保应声而动，抱着一匣子首饰走了进来，眯着眼睛递到上官阳兰面前看：“大公主，这些都是皇上给您准备的生辰礼。” ……又是不能拿出宫转卖的首饰，良嫔面色微苦，却无人管她，上官阳兰双手接住，高兴的说道：“多谢父皇！” 上官冽微微颔首，这也算是给女儿过完生日了，当下便准备离开。 林青鸾笑眯眯看看良嫔，对上官阳兰道：“即热良嫔陪大公主过生日，本宫也不多叨扰了。皇上今日刚定了日子，春猎三日后出发，帮大公主准备好。” 最后一句是说给上官阳兰身边宫人的，看众人应了，林青鸾扫过一眼，微蹙了下眉，却没说什么，也跟着上官冽离开了。 出了侧殿，林青鸾才低声对木棠道：“内务府拨给大公主的教养嬷嬷呢？怎么今日过来竟为见到。” “奴婢去问一问。”木棠明白了林青鸾的意思，却并未再回大公主住的侧殿，只往后面宫人住的地方去了。 上官冽已经到了正殿门口，他今日已经来看过上官承，晚膳时到了万安宫，听林青鸾说起大公主的生辰才又来了一次。 这会儿天色擦黑，胖嘟嘟的上官承正被奶嬷嬷抱着，眼睛一张一合的，显然是就要睡着。 上官冽便也只看了两眼，制止住奶嬷嬷的行礼，然后便没吭声的离开了。 林青鸾也瞧见了，笑道：“大皇子这就要睡了？臣妾听说，小孩子睡的多些好，是在长大呢。” “嗯，承儿很是乖巧。”说起唯一的儿子，上官冽眸中也多了几分温柔。 对大公主，他还有考量和测试，但是对着嫡长子，又是唯一的儿子，上官冽却是满腹慈父柔情了。 林青鸾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这一世她也并不准备对大皇子做些什么，她只想看看，后宫变动这般大，上官承是不是还会死。 若不会，便再有不会的打算；若还是会出事，那正好林青鸾可以通过提前部署，看看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两人各怀心思，从兴庆宫往外走，半路上，上官冽却忽然问道：“鸾儿最近在喝坐胎药？” 林青鸾一愣，继而努力让自己娇羞起来，她低着头道：“就，随便喝喝……” 上官冽顿了片刻，他能看出林青鸾对大公主的照顾，也觉得她对大皇子很是喜欢，想来，林青鸾是真的很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她还喝了坐胎药…… 若最近自己常去万安宫，但她却毫无动静，岂不更被人议论不孕？那她自己呢，又会如何想？ 眨眼之间，上官冽便定了心思，他回头看了眼余保，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道：“李大人可到了？” 余保怔愣一息便垂首答道：“想来应是到大明宫了，皇上既命他这个时候过来，李大人定不会迟到。” “嗯。”上官冽应了一声，林青鸾很是乖觉：“皇上还有事便先回去吧，这会儿天还不晚，臣妾正好走一走。” “好，那朕得空便去看你。”上官冽握了握她的手，到前面岔路口正好与她分开而行。 林青鸾驻足片刻，看着上官冽的背影，忍不住哼笑一声。 坤宁宫中，翟含景也在蹙眉思索此事。 “主子，皇贵妃娘娘让人日日抓药，可熬好了又不喝，悄悄倒掉，这……这是为何呢？”庄同很是不解。 微风在一旁说道：“许是掩人耳目？” “那，掩的又是什么呢？”庄同不懂，人家一般都是偷偷喝坐胎药怕被人发现，可皇贵妃娘娘却是反其道行之，她偷偷不喝。 看两人都想不明白，翟含景却缓缓笑起来。 她如今确定，林青鸾确实是不能生了。 日日大张旗鼓的去抓药熬药，做出一副很想有孕的样子，仿佛在告诉其他人她还能生，但后面却背着人将药倒掉，想来，林青鸾是知道自己身子情况的。 既然不能有孕，何苦再喝这苦药汁子呢？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林青鸾因这药方是来自坤宁宫而不肯相信，但那也没必要做出一副要喝的样子，毕竟药方是秦嫔在用的、真正好使的药方。 思来想去，翟含景觉得，林青鸾不能有孕约莫是真的。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的。 一个不能生，没有以后的皇贵妃，又算什么皇贵妃呢？ 她身在后位，又有承儿，她又怕什么呢？ “主子，三日后皇上便要去春猎了……”微风低声道，“主子可要病愈？” 翟含景一滞，皇上春猎之事并未告知她，明显是不想带她去的。 但也无妨，等人都走了，这后宫不还是得她管着。 而且，大皇子的周岁就快要到了，到时候再如何，她这个皇后，也该站在人前了。 章节目录 第213章 她爱看 漫步没多远的林青鸾也等来了木棠。 木棠脚步匆匆，面上愠色却难以掩盖。她见到林青鸾后便走的更快了些，过来便福身道：“主子，那教养嬷嬷说是病了，但奴婢去看她的时候，她却是在屋子里躲懒！” 她愤愤不平：“而且这个时候，那教养嬷嬷竟然躲在屋子里喝酒！奴婢实在气不过，已经找了人，将她送回内务府了。” 木棠身为皇贵妃身边的一等宫女，自是有这个处置权利的。林青鸾让她去查看，也是这个原因。 “不是让内务府好好给公主选个嬷嬷吗？”林青鸾便是早有猜测，也不悦起来。 公主的教养嬷嬷何其重要，简直与师父无异，而且日后公主出嫁，也会带着教养嬷嬷一起下降公主府。 很多教养嬷嬷对公主来说如同养母一般，被荣养一生，日子过的很是舒坦。 “想来还是因着……良嫔。”木棠低声，却不敢妄议主子们的事情。 林青鸾也明白，这后宫母凭子贵，子更是凭母才能过的好。 几位公主中，若说能见皇上次数最多的，也就是最小的三公主了，皇上喜爱云妃，见三公主次数多些，自然便也更宠爱她。 良嫔及其母家都不争气，大公主又明显不得皇上看重，有追求的或许都不觉得跟在大公主身边会是好事，而没追求的……大约就像是如今那个教养嬷嬷一般，哪怕是主子生辰，也敢明目张胆的装病。 而且眼看着大公主年纪也不小了，不像是小婴儿时养起来的情谊，此时便是教养嬷嬷再亲，到底还是隔了些什么。 “明日去慈宁宫问问吧，太后娘娘关心孙辈，或许有好的嬷嬷能给大公主。”林青鸾不再指望内务府，干脆将主意打到太后身边。 木棠没说话，安澜道：“是，主子也莫要担心，总能找到好的。” 她想了想，又道，“奴婢今日看大公主，倒也机灵。” 林青鸾也微微笑起，将她那一箱子金银全换成玩具，确实还不算笨。 她们却不知，“机灵还不算笨”的上官阳兰正和良嫔一起，将皇上送来的首饰挑挑拣拣成两堆。 “这些全是金银制成的，母妃拿去融了还能再用，这些……便没法子了。” 上官阳兰将那一小堆玉质或是带宝石的收了起来，另外一大半的金银首饰全推给了良嫔。 良嫔抿了下唇，想推拒，但仿似又想到什么，双唇开合半晌也未说出话，只道：“好吧。” 上官阳兰便又笑了起来。 她觉得，这个生辰，这样过，便也挺好的。 上官冽回到大明宫，什么李大人自然是不在的。他原本今日留宿万安宫，但路上聊起安胎药之事，他只得又回来，却是无事可做。 便继续批折子吧。 余保伺候在一旁，大约也搞不懂皇上为什么都去了万安宫、和皇贵妃相处也足够融洽，却又半路改了主意。 他也不敢问，只默默等在一边，忽听皇上问道：“皇贵妃用的安胎药，是皇后命人做的方子？” “是，原是给秦嫔娘娘准备的，不知如何被万安宫知晓了。”余保答道。 上官冽轻哼一声，翟家可真是不死心。 那他便偏不去紫兰殿，秦嫔便是喝再多坐胎药也无用。 他难得任性一回，却又觉得无聊，恰此时，余安小步进来回禀道：“皇上，祥才人求见。” “祥才人？”上官冽顿了片刻，才从记忆中将此人寻出来。 最后的印象是那琪歌图在太后圣寿节上未跳完的那支舞，上官冽顿时来了兴趣，他放下朱笔道：“请去偏殿吧。” 他是忙，但人都来了，总也不能不见。 况且之前遇到刺杀时，那琪歌图也算遭受了无妄之灾。再加上北疆传来消息，今年春天北戎果然很是老实，可见和平协议奏效，那他也不能总晾着那琪歌图。 给自己找了一堆借口后，上官冽悠然起身，也往偏殿去了。 这一晚，那琪歌图留在了大明宫，第二日便恢复原位，又成了南薰殿祥嫔。 甄茵听闻消息后，第一个赶往南薰殿为其庆祝。 她脚步匆匆，面上却全是喜意，跟着她的婢女红梅有些不解：“主子昨晚既知皇上想人陪伴，为何不自己去，却要将这大好机会悄悄告知南薰殿？” 说着红梅越发不甘：“若主子去了，今日或许坐在嫔位上的便换了人呢。” “不，皇上不可能让我的位份超越她去。”甄茵在意的也不是这些。 什么位份，什么圣宠，她只想看到那琪歌图被拉下那个公主位子，看到她如同这后宫众人一样苦苦挣扎，只求一个男人的一点恩赏。 她想看，她爱看。 那琪歌图是北戎最受宠的公主，想弄死她母亲也不过如碾死一只蚂蚁。而她如今在大盛后宫，又与蚂蚁何异？ 自己对付不了的，便要智取，甄茵从小便很明白这个道理。 而如今，那琪歌图已经不是公主，甚至不再是那琪歌图，她往后都只是大盛皇帝的祥嫔，再没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世，只余简简单单一个位份。 多好啊，这般甄茵才更有可能斗败她，折磨她，看她难过伤心痛哭流涕。 甄茵笑的越发真心实意来，她将自己得到过的最贵重的赏赐都拿出来恭贺祥嫔复位，只盼着祥嫔能更好胜些，更争取些，继续往上爬。 林青鸾一早醒来得知祥嫔的消息还惊讶了一瞬，再看安澜满脸不忿的样子，她却又觉得好笑。 不用多问，林青鸾也能猜到这其中定有甄茵的手笔。 真是不错，越是亲近的人，越知道如何去刺激她呢。 “主子，除了甄婕妤，也并无旁人给祥嫔送去贺礼。”安澜低声道，是想劝林青鸾不要生气。 林青鸾点点头，木棉拿了单子过来，和林青鸾说起去春猎的事情。 “皇上的意思是，除了妃位几位都带上，其余人让主子看着办。”木棉有些喜悦，还有些纠结，“一共只有五个人选，主子来做决定，可真是难办。” “不一定是五个。”林青鸾笑道，“先按我说的拟好单子吧。” “……是。”木棉不知道为什么林青鸾会笃定可以选这么多人，但明显林青鸾不愿意说，她便也没多问。 而当天下午，便有消息传出，去岁十月才刚生完三公主的云妃竟又有身孕了！ “云妃当真好福气。”林青鸾拿着册子，表情没什么变化，“皇上过完年后也不过去了未央宫几次，她便又有了身孕。” “算算时间，应是上元节前后怀上的。”安澜咬了咬唇，颇有些不是滋味。 那个时候她家主子因着为皇上挡剑，还躺在床上不能乱动，皇上却已经去宠幸旁人，还让旁人有了身孕。 “云妃有孕，后宫不能无人。”林青鸾又看了看册子，起身道，“本宫还是去问问皇上，看是婉妃留下好，还是文妃留下好。” 话虽这样说，但林青鸾几乎可以确定，上官冽同意留下的人定是婉妃。 一来二公主还养在婉妃那里，皇上不想带小娃娃出门，便还是有人照看为佳。 二来，相比较婉妃，皇上还是更喜欢宠幸文妃啊。 章节目录 第214章 投喂她 果不其然，上官冽给出的反应与林青鸾所猜想的一致。 林青鸾嗔了上官冽一眼：“皇上果然喜欢文妃妹妹……” “胡说，朕最喜欢谁你还不知道吗？”上官冽好笑的看了林青鸾一眼，又看了看她递过来的名单。 林青鸾娇哼一声：“那便是臣妾、文妃、黎妃，以及卫嫔、柔嫔、秦嫔、方嫔、甄婕妤伴驾了。” “皇后病着，秦嫔还是留下侍疾的好，有自家亲戚在身边，想来皇后也能好的快些。”上官冽敲了敲那名单，又好笑的看林青鸾一眼，“少了两妃，你也不帮朕再补上？” “那皇上自己再选人嘛。”林青鸾递过来一支笔，笑的狡黠，“臣妾选的，只怕不和皇上心意。” 上官冽老神在在，也不接笔：“你选吧，你选的，朕都合心意。” 林青鸾又嗔他一眼，不再推拒，拿起笔来，轻轻又填了两个名字。 祥嫔，秋才人。 上官冽表情越发舒展，嘴里却在说道：“哦？鸾儿何时这般大方了？” “哼，皇上这这般笑话臣妾，臣妾便要重新拟一份名单了。”林青鸾作势要全划掉，上官冽好笑的握住她的手。 林青鸾挣扎一下，没挣扎开，却正好将墨汁甩在了上官冽手腕上。 她吓一跳，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上官冽：“皇上……” “无妨。”上官冽笑道，慢慢摩挲着与她相握的手，忽然冒出一句，“今年北疆还算平和，鸾儿想不想让耀辰回来？” “啊，去年不是才回来过？”林青鸾心中大惊，嘴里却已经很自然的接道，“回来的这般频繁，臣妾都不适应了。” 上官冽似是没想到她会这般说，一愣之后，无奈笑起：“你呀……” “皇上肯定又是逗臣妾玩呢，臣妾知道边疆事多……”林青鸾眸中浮现出些许期盼，又慢慢沉寂，继而笑起，“臣妾和嫂嫂都习惯了，皇上放心。” 她这般，上官冽也试探不出什么了，只能换了话题。 林青鸾原还想提提良嫔，毕竟大公主第一次去春猎，有生母陪着还是好些，但是明显上官冽已经没有兴致再说那个，便也只好罢了。 最终伴驾春猎的名单定了下来，可谓是几宫热闹几宫愁。 而木棉则是真心服气，这伴驾名单和之前林青鸾列出来的几乎一样，而那时候，云妃有孕的消息还未有人知晓呢，她家主子简直神奇！ 临到要走时，林青鸾终于找机会提了良嫔，上官冽也无所谓，多一个少一个，挤一挤总归能住得下。 于是木棉更服了，这名单已经完全一致，可见她家主子多么洞若观火，多么了解圣心！ 等到真要出门了，林青鸾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皇贵妃车辇。 看到那几乎可以比拟凤辇的车驾，林青鸾沉默片刻，不由为翟含景庆幸起来。 还好皇后没跟出门，否则看到这一幕，岂不又要生气。 到京郊不过大半日的路程，太后这次也跟着一起去了，而大皇子则被留在了宫中，公主皇子中竟只带了大公主一个。 林青鸾原还想叫大公主来自己车上完，她这辆皇贵妃的车驾很是宽敞，也不颠簸，想也知道肯定比良嫔那辆与人挤在一起的车驾好。 但刚走了没多久，林青鸾便听到有人在轻轻敲自己窗户。 她心中一动，又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轻轻将窗帘打开一条缝，便对上了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周楚暮如今身体好了，继续做他的御前行走林青鸾是知道的，她也猜着他应该会一起去春猎，但路上见到，还是令人惊喜。 于是她也眉眼弯弯的通过窗帘缝与他打了个招呼。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遥遥一笑，林青鸾原以为也就是这样了，却不想，片刻后安澜端了一个食盒进来。 林青鸾原还以为是御膳房准备的吃食，打开才发现，竟都是京中的小吃。 还有……她最喜欢的，那家红豆酥。 林青鸾再看安澜一眼，见她不敢抬头看自己，便明白这些东西哪里来的了。 如今周楚暮真是打通了她身边的所有能接近的渠道，他和她不方便做的事情，安澜和周一私下里却很方便。 被人看见，也不过是宫女和宫外人家的小厮说句话罢了，也联想不到林青鸾身上。 不过，红豆酥真的很好吃，里面的馅儿还有些热乎乎的，林青鸾咬一口便知道，这是今早刚做的。 “是周世子昨晚便与那店家说好，周一一早去拿上的。”安澜听到林青鸾的话，小声说道。 林青鸾则好笑的看她一眼，递给她一块。 安澜却将头埋的更低，声如蚊呐：“奴婢……也有的……” “哦~”林青鸾微挑眉，又笑起。 也不知是谁说一辈子不嫁人，要自梳了在宫里做嬷嬷伺候她，现在好了，春心大动。 林青鸾开玩笑道：“看来本宫可以开始给你准备嫁妆了。” “主子！”安澜害羞的抬头，又不好意思别开眼，嘴里却说，“奴婢只想伺候主子，不想嫁人的。” “啧啧啧。”林青鸾自是不信，但两辈子第一次见安澜这般害羞，她也舍不得再多逗她，便只能轻轻揭过了。 那食盒里还有一壶四红汤，按安澜的话说，是周楚暮自己煮的。 林青鸾吃完红豆酥正好口渴，尝了一口，竟然觉得还不错！ 路上走了大半日，一食盒的东西几乎都被她吃光，待晚上到了京郊猎场时，林青鸾已经彻底饱的什么都吃不下了。 偏皇上还命人送来了一桌御膳，林青鸾很是痛苦的挨个尝了一筷子，然后便赏给安澜她们吃了。 猎场依着一座低矮的山丘，林子深且缓，适合跑马，空气也特别好。 只是温度比宫中还是低了些，林青鸾撑的难受，想去散散食，竟还被安澜抓着披上了缀着毛边的薄棉披风。 “皇贵妃娘娘可是要出去走走？”林青鸾刚出来便遇到周楚暮，他一身侍卫玄衣，带着一队人，应是正在巡逻。 林青鸾便矜贵的点了点头，周楚暮似有些犹豫道：“这里山林危险，到底不必皇宫内院。天黑后更怕会有野兽偷袭，皇贵妃娘娘还是小心些好……” “这么危险？”林青鸾随意的瞥了他一眼，“那要你们何用？” 周楚暮一愣，眸光微闪，嘴上却很正经的说道：“那臣等便跟在娘娘身后，定护娘娘周全。” 章节目录 第215章 爱美人 林青鸾不置可否，并未理周楚暮，径直便往前走去。 周楚暮回头吩咐了几句，将带的人分成两部分，一些继续按路线巡逻，另外两人则跟着周楚暮，随在皇贵妃身后护卫着。 林青鸾原真是随意出来走走的，但谁能想到，竟先遇到周楚暮，又遇到上官冽。 上官冽还是独身一人，竟然也没有妃嫔相伴，林青鸾下意识顿了下脚步，但她这一行人已经被余保看见，片刻后，林青鸾便看到上官冽望过来的目光。 只好上前行礼。 “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上官冽说着，眼神却仿佛不经意扫过后面的周楚暮等人。 林青鸾笑道：“臣妾不小心吃多了，出来散散食。” “哦？看来是朕太久没与鸾儿一起吃饭了，一顿御膳而已，竟还能让你吃撑。”上官冽玩笑道。 周楚暮也上前行礼：“臣周楚暮参见皇上。” “鹤然今日上值啊，辛苦。”上官冽笑道。 林青鸾没说周楚暮如何，只带着好奇的问上官冽：“皇上，这里晚上真的不安全吗？比宫中差这许多吗？” 她这么一说，上官冽却明白了：“这里确实不比宫中，你看那深林就在旁边，跑出来什么野兽都有可能。” 他看了看周楚暮，笑起来：“原是鹤然不放心啊。” “臣之职责，自要保护好皇上与各位娘娘。”周楚暮抱拳道。 上官冽含笑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咱们一起走走吧。” 周楚暮自不能抢先，只退后几步，跟在上官冽和林青鸾身后。 上官冽问起林青鸾最喜欢哪道菜，还好林青鸾将那桌御膳一一尝过，倒也能说起几个。 聊着聊着，林青鸾便发现上官冽似有些心不在焉，仿佛总往哪个方向看。 她马上明白过来，上官冽这个点出门肯定不只是为了散步，估计是准备去宠幸那个嫔妃结果遇到了她，还不好意思去了。 林青鸾便佯装打了个哈欠，又不好意思的对上官冽道：“皇上，臣妾有些累了。” “那……你先回去休息，朕坐了一整日的车，身子僵的很，想再走走。”上官冽道。 林青鸾应了一声，上官冽回头看看，大约对周楚暮的识时务很是满意，吩咐道：“鹤然，护送皇贵妃回去。” “是，臣遵旨。”周楚暮应了一声，表情不动的依旧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跟在林青鸾身后。 拐过弯，林青鸾回头去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上官冽的踪影。 她微微侧头，看向安澜，安澜很是明白，凑过来低声道：“是……是祥嫔的住处。” “哟。”林青鸾确实是没想到，她还以为会是文妃或者甄婕妤呢，却没想到竟是祥嫔。 不过想想上官冽对待女人的态度，以及那琪歌图的模样身段，林青鸾又很理解了。 喜欢美人，尤其喜欢新鲜的美人，实在太正常了。 回眸间对上周楚暮的视线，林青鸾不由笑了一下，却不由又在想…… 是不是男人都这样？ 她似乎并不了解周楚暮，但…… 林青鸾没再继续想下去，走了一圈，身子舒服些，林青鸾便回去洗漱准备睡觉了。 “主子明日可要穿骑装？”安澜收拾着衣服，问林青鸾道。 林青鸾随意的点点头：“整日在宫中闷着，骑马疏散疏散也好。” 安澜去准备了，林青鸾半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最近在看的话本子，目光却没落在书上。 她正盯着烛火发呆。 “想什么呢？” 周楚暮声音响起，林青鸾转眸，看到他一身侍卫装的便进来了。 周楚暮不动声色的看着林青鸾微微一亮的眸子，就知道她喜欢自己穿这身衣服。 黑色的，他的常服中确实很少，没想到她喜欢这种。 他仿佛什么都没察觉，走到林青鸾身边弯腰对上她的眼睛：“御膳好吃？” “不知道，就尝了一口。”林青鸾答的理直气壮，“车上吃太撑了，什么御膳都吃不下。” 周楚暮满意的笑起来，他捏了捏林青鸾的脸颊，又飞快的收回了手：“热乎乎。” “是你手太凉了。”林青鸾笑道，却不动，只用下颌点点给他指地方，“那边有热水。” 竟是已经准备着了。 周楚暮按她说的，去洗漱回来，换回一身洁白的寝衣，果见她有些失望似的，不由失笑。 他坐在床边，凑近啄了下她的唇，好笑道：“喜欢我穿黑色？” “……没有啊。”林青鸾垂下长睫，又抬起看他，狡黠笑开，“喜欢你什么都不穿。” 周楚暮：…… 他微微挑眉：“真的？” 不等林青鸾点头、或者再说什么，他已经利索的扯开了衣襟，又要去解腰带…… 这下换林青鸾无语了，但她也没动，还是坐在那里，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嘴里却道：“流氓。” “嗯。”周楚暮不辩驳，将自己衣服脱的还差一点就要掉下去便上了床，坐在她身边，似有所指，“想不想……” 不用他问，林青鸾已经伸出食指，轻轻勾着他大敞的衣襟往下一拉—— 她笑眯眯道：“确实好看。” 周楚暮好笑又好气的看她：“就只好看？” “还好摸？”林青鸾食指点了点，在周楚暮有动作之前，却忽然很煞风景的叹道，“所有人都喜欢美人。” “什么？”周楚暮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林青鸾却摸摸下巴，继续说道：“不管男女，其实都喜欢美人。” 对她而言，上官冽是美人，周楚暮也是美人。 她从前喜欢上官冽，如痴如狂，但若换成一个相貌平平的皇上，她大约不会那般。 而周楚暮…… 不用说，若不是有这张脸的加成，皇贵妃娘娘能纵容他一次次爬窗？ 大家都是这般，便也没有谁看不上谁了。 林青鸾很快接受了自己的“好色”，却又问周楚暮：“你是更喜欢美人，还是更喜欢新鲜？” 周楚暮：…… 周楚暮无奈又狠狠的按住她的后颈，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带：“我更喜欢你。” “我是美人，”林青鸾被吻住，还在挣扎着想要说话，“所以你也是喜欢美人……” 被彻底封住了声音，林青鸾还在走神想着—— 那周楚暮，也会更喜欢新鲜吗？ 不过刚刚恍神，她便被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林青鸾“嘶”了一声，想推开周楚暮，却被他更深的侵入…… 夜半，林青鸾趴在周楚暮胸前，雪白肩膀上是粉色点点。她无奈道：“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你今日怎么……属狗似的。” “大约因为我，今日忽然发现阿鸾是个美人？”周楚暮似笑非笑的说着，手指划过林青鸾luo露的后背，带的她微微不耐的扭动了一下。 她又气呼呼看向周楚暮：“你才发现？” 周楚暮含笑亲了亲她的鼻子，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外面忽然响起喧哗声，片刻后，喧哗声不降反增，林青鸾觉得不妙，披衣起身刚想问问怎么了，后面窗户便传来敲击声。 章节目录 第216章 狼群袭 周楚暮披衣走到窗前，低声问了句“怎么了”，便听周一略有些着急的声音响起：“主子，出事了！” 林青鸾这边，安澜已经查问了清楚，正进了寝殿来回禀，与周一的声音倒是神奇的一起响起：“主子，有狼从林子里跑出来了！” “狼？”林青鸾挑眉，周楚暮也在问：“多少？” “是狼群，目测不少于二十匹，属下猜测，或许是有人故意驱赶而来。”周一低声道。 林青鸾和安澜也听到了周一的话，双双对视一眼，眸中也是难掩的慌张。 狼群啊…… 周楚暮已经和周一了解了情况，走回来握住林青鸾的手道：“不必担心，我留下周一和周平他们保护你。” 林青鸾明白他的意思，有狼群来袭，皇上定要集结侍卫抵抗，周楚暮虽然不是什么统领，却是最特殊的那个，上官冽见不到他许会起疑。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留下周平就好，周一还是跟着你。” 不等周楚暮拒绝，林青鸾温声道：“我也会担心。” 周楚暮唇角微翘，点了点头，并未再多说什么。但林青鸾看看低着头的安澜，又叮嘱一句：“也莫要让周一冒太大的险，你们都要平安无事才好。” 周楚暮：…… 目送周楚暮离开，安澜有些不解的多看了林青鸾几眼，林青鸾歪头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奴婢就是觉得……主子今日心情很好？”安澜说完，又连忙解释道，“当然，主子每次见完周世子心情都好，但今天似乎格外好些。” 安澜总是这么敏锐，林青鸾也不隐瞒，她好笑的摸了把安澜的下巴，道：“只是想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安澜很是好奇，她也不怕问，反正不能说的，林青鸾也不会告诉她。 林青鸾却笑问道：“那周一相貌如何？” 安澜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主子……主子又不是没见过他，何故、何故还来问奴婢。” “不太记得了，似乎也是周正的。”林青鸾确实见过周一，人群中见到也能认出，但即便她自小疏朗，也懂男女大防，不会专门去评价一个不熟男人的相貌。 安澜小声哼唧：“虽然比不得周世子，但、但也是极好的。” 林青鸾长长的“哦~”了一声，她又拢了拢身上的衣衫，笑道：“我们安澜也是小家碧玉。” 所以说，人人都爱美人，不分男女，不分尊卑。 而在美人之上，却是新鲜的美人。 上官冽对那琪歌图能有什么感情吗？起初相见两相厌的两人，如今却愿意步行一段路去宠幸，难道是因为真心吗？ 不过新鲜罢了。 所以皇上可以爱新鲜，皇贵妃自然也可以。 林青鸾今日心情轻松，便是忽然想明白了这件事情。 重来一世，对她来说过往种种都已是前生。前尘已死，这一世她不愿意再伺候上官冽，不愿意再和他睡觉，自要再选一个合心意的男人。 而周楚暮，又是美人，又算新鲜，林青鸾觉得自己会乐意见他实在是人之本性，与感情、与其余都没关系。 才一年，也算新鲜吧，毕竟她也不是那么喜新厌旧的人…… 皇贵妃娘娘剖析自己感情心路时，被迫从祥嫔床上爬起来的上官冽正面沉如水的站在一个跪着的高大男人面前。 他怒道：“废物！” “之前地址都给了你，让你带人去拿下所有瑞王的人，结果呢？愣是晚了一步，那院子里竟一个人也没了！这次春猎，朕的安危也是交给了你，结果呢？” 上官冽怒而踹了男人肩膀一脚，“狼群！人为驱使的狼群！险些就要冲进朕的寝殿里去了！” 那群狼的目标很是明显，直直往住所中最大的院子冲去，若不是上官冽忽然来了兴致到祥嫔这里，便要直接对上二十多匹狼了！ 他气的浑身打颤：“你们便是这般保护朕的？还不如那些个内廷侍卫！” “臣无能，求皇上责罚。”男人开口，声音低沉。 上官冽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之后背着手转来转去好几圈，才终于道：“侍卫在明，你等在暗，原本应是你们更有优势，为何这次来的这般慢？” “回皇上，臣在住处周围发现几个暗卫，被他们的行踪引走，所以救援来迟。”男人有些懊恼，“想来应是瑞王的人，故意将臣等引走的。” “废物！”上官冽又骂一句，却也明白并不是他们的错。 遇到暗卫，自要跟踪，谁能想到刚来京郊的第一日瑞王的人便会突然发难，可见是早就等着这里，早就部署好了。 上官冽继续踱步，一低声自言自语：“难道是上次刺杀的事情失败，瑞王的人便全撤出了京城，之后便埋伏在此处……” 他顿了一下，春猎不是他即兴要来的，而是大盛的传统，那瑞王只需要部署好等着他来便是了，正好以逸待劳。 实在是他此次大意了！ 上官冽胸膛起伏片刻，外面响起余保的声音：“皇上，卓统领求见。” “卓嘉志来了，你先下去吧。”上官冽闭了闭眼睛，“你得空也看看侍卫中有没有身手好的，若是可以，将人招揽进来。” “是，臣告退。” 高大的男人起身，身影从窗户跃出很快不见，上官冽叹道：“暗羽人数还是少了些。”顿了一下，他又怒道，“都怪上官珏！若不是他当年在宫中发疯，朕又何须一点点重建暗羽！” 说完，上官冽又闭眼睛压抑了一下情绪，之后才开口：“让卓统领进来。” 很快，门被推开，卓嘉志一身披甲，裤子上还沾着血渍。 他大约也觉得自己身上脏污，不敢靠近上官冽太多，只进门走了三步便遥遥跪下道：“臣有罪，臣救驾来迟，求皇上责罚。” “你来的并不算晚。”上官冽实话实说，当时那种情况，来的最快的便是卓嘉志和周楚暮。 他顿了一下，想起来才问道：“周楚暮呢？” “回皇上，狼群已经被射杀驱赶，周世子怕还有漏网的野兽，已经带人追击进林子里了。”卓嘉志低头道，“臣先来与皇上回禀一二，稍后也要再去搜寻。” “辛苦你们了。”上官冽想了想，到底还是道，“周楚暮身子不好，待会你去见到他，还是让他先回去休息吧。” 安南侯实在识趣的很，又只这一个连亲都不能成的儿子，上官冽很愿意用这对父子来展现自己的大度宽容。 卓嘉志应了一声，又细细回禀那狼群的来处和去处，以及侍卫射杀情况。 听到那狼群被杀到只剩三两只，上官冽也松了口气，谁料卓嘉志继续道：“臣追击狼群不远，便见到熊的踪迹，也是因此，周世子才继续深入林子，要为皇上祛除所有危险。” 章节目录 第217章 不吉利 “竟还有熊！”上官冽一惊，不由想的更多。 是了，既然瑞王早有准备，怎么只会有狼这种小东西。有熊，有猛兽，才是应该的。 “是，发现了熊的脚印。”卓嘉志低头回到。 上官冽轻哼一声，表情淡定，心中却已经在想要怎么提防起来。 好在不用他说，卓嘉志便开口道：“周世子与臣商议着，便由卫副统领带着一半侍卫保护皇上，剩余的先去林子中查看野兽踪迹。” “如此，也好。”上官冽慢慢放下些心来，“只是你们还是要小心些。” “是！”卓嘉志一抱拳，不再多留，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卫副统领着急忙慌的进来，行礼后便一直守在门口。 天已经完全黑透，余保有些不忍，上前轻声道：“皇上，要不先歇息一会儿？” “等鹤然回来吧。”上官冽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忽然睁眼，“余保，你说……” 话未说完，上官冽自己摇了摇头，笑了一声。 怎么可能呢，林青鸾对他的心意，还有谁不知道吗。 余保也无奈，只得给上官冽换了杯茶，也是这会儿，外面响起脚步声，一身玄衣的周楚暮走了进来。 “皇上，狼群和熊都已经被侍卫们猎杀，暂时还未发现其余野兽的踪迹。”周楚暮行礼后抱拳道。 上官冽点点头，模样继续一片平静，仿佛并不担心：“人呢？” “没有见到人的踪迹，只找到了一只火箭。”周楚暮蹙眉道，“野兽怕火，想来，是专门用来驱逐野兽的。” “哼。”上官冽冷道，“京中禁军提前半个月来扫了山，说是一切准备妥当，也留下人值守了，怎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周楚暮知道他不是在问自己，便只站在那里，并没有回答。 上官冽左右踱步片刻，到底还是看向周楚暮。 他道：“今日太晚了，鹤然先回去休息。明日，朕还有要事交代给你。” “是，臣遵旨。”周楚暮一抱拳，这便准备离开，上官冽却又叫住他，犹豫之后说道：“如今猎场形势不明，派出一队人保护太后，一队人保护皇贵妃，再留两队保护其余嫔妃。” 这话说完，应声的却不是周楚暮，而是副统领卫奇志，周楚暮则等了片刻，看皇上没有新的吩咐了才转身离开。 到了他休息的地方，周一翻了后窗进来，蹙眉道：“皇上的暗羽人数又增加了，主子，咱们的人险些就被发现了。” “让大家都暂时先安抚下来，不要到处走动。”周楚暮坐在床边，并未点灯，整张脸都隐藏在了黑暗中，只要一双桃花眼中的情绪还能被人看清。 他略有些讥诮：“不知皇上的人都是做什么的，这般事情也能发生。” “瑞王的人，不是都没了吗？”周一不解。 周楚暮哼笑一声：“京中留的联络点联系不上，自要派新的来。正好京中查的严，便暂时留在了京郊。只是没想到……”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你明日去寻余安，让他想法子劝皇上这般……” 猎场今年不安稳，皇上的暗羽又在到处搜索，周楚暮的人不好来去，他便想着，让上官冽将白松接过来，养在林青鸾院子里。 白松通人性却也凶猛，若像今日这般再有狼群偷袭，白松也能抵挡一二，护住她的安危。 有周平，有皇上调过去的一队侍卫，还有白松，周楚暮稍稍放下心来，但他这会儿也想明白了，皇上在他面前吩咐此事，定有用意。 傍晚陪林青鸾散步到底还是被皇上记在了心里，上官冽就是那么一个多疑的人。 周楚暮微微迷烟，又对周一道：“让卓嘉志将安嘉阳那一队调去保护她。” “是……”周一有点犹豫，察觉到周楚暮看过来后他才道，“主子不自己去吗？” “不能去。”周楚暮蹙了下眉，又很快舒展开，“让周平他们惊醒些。” 他还想着，回头提醒提醒林青鸾，今年猎场不安稳，若是可能，还是离上官冽远一些吧。 反正那些人的目标就是皇上。 若上官珏能得手，那自然是极好，他可以跟在后面渔翁得利，直接弄死上官珏…… 不过，周楚暮觉得上官珏得手的概率太小了。 曾经和上官冽旗鼓相当的时候都被对方按着打，如今就那么几个零星的人，躲躲藏藏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更不可能赢了。 周一去传话了，周楚暮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的天色，想着想着慢慢睡着了，结果早上醒来便听说，卓嘉志带去搜山的人出了事。 一大早，林青鸾也听到了外面的吵嚷声，她叫来木云，叮嘱道：“总感觉这边不太安全，你也莫要出去打听了。让李德志将院子门收好，无事也不要开着了。” 这个时候，林青鸾也有些想念白狼了。 “是，奴婢也只听了一耳朵，好像是侍卫中有人出事了。”木云蹙眉道。 昨晚狼袭，一早又出事，这春猎开局不利，令人忧心。 而林青鸾却是一下子揪起心来，下意识想问那出事的侍卫是谁。 不可能是周楚暮的，周平他们还很淡定，没什么消息传来，想来应是别人。 道理是这般，只林青鸾总也担心，好歹在早膳前避开人去问了问周平，确定了周楚暮的安全。 “出事的是一个今年才来的侍卫，并不是遇到野兽了，只是天黑没看清路，摔断了腿。” 周平低声回禀着，也有些不忍，“血腥味引来了没走远的狼群，那小子到底被狼咬了一口，好在卓统领身手不错，将剩余的几只狼都击毙了。” 林青鸾听着忍不住抚住了胸口，第一次知道春猎竟这般危险。 回想上一世，上官冽也是年年春猎，却从未出过事，在林青鸾的印象中，春猎和春游几乎是一样的，只是不知为何，今年的春猎似乎很不一般。 刚用完早膳，各宫各处也得了皇上的旨意，说山上不安全，让众人今日先都不许打猎，再等消息看看。 而当日下午，忽然又下起暴雨来。 章节目录 第218章 立太子？ “司天监是怎么推算的！”上官冽发着脾气，下首跪着的人缩进了脖子，他烦躁的有些坐不住，“还说这几日都是好天，结果呢？朕刚到猎场，便下起雨来！” 跪在地上的司天监监正不敢说话，任由上官冽训了一顿，最后被余保带人拖了出去，要他跪在雨中好好反思一个时辰。 “皇上，福祸总是相依，因着昨晚的事情，今日无人上山进深林。”坐在最后面也最年轻的一人笑道。 前头的翟相淡淡撇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上官冽却也没什么心思听他们议事了，一摆手道：“都先回去吧。” “是。” 众人刚要走，上官冽却又忽然道：“翟相还请留步，朕有事与翟相相商。” 翟相拱手行礼，站在了原地，上官冽看了一眼，笑道：“翟相请坐。” “臣多谢皇上。” 上官冽也重新坐好，他不慌不忙喝了口茶，又看向翟相，忽然笑起来，与刚刚的暴躁完全不同。 他笑道：“翟相最近身子还算康健？” “都好，多谢皇上垂问。”翟相垂着眼皮，淡淡说道。 上官冽点点头，忽然问道：“翟相以为，上午议事时，礼部尚书所言之事如何？” 另一边，林青鸾正在屋子里和宫女们聊天，忽然卢德顶着雨站在廊下禀道：“主子，方嫔娘娘过来了。” “这般大的雨，她怎么来了？”林青鸾一惊，方嫔已经笑着走了进来：“正是趁着雨大才好来寻娘娘呢。” 她这般说，林青鸾便知她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给安澜使了个眼色，木棠几人也机灵的带人都先避开了，还给她们把屋门和窗户都关上了。 “怎么了？”林青鸾低声问道。 方嫔凑近了些：“娘娘可能还未听说，上午的时候，有人建议皇上立储……” —— 上官冽笑意不达眼底，就这么看着坐在那里不动不说话的翟相，又问了一次：“立储之事……翟相怎么看？” “臣以为，没有这个必要。”翟相老而稳重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皇上春秋鼎盛，实在不必着急此事。” “是么，”上官冽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失望，他定定看着翟相，笑了一声，“实不相瞒，其实立太子的旨意，朕早就写好了。” —— 林青鸾微一挑眉，有些不解：“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那个，礼部尚书？还是谁，说无储位则国之不安，而且现在宫中已有嫡子，还居长，说皇上可以早日立储，让所有人安心。”方嫔也不懂，“娘娘，臣妾只是想着，咱们……用不用推一把火？” “他让你来的？”林青鸾蹙眉，感觉不对呀，周楚暮应该不会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情。 果然，方嫔遥遥头，反而笑的一脸狡黠：“是臣妾啦，最近和皇上身边一个小太监交好……上午时他正好伺候在旁，听说了此事来告诉臣妾的。” “臣妾一时也联系不到主子，便想着来找娘娘拿拿主意。”方嫔悄悄指了一下皇宫的方向，“正好，趁她病，要她命。” 林青鸾明白方嫔的意思，立储这事儿，说不好听了，便是盼着皇上早死呢，要不然储位有什么用？ 别说什么国本，什么早日培养，首先上官冽如今就那一个儿子，说他实在出了什么事，上官承自然是继承人，立不立储都一样。 二来嘛，上官承都未满周岁，话都说不了一句，能培养什么？ 林青鸾摇摇头：“有翟相在皇上身边，此事动不了她。” 且不说这件事就不是翟家人提起的，就翟相那种精明，莫说上官冽目前还没这种打算，便是真有，他也会劝到没有。 —— 果不其然，听说皇上已经写好了立太子的旨意，翟相便皱起了眉头。 仿佛宫中唯一的皇子不是翟家外孙一般，翟相很是不解的问上官冽：“皇上此行，却是为何？” 不等上官冽回到，翟相便继续说道：“如今后宫只有一位皇子，立储便只能立他，那立与不立，又有何区别？皇上又这般年轻，日后皇子会有无数，再说了，小时候能看出什么？皇上还是再等一等，慢慢选的好。” “哦？翟相真这般觉得？”上官冽含笑问道。 翟相有些无奈：“皇上……老臣若有私心，此时便该劝皇上稳固国本，以便无后顾之忧了。” “老臣只是觉得，此事确实没有必要。”翟相也笑了一下，很是坦诚的模样，“皇上若想立储，还是再等等看吧。如今后宫也有妃嫔怀孕，若是皇子，待长大些皇上再细选也来得急。” 上官冽就喜欢听这样的话。 上午那说的叫什么？仿佛他马上就要死了，而大盛后继无人了一般，他不立太子便是国本不稳，国之将亡，听的他简直要烦死。 不管翟相如何想的，这话却说的实在对，上官冽便放下些疑心，感觉礼部尚书与翟家，应该是还没有勾结。 —— “……所以说，其实没什么用？”方嫔挫败的“啊”了一声，她泄了气似的趴在了桌子上，“臣妾还以为……哎，还冒着雨过来，臣妾真是，让娘娘看笑话了。” “这算什么，你得知此事，前来告诉我，我也很高兴。” 林青鸾说着，执起茶壶亲自给方嫔到了一盏茶，正想说什么，外面却忽然响起杂乱声，下一刻，房门被人敲响，安澜急切走进来道：“主子，祥嫔上午悄悄骑马去林子里打猎，到这会儿还没回来！” “她身边的宫人实在着急，来求见主子呢！” “什么！”林青鸾霍然起身，“祥嫔？” “哎呀，早上皇上不是下了旨，说今日先都不去打猎嘛。”方嫔嘀咕，“怎么就她这么与众不同……” 此时不是埋怨的时候，眼看着雨越下越大，林青鸾也无奈，只得先将祥嫔身边的宫女召进来问了清楚。 —— “雨越下越大，翟相不如就宿在朕这里？”上官冽很是关心，翟相却摇摇头：“有马车来接臣，无碍的。” “好，那翟相先回去休息。”上官冽不动声色的目送翟相离开，看着那走路很是踏实的身影，忍不住摇了摇头。 老而不死是为贼，古人诚不欺朕。 “皇上，皇上！” 急忙忙的声音响起，林青鸾提着裙摆，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上官冽“嗯？”了一声，还未问她怎么了，林青鸾便跪在了地上：“臣妾监管后宫不利，求皇上责罚！” 章节目录 第219章 来请罪 “怎么了？”上官冽弯腰要扶林青鸾，林青鸾却按住他的手，抬眸已经红了眼圈。 她哑声道：“臣妾有错，竟没注意到……祥嫔上午时骑马离开，臣妾竟不知晓。” 上官冽：“什么？？” 要说这后宫谁最不能出事，那便是祥嫔了。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这会儿因着暴雨被困在深林里的是太后，上官冽和林青鸾也不会这般着急。 可祥嫔，那琪歌图……代表的那是大盛和北戎的和平！ 好不容易北戎说话算数，北疆过了一个安稳的春天，转眼她便在春猎时出事…… 不管这个时候再怎么去解释是那琪歌图不顾圣旨自己跑出去的，也都晚了，北戎听起来都只会像是借口。 卓嘉志领旨，带了多数的侍卫冒着大雨去搜山，不管怎么样都要降那琪歌图给救回来。 林青鸾坐在下首，哆嗦着手端着一杯热茶，她脸色煞白，头发上还有淋雨后的湿润，安澜正拿着毛巾小心的给她擦着。 另一边，上官冽正在细问祥嫔的伺候宫人，得祥嫔最信任的晏萍自然跟随她进了林子，那宫女玲珑也是刚调到南薰殿不久的。 她跪在那里，对皇上的问话不敢不答，却语不成调：“……是，主子……主子说今日天好，适合打猎，还说、说很久没骑马了，想骑马……” “朕不是下旨，今日都不许出去？”上官冽很是烦躁。 玲珑在皇威之下都要哭了：“是，是，奴婢也这般说呢，但主子她，祥嫔说，她就要去，还说很快就回来，不会被皇上知道的……” 上官冽深呼吸两口气，此时对于那琪歌图的厌烦再次达到了，立储是国之根本，朕不立储，便是动摇国本。”上官冽不动声色的看着林青鸾的表情。 别说方嫔已经来回禀过了，便是林青鸾初初听说，也不会有什么变色。 她只淡淡蹙起眉来：“可是国之根本，难道不是皇上吗？” 上官冽一挑眉。 林青鸾继续道：“臣妾不知道立储的重要性，但臣妾听过一句话，叫‘国不可一日无君’，如此看来，皇上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立太子……”林青鸾低下头去，不肯对上上官冽的目光，“这大约是正事，皇上该与众位大人商议才是，臣妾……臣妾不知道该怎么说。” “嗯。”上官冽也不用林青鸾的回答了，她那句他才是最重要的已经实实在在的取悦了他。 他走过去，握住林青鸾的手，先一蹙眉：“怎这般凉？” “皇上……”林青鸾挣脱了上官冽，笑了一笑，“臣妾来的匆忙，淋了些雨，身上凉意未散，皇上还是别离臣妾太近了。” “你真是，这般着急做什么？穿成这样便出来了，怎也不披个披风。”上官冽佯怒的说了几句，又喊了余保点了个火盘挪进来。 林青鸾烤着火，慢慢和上官冽聊着昨晚的狼群突袭，说着说着，便提及了白狼：“臣妾昨晚想着，若是带了白狼来便好了，不管怎么样，他总归能挡住一两只狼吧。” 说着，她自己又笑起来：“白狼那般胖，或许能多挡住几只也说不准。” 上官冽却像是被提醒了一般：“嗯？” “皇上，不若帮皇贵妃娘娘把那白狼接过来？奴才昨晚看着皇上，那般危险的时候都很担心皇贵妃娘娘呢，若是有那白狼保护，皇上也能放心几分吧。”余安正好来上茶，闻言便道。 只是说完，他又跪在地上磕头：“奴才、奴才妄言，求皇上、皇贵妃娘娘饶恕。” “你这狗奴才，倒是会插嘴。”上官冽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余保便从后头踹了余安一脚：“还不快滚出去，在这里碍眼的很。” “不过余安说的也有理，那白狼跟着你，朕也能放心几分。”上官冽对林青鸾笑道。 林青鸾却只双眼灼灼的看着他：“皇上……很是担心臣妾？” “朕自然是担心你的。”上官冽温声道，林青鸾不由又红了眼眶：“皇上对臣妾这般好，臣妾却没能帮皇上看好后宫……” “此事怪不得你，祥嫔桀骜难驯，向来如此。”上官冽又沉下脸色，片刻后叹了口气，“罢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莫要太过担心。” 林青鸾目的达到，还有额外收获，自然不会不答应。 这次她披着皇上的金黄色披风，还打着一把硕大的伞，慢悠悠的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 “怎么样？”方嫔有些担心的迎上来，“皇上……没说什么吧？” 林青鸾摇摇头，此次跟着春猎的嫔妃她是位份最高的，又有管理六宫之权，这般没看住嫔妃，让人陷入危险之中，自来也是她的不对。 方嫔也是因为这个一直没走，就等她回来问问。 林青鸾坐下喝了口茶，笑着看了方嫔一眼：“本宫今日在皇上身边，倒是也看到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 “哎呀，皇贵妃娘娘在说什么呢。”方嫔脸上一红，略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身子去，“太监而已，再眉清目秀又能如何。” 林青鸾刚要点头，方嫔又小声道：“又没办法真干点什么。” 林青鸾：…… 那你是还想干点什么！ 她有些头痛，感觉这一世的后宫怎么都奇奇怪怪的，就周楚暮带进来的这几人，个顶个的野…… 正想着，外面传来响动声，片刻后李德志进来回禀道：“主子，祥嫔找到了！” “找到了？人在哪里？如何了？”林青鸾不是关心那琪歌图，但总要问清楚。 李德志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情况确实不太好……” 待到林青鸾过去查看被抬回来的祥嫔时，才知道所谓的“不太好”究竟是有多么不好。 章节目录 第220章 一场雨 祥嫔腿摔断了。 “当时看着天色不好，主子就带着我们准备回来了，谁知道这场雨来的这般急……”晏萍跪在祥嫔床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所以是雨下的太大，祥嫔看不清路，摔了？”林青鸾蹙眉问道。 晏萍点头：“是主子的马踏空，主子从马上摔了下来，便、便……” 她哭的实在厉害，只因祥嫔的情况确实也不好。 刘院判被专门叫了来，但是去看过也只能摇头。祥嫔运气实在不好，摔下来的时候膝盖正好磕在一节尖锐的石头上，小腿又砸在了一块石头上，如今单用眼睛看，那小腿都已经是不直的了。 这个时候连男女大防都顾不得，刘院判摸了一下祥嫔的小腿，哪怕是在梦中，祥嫔也疼的抽搐了一下。 刘院判细看片刻，到底还是摇头：“应该能恢复，只是不知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这话说的实在明白，晏萍怔了一下后便大哭起来，林青鸾微微蹙了下眉，知道那琪歌图以后大约……就只能做个瘸子了。 身体有恙的嫔妃在后宫能得了什么好？皇上难道看到你一瘸一拐的走路，还会有什么好心情和你一度春宵？ 甚至有可能心情一个不好，再治你一个御前失仪，或许直接就可以在冷宫了却残生了。 刚刚得宠不过两日的祥嫔，便以这般惨烈的方式断绝了自己争宠的可能…… 满屋寂静，只剩下晏萍抑制不住的哭泣声。 听到消息的甄茵也冒雨赶了过来，才到门口便听到刘院判的话，也是愣在了当场。 她满脸失望，连掩饰也懒得掩饰了。 怎么回事，她给那琪歌图计划好的路，才刚走了一步，就断了腿了…… 床上，那琪歌图被银针刺穴的痛感惊醒，声嘶力竭的嚎叫起来，林青鸾叹了口气，迈出走了屋子，带着怔愣中的甄茵到了廊下。 雨声淅沥，却是没了刚刚暴雨的模样，甄茵小声道：“那她以后……是不是再不能侍寝了？” 林青鸾没有回答，她知道甄茵也不需要答案，都是伺候过皇上的人，谁心里不清楚呢。 甄茵也就那么无声的看了半晌的雨，忽然冷笑一声：“不行，只要她还没死，就得给我爬起来斗，给我争！她不行了，晏萍那不还在吗？” 林青鸾只默默看了她一眼，甄茵深深吸了口气，对着林青鸾一行礼，又扭身进了屋子，片刻后，林青鸾便听到她伤心的哭声：“公主，公主你的腿……怎会如此……” 唱作俱佳，非常不错。 林青鸾也深深吸了口气，叫上安澜，这便准备回去了。 那琪歌图至少还活着，大盛对北戎也有所交代了，两边战事暂时还能缓和，林耀辰也安全一些。 李德志撑着伞，林青鸾也未去向上官冽回禀，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场雨持续到第二日下午，因着这么一个开头，众人对今年的春猎都没了什么兴趣。 偏宫中又有消息传来，原是京城也下了一夜的雨，大皇子不知怎么回事，似是有些着凉了，咳嗽的厉害。 这下太后可坐不住了，就那么一个金孙，别说生病了，便是掉一根头发她也要心疼的。 这下好了，太后想要回去，后宫因着祥嫔之事也是人人自危，而前朝众人却也多少知晓了狼群和黑熊的事情，愿意进林子打猎的人本就不多。 一片沉寂中，上官冽也是发了几次大火，最终还是没有办法，送了太后和祥嫔回宫。 剩下的人虽然一时走不了，在皇上面前也要扯出笑脸来，但人心惶惶，一场春猎结束的仓促又匆忙。 林青鸾冷眼看着，也跟着上官冽出去打了两场猎，与去年的热闹和繁华完全不同，林青鸾看着，都感觉众人脸上的笑都假的厉害。 上官冽自然心情越发不好，直到回京那日，也没露出一个真正的笑脸来。 “还是咱们宫中舒服。”进了万安宫，宫门一关，几个宫女都松快下来，安澜也笑着帮林青鸾换下外面的衣裳。 穿上半新不旧却很是舒服的家居服，林青鸾也松一口气，这几天旁人还能躲，她身为皇贵妃只能跟在上官冽身边。 累啊，是真累，要不然安澜她们几个也不会觉得这般松快了。 好在，按住上官冽那种“谁见到我落魄我就记恨谁”的性子来说，她大约可以很长时间不必再见他了。 真好。 而好消息还在后头。 第二天一早，林青鸾便听说大皇子的病还没好。 上一世有没有这一遭她也不太记得了，但这一世，若那幕后之人换了手法，让大皇子缓缓病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青鸾原不想掺和这些，但她对那幕后之人实在太好奇了，到底是谁这般有本事，让她帮忙背黑锅，便是没有铁证也被冷落了好久。 好在这一世她有了更多可以用的人手，大皇子染病时她还在猎场，但宫中也有周楚暮的人，将事情交代给周平让他去打听清楚，林青鸾便不准备费太多心思，准备收拾收拾去拜见太后。 想来大皇子没有病愈，太后的精神也不会太好，林青鸾在猎场的时候特意手抄了一卷经书，准备给太后看过后进在佛前。 果不其然，太后见到她这份礼物很是开心：“满宫上下，也就你有这份心了。” 林青鸾说是为大皇子抄的经，自然要问上一问：“皇后娘娘身为大皇子生母，想来这段时间也很是煎熬。” “哼，她。”太后原本大概只想说这么一句，但到底忍不住，“承儿生病就是因为她不顾一切，非要将孩子接到坤宁宫……皇上刚走，她便如此，甚至不顾还下着雨，有她这般的生母吗！” 林青鸾一愣，倒是没想到大皇子的病因竟是因此：“大皇子，如今还是住在坤宁宫吗？” “春寒料峭，那么个小孩子怎么方便挪来挪去？结果倒好，自己的孩子也不上心养着，这都多久了，哀家那日去看他竟还在咳嗽……”太后是真忧心。 旁边的魏嬷嬷忍不住也说道：“太后娘娘很是担心大皇子，这几日都睡不好呢。” “大皇子小小人儿，也定是如皇上一般纯孝的，若太后因着大皇子难以入眠，岂不是让大皇子不好？”林青鸾委婉的劝道，毕竟如今太后似乎很相信因果报应这一说。 果然，太后瞪大了眼睛，片刻后拉住林青鸾的手：“还是你通透，哀家怎么就没想到呢……也罢，也罢，总不好让他这般小人儿便背上不孝的因果。” 正说着，外面传来通报，竟是皇上来了。 林青鸾：…… 得，原还想着能有几日见不到呢。 上官冽来的很是匆忙，见到林青鸾也是一愣，随后笑笑：“朕还没皇贵妃来的早。” “皇贵妃伺候哀家一直勤谨，昨日晚上才回来，今儿一大早便来陪哀家说话了。”太后叹道，又拍了拍手边的一摞纸，“看看，她还给大皇子抄了经书，哎。” 上官冽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小字，面色也越加温柔了几分：“猎场那般忙碌，鸾儿还有时间抄这些。” “臣妾挂心大皇子，又担心太后娘娘太过忧心，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林青鸾笑笑，“皇上可是去看过大皇子了？他可好些了？” 章节目录 第221章 被安排 “承儿……好多了。” 上官冽强笑了一下，林青鸾看出他似乎是有话要与太后说，便借故先告退离开了。 “主子，咱们还去看看大皇子吗？”安澜问道，林青鸾顿了一下，却道：“去未央宫吧。” 云妃有孕不到三个月，还带着一个年幼的公主，林青鸾觉得这才更值得被关心。 至于大皇子，住在生母跟前，还有皇上和太后跟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哪里需要其余人探望？ 对于林青鸾的到来，云妃很是惊讶，却又马上收敛了神色，要起身行礼。 林青鸾赶紧拦住她，笑道：“妹妹觉得怎么样了？三公主可还乖巧？” “三公主很听话，最近晚上也不哭闹了，臣妾也能睡好个觉。”云妃温声答道。 “那便好，看来两个孩子都是孝顺的，云妃妹妹以后有福气了。”林青鸾笑道。 两人淡淡聊了几句，林青鸾原也没什么想法，只是单纯的来看看有孕嫔妃罢了。 只是她也没想到，云妃会主动说起一些事情。 云妃温婉的笑着，开口很是含蓄：“当日皇上离开皇宫后，皇后娘娘一度头疼，许是情绪波动太大，还是秦嫔去陪伴皇后娘娘许久，又提议将大皇子接回来，才哄得皇后娘娘开怀。” “哦？到底是亲姐妹，秦嫔对皇后娘娘果然有心了。”林青鸾心中一动，明白了云妃的意思。 云妃没接她这话，只笑笑没有出声。 她留在宫中，因为要养胎，想来也不会无事便出门，能知道的消息也非常有限。 但也不用说更多，林青鸾已经明白，将上官承接回坤宁宫是秦嫔的主意，那么此次上官承生病，定会引的翟含景和秦嫔不睦。 若她有心，再在其中挑拨一二，这对表姐妹的关系便算是真的完了。 得了云妃这么一个消息，林青鸾也算是接受了她的示好，两人彼此看着对方都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云妃这般小意温婉的模样，偏又生的聪慧灵透，确实很讨人喜欢。 离开未央宫，林青鸾又去两仪殿看了眼愉美人。 愉美人的胎已经快六个月，在御医的帮助下总算熬过了最难的时候，如今虽然吃的不如普通孕妇多，但也还算可以，而那肚子，总算有些显怀了。 “看你这般本宫也放心了，算算时间，这个孩子要生在七月，也是好时候。”林青鸾笑道。 愉美人对上林青鸾还是有些怯怯的，巴掌大的小脸依旧惨白，只强笑道：“是，多谢皇贵妃娘娘关心。” “好生养着吧，本宫先回去了。” 出了两仪殿，林青鸾不由又回望一眼。 安澜凑过来，小声道：“主子，都说从怀相能看出男女，奴婢看愉美人的肚皮挺尖的……” 肚皮尖尖，多是男孩。 林青鸾但笑不语，倒是觉得很有趣。 云妃这一胎应该是个皇子，若愉美人也生个皇子，再加上大皇子久病不愈…… 挺好的，真是时候。 林青鸾当即做了决定，叫来木云这般吩咐一遍，活也不重，只让她出去传一些谣言而已。 她曾经用勤嫔怀相像是女孩的谣言击溃了勤嫔，让皇上厌弃了她，又夺走公主示好贤嫔，如今故技重施，或许可以再次瓦解皇后那边的人。 真是有意思。 待到流言慢慢成型，林青鸾第一次动用掌权皇贵妃的权利，叫来敬事房的管事如此吩咐了一番。 “嗯？皇贵妃这般吩咐的？”得知自己晚上的去处被人安排，上官冽却不恼，还觉得有些好笑，“就只让你端上来紫兰殿、建章宫和承香殿的绿头牌？” “回皇上，皇贵妃娘娘确实如此说的。”那太监见皇上表情和煦，胆子也大了些，“还请皇上翻牌子。” “不必翻了，朕今晚去万安宫。”上官冽觉得很有趣，也不必等人伺候，起身便往万安宫方向去。 林青鸾也猜到上官冽应是会过来一趟，听到通报声时并不慌张，还让安澜将早就准备好的茶水端上来。 进门便闻到熟悉的茶香，上官冽险些笑出声：“鸾儿如今是越发顽皮了。” “臣妾就知道，皇上定会过来的。”林青鸾笑着起身，还未弯曲膝盖便被上官冽一手扶住：“好了，坐吧。” “鸾儿是故意的？将万安宫的牌子撤下，好故意引得朕来这里？”上官冽坐下便笑着问道。 林青鸾听出他是在开玩笑，便接着说道：“是啊，这不皇上就是来了么。” “你倒是懂朕。”上官冽似笑非笑的说道。 林青鸾歪头看他，不避不闪，继续道：“那皇上要治臣妾妄自揣测圣意之罪吗？” 上官冽捏了捏她的手，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朕还以为，鸾儿不是那种会相信流言的人。” “万一呢……”林青鸾眸中含了些什么，她抿了下唇，看向上官冽，“臣妾以前就听说，生孩子都是一堆一堆的。” “生女儿的时候，那一段时间相熟的人生的全是女儿，若生儿子，那一段时间出生的，岂不全是儿子？” 林青鸾柔声劝道，“臣妾去看过愉美人了，那个肚皮，确实很像是皇子……” “莫要相信这些。”上官冽嘴里这么说着，却明显已经有了心动。 “臣妾还挺太后娘娘说过，承香殿的黎妃和柔嫔都有宜男之相，皇上……”林青鸾咬了下唇，仿佛说不出了一样。 上官冽没有怀疑，反而因她最后的小动作开怀许多，他握住林青鸾的手：“好，如今鸾儿安排得当，越发像是朕的妻子了。” 也只有正妻，会为了家中子嗣繁盛考虑这许多。 像是林青鸾这般，压抑本性，按捺醋意，大方得体的为他打点这些，却显得越发成熟起来。 闻得此言，林青鸾却又咬了下唇，忽然背过身去，不肯理上官冽了。 上官冽一开始还没发现，之后却看到林青鸾的肩膀似乎在微微颤抖，他愣了一下，起身走过去，扳着林青鸾的肩膀让她抬起脸来，才看到那已经通红的眼眶。 林青鸾不肯看他，长睫微垂，唇瓣已经被她咬的血红。 “鸾儿？”上官冽明显是没想到她这般，有些惊讶的用手指去拨弄她的唇，林青鸾别过头去不肯让他碰，自己却开了口。 她声音沙哑：“皇上……皇上还是去承香殿吧。” “你……”上官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但莫名的，心中却又浮现一丝暗喜。 眼前这个女人，实在是爱惨了他。 上官冽按捺住这不合时宜的得意，又表白心意又安慰的，好容易哄的林青鸾笑了起来。 不过，最后上官冽还是去了承香殿。 林青鸾站在廊下，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一口啐在了地上。 真恶心。 回到寝殿，林青鸾不出意外的看到已经换了寝衣坐在床上等她的周楚暮。 章节目录 第222章 不喜欢 “我听说，熊一到冬天便要挖个洞去睡觉。”林青鸾坐在他身边，笑眯眯说道，“睡过整个冬天，待到来年春暖花开，熊才会重新出来。” “嗯？”周楚暮看着她，有些不解，眼神却温柔的很。 林青鸾一下子将想说的话忘记了，刚刚上官冽哄她的时候也很温柔，但是那种温柔……油腻，虚假，就像是浮在半空的云，一点也不踏实。 只令她犯恶心。 但周楚暮眼中的温柔，却是真的温柔，仿佛能将她包裹起来，让她浑身都舒畅。 林青鸾不由微笑起来，周楚暮则好笑的看着她：“所以呢？我是熊？” 说着，他还将手放在耳边，比划着“嗷呜”了一下，又粗声粗气道：“那我这只大熊，就要来吃掉你了！” 林青鸾被逗笑，哈哈哈的被他搂在了怀里，又一下咬在白嫩嫩的脖颈处。 他没用力，林青鸾却还是哎哟一声捂住脖颈，一双眼睛瞪的圆溜溜的看着他：“你真咬我呀？” “阿鸾好吃。”周楚暮说着，又将嘴巴凑上去，不过这次却是轻柔了很多。 林青鸾刚“啊”了一声，便感觉到那温软的触感，刚刚微微的疼痛变成了痒意，酥麻从脖颈直直往下延伸，她“哎呀”一声，想推开周楚暮：“不行……” “为什么不行……”周楚暮虽然这样说着，却还是停住了动作。 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有些委屈：“我想要。” 林青鸾：“……还未洗漱。” “我洗过了。” “我还没——” “我不嫌。” “不行——” “那我帮你……” 林青鸾惊叫一声，被他抱着站了起来。浴桶刚刚准备好，只是水还未倒进去，周楚暮亲手帮她打理好，又将她扒成适合沐浴的样子，轻轻放了进去。 水波荡漾，声柔地软，隔着屏风，也能看到隐隐绰绰交颈而吻的人影…… 洗了个漫长的澡，林青鸾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任由周楚暮帮她穿上寝衣，又像是煎饼一样被反过来系好系带。 “水……”水全漫了出来，净房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周楚暮笑着弯腰吻了吻林青鸾的额头，起身去收拾好了净房。 他总是这样，温柔的做好一切，让林青鸾对于每次欢愉都充满期待，毫无遗憾。 所以才会这么喜欢和他在一起吧。 林青鸾弯着眉眼想着，片刻后，却是一愣。 喜欢……吗？ 不不不，她不可能再喜欢谁了。感情这种东西，一旦碰到便是万劫不复，她和周楚暮在一起，也不过就是……打发时间，互相慰藉罢了。 只不过是看他顺眼些，在一起合拍些罢了。 周楚暮于她……于她而言，与太后娘娘锁在柜子里的玉石也没什么区别…… 对，就是这样。 她这一世，绝不可能再动感情了。 “在想什么？”温热的气息从背后传来，周楚暮温柔的环住了她，又轻轻亲了亲她的耳垂，“累了？” “嗯？嗯……”林青鸾不敢继续想，有些怕周楚暮会知道自己的想法——虽然听上去很滑稽，但她确实不敢了。 她轻咳一声，马上转移了话题：“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吗？” “现在的发展都不错。”周楚暮笑道，“阿鸾帮了我大忙。” “没有你，我也是要这般做的。”林青鸾像是要撇清什么似的，有些慌忙的说道，“我、我也总是要争取些的。” 她顿了一下，不等周楚暮反应，又问道：“那琪歌图那边，你有什么想法没？” 周楚暮这次沉默片刻才答道：“嗯，甄茵会有想法的，咱们就等着看便好，若有机会再推波助澜一把就好了。” “嗯，嗯。”林青鸾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什么话题了，她干脆一闭眼，“我困了，先睡了。” 周楚暮没有说话，他只微微蹙眉看着林青鸾，似乎也感觉到今晚的她有些奇怪。 林青鸾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周楚暮的视线。她不由有些紧张，但很快又觉得自己不该紧张，但越这般想，却越紧张…… “阿鸾，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周楚暮侧躺着，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了发梢去扫她的脸颊，“嗯？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的？” “没有，什么事情都没有。”林青鸾继续闭着眼睛，她握住周楚暮的手，笑了一声，“别闹。” 可是她不这般还好，这么一笑，更显得勉强。 周楚暮微微迷烟，眸中颜色加深，忽然问道：“你见到穆成业了？” 林青鸾：“啊？穆成业？谁？” 原谅她，真的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猛地被提起，她真的想不出是谁。 周楚暮也愣了一下，继而无声失笑。他摇摇头，穆成业那傻子被他调到外围值守，如今还在想法子想回到内宫来，甚至还给她写了一封信。 她倒是好，这么就给人忘记了。 周楚暮心中愉悦，不在乱猜：“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睡，睡觉啊……”林青鸾怯怯睁开眼睛，将被子拉到下巴处，“你不困吗？不睡吗？时辰不早了吧。” “嗯，睡。”周楚暮躺下来，却又环住林青鸾的腰，“咱们这样睡。” 林青鸾：？ 她还没反应过来，纤腰便被人大力握住，下一瞬，她便坐在了周楚暮身上，低头便能对上他的双眸。 看清楚他眸底的情绪，林青鸾不由瑟缩了一下：“不、不来了，我要睡觉……嗯……” 她这会儿才发现，刚刚给她穿寝衣的时候，周楚暮竟是留了后手！ 他、他、他…… 实在太禽兽了呜！ 林青鸾被迫骑了一场马，浑浑噩噩间只能哭着求饶，最后被周楚暮亲着问她刚刚在想什么，林青鸾也不会回答，只抽噎着说不是他想的那样。 不是他想的那样，那是哪样？ 可惜就算长夜漫漫，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从那张越发明媚的唇瓣中听到语不成调的喜欢和求饶…… 第二日，林青鸾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呆呆的。 “主子……” 安澜等在床边，见她终于睁开眼睛才松了一口气。 她利索的伺候林青鸾起身，一边还在说着：“皇上早上遣人送来一个盒子给主子，奴婢等都未敢打开，只等着主子起身了……” “黎妃刚刚来求见主子，奴婢不知道主子大约什么时候醒来，只得先让她回去了……” “婉妃也使人过来了一趟，最近天气变化莫测，二公主也有些不好，主子可要过去看看？” 安澜絮絮说了不少的话，林青鸾长长吸进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她不知道如今是几时，也不知都有谁找过她，现在她满心都只有一个念头—— 再也不能这般纵着周楚暮了！ 她会坏掉的！一定会的！ 慢慢收回思绪，林青鸾终于将刚刚安澜说的话塞进了耳朵里。她微微蹙眉：“二公主也病了？症状如何？” 章节目录 第223章 不正常 安澜马上明白了林青鸾在问什么，她思索了一下，又摇摇头：“与大皇子的症状并不相似，只有些流鼻涕，又爱哭的紧。” 林青鸾手指轻轻扣了扣衣袖，有什么感觉一闪而过却抓不住，她不由又追问一句：“大皇子的病情呢？” “这，据说还咳的厉害？奴婢也不确定。”安澜不知道林青鸾为何会问这些，她小心的问道，“让木云去打听一下吗？” “嗯，坤宁宫那边接触起来还是小心些，另外……不要去问画儿，另外寻人问一问便是了。”林青鸾斟酌的说道。 画儿，也就是如今的霜雪，好不容易成了皇后身边的四个一等宫女之一，林青鸾可不想因着这点事情便暴露了她。 安澜领命下去，林青鸾又想了片刻，觉得还是毫无头绪。她起身站了一会儿，决定再去一趟未央宫。 借口也很现成，大皇子和二公主都染了风寒，三公主更年幼，令人担心。 而且还有云妃这么个孕妇在，未央宫自然更值得关心。 不过去未央宫之前，林青鸾先到兴庆宫看了看大公主，如今上官承被翟含景挪走了，偌大一个兴庆宫只住了个小姑娘，林青鸾难免有些担心。 好在，上官阳兰是个早熟的小姑娘，而她早前从太后那里请来的教养嬷嬷也很给力，将上上下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次再见上官阳兰，看她活活泼泼精神抖擞的模样，林青鸾也觉得高兴。 到了未央宫，见云妃已经不在床上躺着了。她坐在摇床旁，正拿了个拨浪鼓抖着躺在床上的小婴儿，满脸的笑意温柔极了。 林青鸾止住宫人的通禀，站在门口看了片刻，才笑了一声：“本宫来的不巧了。” “皇贵妃娘娘。”云妃起身行礼，也笑起来，“娘娘怎么忽然过来了？” “听说二公主也有些不好，本宫不方便去探望，便想着来看看三公主。”林青鸾说完，也走到摇床旁，看了看胖嘟嘟、脸颊红扑扑还在吐泡泡的三公主，也觉得心都要化了。 她不由感叹：“妹妹把三公主养的真好。” 云妃有些不好意思的挽了一下头发，对着林青鸾浅笑了一下。 这一刻，林青鸾忽然感觉云妃就不该、或者说是不像在后宫生存的女人，她太幸福也太满足了，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极好，所以她的情绪平静又舒缓。 也难怪上官冽常常来她这里，连林青鸾都要喜欢未央宫了。 论完感情，还是要说正事，林青鸾没贸然伸手去触碰三公主，只轻声问道：“不知大皇子身体到底如何了，这都快半个月了，怎还未好全。” “是呢，臣妾也很是忧心呢。”云妃抿唇，“听说如今还咳的厉害，也不知这风寒，怎就这般严重。” 两句话说完，林青鸾抬眸看向云妃，那平和婉约的人儿也恰好抬眼，两人目光相触，都确定了一件事。 大皇子的病情，绝不正常。 尤其是三日后，林青鸾听说二公主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还不爱吃奶，但是问题不大时，便更确定了几分。 那么，谁能对着大皇子下手呢？ 此时，坤宁宫。 秦嫔跟在翟含景身后，脸上也是一副着急心疼的模样：“怎么回事啊，太医是怎么治的，怎么这许久了，大皇子还总是咳嗽……” “闭嘴吧。”翟含景手足无措的看着在乳母怀里哭的小脸通红的上官承，心急如焚，“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皇后娘娘，从脉象上看，大皇子已是无碍了。”擅长小儿医科的胡太医也很忧愁。 乳母也急道：“怎就无碍了，刚刚吃进去的奶水又全都吐出来了，还咳个不停，这般、这般可怎么办啊！” “快想想！”翟含景催促胡太医道。 胡太医实在无奈：“不若，皇后娘娘请几位御医大人一同来诊治？” 太医院的院判擅长的是全科，在小儿疫病上，胡太医确已是国手，只他不了解几位御医的深浅，只能尝试提出这么个意见。 翟含景还没说什么，秦嫔却道：“不可！” 众人都看向她，秦嫔蹙了下眉，悄悄拉了拉翟含景的袖子，小声道：“此事，还要惊动皇上吗？” 翟含景犹豫也是因着这个，她对上官冽说的只是小儿风寒，但一场风寒，为何又会拖这般久还不好？ 若皇上问起，以为是她照顾不当，该如何是好？ 可眼睁睁看着上官承的小身子越发消瘦下去，翟含景也不忍心，她左右思量，最终一咬牙道：“还是请皇上过来拿个主意吧。” “姐姐！”秦嫔一惊，翟含景安抚的拍拍她：“本宫知晓你是为我好，但是承儿身子重要，便是、便是皇上训斥，本宫也认了，只要承儿好好的便好。” 这段时间，秦嫔一直陪着她照顾上官承，殷勤周到，翟含景如今也信任了她几分，便又低声道：“待皇上来看过承儿，你便……可带皇上回紫兰殿……” 这是给她制造侍寝的机会呢，秦嫔扯了扯唇角，心中不安扩大，却还是道：“姐姐和大皇子这般，臣妾又哪里有心思……” “傻子，本宫还盼着你快些给承儿生个弟弟呢。”翟含景勉强笑了笑，心中思量却没完全告知秦嫔。 她也是这两日才知晓，林青鸾竟这般胆大，仗着掌管六宫的便利，竟还安排起敬事房来。 偏她又不往自己的万安宫安排，去拉拢了刚进宫的黎妃和柔嫔，按翟含景所了解到的，最近黎妃对林青鸾可是万分感激，甚至有了些想唯林青鸾马首是瞻的味道。 她挂心上官承，而且……皇上也没命令解除她的禁足，她不好出去。 但此时无论如何她也要搏一搏，将皇上请进坤宁宫还不算，也要为自己人谋一谋。 事关唯一的皇子，上官冽果然来的很快，而了解到上官承的情况后，他在坤宁宫大发雷霆，险些连皇后的面子都不顾，将翟含景也痛骂一顿。 一盏茶后，以余轻川为首的御医们齐聚坤宁宫，而翟含景的打算却彻底无用——上官冽根本没有那心思再去宠幸嫔妃了。 他坐在上首，捏着茶杯的手用力，险些将茶盏生生捏碎：“你说什么？大皇子呕吐是因为脾胃虚弱，而脾胃虚弱是因为、因为有人在他食物中下毒？” “不可能！”翟含景尖叫道，“绝不可能！” 她转身看向上官冽，满眼惊慌：“皇上，皇上，承儿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臣妾自己照顾的，所有衣食住行，皆是臣妾亲手打理，绝不可能给歹人机会！” “那，乳母的饮食呢？”那位姓李的御医小声问道，“或许是奶水中出了问题也不好说。” 翟含景一愣，上官冽却已经看向他：“乐君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乐军微一拱手，低眉垂目：“臣也只是猜测，一切还需验证。”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万安宫。 林青鸾看着面前脸生的小太监，微微勾起唇角：“哦？你所言，本宫可能当真？” 章节目录 第224章 这般都 “奴才所有的话，有一字为假，那就、那就天打五雷轰，让奴才不得好死！” 那小太监似乎是第一次面对这般等级的主子，腿都在轻微的抖着，话也说的不留余地。 林青鸾微微颔首，侧目看向木云：“那你去交代他一下吧，若事情办好了，本宫还有厚赏。” “奴才为皇贵妃娘娘办事，不图厚赏！去年冬日娘娘管着内务府，发下的棉衣又厚又暖和，若不是那棉衣，奴才都要冻死了！” 那小太监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奴才这条命，便是皇贵妃娘娘的！” 林青鸾：“……本宫要你的命做什么，本宫只需要你去传个话。” “奴才，奴才万死不辞！”小太监涨着脸憋出一个听过的成语来，却惹的林青鸾和几个宫女一起掩口笑起。 木云笑着上前招呼他：“跟我走吧，万死不用，传两句话而已，走吧。” 小太监略有些依依不舍的跟林青鸾行了一礼，然后小狗似的跟在木云身后，巴巴的问道：“姐姐，真的只传话啊？我还会做其他事情，姐姐以后可以多吩咐我些……” 林青鸾忍不住扶额，安澜也憋笑道：“这小丸子靠谱不靠谱？看着年龄也不小了，怎还这般……活泼。” 她算是找了一个较好的词来形容了，林青鸾笑着摇摇头，木棠站在一旁接道：“也只有他能成事了，毕竟御医哪里是那般好接触的？” “也就是他有些运气，去年险些冻死，被路过的李御医随手救了，这小子也懂打蛇随棍上，之后一有机会便与李御医说话，这不找来找去，唯一能和御医说上话的也就他了。” 安澜也道。 林青鸾笑道：“没关系，能成自然是好，便不能成，李御医没明白、或者不肯那般说，也没关系。” 她还有办法，让翟含景怀疑到秦嫔身上。 只不过，若能在皇上面前直接由御医捅破，那姐妹俩的关系还能破碎的更彻底些。 而这会儿，众人虽不知坤宁宫内的情况，却是明白的看到皇上进了坤宁宫，而不一会儿，御医们也进去了。 安澜有些惊讶，憋不住话的问道：“主子怎料到这些？” 不说这时间，连先后顺序都和林青鸾所料差不多。 林青鸾笑着摇摇头，没有细说。 还能为什么呢？无非就是看了上官冽两辈子，太了解他罢了。 上官冽对子嗣的执着，以及目前对上官承这根独苗苗的疼爱，可不仅仅是他如今表现出来的那些。 其实翟含景什么都不用做，她就坐在皇后位置上，守好上官承，便是广阔的未来，包括翟家，别说上官冽如今还信任翟相，便是他起了铲除翟家的心思，一时片刻的也会因着上官承而不动。 只可惜上官冽大约是怕人知晓真实情绪，将对上官冽的看重表现在一个正常的范围内，搞的翟含景这个生母都没看明白。 林青鸾可是经历过一次大皇子之死的，那段时间，上官冽直接罢朝十日，为了一个刚刚两周岁的孩子，险些他也跟着去了。 不再去想这些，林青鸾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清茶的微微苦涩，从口中蔓延到心底。 生身母亲，重来一世她也没机会做了。 罢了，罢了，多余的感情都是负累，这般就很好。 如今，便是静等坤宁宫的反应了。 但坤宁宫中的反应，比林青鸾想象的大。 李乐君的一个猜测，让翟含景彻底愣住，之后浑身颤抖。 她翻身扑在上官冽膝盖上，哭的毫无仪态：“皇上！求皇上为臣妾和承儿做主，到底是谁，敢在臣妾的坤宁宫行此腌臜事，还要害臣妾的承儿呜呜呜……” “乳母的饮食是从哪里来的？”上官冽还是比较能稳得住，这般一问，庄同赶紧答道：“回皇上，乳母的饮食也都是坤宁宫小厨房自己做的。” “因乳母饮食特殊，最好少吃盐，一直都是坤宁宫的小厨房做好了送过去的。”微风也低声道。 上官冽冷笑一声：“如此，倒是好查了。余保！” 余保应声而出，对着上官冽行了一礼，便出了正殿。 不必多言，他自要去小厨房那边审人了。 翟含景还在哭，上官冽难免有些不耐，低头对她说道：“之前不是说好，过完年便不让承儿再吃奶了？都快一岁的孩子，也可以用些饭食了。” “是，是，臣妾只是想着，或许、或许奶水更能养人……”翟含景哭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原想等承儿过完周岁便断了的，谁能想到，竟出了这种事情。” 上官承不好，上官冽也着急的很，他看向余轻川：“轻川如何看？” “大皇子脉象平稳，应是无甚大碍，只脾胃弱些，等断了源头，再好好养养便无碍了。”余轻川坐在轮椅上，语气很是淡然。 上官冽点点头，却又看向李乐君。 李乐君愣了一下，拱手道：“余御医所言极是，臣也是如此认为。” “那便好。”上官冽心中翻腾，虽然知道御医们所言为实，但更明白，若不是今日查出了原因，任由上官承这般弱下去，也早晚会出事。 小小婴孩脆弱的很，一阵风一口药便没了，上官承不过半个月，圆鼓鼓的小脸便消瘦了两圈，他那般小一个，能有多少肉，撑得住几日？ 殿内一时静默，所有人都在等着余保调查的结果，连翟含景都只是默默流泪，不敢大哭。 而满殿之中，只有两人在不安着。 胡太医是因为自己没查出大皇子的病因，难免有些惴惴，只怕皇上和皇后想起候要来追问他的罪。 而秦嫔嘛，就怕的比较单纯了。 她也是万万没想到，这般迂回曲折的方法，这般微乎其微的药量，竟都能被查出来么？ 再说了，她也没想做什么啊！只是想上官承表现的虚弱一些，让翟含景有危机感，愿意下功夫帮她，直到她能生出一个皇子…… 原本秦嫔似乎是要达到目的了，但小厨房那里，若是查出什么…… 不，不会查出的，她去传话的、送药的、给银子的都不是自己的人，便是再如何查，也查不到她的身上！ 偏此时，那个该死的李御医又说话了：“禀皇上，皇后娘娘，若此事为真，那么下药之人算是异常小心了，而且药量也是计算过的，又掐好了时间，与大皇子的风寒赶在了一起……” “乐君这些话是何意？”上官冽蹙眉问道。 李乐君低着头答道：“臣只是想着，这般了解坤宁宫和大皇子的人，可不太多。” 章节目录 第225章 找到了 寂静。 满殿的寂静。 片刻后，是翟含景颤抖却又尖利的声音：“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又转过头看向上官冽，表情是控制不住的狰狞，“皇上，他在说什么？他……” “乐君说的，也有道理。”上官冽蹙眉沉吟，目光却缓缓掠过全场，落在了低着头的秦嫔身上。 但翟含景却不敢置信的抓住他的袖子，瞪大眼睛看着他，颤抖问道：“所以，皇上也以为，臣妾是那种会对自己骨肉下手的人吗？” 上官冽：？ 上官冽：…… 别说上官冽了，连一旁的庄同都目瞪口呆片刻，又一脸惨不忍睹的转过头去。 上官冽心中五味杂陈，不明白当年钟灵毓秀的相府嫡女怎么会变成这样。但转念一想，这也正是她因为大皇子生病心乱的表现，毕竟平日里她也不是这般。 为人父母的，难免如此。 上官冽叹了口气，将翟含景从地上扶起来，同时低声道：“皇后就是心太善了，这段时间，坤宁宫里进进出出的，除了你的人，难道就没有旁人了？” 翟含景本还在垂泪，便是顺着上官冽的力气起身也一时没想明白，但上官冽这句话说完，她愣了片刻，忽然扭头看向站在人群中的秦嫔。 到底相处了这许久，便是秦嫔低着头，翟含景如何看不出她的不安！ “秦嫔……”翟含景喃喃，忽又提高了声音，“秦嫔！” “臣妾、臣妾在！”秦嫔慌乱的跪在地上，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说道，“不是臣妾做的！臣妾没有！” 语毕，又是一室寂静。 秦嫔也回味过来自己说了多么蠢的话，她着急的膝行两步，想再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只能无措的看着翟含景和上官冽，似乎希望他们能相信她。 可惜，拖了这许久，余保已经查出不少东西。 怕皇上等的着急，余保拿了人和证据便匆匆赶了回来，恰此时大皇子又吐了一次奶，哭的嗓子都哑了，上官冽听的不忍，脸色也越发黑沉下来。 包括翟含景，亦是用看仇人的目光看向秦嫔。 秦嫔慌的手心后背都是汗，但她却什么也不能说，无人指责她，她也无法为自己辩驳，只能尴尬的等着。 余保就是这时候来的，而且他一进来便回禀道：“皇上，奴才已经查清楚了，在大皇子乳母饮食中动手脚的，便是这人！” 他身后，几个小太监七手八脚的按着一个壮硕的厨娘。 那厨娘原本还在挣扎，见到上官冽后，却忽然长笑一声，对着上官冽唾了一口，朗声道：“狗皇帝！你就该断子绝孙才好！” “你是什么人！”翟含景大惊，她身后的微风也诧异道：“这，皇上，我们小厨房从来没有这般的人啊！” 坤宁宫的小厨房有谁，皇后或许不清楚，但是她们底下的宫女也是要吃饭的，常常会去打交道。 微风赶紧道：“也就是大皇子生病之后这段时间，奴婢们忙的没有去过小厨房，不知何时被贼人钻了空子，皇上，还求皇上彻查啊！” “哈哈哈哈！不必查了，爷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狗皇帝，记住了，这皇位本就该是瑞王殿下的，你不过是使了奸诈手段坐上去，但早晚还会跌下来！”那厨娘笑着笑着，放开嗓音，听起来竟是男子腔调！ 而话说到这份上，已经不必再多说什么了，上官冽骤然起身，眼睛死死盯着那男子：“是瑞王……你是瑞王的人？你竟敢……竟敢来害朕的承儿！” “哼，只怪我来的晚了，否则早找到机会了了这小的！”男子也不再多说，趁着小太监怔愣，拼命挣开他们，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又短又薄的尖刀，二话不说便对着上官冽抛了过去！ 这殿中人太多，男子不过眨眼间便又被按住了手臂，他知道便自己是殊死搏斗也伤不到上官冽，还不如这般拼一次，便是动不了狗皇帝，能吓他一吓也是值了。 只是他到底臂力有限，那刀还未到上官冽跟前便有下落的趋势，上官冽也丝毫不怕，只冷笑一声，刚要说什么，忽见一个人影扑了出来，挡在那刀的必经之路上。 “啊！”秦嫔左臂被扎了一下，薄刀去势本就缓了，这会儿便缓缓落下，只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印子，鲜血也是缓了片刻才流出来。 她捂着胳膊，哭着喊道：“护驾，快护驾啊！” 上官冽：…… 众人不是没反应过来，而是明显看出那男人离上官冽距离还远，那把刀无论如何也碰不到上官冽。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还会有人这样出来护驾…… 翟含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外面的侍卫们早就听到动静，这会儿已经将那男子制服。 但…… “皇上，他……口中含了毒丸，已经咽气了。”卓嘉志检查了一下，皱着眉回禀道。 余保也看着那人口中流出的黑血，叹了口气。 上官冽却冷笑一声：“朕不过去趟春猎，便险些被贼人钻了空子！卓嘉志！这就是你说的能护好皇城吗！” 卓嘉志原本单腿跪着，闻言马上两条腿跪在地上：“臣无能，求皇上责罚。” “哼，回去细查！看看这人，到底是怎么混到皇后宫中，又能冒充小厨房的厨娘的！”上官冽怒道，“都给朕查个清楚明白！” 卓嘉志应了一声“是！”，便听上官冽又问道：“余保，这人给乳母下了什么毒？” “回皇上，奴才刚刚查到了，不算什么毒药，是一些治疗腹泻的药物。想来乳母身体健康，这些药物没有用途，便跟随奶水进到大皇子腹中……” 余保悄悄看了眼上官冽，又道，“还有就是，奴才发现，小厨房给大皇子准备的米粉，原本应该是粳米做的，但如今灶上温着的，却有些不同……” “奴才找侍膳太监尝了尝，那米粉，竟是糯米所做。” “皇上，糯米不好消化，再加上那些药物影响，想来便是如此种种，导致大皇子腹中难耐，又不好消化，才导致了积食，影响了脾胃……”余轻川适时的说道。 上官冽气的胸口起伏不停，他狠狠一拍桌子，这次却是完全找到了发泄的源头：“上官珏！” 章节目录 第226章 疑心病 上官家的家事如何，其余人都不好掺和。 翟含景用帕子蘸了蘸眼角，得知上官承所中的不是什么毒药后，她也终于放心了几分。 只可惜，她放心的太早了。 当天下午，皇上亲自下旨，让后宫所有的宫女太监再做一次登记，而且要彼此指认，至少要有是三个认识的人才能留下。 而坤宁宫…… 坤宁宫上上下下的宫女，连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都不例外，全被经验丰富的嬷嬷拉出去挨个检查了身体，而检查原因却是说要看她们有没有秽乱宫闱。 “主子，奴婢真是没法活了……”微风跪在翟含景床前，哭的眼睛都要肿起来了，“奴婢一辈子也没受过这种、这种折辱……” 她说不出口，人也实在伤心，她回头比划了一下，身后跪着的白莲、飞鸿、霜雪也都在垂泪，微风咬牙问道，“那嬷嬷直接就那般检查奴婢的身子，这是、这是何意！” 翟含景却坐在床上，寝衣洁白，她的脸却比寝衣的颜色还白上几分。 久居宫闱，她如何不知皇上的意思。 这些宫女，不管什么等级、伺候谁的，便是皇上看不上眼，也都是皇上的女人。 这宫中的女人既都是皇上的，那么坤宁宫里藏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又藏了这许多天，皇上自要怀疑几分。 可……微风她们的清白好说，有嬷嬷来挨个检查，虽然过程很是羞耻，但至少能得以证明。 而她这个皇后……又该如何自证？ 难道说那男人是来害上官承的，便不会动她？ 谁能保证！谁又能证明，那男人不是冲着她来的？ 翟含景疲惫的闭上眼睛，这一整日她过的实在艰辛，如今已经哭到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她将事情反复回想思量，总算是找到一个由头——若她当日没非得要将上官承接回来就好了。 没有接回来，便不必淋雨，没有淋雨，便不会生病，没有生病，便不会给了歹人可乘之机—— 哪怕瑞王的人还是想害大皇子，也只会将人潜在兴庆宫，哪里会闹的坤宁宫这样！ 如今更是，满宫上下，连清白都要被人怀疑。 翟含景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渗出一滴泪来。 为什么她要将大皇子接到坤宁宫！ 她若是担心，若是想他，便日日去兴庆宫看望也就算了！正好还可以借机接触自己那并不明令的禁足，哪里落到如今这般，坤宁宫的宫门直接都落了锁…… 怪谁呢？能怪谁呢？ 怪秦嫔吗？是秦嫔建议她将大皇子接回来的？ 可……也是她自己先有了心思，更是她做的决定，如何又能怪到秦嫔呢？ 尤其之前她还暗暗怀疑过秦嫔，以为对大皇子下手的会是秦嫔……虽然没有明说，但翟含景自己还是觉得愧疚。 坤宁宫一片哭泣声，紫兰殿里的秦嫔也不好过。 她自认是有了救驾之功，但是……但是！ 皇贵妃救驾之后那是什么待遇啊！流水式的赏赐直往万安宫搬，皇贵妃更是一跃成为皇上心目中最动不得的嫔妃，简直超越了众人。 秦嫔原以为，不管怎么样，也该给她封个妃吧？便是四妃没有空位了，好歹也得个她加个封号吧？ 从前连那般蠢的勤嫔都有了专门的封号，她却还是姓氏！ 她不喜欢自己的姓氏！若是翟，那该多好！ 可秦嫔等啊等，等啊等，皇上和皇后像是忘记她了似的，竟一句话都没有！ 她替皇上挡了刀啊！她都手上流血了！ 为什么，若不是左臂还在隐隐作痛，秦嫔简直以为那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了！ 之前的时候她可真是太开心了，莫名其妙蹦出来一个什么瑞王的人，还是男扮女人的歹人，直接将她的所作所为一笔勾销，大皇子生病竟不是她害的！ 而且，还送了一个救驾的机会给她！ 那个时候秦嫔简直以为自己要时来运转了，站出去挡刀的那一刻，秦嫔感觉自己都看到了皇上温柔深情的眼睛——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你去问问，再去问问，皇上在做什么啊？皇上他，不来看看我吗？”秦嫔躺在床上，完全不敢相信当前的情况。 她的贴身宫女只好安慰她道：“主子且再等等吧，宫中刚出了那般大的事情，奴婢听说皇上下旨让后宫宫人全都要自证身份……皇后病着，皇贵妃和几位妃主子都忙的不行，皇上定也忙的很。” 秦嫔简直要蹦起来了。 她们那么忙，她可以帮忙啊！ 以前也不是没有得了圣心的嫔位帮忙协理六宫的事情，为什么她就不行？为什么就不来找她！ 秦嫔咬紧了牙关：“皇上出了坤宁宫，便直接去了万安宫……” 至少也将她送回来啊！那日皇贵妃为皇上挡了一剑，皇上可是日日都要往万安宫去啊！ 为什么，为什么啊！ 秦嫔想不通，林青鸾也想不通。 不是，原本姐妹反目的剧情，怎么忽然变成刺杀了？ 尤其得知那还不是个公公，是个真正的男人，乔装成厨娘躲在坤宁宫的小厨房伺机害人，林青鸾简直惊呆了。 她甚至忍不住想起在宫中来去自如的周楚暮，第一次对皇城的牢稳安保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难道上一世她以为的，都是假的？ 其实皇宫并不如何难进，其实后宫并不如何牢固，其实上官冽……并不如何厉害，他也不是全能的好皇帝…… 再听说上官冽已经安排老嬷嬷去挨个检查坤宁宫宫女的清白时，林青鸾又惊呆了。 大敌当前，皇上在意的，竟是，此事么？ 这一刻，林青鸾与翟含景心有灵犀了，那宫女们的清白之身能验，皇后又该如何自证呢？ 便是什么都没有，一个大男人藏在她宫中近十日，便是皇后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你说那男人是为了害你孩子而来，那你又怎么知道，在你睡熟后他有没有做什么呢？或者不经意间有没有看到什么呢？ 林青鸾坐在圈椅上，蹙紧眉头，手指无意识的抠着扶手上的小坑。 上官冽，怕是再不会宠翟含景了。 那也将意味着，他的嫡子，只有这一个。 林青鸾有些不确定上一世有没有这一遭了，但上一世的翟含景确实是安安稳稳一直坐着她的皇后之位，侍寝虽少却也不是没有。 而上一世上官承的死，和秦嫔应是没有关系，但这一次，勤嫔已经不在，如今秦嫔也险些被揪了出来，那上官承的命运，还会如上一世那般吗？ 章节目录 第227章 上官缺 “鸾儿今日有些心事？”上官冽坐在对面，单手执起了一颗的棋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林青鸾。 林青鸾仿佛才回过神来，她娇嗔的瞪了上官冽一眼，抬手丢下棋子娇声道：“皇上还说呢，近来这般多的事务交到臣妾这里，可累坏臣妾了。” “怎么，婉妃她们帮不上你？”上官冽又下一子，眸子含笑的看着林青鸾，“又来与朕卖乖，你呀，平日里就是懒散些。” “皇上可知这宫中多少宫人嘛。”林青鸾单手托腮，唉声叹气，“要挨个查验，便是有四位妹妹帮忙，臣妾也觉得累极。” “越发爱躲懒了。”上官冽含笑落下一子，“那朕给你另外派个活儿，查宫人的事儿且让她们忙去。” “皇上又来指使臣妾干活了。” 话虽这般说，但林青鸾得了上官冽的吩咐后，却是目光一凝，继而笑起：“这种事情……皇上，这种事情，要臣妾来做吗？” “怎么？”上官冽声音温柔，眸中却带了些别的意味，“皇后病重，此事你这个皇贵妃不管，难道要朕去么？” “罢了，这些小事，哪里就劳烦了住皇上了。”林青鸾没别开眼，反而大方的对上官冽笑了笑，“说起来，到底也是皇上血脉相连的亲人，又在宫中住了这许久，如今要出宫休养，确实应该慎重一些。” “不止如此。”上官冽叹了口气，他也无心下棋了，丢掉棋子，反而专注林青鸾的手把玩着。 林青鸾心中对他所提起的上官缺有些好奇，但却更知道自己不该多问。 想来不管原因如何，坤宁宫中潜入贼人的事情到底还是给上官冽一个警告，他是不打算将任何一个男人留在宫里了。 哪怕是病重体弱，也不行。 上官冽斟酌片刻，大约是觉得和林青鸾说了也无所谓，便还是道：“太医来回禀了朕，秦王他……大约要不好了。去年冬天就熬的很是艰难，如今暖和了，却也不见好转。” 林青鸾明白了，上官冽这是怕上官缺趁他外出避暑的时候死在宫里，不吉利，所以才着急要将人挪到京郊别宫去。 只可惜，上官冽只让她帮忙看着宫人收拾东西核对单子，保证上官缺好好的走出皇宫，却不用她将人送过去…… 若是能趁机出京，倒是可以将侄子们送出去…… 林青鸾心中暗叹一声，自己这想法着实好笑，她一个后妃，怎能自己送外男出京？ “朕还有事要忙，恐没有空闲去探望皇叔。鸾儿帮朕瞧着，北宫的奴才也有那么些个奸猾的。” 上官冽又叮嘱一番，这才离开。 得了皇令，林青鸾总算可以去看看这位只活在人们传说中的皇叔了，她还真的好奇，晚上见到周楚暮的时候，便将此事与他说了。 “你在宫中巡逻，可去过北宫那里？”林青鸾没注意到周楚暮有些奇怪的神色，只问道。 周楚暮顿了片刻才道：“去过。” “那你见过秦王吗？”林青鸾想一想，“哦，那位王爷听说病的不能起身，你想来应是见不到的。” 周楚暮：“……嗯。” “那我明日去见他……”林青鸾微微蹙眉，“是称他秦王，还是皇叔呢？” 周楚暮：…… 周楚暮连“不许再想别的男人了”这种话都说不出口，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是因着一些事情，周楚暮让太医去告诉皇上他上官缺快死了，再怂恿一下皇上让他搬出去，住进早就准备的别宫，方便他下一步行动。 谁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让林青鸾来操持这件事情啊！ 不过转念一想，从前这种皇亲之间的来往都是皇后负责的，如今皇后出不来，那便只能是摄六宫事的皇贵妃了。 虽然明知道应该不会露馅，但周楚暮……还是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 尤其，她还叫他皇叔…… 周楚暮轻咳一声：“称呼秦王便是了，别想这么多了，时辰不早了，快些休息吧。” “嗯。”林青鸾也就是好奇一两句，看天色确实晚了，便也准备睡了。 只是林青鸾也没想到，迁宫的事情，秦王竟会这般配合。 她连本人的面都没见到，只秦王身边的太监出来与她说明了要搬走的东西，并奉上已经准备好的单子。 这北宫中的东西，原就是秦王自己的，他要带走什么，林青鸾自认不该置喙，而且这位秦王几乎什么都没动，只带了些日常服侍，和用惯了的床榻和茶壶茶盏。 “好，劳烦公公。”安澜笑着接过誊抄了一遍的单子，又下意识的看了看殿内，但秦王据说病的厉害，这北宫也全是一股药味。 安澜便抬头看了林青鸾一眼，林青鸾微微颔首，安澜便与那太监道了一声告辞，扶着林青鸾离开了。 那太监悄悄抬头，看了眼皇贵妃的背影，又小心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一大早的，主子忽然下了命令，要他们全权配合皇贵妃，不许出任何问题。 这给他吓得，只怕皇贵妃娘娘有一点儿不顺心，他可就在主子面前挂上号了。如今总算给人好好的送走，看起来也是满意的，小太监笑了几声，自觉任务完成的非常好。 周楚暮起初也这么觉得，但晚上他再来的时候，问及北宫之事，林青鸾却仿似有些不满。 在他的追问之下，才知道——林青鸾竟是因着没见到那病重的秦王，才有些不悦的。 周楚暮：…… 算了，他就不该提及这个话题。 整个皇宫经过一次大洗后，上官冽才总算放心了几分，而离了源头，大皇子的病情也好了些，只是掉下去的肉肉总归是长不回来了，上官冽每每看到，都有些心疼。 大约是觉得亏欠，大皇子的周岁礼，上官冽办的很是盛大。 林青鸾坐在太后下首第一个位置上，举杯看着满殿的觥筹交错，还有丝竹管乐，忍不住笑了一声。 上面坐着的翟含景也瘦了很多，但这会儿，因着上官承就在身边，她也多了几分喜气。 林青鸾的目光慢慢扫过众位妃嫔，四妃倒是都笑的自然，哪怕是最新进宫的黎妃也一派喜悦之色。 而下面的嫔位上，秦嫔的笑意便不那么自然了，而坐在旁边的、已经可以出门的祥嫔更是直接黑着脸。 祥嫔彻底瘸了，如今出门都不愿意走路，去哪里都是一抬软轿，往常宴上都能翩翩起舞的人，这会儿却是站起来都不肯了。 林青鸾垂眸，掩住眼中的情绪，不由又想起一件事。 最近大皇子生病，皇城又不稳，上官冽已经很久没翻过牌子了，而今日这般好的日子……上官冽会留宿坤宁宫吗？ 答案是，不会。 他如今，竟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皇后留了。 章节目录 第228章 能共苦 站在殿门口，目送皇上与黎妃相携而去的背影，林青鸾不由冷笑了一声。 这许多年，他倒是一点儿没变了性子。 唯一不同的大约是，上辈子他厌恶的是她，而这辈子，厌恶的大约是翟含景吧。 回头再看看抱着上官承极力在笑的翟含景，林青鸾不由对她的恨意都少了几分。 说起来，林青鸾也曾去了解过翟含景的过去，知道她是在未出阁的时候便与上官冽相识相知，之后才有了赐婚。 而据说，翟相当日是不同意的，他位份如此，自不可能站队任何皇子，但翟含景一意孤行，连翟相也未能拦住。 或许，上官冽也曾在翟府中，如同哄骗林青鸾当年一般，小意的哄着翟含景开心吧。 可经年如许，上官冽最厌弃的，不是她，便是她。 或许她们都见过他最潦倒困难的时候，所以才得了这么个结局。 有些人，大约就是能共苦，不能同甘。 林青鸾轻轻眨了下眼睛，她曾以为她恨急了翟含景，与对方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可走到这一步，翟含景几乎已经是溃不成军，可林青鸾心中竟没有任何得胜的感觉。 她只觉得悲凉。 哪个女子，不是从青葱豆蔻，成长到如今的呢？ 那个时候你夸她好颜色，好性情，好可爱，如今颜色褪去，性情沉稳，可爱不在，你便觉得她厌烦至极。 可这褪去的颜色，改变的性情，消失的可爱，难道不是因为陪了你这许多年吗？ 重生之后，林青鸾步步小心，只盼着自己不会重来上一世的那般结局，只盼着能维护住圣恩保住林家，到如今，她却有些迷茫了。 第二天，很久没生病的林青鸾却莫名起了烧，温度不高，但人却烧的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只说胡说。 安澜伺候在一旁，急的不行，凉帕子换了一遍又一遍，但那温度就是退不下去，偏林青鸾的梦呓还很是吓人，一会儿说大皇子落水没了，一会儿说皇上无后，听的安澜胆战心惊，都不敢请太医长久留着。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安澜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周楚暮。 她简直很不在跪下给他磕头，却被周楚暮拦住：“你们主子怎么了？” “奴婢也不知道啊，刘院判说是无事，但无事怎么会一直昏睡不醒，又起烧呢？”安澜急的不行。 她顿了一下，又小声道：“而且主子一直在说胡话……奴婢不敢让人听到。” 周楚暮皱紧眉头，凑过去，一边小心的给她把脉，一边听她在说什么。 她却是在喊哥哥，在喊嫂嫂，喊的仿佛要声嘶力竭，那声音却小的不凑近都听不清。 但她却难受的厉害，一直让他们快跑，快跑，又哭着说跑不掉，跑不掉…… 周楚暮心脏像是被人重重一捏，酸涩难受的厉害，他不由柔声道：“阿鸾，跑得掉的，你的家人都会无事的。” “周楚暮……”林青鸾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一般，眼泪流的没那么凶了，只喃喃喊着他的名字，“周楚暮，周楚暮……” 周楚暮握紧她的手：“我在，我在这儿。” “周世子，我们主子她，她这是怎么了呀！”安澜看起来比病了一日的林青鸾还要憔悴，周楚暮知她衷心，也不瞒她：“你主子心绪难解，不知因何这般郁结。” “这……”安澜也不知道，她只小心猜测着，“难道是因为昨日大皇子的周岁宴？主子……主子想起……” 她话没说完，只眼泪又唰唰而下。 周楚暮亦是一愣，他回头去看躺在床上的林青鸾，不由问道：“竟是如此吗？” 想一想，她在昏迷中喊的也是兄长嫂嫂，想来，确实是珍惜血脉亲人的。 那便…… 周楚暮有些纠结，此时实在不是举事的好时机，但若林青鸾实在想要一个孩子，也不是没有法子…… 只是他不愿意用那种法子……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通报声，竟是皇上过来了。 安澜吓一跳：“都这个时间了，皇上怎么还来了……” 她说着，已经起身出去迎，一边还在说着：“主子还在发烧，还是莫要让皇上进来了，别过了病气便麻烦了。” 周楚暮也是一动未动，依旧坐在床前拉着林青鸾的手，轻轻为她按摩着穴道，期盼她心绪能好一些。 殿外，安澜已经成功拦住了上官冽：“皇上，主子还一直发着烧……皇上还是别进去了，莫要过了病气，龙体要紧啊皇上！” 余保也跟着劝道：“皇上忧心皇贵妃娘娘，便在门口站一站看一看也就罢了，这，皇上龙体为重啊。” “无碍，朕就在这里。”上官冽站在寝殿门口，因着床帐挡着，也并不能看清床上如何。 但满殿的药味，还有安澜那哭肿的眼睛，却清晰昭示着林青鸾情况的不好。 上官冽不再犹豫，回头喊道：“轻川，乐君，快去看看皇贵妃。” 车轮声响起，竟是李乐君推着余轻川进来了，两人对着皇上行了一礼，没多犹豫，便进了寝殿。 安澜一惊，连宫中不许快跑都忘记了，直接急匆匆的跑进了寝殿里。 好在周楚暮已经不见了。 安澜微微稳下心神，看了眼坐在一旁的余轻川，到底还是行了一礼，又拿出一条帕子盖在林青鸾手腕上，这才小心的退到一边。 门口有轻微响动，安澜回首，却见竟是余保走了进来。 不知皇上是要防范还是着急，命余保进来等着，竟已经算是给了皇贵妃极大的荣光。 余轻川先把脉，然后是李乐君，只是两人都没多说什么，看过后便离开了寝殿，出去给皇上回禀去了。 余保自然也走了，安澜给林青鸾掖好被子，急匆匆也要跟出去，却被一只手轻轻戳了一下。 她吓的险些叫出声来，回头才发现是刚刚不知躲哪里去了的周楚暮。 周楚暮示意她让开，然后撸起林青鸾的袖子，在她手臂内侧竟赫然扎着一根银针！ 安澜捂住嘴，没让自己叫出声，周楚暮一边飞速拔针一边低声道：“我稍微改了一下她的脉象，如今你再出去，便说是风寒发热罢了。” “是，是，奴婢明白了。”安澜虽不知周楚暮为何要这样做，却也相信他不会害了林青鸾，她急忙忙调整好表情，又出了寝殿。 恰好便听到余轻川在和上官冽回禀：“从脉象上看，皇贵妃娘娘是积劳成疾，加上又吹了冷风，有风寒入体之症。” 章节目录 第229章 我在呢 “是，臣探皇贵妃脉象，也是风寒发热之症。”李乐君也道。 上官冽蹙着眉，看向安澜和木棠等人：“怎么伺候皇贵妃的！好好的，怎就风寒入体了！” “许是昨日，大皇子周岁宴上，主子很是高兴多喝了几杯，回来时说想对走走……”安澜缓缓说着。 木棠也接口道：“喝了温酒，主子出了汗也未去更衣，只多加个件披风，没想到如今晚上风凉……是奴婢伺候不周，求皇上责罚。” 事情算是弄清楚，上官冽蹙着眉也没再多说什么，至于宫女责罚，他淡淡道：“好好伺候皇贵妃，她向来心善，朕罚了你们倒是不美了。” “只不过，若有再犯，便自行去慎刑司待着吧。”上官冽冷言说完，又问过如今用的药方，再看余轻川和李乐君没有异议，才放心的离开。 安澜擦了擦眼睛，木棠担心的靠近她：“安澜姐姐守了主子一整天了，不如换我来吧。” “不用了，不在主子跟前我也担心。你们去休息吧，明早或许主子就好了。”安澜叹气道。 木棠等人没办法，只好先离开了，不过她们还是安排了两人守在廊下，怕林青鸾半夜有事要找人。 等安澜再回到寝殿时，便见周楚暮正端了一碗药，小心的给林青鸾喂着。 这宫里，哪里来的药？ 安澜心中有些不解，但想到周楚暮和周一他们的神通广大，又觉得似乎没什么做不到的。 周楚暮这碗药熬的既浓又少，喂起来也快，不一会儿便喝光了。 他不必安澜动手，自己小心的将林青鸾嘴角药汁擦干净，又去把脉。 明知药效不会发挥的这么快，周楚暮却还是这般做了，只是结果也很现实，林青鸾暂时没有好转的迹象。 唯一好的大概就是，周楚暮来了之后，林青鸾不再梦呓也不再哭了，只安静的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般。 “先让她的低热褪下去，看看能不能醒过来吧。”周楚暮叹气，又问安澜，“是一早就起烧了吗？怎么不联系周一？” 他知道周一放了个哨子在安澜那里，紧急时候可以联系。 被这么一问，安澜才恍恍惚惚想起还有这事。她握着颈前的哨子：“奴婢……忘了……” 周楚暮无奈，又不能训斥林青鸾的宫女，待安澜终于出去外面守夜后，周楚暮又叫来周平和周福说了一顿，让下次林青鸾再有事情必须马上想办法通知到他。 不过他今日确实也不在京中，去了京郊部署些事情傍晚才回，刚回来得了宫中的消息便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周福收好周楚暮的银针，和周平一起应下，周楚暮也不再与他们多说，急急回去守着林青鸾。 林青鸾是半夜时分醒的。 她只觉得睡了好久好久，做了一个超级长的梦，一开始梦中全是上辈子的景象，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阻止，无力改变，好在后来，周楚暮来了…… 之后一切似乎都平和下来，林青鸾也终于消匿了噩梦，陷入黑甜的睡梦中。 醒来后，林青鸾还不知道身在哪里。她盯着黑漆漆的帐：“我在宫中认识很多人，有我在，便真是你动手害了大皇子，我也必不会让你被囚禁。” 顿了一下，他继续道：“至于林家，皇上对武将全都是疑心的，但你不是上交了虎符么？而且林将军如今还在边疆，只要他不回来，皇上便无法动手的。” “嗯，嗯……”林青鸾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也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重来的一世了，一切都不同了。 她改变了很多，那些可怕的结局，不会再有了。 “周楚暮……”林青鸾喃喃开口，她闭上眼睛，更紧的贴进对方怀里，“你别走……” “不走，我一直在这里。”周楚暮斩钉截铁说道。 之后三日，他果然都没走，一直在林青鸾寝殿中，只在有宫女进来做事的时候稍微躲藏一下。 而这三日，上官冽也是常常过来探望林青鸾，但因着林青鸾的病因是风寒入体，恐会传染，他便没进过门，只站在外面和她说了几句话。 林青鸾也根本不想见上官冽，她如今只抓着周楚暮，像是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桥，松手都不愿。 第三日，林青鸾总算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在梦中又重新经历一次上一世，如今还有些心情郁郁，周楚暮便只能换着法子与她说话，哄她开心。 “嗯？所以你用银针改变了我的脉象？”林青鸾有些惊奇，“还能有这样的手段？” “对，因为每种病症都有不同的脉象对应……”周楚暮见她来了兴趣，便与她细细说了起来。 不过说着说着，林青鸾忽然想起一事：“来给我诊脉的是谁？” “余御医和李御医。”周楚暮说着，也下意识的观察林青鸾的表情。 林青鸾却微微蹙起眉来，她不确定周楚暮有没有查到，但还是提醒了一句：“余轻川？那他，会不会发现别的什么？” 另一边，余轻川正给上官冽请完三日一次的平安脉，也与他说起此事。 章节目录 第230章 要变天 “皇上若想解了皇贵妃身上的毒，臣还需再给娘娘好好诊脉一次。” 余轻川没什么表情的说道，仿佛并无私心一般。 上官冽却微微蹙眉，片刻后叹道：“此事……再议吧。” 林青鸾已经二十五，年纪也不适合生育，这后宫年轻的女子又不是没有。 之前他对她心生怜惜，觉得她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但理智之后，上官冽又觉得，还是算了。 林耀辰很是懂事，如今在北疆带着林家军开垦荒地，种植农田，与北戎也暂时不再起战争。 这般一来，林家军的威望自会大大降低，而如今虎符在他手中，上官冽便暂时不准备动林耀辰了。 虽然给林耀辰和林家军留了一条生路，但也正因如此，林青鸾实在不适合再孕育皇嗣。 若是公主还好，若是皇子，难道还要等生下来再让他手刃皇子么？ 上官冽左右思量片刻，问道：“愉美人的胎，如何了？” “愉美人胎相平安，只是母体稍弱，不过臣可保她到皇嗣落地。”余轻川淡声答道。 他这话说的实在无情，内里含义更是只保皇嗣不保愉美人，但这话听在上官冽耳中，却觉得很是正常。 他点点头，又问道：“云妃的胎相，你可知晓？” “臣不曾为云妃娘娘诊过，不敢妄议。”余轻川道。 他就是这般脾气，上官冽也只点点头，挥手让他先退下了。 余轻川却没走，只掏出一个药方来：“这是臣为之前的绝子药所拟的解毒药方……” “好，放那里吧。”上官冽垂下眼睛，没说什么。 毕竟，之前找余轻川解毒的也是他，但余轻川如此上心，甚至还想再去见林青鸾一面…… 哼。 上官冽掩饰住表情，坐在原地半晌没动，还是余保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皇上，太后娘娘一早还使人来问过，看今年是什么时候去避暑？” “嗯，母后是觉得热了？”上官冽下意识答道，之后又蹙起眉来。 如今不过四月，春光正好，怎么会热呢？ 余保有些不敢说，上官冽横他一眼：“你这奴才，如今越发不着调了。” “皇上赎罪，太后娘娘的意思是……想带大皇子一起避暑，但宫中无人主持不行，太后娘娘说，皇后、皇后娘娘可留下。”余保心中叫苦不迭，只觉得太后实在坑人。 这话太后直接与皇上说怕不好听，便让他来传话，实在是害惨他也。 上官冽静默片刻，笑了一声：“母后真是……” 在后宫争斗斡旋了一辈子，如今人老了，却越发直接了，喜恶都摆在面上，明明白白的让下面人看个清楚。 这般也好，心情好些，身子自也能好些，下面人确实只需要看她脸色行事便好。 上官冽这般想着，假装自己并未有任何不满，他点点头，对余保道：“既母后这般说，便这般准备吧。至于避暑……” 他沉吟片刻，说道：“过几日再议吧，总归要等皇贵妃身子好些才能操持。” 皇上这话传出去，万安宫越发烈火烹油一般，恰坤宁宫的请安一直未开，四妃便日日往万安宫来，仿佛嫔妃给皇后请安一般。 不少宫人都觉得，这后宫的天，或许是要变了。 翟含景大约也是这般想的，自上官承被上官冽挪到兴庆宫，又让她“好好养病”，甚至大皇子周岁宴也不肯留宿坤宁宫后，她便彻底沉寂了。 原本还有个锦如在身旁，有事翟含景也能和她商量着，但如今，哪怕庄同、微风他们都在身边，但翟含景还是觉得无人可以说说话。 她如今，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病了，每日里只觉得昏昏沉沉的，不知今夕是何日，有时候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只觉得困倦。 便是微风她们再着急，也无计可施。 这般情况，竟还有宫妃上门探望，也是整个坤宁宫没想到的。 方嫔坐在下首，不由偷眼去看翟含景的脸色。 之前在大皇子周岁宴上，翟含景虽然有些消瘦，精气神却还是不错的，这才过去几日啊，皇后竟已经憔悴的不像样子了。 便是带着目的前来，方嫔也忍不住劝了一句：“娘娘便是为着大皇子，也该保重身体，好好用膳啊。” “本宫知晓。”翟含景如今撑着一口气，也就是为了“以后”。 哪怕皇上真存了废后的心思，但她身后还要翟家，面前还有承儿，总归是有以后的。 只要……再没有皇子出生就好…… 而且，就算林青鸾登上后位，她也是个不能生的！ 没有嫡子，她的承儿便总归居了长，到立储的时候，总也是占了便宜的…… 翟含景悲哀的想着，又出神了去，还是方嫔连喊了两声“娘娘”才唤回她的神志。 “你怎地过来坤宁宫了。”翟含景自嘲的笑笑，“如今众妃，不是都去万安宫请安了么。” “是四妃有事要与皇贵妃商议才过去的，臣妾又无事，只挂念着皇后娘娘，自要来坤宁宫了。”方嫔笑着说道。 她说完，又挪动了一下，似乎要凑近翟含景一些，之后压低声音说道：“臣妾是来给娘娘报喜的，前几日太医为愉美人诊脉，说愉美人这一胎啊，很大可能是位小皇子呢！” 她说的喜庆，因这也是之前翟含景与她们商议时说过的事情。 但此时的翟含景一听，却几乎是浑身冰凉，血液都要被冻住了。 皇子……若此时再多一个皇子！ 万一、万一皇上又觉得愉美人出身低微，给那皇子换个养母，不管是皇贵妃还是四妃，都是不错的选择…… 那她的承儿，她的承儿……又该如何？ 翟含景身子摇晃了一下，下意识扶住额头：“锦如……” 一声唤出，翟含景才回过神来——锦如已经不在了。 她微顿了片刻，忽然别过脸去，不肯让别人看到她的眼泪。 方嫔仿佛未察觉，还在乐滋滋的说着：“愉美人还说，待这孩子出生，便送给皇后娘娘养着呢！到时候便是咱们大皇子的左膀右臂……咳咳，不说这个了，皇后娘娘……” 似乎说到这里，方嫔也察觉到皇后的不对，她停住了话头，有些喃喃：“皇、皇后娘娘……” “嗯，无事。”翟含景低声道，“那你好好照顾愉美人，到时候皇子……皇子出生，你也有功劳。” “是，臣妾定会为娘娘好好照顾愉美人的，也请娘娘保重自身，臣妾等，还得指望娘娘呢。”方嫔又表了表忠心，这才在微风的带领下，离开了坤宁宫。 翟含景却是再忍不住，她哽咽道：“庄同，去打听一下，看看锦如……锦如如今怎样了？” 进了慎刑司那种地方，又过了这许久，皇上的气也该消了吧？ 若还……活着，她是不是可以去求求皇上，将锦如再放出来，哪怕用什么东西去换……也可以。 林青鸾原也是只想刺激翟含景一下，虽然说恨意少了许多，但能看笑话，为何不呢？ 但她也没想到，翟含景会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章节目录 第231章 豁出去 “……你刚刚说，皇后娘娘在哪里？” 林青鸾惊的手中杯子都险些掉了，旁边的安澜和木棠也都一脸惊疑不定。 木云咽口唾沫，开口说道：“皇后娘娘……刚、刚大闹了一场……慎刑司……” 林青鸾倒吸一口冷气，再次追问：“皇后，去闹了，慎刑司？” “嗯，大闹。” 木云很是谨慎，用词也向来不夸大，她说大闹，便不是一般的闹。 而她刚刚也说了，翟含景独自闯进慎刑司，非要将里面关押的一个宫女抢出来，不仅砸坏了慎刑司一道锁，还打砸了一套桌椅，甚至伤了一个嬷嬷。 林青鸾都听愣了，这是翟含景吗？那个，翟相家的嫡女翟含景，当今皇后翟含景？ 那个上一世温婉端庄了一辈子的大盛皇后，翟含景？ “主子，这……”安澜终于回过神来，“咱们还用过去吗？” 林青鸾烦恼的揉了揉额头，按理来说，她是要去看看的，如今她掌管六宫，慎刑司自也能过问，又事涉皇后，她确实该去看看。 但是真的不想去！ “主子，皇上往慎刑司去了。”木棉从外面进来，小声回禀道，“余安公公派了个小太监过来，问问主子是不是要过去。” “既是余安悄悄使人来问的，那便不是皇上的意思。”林青鸾思索片刻，“罢了，安澜，你去看看，若皇上问起，就说本宫正在午歇，忽然被吵醒，头痛的厉害。”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皇后掌管六宫的时候总是头痛了。 安澜应声，和木云一起过去了慎刑司看看什么情况，林青鸾扶着木棠的手坐在软榻上，思索片刻，也约莫明白翟含景是想去做什么了。 没有锦如这么一个沉稳的定海神针压着，翟含景确实是太过浮躁了。 慎刑司中，翟含景正抱着遍体鳞伤的锦如，努力想要将她带出阴暗的牢房。 “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莫要为难奴才们，这、这是皇上下旨关在慎刑司的，皇后娘娘还要莫要、莫要这般为难奴才吧。” 慎刑司的掌事太监郭仆不敢去拦皇后，只能跪在那里求道。 翟含景不理他，拖着锦如还要往外走，但锦如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整个人沉甸甸的往地上坠，翟含景最近身子也虚的很，拖的很是费劲。 郭仆看皇后实在劝不听，又不敢真的由着人将人带出去，只得一闭眼，吩咐道：“来两个嬷嬷，扶着点皇后娘娘。” 慎刑司的嬷嬷那是什么嬷嬷，各个手劲儿大的很，只上前稍微抓住翟含景，她便连锦如也拉不住，只能由着人重重的砸在地上。 “滚……都给本宫滚开！”翟含景有些狼狈的想推开两个嬷嬷，脚下却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还好胳膊被人抓着，她勉强稳住身形，还要再怒，便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含着怒气的斥责声：“这是在做什么！” 皇上来了！ 翟含景一个愣神，郭仆却像是得了赦免似的，大松一口气的回头去拜：“奴才参见皇上！” “怎么回事？”上官冽没有进来，只余保走进看了一眼，有些无奈的上前对翟含景行礼，请她先离开这里。 翟含景如今已经是彻底豁出去了，她自觉废后就在眼前，往后漫漫年岁，她或许不会再受宠，或许要很艰难才能保得大皇子长成，那她需要锦如在身边。 她已被皇上禁足近半年，手中一点儿宫权也无，还有什么可失去呢？ 不管如何，今日她必是要救锦如出去的！ “皇上！”翟含景大声道，“臣妾上午已经找过您，臣妾不管如何，就是要将锦如带出去！” “皇后，你就是这般与朕说话的么？”上官冽终于踏进慎刑司，郭仆深吸一口气，将头埋的更低，恨不得自己没长这么一双耳朵。 翟含景死死抓着锦如的衣服，一步不让的对上上官冽的目光。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决不能再没了锦如。 没有锦如，她的以后，在后宫实在举步维艰。 上官冽蹙紧了眉，也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上午的时候，翟含景确实来求见他，但他那会儿在忙，南方要乱，他正烦的很，便没有见。 谁知，翟含景竟就是想要这么一慎刑司的犯人？ 他声音微寒：“这是谁？” “是臣妾的陪嫁宫女，锦如。”翟含景眼泪又要落下，但她努力忍住了，“之前有罪，被罚入了慎刑司，如今、如今也算赎完罪了，求皇上，便让臣妾带她回去吧。” 锦如？不过一个宫女罢了。 便是翟含景使人和他说一声，他也不至于不答应此事。 上官冽已经不太记得锦如为何会被关进慎刑司，余保亦不好在此时提醒，翟含景也不会蠢到去告诉上官冽，她只哀求道：“皇上，锦如在臣妾身边陪伴近三十年，臣妾确实看重她……便是她一时糊涂做错了的事，如今已经去了半条命也算惩戒，求皇上放她回去吧。” “你既为她求情，便也罢了。”上官冽声音始终冷淡，让翟含景听不出他是什么情绪，于是这话说的虽然仿佛宽和，翟含景却不敢真的听之信之。 她依旧努力攥紧锦如的衣服，跪在地上，巴巴看着上官冽：“皇上……” “都退下。”上官冽忽然说道。 郭仆长长舒了一口气，带着慎刑司的众人离开了，余保也带着几个宫人悄悄退了出去，然后自己守在门口，等着帝后说完话。 既无旁人，便也不再需要有什么顾忌，上官冽看着把自己搞到一身狼狈的翟含景，语含不解：“皇后，你想要锦如回去，来与朕说一声便也罢了，为何要自己闯到慎刑司来？” 翟含景唇瓣翕动，无言以对。 她想说，便是去问了皇上又能如何？难道皇上还能答应吗？ 她除了将自己豁出去来救锦如，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皇后，你是皇后，你身边的那些宫人，都是死的吗？”上官冽皱紧眉头，实在不懂，“你为何……要这般？” “臣妾，实在，想救锦如出去……” “那你就大闹慎刑司，给朕来这一出？”上官冽嗤笑，“你的中宫仪态呢？你的端庄素雅呢？翟相的教导，难道竟是教你在慎刑司这般吗？” 翟含景的眼泪再忍不住，闭上眼睛的同时，泪珠大滴大滴滚落下来。 她却咬紧了唇，硬撑着不肯哭出声来。 章节目录 第232章 冲动了 皇上不懂吗？ 中宫如何，那都是皇上给撑起来的。 夺了她的劝，闭了她的宫，不见她的面，她这中宫，又算什么！ 翟含景忽然笑了起来，她不惧不畏的看向上官冽，一边笑，一边流泪，一边问道：“臣妾还算是中宫吗？” “为何不算？”上官冽不明白她的意思，皱紧了眉头，“你是朕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是朕的皇后，怎不算中宫之位？” 这一刻，翟含景却忽然想起那一夜。 那一夜，她独坐在正房，看着王府内外再次挂起红绸点起红蜡。 “明媒正娶，难道皇上明媒正娶的，只有臣妾吗？”翟含景笑的厉害，她眨掉多余的眼泪，抱紧昏迷不醒的锦如，将心中多年的质问吐在唇边，“八抬花轿抬进齐王府的，又不知臣妾一人！” 那人曾得了上官冽全部的宠爱呵护，得了他给与的所有承诺。 他登基，自己确实是封了后，可那人也不过只一人之下，尊为贵妃。 这些年，妃位上的人来来去去，偏那人就像是长在了尊位上一般不曾挪动，好不容易动一动，却还是本朝第一个皇贵妃。 掌宫权，掌六宫的皇贵妃。 便是在前朝，那也是皇后没了，暂代职位的副后！ 翟含景笑的越大声，眼泪便越急，她狠狠一抹眼睛：“皇上既有此心，不如就给臣妾一个痛快！” “什么心，什么痛快？”上官冽很是不解。 “皇上此刻便下旨，废了臣妾的后——” “不可！” 话没说完，便被来人打断了话语，翟含景惊讶抬头去看，却见是太后扶着魏嬷嬷的手，急匆匆赶来了。 见自己来的及时，太后喘了两口，平复了呼吸后，怒声斥道：“糊涂！皇后，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而此时，刚刚回过神来的上官冽不敢置信道：“你刚说什么？废什么？” 面对这对母子的诘问，翟含景终于不笑。 她只默默流着两行泪，声音不稳：“这难道，不是皇上的意思吗？” “朕何时——朕又为何！”上官冽大怒，他气的在原地转来转去，又非常不能理解的看向翟含景，“你为何觉得朕会，废掉你？” “呵，皇上不会吗？”翟含景又笑了一声，“那皇上这半年的种种，难道不是为了给这道旨意铺路吗？” 她终于站起身来，虽然还是仰视着上官冽，却气势十足：“皇上想废了臣妾，与臣妾明说便是，何须这般一点一点，钝刀子割肉的来折磨臣妾！” “朕如何——”上官冽顿了一下，又蹙起眉来，“你行事毛躁，又有偏颇，朕不过罚你几日，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他说的多么轻飘飘啊，轻飘飘的，就让她这个皇后，成了满宫的笑话。 翟含景轻轻摇了摇头：“臣妾并不在意这个后位。” 她想要的，始终只有上官冽的态度。 或许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她才做不了一个合格的皇后吧。 太后叹了口气，走过来几步，对着翟含景苦口婆心道：“皇后想多了，哀家知晓，皇上心中属意的皇后，向来只有你一人。” “这段时间，皇上也忙，后宫又频出事端，大皇子还小，皇后分身乏术，难免多思多虑，哀家也明白。”太后拍了拍翟含景的手，丝毫不在意那上面刚沾的血污。 翟含景呆呆看着她，又笑了一声。 “好了，闹这许多，只为这么个宫女。”上官冽有些不满的瞪了一眼始终倒在地上的锦如，回头便准备往外走，“你既担心她，便招个太医来给她看看吧。” “皇上！臣妾自请——” 话再次被打断，太后紧紧捏住了她的手，一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却徒然锋利的看着翟含景，看的她瞬间失了声。 “莫要再闹了，好好养病，承儿……还小呢。”上官冽终于顿足，说了这么一句算得上是温情的话。 随着皇上迈出慎刑司的脚步，庄同和微风几人终于冲了进来，而在看到地上那血污弥漫的锦如后，微风瞬间就红了眼睛：“锦如姐姐……” “将她扶回去，皇上特许请个太医给她瞧瞧，莫要留下什么病根。”太后淡声道。 坤宁宫的宫人一起跪下给太后磕头，之后小心翼翼抬了锦如出去。 他们并不知道这慎刑司里今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家主子一意孤行来救锦如，如今还成功了，甚至得了几分皇上的怜惜，各个脸上还都带了些难掩的欣喜。 “来，你随哀家一块儿回去吧。”太后轻叹口气，松开拉着翟含景的手，起步往外走去。 翟含景这会儿也冷静了几分，没有再说什么，只跟着太后，出了慎刑司。 外面已经是将近傍晚的时间，但春光明媚，一瞬间的暖意笼罩在翟含景身上。 她不由笑了一笑，又低下头，擦去刚刚留下的泪痕。 此刻再看向太后，翟含景终于心悦诚服的说了一句：“多谢母后。” “哀家来时怕的便是这个，”太后叹了口气，“你呀，总是这般。看看皇贵妃，她也刚直，如今却也懂得转弯了。” 也刚直。 翟含景又抿了下唇角，权当是太后夸她了。 不过她可比不上林青鸾，林家就那么一个女儿，又不需要她在后宫如何，反而能成为她的助力； 但翟家，与她，却是相辅相成，互相牵扯，又不能彼此成为助力，更不敢成为软肋。 尤其是，她还需要照顾家中时不时送进来的女人…… 翟含景无声苦笑片刻，到底还是一福身：“多谢母后教导。” 不必人再劝，她已经想明白，翟家女儿的后位，她绝不可能让出去。 而此时，懂得转弯了的林青鸾却满脸问号的听着安澜和木云的解说，非常不懂：“所以，皇后以为皇上——嗯？” “嗯……皇后娘娘还自请废后，不过话没说完，便被太后娘娘拦住了。”安澜在林青鸾跟前向来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这般话也脱口而出。 她二人当时到的时候，慎刑司门前已经站了一群人，但是怕皇上问及皇贵妃，安澜与木云便站在侧面等了等，谁知道就那么巧，慎刑司唯一的通风口就在他们脚下。 那里面说了什么，让安澜和木云听了个一清二楚。 林青鸾却不敢相信，只以为她们听错了。 翟含景竟要自请废后？怎么可能！便是她自己愿意，翟家也绝不可能让她有这种心思的！ 而皇上，也绝不会答应。 及时出现的太后和被打断的话，便更是证明了这一点，连太后都知，翟含景的后位，不可动摇。 想来翟含景与她也是同样的悲哀，都是被家中牵扯，留在后宫的一个“人质”罢了，而且大约还都是年幼无知时被上官冽骗进来的。 好在，如今林青鸾已经想明白，而翟含景，却还不肯放手。 “后来皇上出来，看到了奴婢和木云，问起主子，得知主子身子不适后，皇上说晚上会来看望主子。”安澜仿佛才想起来，赶紧说道。 章节目录 第233章 真惊喜 怎么又来。 林青鸾表情瞬间有些不耐，一摆手：“知晓了，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吧，等会本宫想去给太后请安，将那件苏绣的披风找出来。” “是主子前几日让织造府新做的？”安澜说着，已经忙碌去了。 木棠几人也自去忙，离开了林青鸾的视线，木云悄悄凑过来，与木棠低声道：“我怎么看着，如今皇上要来，主子却不甚高兴了？” “看着便看着了，还敢说出来，真是主子惯得了。”木棠暗暗瞪了木云一眼，“再口无遮拦，便是主子也保不住你。” “姐姐说笑了，我也就与姐姐说一说。”木云嬉笑了一声，不由又轻松了几分，“如此也好，总比……从前那般好。” 说完，她自己又笑了一笑，“好多了。” 木棠也深以为然。 她们四个是从齐王府就跟着林青鸾的，自也见过曾经主子为皇上疯狂的样子，那般痴情又容不得人，虽然世间女子为情所困时确实都是这样，但那般的人，又如何能在这后宫生存下去呢？ 皇上不是从前的王爷了，主子自也该改变了。 而现在，却是正好。 木棠和木云互相对视一眼，彼此都泛出几分笑意来。 到了慈宁宫，太后果然又在头痛，林青鸾笑盈盈过去：“臣妾下午躲了懒，倒劳累了太后娘娘。” “你呀你呀，知道便好。”和聪明人说话也不必如此，太后淡淡瞥了她一眼，轻哼一声。 林青鸾笑着坐在她身边，亲亲热热拉住太后的袖子撒娇道：“臣妾就是睡了个午觉，被吵醒实在不耐烦，便没过去嘛。” “知道了知道了，”太后一挥手，又无奈叹气，“罢了，便是你去了，也无用。” 林青鸾眨巴了一下眼睛，笑道：“太后娘娘看看着绣面如何？往后天气热了，出门日头晒的厉害，这般轻薄的披风可适宜？” “你呀，就知道讨好卖乖。”太后这般说着，到底还是被转移了注意力，细瞧了瞧那绣样，点头赞道，“确实精细，也难为你有心。” 劝了太后一堆，林青鸾刚想离开，太后又拉住她道：“你若得空，再去看看皇上吧。” 林青鸾一顿，微微垂了眼，低声道：“皇上说今晚会来万安宫。” “那便好，如今这后宫，哀家看着，也就你是个懂事的。”太后叹道。 林青鸾笑了笑：“太后娘娘这般说，臣妾可要脸红了。四妃各个年轻聪慧，臣妾看着都觉得喜欢。” “年轻不道。 一瞬间，秦嫔恶向胆边生，捏住小宫女的胳膊低声道：“从这里往紫兰殿走，或许能遇到皇上……” 若能碰到，她便请皇上到紫兰殿坐坐，之后的事情，皇贵妃也不能如何了她！ 打定主意，秦嫔一咬牙，快步往前走去。 也是她走的快，远远的，秦嫔便看到了皇上的仪仗，她顿了一下，咬了咬唇，还是跟了上去。 “皇上，臣妾参见皇上。” 秦嫔脸上的惊喜不是假的，她行完礼，还期待的看着上官冽，“臣妾去看望姐姐，没想到正好能遇到皇上……” “姐姐？你去了坤宁宫？”上官冽一愣，脸上表情微微有些复杂，“皇后如何了？” “姐姐有些累了，臣妾伺候她歇下便离开，却不想会碰到皇上……”秦嫔含羞带怯，“皇上可要去臣妾宫中坐坐？臣妾那里刚得了今年的新茶……” 嫔妃相邀，一般上官冽都不会拒绝，再加上想起翟含景说的那些话，上官冽觉得自己也可以稍微施恩，让翟含景知晓他并不是不看重翟家。 “嗯，去尝尝你的茶。” 上官冽说完，没多关注秦嫔惊喜的目光，只侧头对余保吩咐道，“你去万安宫与皇贵妃说一声，再看看皇贵妃身子如何了，若还不适，便叫刘院判去看看。” “是。”余保应声而去，上官冽扭过头来，对着秦嫔点点头：“走吧。” 成功从皇贵妃手里将皇上截胡，秦嫔一瞬间只觉得飘飘然，她满面春风的跟在上官冽身边，只觉得今夜月光格外的好。 而得知上官冽不过来了的林青鸾，心情也瞬间好了几分。 她和颜悦色的对余保道：“本宫已经无事了，只下午没睡好，又受了些惊吓，便有些头痛，这会儿好多了，让皇上莫要挂心。” “是，奴才定一五一十回禀给皇上。”余保笑着说完，便被安澜塞了个荷包：“这大半夜的，劳烦公公跑一趟。” 余保很是机灵，拿了好处自也要多透露信息，他堆笑着将荷包塞好：“说也是巧了，皇上原本想过来的，结果半路遇到刚从坤宁宫回来的秦嫔娘娘……” 章节目录 第234章 大喜事 话虽不多，点到即止，却也已经说明很多问题。 林青鸾了然，谢过余保。 待余保走后，林青鸾便看向木云，木云很是明白：“主子要奴婢去查查秦嫔吗？” “倒也不必查别的，只看看今晚这事儿，是不是皇后安排的。”林青鸾低声道。 按理说，皇后下午刚经过那么一遭，应该是没有心思再安排秦嫔来截她的宠，但万一呢？ 若翟含景是这般能快速振作起来的人，那林青鸾还要再斟酌一下对待她的态度和手段了。 木云领命而去，安澜和木棠一次伺候林青鸾准备就寝，结果才躺床上，木云就急匆匆回来了，而且表情很是精彩。 她仿佛在憋笑，又仿佛不知该不该笑，只一脸纠结的对林青鸾说：“主子，皇上去了紫兰殿……后殿……” 后殿？那是，甄茵的住处。 林青鸾：…… 怎么办，若今晚之事真是翟含景安排的，那林青鸾忽然还有些心疼她了。 秦嫔这般不争气，便是再如何安排，也都没有用啊…… “而皇上去紫兰殿后殿，是因为，听到了……晏宫女的歌声……”木云磕磕巴巴的终于说完，脸上继续保持那种要笑不笑的模样。 而林青鸾：？ “晏宫女？晏萍？”林青鸾惊讶问道。 木云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殿中静默片刻，还是安澜喃喃开口：“那等明日，这宫里是不是就多一个晏宝林了……” “……别忘了，晏萍原本是才人，却皇上宠幸了，怎么也得恢复原位吧。”林青鸾手指点着下巴，忽然笑了起来，“有意思，这位晏才人，应是祥嫔派来的吧。” “这般说，甄婕妤竟还要帮祥嫔？”木棠奇怪的问道。 林青鸾笑眯眯：“自然是，要帮的啊。” 甄茵“帮”晏萍是为了什么，别人或许不懂，她还能不明白么？ 想想看，主仆三人，到头来，只原本为主子的那个最不得宠，只能靠自己从前的婢女接济着。 对于那琪歌图那般心高气傲的人来说，只怕更难熬吧。 此时林青鸾只想给甄婕妤多发些月例银子，以资鼓励。 木云继续出去打听坤宁宫的事情去了，今晚是木棠守夜，林青鸾照例让她睡在了外间。 周楚暮来的时候，林青鸾已经躺在了床上，但他只看了她一眼便瞧出了不同：“什么事这么开心？” “看出来我开心了？”林青鸾摸摸嘴角，她也没在笑啊。 周楚暮好笑的上前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眼睛在笑。” “哼哼，明日这后宫便要多一位才人了，你说算不算喜事？”林青鸾笑道。 周楚暮自也知道宫中动态，他了然的点点头，忽然抛出一个大消息：“那两个妃子同时有孕，算不算大喜事？” “两个？妃位吗？”林青鸾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她惊讶的思索片刻：“是文妃和云妃？” “哦，加上云妃的话，那是三个妃子都有孕了。”周楚暮微微挑眉，“人丁兴旺啊。” “黎妃？还是婉妃？”林青鸾惊讶的在那里想着，片刻后便确定了目标，“是黎妃也有孕了？” 见周楚暮点头，林青鸾惊讶的倒吸一口冷气：“你怎么知道的？难道，黎妃也是你的人？” “那倒没有，只是恰好听说。”周楚暮竟还与她打花腔。 林青鸾翻了个白眼，没再追问，却也知道周楚暮敢这般说，定也是确定了的事情。算算时间，黎妃进宫虽然不久，但这段时间承宠很多，确实也完全有可能。 至于文妃…… 林青鸾看向周楚暮，不免有些忧心。文妃已经小产过一次，若再来，会不会太过影响身子了？ “放心吧，文妃之前就在调理，她想要个公主。”周楚暮似乎猜到她在担心什么，这般说道。 其实也不止是文妃想要个公主，卫嫔也想，周楚暮便允了她二人，以后两人不管在哪里生活，有个孩子陪着也是好的。 “四妃中，三位都有了喜信。”林青鸾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膝盖，思索道，“贤嫔至今没有好转的迹象，婉妃也没有好消息，难道胡家就这么等着？” 周楚暮坐在她身边，笑问：“你觉得呢？” “原本还不确定，现在看你这表情，他们定是要做些什么了。”林青鸾笑起来，“婉妃自小产后一直很瘦，虽说如今还养着一个公主，但胡家定是盼她能生下皇嗣的。” “嗯。”周楚暮没再说什么，只静静听着林青鸾的话。 林青鸾也不介意将自己的分析都讲给这个人听，她从未想过信任与否的问题，或许下意识里，她已经完全相信了他。 在坤宁宫的锦如姑姑重新上值、而皇后请安终于照常开始的第二天，黎妃的身子便被众人发现了。 “回皇后娘娘，臣妾干呕，不是身子不适，而是……”黎妃满脸娇羞，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她咬了下唇，才小声道，“臣妾有孕了。” 林青鸾眼尖的看到翟含景手指紧紧握了一下，但响起的属于皇后的声音却不徐不疾还带了些喜气：“哦？那可真是喜事了，可有太医请脉了？” 这般问，林青鸾低头无声笑了笑，这是在讹黎妃呢。 若是太医请脉，怎把出喜脉还不上报？若无太医诊断，黎妃又如何知晓自己有了身孕？ 好在黎妃也是大家族教导长大的女儿，对于后宅这种嘴皮子官司再了解不了。 她微微低着头，含羞带怯道：“还未请过太医……是臣妾月信晚了几日，身边的伊玉比较了解这些，看臣妾这般，便知道是臣妾有孕了。” “到底是年轻不谨慎，这般事情，哪里是宫女说了算的？”林青鸾直接接上了黎妃的话，慢条斯理道，“还不快去请位太医过来，为黎妃诊脉？” 黎妃行礼道：“是臣妾无状了，确实不该冒言。” 林青鸾对于她的识趣很是满意，不枉她打断翟含景一回。 翟含景也只能道：“正是呢，去请刘院判过来吧。正好今日云妃也来了，让刘院判看看你的胎相如何了，本宫也能放心。” “说起来，倒是许久未见愉美人了？算起来她的产期应是在六月，也不知如今怎样了。”林青鸾顺口说道，余光却注意到有血愣神的婉妃。 她似乎，更瘦了些。 纯白的脸被那身妃位的锦衣趁的越发显小，林青鸾不由蹙了蹙眉，想着回头该去绫绮宫看看了。 章节目录 第235章 不同人 黎妃的身孕自然是确定了的。 看着黎妃暗含喜悦的表情，还有众人的恭贺讨好，林青鸾不由微微笑起。 再看翟含景，虽然那笑意勉强，却多少也端住了些样子。 刘院判又给云妃诊脉，如今云妃有孕三个多月，已经过了危险的时候，摸起来脉象也强健的紧。 大约是一时嘴快，刘院判感慨道：“云妃娘娘的身子实在适合生育，这两次有孕，胎相都是极好的。” 众人静默一瞬，又仿佛若无其事的继续恭喜起来。 刘院判大约也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不再多言，诊完脉后便行礼离开。 因着要看太医，众妃已经从正殿挪到了偏殿这里。 翟含景笑着说道：“几位妹妹都是极好的，为皇家开枝散叶便是我等最主要的事情。今年伊始便有如此多的好消息，本宫盼着今年还有更多喜信。”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一通答道：“臣妾定谨遵皇后娘娘教导。” 林青鸾起身时，掩起唇边若有似无的一丝嘲讽，她笑道：“时辰也不早了，那臣妾便先回去了？” 她总是这般，想走便走，翟含景顿了一下才道：“也是了，都快回去休息吧。” 众人再起身行礼，之后便三三两两离开了坤宁宫。 林青鸾第一个出来，却没着急回去，她站了一站，等看到婉妃的身影后才凑了过去，笑道：“许久未见贤嫔了，本宫倒是有些惦记。” “劳皇贵妃垂询，姐姐一切都好。”婉妃顿了一下，才理解了林青鸾的意思。 既对方这样说了，她自然要请林青鸾往绫绮宫坐一坐了。 二公主如今已经半岁，林青鸾到的时候她正坐在小床里，咧着只长了一颗牙的嘴巴笑哈哈的看着乳母手里的摇铃。 贤嫔也正呆坐在一旁，并未有什么疯态，只是头发微乱，表情呆滞。 林青鸾不是没看到婉妃身后有小太监率先跑走，她也不在意这些。贤嫔真疯假疯都无所谓，只要林青鸾想，她就必须得先疯着。 看过贤嫔和二公主，两人到了暖阁喝茶。 林青鸾这才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怎么过完年之后，看着妹妹，却仿佛更瘦了。” “臣妾，还好。”婉妃一惊，不明白林青鸾的意思，下意识推举道，“并未觉得如何不舒服。” “刚刚刘院判有事，还未回到太医院，本宫的人去将他请了过来，便先给婉妃妹妹请个平安脉吧。” 林青鸾强势如此，根本不等婉妃拒绝，刘院判便跟着卢德走了进来。 婉妃有些不悦的起身：“这倒不必了，臣妾每三日也有太医来请脉——” “婉妃妹妹，好歹是本宫的一番关心，妹妹还是莫要拒绝了吧。”林青鸾一挥手，刘院判只得对着婉妃行了一礼，然后便弯着腰等在一旁。 婉妃还能如何？ 她本就不是多么强硬的性子，要她拒绝林青鸾她也不太敢。只不过，婉妃是有些小聪明的，她站在那里思量片刻后便对林青鸾道：“既如此，倒也不必太医了，还请娘娘让其余人等先出去，想知道什么，臣妾告知娘娘便是。” 这话一说，林青鸾便知道婉妃的身子确实是出现问题了。 她摆摆手，卢德便弯腰又请刘院判先出去了。 随后，安澜也带着木棠几人出了暖阁，婉妃身边的宫女在得到主子的示意之后，也跟着离开了去。 “你身子如何？”林青鸾率先问道。 婉妃咬了咬唇，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臣妾……臣妾自小产之后，一直……一直……” 林青鸾起初没听明白，但是看婉妃这副作态，再想想她的话，顿时大吃一惊。 她起身惊问：“从小产之后？这都快半年了？你竟一直在流血吗？” “是……量也不多，但每日里总有一些。古太医给臣妾调养着了，只是一直未见有效。”婉妃咬了下唇，又楚楚可怜的看向林青鸾，“皇贵妃娘娘，臣妾已经悄悄让敬事房撤下了牌子，求娘娘先不要告诉皇上。” 这种事情，若是皇上知晓了，确实也可能会嫌弃。 林青鸾蹙眉看了她片刻：“那是你自己的身子！” 此时哪里还顾得这许多？ “你也不看看你这段时间瘦了多少，那手腕细的，本宫看你那镯子都要挂不住了！”林青鸾真是不明白，“你家里都不管的吗？” 婉妃又垂下头去，声如蚊呐：“臣妾……臣妾谁也没说。” 林青鸾：…… “那如今宫中有孕妃嫔这般多，若你家中迫你尽快争宠侍寝，你待如何？” 这些话本不该林青鸾来说，但她也没想到婉妃能这般坦诚，心中的话不知不觉便问出口了。 只是这话实在交浅言深了，若贤嫔来问，才正合适。 于是林青鸾也不必婉妃回答，她摆摆手：“罢了，你自有你的考量，本宫不管了。” 反正不是她的命，谁不爱惜谁受罪。 林青鸾气冲冲的走了，婉妃耷拉着眉眼在原地坐了片刻，忽然又高兴起来。 果然不愧是从自己一开始便觉得顺眼的人，哪怕姐姐曾经和她闹过那许多不愉快，却还能与自己说这般推心置腹的话。 婉妃只清浅的笑了一下，便又叹了口气。 胡家……不必等黎妃有孕的消息传出去，早前便催着她该准备起来了。 既然能很快怀上第一胎，便能很快怀上第二胎，家中的人参燕窝也都是不要钱的往宫里送，可惜她身子如此，又怎么能侍寝呢？ 若她不能，家中，又会如何呢？ “她走了？”贤嫔走进来，坐在了婉妃身边。 婉妃抬眸看她：“姐姐，家中……会不会再送人进来？” 贤嫔刚蹙了下眉，婉妃便继续道：“今日在皇后宫中，黎妃被查出了身孕。” “黎妃？她才进宫多久……”贤嫔眉头没有舒展，反而皱的更紧，之后她下决定道，“那便让她们再送人进来吧，你先调理好身子，别的事情不要多想。” 婉妃知道贤嫔这是为自己好，但…… 家中相近的姐妹都已经嫁人，若再往宫中送人，便要么是不熟的旁支，要么是底下的小辈。 总之，再进来的终究不是能与她们姐妹交心的人。 再说了，家中再送个年轻健康的入宫，那么分到她和贤嫔身上的资源自要少很多。她还好说，贤嫔如今这般，若少了家中支持，可要怎么办呢？ 婉妃思来想去，没有应贤嫔的话，只在稍晚些让自己的贴身宫女去了趟太医院，叫来了古太医。 “你先前说的那个法子，本宫愿意试一试。”婉妃淡声道。 古太医先皱了皱眉，提醒道：“那药方的药性及烈，娘娘还是想清楚的好。” “不那般还有什么办法？这都小半年了，本宫身子也未见好。”婉妃说着，举起手，看了看自己的腕子。 确实细瘦的仿佛一折就要断了。 她闭了闭眼睛，声音中满是坚定：“就用那个药方吧。” 治好身子，多多侍寝，再怀一个孩子，那样，家中便会送更多的资源进来，她和姐姐的日子，才能更好过些。 万安宫中，安澜也在和林青鸾说同样的事情：“不是主子提醒，奴婢都没发现，皇上确实许久未去过绫绮宫了。” 章节目录 第236章 没资格 绫绮宫有“疯了”的贤嫔，上官冽能爱去才奇怪。 也是因此，林青鸾才一直没发现婉妃的身体情况，却没想到她默不作声瘦瘦小小的一个，竟这般能抗。 可惜四妃中，如今三妃都有了身孕，婉妃如今就像是被人放在火上烤一般，面前的路已经由不得她选择。 林青鸾以手撑头，不再去想别人的事情。 她和贤妃合作过，互相陷害过，到如今还去关心别人家的妹妹，实在是有些想不开。 只不过，林青鸾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堵堵的。 跳出曾经对上官冽的痴情，此生林青鸾再看后宫，只觉得人人可怜。 “真是疯了，我哪里有资格去可怜别人呢……” 林青鸾喃喃，又笑了一下，打起些精神道，“木棉带着木桃去挑些东西，给承香殿送去吧。” 两个宫女应声去了，林青鸾刚准备去歇一歇，李德志来报，说晏才人求见。 “晏才人？”林青鸾不知道晏萍怎么会忽然过来，她点了下头，示意将人请过来。 木云接受到林青鸾的眼神暗示，走过来低声道：“奴婢也不确定，许是，为了祥嫔？” “祥嫔病了？”林青鸾猜测道。 木云摇头，她也不知。 只是从之前晏萍在甄茵那儿承宠后，第二日便升为了晏才人，不过还是住在南薰殿——是晏才人自己请求的，说还想和祥嫔住在一块儿。 只是那一日之后，上官冽再未召幸过晏才人，倒是去过紫兰殿两次，也都歇在甄茵那里。 此时晏萍求见，倒是不知为何了。 叫了人上来，林青鸾见她似乎有些憔悴，却也未主动开口问，只等着晏萍自己说。 晏萍跪在地上，行完礼后，沉默片刻，才提出了来意。 她想和祥嫔一起，换个宫殿住。 “南薰殿……南薰殿实在有些偏远，从前还被刺客打砸过一次，如今虽说重新修缮了，但臣妾看那屋自己忙完了，迁宫的事情，应该先来与皇后商议的。 皇贵妃还自请罚了三个月的月俸以作惩罚，都这般了，翟含景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淡淡道：“便也罢了，皇贵妃平日辛苦，这些都只不过小事。” “多谢皇后娘娘体谅，臣妾来之前，这个心呀，还是愧疚的不行。”林青鸾笑道。 翟含景还能说什么？只能笑笑了。 看事情就这么过去，秦嫔急的险些就要自己争辩，但看皇后和皇贵妃两位都已经略过这个话题，说起下一件事了，她一时恍惚没找到机会，等回过神来，却是已经要迁宫。 事情尘埃落定，林青鸾也没再多留，她前脚刚离开坤宁宫，秦嫔便委屈的看向翟含景：“姐姐，那甘露殿，皇上自来就不爱去，臣妾去了那边，如何才能见着皇上啊……” 章节目录 第237章 看时机 见翟含景默默不语，秦嫔咬咬牙，找出从前翟家催促的话说道：“前几日姨母来时还问过臣妾，怎么进宫这许久了，也未有好消息传出……” 这姨母，自然就是指的翟含景的母亲了。 翟含景这才无奈答道：“此事本宫记着呢，会尽量为你周旋安排，只是……秦嫔你自己，也要争气啊。” 秦嫔正想说此事如何靠她自己，翟含景已经不紧不慢的说道，“莫要像上次那般，皇上都到你宫门口了，还能被一两声歌声勾搭了去。” “若没有晏才人那一夜侍寝，又怎会有今日迁宫这一出？”翟含景摇摇头，满脸无奈，“不若妹妹去学学文妃、黎妃她们？为何皇上就那么愿意见她们呢？” 秦嫔被翟含景说的哑口无言，一张脸黑的如同锅底的离开了坤宁宫。 翟含景暗笑一声，起身去了内殿。 锦如见她进来，马上就要起身迎接，翟含景忙摆手道：“不必了，你歇着吧。” “秦嫔娘娘走了？”锦如瘦的脱了相，一双眼睛大的吓人，只看向翟含景的时候，目光却是比从前还要温和的依恋。 翟含景颔首：“按照你说的法子，两句话她就回去了。” 说完，翟含景自己便忍不住笑起来。 从前她只觉得和秦嫔聊天格外累，但又不管不行，每次秦嫔都将自己说的格外可怜，翟含景想一想便忍不住顺着她的意思办了。 但今日，秦嫔一来，锦如便猜到了她的来意，再将迁宫此事往前一推，若论罪魁祸首，竟然还是秦嫔自己。 要怪也只能怪秦嫔没能笼络皇上，让甄茵安排了晏萍侍寝，才出来后面这些事。 翟含景要管，也不是为了秦嫔，只为了寻林青鸾的不是。按照原本锦如的推测，林青鸾应该会各种推诿，连话术都帮翟含景想好了几套，只是没想到林青鸾上来便痛快认错又认罚，搞的翟含景险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主仆有说有笑的聊了几句，但渐渐的，说道后宫嫔妃身上时，笑意便又淡了。 “主子也不必想那么许多，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调理好大皇子的身体。”锦如斜靠在一个大引枕上，也就是她了，能在主子跟前还这般有牌面。 翟含景叹了口气：“如今能不去想，云妃那般无甚家世的也就罢了，便是接连生子又能如何？将来她生的皇子，最好也就是封王的命。” “但是黎妃家世不同啊，她还与西北楚家有那么些姻亲关系，竟算得上是文武双全了。”翟含景不由头疼，“而且黎妃母亲擅长生儿子，若黎妃也像她母亲那般连得三子……” “黎家再如何，再朝廷上也无法与相爷比肩，就如同后宫这些妃嫔与主子，如何能比？便是皇贵妃，放在寻常人家也不过是个贵妾罢了。” 锦如果然再了解翟含景不过，几句劝的翟含景放下了心，多数精力也放在了上官承的身上。 “锦如回去之后，咱们皇后娘娘这精神头看着都越来越好了。” 又一日请安之后，文妃恰好与林青鸾走在一起，两人不近不远的挨着，文妃小声与她说到。 卫嫔在一旁轻笑，林青鸾瞥了她二人一眼：“谨言慎行。” “是，皇贵妃娘娘教导的是。”文妃笑着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林青鸾不由看了看她的肚子，文妃似乎明白过来，低声道：“臣妾一直调养着呢，据说这法子有用，必能一举得女！” “……”林青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两辈子了，她也只听说外面有保证一举得男的妙方，可没听说那个大夫做出了相反的，而且竟然还有人用。 她心中好笑，再看一眼文妃的小腹，低声问道：“何时说出来？” “不急，看娘娘什么时候需要。”文妃也低声答道。 卫嫔在旁边跟着低声：“是啊，她什么时候都行，半夜清晨，只要娘娘需要。” 林青鸾：…… “你不怕像黎妃一般恶心呕吐，被当众发现了？”林青鸾其实有些担心，如今这后宫不算太安稳，黎妃身边有黎家护着还好，文妃这却不怎么让人放心。 文妃摇摇头：“臣妾体质如此，不易恶心呕吐，娘娘放心。而且有主子安排的太医在呢，臣妾会小心的。” “那便好。”林青鸾放心几分，岔路也到了，她不便与两人过多交谈，便道别离去。 这一晚，上官冽匆匆忙忙来了万安宫。 林青鸾原本以为他是来商议去避暑的事情，结果上官冽坐下喝了两盏茶，左拉右扯半晌，才说道：“朕预使耀辰回京……” 林青鸾一愣，大约是要说的话已经出口，剩下的便好说多了，上官冽继续道：“如今北戎也算守信，夏日也快到了，一时半会的不会再起冲突。” “以耀辰的才能，如此枯守北疆，实在浪费了，”上官冽笑的很是温和，“朕这里还有些要务需得他来才行。” 皇上这般说，又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林青鸾还能说什么？ 她只能笑着说道：“哥哥再如何，也是皇上的臣子，皇上要用他，才是他的造化。” “朕就知道，你一定会明白的。”上官冽说完事情，急着便要回去，林青鸾忍不住问道：“皇上，避暑之事……” “哦，”上官冽蹙了下眉，想了片刻后道，“朕还有政事，需得忙上一段时间，只是你向来苦夏，母后年纪也大了……” “那臣妾，先奉太后娘娘往别宫去？”林青鸾试探着问道。 果然上官冽露出满意的笑来：“如此也好。” 林青鸾皮笑肉不笑的看他一眼：“既如此，云妃妹妹有孕怕热，又怀孕满三个月了，不如也和臣妾一起到别宫休养。至于另外两个有孕的嫔妃，黎妃将将怀孕，正是紧要时候，而愉美人的胎相一直不够稳当，不若还是留在宫中，莫要奔波了。” “如此，也好。”上官冽点点头，很是满意。 至于其余妃嫔，自然是要伺候他的，哪怕他忙的没有时间往后宫来，那些人却也是要等着他，等他何时有空，再一起往别宫而去。 既然已经说好，那便事不宜迟，太后和林青鸾出发往别宫去的时间便定在了三日后。 太后得知消息后，穿来口谕，说想半路拐弯往山上去礼一趟佛，林青鸾则是通知了甘露殿和兴庆宫，准备带着大公主一起到别宫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她很着急。 “你也不知，皇上为何会突然让哥哥回京？”林青鸾忧心忡忡的看着周楚暮，皱起的眉头隆成一坐小山。 章节目录 第238章 应对策 周楚暮见不得她这般，伸手过来揉开林青鸾的眉心，低声道：“我倒是知道为何，却不知他突然选了哥哥。” 他竟跟着她叫哥哥！ 林青鸾嗔了他一眼，却已经无心计较这般多：“他想让哥哥做什么？” “之前皇上查到瑞王在京中的据点，但使人找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后来又发生了猎场的事情，皇上动了真火，不惜人力往南方去寻，终于查到些瑞王的踪迹。” 周楚暮一点点的耐心的给林青鸾讲着，“皇上是想尽快将瑞王一网打尽，否则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防范更多，实在得不偿失。” “所以皇上，是想让哥哥往南方去……追缴瑞王？”林青鸾听的惊住，“可南方多山，地理不同，哥哥如何能做的了？” “主要也是北戎这半年实在老实，林家军那么多人驻守北疆，皇上估计早有了动他们的心思。”周楚暮低声叹道。 林青鸾闭了闭眼睛，若说北戎不动，没有战争，那对谁都是好事，但谁能想到，这般却让林耀辰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瑞王那些人，并不比北戎好打发。 “今年春天，南安，西北，都有异动，只北戎大约是因为刚投诚很是老实……”周楚暮之前也猜到皇上或许会让林耀辰往南边去，他最近为了此时奔波，甚至将京城周围的守备军都拉出来在皇上跟前溜了溜，只盼皇上能看到这群人。 但上官冽大约还是忌惮林家军…… “或许此次，他下令使其回京的，不止哥哥一人。”周楚暮叹道。 林青鸾一下子没明白他的意思，但疑惑片刻后便想通了。 她霍然起身：“他敢！” 但转念一想，上官冽为何不敢！ 他不仅敢，而且绝对会直接下旨，让林耀辰带上一些林家军从北疆往南方去追缴瑞王！ 这般一来，不管是林耀辰得胜捉了瑞王，还是林耀辰失败折损了林家军，对上官冽来说都是好事！ 他不费一兵一卒，坐在京中便能观两方虎斗，岂不痛快！ 林青鸾气的咬牙切齿：“真是，不是他养的兵他不心疼……” “实在不行，我的人这些年也查到不少瑞王的消息，到时候都可告知哥哥，助他剿灭瑞王。”周楚暮道。 林青鸾下意识反对：“那岂不便宜了上官冽！” 说完，她又无奈。 若不这般，那便是等着瑞王来打败林家军的兵士们？ 林青鸾有些头疼：“此事……” “此事，转圜余地较少。”周楚暮斟酌着说道，“而且，只怕皇上还会派遣京中一命武将，跟随哥哥去往南方。” 京中武将？林青鸾不解的看向周楚暮，周楚暮细细与她解释：“比如守备军，比如兵马司，这些地方都有武将，而这些武将，也几乎都是皇上的心腹。” 在京中掌着兵权，那便是上官冽枕边的一把刀，如何能是他不信任的人？ 林青鸾顿时明白：“他不会是想——” 自己的心腹做正职，让林耀辰做辅助，然后拿着林家军的命，去和瑞王拼，来保卫他的江山？ 再阴谋论一些，若上官冽此次，想留林耀辰在京呢？ 刀剑无眼，想让一个人再也上不了马打不了仗，可实在太简单了。 林青鸾顿时觉得齿冷，她有些明白上官冽的意思了。 这辈子，因为她的退让和林家的投诚，上官冽或许不会直接斩杀林家满门，但他也不会轻易放过林家，定要一点一点折磨他们，让林家彻底失去北疆的兵权。 “若皇上旨意当真如此，那……只能兵行险着了。”周楚暮揽着林青鸾，叹息似的说道。 林青鸾缓缓闭上眼睛，明白他的意思。 也……只能如此了。 在林青鸾陪着太后去山上礼佛的第三日，皇上下发旨意到北疆，让林耀辰带三千林家军回京，支援朝廷往南方的追剿计划。 事情到了最坏的地步，林青鸾得了消息的时候，正好跪在佛前。 她默默无言，抬头看向偌大一座佛祖雕像，忍不住低低开口：“我林家几代忠君爱国，不怕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唯怕帝王猜忌，不得好死。若佛祖有灵，还求您此次保住哥哥……” 林青鸾第一次这么虔诚的跪拜佛祖，心中不安却始终难以挥去。 说来也不知是巧还是不巧，此次携了皇命，往北疆去给林耀辰宣旨的，正是周楚暮。 六月，接了京城旨意的大将军林耀辰安排好北疆事宜，带队三千骑兵，日夜兼程往京中赶来。 林青鸾已经到了别宫，她今年的苦夏症状好了许多，每日里除了去给太后请安，去看望云妃外，便是教导上官阳兰读书，仿佛过的很是悠闲。 但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她却是几乎睡不着觉，日日盼着得到林耀辰的消息，却又怕听到林耀辰的消息。 太后见上官阳兰的次数多了，对这个大孙女也多了几分慈爱之情，这日更是破天荒的留了上官阳兰用午膳。 林青鸾却恰好遇到小日子不便，与太后告罪后便回了住处。 身体不适，偏又不能多放冰，燥热难耐，林青鸾心中更是烦躁的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觉得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 她只觉得胸口实在跳的厉害，只能不住劝自己，这种情况她和周楚暮已经预料到，也准备好了应对方案，如今便是等着北方来的消息便是，一切都会无恙的—— 刚劝的烦躁稍微好了一些，外面却响起“嘭”的一声巨响，片刻后，安澜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 她脸色难看的很，见到林青鸾的时候，更是满脸仓皇，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便是早有预料，林青鸾感觉心跳到了嗓子眼处，而且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几乎被噎的说不出话，只双手紧紧抠着被子，瞪大眼睛看着安澜，等待着一个宣判。 安澜几度开口，半晌才能发出声音：“宫中……传来消息……” 林青鸾眼睛眨也不眨的等着。 “将军……回程路上……遇袭……” 安澜结结巴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遇到，一群土匪……” “哥哥他……”林青鸾声音颤抖，几乎忘记呼吸。 “将军……摔下马，腿……腿……”安澜咽了口口水，“跟随将军一起，一起回来的三千人……” 林青鸾手指用力，竟是硬生生将被子抠破了个洞。 她声音哑了起来：“如何？” “有一半……或死或被俘虏，将军身边，只剩不到一千人，正往京中来……”安澜说到这里，像是被什么噎住一样，再无法开口。 林青鸾大口呼吸，努力平复着心跳，只能反复劝着自己，没事，没事，都是之前商量好的事情。 哥哥摔伤了腿，不管轻重，总不能再往南方去，而林家军只剩这么点人，皇上总不能全部重任压在林家军身上—— 但林青鸾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她迟钝的脑子好久才能转一转，很久才发觉安澜的回禀里似乎少了个人：“周楚暮呢？他不是和哥哥一起？” 这般问着，林青鸾却下意识的觉得周楚暮不会有事，毕竟他们的计划中…… 他们的计划中，就没有周楚暮啊！ 林青鸾正心烦意乱的想着，安澜颤巍巍的，终于说出最后一句话：“周世子……失踪，下落不明……” 林青鸾猛的一惊，小腹瞬间剧痛，她张了张唇，想说什么，但下一瞬，却陷入无边黑暗中。 章节目录 第239章 放心了 “主子！主子你总算醒了！” 安澜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林青鸾眨了眨眼睛，怔愣片刻才想起之前正在说着的话：“周——” “主子你刚刚突然昏倒，可吓坏奴婢好！好在刘院判说您只是情绪波动过大……您不必太过担心，将军的伤并不严重，不会落下病根的！” 安澜又急又快的说了一长串话，打断了林青鸾将要脱口而出的名字。 刘院判此时也来到床前，温声道：“娘娘放心，臣在太医院已经得了消息，皇上已经命人准备了最擅长医治骨科的太医往将军那里去了。” “这便好……”林青鸾长睫微颤，“我只是，没想到会折损这般多的人……” 听到她说起这个，刘院判也叹了口气：“正是呢，今年北疆平安，本是好事，谁能想到竟会遇到匪祸……” “皇上大为震惊，已经命人去剿匪了。哦，对了，去的人正是安南侯，他也是为着寻找安南侯世子。”刘院判是真怕林青鸾太过担心，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太医院特地拨了一批太医，已经跟随安南侯一起启程了。” “那还好，本宫也能放心了。”林青鸾嘴上这么说，却不可能真的松口气。 她只觉得，竟然连安南侯都不知道，那周楚暮此次失踪，只怕真是临时有事了。 不由的，去年冬日周楚暮病入膏肓的样子的浮现在她眼前，林青鸾心中一悸，赶紧挥去这个想象，只道：“应该会没事的吧。” “会没事的，娘娘放心。”刘院判和安澜一起安慰道。 好不容易等刘院判走了，安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先请罪道：“奴婢有罪，不该那般直愣愣的说出来，吓到主子。” “如何是你的罪……到底怎么回事，你与我细说一说。”林青鸾撑着半坐起来，她脸色白的透明，原本小日子第一天便很是难熬，如今不仅腰腹疼，胸口也闷的厉害。 安澜刚要开口，窗户那里却传来异常响动，她抹了把眼睛，说道：“主子稍等，是周平大人过来了。” “嗯。”林青鸾刚就还在纳闷怎么没有周楚暮的人来报信，如今周平过来，多少也该知道的比安澜详细些。 接了周平过来，安澜先说道：“此事说来，还是方嫔传回的消息。当时秋美人伺候在皇上身边，听到这个消息后，赶紧让小太监给方嫔传了信儿，然后方嫔便使人往主子这里报了来，咱们知道消息，竟是最早的一波。” 林青鸾微微蹙眉，又看向周平。 周平果然知道的比安澜多一些：“往皇上面前最早报信的应该是皇上的暗卫，主子那边的消息来的稍微晚了一点，而且来报信的人不熟，先往侯府去了，属下知道的晚了一些，倒累的娘娘白担心一场。” “白担心？”林青鸾一惊，整个人坐了起来，心中也大松一口气，“周楚暮他没事？” “主子无事，只是临时接到南边一个消息，似乎是要找的什么人找到了，来不及做更多部署，只能假借失踪脱身。”周平知道的也并不消息。 “那侯爷他……” “侯爷也是知道的，过去便是为了帮主子遮掩，之后便会发现瑞王的踪迹，一路追到南方，正好接回主子。”周平对京中的安排还是很清楚的。 他又道，“还请娘娘放心，将军的腿也无大碍，主子提前做了部署，虽然不会落下病症，却也要安心静养三个月，待将军回京后便不必往南方去了。” “这般，便好。”林青鸾叹了口气，周楚暮这一次实在是，怎么也不与她提前说一声。 “都是奴婢的错，还未问清楚便吓着了主子。”安澜又在自责。 林青鸾缓过来些，便开始劝她：“此事你也不知情，得了消息自要先告与我知，如何能怪你？”想一想，她冷哼，“要怪便只能怪周楚暮了，做的什么好事。” 周平暗暗为自家主子擦一把汗，不说别的，他猛然得了自家主子遇到土匪之后失踪的事情都要吓一跳，何况柔柔弱弱的皇贵妃娘娘呢。 安澜也跟着哼道：“奴婢还在想，周一原来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厉害，竟都护不住周世子。” 周平：…… 好的，等周一回来，估计也有好戏看了。 别人不知道，他们几个兄弟却是晓得，周一早就开始跟主子求情，就等着主子成了的那一日便迎娶安澜姑娘呢。 这，成亲之路还有些远呢。 三人聊了片刻，虽说林青鸾心中纾解一些，但周楚暮这般着急往南方去，偏最近的南方又不安稳，林青鸾如何能放心？ 不过她不放心也没有办法，只能努力平复心情，在京中等着林耀辰回来。 大约是被吓的实在厉害，葵水就来了那么一日便停了，林青鸾也无暇管这些，反正她自己感觉身体挺好，那日刘院判把脉也并未说什么，只让她不要再大惊大悲就好。 林青鸾算着日子，盼着林耀辰一行人进京后能来别宫看看自己，到时候她便可以问一问，那匪祸到底是真是假，周楚暮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还没等来哥哥，先等来了宫中一个大消息。 “愉美人生了个……皇子？”林青鸾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上一世的最大不同，竟就这么出现了吗？ 来报信的是皇上身边的余安，他笑的见牙不见眼：“正是呢，二皇子虽然有些个早产，但也算康健，太医说虽然瘦弱，也能养的回来。” 林青鸾微微蹙了下眉，那愉美人差不多是十月份怀上的，都说怀胎九月才瓜熟蒂落，这会儿不过才八个月，生的实在有些早了。 而且有句老话，说七活八不活，就是说七个月早产或许还能活下来，但八个月……实在危险。 只是这些话也不好说，毕竟宫中多了个位皇子，无论如何都是大喜事，林青鸾尽快摆出欣喜的表情来，给了余安厚厚的赏钱。 余安更高兴了，他开始向林青鸾回禀这段时间宫中的大事，其实能说的也就那么些，无非就是文妃的胎在皇上翻了两仪殿的牌子后终于被发现，如今四妃中三妃有孕，皇上很是高兴。 “皇上的意思是，请皇贵妃娘娘陪太后娘娘提前回宫，最好能赶上二皇子的满月宴。”余安笑道。 林青鸾便问起：“皇上今年不来避暑了吗？” 章节目录 第240章 夏日苦 “京中实在忙的厉害，皇上的意思是，今年便不来了。”余安低声道。 林青鸾原本说的是先奉太后娘娘前来避暑，等着皇上他们来了再一起回去，如今皇上既不准备过来了，而林青鸾也忧心家中，便也不想多待。 如今这别宫只住了太后、她和云妃三个主子，太后因是喜获金孙，早就高兴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说要回宫，她老人家马上答应，这就想回去看看。 而云妃则是最好说话的，不管是出来避暑，还是回宫去，她都没有二话，当即便答应了。 于是得了二皇子的消息传来没几日，太后娘娘便带着两个宫妃又回到了京中。 “宫里还是热的够呛。”安澜看着林青鸾额头上的薄汗，很是心疼。 原本林青鸾的苦夏已经被周楚暮调养的好了许多，但今年这般来回奔波，真正好好避暑根本没几日，又那么病了一场，回到宫中也不敢多用冰。 “奴婢也觉得，这才回来几日呀，主子都明显看着瘦了些。”木棠也跟着着急。 林青鸾实在是吃不下怎么东西，每日里就靠着些薄粥过活，万安宫上下宫人急的要命，偏此时南方暴乱，皇上忙的很，众人也不敢拿此事去打扰他。 主要是，林青鸾也不许她们去说。 她恹恹的放下筷子，其实自己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 瑞王能和皇上抗衡这么多年，也不是个傻子，大约是提前得了风声，便开始了动作。 如今南方似乎很是要乱起来的样子，三不五时便有坏消息传来，林青鸾原本就不爱吃饭，如今担心周楚暮，每日更是食不下咽。 她抚了抚似乎被噎住的胸口，剩下的半碗粥也实在喝不下了。 木桃小心的端来一碗酸梅汤：“主子不若喝些这个，看能不能开胃？” 深紫色的酸梅汤看起来倒是不错，里面还加了一点儿碎冰，夏日的中午看起来格外诱人。 林青鸾来了兴趣，接过来轻轻一闻，先闻到一股淡淡的酸味，顿时觉得口齿生津，总是闷在胸口的感觉也挥散不少。 一碗酸梅汤喝完，林青鸾舒畅的吐出一口气，笑道：“这个不错，只是今日糖加的有些多了，若再酸些才够劲。” “那奴婢明日让小厨房熬的再弄些。”木桃赶紧说道。 林青鸾刚笑着点了下头，忽然觉得肚子似乎有些疼，她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一下忍不住，将刚刚吃下肚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木桃吓的脸都白了，安澜百忙之中看到，安慰了一句：“无事，应是碎冰有些凉，主子最近吃饭太少，一下激着了。” 林青鸾吐完便恹恹的靠在引枕上，这一吐，不止那碗酸梅汤，连之前好不容易喝下的半碗粥也跟着吐出来了。 宫女们急的冒火，嘴巴燎泡一个一个长，但谁也没办法劝林青鸾多吃一口东西，连酸梅汤她也不爱喝了，每日里倒是能吃些水果，却也吃不多少。 安澜忍不住劝道：“主子这般，待将军回京见到主子，定会担心的……主子还是尽量多吃一些吧。” 林青鸾也知道，尤其是她最在乎的两个人，林耀辰和周楚暮，如今都不在身边，等他们回来看到自己瘦了这许多，定也会担心。 但她实在吃不下。 泛着油光的吃不下，味道稍微有点奇怪的吃不下，吃的快了还想吐，稍微凉一些也想吐。 她无奈的摆摆手：“罢了，往常夏天都是这般过来的，反正也饿不死。” “不如，请刘院判来看看吧？”安澜小声劝道。 林青鸾摇摇头，疲惫的闭上眼睛：“南方连续暴雨，之后又出了瘟疫，太医院如今忙的很，皇上连三日一次的平安脉都停了，咱们这会儿还叫什么太医？又不是重症。” 再说了，刘院判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句话，看了这许多年了也没见好，他还总爱开一些苦兮兮的药方子，她实在不爱喝。 算了，撑过一天算一天吧。 林青鸾本以为很快就能见到林耀辰，谁知道她等啊等，等啊等，等来的却是林耀辰和安南侯一起往南方去了的消息！ 这消息气的她险些吐血，就是为了不让林耀辰去南方才安排了那么一场剿匪的戏码，结果现在倒好，白受伤不说，如今还要带伤往南方去，那岂不是更危险？ “主子，南方的瘟疫……是不是很厉害？”安澜也担心的很。 林青鸾叹了口气：“我也不知。” 她只知道，皇上忙的很，前朝大臣们也忙的很，连太医院和内务府都被皇上指使的团团转。 瑞王大约是要起势了，偏又赶上暴雨成灾和大片瘟疫，大盛的这一年，着实不够好过。 好在，后宫的好消息频频。 林青鸾去看了愉美人所产的二皇子，实在是小，比当年早产的二公主还小一圈。 红彤彤的蜷缩在那里，若是不说，林青鸾实在看不出这竟是个孩子。 而愉美人……也实在不好。 太医说是气血亏空，难以补上来，日后别说有孕了，连寿数都恐有影响。 林青鸾想起，当时愉美人吃什么吐什么，皇嗣难以保住，余轻川为她调理身体之前似乎就说过，能保皇嗣平安，但母体会有受损。 皇上当时很不以为意，只说保得了皇嗣便好。 如今多了一个皇子，愉美人如何，怕是上官冽根本不在乎的。 原本以为这便也罢了，谁知道没多久，绫绮宫却传出好消息，婉妃查出了身孕，刚有孕一月有余。 林青鸾听到报信人说的后还不敢置信：“婉妃？有孕一月有余？” “正是呢，如今四妃都有了身孕，可真是天佑大盛！”来报喜的小太监很会说话，安澜给了他足足的赏银，喜的他越发能说。 林青鸾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一月有余。”林青鸾还记得两个多月前，婉妃还是因着上次小产身子一直未好很是憔悴，如今不过短短时间，怎就忽然有了身孕了？ 她坐不住，便是外面天色将黑，也想去绫绮宫看看。 而不出林青鸾猜测，婉妃竟比上次见到她时还要瘦削几分。 林青鸾定定看了几眼她那单薄的手腕，没说什么，只道了几声恭喜，并未多留便离开了绫绮宫。 “主子，婉妃……婉妃她……”安澜欲言又止，实在是婉妃的模样看起来吓人的很。 林青鸾摇了摇头：“各人有各人的选择。” 婉妃不想让家中再送人进宫，大约是用了什么手段怀了身子，但是…… 林青鸾实在不想对一个不满双十的小姑娘说出什么诅咒的话，但她实在不看好婉妃这一胎的结果。 如今后宫有孕人数甚多，也多了一位皇子，原本应该是天大的喜事，但莫名的，众人言行交谈却越发谨慎，便是笑意也都收敛了三分。 而在二皇子满月的前一天，南方传来消息，瑞王彻底反了。 章节目录 第241章 二皇子 二皇子的满月宴草草结束，甚至皇上都没露面，只让余保送了一份礼过来。 被人搀扶着的愉美人脸色越白，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如何，林青鸾淡淡看她一眼，心中微叹。 倒是翟含景，却仿佛多了几分兴致，原来来的时候看二皇子也不过只寥寥瞥了几眼，这会儿却有兴趣凑过来细看了，看完之后，还对着愉美人夸奖了一番。 或许会有人觉得这是因为皇上没来，皇后给愉美人做脸，但林青鸾却觉得，翟含景是真的高兴。 大约是因为……皇上对二皇子的不看重，让她放心了吧。 林青鸾抬眸间，视线扫过四妃，云妃的小腹已经很是明显，其余三妃怀孕的时间还短，倒也看不出来。 只婉妃状态实在不好，一眼看过去，便能瞧出她铺了厚厚的粉，夏季的衣服空荡荡的挂在身上，竟是更瘦了。 何必呢。 林青鸾别开目光，却恰好看到一道狠毒不甘的视线，她顿了一下，再眨眼间，柔嫔已经恢复原本活泼明艳的模样，正与身边的方嫔聊着什么，笑起来还是一副天真模样。 再看看毫不知情，只抚着自己肚子淡笑的黎妃，林青鸾不由微微蹙了下眉。 “主子，怎么了？”安澜察觉到林青鸾的情绪波动，凑过来低声问道。 林青鸾微微摇了摇头，片刻后，到底不忍心，多管闲事道：“寻个人派去承香殿，护着点柔妃。” “是。”安澜马上应道，连为什么都没问。 林青鸾沉默片刻，又无奈一笑，觉得自己简直是不知所谓。自己都要护不住了，还有心思去帮别人。 罢了，也就是举手之劳，若她还是躲不过，至少林青鸾日后想起不会觉得惭愧。 但求心安。 因着南方的战事，林青鸾原本想在外面走走散心，但天气太热，她越走越心烦，刚要转身回万安宫，却看到云妃、黎妃和柔嫔三人坐在亭子里，正聊着什么。 林青鸾不想过去，却不想被柔嫔眼尖的看见。 三人都向她行了礼，林青鸾也不好装无事，只得走过去笑道：“聊什么呢，这般开心。” “臣妾在羡慕云妃姐姐呢，三公主玉雪可爱，云妃姐姐说如今已经能坐起来了，臣妾实在喜欢的紧。”柔嫔抢着说道。 林青鸾颔首：“三公主确实越发可爱了。” “劳娘娘夸赞，前几日娘娘送来的小老虎，公主很是喜欢，臣妾还未谢过娘娘。”云妃笑道。 林青鸾摇摇头：“小玩意儿罢了。” 几人随意说着孩子的趣事，黎妃初次有孕，又实在年轻，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时不时轻轻抚一下肚子，满脸温柔。 林青鸾看的都不由失笑，只觉得黎妃实在是个单纯性子，甚至让她想起……去年刚入宫时候的婉妃。 她眸光微闪，又看了柔嫔一眼，柔嫔依旧在笑着，只是那双眼睛，却总让人觉得无端发寒。 云妃似无所觉，继续说着一些育儿趣事，她实在是个妙人儿，这宫中的纷纷扰扰总与她无关一般，而且因为没有家世和皇上的偏袒，众人也不如何为难她，竟让她此时如同一个普通的母亲一般，笑的温婉淡然。 若黎妃没有那般家世，身边没有虎视眈眈人，或许也会如同云妃一般吧。 林青鸾含着笑，和几人聊了一会儿，眼看日头西斜就要落山了，四人便准备散了。 只云妃离开前，有些关切的看了几眼林青鸾，甚至低声问道：“娘娘可是身上不舒坦？怎看着比前几日又消瘦了些。” “夏日里总是这般，热的很，吃不下睡不好的。”林青鸾笑道。 云妃点点头，但她也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到底劝道：“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娘娘保重自身要紧。” “本宫晓得了。”林青鸾含笑点头，拍了拍云妃的手，没再说什么。 回到万安宫，没想到刘院判正在等着。林青鸾一见他便问道：“如何？疫情之事可解决了？” “哎。”说起这个刘院判便头大，他一边示意林青鸾伸手请脉，一边叹道，“太医院上下都忙的不行，偏如今后宫有孕妃嫔也多，二皇子那边还离不了人……” “刘院判辛苦了。”林青鸾温声道，“南边疫情要紧，院判也要保重自己啊。” 刘院判露出些受宠若惊的神色，收回手来，笑道：“娘娘可还苦夏？” “还好，比往年还舒畅些。”林青鸾不想喝那些个苦药，随口答道。 刘院判回味了一下林青鸾的脉象，感觉似乎哪里不对，但林青鸾又在问二皇子的身体，刘院判忽略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奇怪，答道：“二皇子早产这许久，本就胎里带弱，需得小心养着。” “嗯，那愉美人？”林青鸾抬起眼皮看过来，刘院判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此事实在难说，刘院判道：“臣也不知。” “好吧，最近辛苦刘院判，倒也不必总也给本宫请脉了。本宫只是有些苦夏，并无异样，还是南方疫情要紧。”林青鸾蹙紧眉，又叹道，“真是不太平……” 刘院判也跟着叹了口气。 天灾赶上人祸，可不是不太平？ 他也知道林耀辰带伤往南边去了，想着林青鸾这般担心也属正常，只劝慰她莫要担心，今次疫情不算太过难治。 “哎。”林青鸾撑着头叹了口气，木棠过来小心问道：“主子晚上想用些什么？” “没什么想……”林青鸾话没说完，看到安澜和木棠齐齐露出担心的神色，她叹了口气，“不必上那些荤腥，做几道凉菜吧。” 得了她这话，木棠高高兴兴去了。看林青鸾实在没什么兴致，安澜干脆将木云叫过来，让她给林青鸾讲讲各宫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若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还能逗主子开心。 木云也明白她的意思，开口先说起坤宁宫的事情来：“自从锦如姑姑回来后，皇后娘娘对她越发倚重，听说现在锦如姑姑都歇在皇后娘娘寝殿外间，而且每隔几日便叫太医来为锦如姑姑换药方。” “嗯，锦如身子如何了？”林青鸾不甚在意的随口问道。 木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锦如姑姑在慎刑司造了大罪，便养好了身子，也是影响寿数的。” 林青鸾点了点头，继续听木云说坤宁宫的流言。 这些都不是找画儿打听的确凿消息，而是后宫中几乎众人都知晓的流言。 “二皇子出生的时候，皇后娘娘原本该去两仪殿坐镇的，但……”木云顿了一下，“但大皇子恰好生病，皇后娘娘只命方嫔娘娘好好看着，大家都说，其实那日大皇子并没有什么事。” 林青鸾微顿了一下，这些她倒是不知道，那个时候她们还在别宫，只是……皇上当时也在宫中，难道帝后竟无一人去两仪殿吗？ 章节目录 第242章 据说呀 “愉美人是夜半时候发作的，等到天亮才有人去回禀给皇上，但偏那日政务紧急，皇上到晚上才有时间去两仪殿看望刚出生的二皇子。”木云详细说起。 林青鸾点点头，木云便又说起两仪殿：“奴婢听说，此次多亏了方嫔娘娘。” “怎么？”林青鸾有些好奇。 木云解释道：“那日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未去，几位妃子都怀着身孕，也不好半夜惊动，期间愉美人很是难生，还是方嫔娘娘下了死令，让人不惜一切保住了二皇子和愉美人的命。” 林青鸾确实还不知道这些，再问下去，才知道愉美人孩子生的很是惊险，别看二皇子这般小小瘦瘦的，却是脚先出来，险些被扯坏了腿。 木棠几人听的连连倒吸气，木云也说的很是不忍：“据说愉美人到现在，都还……不好。” 林青鸾微微蹙眉，女子生育本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事情，若再没个靠谱的人在旁看着，只怕真是一条命都不够赔进去的。 “奴婢还听说，婉妃娘娘一直在用药，那个药味及大，前端时间宫人做事都避开绫绮宫走，说那药味中混着一股子腥气，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木云小声说道。 林青鸾顿了一下，没对绫绮宫的事情做什么评价，倒是安澜有些惊讶：“什么药，这般奇怪？” 木云摇头，见林青鸾兴趣缺缺，便又换了个小道消息：“听说甘露殿最近很不太平，冯才人总是与秦嫔过不去，两人见面就吵，良嫔娘娘便整日将自己关在屋里，门都不出了。” 林青鸾一愣，好久没见冯才人了，倒是忘记她是一个这样的人。 你说她站了翟含景的队来故意气林青鸾吧，也不算，她仿佛就是个没脑子的野马，逮着谁就踢谁一脚，根本就是不管不顾。 这会儿倒好，又和秦嫔对上了。 林青鸾有些好奇：“她二人还能有哪里不对付？” “嗯……奴婢听说，冯才人很是倚老卖老，但是秦嫔并不认为她这一套是对的。”木云含蓄的说道。 林青鸾明白了，冯才人觉得自己伺候上官冽时间长，秦嫔多少该尊重她一些，但对于翟家做后盾如今又有嫔位在手的秦嫔来说，冯才人她估计确实看不进眼里。 竟是这般便要吵起来，那甘露殿一日日的岂不是很热闹。 她手指动了动，来了几分兴致：“如今的紫兰殿如何了？” 紫兰殿是之前秦嫔的住所，如今却归了北戎来的祥嫔、甄婕妤和晏才人。 木云“啧”了一声：“别提了，晏才人还算受宠，但据说她每日根本毫无主子的架子，还要给祥嫔端茶倒水的。” 林青鸾微一挑眉，倒也不觉得惊讶。 北戎王不是傻子，自己女儿远嫁大盛，带着的媵妾都是又美又蠢又衷心的，也就甄茵不知道怎么让公主放下戒心，带她过来。 “而祥嫔也还是把晏才人当做从前的宫婢那般，想训斥便训斥，甄婕妤前日劝了几句，被祥嫔娘一起罚了。”木云道。 “罚了？罚的什么？”林青鸾问道。 木云有些不忍心：“祥嫔罚晏才人和甄婕妤，在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的宫人无一例外都被祥嫔罚了，不过两日，便再无人提出异议。 而甄婕妤昨日未跪完便觉得腹疼，求了祥嫔半晌，但祥嫔无动于衷，后面被甄婕妤哭的烦了还抽了她一鞭子。 结果今日甄婕妤再来受罚，刚跪下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晕了过去，而她身下，也被人发现有鲜血流出。 林青鸾都惊了：“甄婕妤都有身子了，为何祥嫔还要这般罚她？” “太医说，甄婕妤才有孕一个多月，应该是还无察觉，但这般一跪，却是小产了。”安澜轻声道。 林青鸾蹙着眉，感觉这件事情……像是巧合，但发生在祥嫔和甄婕妤身上，便不可能是巧合了。 林青鸾默默许久，不一会儿便听到通传，皇上来了。 她起身相迎，二人多日未见，如今脸上表情却都不好。 林青鸾深深行礼，口中自责：“是臣妾的疏忽，竟不知甄婕妤何时有了身孕……而祥嫔私自在院子里惩戒妃嫔，竟也无人来回禀臣妾，臣妾……有罪，求皇上责罚。” “此事如何能怪得了你？”上官冽这般说着，来扶林青鸾起身的动作却比以往慢了许多。 他大约是真的太忙了，林青鸾此时抬头便能看到他眼下的乌青和微微干裂的嘴唇。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到底还是劝道：“臣妾知晓政事繁忙，但还求皇上保重身子。” “嗯，朕晓得，你放心。”上官冽握了握她的手，也没再多问什么。 很显然，再得了消息的第一时间，皇上便知道了甘露殿中具体都发生了什么。 林青鸾暗暗吸气，再次请罪：“皇上，臣妾知错……” “你有何错？甄婕妤怀了身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而这紫兰殿的主位也不知道，你如何能知道？”上官冽眉间划过一丝阴翳，很是烦躁，“祥嫔无辜责罚其余妃嫔，这种事情谁又能知道？难道你在这紫兰殿安插了探子不成？” 章节目录 第243章 跪废了 顿了顿，上官冽大约觉得自己说的非常好笑，还笑了一声：“若真安插了探子，那此时便能救下真的皇嗣，倒是好事。” “是臣妾疏忽了。”林青鸾垂下眸，自不能承认什么探子的。 她掌管后宫，也不会到处安插自己的人手，毕竟这前朝后宫，只有一个主子，只有一个人可以肆无忌惮的这般做。 而这个人，此时正眉眼沉沉的准备往屋里走去。 祥嫔的啜泣声还在响着，上官冽带着林青鸾进屋，她慌忙起身行礼，还未好全的腿脚走起路来很是明显，扶着晏才人才站稳。 林青鸾悄悄去看上官冽的反应，见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嫌弃，顿时越加明白他的意思。 “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何要罚她们？”上官冽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反正皇后还没来，林青鸾也不避不让，坐在了皇上身边。 祥嫔顿了一下，哭声未止，一双眼睛却滴溜溜的悄悄的看向上官冽，大约是见他表情还算平和，祥嫔马上告起状来：“皇上不知，甄茵那贱婢——” “她如今是朕的婕妤，无论如何，祥嫔也不该这般称呼她。”上官冽无情打断祥嫔的话。 祥嫔顿了一下，才道：“是，甄婕妤她来为臣妾梳头，谁知道她竟敢在那时分心，扯疼了臣妾的头皮不说，还摔了臣妾最喜欢的一根簪子！” 她愤愤不平：“那簪子上的琉璃珠都被她一下子摔裂了！若不是晏萍、额，晏才人为她求情，臣妾早就——” “早就如何？你这毒妇！”上官冽实在忍不住，一茶盏砸过去，堵住了祥嫔后面的话。 他阴鸷的看着因惊吓而失声的两人，声音沉沉：“什么琉璃珠这般珍贵，竟要朕的龙嗣来做赔？” 这话说的实在吓人，林青鸾只能跟着起身行礼，祥嫔和晏萍更是直接跪在地上，趴伏着不敢抬头。 “你起来。”上官冽拉起林青鸾，看也未看下面的两人，只是道，“晏才人也起来吧。” “皇上，臣妾……”晏才人有些犹豫，祥嫔还跪着呢，她如何能起？ 上官冽不再管她，爱跪就跪着吧，他只看向门口，烦躁和焦急溢于言表：“甄婕妤如何了？” 余保多机灵啊，早就遣人去问着了，这会儿得了消息，赶紧回禀道：“皇上，甄婕妤无事，这会儿血已经止住了。” 这话说的很是明白，秦婕妤人无事，但孩子却没了。 上官冽闭了闭眼睛，摆摆手，没说什么，只沉默的坐着。 余保鼓足勇气想说话，但仿佛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求助的看了眼林青鸾，只林青鸾却没看他，只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祥嫔和晏才人还跪在地上，低低的啜泣声明显是晏才人发出的，祥嫔才不会为甄婕妤的悲惨哭泣，她只会懊恼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罚人罚的不是时候。 林青鸾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没有林耀辰在北疆压着，北戎会这么听话，为一纸合约就什么都不干了？ 她明白，上官冽也明白，但却要装作不明白。 想起哥哥，又想到安危莫测的南方，还有身在南方不知怎么样了的周楚暮，林青鸾心情越发沉寂下去。 “皇上，您之前说让几位大人在侧殿等您，现在……还过去吗？” 等了半天没找到能帮自己的人，余保只好颤巍巍开口，很怕此时压抑暴怒的皇上直接一脚踹过来。 好在上官冽还是有理智的，他闭了闭眼睛，起身刚想往外走，忽然想起身，蹙着眉四下看了看：“皇后还没过来？” “许是坤宁宫有什么事情，绊住脚了。”林青鸾跟着起身，下意识答道。 上官冽很是不悦的皱了皱眉，怎么回事，翟含景怎么老是从一个极端滑到另一个极端？ 之前是只关注后宫权柄，对大皇子不够上心，如今却是只看着大皇子，身为皇后的职责又完全不管了？ 上官冽实在搞不懂翟含景脑子里在想什么，如今南方风雨飘摇，他在前朝忙的恨不得每日只睡一个时辰，她呢？连给他稳定后宫都不能吗？ 要这样的皇后有何用！翟相那般的人，怎会养出一个这样的孙女！ 上官冽心情实在太差，路过祥嫔的时候，他恶劣的丢下一句：“找个人，看着祥嫔跪够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正常人腿都要跪废了，何况祥嫔原本腿脚就不好！ 晏才人惊愕抬头，马上就要为祥嫔求情，上官冽却已经一阵风似的略过了她们，连个眼神也懒得给与。 晏才人一愣，马上看向林青鸾：“皇贵妃娘娘……” “皇上的主意，本宫也不能违逆。”林青鸾摇摇头，看了眼还没反应过来的祥嫔，没安排自己人在这里受罪，只让卢德拦下皇上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太监，让他留在这里看着祥嫔跪够时辰。 她又去看了看甄婕妤，那人正在沉睡，面容平静，并没有多少痛苦和难过。 林青鸾静静看了片刻，没多打扰便离开了。 翟含景赶到紫兰殿的时候，众人已经离去，而跪了半个时辰的祥嫔正在鬼哭狼嚎的哭闹，她想起身，却被两个大力嬷嬷按着肩膀跪在原地，动弹不得。 “娘娘，皇后娘娘，求您帮帮主子，祥嫔娘娘她只是、只是一时没想明白，她是做错了事，但是她无心的呀！”晏才人哭的眼睛都肿了，跪在地上砰砰给翟含景磕头。 翟含景一时还没弄清楚当前是什么情况，但她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便问道：“甄婕妤呢？” 晏才人还没回答，祥嫔先发作了！ “甄婕妤甄婕妤！她不过是个贱婢，便是小产了又能如何？本宫是北戎公主，如今贵为嫔，为何都不关心本宫？”祥嫔大吵大闹，“大盛对北戎难道没有和好的真心，竟这般磋磨本宫！” 翟含景怔愣片刻，下意识就想让祥嫔起身再说，但好在最近被锦如念叨的她也多想了几分，打眼扫过旁边站着的小太监，翟含景认出是大明宫的人，便只做没听见，示意微风去看看甄婕妤如何了。 大约是皇后这态度实在刺激到祥嫔，她大喊大叫之下，竟两个嬷嬷都压不住她，硬生生被她站了起来，然后猛的朝翟含景扑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244章 都想养 “主子！”微风反应算快的，马上大喊道，“保护皇后娘娘！” 祥嫔腿脚不便，原本动作并不快的，但翟含景大约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想起来后退的时候已经被祥嫔踉跄的扑过来抱住。 众人一阵喧哗，便是翟含景没有受伤，但这般被猛的按在地上也不舒服。 而且压在她身上的祥嫔目呲欲裂，看起来很是狰狞，翟含景吓的直尖叫，手脚乱蹬的又一下子将祥嫔翻了下去。 “祥嫔！你疯了不成！” 翟含景被人扶起时自觉狼狈起来，感觉发髻甚至都要散开了，她气的脸色发红，很有种不顾身份上去撕打祥嫔的冲动。 祥嫔躺在地上，只有晏才人流着眼泪来扶她，但大约是刚刚那一扑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晏才人几番用力也没能将她扶起来，还是两个老嬷嬷虎着脸过来将祥嫔架起，又按着她重新跪好。 “皇后娘娘，娘娘，祥嫔她没有力气了，她跪不住了呀！”晏才人哭着磕头，但此时的翟含景哪里还有心思管她跪不跪的住，她气恼的托着头发，问甄婕妤的心情也没有，直接回去了。 祥嫔到底被按着跪了两个时辰，宫人来报说已经跪的人事不省了。 林青鸾淡声笑道：“毕竟是皇上的安排，也没办法，为她请个太医瞧瞧吧。” “主子就是心善，皇上这是罚她呢，还请太医。”安澜跟着说道。 林青鸾摆摆手：“到底也是嫔位的人，多少还是有这番脸面的。” 说起来，之前林青鸾还盼着祥嫔能争气些得了宠立起来，谁知道她来了个自杀式打猎，直接把自己弄瘸了。 估计甄茵也是很是无奈，思来想去，竟用了这种法子，确实让皇上直接厌了祥嫔，只要后面再稍稍动些手，或许祥嫔会直接性命不保。 只可惜，祥嫔现在还是不能死了。 林耀辰离了北疆，正是要紧时候，祥嫔便是真不行了，林青鸾也不能让她咽下去那口气。 “主子，听说祥嫔把皇后娘娘打了一顿。”木云低声说道。 林青鸾惊讶了：“啊？” “好像是，皇后娘娘去的时候原想是看看甄婕妤如何了，结果祥嫔跪的火起，拼命站起来扑了皇后娘娘。”木云忍笑，“坤宁宫都传了太医呢。” 林青鸾：…… 大约真是上官冽的情绪影响到了后宫，怎么感觉最近众人都有些浮躁不安，很是难耐？ 对了，“皇后娘娘的生辰是不是快要到了？”林青鸾已经忘记翟含景的生日，上一世生完大皇子后，每年翟含景生辰都会办宴，但是如今…… 林青鸾甚至都记不得是几月了，只隐约记得是夏季。 安澜想了想：“似乎已经过去了，约莫是咱们在别宫的时候吧？” 林青鸾点点头，皇上没有说，便也罢了。 原以为甄婕妤的事情过去，后宫好歹还能安稳一阵子。前朝如今事多，皇上根本连翻牌子的时间都没有，嫔妃也都沉静下来，各自安静不再找事。 偏这时，两仪殿传来消息，愉美人要不行了。 林青鸾顶着中午的烈日匆匆往两仪殿赶，还未到便遇上奉了秋美人命令来接林青鸾的杜鹃。 “回皇贵妃娘娘，愉美人她……确实要不行了。” 杜鹃脸上的惊慌还可以看出，但说话已经利索了很多，看来方嫔和秋美人还是把住了局面。 林青鸾皱紧的眉头微微松开，问道：“太医去了吗？” “是，早膳后愉美人便觉得不适，之后便请了太医过来查看。但是愉美人身子一直弱，原本方嫔娘娘和我们主子也没太当回事，谁知道刚刚，就有宫女大喊说吐血了……”杜鹃小声说道。 林青鸾又重新皱紧眉来：“吐血？不是产后虚弱么？” “娘娘放心，没有中毒。确实是因为产后体虚一直没调理好，太医说是……”杜鹃有些不忍心，“说是之前用药太烈，早就伤了肠胃，积了病根了……” 林青鸾脚步一顿，也想到当时余轻川的话。 看来，二皇子却是保住了，但却是……用愉美人换来的。 方嫔还算沉稳，秋美人也镇定住了，林青鸾到两仪殿的时候愉美人已经没了，但是两人有条不紊的下着令，一条条到也无错。 林青鸾舒了口气，转而想起后续的事情，又觉得麻烦。 若只是一个愉美人便也罢了，还有个刚刚满月的二皇子，谁来养着，又是一桩难事。 坐在太后面前，林青鸾轻声回禀了愉美人的事情，看太后叹气，她道：“愉美人没有福气，二皇子刚满月她便不行了。太后娘娘也莫要太过伤心，若劳累了您，倒又是愉美人的不孝了。” “愉美人……”太后其实只见过愉美人一次，还是在宴上演奏那回，后面便是再有见面的机会，但嫔妃众多，宝林美人的，又实在低微，太后从未看过。 便是有了二皇子，太后听说那是个不甚康健的，也没敢太过关注。 如今，人却是没了。 不过也只是唏嘘两声，然后便该如何就如何，一条人命，也不值当的太后娘娘少吃一口饭。 出了慈宁宫的时候，林青鸾不由抬头，看了看那一块有些年头的牌子。 “主子怎么了？” 安澜看她静止不动，忍不住问道。 林青鸾摇摇头，没说什么，举步往外走去。 “主子……想养二皇子吗？”安澜小心的问道。 林青鸾又摇摇头，她确实没什么兴趣，如果是个公主的话养一养倒是不错，但皇子，实在麻烦，又实在是丑。 她有些嫌弃。 但是林青鸾嫌弃，别人可不嫌。 “姐姐，就让臣妾养二皇子吧。”秦嫔跟在翟含景身后，缠着她反复说道，“养在臣妾膝下，那与娘娘的儿子也没什么区别。” “本宫只是想着，你还年轻，定会有自己的亲子……”翟含景有些犹豫。 秦嫔笑道：“孩子谁也不嫌多呀？臣妾先养一个，再生一个，岂不更佳？” 翟含景没有回答，她怕皇上想将二皇子给林青鸾养，又盼着皇上不会。 一般皇子都是交给位份高的抚养，皇贵妃自然位高，而且她还……不能生了。 翟含景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再和皇上起冲突，但秦嫔实在难缠，她只好面上答应，却没去和皇上说。 而很快，黎妃为柔嫔求养二皇子的消息便传进了坤宁宫，这还不算，连冯才人都去掺了一脚，说想养二皇子，两仪殿的方嫔和秋美人更是全都动了心思。 愉美人的棺椁还未下葬，她用命换来的儿子，已经成为众人争夺的目标。 章节目录 第245章 后宫变 “奇怪，万安宫如此沉得住气，竟也不去与皇上说一声么。” 翟含景与锦如说道，她如今有些摸不准皇上和皇贵妃的态度，便是被秦嫔催了多次，也不敢妄动。 总觉得自己再乱来，这后位便真的不保了。 锦如也在沉思：“若皇贵妃娘娘真的不能生，二皇子她定会想要养在身边。” 话说完，主仆二人对视，纷纷蹙眉。 难道，林青鸾身子无事？ “此事是方嫔娘娘告知主子的？”锦如问道，见翟含景点头，她又有些犹豫，“这种事情想要验证实在简单，若她妄言，哪日皇贵妃有孕了，她就不怕主子治罪与她？” “正是这个理。”所以翟含景一直将信将疑，信的比重比较多。 “那主子想为秦嫔娘娘争取吗？”锦如又问道。 翟含景微微合眼，片刻后叹息：“还不如劝着皇上往她宫里多去几次。” 锦如不置可否，并不觉得这两者会有哪个成功。 不管是想抱养二皇子，还是得了皇上的宠爱，秦嫔实在都是够呛。 而最终皇上下旨，却是将刚满月的二皇子抱到了兴庆宫，与大公主和大皇子住在了一起，又责令方嫔多去探望。 此言一出，其实已经相当于将二皇子记在了方嫔膝下，方嫔自然喜不自胜，转呈往大明宫去了一趟叩谢皇上。 但私下里，方嫔正兴致缺缺坐在林青鸾对面，很是悲愤：“二皇子那手指头，细的跟鸡爪子似的，万一……有个万一，皇上不还得怨在臣妾身上？” 林青鸾笑着看她：“那你和秋美人还去添一把火。” “皇上一日不下旨，二皇子便还留在两仪殿，若出了什么事，臣妾不就是最倒霉的？”方嫔头痛的按这额角，“不是说秦嫔很想抱养二皇子，皇后怎不帮帮她？” 林青鸾没有说话，却也基本猜到如今翟含景的心思。 之前长达半年的“生病”彻底吓破了皇后的胆量，她如今是一丁点也不敢再与皇上作对。 所有的勇气，大约都在救锦如那一日用光了。 而锦如，经历那一场慎刑司之后，又还敢做什么呢？ 这对主仆，如今是连手都不敢伸了，就想老老实实龟缩在坤宁宫，守好自己的地盘。 倒也失了不少乐趣。 “罢了，天色不早，臣妾也先回去了。”方嫔起身，出门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唯恐被更多人看到她和皇贵妃来往密切。 林青鸾笑着站在门口：“你不方便，也不必常常过来。” 方嫔回头笑了笑，摆摆手，脚步轻快的离去了。 林青鸾渐渐收拢了笑意，沉下表情看着自己的裙摆。 其实这段时间，不止方嫔，文妃也常让人请她到建章宫坐坐，而秋美人也总是使人送些小玩意或者好吃的来给她。 是因为……她们都知道，周楚暮如今不在京中，怕她独自呆着会胡思乱想，便来这般关心她么？ 她垂眸笑了笑，又抬眼，去看天上的月亮。 哥哥和周楚暮他们在南方，也能看到这弯月吧？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 愉美人已经下葬，前朝依旧胶着，林青鸾知道瑞王这次大约是临死反扑，背水一战，再加上天灾瘟疫，整个南方乱的很，上官冽已经忙的几乎没时间合眼。 林青鸾去探望太后的时候，太后几次叹息，只说皇上实在辛苦。 明白太后的心思，林青鸾回去便让人收拾了个食盒，提着往大明宫去了。 “皇后娘娘担心皇上，特让臣妾来看看。”林青鸾布上万安宫小厨房准备好的 午膳，几乎全是上官冽爱吃的。 见到这一桌子饭食，上官冽眸光都柔和下来。 他微微一招手：“布菜的事情让下人去做，来。” 林青鸾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被他拉着坐在身后：“给朕按按，头痛的很。” “皇上还是要多休息呀。”林青鸾轻声道，似乎很是担心。 上官冽闭着眼睛，抬手拍了拍林青鸾的手背，没说什么。 一顿饭吃的平淡温馨，饭后上官冽面色也好看了许多。 余保对着林青鸾弯腰笑道：“多亏了皇贵妃娘娘过来，皇上近日来用膳都不好，奴才快急死了。” “是吗？”林青鸾看向上官冽，上官冽则笑骂了余保一声，这才想起问林青鸾：“朕看你用的不多，可还是苦夏？” “是呢，不过和皇上一起，臣妾已经吃的很多了。”林青鸾笑道。 安澜也道：“这是真的，主子前段时间，每日都只能用一碗米粥。” 上官冽闻言，马上蹙起眉头：“为何不来回禀朕？” “皇上这般忙，臣妾年年如此，又饿不坏，不想皇上再为臣妾忧心了。”林青鸾含笑说着，“而且刘院判也常请平安脉，臣妾无碍。” “你呀。”上官冽无奈低叹，犹豫片刻，还是说道，“耀辰在南方一切都好，你不必担心，保重好自己。” “皇上……”林青鸾过来也是因为这个，但也不好直说，她只能笑笑，“臣妾知道的，皇上也是，定要安康才好。” 这日之后，林青鸾总也来大明宫陪上官冽一起用膳，期间不着痕迹的打探着南方的消息，但离开时的脸色却一次比一次难看。 南方竟是毫无进展！ 眼看便是秋天，之后冬日严寒，更是不利于战事，而南方的冬天，林耀辰却是从未经历过。 林青鸾只觉得一颗心被分成了三瓣儿，一片留在后宫中，似乎冷眼看着这一切，一片儿忧心着林耀辰，也可以偶尔担心，众人也会劝慰。 还有一片，则是在挂念那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的周楚暮。 便是周平和周福，也都不知道周楚暮如今身在何处，人怎样了。 眼看天色转凉，周楚暮那身子，又该如何是好？ 林青鸾的忧心无处诉说，除了陪着上官冽吃的饭食，她自己在宫中用膳时几乎什么都吃不下，每日里也睡不好，晨起时总要胸闷片刻。 眼看着人越发憔悴瘦削，如安澜这般知情的知道林青鸾担心林耀辰和周楚暮两人，其余也知晓皇贵妃苦夏，再加上担心大将军在南方，吃不下睡不好也是正常的。 包括林青鸾自己，也是这般想的。 直到—— “主子，主子！”安澜惊喜的跑进来，举着手里的哨子，表情像是哭又像是笑，“主子，奴婢收到周一的消息了！” 章节目录 第246章 平安了 而此时，林青鸾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封信，正眸光似水的看着。 听到安澜的声音，林青鸾抬头缓缓看过来，唇角是笑着的，眼睛一眨，却是有眼泪流了下来。 周楚暮无事了。 他原本是忽然得了蔺师的消息，也留了信儿给林青鸾，便急匆匆往南方去，希望将人寻回来。 结果运气不佳，正好遇到暴雨，之后又是瘟疫，好在他一身医术，在疫区帮着治病，大约是好人有好报，正好遇前来疫区的蔺师。 如今疫区的情况已经得到了控制，而且他们也与林耀辰和周诏回合，如今只需要抵抗瑞王了。 而对于那么一群人来说，瑞王所谓的五万人军队，实在是不够看了。 林青鸾捏着薄薄一张纸，心中情绪万千，只觉得长久的压抑终于散去了些。 太好了，周楚暮无事，还请了蔺师一起回京。 哥哥也没事，与周楚暮和蔺师在一起，还有经验丰富的安南侯压阵，对付瑞王的残兵败将肯定是没问题的。 太好了，太好了！ 或许再过不了多久，他们便能平安回来！ 此时林青鸾已经不盼着什么军功什么奖赏了，她只求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快些回京！ 又两日，大约是皇上那边也得了什么好消息，大手笔的往万安宫赏赐了一笔好东西，名义却是说林青鸾近来伴驾有功。 有了这么个名义，太后也随着赏了一笔，还特地让魏嬷嬷来夸了林青鸾一顿。 别的也就罢了，偏其中一句“日后有皇贵妃陪着皇上，哀家也能放心了”格外令人侧目。 “主子，太后娘娘……不会是那个意思吧？”安澜小心的指了指坤宁宫的方向，半掩着嘴小声说道。 林青鸾也皱起眉来，她微微摇了摇头，觉得不应该。 太后和皇上应该早有默契，翟含景的后位，不可动摇。 同一时间，坤宁宫。 翟含景单手遮着眼睛，只露出苦笑着的下半张脸。 “主子不必多想，许、许太后娘娘并无那个意思……”锦如低声全都。 翟含景捂着眼睛摇摇头，开口时嗓音已经沙哑：“那日在慎刑司，太后娘娘及时赶来，我还以为，至少她是……” 是不想废后的。 但大约，这段时间的观察之后，太后可能觉得林青鸾比她更适合做皇后吧。 从前朝来说，翟相虽贵为宰相，为文官之首，那林将军亦算是武官之首了，而且……林将军还那么年轻。 翟含景深深吐出一口气，她放下手，一双眼睛微红，却已经坦然：“皇上的心意，你我也都无法更改，便只能……顺其自然了。” “主子甘心吗？”锦如忍不住问道。 翟含景没有应答，只继续苦笑。 这如何能甘心？ 可甘心不甘心，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锦如咬了咬唇，若是从前，她定怂恿翟含景联系翟家，在后宫也可与妃嫔联手，和林青鸾斗到底。 但、但锦如现在确实是有些怕了，争抢可以，但若不小心触怒了皇上，不必打罚，直接送进慎刑司便够她受得了。 主仆二人没了斗志，面对面坐着也默默无语，好在最在乎的那人就在眼前，彼此也算心安。 慈宁宫中，上官冽也在问太后：“母后专门使人去说的那些话，可是另有含义？” “能有什么含义，”太后慈爱的笑着，“倒是皇上，近来又瘦了。” 上官冽微微笑起：“有皇贵妃相陪，儿子已经多用了许多膳食。” “既如此，是该赏她。”太后颔首。 上官冽垂眸，片刻后还是道：“朕需要嫡子。” 太后没有任何惊讶或不满，只微微合眼点头：“立嫡子为储，是大盛自来的规矩。” 两人话不必说全，已经互相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太后是实打实的恶了翟含景，不管是之前她争权夺势只顾翟家，还是如今封闭宫门不肯外出，在太后看来都不是合格的皇后。 尤其这阵子，皇上这般劳碌，期间不管是二皇子出声、甄婕妤小产还是愉美人去世，皇后竟然都管的很不到位。 太后很是不悦，皇上已经这般忙了，竟还要为后宫之事烦心吗？身为皇后，不能侍奉夫君，不能管好后宫，别说皇后了，便是世家嫡妻也没有这样的。 所以太后专门让人给林青鸾传了那样的话，就是为了敲打翟含景。 在太后想来，她都这么明晃晃的暗示了，翟含景不得赶紧蹦起来，多干一些事情来证明她才最适合做皇后？ 但上官冽了解自己的母后，太后既然说出这样的话，便未必没有这样的心。 只可惜…… 上官冽心中微叹，却还是说道：“二皇子平安降生，母后，儿子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上天的惩罚吗？那在他真心相待林青鸾，给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之后，上天是不是已经原谅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了呢？ 母子二人都明白彼此心思，但确实不方便诉之于口，便只沉默相对，只不过，此时心情还不错。 上官冽淡然开口：“母后，上官珏要死了。” “早便该死之人。”太后这般说着，却也笑了起来。 —— “朕欲为林耀辰封侯。”上官冽看着站在面前的翟相，微微一笑，“翟相请坐。” 已有宫人机灵的端了椅子过来，须发全白的翟相沉稳的坐下，没说什么。 “北疆之功，瑞王之功，翟相觉得，林卿可以封何爵位？”上官冽继续温和问道。 翟相似乎真的蹙眉想了片刻，才道：“臣无状，若林将军封爵，也最好不要超过安南侯去。” “哦？”上官冽微微扬眉。 翟相很有道理：“当年安南侯是凭一己之力收服南安，如今已无南安国，只有大盛南安县，这种成就……” 那确实是林耀辰比不上的。 “不过，林家世代戍守北疆，也算有功。”翟相人老成精，如何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他缓缓笑起，“如今要留在京中长住，便真封了侯爵，也是担得起的。” 上官冽也笑了起来：“翟相所言，正和朕意。” 北疆安稳，瑞王伏诛，大盛南北皆安，伺候四海无恙。 那么便不必将不该留的人，留在不该留的地方。 上官冽眸光沉沉，笑意却很是明显。 他也实在开心。 万安宫。 “真的？哥哥他们已经返程了？”林青鸾真是惊喜异常。 “是，皇上也是刚得了消息，怕娘娘担心林将军，特特让奴才来与娘娘回禀一声。”余安笑眯了眼睛，“林将军剿匪成功，南方安定，不日将军便要回京啦！” “好，好，好！”林青鸾开心的弯起双眸，“这真是近期最好的消息了！” 哥哥回来了，周楚暮也回来了，或许还会带回蔺师，也或许……今年的冬天，周楚暮便不会那般难熬了。 而哥哥身上差事卸下，不日便可回到北疆，此次她定要向皇上进言，至少让哥哥带一个侄子离京！ 然而林青鸾正在这般打算，余安却将腰弯的更加厉害：“还有更好的消息呢，皇上已经准备给林将军封爵呢！” “什么？”林青鸾一愣，下一瞬，喜悦和笑意全都从她脸上消失，她不敢置信的走近余安，又问一次，“你说什么？” 章节目录 第247章 不想要 爵位？ 什么样的人皇上才会舍得给出爵位？ 像安南侯那样的，肯放下兵权，长久留在宫中的，才能得到爵位！ 可林耀辰、林耀辰是还要回北疆，要去领军打仗的，要什么爵位啊！ 像楚家那位老爷子，征战多年，战功赫赫，如今也没什么爵位啊！只因皇上还要用他，还得用他，所以他年纪再大战功再高，都只是将军。 林耀辰不需要爵位。 他需要……兵权。 林青鸾心中凉意乍起，眼前的万安宫都在旋转。 她仿佛回到上一世，看到林耀辰被封侯爵，留在京中，然后—— 然后便是鲜血迸溅，混着大雨的血色，从林府溢了出来…… “主子！”安澜离的最近，马上接住林青鸾软软倒下的身体。 林青鸾只感觉天旋地转片刻，却强撑着没失去意识，她扶着安澜的小臂努力坐直身体，开口声音沙哑：“我没事。” 说完，她轻咳一声，笑着望向余安：“多谢你过来告知本宫这个好消息，安澜。” 安澜明白林青鸾的意思，塞了一个沉沉的荷包给余安。 余安似乎都没看见林青鸾一时的失态，他笑眯眯的接过荷包，临走前还说了一句：“皇贵妃娘娘有什么事情尽可来寻奴才，奴才定知无不言。” 林青鸾含笑点点头，送走余安，她才扶着安澜的手回到寝殿。 躺在软榻上，林青鸾几乎是下意识的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太难过了，重来的这一世像是一场梦一样，这一年来的耐心隐忍，斟酌回旋，竟都是……无用的吗。 难道林家的结局，哥哥的结局，便是……不可改变的吗。 林青鸾连问问老天呀的心情都没有，她几乎自己已经认定，是的。 不可改变，没有回旋。 被血染透的林府，就是她的结局。 罢了，罢了。 她也实在倦了，就这般吧，死就死，大家一起死，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 林青鸾半晌没动，安澜还以为她睡着了，加上她捂着眼睛，对方也看不到她如何，只小心翼翼过来看了两次。 “主子睡着了？”这是木棠的声音。 安澜压低回了句什么，之后寝殿门便被人小心翼翼关上，林青鸾这才缓缓放下手，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屋顶。 还能如何呢？ 外面似乎有些声音，仿佛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林青鸾已经无心去管了。 她宁愿封闭双眼双耳，再也不管所有。 还不如就像上一世那般，静静的待在万安宫里，至少那会儿心里还藏着虚假的希望。 如今，万念俱灰。 林青鸾静静呆了片刻，在安澜又一次进来查看情况时候还吓了对方一跳。 “主子？你醒了？”安澜小心翼翼问道。 林青鸾只轻轻眨了眨眼睛，仿佛回应。 安澜便凑近，小声说道：“二皇子又吐奶了……很是严重，险些呛到自己，方嫔娘娘实在不想养二皇子了……” 林青鸾勾起唇角，笑了一声。 皇上已经下旨，还能如何呢？便是皇上的生母，太后娘娘，也没办法撤回皇上的旨意。 能让皇上改变主意的，只有他自己。 “方嫔娘娘身边的小太监悄悄来了万安宫，想求主子给她出个主意。”安澜叹了口气，也知道确实难办。 林青鸾笑起来：“还能如何呢？赐养皇子是荣耀，多少人羡慕呢。” “谁羡慕谁养去好了。”安澜嘀咕道。 林青鸾摇摇头：“还能如何？除非她犯了什么大错，皇上重罚之后，或许……” 话未说完，林青鸾自己先顿住了。 安澜一时没察觉她的不对，还等着她说或许什么呢，但等了片刻没听到林青鸾继续说，便奇怪的问道：“主……” 话没说完，林青鸾却一下子坐起身来！ 她刚刚微红的双眼灼灼，眸子亮的很，而且唇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对啊，给你养皇子是荣耀，赐封爵位也是荣耀！ 而荣耀，是奖励，是因为你做了让皇上觉得高兴的事情！ 那若不想要…… 想让皇上高兴、立功或许难，但是若想让皇上生气，觉得你配不上这份荣耀，那岂不简单的很？！ 甚至都不用林耀辰做什么，只要林府出了问题，或者与人起了龃龉，皇上总不顶着别家的不满，硬要给林耀辰封爵吧！ 林青鸾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去与方嫔说一声，将二皇子吐奶这件事想办法栽在她自己身上，然后让人传出去，说她不配抚养皇子，若能禁足自然最好……” 禁足不出，如何再照看皇子？若二皇子再有事，皇上也只能去找旁人。 至于林耀辰，暂时还是别拿爵位了吧！ 侯爷也好伯爷也好，哪怕是王爷呢，都不要了，还是回北疆去打仗吧！ 林青鸾脚步轻快去了书房，提笔写了一封信，叫来卢德，让他拿上腰牌出宫，定要将信亲手送给嫂嫂。 “主子放心，信在人在！”卢德拍着胸脯保障好，被林青鸾笑骂一句，他才摸着头笑呵呵的走了。 剑走偏锋，但却是目前她唯一可以想到的解决办法，林青鸾慢慢舒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盘算着。 时间已近八月，最好是赶在秋天之前，便让哥哥启程往北疆去。 有了章程，林青鸾多少放下些心来，她相信以嫂嫂的机敏，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而一切想明白之后，林青鸾却发现一个不合理的地方。 余安……对她，似乎有示好之意？ 身为御前的人，余安或许真的会以为封爵是件好事，提前恭喜也算有道理，但在她忍不住脸色大变之后，余安却依旧淡定，还说出“知无不言”这样的话…… 要与之交好么？ 林青鸾摸了摸下巴，决定先让木云观察一段时间，或许余安是有心投靠，或许余安是帮人试探，反正她不急，慢慢来总没有错的。 跌宕起伏的一天总算过完，林青鸾解决心中大事，安稳的喝了一碗燕窝，这便准备睡下了。 谁知道，刚睡着没多大会，外面便响起杂乱的响声，片刻后林青鸾被安澜叫醒。 “怎么了？”她蹙眉问道，惫懒的完全挣不开眼睛。 安澜的脸在昏暗的烛光下井有些难掩的震惊：“主子，婉妃……殁了。” 章节目录 第248章 有隐情 林青鸾一时简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安澜，喃喃：“什么殁了？”她倒头继续往床上睡去，“一定是我听错了，我还没睡醒。” “主子！” 安澜微微提高了一下声音，又带着无限叹息压低了下来，“婉妃……晚上忽然大出血，人没救回来，现在已经……没了。” 林青鸾愣愣看了安澜片刻，忽然坐起身来：“怎么回事！” 婉妃殁了。 身为四妃之一，那定是愉美人这样的妃嫔无法比拟的，尤其是她身后还站着胡家，如今又怀了身孕。 现在说没就没了，一点儿征兆都没有，便是林青鸾刚醒来，也知道这将酝酿多大的风波。 她连绾发的时间都没有，急匆匆赶了过去。 坤宁宫离的比较近，林青鸾进去时翟含景已经在了。 她匆匆问道：“怎么回事？” 话未得到回答，里面却传来一声长长的哀鸣，大约是夜色加持，那哀鸣竟不似人声，格外渗人。 几个宫女都缩了缩脖子，翟含景也有些不自在的捋了捋小臂：“……是贤嫔在哭，本宫来的时候她便这般了。” “贤嫔……”林青鸾一怔，继而无奈的想起这宫里还有一人，“二公主呢？” “还未安排。”有宫人答道。 林青鸾看了看翟含景，见对方没什么表情，她又按了按额角：“先送去和三公主住在一起吧，顺便告诉云妃、文妃和婉妃，她三人都有着身子，先休息，明日再过来吧。” 说着，林青鸾也在观察着翟含景的表情。 当着皇后的面这般下命令，若是从前的翟含景，只怕明知不该，也会很是不悦的样子。 但今晚的翟含景却只是默默，只别过脸去不肯看她。 林青鸾心中生疑，但如今已经没有时间在意。 她匆匆进了寝殿，想去看看婉妃，却被人拦住了。 刘院判和古太医都在，不仅如此，古太医脸上还有伤，一看便是被长指甲划出来的，长长一道血痕，很是吓人。 林青鸾不由皱眉，古太医苦笑着行礼道：“惊扰娘娘了，臣仪表不整，实在惭愧。” “到底怎么了？”林青鸾问道。 刘院判代古太医回道：“贤嫔娘娘情绪失控，不许人靠近婉妃娘娘，也不愿意听那些……实话，挣扎实挠到了古太医的脸。” 林青鸾微微怔然：“贤嫔在里面？” “是……贤嫔娘娘病症还未好，这会儿又受了刺激，抱着婉妃娘娘不许任何人靠近……”刘院判也很是为难。 主要是，殿里的场景实在有些骇人。 婉妃原就有孕，如今因出血小产身亡，那床铺上 的血如今却都染在了贤嫔身上，两个人几乎都蹭了满身的血，偏贤嫔又哭又叫，模样格外吓人。 也因此，他二人才冒死拦住了皇贵妃的路，唯恐这一幕吓到皇贵妃。 林青鸾也猜到一些，而且，她比其余人更明白贤嫔和婉妃的关系…… 若她没猜错的话，婉妃并不是贤嫔叔伯家是堂妹，而是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至于为何顶了别人的名头进宫，林青鸾并不晓得，但是回忆过往种种，林青鸾也能猜到她姐妹二人定关系非常。 原本在深宫中有亲姐妹相互扶持是很好的事情，偏贤嫔当时一步走错，被逼着装疯，而婉妃大约是为了维护姐姐，不愿家中再进入，才强行用药怀孕，结果落了今日这般一尸两命的结局。 这种情况，如何能不让人戚戚然。 林青鸾心中哀叹，也不想再进去打扰那姐妹二人。 翟含景也走了进来，正好这会儿贤嫔又长长的哭了一声，众人都忍不住抖了抖身体，翟含景也停住了脚步，没再要进去。 “为什么会忽然出血小产？”林青鸾蹙眉问道，“原因呢？总该有的吧？” “这，回皇贵妃娘娘，婉妃小产来势汹汹，臣等来的时候便已经是无法挽回……”刘院判低着头，“便是开了足量的止血药，也未能止住，婉妃娘娘她……去的很快。” “哦？古太医，你一直是为婉妃娘娘保胎的人，今日之事，你怎么说？”林青鸾的目光投向另外一个人。 刚刚只被古太医脸上的血迹吸引了目光，这会儿再细看，却能清楚看到古太医额头上的细汗。 是累的，还是怕的？ 林青鸾不动声色的眯了下眼睛，忽然想起前几日宫女口中的流言。 一瞬间，林青鸾明白了很多。 从上次小产后便淋漓不尽的身体，不过一个月便有孕的消息，期间宫女闻到的、带些腥气的药物…… 她沉沉开口：“婉妃是用什么法子怀上龙胎的？” 刘太医满目茫然，古太医却是浑身颤抖，额头上的汗更细密了。 “古太医，本宫在问你话！你是想在这里回，还是想去刑部大牢里回？”林青鸾气势全出，直直看向那忍不住擦汗的古太医。 古太医却是双膝一弯，“啪”的就跪了下去：“臣……有罪……” 翟含景便是再能忍，但当着面林青鸾便视她若无物，这般强势的把控了整场，她如何能忍得？ 抢在林青鸾之前，翟含景沉声训斥道：“这期间到底有何隐情？婉妃的胎是怎么回事，今晚又是怎么回事，古太医，你还不一一说清楚？” “臣……臣……”古太医唇瓣翕动，却是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却不能说清楚。 翟含景再次发难：“怎么？难道非得请皇上过来，你才肯开口吗？” “朕到了。说。” 简单几个字落地，随之而来的是一袭黄色寝衣的上官冽。 他大约来的很是匆忙，靴子都没来得急换上外出硬底的，进来便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原本就吓的几乎昏厥的古太医见皇上竟然也来了，当即两眼一翻就要厥过去，还是林青鸾喊道：“不许他晕！把他给本宫泼醒！” 旁边的刘太医不必冷茶去泼，抬手掐在古太医人中处，硬生生将人掐了回来。 “皇上，皇上……”古太医茫然四顾，偏此时，贤嫔长哀的声音又传来。 他眼睛一闭，再想想着满宫中已经无人可以帮他说话，再隐瞒下去，可能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反正婉妃已死，他便是将所有责任都推给她，谁又能知道？ “臣……有罪……”古太医颤巍巍开口，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章节目录 第249章 轮回吗 一盏茶之后，古太医该交代的都交代的差不多了。 殿内一片寂静。 又片刻，还是上官冽的声音先响起：“你是说，婉妃用了烈性药才怀上的孩子，而这孩子，原本就生不下来？” “是……婉妃娘娘上次怀胎便伤了根本，一直也未调理好，但是……娘娘心中着急……”古太医说的吞吞吐吐，但在座的谁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翟含景抚着胸口，满目不解，林青鸾却是长长吐出一口气，无话可说。 明知此时强行有孕也绝不可能平安生下，也知烈药怀孕对身子不好，但婉妃还是选择这么做了。 贤嫔……便是从前不疯，往后也大约要疯掉了。 上官冽的声音寒冷，不辨喜怒：“古太医，你便是这般伺候朕的妃嫔吗？” 古太医深知今次他也讨不了好，只把头砰砰往地上磕，同时嘴里说道：“臣有罪，臣知罪，臣不该、不该用这般邪药……” “婉妃明知这一胎生不下来也要强行怀孕，是准备将这一胎嫁祸给谁？”上官冽唇边噙着嘲讽的冷笑，“皇后？还是皇贵妃？” “皇上……”林青鸾忍不住想替婉妃说句话。 毕竟人死为大，如今人都殁了，再如何，也不必这般抹黑。 向来与胡家不对付的翟含景此次也罕见的没跟着落井下石，她只怔怔的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寝殿里传来贤嫔一声又一声的哭喊，她仿佛此时才缓过气来，终于不再是很久一次的长长哀鸣，只哭的凄厉非常，融在夜色中更显得悲惨。 林青鸾低头，视线落在地上。 大约是哪个宫人不小心带出来的，地上有一滴血印子，但因着今晚的忙乱，周围还有些翻倒的物品和宫人的脚印，那血迹并不明显。 林青鸾却定定看了许久。 没有女子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不想要自己的命。 婉妃被逼迫至此…… 竟被逼迫至此！ 一瞬间，林青鸾又想起初见时的婉妃。 那个时候，她还不是妃，只是胡婕妤，二八年华的单纯少女，第一次见到林青鸾的时候，会用那种放着光的惊艳目光看着她。 那般鲜活，又那般活泼…… 再也没了。 到底是四妃之一，也不可能像是之前的愉美人那般无声无息的葬了。 看在胡家的面子上，上官冽给好好办了一场葬礼，又追封了贵妃，还加了谥号，仿佛对婉妃很是追忆。 但林青鸾看着那白帆黑字，只能看到曾经明媚的那个少女变的骨瘦如柴，最后断绝气息。 婉妃的葬礼之后没多久，林青鸾心心念念盼着的哥哥和周楚暮终于快进京了。 只是此时，皇上又来找她商量谁可晋位为妃，实在让林青鸾烦得很。 “朕原本看方嫔是个稳重的，想让她先养着二皇子，日后封妃也不是没可能。”上官冽有些头疼，“偏她竟这般不经事，好好的二皇子让她照看着，却连连生病！” “皇上莫要生气了，臣妾已经罚了方嫔闭门思过。”林青鸾劝道，“至于二皇子，皇上看，是否让秦嫔多照看些？” “那便秦嫔吧。”上官冽也觉得很是麻烦。 林青鸾便知道，这个补上去的妃位，大约就是秦嫔了。 上上下下，来来去去，这后宫仿佛一个巨大的轮回，将所有人都囿于其中，不得挣脱。 有时候林青鸾都后悔，是不是她应该早早行动，直接将上官冽弄死才好。 赶在林耀辰回宫前一天，林府终于出了事。 林耀辰六岁的长子与文宣候的小孙子打架，不小心打断了对方的腿。 而二子非要去帮哥哥，把文宣候孙子身边伺候的人给打破了头，据说险些就要死了。 文宣候今年已经七十高龄，最宠爱的便是这个年纪最小的孙子。老迈的侯爷哭着进宫求皇上做主，非说他孙子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林青鸾听闻消息，一边好笑两个侄子的“勇猛”，一边整了衣冠去向皇上求情。 “皇上，臣妾两个侄儿确实有错，但是求皇上念在他们年幼，还请莫要太过苛责。” 林青鸾跪伏在地上，声音哽咽，“稚子顽皮，以后臣妾会责令嫂嫂好好教导，不许他们再犯错。” 上官冽也很是头疼：“文宣候那般年纪，来朕面前哭诉，朕实在是……哎……” 林青鸾心一横：“不若就罚他们两个跟着哥哥去北疆住两年，好好吃吃苦，也省得这般不懂事！” “那倒也不必，孩子还小，朕也知道，他们两个平日并不这般。”上官冽也是发愁。 好好的，刚准备给林耀辰封爵呢，这俩孩子太会挑时候找事了！ 而且文宣候虽然爵位不显，年纪也大了，偏他与太后还有些姻亲关系，为此太后都称病三日了，上官冽总不能再在此时顶着压力给林耀辰封爵。 林青鸾算是懂事的：“那臣妾让嫂嫂闭了大门，不许两个孩子此时外出！若有人问起，皇上便说孩子在罚禁足了。” “孩子该罚，但是……”上官冽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说道，“只怕耀辰此去南方之功绩，不好嘉奖了。” “不过是为皇上办事，何须嘉奖？皇上能用得着哥哥，便是对哥哥最大的嘉奖了。”林青鸾笑道。 看上官冽依旧沉默不语，林青鸾继续说道：“若皇上还是不开心，便让哥哥不必回京，直接往北疆去给皇上守着吧。也省得林家其余亲眷，还以为家中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功绩，一个个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去。” “臣妾定要找机会，将他们一一敲打过才好。”林青鸾说道。 上官冽知道她的意思，林府一直小心翼翼，皆因当权人并不在京中。 而此次，他不过是放出风去，想将林耀辰留下，便出了这些许变故。 一时间，上官冽左右为难起来，而适时的，北戎有了动静。 千里加急战报送到京中，林耀辰连城门都没能进，在城外领了皇上的圣旨，直接带人便往北疆去了。 林青鸾得了消息，便是再烦北戎，也对着老天拜了拜。 章节目录 第250章 再相见 动的好，动的妙，动的实在是时候啊。 “主子，周世子回府了！” 安澜高兴的过来说道，“奴婢今日已经联系上了周一，他说周世子很快就能来见主子了！” “他们可好？”林青鸾只关心这一个。 周楚暮深陷瘟疫区，虽然他一身医术，但林青鸾还是不免担心。 安澜笑道：“都好着呢，那位跟着他们一起进京的蔺师，据说很有本事，能医死人生白骨呢！” 林青鸾却是一顿。 若是蔺师真有这般本事，却还是救不了周楚暮，那是不是说明…… 不，不，周楚暮一定能活过三十岁！ 林青鸾按下猛然加快的心跳，只觉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约是她贪心了，想要的事情得到，便又想要更多。 谁知这一日，林青鸾还未见到周楚暮，却先等来哭哭啼啼的嫂嫂。 武氏眼睛通红：“臣妇也没想到那小子竟这般大的胆子，才几岁，就敢偷跑……” “嫂嫂莫要担心了，我已经使人去告诉皇上，定会将子奇找回！”林青鸾这般说着，眼中却没多少担忧，还存了些隐秘的笑意。 她和武氏对望一眼，武氏通红的眼睛微微一弯，随后两人又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各自去寻了底下人。 林耀辰的长子，林子奇不见了。 但林青鸾知道，他是跟着林耀辰往北疆去了。 此事也是匆忙之中决定的，林青鸾原本是想让两个侄子都走，但武氏却说两个都走了便太显眼了。 于是在周平和周福的帮助下，武氏带着两个孩子出京迎接林耀辰，在说了几句话之后，林耀辰接旨马不停蹄赶往北疆，而同时，也带走了长子林子奇。 武氏很是舍不得儿子远去，演起丢了孩子的母亲来很是传神，但林青鸾需得很大力气才能控制住眸中的愉悦。 总算送走一个侄子，下一步便是想办法，将嫂嫂和小的那个送走便好了。 有了这个小插曲，林青鸾心情也好了几分，连上官冽来寻她她都给了好脸。 “那孩子应该是追着林将军去了。”上官冽安慰道，“朕已经使人追上去了，不管是什么结果，等消息传回，朕便与你说。” 林青鸾扭身，做擦眼泪的样子：“定是臣妾让嫂嫂管教他太严，他不堪忍受，才会借机跑掉……这一路北上，若哥哥不知道子奇存在，他一个小孩子该怎么办啊！” “鸾儿不必多虑，待朕的人追上耀辰之后，他一定能找到子奇。”上官冽安慰道。 林青鸾点头，握住上官冽伸过来的手叹道：“臣妾真是……不知道怎么管教孩子。” “哪里是鸾儿的错。”上官冽也叹息，他甚至怀疑过这些是不是林家的阴谋，但一切实在太过巧合，武氏和林青鸾的惊诧担心也不似作伪。 而跟在林耀辰身边的他的人也传回消息，林耀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儿子跟着的事情。 大约真的只是个顽皮孩子带来的巧合吧。 上官冽劝住了自己，再看看正在愣神的林青鸾，他好笑的捏了捏她的手：“在想什么呢，这般认真？” “皇上……”林青鸾叹了口气，眉头蹙的有些紧，“臣妾都没能见到哥哥。” “等这次北戎异动结束后，再让耀辰回京便是了。”上官冽不以为意，“总有你们兄妹把酒言欢的时候。” 林青鸾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如何想的，却不足以外人道。 “对了。”上官冽仿似不经意的想起一事，“皇叔的身子越发差了。” 林青鸾想了片刻才想起这个皇叔是谁，她道：“秦王殿下……” “嗯，搬到别宫后也未见好。”上官冽叹道，“八月初三是他的生日，朕想着，届时去看看他吧。” 看看除了上官珏以外，唯一的一个上官家的人。 等他死了，上官珏也死了，那就剩下他和他的儿子们了。 到时候或许他可以微微放松下来，毕竟再无人可以威胁到他的皇位…… 上官冽微微勾起唇角，在听到林青鸾问要不要准备一下的时候，他轻轻摇头：“倒也不必，朕不予惊动太多人。到那日，只你与朕同去即可，便假称是去为太后祈福吧。” “是，臣妾明白了。”林青鸾应道。 不过是一个从未谋面的王爷罢了。 倒是可以利用这次出京，或许她还能做些什么。 林青鸾明显感觉到，瑞王伏诛之后，上官冽越发有些按捺不住了。若说从前他还能端出一个合格君王的样子，但如今，他却有了些纵情的意味。 是因为老对手没有了，他再无可惧的吗？ 那……周楚暮不知道筹谋的如何了…… 林青鸾想着，私下又和武氏联系了一次，准备等到八月初三那日一早，先去林府看望嫂嫂，再出京去别宫给什么秦王过生日。 若是可以……正好将小侄子送出京去。 林青鸾思索几遍，又让人悄悄去改装了皇贵妃的车辇，在车厢里增加了一个隔层，让里面可以藏住一个小孩。 另外就是事发之后，该如何打消皇上的疑心，保住嫂嫂……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林青鸾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先干再说。 总感觉再不走的话，上官冽就要做些什么了。 等到八月一号，安南侯一行人总算回来了。 因着林耀辰得了北戎异动的消息，行军速度加快，而周楚暮因着受了伤，走不那么快，所以来的慢了些。 当然，林青鸾一早便从周平那里得知，周楚暮所谓的“受伤”也是假的，不过是蔺师要去寻些药材，所以来的晚了一些。 这一晚，周楚暮便使人给她带了信，说晚些时候过来，林青鸾便没休息，只等着他。 时隔多日，两人总算要见面了，林青鸾按住有些不规律的心跳，忍不住还是露出些笑来。 临近凌晨时，窗户终于传来响动，林青鸾有些惊喜的起身：“周楚暮！” “嗯。”低沉的声音里满是笑意，“阿鸾，我来了。” 握着对方的手坐在软榻上，林青鸾这才感觉自己的心跳平复了些许，她左右上下看着周楚暮：“你真没受伤吧？” 章节目录 第251章 好消息 “真没事，不是让周平给你传了消息？” 周楚暮揽住林青鸾的肩膀，温声道，“之前吓坏了吧？” “你忽然没了消息，说是被土匪掳走……”林青鸾叹道，“连安南侯都惊动了，我还以为……” “怪我，忽然得了蔺师的消息就找了过去。”周楚暮叹道。 林青鸾摇了摇头，默默靠在他怀里。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静默中却流露着脉脉温情。 片刻后，周楚暮又问道：“宫里出了那许多事情，你可还好？” “嗯，我很好。”林青鸾察觉到周楚暮的手要环上自己的手腕，她下意识的挣脱了一下，不想让周楚暮知道她今年苦夏的厉害。 而且她也瘦了很多，手腕太细，怕周楚暮摸的出来。 她只得再说一次：“我真没事。” “那便好。”周楚暮也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林青鸾抗拒，便没有给她诊脉。 他犹豫着说道：“我……我大约要在家中呆上一段时间了。” “嗯？”林青鸾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周楚暮的意思，就听他又低声说道：“蔺师答应帮我调理身子，但是时间有点长，而且不能间断。” “早上要按摩，中午和晚上还要药浴，我怕是……暂时不能来找你。”周楚暮摸了摸林青鸾的额头，话并未说尽。 林青鸾却很是高兴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蔺师能治好你的身子吗？” “嗯，可以是可以……” “那便好，那太好了！”林青鸾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映的她笑容越发温柔。 她拉住周楚暮的手，一叠声说道：“原本我还担心你今年秋冬该怎么过，有蔺师在，你能好起来，就太好了！” 她高兴的像个小孩子，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与人前端方雅贵，又爱翻白眼的皇贵妃娘娘完全不同。 周楚暮心软成一汪温泉，他双手抱住林青鸾的腰：“那要很久见不到你。” “以后还有时间。”林青鸾被他抱起来，小小惊呼一声，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又笑着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我等你呢。” 有她这句，周楚暮感觉比什么都好。 许久不见，两人都有些情动，但周楚暮…… 周楚暮如今已经在服用排毒的药方，他不敢对林青鸾做些什么，唯恐自己身体排除的毒素会影响到她。 便只是将人团团抱在怀中，密密的环的风也不透，周楚暮依旧觉得不够。 但就算亲吻，他也只是浅尝辄止，并不敢如何深入。 “周楚暮……”林青鸾微微喘息着，眼尾带着一道绯色，有些期盼的看着他。 周楚暮如何能忍得？ 却又不得不忍。 他紧紧抱着林青鸾，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中，再不放开。 只盼着真如林青鸾所说，以后还有时间，以后的朝朝暮暮，他们都能在一起…… 转移了个话题，周楚暮与林青鸾说起南方的事情。 “……瑞王已经押送回来了，皇上应该会秘密处置。”周楚暮捏着林青鸾的手指，缓缓将那些惊心动魄全都掩下，只告诉她一个最好的结果，“南方几省，如今都是我的人了。” “哇！”林青鸾惊讶的瞪大眼睛，“这……” “蔺师说，需要三个月……”周楚暮抱紧林青鸾的腰身，将剩余的话埋在她的颈窝里。 再等三个月，等他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便可以还给林青鸾一个彻底颠倒的新朝廷。 两人絮絮说了一夜的话，直到天色发白，还不舍分开。 “你该回去了。”林青鸾有些担心的看着周楚暮，晚上的时候还看不清，白日里，她却能清楚看到周楚暮脸色憔悴了许多。 不是劳累的那种，而是……病痛的折磨。 想来，蔺师给他治疗的过程也不是那么好受。 这段时间周楚暮不能来找她，恐怕不只是没有时间…… 林青鸾心疼的握住周楚暮的手，本想和他说后日要去京郊、自己准备趁机送走侄子的事情，但看看他的脸色，还是没说。 算了，他已经够辛苦了，这些事情自己能办，便也不必他担心了吧。 后窗户那里传来敲击声，片刻后，周一的头伸了进来：“主子，你吃药的时辰到了。” “嗯。”周楚暮淡淡应道，眉间却有些不悦。 周一缩了缩脖子，却又坚挺的再次伸了进来：“那个，蔺师说……” “嗯？”周楚暮微一扬眉，想制止周一的话，但林青鸾却问道：“蔺师说什么？” “蔺师说，若主子敢有一次吃药晚了，他就直接一把毒药死主子完事，省得他费心费力的白治。”周一小声说道。 林青鸾：…… 周楚暮隔空点了点周一的额头，又对林青鸾说：“不会的，蔺师很疼我……” 话未说完，他已经被林青鸾推着离开了软榻，又走到窗户边上。 林青鸾深吸一口气：“回去吧。” 想一想，她又加一句，“好好听蔺师的话。” 面对周楚暮似乎有些委屈的目光，林青鸾不由弯唇一笑，又道，“我等你。” 等你好了，等你回来，等你和我……一起并肩而战。 周楚暮离开之后，林青鸾又睡了一个上午补觉。而上官冽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这一日都没有出现，林青鸾原想和他说些事情，都没能见着人。 偏下午的时候，太后又找了林青鸾过去，与她说起礼佛的事情，林青鸾只好答应下来。 等去了京郊回来时，再去按太后的要求，去给佛祖上一炷香吧。 明日，便是八月初三了。 林青鸾让卢德送回家的信件，武氏已经给了回信，说一切都收拾妥当，但让林青鸾不要勉强，实在不行也没关系。 但林青鸾觉得，还是尽早将侄子送去北疆的好。 林家也已经联系好了城外的人员，之前林耀辰专门留下五百兵卒住在京中，就是为了保护林家和林青鸾的安全，这次在林青鸾的坚持下，武氏抽出三百人，准备护送小儿子到北疆。 一切准备就绪。 林青鸾深深呼出一口气，在这日晚上，提了一盅补汤往大明宫而去。 章节目录 第252章 生辰日 与上官洌虚情假意一番后，林青鸾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她走出大明宫，对着西下的夕阳暗暗吐出一口气，又缓缓深呼吸。 明日，送走侄子，她便再无后顾之忧。 武氏一个大人，又会些拳脚功夫，便留下一百余人等在境外，待她哪日趁皇上不注意，换装出城去便是了。 而若是小侄子一行人脚步再快一些，还能追上哥哥他们，那便更好了…… 林青鸾再在心中将计划过了一遍，不敢说万无一失，但也差不多了。 实在不行，随机应变总是可以的。 第二日一早，皇贵妃的车马先行。 除了皇宫侧门，再往西行三里路，往南边小胡同一拐…… 林青鸾咬着唇，不敢下车，但一双期盼的眼睛却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 安澜在旁边笑道：“有两年没回来了，奴婢却觉得这里都还是原样，什么都没变呢。” 两年，何止是两年。 林青鸾悄悄掀开马车窗户上的帘子，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潸然泪下。 上一世，她已经近十年没有回过家了，而重生后这一年半，坎坎坷坷，林青鸾也不敢放任自己回家。 林府大门，青石砖瓦打扫的干干净净，再没有梦中被鲜血浸染的模样。 而林青鸾，愿意用上一切，换这青石瓦砖永远是这幅样子。 “皇贵妃娘娘到！” 传唱声响起，林青鸾被人扶着下了车辇，她抬头看了看熟悉的匾额，眨掉眼里的泪水，缓缓笑了起来。 再不会有了，梦中那一切，上一世那一切。 皇贵妃娘娘在门前站了片刻，对着林府的牌子笑了笑。 然后进了林府，因着时间限制，只与武氏交谈片刻，得知还未找到林子奇时忧心忡忡，反而是武氏劝了她几句。 待到皇上下朝的时间，皇贵妃娘娘便从林家离开，坐着车辇，到出京的必经之路上等待。 ——以上，便是皇上的探子传回来的信息。 上官冽沉沉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只令人将车速驾驶的再快一些。 而此时，安南侯府才收到消息。 “皇上要出京？”周诏大惊失色，“什么时候的事情？” “回侯爷，已经出宫，往城门去了！”周三跪在地上，低头说道，“皇贵妃娘娘的车驾一早便从宫中出来去了林府，属下只以为娘娘是要省亲。” “谁知道，皇贵妃娘娘在林府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出来，之后皇上下朝亦是出了皇宫。如今两队车驾已经在城门前会和……” 周三有些不安的抬头，“侯爷，皇上……会不会是要去别宫？” 从皇宫到别宫，中间停留的时间少一些的话，确实是可以打个来回的。 周诏知道周楚暮的意思，他准备让“秦王”这个身份慢慢死掉，然后用周楚暮的身份继续活着。 难道是，太医的回禀让皇上起了恻隐之心，想趁着周楚暮生日这天，去探望一二？ 这如何使得！ “去叫周一过来，还有蔺师！”周诏急的满头大汗。 别宫自然是有替身在的，但那替身……别人不敢离近了看，多少能糊弄过去。 但此次去的是皇上！ 皇上怕什么！他都去探望自己皇叔了，难道只在门口站站就走么？ 万一他要进去，要坐在床边，要掀开被子…… 那个替身，能瞒过皇上吗？ 周诏只觉得后背沁出层层冷汗，当年看着唯一的外甥在宫中活的那般可怜，实在不忍心，便直接将孩子偷了出来。 那个时候，上官无穷刚刚上位，宫里又乱的很，上官无穷的几个孩子都管不过来，更不会去在意这个病弱的总是要死不活的弟弟。 而周诏，刚刚失了亲子的周诏，没了妻子没了妹妹的周诏，就这么把小小的上官缺养在身边，还给了他一个与自己亲子相似的名字。 后来回京，周楚暮不知道哪里来的能力，深宫内苑也能来去自如，还收买了不少当年的老奴，又安排了个替身住在他所应住的宫殿。 到今日，周诏都以为这件事会平平安安的揭过去。 “上官缺”病重，无药可治，已经搬出皇宫等死，而周楚暮在南方意外寻到了高明的大夫，自此身康体健。 两人，再无交集。 而周诏还打算着，等明年，周楚暮身子好了，便可以娶妻生子，以后也算传承了他周家的香火。 以后，这就是他周家的人，与上官家再无关系。 但今日……今日！ “皇上怎么忽然要去别宫……”周诏喃喃，被叫来的蔺师满脸莫名：“侯爷寻某来是为何意？世子那边还需要某看着。” “敢问蔺大夫，鹤然何时才能醒来？”周诏问道。 蔺师捋着胡子答道：“一早便用了药，算算时辰，这会儿也快醒了。” “那他……他能出门吗？”周诏艰难的问道。 果然，刚问完，蔺师便眼睛一瞪：“侯爷是盼着世子死吗？” “自然不是，只是，事出有因……”周诏万分艰难的开口，“坐马车拉过去也不可以吗？” “呵，拉出去的时候还喘着气，拉回来的时候还喘不喘气，某可不敢保证。”蔺师性格一如既往。 周诏闭了闭眼睛，开始推算上官冽发觉后的结果。 万一上官冽发现，躺在床上的“上官缺”不是真正的上官缺，那…… 会怀疑到他头上吗？ 会怀疑到周楚暮头上吗？ 似乎也不一定。 若怀疑只是在五五之间，而出门却一定会死的话，那…… 周诏一咬牙，想着要不就算了，或许皇上也不一定会发现什么呢？或许皇上……也只是站门口看一看呢？ 赌一把吧！ 周诏刚准备下令，让谁也不许告诉周楚暮皇上去了京郊别宫，但偏偏，他还未寻人开口，便见到周一和周安一人一边，扶着周楚暮从屋里走了出来！ 别说周诏愣住了，连蔺师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周鹤然！你是想死吗！” “我得去。”周楚暮走到周诏跟前，二话不说便表明了态度。 周诏或许可以赌，但是他赌不起。 若隐藏最大的秘密被发现，就以上官冽那种性格，定会深查下去，抽丝剥茧找到他的身上。 到时候，不止是他要死，他的父亲，所有跟随他的人，尤其是……她，或许都会死。 他赌不起。 他要去京郊。 章节目录 第253章 别宫见 安南侯府的一切，林青鸾都不知道。 她坐在皇贵妃车辇上，时不时便想回头看看后面隔出来的暗格，虽然里面早就准备好了，也有水有点心，但一想到那么一个小孩子自己在里面，林青鸾还是担心。 但也没办法。 一路出了城门，都很平静，只刚出城的时候上官冽的马车轮子转的有些颠簸，被一个随行的侍卫发现。 车队停下片刻，那轮子似乎是有些松了，稍微调整之后便能启程。 午膳是在车上用的，林青鸾没什么胃口，她现在满心满腹都是身后那个小孩的去处。 “主子安心，咱们的人已经在别宫等着了。”安澜低声说道。 林青鸾闭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待到了别宫，她和上官冽一起进去看望秦王，到时候就可以趁机让林子骞出来，与林耀辰的人接上头便好了…… 只是此去北疆，路途茫茫，林青鸾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主子可还觉得难受？”安澜看林青鸾手又放在胸口上，不免有些担心。 林青鸾轻轻摇了摇头，她最近苦夏的症状好了一些，虽然还有些胸闷，但比之前吃不下饭的情况好多了。 只每日早上起床的时候，胸口都要不舒服一阵儿。 今日大约是太过紧张了，林青鸾感觉自己嗓子里像是一只塞着团棉花似的，堵的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轻咳了几声，林青鸾又喝了半杯凉茶，强迫自己安定下来。 另一边，正在急匆匆往别宫赶的一行人正好路过皇上的车队。 周楚暮遥遥看了一眼，微微蹙了下眉，周一低声问道：“要不要与娘娘说一声？” “……先不说。”周楚暮此时确实有些后悔，该早点和林青鸾表明身份好了。 只是他之前只想着安排“上官缺”病死，便只以为日后再与林青鸾慢慢解释也行，谁知道上官冽怎就忽然来了兴致要去给他过生日呢。 他真是谢谢这位侄子了。 现在若是匆忙之中去和林青鸾说他就是上官缺，秦王就是她，林青鸾……会怎么想？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给她解释，看她的反应，再哄她开心，他怕她万一不能接受…… 虽然他也不是故意骗她，但…… 周楚暮咬了咬牙，刚想叮嘱周一几句，但一阵痒意涌上喉咙，他使劲咳了几下，谁知道这股痒意没有消失，却更加难受起来。 等周安几人手忙脚乱给他喂了药又歇了片刻后，周楚暮一时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只问了下还有多远。 “主子放心，咱们能比皇上提前半个时辰到达别宫！” 周楚暮点点头，他脸色还有些苍白。 这段时间蔺师给他调理身子，用的法子刚硬无比，若周楚暮意志稍微脆弱一些，只怕都撑不下来。 好在，他如今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更盼着能与她长长久久，自然不愿意早死，对治疗很是配合。 但也因此，他如今的身体状况，着实不好。 “替身怎么样？”周楚暮低声问道。 这正是最麻烦的地方，周楚暮不可能真找一个快死了的人去做上官缺的替身，如今躺在床上的那人虽然看起来病弱苍白，但只要御医一上手，便能发现那人其实没什么大的病症。 也还好，他的身体到现在还没调理好，幼时的暗疾尚在，若上官冽真带了人来查，与过往的病案也能对上。 周安答道：“咱们的人快马去了，但……到底要避着皇上，多绕那么些路，恐怕也早到不了多久。” 周楚暮点点头，闭上眼睛准备稍微休息片刻。 他道：“再快点。” “主子，你的身体……” “快些。”周楚暮这么说了，底下人只能这么做。 快到别宫的时候，周二带着一个木箱上来了周楚暮的马车。 “上官缺”自然有上官缺的相貌，不过理论上来说，上官缺与周楚暮是表兄弟，相貌有些相似也是应该的。 在周二的巧手装扮下，周楚暮很快变成了一个面白如纸、瘦弱病态的男子，除了眉眼间与原本有些相似，其余并不能看出他还是他。 衣服再换上一身轻薄锦缎的寝衣，周楚暮被几人簇拥着，进了院子。 别宫的动荡就像是一滴小小的水花落在了水里，溅起的涟漪也小小的，很快便平息了下去。 等到皇上车马停在别宫门口时，一切已经看不出异状。 而马车一停，最紧张的便是林青鸾了。 她又深深呼吸了几口气，让安澜看自己表情有没有什么问题，确定一切无恙后，林青鸾才扶着安澜的手下了马车。 别宫自有宫人来引着马车往里走，到该去的地方停下。 与人错肩而过的时候，林青鸾微微侧了下眸，见那人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再看他面相确实有几分熟悉，便放心下来。 希望林子骞能好好的到达北疆。 “皇贵妃娘娘，皇上在等您。”余保过来小心的说道，林青鸾顿了一下，笑着点点头。 她走过去，跟在上官冽身后，一起踏进了这个从未来过的别宫。 屋里，周楚暮已经躺在了床上，被子枕头，床帐纱帘，全都检查过，保证没有问题。 现在只等着上官冽来看一眼，展现一下他对这位叔叔的仁慈和爱护就可以了。 “王爷，皇上和皇贵妃娘娘来了。”伺候在别宫的小太监站在床帐外，低声说道。 周楚暮低低“嗯”了一声，撑着身子做出一副想坐起来但是坐不起来的模样。 果然，下一瞬便听到上官冽那故意放的很是温和的声音：“皇叔不必如此，你身子不好，躺着吧。” “劳烦皇叔挂心。”周楚暮哑声说着，说完还低低的咳了几声。 “皇叔的身子，朕一直挂心着。”上官冽也并未走近，他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林青鸾则站在他身后两步远处，略带些好奇的看了过来。 哪怕同在皇宫一起住了几年，她也未见过秦王。 “朕带了御医过来，轻川，看看皇叔身子如何了。”上官冽扭头说完，又对着周楚暮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周楚暮又哑声谢过，轮椅滚动无声，余轻川很快停在周楚暮面前。 章节目录 第254章 各怀心思 周楚暮伸出手来。 这几天又扎针又泡药汤的，蔺师说是让他的身体排毒，也因此折腾的他完全没有食欲，手腕细的很，一看便是久病之人。 他注意到，上官冽看到他这手腕时候表情似乎很是满意，而面前的余御医也是顿了顿，才按了手指上来。 周楚暮不动声色的看向林青鸾。 林青鸾……似乎在发呆？ 她的目光并未看向自己，也未看御医或者皇上，反而放空在地上的某一点，而且根据周楚暮对林青鸾的了解，很快便能看出——她在紧张。 她在紧张什么？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周楚暮也不由紧张了一下，但很快否决了—— 林青鸾只进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但那眼神也只是对于新事物的好奇，她应该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那她在紧张什么？ 她是……在做些什么？ 周楚暮忍不住微微蹙了下眉头，也是此时，余轻川收回了手，开口道：“皇上——” 这一刻，周楚暮敏锐的发现，林青鸾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有什么？ 她要做什么？ 周楚暮下意识的便想帮林青鸾一把，他真是没有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林青鸾竟还谋划了其他什么事情么。 想来，也应该是很关键很严重的事情，逼的她不得不在这一日，当着上官冽的面来做…… 思绪纷杂间，周楚暮也听到了余轻川的诊断结果，与从前并无不同。 胎里带弱，早产伤身，幼时没有照顾好——这是从前的。 还有就是早年中过的毒素至今尚未解除，而且最近有毒发外溢的情况——这也是上官冽判断上官缺活不久了的依据。 一字字，都与从前并未差别。 上官冽眸中闪着满意，面上却是惋惜：“皇叔还这般年轻……” 余轻川推着轮椅让到一旁，并不多言。 在他看来，这位秦王并非没有生机，但……只可惜，皇上似乎并不准备让他有这个生机了。 但与他也没有关系，一个王爷而已，早死晚死也影响不到什么。 余轻川想着，不由看了一眼皇上，和站在皇上身后的林青鸾。 她似乎瘦了些，也是，从前的夏日她也不好过，这两年身子如此虚弱，估计更加难熬。 这般难熬，还不如早早去了，不熬也好。 而林青鸾……林青鸾连余轻川的话都没听清楚。 她现在完全是依靠强大的自制力让脸上保持住了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其实已经手心冒汗，后背汗湿了。 也不知道，林子骞那边怎么样了…… 屋里四人，除了上官冽在“关心”着上官缺的病情外，其余几人全都各有心思。 周楚暮一直在暗暗注意着林青鸾，只盼着自己能看出她在做什么，然后能帮一把。 而余轻川……也在注意林青鸾，他如今被限制的厉害，很少能进后宫，想弄死林青鸾却一直没有机会，今日难得，余轻川甚至已经准备好了的毒药。 就藏在他袖子里。 林青鸾则在认真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与人商议好了，等林子骞离开后，便会有人学几声鸟叫。 她一直在等着这个信号，但信号迟迟未来。 虽然只是刚刚进屋、诊脉、回禀情况，但林青鸾却觉得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她马上就要忍不住去看看自己的马车如何了—— “皇叔？”上官冽忽然提高的声音，唤回其余三人的理智。 上官缺咳嗽了几声，捂着口鼻道：“皇上，臣……无事……” “那皇叔便先休息吧。”上官冽似乎察觉了什么，他微微蹙眉，看了上官缺几眼，但也没什么发现，只能暂时按捺下去。 林青鸾也回过神来，她是后妃，自不好多看外男，便只与上官冽说话：“皇上，臣妾还未来过这里……” “那朕陪皇贵妃出去走走。”上官冽笑道。 林青鸾点点头，转身前却察觉到什么，下意识看了余轻川一眼。 而正是这一眼，略过床上那人时，林青鸾忽然感觉到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她心中一跳，却又马上按捺下来，之后不动声色的又看了过去。 ……这双眼睛，也实在也像了些。 但林青鸾很快想起曾经查到的消息，周诏是上官缺的舅舅，都说外甥肖舅，那上官缺与周楚暮有些相似，也很正常吧。 林青鸾按下心中隐隐的怀疑，跟着上官冽出了正殿。 一出门，屋里的药味儿便闻不太到了，林青鸾轻轻呼吸了几口，强迫自己不往停放马车的地方看。 身后轮椅声响起，林青鸾抬眸看了眼上官冽，之后她发现，上官冽正注视着一个地方。 不是停放马车的地方，林青鸾很是放松的跟着看过去，接着就是头皮一紧，心跳如擂鼓！ 便是那人改了装束和衣衫，但…… 明明就是周安！ 怎么会是周安！ 周安怎么会在这里！ 皇上在看着他……皇上认出来了吗？ 周楚暮…… 周楚暮也在这里吗？ 他是来寻上官缺的？ 他想用上官缺做些什么？合谋？还是利用？ 或者说…… 那双相似的眼睛再次在脑海中闪过，此时林青鸾才惊觉，那人不止眉眼相似，最难以分辨的，却是眼神。 那种眼神…… 不应该是看向一个陌生人时该有的！ 那是关怀的眼神，带着熟稔和思念，那种眼神……不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的人有的。 林青鸾感觉浑身冰冷，她张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把上官冽的注意力从周安身上移开。 或许上官冽见到周安的次数不多，毕竟周楚暮平时上值也不会带个小厮来，只偶尔宫中举宴，周楚暮那时是安南侯世子的身份，才会带周安一起进宫。 或许皇上认不出，但他……会觉得眼熟。 林青鸾几乎是下意识的挽住了上官冽的胳膊，她强挤出一个笑说道：“皇上，臣妾丢了样东西，应该是在马车上，皇上能陪臣妾去找找吗？” “嗯？好，朕与你走一走。”上官冽也只是瞧着个眼熟的，并未考虑太多，他握住林青鸾的手，“丢了什么？” “一个荷包……里面有驱蚊提神的药材。”林青鸾笑着说道，“臣妾有些头晕。” “嗯，去找找。”上官冽说着，带着林青鸾往后院去了。 谁也没注意，坐在他们身后的余轻川忽然变了脸色。 章节目录 第255章 想帮你 看着帝妃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余轻川双手紧紧握住轮椅的把手，紧到手背青筋都爆了出来。 他面色狰狞，完全不敢相信：“不、不可能！怎么可能！绝不会……” 他摇着头，自言自语：“难道皇上给她用药了？但那药方也并不完整……” “或许是我看错了……”余轻川目呲欲裂，“她怎么可能有孕呢……” “那绝子药想解，绝非易事，绝不可能……”余轻川逐渐说服了自己，“定是我看错了，一定是！” 已经走出院门的林青鸾并不知道余轻川在说什么，她心跳如擂鼓，又想回去，又怕回去。 她不想上官冽发现林子骞的存在，却更怕上官冽发现躺在床上的是周楚暮…… 林青鸾走神的实在厉害，连上官冽都发现了。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怎么了？头晕的厉害？” “臣妾，无事。”林青鸾挤出一个笑来。 “脸都白了，还说无事。”上官冽无奈，“等下让轻川给你诊诊脉，是不是路上太过颠簸了？” 林青鸾只好点头：“近来总是觉得头晕恶心，刚刚又被秦王那里的药味一熏，有些难受。” 见上官冽只是点点头，并未说什么，林青鸾只好又问道：“皇上准备何时回宫？” “在别宫用过午膳便回去吧。”上官冽也并不准备多留，好在这里距离宫城很近，便是饭后回去，天黑之前也能回宫了。 林青鸾却不由蹙了下眉。 还要用膳。 那便还要准备，还要有人传膳，这别宫下人不知多少，万一再用到周楚暮的人…… 她微微抿了下唇，到底下了决心。 林子骞……今日走不了，也许还要机会。 但周楚暮、或者说上官缺，若是被上官冽发现了真实的身份，便没有以后了。 只是这般好的机会，活活浪费掉，林青鸾怎么也有些不愿，她默默走着，做着最后的挣扎。 偏此时，上官冽仿佛想起什么：“刚刚那小厮——” “皇上！”林青鸾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抚在胸口，做出要吐的样子，“臣妾，臣妾……” 话未说完，林青鸾却眼尖的看到林子骞的影子。 她心中简直要滴出血来，口中却惊讶的喊道：“咦，那是——” “什么？”上官冽果然被她带动了情绪，不由抬眸看去。 “臣妾怎么好像看到一个小孩子。”林青鸾笑着说道，“别宫怎么会有小孩，怕是臣妾眼花了。” 上官冽惊讶的走近几步去看，却什么也没看到，他回身去看林青鸾，林青鸾却只笑说：“许是臣妾真的眼花了，早上回家时，被子骞闹的头疼。” “哦？他怎么了？”上官冽笑着问道，“想哥哥了？” “或许是吧，还求皇上给臣妾哥哥这个恩典，待北戎事了，让哥哥带着子奇回来吧。”林青鸾笑道，心却跳的仿佛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刚刚，真的看到了林子骞。 只是……跟在林子骞身边的，却仿佛是……周一？ 怎么会…… 她安排好的人呢？ 此时再带皇上过去，岂不是不打自招，将她和周楚暮全都露在皇上眼前？ 时间倒退，一刻钟前的寝殿。 目送一行人出了殿门，周楚暮撑起身体，一边咳嗽，一边仿佛不经意般敲了三下床头。 片刻后，一道影子从后窗翻了过来，周一单腿跪在地上：“主子。” “阿鸾今日似乎要做什么，你去查查，助她一把。”周楚暮也顾不得会不会泄露身份了，他如今只担心林青鸾。 在上官冽眼前做些什么，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周一应了一下，犹豫之后问道：“属下可否直接去问安澜？” “……随你。”周楚暮想着这也是个快速的方法，“只怕他们会一直在一起。你且另寻机会，莫要吓到她。” “是，属下遵命。”周一应声而去。 周楚暮又咳了几声才躺下，他伸手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瓶子，倒出几粒药丸吃下。 这是临行前蔺师千叮咛万嘱咐的东西，周楚暮不敢不从，但药丸入腹，他便感觉像是一把火烧进了肚子里。 周楚暮一下子倒在床上，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呻。吟。又怕这声音被人听见，他只能死死咬着被角，片刻后竟印出血痕，也不知是牙根破了，还是腹中翻涌上来的腥甜。 排毒的过程已是这般艰难，想要延寿，恐怕只能先死一回…… 周楚暮熬过最痛的一段时间，低低喘息着将被角塞起来，以免等会被人看到。 但转而想想，其实也无所谓，上官冽若知道他吐血了，恐怕还会更高兴。 只是这药下肚，他身上的体质恐会发生变化，若那余轻川再来诊脉，却是麻烦了。 低低咳了几声，周楚暮刚爬起一些，便被周安扶住了胳膊：“主子，属下将药准备好了。” “嗯，端过来吧。”周楚暮深呼吸几口，憋着气将那一碗药喝光下去。 周安看着他唇边的血迹，还在难受：“今日这般一耽误，之前的罪算是白受了……” “无妨。”周楚暮随意擦了擦嘴角，将空碗放下，不由又有些担心起林青鸾来。 也不知道周一能不能帮到她…… “主子，属下刚刚好像看到几道穿着戎装的……”周安也有些不确定，他去后院给周楚暮熬的药汤。 虽说这别宫里也多数都是他们的人，但周楚暮的药太重要了，从来都是周安自己熬的。 周楚暮一怔：“什么样的戎装？” “像是之前，跟随林将军的人穿的那般。”周安也不知道自己看清楚没，他有些为难的看着周楚暮，“娘娘是……准备做些什么吗？” 周楚暮一惊，难道林青鸾想借此机会弄死上官冽？ 那之后呢？之后她又是如何打算的？ 不应该啊，若是这般严重的事情，她不应该不来与自己商量…… 难道是事发突然，她准备做了再说？ 周楚暮有些躺不住了，他甚至想翻身下床，但“上官缺”的身子在上官冽那里却是出了名的差，怎么可能站的起来？ 另一边，林青鸾正在不着痕迹的与上官冽打听秦王的事情。 此时再回想刚刚余轻川诊脉时说的那些话，林青鸾只觉得心如刀绞。 章节目录 第256章 失败了 胎里带弱，早产伤身，幼时留下的病根，后来又中过毒…… 林青鸾将记忆中那个濒死的秦王和周楚暮划上等号的时候，便觉得无法接受。 他难道不是安南侯的小世子吗？ 便是母亲难产而去，但有安南侯一直在他身边照顾着呀！ 怎么会、怎么会…… 不，或许她想象的也只是周楚暮的人生，而不是上官缺。 不知道何时，上官缺才成了周楚暮，但那会儿大约也已经晚了…… 知道真相的时机不对，林青鸾便是心中如何波动，面上依旧要带着笑与上官冽说话。 再回到正殿时，上官冽并未去再去看望秦王，只去了侧殿休息，这让想再去看一眼的林青鸾也找不到机会，只能作罢。 “皇上，臣为您请个平安脉吧。” 余轻川神色如常的说道，得了上官冽的允许后，他伸手搭上上官冽的脉象，片刻后道，“皇上身子康健，只是今日有些累了。” “皇上最近是不是又没有休息好？臣妾看着皇上眼下都有些青黑了。”林青鸾也蹙眉说道。 上官冽笑了笑，坐直甚至握住林青鸾的手：“没有，用不了太久……朕便忙完了。” 林青鸾柔柔回望他，轻轻点头：“嗯！” 若她还是上一世那个只知情爱的女子，这会儿便只会为心爱男子眼中的光芒而心折。 但如今的林青鸾，已经大约明白上官冽是什么意思了。 瑞王上官珏已死，上官家另外的一个、唯一的血脉上官缺眼看也要活不下去。 而上官冽正值壮年，身体康健，且已经有了两个儿子。 他的野心再也不必压制，他的欲望全部可以得到满足。 以后他再无可惧，再没人能让他坐在皇位上都不安心。 所以确实如他所说，再忙几日便好了。 林青鸾脑中想到上次见面时周楚暮说起的，蔺师在为他调理身子，大概要三个月才能彻底好起来。 那对周楚暮来说，便是想起势，至少也得等三个月之后了…… 但到那时，上官冽或许已经完全稳定的朝纲，便是南方大部分归属了周楚暮，可京城这些人呢？周楚暮又该如何做？ 如果……上官冽死了……那就好了…… 林青鸾心中思绪翻腾，一旁余轻川此时却慢吞吞开口道：“臣看皇贵妃娘娘面色不好，是否需要臣请个脉？” 他身为御医，确实也有此职责，但因他和林青鸾从前的关系，此话说出来，便显得有些不合规矩了。 上官冽本在闭目小憩，闻言也没吱声，反而暗暗蹙了下眉心。 林青鸾脸色确实不好，但用不着一个御医来关心！ 不过此话说出来实在小气，上官冽便什么都没说。 他听到林青鸾淡淡的声音响起：“多谢余御医，不必了。” 上官冽心中微微舒畅，暗道还是林青鸾懂事。 但不知为何，从前一直明白该保持距离的余轻川今日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他不依不饶，又道：“皇贵妃娘娘不必多虑，这是臣之本分。” “不必了。”林青鸾还是这一句。 余轻川蹙起眉来，他之前从背后看林青鸾走路的姿势，很像是怀孕初期的模样。但如今再看，却是看不出什么来，还要把脉才能确定。 而他也不能直接说，我怀疑你有身孕了，我得确定一下。 这不是他一个御医该干的活。 今日实在有些逾矩，但没有个结果，余轻川却是不甘。 他甚至恶毒的想着，要不然直接给林青鸾下一胎落子药吧，不管是不是有孕了，那孽障总归不能活。 哦，说起孽障，算算时间，宫里那个也该不行了吧…… 余轻川轻轻垂眸，掩住唇角勾起的弧度。 他看着自己形状扭曲的双腿，无不阴暗的计算着接下来的事情。 “皇上，皇贵妃娘娘，午膳备好了。”门外，余保弯腰笑道。 上官冽这才睁开眼睛，他拉着林青鸾的手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秦王可用膳了？” “回皇上，奴才问过了，秦王用过药已经睡过去了。”余保低声回禀着，“据说用药之前还吐了口血，恐怕是……” 上官冽不为所动，只微点了下头。 林青鸾却是脚步微顿，很快怕被人发现，又继续走了过去。 如今，她也只能盼着，周楚暮这般，是假装的吧。 只哪怕是林青鸾，一出侧殿，也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么一幕—— 安澜牵着林子骞的手，一脸匆忙着急的找了过来，见到林青鸾的时候如释重负。 林青鸾几乎要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子骞？你怎么在这里？” “哎，主子……” 安澜赶紧拉住林青鸾，这时才想起来对着上官冽行礼。 上官冽也很是惊讶：“这是……耀辰的次子？” “是呢，哎，早上我们去林府看望之后，谁知道小少爷竟偷偷藏在车辕下面跟了出来！”安澜一脸崩溃，“若不是喂马的小童正好看到了，这，小少爷不知道还要在那里睡多久！” “子骞！”林青鸾此时话都不会说了，她一把将小侄子拉到怀里，颤着牙齿斥责道，“你怎如此顽皮！” “姑母~”才五岁的小男孩对着林青鸾撒娇，“我想去找哥哥和父亲。” “胡闹！”林青鸾浑身发抖的抱住林子骞，“你要吓死姑母么！” “好了，好了，孩子顽皮，皇贵妃也不要太激动。”上官冽哭笑不得，只能这么说。 安澜缩缩脖子：“奴婢问过了，小少爷就是趁早上主子和夫人说话的时候藏在了车辕下面，然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所以一直没有出来……” “你怎如此顽皮？车辕那种地方你也敢爬！”林青鸾按住林子骞的肩膀，眼泪不由落了下来。 不管为什么安澜带着林子骞出现在这里，都只能说明一件事。 林子骞这次出京去往北疆的计划，完全失败了。 “姑母别哭了，子骞知错了……”小男孩有些怯怯，伸出小手想帮林青鸾擦去眼泪。 林青鸾心软一瞬，刚要哄哄他，却听上官冽笑道：“罢了，你既这般舍不得他，不如将他接到宫中去住上几日吧。” 章节目录 第257章 他的皇子 “臣妾是不舍得他，但是嫂嫂那里……”林青鸾强压下心中的恐慌，无奈笑道，“自从子奇不见之后，嫂嫂将子骞看的如同命根子一般……” “也是，林夫人这些年守着林府，照顾一双孩童也辛苦了。”上官冽含笑点头，他大手按在林子骞脑袋上，笑眯眯的拍了拍，“之前林夫人只是三品命妇，实在亏待了，不管是林将军或是爱妃，都是朕的功臣。” “皇上又在笑话臣妾，臣妾有什么功呢。”林青鸾低着头，轻轻抱住林子骞。 小孩子刚刚还有些害怕，这会儿见到姑母，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闪啊闪的，也不怕了，两只胖嘟嘟的小手环抱住林青鸾的大腿，很是依赖的模样。 林青鸾不由心软了几分。 她这一世注定没有孩子，林子骞这般可爱的孩童，她是真心喜欢。 刚想弯腰将人抱起来，林青鸾便听到身后响起一声：“皇上。” 她和上官冽同时回眸去看，见余安恭敬的站在那里，弯着腰说道：“皇上，皇贵妃娘娘，饭食要凉了，不如先用膳。” “嗯，也好，子骞也饿了吧？”上官冽笑着，看着女人拉着小男孩的手，小男孩蹦蹦跳跳跟在女人身边，一起随着他进了屋子。 这一瞬，上官冽简直期盼这就是他的妻和他的子。 不过，还好，他还有两个皇子，大皇子如今已经会走路了，再用不多久，便能如同林子骞一般，可以蹦蹦跳跳牵着他的手到处去走了。 到时候，他一定带着他，走遍整个宫城，让他看看他自己的家。 “皇上，让子骞去旁边吃吧。”林青鸾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君臣有别。” “无妨，朕喜欢和子骞一起用膳。”上官冽笑着递给林子骞一双筷子，“会自己吃吗？” “姑丈说什么呢，我都六岁了！”林子骞挺了挺小胸脯，接过筷子就夹了一大口菜。 他倒是放得开，林青鸾却吓一跳，连忙起身就要跪在地上请罪，还是上官冽拦住了她：“无妨，坐下吃饭吧，莫要吓到孩子。” “皇上……”林青鸾喃喃，怎么也没想到林子骞会忽然叫出“姑丈”这样的称呼，她避过这个不谈，只讷讷道，“怎能不等皇上举筷便先吃呢，子骞实在是不懂礼数，臣妾惭愧。” “都说了，小孩子，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上官冽说着，还用公筷给林子骞夹了一筷子，“吃吧。” 林子骞眯着眼对着上官冽笑了笑，果真继续埋头吃了起来。 “看来真是饿极了，你这孩子。”上官冽似乎真的很喜欢林子骞，给他夹菜的次数比自己吃菜的次数都要多。 一顿饭倒也吃的温馨，饭后，上官冽便准备离开了。 他又去看了一次秦王，林青鸾自也要去查看，她让安澜带着林子骞在门口等着，然后陪着上官冽进了寝殿。 秦王还在睡。 他实在是一脸病气，哪怕此时林青鸾猜到他就是周楚暮，但除了那相似的眉眼，怎么看也怎么都不像。 大约是易了容？ 林青鸾只能这般猜测，她不好离得太近，只陪着上官冽又问了问日常负责给秦王治病的太医，然后便准备回宫了。 刚出了门，还未走多远，一行人便遇到打马而来的宫中侍卫。 周楚暮没有被发现，林青鸾心中安定，虽然不知道林子骞出了什么事，但在上官冽面前也没露馅。 此时的林青鸾少了那许多惴惴不安，看到有宫中侍卫前来，也没太担忧。 她正在询问安澜关于林子骞的事情。 “奴婢也是今日才知道，如今皇上身边也跟了不少暗卫。”安澜避开林子骞，小小声与林青鸾说着，“周世子不知怎么，晓得了主子想送小少爷出京的想法，就让周一来帮忙。” “咱们的人虽然进来了几个，但是对别宫并不熟悉，周一带着他们绕出去的，但是到了外围才发现，皇上带来的暗卫早将别宫守的严严实实的。”安澜愁眉苦脸。 林青鸾明了：“周一告诉你的？” “是，周一带着小少爷出去找了一圈，说没有把握能不惊动皇上的人就将小少爷送出去，实在无法，奴婢才冒险将小少爷带到您和皇上眼前。” 安澜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当然，这也是周世子给奴婢出的主意。” 林青鸾闭了闭眼睛，万没想到周楚暮便是病的躺在床上起不来，也能帮到自己。 而且她事先都没和他说，这么短的时间，他却已经明了了她的目的，并且能快速做出对应的法子，林青鸾实在是……有些敬佩。 她原以为自己的计划还算周密，如今一看，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不过……转念想想，她今日也完美的帮周楚暮隐瞒住身份了，不是吗？ “皇贵妃娘娘，不好了娘娘！” 车外响起一个声音，正是余安，林青鸾现在对他颇有好感，撩起车帘问道：“怎么了，这般惊慌。” “皇贵妃娘娘，二皇子、二皇子去了呀！”余安白白的脸上全是惊吓，他压低声音，说的又急又快，“刚刚宫中来人禀报，说二皇子忽发恶疾，一日也未撑过去，这便没了。” “啊！二皇子？”林青鸾大惊失色，没想到竟会这般。 “是呢，而且……”余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二皇子去的突然，似乎还魇住了大皇子。自二皇子没了之后，大皇子一直在昏睡，梦中哭闹不断。” “这是说的什么话！”林青鸾低低斥责，“宫中哪有这样的事情！” “是，是，是奴才说错了。”余安象征性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却又说道，“今日一早，秦嫔还专门去看望过二皇子，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 林青鸾心中微动，对着余安点点头，口中却道：“那便让车队尽快赶回去吧，回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皇上也是这个意思。那娘娘坐好了，咱们马车要加速了。”余安笑着，这才说明来意。 人走后，林青鸾坐在车里蹙眉思索着，安澜有些惊疑不定的感慨：“还好方嫔娘娘甩出去了这烫手山芋。” 章节目录 第258章 嫌疑 “姑母，我困了。”林子谦吃饱喝足开始撒娇，林青鸾干脆抱了他在怀里，刚想拍拍他睡觉。 却不想着孩子从林青鸾怀里挣脱出来，小眼神看着林青鸾的小腹：“不要姑母抱着，压坏弟弟妹妹。” “……没有弟弟妹妹。”林青鸾哭笑不得，心中却划过淡淡的苦涩。 但不知为什么，林子谦就是不肯再让林青鸾抱着他，自己蜷缩到马车坐榻后面，抱着一个小引枕慢慢睡着了。 林青鸾疼爱的帮他搭上了个小毯子，扭过头，却见安澜咬着唇看着自己。 “不必这般模样，你看看瑾美人和二皇子，在这深宫生孩子可不一定是什么好是。”林青鸾淡淡笑道。 安澜虽也知道如此，但更心疼自家主子的过往。 她压下心中情绪，转了个话题：“主子觉得，此事与秦嫔有关吗？” “不好说，”林青鸾沉吟，“皇上盛年，康健如斯，便是没了大皇子，也不能保证以后没有其他皇子。” “除非，她准备对皇上也下手。” “可就凭她一个小小秦嫔，她敢吗？”林青鸾冷笑连连。 秦嫔说白了也就是借翟家的势，若她当真敢因为有了二皇子，便对大皇子和皇上下手，那不必皇上动怒，翟相都能活剥了她。 安澜点头，也不再多问。 此时她们人在半路，一切都只能是猜测，还得回宫看看是什么情况。 这一日之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林青鸾也觉得疲惫非常，她叮嘱了安澜几句，转身抱着林子谦一起睡着过去。 因着宫中发生了那般事情，林青鸾着急回去，也不想带着林子谦一起，毕竟是多事之秋，便秉明皇上后，借了一队侍卫送林子谦回家。 送回去之前，林青鸾在马车上飞快写了一封信，简单说明了情况，以免嫂嫂担心。信被她藏进了林子谦怀里，林青鸾还有些担心侍卫靠不住。 结果那侍卫……竟然是周楚暮的人。 好吧，承他帮忙太多，也不差这一次了。 刚回到宫中，还未到兴庆宫，林青鸾便接到消息，得知林子谦已经安全进了林府，她才放下心来。 但等到了兴庆宫，林青鸾便又懵了。 “木桃？你怎么在这里？” 看着应该是自己贴身宫女、却被五花大绑的木桃，林青鸾隐隐感到不妙。 这不妙的预感很快成真。 “皇贵妃！”秦嫔大步从屋里走了出来，眼睛已经哭的像是核桃一般，“这贱婢可是你宫里的人！” 她身后，翟含景扶着锦如的手也走了出来，满脸怒容：“本宫倒是不想皇贵妃竟有此心机！趁着你今日不在宫中，安排贴身宫女来对大皇子下药！” “若不是我们恰好发现了木桃，只怕今日竟无人怀疑到皇贵妃头上呢！”秦嫔说着，又哭了起来，“还有臣妾那可怜的二皇子，竟是连名字都没有，便……便……” 刚刚已经问过太医大皇子和二皇子情况的上官冽喜怒不明的站在那里，沉沉黑眸也看向林青鸾。 林青鸾却一瞬间笑了起来：“哦？那皇后娘娘倒是说说，臣妾害二位皇子是要做什么？” 翟含景一皱眉，她确实也在想这个问题…… 林青鸾别说已有皇子了，她连怀孕都不能，便是将宫里所有人都杀光，她又能如何呢？ 而且皇上正值盛年，如今后宫有孕妃嫔都还有几位，便是真没了大皇子与二皇子，对林青鸾也是无益的。 翟含景清楚这些，秦嫔却不知，她尖声道：“谁不知你打的什么算盘！你想霸占着皇上，待生下皇子，满宫就剩你唯一一个皇子，到那时岂不痛快！” “皇后娘娘也这般觉得吗？”林青鸾看向翟含景，又看上官冽，“皇上呢？” 上官冽也皱起了眉头，显然和翟含景想到了一起。 秦嫔还待要说什么，被翟含景一个眼神止住，她蹙着眉，慢慢说道：“那这个宫女，你如何解释？” “木桃到臣妾身边不过半年，谁能确定她就是臣妾的人呢？”林青鸾无奈，“就如从前的莺儿，难道就因为伺候过臣妾，做了什么便要算在臣妾身上了吗？” “巧舌如簧！便你不是主谋，定也参与其中了！”秦嫔叫道。 林青鸾不急不恼：“若本宫有参与，定不会用自己的人了。” 秦嫔顿了一下，下意识看向翟含景，林青鸾也看向她：“皇后娘娘是想找出真的凶手，保大皇子以后无虞，还是将这事推在臣妾身上便罢了？” 翟含景浑身一凌，她沉沉看了林青鸾片刻：“果真不是你？” “果真不是我。”林青鸾坦然回答，“此事对我并无好处。” 翟含景沉默片刻，看向上官冽。 她走过去，直接跪在上官冽脚边，眼泪簌簌而下：“皇上，臣妾……臣妾年纪大了，往后还不知有没有遇喜的机会。承儿他、他是臣妾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的孩子呀！臣妾看他生病，比挖了自己的心还难受！” “臣妾求皇上，不惜一切，查出暗害承儿的人！”翟含景咬牙切齿，“有此人在宫中，臣妾寝食难安！” “不仅皇后寝食难安，朕亦是。”上官冽沉声道，“余保，去查！不管那人是谁，胆敢在朕的宫中暗害朕的皇嗣，朕绝不容她！” 林青鸾面上毫无惊慌之色，只微微福身行礼。 却看那秦嫔，倒像是被吓到一般，愣神片刻才想起来行礼。 林青鸾不着痕迹看了她一眼，心中已经猜到八九分。 “主子，此事……”安澜有些不解，“主子为何要将宫权送还给皇上？” “本宫现在身怀嫌疑，合该闭宫禁足。”林青鸾淡淡说道，“我自请禁足，直到皇上查出凶手，将此话一并带给皇上吧。” “……是。” 安澜无奈去了，木棠有些惴惴的站在她身边：“主子，木桃她……” “无妨，随她们去查。”林青鸾手指拂过茶杯口，淡淡笑了一声。 好手段呢，秦嫔，竟不知何时被她和自己宫中人有了勾连。 章节目录 第259章 假惺惺 当初林青鸾宫中的木槿出事，内务府补了几个奴婢给她，最后林青鸾选了木桃留下。 但谁知道，这木桃不声不响的，竟然与秦嫔有所牵扯？！ 哪怕是被翟含景收买，林青鸾也不会这般为她不值！ “今日主子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木棠收拾好床铺，走过来扶林青鸾去洗漱。 林青鸾没有拒绝，从一早到林府拉上林子骞，到刚刚在兴庆宫闹的一遭，今日明明与往日都是一样的时间，却显得格外漫长。 待她躺在床上，安澜才回来，她双手托着一个红色木盒子，对林青鸾道：“主子，皇上知道了主子的心意，特让奴婢带回来了这个。” 林青鸾没什么敬意的随手打开，看到里面的玉质同心扣，也只轻哼一声。 若相信她，为什么还要让她继续禁足。 若不信她，又何必假惺惺的送来同心扣。 上官冽总是这般，仿佛给了你无限深情，其实却隐藏着最深的绝望。 林青鸾随手一抛，那玉扣落在地上，叮铃碎成碎片。 “主子！”安澜一惊，“这是御赐之物！” “失手罢了，若皇上生气，便再罚我禁足好了。”林青鸾没什么所谓的说道。 “主子是觉得，要出事了？”安澜小声问道。 也无怪乎她这么问，林青鸾最近似乎总是担心着什么事情。 林青鸾叹了口气，眸光暗沉，她说：“安澜……皇上最近定会有动作，只我没想到，后宫也是风雨欲来。” 最大的心腹大患被斩于马下，上官冽如今便是大盛唯一有资格做皇帝的，他的恐惧不再，只会越加不再忍耐。 而今日…… “二皇子夭折，大皇子病重，云妃、文妃、黎妃有孕……” 林青鸾手指抚过红唇，叹息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 事情多的，她连周楚暮竟然是秦王这样的事情都快忘记了。 好在安澜还记得，惊叹的说道：“主子，奴婢今日见到周一的时候可真是吓了一跳！也不知他为何在那里，那般的巧！” 一说这个，林青鸾才想起来。 她也恍惚记起，她和周楚暮第一次……在太后宴会上被翟含景陷害，两人初次发生关系，之后他还抱着她清洗过…… 想来，应该就是亲王在宫中住的地方了。 林青鸾心中一时松快，一时又紧了起来。 上官缺…… 若上官冽知道秦王就是周楚暮，只怕会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比看瑞王都要紧张。 毕竟这是一个能跑会跳、在朝中还相当有势力的上官家人，甚至曾经掌过兵权！ 最重要的是，在他眼前蹦跶这么久，偷天换日如此，上官冽怎么可能不怒？ 只怕凌迟都不能泄愤！ 林青鸾闭了闭眼睛，没和安澜说这个，安澜没有察觉，只笑着说道：“周一竟还认识将军的人，也是周安先发现了，才猜到主子要做什么。” “嗯，今日还要多谢他帮忙……” 话没说完，林青鸾却没了言语。 周楚暮……隐姓埋名，养在安南侯膝下，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什么。 上官缺父亲的皇位，是被上官冽的父亲夺走的，若上官缺想夺回来，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那他们曾经…… 他曾经…… “阿鸾不想做长公主吗？十万林家军的铁蹄，京中无人能敌。” “不若去信一封，请林将军带兵前来围了宫城。” “皇上对林家猜测甚深，这般下去不行，阿鸾没想到什么办法么？” …… 林林总总，曾经响在耳边的那些话，如今想来，似乎都饱含深意。 林青鸾手指猛的蜷缩起来，她心口忽然酸涩的厉害，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是情深？是戏谑？是无聊时打发时间？还是……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利用？ 林青鸾抓紧领子，一时间竟觉得喘不过气来。 上一世她深爱一个人，致死都没有想过自己是错的。 但重来一世，她被一碗绝子药当头棒喝，明白了什么叫后悔和心凉。 她曾以为这一次绝不会再动情动爱，但是意外遇到的那个人，却一点点、一步步走进了她的心里。 在她不知不觉时，便已经如此在乎他！ 未曾言过爱，却已是深爱。 可偏老天又要让她看清楚，让她想明白，这一切……也是假的。 还是假的！ 都是假的！ 去他妈的感情！ 林青鸾抓起床头一直放着的小瓷瓶，一下子砸在了墙壁上！ 漂亮的小药丸撒了一地，林青鸾闻到曾经自己最喜欢的那股酸甜梅子的味道。 但此时，她只想作呕。 “咳咳……噗！” 她真呕了出去，却……是血。 “主子！”安澜吓的尖叫，林青鸾抬手制止住她想去叫人的动作，喘息道：“我没事。” 她现在谁也不想见。 若周楚暮此时敢站在她眼前，只怕她会想一刀砍过去！ “其实不该怪他。”林青鸾唇角还挂着血丝，却又赫赫笑了起来，“怪我，太傻了……” 赔上身心，又险些赔上兄长和十万林家军。 “主子……”安澜有些心疼的拿着帕子帮林青鸾擦去唇角的血丝，“主子这是怎么了？” “无事。”林青鸾慢慢喘过气来，又觉得无所谓。 本就是一副破败身子，无所谓了。 至于感情…… 呵呵呵，锥心之痛什么的，她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或许爱情真的存在，只是，从未眷顾过她罢了。 林青鸾咽下嘴里腥涩的味道，忽然又想笑起来。 怎么办呢，还能怪谁呢？难道要怨她祖上实在厉害，留下那么一个人人眼馋的军权给她哥哥？ “主子……”安澜有些担心的握着林青鸾的手，林青鸾摇摇头：“你先出去吧，我没事。” 安澜实在没办法，但是看林青鸾实在疲倦的模样，她又不许请太医，只能先退出去，想着等明早不行再请太医来吧。 关好寝殿门，安澜蹙着眉回到守夜的小榻边。她刚坐下，殿门便小小打开一个缝，却是木棠在门外：“安澜姐姐？” “怎么了？”安澜跟着林青鸾跑了一天，也一起提心吊胆的很，这会儿也不太想动。 木棠走进来，关好殿门，有些踌躇的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什么事，你说便是了。”安澜温声道。 木棠咬了咬唇，小小声说道：“安澜姐姐，主子的小日子……已经晚了好几日了。” 章节目录 第260章 你有孕了！ 安澜豁然起身：“什么？” “主子的小日子，前几日就该来了……” 木棠看安澜神色不明，有些不知所措，“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上个月主子小日子便不太好，只一日便没有了……” “此事，先不要说出去。” 安澜艰难开口，“我会提醒主子的……” “嗯嗯，回头姐姐记得提醒主子，让刘院判来给调养一下。”木棠的想法明显比较单纯。 上个月林青鸾的月事一日便没了，大约是正好听到将军受伤的消息，优思过度心情郁结，所以月事不调。 她也就是忽然想起来，提醒安澜一下。 至于怀孕…… 这两个月，皇上连后宫都没进过，主子怎么可能怀孕呢，是吧？ 木棠说完便放心的走了，只留下安澜忍着心悸，算了算林青鸾的小日子。 不对啊，这一个多月来，周楚暮一直在南方忙碌，怎么可能…… 不不，应该不是有孕了，林青鸾曾说过她被皇上下了绝子药，是无法有孕的…… 所以，真是身体出了问题？ 安澜左右为难，毕竟林青鸾今天刚自请禁足，明日又大张旗鼓的去请太医，实在是不应该。 尤其是……安澜有些担心，林青鸾会不会是真的有孕了…… “主子向来苦夏，但前几个月晨起胸闷呕吐，说是苦夏也可，说是……”安澜面色狰狞一瞬，又蹙起眉来，“可是上个月……” 思来想去，安澜也不得其解，但她很快想到一个好办法。 刘院判不方便请，但是主子这里，不还有一个医术高明的人吗？ 摸了摸胸前周一给的哨子，安澜算了算时间，觉得周一应该也从京郊回来了——便是没回，她试上一试，倒也无妨。 于是，林青鸾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被一个人猛的抱了起来。 “阿鸾！阿鸾！” 周楚暮喜的仿佛傻掉一样，他抱着林青鸾转圈，却仿佛像是怕伤了她一般，又动作温柔的将她放下，一双手还带着些微的颤抖。 而林青鸾…… 林青鸾原本还有些懵，但在看清周楚暮的脸时候便瞬间清醒了过来。 辗转反侧半夜才睡着，睡前又劳心动神的难过了半宿，这会儿见到始作俑者，林青鸾哪里还能忍？ 她毫不犹豫，举手便往周楚暮脸上打去！ 周楚暮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林青鸾一耳光呼的脸都偏过去。 他身体本就不好，也是得了周一的传讯才着急赶来，摸了脉后却是得了天大的喜讯，可这会儿，却又莫名其妙被掌掴，便是心智如他，也不由纳闷：“阿鸾？” “滚出去！”林青鸾长袖一甩，见周楚暮不动，举手又要打他。 周楚暮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想到她的身体却又放松了力道。 他无奈笑道：“这是怎么了？你……” 想一想，猜到林青鸾或许还不知自己的身体，他忽的眼圈一红，又将人揽在了怀里：“辛苦你……” 话未说完，他腹部一疼，竟是又被林青鸾来了个肘击！ 周楚暮疼痛之余还觉得哭笑不得，但很快他便想清楚了林青鸾今日的气愤是从何而来。 他只能一边小心的格挡着林青鸾的招式，一边赶紧的解释道：“是不是感觉我骗了你？其实我是秦王的事情，早就想与你说，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混蛋！”林青鸾气的眼圈都红了，抬脚便要踹周楚暮。 这一下，吓的周楚暮连忙飞奔过来抱住她，将人紧紧箍在怀里不许她再乱动，才后怕的说道：“别吓我了，你现在身子重，可不能再这般……” 林青鸾之前正在挣扎，闻言愣了一下，之后又冷笑起来：“身子重？我去岁便被上官冽喂食了绝子药，如何身子会重？” “周楚暮！便是你要骗我，也请找些好点的借口！” 说着，林青鸾又想着两世都像个傻子一般的模样，顿时更加气怒，眼睛一眨便落下泪来。 于是她更生气了，一边捂着眼睛，一边又想去踹周楚暮。 周楚暮连忙按住她的腿，一边求饶一边去亲她额角：“我错了，我错了，我之前该与你说清楚的……只是那药性解起来实在麻烦，我不敢确定何时能好，怕你白担心又白欢喜，便想着等好了再告诉你。” “我现在不想知道了！”林青鸾怒道。 周楚暮连忙一边亲她耳侧一边柔声安抚：“好了，好了，马上要做娘的人了，不要再挣扎了，小心伤到我们的孩子……” “哈哈哈！我们的孩子？”林青鸾简直口不择言，“上个月我还来过葵水，如今便是有孕，也不是你的孩子啊！” “算算时间，应是你在南方时候我侍寝皇上怀上的孩子，是龙嗣啊！”林青鸾大笑道。 周楚暮顿了一下，又无可奈何笑道：“阿鸾，莫要说这般气话。你已有孕近三个月，那会儿我还在京中，又如何可能是旁人的孩子？” 当然，便是他不在京中，也确定林青鸾从未侍寝过。 上官冽敢晚上踏入万安宫，他便敢给他下毒用药，让他一夜都醒不过来，又如何肯让旁人碰林青鸾呢？ 林青鸾却哼笑：“三个月？怎么可能，我一个月前还来过葵水……” “我问过你的婢女了，当时你只来了一日不是？有些女子怀孕便是这般，第一个月时葵水依旧会来，但量很少。” 周楚暮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一双桃花眼亮闪闪的，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和开心，“阿鸾，你有孕三个月了！我们、我们要做父母了！” 林青鸾怔怔看他，依旧不敢相信。 “阿鸾，阿鸾，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周楚暮说着，眼尾却是红了起来，“我从未想过，这一世，竟还能拥有自己的骨血……阿鸾，阿鸾，我……” “秦王殿下，”林青鸾却忽然开口，打断周楚暮将要脱口而出的表白，她淡然道，“亲王殿下费心布置这许久，臣妾也怀上了您的孩子，那接下来，殿下是准备做什么了？” 章节目录 第261章 她有孕了！ “若殿下想更迭皇位上坐着的人，臣妾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林青鸾温声说着。 她比刚刚的态度好了许多，但语气中的冷漠却显而易见，很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周楚暮眼中满是惊疑不定：“阿鸾，我不想做皇帝。” “哦。”林青鸾冷漠应道，又笑了一笑，“好吧。” “阿鸾……”周楚暮这会儿终于想明白林青鸾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他不敢置信的和林青鸾拉开一些距离，惊讶的看着她的眼睛，“你……你怀疑我在利用你？” “难道不是吗？秦王殿下。”林青鸾笑了笑，很有些无所谓又洒脱的模样。 她掩住心中疼痛，只道，“秦王殿下隐姓埋名到我身边，还哄的我开心，伺候的我很是满意，又费尽心思治好我的身体助我怀孕，说起来，我很该感谢秦王殿下呢。” 说着，她眨了眨眼睛，流露出从前未有过的妩媚风情，“若不是殿下舍身夜夜陪伴，臣妾在这深宫之中，确实寂寞呢。” “阿鸾……”周楚暮哭笑不得，“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这样。” 林青鸾抑制住微微颤抖的手，推开周楚暮后坐在一旁。 她殿内如今一直温着红枣茶，供她半夜醒来时饮用，此时她便倒了一杯，一口气喝光后才觉得舒服些。 一手拿着杯子，表情冷漠，但林青鸾的另一只手，已经在桌下小心的、微抖着，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她……有孕了？ 她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ta会是男是女，是胖是瘦？ 会是什么模样，眼睛像了谁，是如周楚暮一般的桃花眼，还是像她那般的凤眼微扬？ 怎么都好，如何都好，只要平安健康就好。 她竟然有孩子了。 活了两辈子，她竟然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想来也是，从前苦夏也不过就是吃不下东西，今年却总是胸闷恶心。 其实去年经过周楚暮的调养之后，林青鸾那时候的苦夏症状已经好了许多，今年这些，或许不是因为苦夏，而是因为……她有孕了。 她有孕了！ 林青鸾闭上眼睛，唇边的笑意却怎么都抑制不住。 罢了，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她便原谅周楚暮的欺骗了。 只是，自此以后，他们两个还要莫要论感情，只做同伴，省的恶心人吧。 此时，周楚暮也终于平静了些。 刚刚险些脱口而出的“我爱你”被林青鸾打断，这会儿他却是如何都开不了口了，总感觉氛围不对，似乎少了些什么。 而他有孩子了…… 他要当爹了！ 周楚暮捂着胸口，艰难的深呼吸几下。 他今日断了蔺师给他的治疗，又往京郊来回跑了一趟，还故意用了些伤身的药，好在上官冽面前做出从前的模样。 这会儿若不是巨大的喜悦支撑着他，他都要倒下去了。 这种时候，实在不便于表明心意。 周楚暮又深呼吸几口，觉得还是等自己完全好了，再和林青鸾说吧…… 不过，他有孩子了！ 从前的计划要变一变，有些事情也该加快做了。 林青鸾如今有孕不到三个月，暂时还无人看出，但再过不久，等她显怀，被人发现便很是麻烦了！ 在那之前，最好先解决掉上官冽…… 周楚暮思绪纷飞间，也没察觉林青鸾的情绪，两人一站一座，各有心思，明明是同样的目的和同样的感情，却莫名的都没有与对方说明。 林青鸾是觉得周楚暮骗了自己，他与自己接近便是存了利用心思，但好歹他调理好了自己的身体，如今又是孩子的父亲，她愿意既往不咎，却不想再与他有以后。 而周楚暮…… 周楚暮如今身体实在是差，自觉如今说清楚一切并不是好的时机。而且林青鸾有孕这件事，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所有计划都要重新做，而他的身份，或许也应该变一变了。 思索间，周楚暮忽然感觉喉间一哽。 他太了解这种感觉了，深怕自己在林青鸾面前喷血惹她伤心。 他只能匆匆道：“你如今有了身孕，还是好好歇着，莫要再做大动作……我会吩咐人送些安胎药给你。” 顿了一下，他艰难道，“不必怕，万事有我，你与孩子好好的就好。” 说完，他等不及林青鸾的回应，大步走到窗户边，低声叫道：“周一。” 在被周一扶出去的瞬间，周楚暮踉跄几步，“噗”的喷出一口血来！ “主子！”周一惊叫，周楚暮却连忙摆手：“莫要惊动她。” 周一只好压抑住惊呼，只扶着周楚暮往外走了几步，眼睁睁看着他又吐了一口血，便再也忍耐不住，直接背起周楚暮几个起跳离开了皇宫。 而这一切，林青鸾并不知道。 再去关注周楚暮实在令人伤心伤神，林青鸾深吸一口气，只继续轻轻摸着自己的小腹。 但很快，林青鸾却又笑了起来。 她低声道：“你来的真是时候……前段时间若不是因为瘟疫，太医都忙，恐怕三日一次的平安脉早便将你诊出来了。” “你又不是他的孩子，出现在这后宫再被他发觉，可如何是好呢。” “不过现在也好了，娘……” 吐出这个生涩的字，林青鸾怔愣片刻，眼泪缓缓流下，唇边却又挂起笑来。 她继续道：“娘不愿再去掺和那些事情，正好咱们封了宫，以后就在万安宫过。” “不过……”林青鸾抬起头来，眸光闪烁，很快又暗沉下来。 她轻笑道：“总不能让人阻你出生的路啊……” 上官冽却是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只怕不光她和孩子，连整个林家也跑不掉了。 从前她如何冲动，也按捺住了弄死上官冽的心，一是怕时候连累家人，二来哪怕上官冽死了，后面的皇上对林家是什么态度依旧不明。 而上官冽死了，她最好也只是个皇贵太妃，对皇上的掣肘只会更低。 但如今，无所谓了，她有了孩子了！ 那，上官冽，是不是可以为她的孩子让位了呢？ “做了五年皇帝，也够了吧……”林青鸾缓缓笑道，“反正我腹中的孩儿也是你上官家的血脉，你肯定很高兴为他让位的，对吧？” 章节目录 第262章 没儿子的命 仿佛是老天都在帮着林青鸾一般。 在她自请禁足的第五天，大皇子忽然病情加重，不到两岁的小孩子上吐下泻，高烧不退。 上官冽为了他，连朝会都不去了，从早到晚的坐在兴庆宫守着，所有太医御医都被他调来给上官承治病。 翟含景亦是如此，而同时，追查大皇子病因的事情，两人也都未放弃，反而更加抓紧了。 “秦嫔病了？” 林青鸾捧着一碗熬好的安胎茶，有些惊讶的看着安澜。 她万安宫确实关了大门，但这后宫的消息，却一日日的如往常般传进她的耳朵里，毫无变化。 安澜点点头，低声道：“有说她是因二皇子早夭，伤心难耐才病倒的。” “但太医把出的还有一个原因……” “忧思惊惧？”林青鸾似笑非笑的说道。 安澜点头：“皇上应该也会知晓。” “嗯，别忘了皇后娘娘也很关心这个表妹呢。”林青鸾含笑道。 上一世大皇子的死因已经不得而知，但这一世，很明显，大皇子忽然生病，却是因为抚养了二皇子后便志得意满的秦嫔。 此时病情加重，也不知道是之前就生着的病加重了，还是另外又有什么…… 不过，这些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如今不过是个被人陷害、自能囿于自己宫中、被迫放下所有权利的可怜的皇贵妃呀。 外面天翻地覆，闹的不可开交，只林青鸾这里清清静静，每日的吃食用物也没有短缺的，保胎药品周楚暮那边更是成堆的送过来，让林青鸾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主子，再用些燕窝吧。”安澜小声劝道。 林青鸾原本就很是纤细，这会儿有孕也不过三个月，完全不显怀，是以，除了安澜，这万安宫竟还无一人知晓她有了身孕。 不过林青鸾也想好了，她最后一次被召侍寝是在四个月前，等上官冽死了，她只要将这孩子的月份说的大一些，应该也无所谓的。 安澜似乎也猜到些林青鸾的想法，有些担心：“主子，如今……三妃都还有孕呢。” 三妃不止是有孕，云妃如今那大腹便便的样子，马上就要生产。 而且林青鸾知道，她这一胎生的，应该会是个皇子。 在她之后，文妃倒是不必担心，她专门调养了身子，要生一个女儿，而黎妃嘛…… 林青鸾想到黎妃说起柔嫔时姐俩好的表情，忽然想起什么：“黎妃有孕几个月了？” “还不到四个月吧？”安澜也不太确定，这段时间万安宫所有人都在关注南方的事情。 林青鸾却觉得有些不好，女子有孕前三个月虽说容易小产，但这个时候毕竟月份还轻，小产伤身却也有限。 待月份越大，再小产的话，却是真的伤了根本。 而伤了根本会是什么样，且看看已逝的婉妃和愉美人便能知晓了。 柔嫔再如何恶毒，到底也只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应该不会这般狠吧？ 那许是她，想错了。 林青鸾抿了下唇，没说什么，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对大皇子动手的人始终没找到，仿佛大皇子的病只是偶然，而病势越来越重，也并非人为。 上官冽不由着急起来。 可惜不管大皇子病情如何，早朝不可能一直不开。上官冽收了大皇子六日，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去上朝。 然而就在他重新早朝的这一日，大皇子却悄无声息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翟含景哭的昏厥过去，连太后都从慈宁宫走了出来，进了兴庆宫，看了一眼大皇子，也跟着昏倒了。 后宫一时乱的跟什么似的，三妃又都有孕，尤其云妃，马上便要生产，又如何能主事？ 上官冽刚要下旨让林青鸾解除禁足，但想想刚刚去世的大皇子，还有尚未查出与谁勾结的木桃，到底还是算了。 思索之后，他点了柔嫔、方嫔和卫嫔来协助后宫事宜，又让柔妃和文妃主理。 但旨意中也特别说明，让二妃少费心神，养胎为重。 原本有的两个皇子接二连三全都没了，上官冽也是强撑了一口气才没倒下去。 但这么一来，上官冽却不得不考虑更多。 “皇上，您再用些饭吧，这、这……”余保弯着腰，小心的劝着，“龙体为重啊皇上。” “撤下去。”上官冽烦躁的一挥手。 他从不知晓，这些后宫事比起前朝来也是不遑多让的繁杂和琐碎。 皇后病倒，一切不管，皇贵妃还在禁足中，嫔位的从未掌过宫权，难免忙乱。 便是有石嬷嬷和文卿协助，总也有不尽心的地方。 上官冽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皇上，余御医来为您请平安脉了。”余安站在门外轻声说道。 上官冽没说话，只微微动了动手，片刻后，轮椅声响起，余轻川带着他的药童进来了。 “轻川，你也为大皇子诊治过，你觉得……大皇子脉象如何？” 上官冽抬头问道。 余轻川微微拢了眉，又轻摇了摇头：“此事臣之前已向皇上回禀过，幼儿身体娇弱，病痛实乃常事。大皇子起初病情并不严重，后来也是因乳母疏忽吹了夜风，才忽然……” “臣惭愧，不能救治大皇子。”余轻川叹了口气，收回指尖后却没说起上官冽的身体情况。 上官冽闭了闭眼睛：“之前朕让你为二皇子细查身体，你说二皇子是自然病逝……” “朕到底是做了什么，两个皇子，全都是病逝！” 他怒极，一掌将小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拂在了地上。 茶盏、脉枕、茶盖，叮铃哐啷落了一地。 所有宫人连忙跪下，自从大皇子没了之后，皇上性情便是这般喜怒不定，大明宫的茶具隔三差五便要换一套，众人也都习惯了。 余轻川深深低头，不敢多言，他的药童跪的地方不好，被溅起的瓷器碎片划伤了额头，却也不敢吱声。 一片寂静中，有个小太监匆忙站在门口报信道：“皇上、皇上，云妃、云妃娘娘发动了！” “云妃！”上官冽猛然站起身来，不敢置信，“这不是才七个月！” 话这般说着，他却是急匆匆赶了过去。 他实在是太缺皇子了，每一个有孕的妃嫔都很重要。 而皇天不负有心人，云妃挣扎半日，在傍晚时分，生下一名男婴。 章节目录 第263章 龙体要紧 “主子……” 安澜小心翼翼的觑着林青鸾的脸色。 谁也没想到，或许说，想到了也不愿承认，云妃竟能生下皇子。 “三皇子身体如何？”林青鸾淡声问道。 安澜抿了下唇，到底还是实话实话：“三皇子虽是早产，但……但很健康，太医诊过后说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 林青鸾心中划过一丝什么，不由问道：“云妃的三公主当初也是早产？” “对，但也只早产不到一个月，不像三皇子这般……”安澜叹道，“不过民间有言，七活八不活，三皇子虽七个月便落地，据说却像是足月胎儿一般大小。” 林青鸾：…… 林青鸾想起自己准备李代桃僵将孩子月份推大一个月的方法，不由有些怀疑…… 但又觉得应该不可能？ 这后宫之中，防守何其严苛，难道除了周楚暮，还有能随意进出来往之人吗？ 压下这点疑惑，林青鸾并未多言。她只如往常那般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安胎茶也是一杯不落的喝着。 这安胎茶自也是周楚暮送来的方子，喝起来并不如黢黑的安胎药一般难以下咽，反而泡出来后是金黄色的，带了一点点清苦的药味，若旁人看到，只以为林青鸾还在饮茶。 至少进来伺候的木棠和木云眼中，便是如此。 木云笑道：“主子最近倒是吃的多了些，将之前掉下去的肉长回来便好。” “嗯？”林青鸾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骨节分明，淡淡的青色脉络很是明显，但确实不如之前“苦夏”时那般的鸡爪一样。 “对了，秦嫔怎么样了？”林青鸾想起来，刚问完，却听外面响起一阵喧哗声。 她心中略略一滞，总不能是她想起来问一句，就给人问死了吧？ 木云很快由自己的渠道去打探了消息，回来后很是惊疑不定，刚刚的轻松荡然无存。 “主子，黎妃娘娘……小产了……” 林青鸾一时无言，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前几日她还在想着，柔嫔应该不会动手了，但谁知，对方的心，却比她猜测的还要冷硬！ “已经有孕近五个月，此次落胎，只怕……”木云有些不忍说下去，林青鸾却已经明白。 而安澜早与林青鸾商议过这些事情，当即接道：“莫不是伤了根本？” “说是半个时辰了，血都还未止住。”木云叹道。 黎妃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对林青鸾虽有忌惮，却也算尊敬。 她和柔嫔家世一般显赫，又是同时入宫、住在一处，看起来情同姐妹。 而她入宫后这段时间，后宫又是难得的祥和，小姑娘往日来林青鸾这里问些六宫之事时也都是带着笑的。 林青鸾闭了闭眼睛。 这后宫，便是如此。 虽然她已经往承香殿派遣了宫人，让其注意柔嫔的动向，但黎妃一直相信柔嫔，这次也不知是哪里中的招，林青鸾的人还未察觉不对，她便已经小产了。 这是一个吃人的地方，哪里有什么真情可言。 林青鸾有心遣人去看一看，却因为禁足，总不好直接去。 “哎，最近外面人也少了很多。”木云叹气道。 自从两位皇子接连去世后，这后宫人人自危，能不外出就不外出。 林青鸾是当机立断自请禁足了，其余妃嫔虽未禁足，却也几乎都不出门。 原本云妃诞下三皇子是件喜事，但黎妃的忽然小产，却是令人们再次自危起来。 林青鸾原还等着皇上什么时候查出真相，还她一个清白，她也好着手准备让上官冽悄无声息病倒然后病死的事情。 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动手，便听说皇上昏迷不醒了…… “怎么回事？” 皇后病重，太后还在吃斋念佛为上官承念经，如今皇上又倒下了。 林青鸾只得出了万安宫，亲去大明宫探望皇上。 “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皇上今日去看了云妃娘娘和三皇子，那会儿还很高兴，然后回到宫中歇午……结果就再没起来。” 来请她出门的余保愁眉苦脸道。 林青鸾蹙紧眉头，这事情闹的，若不是她没出手，简直就像是她做的一般了。 嫌疑甩给云妃，黎妃小产，文妃怀的是女儿。 这般等皇上出事，她又爆出有孕的消息，那岂不是明晃晃的既得利益者？ 林青鸾心中不解到底是谁陷害了她，暂时无解，还是只能先去看看皇上。 上官冽闭着眼睛，躺在龙床上，脸色倒还算好，看不出什么病气，若旁人不说，林青鸾还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皇上如何了？” 林青鸾坐在椅子上，一手轻扣着茶盏，一边问道。 余轻川的目光从那茶盏上略过，口中答道：“查不出原因，皇上龙安康，却不知为何昏睡不醒。” “这是什么话！” 林青鸾蹙眉，又看向刘院判。 刘院判自是与她熟识的，当即点点头，证明确如余轻川所言。 “可查过皇上的饭食？”林青鸾说着，旁边安澜递过来一个册子，她翻开看了一眼，顿了片刻后又将册子还给安澜，只看向刘太医。 刘太医点头：“皇上中午在未央宫用的午膳，一道八宝鸭子，一道醋烧鲈鱼，一道豆芽酿肉，另外还有小菜三叠，乌鸡汤一盏，臣等到御膳房一一验过，全都无碍。” “皇上不像是中毒。”余轻川也道。 林青鸾提着的气缓缓放松，面上却依旧蹙着眉：“几位御医、太医，皇上龙体要紧，众位若不拿出看家本事，本宫也不能保证之后你等会如何。” 刘院判和一众御医太医都跪了下来，连连称“臣等必尽力。” 林青鸾又威胁了几句，至少让他们快些把上官冽弄醒。 话还未说完慈宁宫便来了人，太后听说了皇上的消息，遣人来问怎么了。 “本宫这便去向太后娘娘请安。”林青鸾轻叹一口气，起身往外走。 刚出了大明宫宫门，她却忽然被人叫住，回头一看，却是余轻川。 “余御医有何要事？”林青鸾蹙眉问道。 余轻川微微低着头，很是恭敬的模样：“臣观皇贵妃娘娘气色不佳，能否让臣为皇贵妃娘娘请个平安脉？” 章节目录 第264章 这后宫 “不必了，本宫身体安康，再说，还有刘院判每三日一次的平安脉，不必余御医费心。” 林青鸾毫不犹豫的拒绝，同时警告的说道，“余御医若有时间，还是多考虑一下皇上的情况吧。” “是，臣遵命。” 余轻川低着头，眸中却闪过一抹狠厉。 他如今几乎可以确定，林青鸾定是有孕了。 如今皇上忽然病倒，黎妃小产，后宫只剩下一个刚出生的幼小的三皇子还有孕的文妃，偏不管是云妃还是文妃，家世都非常普通，若此时将林青鸾有孕的消息传出去，对她，只会是好事。 余轻川能理解林青鸾瞒着众人的原因，局势不明，她不想做那众矢之的。 若他此时捅破此事，不好说是帮了林青鸾一把，还是害了她一把。 为什么她要怀孕，明明都已经用了那般烈性的药了，为什么她还怀孕！ 她配孕育一个新的生命吗？ 她怎么还不去死？ 她该死，该死！ 余轻川阴沉的表情再按捺不住，他缓缓抬头，仇视的盯着前方。 对此一无所知的林青鸾正在头疼该怎么和太后解释。 最近宫中消息频出，喜忧参半——不，唯一的喜事大概就是云妃生下三皇子，其余全是坏消息。 但这好歹也是一个希望，让太后还能坚强的坐起来喝药，不至于被彻底打倒。 但今日之后，林青鸾却不确定了。 她很是为难的站在一旁，伸手想帮忙给太后端药，却被太后制止。 “你歇着就行，她们是伺候哀家的老人了，哪里用得着你。” 只这么一个态度，林青鸾便知道，太后至少听到了什么风声。 林青鸾便泰然自若的坐在一旁，只等着太后喝完药后凑过去，递上一枚蜜饯。 太后手指结果，捻着那枚蜜饯，似是叹气又像是感慨：“似乎每次皇贵妃，都能给哀家带来一丝甜。” “太后娘娘……”林青鸾抿了下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太后嚼着那枚蜜饯，一摆手，几个伺候的宫人都出去了。 “说吧，皇上……怎么样了？”太后又叹一口气。 林青鸾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跪在太后床前，低着头道：“臣妾无能，查不出缘由。” “你也是个实心的孩子，那宫人犯的错与你何干？竟是自己禁足这许多天，哀家几次想去看你，若不是这身子不行，早将你揪出来管事了，还由得你躲懒。” 太后叹气，“罢了，前朝自由臣子们操心，如今皇后病倒，你便好好守着这后宫，等皇上痊愈吧。” 林青鸾低头应是。 “三皇子……如何呀？”太后到底还是关心这一件事。 林青鸾低声道：“臣妾还未来得及去看过，据说健康可爱，云妃很会养孩子。” “那便好。”太后叹了口气，犹豫之后，到底还是下了决心，“哀家听说云妃养三公主时便常常夜不能寐，她年纪也不小了，生育又伤身，哀家想着，不若皇贵妃搭把手，帮她养一养三皇子吧？” 林青鸾微一挑眉，太后这意思，竟是准备让她养三皇子？ 呵，呵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们母子心狠手辣，直接打掉她腹中的胎儿，如今知道怕了，竟是要抢别人的孩子给她？ 这算什么？ 弥补吗？还是施舍？ 不管弥补还是施舍，她都不需要。 林青鸾的沉默，让太后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太后微微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片刻后才道：“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臣妾想去看看三皇子和文妃，还有黎妃那里，臣妾也得去一趟。” 林青鸾低着头，将自己要做的事情一一说明。 太后不知是什么心理，竟夸了她一顿，又赏了些头面首饰，说最近辛苦她了。 明明在自己宫里闭门半个月不出，又有什么辛苦。 无非就是太后突如其来、却又实在迟到了的示好罢了。 走出慈宁宫，林青鸾只觉得疲累。也不知是心情影响，还是身体确实累了，林青鸾叹了口气，扶着安澜的手，慢慢走到了未央宫。 云妃生孩子没吃什么苦头，如今月子里更是养的精心。 林青鸾进去的时候，正巧看到刘太医还在给云妃把脉，又特意留下两个药膳方子给她调理身体。 “云妃和三公主、三皇子全亏了刘太医妙手，本宫实在感慨，来呀，赏刘太医三个月的月俸。” 林青鸾温声说道，“本宫就将云妃和皇子公主，都交托给刘太医了。” “臣惶恐，实乃臣之职责所在。”刘太医弯腰，很是坦然。 林青鸾笑道：“刘太医很好，便是皇上，也曾说过要好好赏赐刘太医呢。” 毕竟三皇子的降生，实在是这宫中不多的喜事啊。 云妃眉眼弯弯的坐在床上，似乎比之前更温柔了些。她就像是一潭水，清澈见底，又什么形状都可以。 林青鸾其实还算喜欢她，只是两人打的交道实在不算多，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只是离开前，林青鸾特地叮嘱，说皇上病倒的事情与未央宫无关，让云妃不必害怕。 而云妃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文妃那里倒是一切都好，不管是皇子去世，还是帝后病倒，对她的影响都实在是小。 她挺着肚子，卫嫔却像是宫女一样的伺候这她，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林青鸾便放心了，只叮嘱她们还是小心肚子，若有事便及时去请太医，也到万安宫回禀一声。 “娘娘放心，我们会注意的。”卫嫔看着文妃肚子的目光也是温柔的很，“我们都很盼着她呢。” 看完好的，便要去承香殿了。 之前皇上查黎妃小产的时候，还未查出个一二三便忽然昏倒了。 此次林青鸾再过去，除了探望黎妃，便是要查问一番。 只是她也没想到，刚走近承香殿的正殿，便听到一阵又绝望、又尖锐的笑声。 曾经娴静满足的黎妃，此时如同疯癫一般，双手拿着一把大剪刀，而那剪刀上正在往下滴血。 林青鸾下意识伸手赶紧扶住安澜，安澜也是吓的已经倒吸一口冷气。 黎妃脚边，正躺着浑身浴血、犹在抽搐的柔嫔。 章节目录 第265章 同病相怜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妃双手一松，剪刀“咣”的掉在地上。 她一边后退，一边又哭又笑的喊着：“孩儿，母妃帮你报仇了哈哈哈哈哈……呜呜呜我的孩子，都没能睁开眼看一眼这个世界……” “黎妃！你在做什么！”林青鸾真是没想到，黎妃竟这般直接！ 直接手刃仇人，这满宫女子，确实没一个如她这般的勇气…… “皇贵妃娘娘，你来的正好……” 黎妃抹了把脸，她或许是想擦眼泪，但手上的鲜血却将她脸上蹭的越加乱七八糟。 她笑道：“刚刚柔嫔与我承认，我这次小产便是她的手笔。” “如今我也算报仇了，皇贵妃娘娘看看，该如何处罚，便如何处罚吧。” 黎妃跌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瞪大眼睛、仿佛不甘的柔嫔，又冷笑一声：“枉我以为你与我真如姐妹，竟不知你是这般狼心狗肺的东西！” “到底怎么回事，与本宫说一说吧。”林青鸾叹了口气，扶着安澜的手坐在稍远点的椅子上。 “没什么好说的，是臣妾愚蠢，竟然相信这深宫还有好人。” 黎妃坐在地上，眼神有些发呆，半晌慢慢苦笑起来，“明明进宫前阿娘与我说过多次，进了这深宫，谁也不能信。” “我的孩子……那是个男孩呀……”黎妃失声痛哭起来。 林青鸾扶着额头，只觉得脑仁一抽一抽的疼。 也是此时她才注意到，偌大一个正殿，竟连个宫人也没有。 这一地的血还在流淌着，也不知待会要吓到多少人。 林青鸾闻着味道十分不适，再看一眼眼神呆滞流泪的黎妃，无奈起身出了殿门。 “也不必叫伺候的人来了，直接让卢德去慎刑司，把柔嫔的宫人全都拉去审一遍。再叫一个慎刑司的小太监来打扫一下宫殿。” 林青鸾边走边吩咐，“柔嫔看着已经不行了，也不必费心救治，直接传丧信吧。” “将黎妃降位嫔位，暂居承香殿后殿，传太医为她好好调理身子。” “主子，这，柔嫔的丧信……怎么说呀？”木棠小心的问道。 林青鸾无所谓道：“据实说便是了。” 至于会不会导致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不和，又关她什么事？ 人都安排下去，安澜扶着林青鸾往回走，一边还在叹气：“那柔嫔从前对主子怠慢不敬，也不知会不会想到自己竟有这么一天。” “她父亲是兵部尚书，自诩能管得住大盛所有军队，看不上我也算正常。只可惜，她看错了黎妃。”林青鸾道。 那正殿空无一人，若不是柔嫔专门下的命令，宫人哪里敢这般懒散？ 无非就是她看黎妃小产伤身，又恶毒的还是趁机继续刺激对方，便将自己做的事情或许隐晦或许直白的说了出来，却没想到，直接被暴起的黎妃给宰了。 黎妃，也是个敢想敢做的。 哦，以后便只是黎嫔了…… 不过林青鸾感觉，黎嫔也并不在乎这些了。 毕竟自始至终，林青鸾也没听她问起皇上一句…… 回到万安宫，躺在自己熟悉的软榻上，林青鸾这才察觉些疲累来。 她本就怀了身孕，一早听说上官冽出事便去了大明宫，又去太后、云妃、文妃等处绕了一大圈，实在是太辛苦了。 安澜小心的帮她揉捏着小腿，木棉进来回禀，说方嫔、良嫔、秋美人和冯才人求见。 “我刚回来她们就跟来了，这般着急。”林青鸾叹了口气。 “主子若累了，不如先歇歇吧。”安澜很是心疼，毕竟双身子的人。 林青鸾确实不想起身，她道：“你去与她们说一说吧，皇上的病情，御医和太医们还未有结果，最近让她们安心等在宫中，无事莫要外出了。” “是。”安澜出去了。 殿中一时安静下来，也因此，林青鸾很快听到窗户那里的敲击声。 她实在懒得起身去看了，直接道：“没有人，你进来。” “娘娘，”来是是周平，他拿了一封很是厚重的信，略有些无奈，“……这是主子昨晚送来的。” 可惜林青鸾从一大早起来忙到现在，他竟然才找到机会来送信。 林青鸾点头，接过信，周平也终于完成了任务。他不敢多待，连忙便告退离开了屋子。 拆开信，林青鸾一目十行的看完便是一个挑眉，之后又重新翻回第一页仔细看起来。 原来……上官冽生病这事儿，竟然是周楚暮的手笔。 周楚暮这次大约是因为治病，暂时不能出现，便将这之后的计划原原本本告诉了林青鸾。 说是原原本本，但也就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但看那寥寥数语，林青鸾便能猜到他隐瞒了多少。 不过…… 罢了，谁让他是孩子爹呢。 而且看他这意思，目前是没有想自己做皇帝的想法。 林青鸾轻轻抚着小腹，眸中渐渐坚定下来。 在孩子生下来之前，上官冽便先不要死吧。 又一日，皇上的病情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因着大皇子而伤心病倒的翟含景终于出了坤宁宫，她坐在龙床旁，看着闭着眼睛、方法毫无声息的皇上，不知不觉又流下泪来。 跟在一旁的锦茹赶紧劝道：“主子不能再哭了，太医说，您的眼睛如今怕光便是哭的太多……” “锦茹……”翟含景拉住锦茹的手，扭过头去，不愿再看上官冽，“我心里难受。” “主子心疼皇上，奴婢知晓的。”锦茹张了张嘴，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对后宫之事向来有种直觉的敏锐，已经察觉如今风向完全变了。 从前或许宫人会讨好皇后，或许会讨好皇贵妃，或许去讨好皇上的新宠，但这两日，所有的宫人唯一讨好对象，便是未央宫。 那里面，有如今皇上唯一的儿子。 恰这会儿，林青鸾过来了，见翟含景便屈膝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你来了。”翟含景如今看她，也情绪平和了许多。 大约是争抢的对象都要没了，她也没什么心气了。 而且如今她觉得自己比林青鸾好多了，若皇上真出什么事，不管下一任是谁，她都是板上钉钉的太后，但林青鸾呢？ 皇贵太妃，又能如何？ 林青鸾却似乎并未察觉到翟含景怜悯的目光，她微微颔首，先去看了看上官冽，又回来问翟含景道：“皇后娘娘，臣妾准备今日便将柔嫔的棺椁送出宫去，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章节目录 第266章 他在意过谁 “也好，如今天气炎热，确实不该多留。”翟含景微微颔首。 而且宫中正乱着，也无人会费心去帮一个犯了错的嫔位搞什么丧仪，早日送走早日完事。 两人也没更多的话说，再看翟含景似乎是准备在这里久待了，林青鸾便对着她行了一礼，先离开了。 等之后很久，翟含景回到坤宁宫的时候才察觉到不对。 她猛的一把抓住锦茹的手，唇边翕动片刻后才吐出一句话：“她一眼都没看皇上。” “谁？主子你在说什么？”锦茹手被翟含景抓的生疼，她不理解，怎么忽然翟含景却有这般大的反应。 翟含景眼神失焦，却只喃喃着一句话：“她一眼也没看皇上……她一眼都没看皇上！” 锦茹一时没明白她在说什么，翟含景却真的像是被当头棒喝一般！ 林青鸾那是什么人啊！ 从进了王府，她那满眼满心便都是上官冽，从前上官冽不去她那里，她便要大吵大闹，更遑论是卑贱的婢女了。 但今日，上官冽生死不明的躺在那里，林青鸾来了一趟，却是一眼都未看他，只与自己说过话便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一时间，翟含景忽然想起林青鸾不能生育的事情来。 她自然知道，之前林青鸾是能生的，甚至还小产了一次。 那次上元宴，林青鸾落水之后小产，她还借机大闹，处死了当时还算得宠的一个美人。 然而那之后呢？她便直接给皇上又另外送了三个美人。 所以，她是从那个时候，便变了的吗？ 那么……落水，导致的小产，会让人无法有孕吗？ 还是说…… 难道说…… 是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林青鸾对上官冽去别宫留宿毫不在意的。 她逐渐的变化，自己竟是毫无察觉…… 而如果，现在她的猜测是真的，那皇上……也未免太狠心了些。 想到这里，翟含景却又撑着头苦笑起来。 皇上的狠心，又何止在这里？ 他对自己的狠心，又哪里少了？ 若不是他需要一个嫡子，她怎么可能会那般顺利的怀孕生子？ 之后的种种，上官冽哪里顾忌过她的感受，一切都只是为了上官承！ 但他明明那么、那么在意上官承，在承儿没了之后，连头七都未过，他便能去宠幸别的妃嫔，甚至到如今，连给承儿查凶手的事情都几乎已经放下。 他在意过谁吗？ 他只在意他自己！ 他将她骗去，任由她带着整个翟家绑在他的船上，之后又打上了林家军的主意，让林青鸾这般身世的嫡女做了他的妾室。 他的野心，只会踏着女子一步步实现，却从来不会管那些女子如何了。 便是如今做了皇帝，所谓的宠爱，又能保持几分呢？ 翟含景撑着额头，慢慢、慢慢笑了起来。 她笑自己实在是傻，年过而立竟还看不清身边的一切，竟还与那小姑娘一般争风吃醋，却害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 她实在是傻，她与林青鸾，都是傻！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锦如扶住摇摇欲坠的翟含景，很是不知所措，“可是哪里又不舒坦了？您等着，奴婢这就让人去传太医！” “不、不……本宫谁也不想见，哈哈哈哈，谁也不想见！”翟含景狂笑出声，但很快那声音越发凄厉，竟像是在哭一般，“将本宫近日抄写的经书拿来，本宫要为我儿在佛前求来世，坤宁宫闭宫，一概事情都不要来打扰本宫！” “主子！”锦如失声喊道，“如今后宫失序，主子怎可……” “本宫心意已决，所有事情都交由皇贵妃处理吧。”翟含景笑够了，缓缓擦了擦脸上的泪，“对了，二皇子夭折，想来秦嫔也很是难过，将她叫来，与本宫一起跪佛吧。” “主子，皇上如今那般，您不闻不问，总是不好的吧？”锦如有些着急。 翟含景却笑了一声：“我管他去死。” 锦如：？ —— 听说皇后带着秦嫔要去给两位皇子烧经祈祷，林青鸾不由按了按额头，甚至忍不住想去提醒翟含景一声。 像柔嫔那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发生了吧…… 但坤宁宫大门紧闭，便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过去也不曾打开，林青鸾只能叹着气接过所有宫务，领着石嬷嬷和文卿，一两日便将已经有些混乱的后宫捋的清清楚楚。 太后特让人来叫她过去了一趟，先是夸她能干，但说着说着说到皇上身上，便又开始抹起眼泪来，最后还咬牙说了皇后一顿。 林青鸾只温和的听着，并未多说什么。 她如今出入只穿宽松的衣服，但架不住实在瘦的厉害，那衣服在她身上晃悠着，任谁也看不出她稍微凸起一点点的肚子。 她也并未在太后宫中久留，很快便回了万安宫，毕竟今日估计会有一个大消息传来，她实在不想近距离欣赏太后如何变了脸色的。 “主子，周一将今日的信送来了。” 回到宫中，安澜小心的悄悄的将藏在袖子的信递给林青鸾，同时笑道，“他说周世子的身体恢复的不错，主子放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林青鸾轻嗤，拆开信一目十行看完，见没什么重要事情，便直接烧掉了。 安澜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信林青鸾会反复细看几遍，有的却只草草扫一眼便烧了。 不过她也不多问，刚伺候林青鸾用完晚膳，便听到外面响起些微嘈杂声。 来了。 林青鸾唇角微勾，手却下意识抚上藏在宽大衣襟下的小腹。 宝贝，你父亲要搞大事了呢。 果然，没一会儿木云匆匆进来，表情很是怪异，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怎样，但震惊却是最多的。 她喃喃道：“主子，别庄那里传来消息……原来安南侯竟然是亲王的亲舅舅，之前安南侯和候世子在南方的时候遇到一个神医，将他请回京中，为安南侯世子调理身体。” “调理结果不错，安南侯便带那神医去别宫探望秦王，结果主子你猜怎么着？”木云越说越兴奋，“那位神医说，秦王的病，他也能治！” 章节目录 第267章 权力更迭 “不过是几日的治疗，据说秦王如今已经可以坐起来，甚至还能下床让人扶着走几步了呢！” 木云兴冲冲的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却没想，换来满殿静默。 连木棠都有些惊恐了：“主子，这，这……” 皇上刚出事，昏迷不醒，那边秦王的身子骨就好了？ 要知道，经过前面几任皇帝的厮杀，如今姓上官的、做过皇子的，满天下就这三人了。 其中一个还刚出生不到一个月，完全可以暂时忽略不计。 林青鸾轻轻敲着扶手，片刻后笑了一笑。 她说：“顺其自然吧。” 见众人都有些心神不属的模样，林青鸾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把自己有孕的事情说出去。 这后宫，还没到她能全部相信的程度。 宫外，秦王的身子在一天天好转；前朝，一群御医太医围着皇上转，却毫无进展；后宫，林青鸾手段尽出，很快将众妃嫔和宫人都整治的妥妥帖帖的。 而此时，方嫔带着秋美人也一起找到了她。 “你们想出宫去？”林青鸾惊讶问道。 方嫔兴奋点头：“对，事到如今这后宫有娘娘在，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了，我和小秋商量好了，就想去外面买个庄子，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 秋美人也跟着点头，满脸憧憬。 林青鸾竟觉得有些羡慕，但也担心：“你们两个女子……” “哎，到时候看到合眼缘的，再说呗。”方嫔无所谓道，“我们本就是孤儿，多亏了侯爷和世子才能平安长大。” “对，我也想回去种地了。”秋美人叹了口气，“我记得我小时候，娘总把我装在大框里，带我一起去插秧。” “我不知道主子的计划，但是也看得出来，皇上这回……咳，所以我们应该是没什么用了吧？”方嫔摸摸脸，“不如就直接暴毙好了。” 林青鸾还有些无奈，等上官冽醒来，他这些妃嫔一下子没了这么多，这…… 算了，反正他敢醒，也是被她弄死的命。 林青鸾答应了方嫔和秋美人的请求，两人高兴坏了，方嫔还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正好我们先出去准备准备，再过上一年半载的，等文妹妹的孩子生完，正好出来找我们。” 见林青鸾表情似乎有些怔然，方嫔赶紧道：“娘娘日后有空，来寻我们玩啊。” “好，有机会会去的。”林青鸾笑了笑，只笑意很淡。 秋美人则好奇的问了一句：“若娘娘能出宫的话，想去哪里啊？” 很简单的一句话，林青鸾却被她问住了。 若能出宫？ 她…… 两世了，林青鸾却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出宫，她之前只想保护兄长保护林家，如今…… 如今她有了自己的孩儿，又如何舍得下？ 送别方嫔和秋美人，林青鸾说回头让周平给她二人送去假死药。 到时候两人便装作暴毙，林青鸾会尽快将他们送出宫去，也会安排好信得过的人手在外等着她们。 至于庄子，也不必二人再筹钱去买，财大气粗的皇贵妃娘娘直接小手一挥，送了京郊一处庄子给她们。 都安排好了，可这一晚，林青鸾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若她能出宫…… 她能出宫吗？ 她不能，她如今有了孩子，这是上官家的孩子，如何能出宫去？ 可文妃也要带着上官冽的女儿出去了。 若她生下的是女儿，是不是可以丢下这一切，都不必再管了？ 反正下一个做皇帝的，不是秦王，便是还那般小的三皇子，若三皇子上位，秦王至少也得是个监国的王爷。 那样的话，哥哥应该是安全的吧。 那她……再留在宫中，是不是也没什么必要了？ 林青鸾结结实实的心动了，两辈子了，她从不敢去想出宫的事情，但如今，方嫔等人的行为简直就是给她打开了大门，她怎能不想出去看看。 等上官冽死了……她便也出宫去吧。 于是，让周平准备假死药的时候，林青鸾多要了一些。 “还有文妃和卫嫔她们，另外我几个宫女，我也想送她们出去，在宫中已经不安全了。” 林青鸾这般说着，从周平那里要来了一整瓶的假死药。 从前周楚暮絮絮叨叨，说让她吃下这个，可以将她运出宫去嫁给他——如今想来，实在好笑。 他要娶她的原因，与上官冽求娶的原因，又有什么区别。 上官家的人，实在没什么好人。 宫外的消息每天都有新的传来，不是有官员专门跑到别宫去探望秦王，便是有人往安南侯府去试图打好关系。 而后宫也逐渐浮躁起来，所有的浮躁都只有一个点——未央宫。 云妃大约是实在烦不胜烦，让人请了林青鸾过去，然后递给她一张名单：“……这些宫人，都是被别人收买，要来协助三皇子的……” 林青鸾：…… 她盯着长长一串名单，也大约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思。 只看如今朝堂上的翟家与林家吧，不管内里如何，至少看起来是风光无限的。 而这两家，自然便是扶持上官冽上位出力最大的两家了。 谁都想挣个从龙之功，保自己家族百年发展，林青鸾甚至在那名单中看到胡家放在宫里的人…… “皇贵妃娘娘，臣妾还在坐月子，三皇子也幼小。臣妾不欲掺和这些事情……”云妃犹豫着试探着说道，“臣妾可以自请禁足吗？” “……不必，我会调一队侍卫守卫在未央宫外，你与三皇子都放心吧。”林青鸾自也知晓，有想投靠三皇子抱大腿的，自然也有想拿三皇子去给秦王投诚的。 不管未来如何，现在这条小生命在她手底下，她便要保他活着。 没过多久，方嫔便传出染了急症的消息，而很快，与她同宫的秋美人也被传染了。 林青鸾下令封了两仪殿，将其中的宫人也扯出一大半，另外隔离几日后见她们无事才另外安排了地方工作。 而又几日，方嫔与秋美人双双去世，林青鸾做主尽快拉出宫去收敛了，连丧仪也未办。 待到十月初，林青鸾的小腹彻彻底底显怀的时候，宫外忽然传来一个噩耗，说安南侯的独子在从别宫探望秦王回来的半路上遇到了匪徒，不幸罹难了。 至此，皇上已经昏迷一个半月，而秦王的身子，也一日日好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268章 立太子？ 慈宁宫。 太后坐在上首，微微合着双眸，手上还转着一个佛珠，仿佛万事不理一般。 她左右两侧分别坐着翟含景和林青鸾，再往下，则是朝中几位大臣。 翟相和胡相也在列，六部九卿，朝中重臣，一个不落的都来了。 但此时，无人开口，所有人都在等着。 片刻后，还是太后先道：“让哀家叫来皇后和皇贵妃，又来了这般多的人，难道就只为了坐着？” “太后娘娘，此事……实难开口。”翟相一段时间不见，仿佛老了十几岁，他也未看翟皇后，只道，“皇上的病情，可有眉目了？” 翟含景面色淡淡，并无回答，太后则看向林青鸾：“皇贵妃？” “回太后娘娘，御医与太医，并无回话。”林青鸾垂眸答道。 “一群废物！”太后缓声道，语气虽淡，却让人明显听出情绪不佳。 胡相接口道：“皇上病重，只能休养。但国不可一日无君……” “胡相的意思，便是你们的意思？”太后未看众人，只淡淡问道。 翟相道：“皇上既有皇子，自该有皇子继承皇位。” 无人应答，太后也知道翟相的意思。 别宫的消息一日日的传来，上官缺那个眼看着要死了的人，忽然就能站起来走动了，忽然就能吃能睡，仿佛死不了的。 而她的皇儿，却一日日的躺在床上，无论什么法子都醒不过来。 太后简直心神俱疲，也知道此时最好的法子，是立了三皇子上位。 但三皇子实在太小了！ 这般年纪，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便没了，便是护卫他登基，他又能平安做几天皇帝？ 到时候，会不会她最后一个孙子都没有了？ 若不然，先让上官缺来做这个皇帝，那人身子差的很，或许无法诞育子嗣，或许他能愿意好好教养三皇子，以后再将皇位传给他…… 但三皇子上位的话，上官冽便是妥妥的太上皇，将来醒了后可以再做打算，可若将皇位让给上官缺，那便是真的拱手让人了。 这段时间，太后也是在心中反复琢磨这些事情，左右为难，实在是愁得很。 她愁，皇后却是无所谓，只淡然的坐在那里，虽然怎样都行。 林青鸾则是手指轻轻点着椅子扶手，脸上表情含蓄，让人看不出她是什么意思。 其实众臣虽然找了后宫三位掌事者过来，唯一看重的，却只有林青鸾的意思。 毕竟前日众人都得了消息，说北戎已经重新安生下来，而林耀辰则遵循之前上官冽发的圣旨，已经启程回京。 这次林耀辰回来要带多少兵，谁也说不准，而且如今谁也管不了他，众人今日来商议，也是为了赶在林耀辰到京之前先定下一个君王，这般无论如何，总能有人掣肘林家军。 而林青鸾今日的态度，则最为重要。 当时，若是立三皇子为帝，众臣手中的权柄自然可以大一些，但若是扶持上官缺上位，那么在座的众臣，只怕还要被清洗一遍。 不管这席间自然也有已经暗搓搓投靠了上官缺，此时也各有心思，只闭口不言。 事情一时又陷入僵局，太后不肯开口，众人也不知该怎么劝说。 偏此时，翟相慢悠悠问道：“不知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意下如何？” 翟含景像是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众人，低声道：“本宫不懂这些，听诸位的安排便是。” 她这般说，其余人也没多惊讶，只纷纷将目光投在林青鸾脸上。 林青鸾含着一抹浅笑：“如今三皇子也已经满月了，不若将他和云妃请过来，一起听听？” 说完，她像是好笑般的摆摆手，“本宫哪里管得了这些，如今只盼着皇上尽快好起来，其余事情，本宫也不懂。” 众臣这才像是被提醒了一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该怎么说。 若是三皇子继承皇位，那皇后和云妃便是日后的两宫太后，皇贵妃如今再显赫，以后比起太后总是差了一截。 若是上官缺上位，这几位后宫娘娘身份尴尬，但再如何，太后和皇后总能得到尊荣的。 这般看来，似乎皇贵妃日后无论扶持哪一方，都是必败的结局。 那林耀辰这般匆匆赶回来，却是为何？ 难道……林家想自己做皇帝？ 有人心中浮起这般惊涛骇浪的念头，却又不敢声张，只能拼命压下，却思索着如此的话，以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而更多人，似乎觉得林家并无此心。 众人就这么一阵静默，一阵吵闹的在慈宁宫坐了一上午，到用午膳的时辰，太后忍无可忍赶走众位臣子，只留下翟含景和林青鸾一起用膳。 用饭时，三人倒是都没说话，到用完饭，太后竟还没送客，林青鸾便明白她的意思了。 看来太后也等不及，今日便要做出个决定了。 林青鸾垂眸，只用唇碰了碰杯子里的茶，等着太后开口。 然后……太后哭了。 她断断续续说起上官冽，说起曾经深宫中他们母子不容易，说起曾经翟家和林家的帮扶，他们母子都记在心中云云。 林青鸾不着痕迹的看了翟含景一眼，原以为按她对上官冽的感情，至少也会感动一瞬，但却只看到翟含景唇边那若有似无的嘲讽之意。 哦？ 林青鸾垂下眸，也暗暗勾起了唇。 用得着的时候便是真情流露，平日里便摆脸子，看来翟含景也不吃这一套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放下茶盏，扬起笑颜：“太后娘娘是何意，臣妾听太后娘娘的便是。” 回到万安宫，林青鸾洗漱后躺在软榻上，任由木棠给她一下一下捏着小腿。 “主子，三皇子封太子的旨意下来了。” 安澜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 林青鸾闭目点点头。 她明白太后的意思，眼看着那么大一个上官冽，说中招就中招，如今不死不活的躺在那里，太后怕了，怕自己唯一的孙儿也这般。 都说人老成精，太后真是一点儿不差，反正三皇子先封一个太子之位，到时候不管是皇上薨逝换太子登基，或者因太子年幼，先由上官缺登基，三皇子的太子之位总不会变的。 她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建章宫如今也被她封的严严实实的，只等着文妃一朝生产，看看是男是女再另做定夺呢。 “主子，贤嫔娘娘往未央宫去了。”木云从外面急急回来，有些着急的说道。 章节目录 第269章 捉奸在床 “贤嫔……”林青鸾笑了笑，“这是不装了？” “贤嫔娘娘的疯症，据说从婉妃娘娘没了之后便好了。”木云小声说道。 林青鸾自知晓贤嫔是从没有什么疯病的，之前她也就是拿着婉妃的真实身份吓唬她一二，如今婉妃人都没了，她自然不怕了。 不过大约也是感觉没什么指望了，贤嫔虽说好了，却也一直在绫绮宫待着未曾出来过，这回三皇子封太子，倒将她炸出来了。 “想来是胡家的意思……”林青鸾抠着扶手，她常坐的地方，长年累月的被她抠出一个小坑来。 此时，林青鸾摸着那小坑，却有些微微出神。 她在这后宫，竟是待了这许久了。 十六岁无奈加入齐王府，王府后院四年，前世十一年，如今重生，又是近两年。 林林总总，将近二十年的时光，她都囿于这么一个小小的院落，便是去狩猎，去避暑，也不过是从一个院子换到另外一个院子罢了。 林青鸾微微垂眸，心底的某个设想再次翻涌起来，越来越难以压抑。 她一手轻轻放在小腹上，心中难舍的是责任和骨血，期盼的却是自由和未来。 “主子……”木棠和木云此时却都看直了眼。 从前林青鸾稍微注意，加上不甚显怀，都能将众人瞒过去，可如今她小腹已经颇大，便是穿再宽松的衣服，坐姿稍微不对，便能很明显。 她也只微微笑了一下：“我有孕，近六个月了。” 殿内一时寂静，片刻后，木棠手中的托盘落地，“咣当”一声像是砸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主子，主子怎、怎瞒着我们这许久！”木云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却是喜极而泣，“奴婢、奴婢竟不知晓……” 木棠却是表情难看，脸色青青白白，似乎想起什么。 林青鸾看了她一眼，笑道：“也是皇上出事后我才知晓的，而且也是这次有孕，我才知道，女子有孕前三个月竟还有可能会来葵水，只不过量很少。” 这话一说，木棠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嘴唇张张合合，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似哭似笑道：“主子瞒的奴婢好苦……” “不是我不信任你们，只是之前后宫尚不安稳，我也来不及多想这个孩子的归处，如今……”林青鸾笑了一笑，没再说下去。 几个宫人脸色都是变来变去的，大约同时想到了太后给三皇子封太子的旨意。 甘心吗？自然不，太后的宫人与太妃的宫人，又岂可同日而语？ 但林青鸾此时有孕不足六个月，胎儿是男是女尚且未知，而且像是她说的那般，便是如今宫中亦有暗险，害了皇上的人都未找出，更何况一个小婴儿呢？ 女子有孕本就是过鬼门关，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忽然有孕，怕是连林青鸾自己都没想到。 几人劝服了自己，当即齐齐跪在地上，发誓定不会将林青鸾有孕的消息透露出去。 不过木棠有些担忧的看着林青鸾的肚子：“主子这般隐瞒总不是法子，日后肚子越发大起来，主子又不可能不出去……” “没关系，再等几日便可以了。”林青鸾轻轻摸了摸肚子，想起昨晚周楚暮给她的那封信。 昨晚，也是她第一次给周楚暮回信。 信中，周楚暮说林耀辰带着五千人，大约还有五日便到京城，他不想让林耀辰再掺和到夺嫡的战争中来，想在五日内平息一切。 林青鸾自是万分愿意，当即回信表示可以，她会全力配合。 如今，便只看周楚暮要怎么做了。 林青鸾对他有莫名的信心，他都能悄无声息放倒上官冽，又怎么会容忍三皇子为太子呢？ ——说句托大的话，她肚子里的孩子做太子还差不多。 只是林青鸾只猜到了最终结果，却没猜到这经过。 是夜，万安宫已经熄了灯，林青鸾亦是刚刚入睡。 外面却忽然响起喧哗声，林青鸾被吵醒，才拥着被子坐起来，安澜和木云便一起走了进来。 两人表情非常怪异，又不解，又狂喜，又……微微有些扭曲，看的林青鸾很是不解：“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主子，太后娘娘……晕过去了。”安澜一边嘶嘶吸气，一边说道。 林青鸾一惊，木云又补充道：“是在未央宫晕过去的……” 林青鸾：？ 安澜轻咳一声：“太后娘娘晕过去的时候，那个，云妃娘娘……” “云妃娘娘……”木云也开始嘶嘶的倒吸凉气，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此事不管如何，涉及太后和刚刚立的太子，林青鸾便准备起身去看看：“说不清楚，便换个口齿清晰的来说。” “不是，主子，此事实在是……难以启齿。”安澜一跺脚，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原是太后得了一封不知道谁悄悄送过去的信，说三皇子身世有问题，云妃秽乱后宫，还说若太后不相信的话，便可趁着晚上亥时二刻往未央宫去一观。 太后虽然不太相信信上的内容，却也谁都没告诉，还真暗示到了未央宫。 然后……便亲耳听得云妃与一男子在床上胡闹…… 太后也是心智坚强，硬撑着听完全场，并未冲进去捉奸，只想等等看有没有关于三皇子的消息。 然后还，真有。 “咳，那男子如今已经被绑了，云妃也被关在了未央宫……”木云小声道，“而三公主和三皇子，都是那男子——也就是刘太医的孩子。” 林青鸾：？ 林青鸾：？？？ 她不敢置信的一把掀开被子：“刘太医？” “对，刘院判的儿子，他时常进出未央宫，云妃娘娘怀孕期间也都是他一直请着平安脉……”安澜也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林青鸾只觉得果然如此，云妃两次有孕，两次都是早产，偏生下的孩子却不是早产的样子。 她微微叹了口气：“更衣，我去慈宁宫看一看。” 顺便，告诉太后她老人家一个好消息。 林青鸾低头看了看自己越发大的肚子，慢慢笑了一下。 章节目录 第270章 这般大的好事 慈宁宫一片忙乱。 刚被御医救醒的太后靠在一个大引枕上，目眦欲裂的喊道：“……都给哀家拉出去斩了！连那两个野种一起，一个不留，都给哀家五马分尸！！” 林青鸾站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心底无声叹了口气。 说起来，她和云妃的行为，又有什么不同呢。 不过她也已经给周平传了信，让他们想法子保云妃一命。都是苦命女子，倒也不必互相为难。 “皇贵妃！” 她还未进去，太后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林青鸾，声音里都带着怒意，“你管着六宫，其中发生这般淫乱之事，你——” 指责声嘎然而止，太后看着林青鸾略有线凌乱的衣着，目瞪口呆。 林青鸾像是才发现一般，略有些不自在的掩了下外袍，随后走进去，缓缓跪在地上：“臣妾有错，求太后娘娘责罚。” “你、你、你……”太后手指都在哆嗦，片刻后，竟一下子站起身来，还走过来要扶林青鸾。 “好孩子，这般大的事情，你怎么不与哀家说呢？” 太后不敢置信、又万分惊喜的轻轻抚了下林青鸾的肚子，抖着嗓子问道：“几个月了？” “回太后娘娘，五个多月了。”林青鸾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臣妾也是没想到……起初两个月都还有葵水，臣妾竟不知晓，到后面有所察觉的时候已经三个多月了，那个时候……” 她停顿了一下，太后也想起，两个月前，大皇子二皇子相继离世，然后皇上便莫名其妙晕倒，之后后宫所有的担子便压在了林青鸾身上。 一时间，太后看着林青鸾的眼神都五味混杂，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不知该如何说。 偏此时，忽有人来报，说建章宫的文妃发动了。 文妃是真正的瓜熟蒂落，有孕期间又心情愉悦，养的甚好，这从发动到生产也不过两个时辰，一声婴儿啼哭便响彻建章宫。 站在建章宫那颗硕大的桂花树下，耳听着新生婴儿的哭声，林青鸾忽然觉得，上一世的林林种种，竟如流水逝去，已不可追。 曾经的爱恨，疼痛，悲戚，绝望，此时再站在这颗桂花树下，竟都渐渐模糊了。 “恭、恭喜太后娘娘，文妃娘娘平安诞下小公主……” 接生的嬷嬷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回话，想也知道此时后宫最缺的是什么。 而太后却只是闭了闭眼睛，暗叹一句“果然如此”。 她笃信佛家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当年儿子以杀害亲子为代价，哄林青鸾服下绝子药…… 这些年，儿子子嗣艰难不说，如今人躺在床上没有知觉，身后却连一子都未能留下。 偏此时，林青鸾有孕了。 明明服用烈性绝子药的人，却又有孕了。 太后在心里感激漫天神佛，一点也不觉得此事有异——她虔诚礼佛，儿子又在时候知道忏悔，还将林青鸾的位置提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何也该补全曾经的错误了。 大约也是因为知错能改，佛祖才赐下林青鸾腹中的孩子，助大盛渡过当前危机。 反正太后就是笃定林青鸾腹中的，定是皇子。 林青鸾扶着太后回到慈宁宫时，太后还有些依依不舍，一双略有些昏花的眼睛总也往林青鸾隆起的小腹上瞥。 “太后娘娘，药熬好了。” 一道男声突兀的响起，林青鸾回头，见是余轻川，知他是刚刚医治太后的御医，便没说什么。 自然的，余轻川也看到了林青鸾的肚子。 他只怔然了一下，便低头送上药汤给太后。 太后接过药没喝，却先想起一件事：“一直伺候你的，是刘院判吧？” “正是，太后娘娘好记性。”林青鸾笑道。 太后也叹了口气：“哀家从前为妃时，也是他伺候的。” 不过今日之后，刘院判受了儿子连累，如今已经被太医院除名，别说院判，便是普通太医都做不成了。 也是因为对刘院判过往品行的信任，加上刘院判如今的年纪，太后很自然的接受了林青鸾这一胎，相信不会重蹈刘太医的覆辙。 但这会儿，太后却提出一个让林青鸾无法拒绝的意见：“让余御医为你把把脉，快六个月了，能不能摸出男女？” 林青鸾眸光微闪，思索着该怎么拒绝余轻川。 她这身孕，与月份，可是不符的。 不过今日的余轻川与之前的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同，从前遇到的时候，他或者就完全不看她，或者就是有一眼没一眼的看过来，眼神感觉总让她有些发毛。 但今日，明明处在同一空间，他却意外的平和了许多。 虽然还偶尔看她一眼，但那眼神…… 林青鸾说不上来，她不懂为什么对方会带着释然？ “回太后娘娘，臣无能，胎儿在出生之前难以确定性别。”余轻川坐在轮椅上，微微弯腰答道。 太后也没很失望，反正不管是不是，她认定自己唯一的孙儿就是在林青鸾腹中了。 她道；“那便请个平安脉吧，看看是否需要调理一二？安胎药吃着呢吗？如今刘院判已经无法伺候皇贵妃，日后还得换个稳妥的人来。” 林青鸾有些抗拒的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道：“可是太后娘娘，余御医还要照顾皇上，臣妾怎能随意耽搁他的时间？” “日后再说，今日便先请个脉，哀家也安心一二。” 太后嘴里这么说着，其实刚刚已经让嬷嬷去取了彤史过来，显然也是要探查一番的。 好在林青鸾在之前便做了准备，彤史不可更改，但有周楚暮的人协助，只稍微改一点还是可以的。 查彤史她不怕，但余轻川……明显不是自己人，林青鸾不想被他摸出真实月份。 但却不能拒绝，尤其是有云妃血淋淋的例子在前，太后若还能毫无怀疑的相信她，那便不是在后宫待了几十年的人了。 余轻川已经滚着轮椅来到她的面前，正垂着眸将腕枕放在旁边小几上。 上首，太后目光灼灼，仿佛催促，又像是质疑。 林青鸾深深吸一口气，抬手将腕子伸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271章 她从来没变过 外面已是星斗满天，眼看月亮越爬越高，已经临近凌晨。 林青鸾垂眸坐在圈椅上，细白的皓腕伸出一截，轻轻搭在灰色的腕枕上。 偌大一个慈宁宫的寝殿，满满一屋子人，却无一人发声催促，极致的寂静中，林青鸾似乎感觉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又轻又快，带着不为人知的紧张和绝望。 片刻后，余轻川收回手去，微微低着的头始终没有抬起，只颤抖的飞快的睫毛表明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好了，这下可以好云妃一起，被救出宫去了。 还好她之前出钱帮方嫔她们置了不少产业，如今自己去投奔她们，应该可以有地方住…… 正在林青鸾胡思乱想间，她身后的安澜不小心“咣”的一声踢到桌脚。 见人看都过来，安澜不好意思的笑笑，轻声对林青鸾说：“主子，奴婢太困，有些失态了，求主子责罚。” 林青鸾才摆了摆手，却听余轻川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恭喜太后娘娘，恭喜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娘娘腹中所怀，乃是双胎。” 这么两句话说完，余轻川对上了林青鸾有些不敢置信的目光。 奇异的，他竟微微勾唇笑了一下，那笑中，似乎还有安抚之态…… 林青鸾轻轻眨了眨眼睛，尚没反应过来，太后却已经是惊喜交加的喊道：“双胎！当真？” “是，臣有把握，娘娘腹中，确实是双胎。”余轻川笑道，“已有孕近六个月，养的很好，太后娘娘放心。” 他这话说出来，便是林青鸾，也怔了一怔。 余轻川……竟会帮她？ 难道是觉得，目前皇上身后只会有这么一个皇子，所以才来帮她？ 不像是余轻川能做出来的事情，但…… 林青鸾想不通，一时也不去想了。 她只惊喜的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看向太后：“太后娘娘……” “好孩子，好孩子，快过来！” 太后高兴的脸上皱纹都舒展开来，她冲着林青鸾招手，又想起来什么，“哎呀，你坐着，坐着，莫要动了。” “主子，该让皇贵妃回去休息了。”太后身边的嬷嬷笑着劝道，“时辰不早了，皇贵妃娘娘怀着双胎辛苦，很该早些休息。” “对，对，瞧我，哎呀，哈哈哈哈。瑾瑜啊，你去把哀家那个套点翠的首饰拿出来……” 太后吩咐人取出一个蓝色的首饰盒子，打开来，却是一整套的点翠首饰排列其中，华贵非常。 她不舍的用手指轻轻抚过：“这还是哀家生皇帝的时候，先皇赐给哀家的，如今，哀家将它送给你，皇贵妃，你可明白哀家的心意？” “臣妾不敢。”林青鸾垂眸，轻声答道。 “这有何不敢，哀家给你便是你的。”太后笑着，却强硬的将首饰盒子塞进林青鸾手里，“好了，快些回去休息吧。明日开始让石嬷嬷她们来慈宁宫，那劳什子，宫务，实在费神，你且好好养着吧。” “是，臣妾遵旨。”林青鸾说完，又笑眯眯的看向太后，“多谢太后娘娘疼臣妾。” “哎，你是个好的……”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好了，再与你说起话来天都要亮了。快回去吧。” 想一想，太后又赶紧道：“天黑路不好走，召个软轿来。” 林青鸾再次谢过太后，出门后便真被人拦住，让她稍微一等，软轿马上过来。 伺候的宫人在黑夜中四下散开，片刻后，只余林青鸾和身边的宫女还站在廊下。 轮椅滚过的声音传来，林青鸾心中微动，回头看安澜一眼。 安澜自是知晓最多的人，当即明白的带着木棠往后退了几步，稍微让出一点空隙来。 林青鸾回头，正对上出来的余轻川。 “皇贵妃娘娘。”余轻川微微弯腰，林青鸾也轻轻颔首：“余御医。” “不知皇上那边，如何了？”林青鸾先找了个话头问道。 余轻川垂眸，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淡声答道：“并无不妥。” 这意思，便是没有进展了。 林青鸾笑了笑，很想问他为什么今天会帮自己，但犹豫之后，还是没问出口。 余轻川却先开口了。 他道：“昨日，我收到一封信。” “信？”林青鸾不解看他，怎么忽然与他说这个？ 余轻川却忽然又突兀的换了话题：“之前轻扬曾到齐王府寻你，你可知晓？” “轻扬？”林青鸾蹙眉，“不知道，自我进府后，未在见过从前的旧友。” 余轻扬便是余轻川的胞弟，林青鸾认得，却也实在是许多年未见过了。 余轻川轻轻“嗯”了一声，并未再说什么。 林青鸾如今是满心的不解：“轻扬来寻过我？” “嗯。”余轻川却笑了笑，忽然道，“对不住。” 林青鸾：？ “孩子很健康。”余轻川忽然抬起头，正对上她的视线，又错过去，看了一眼她的肚子。 他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转着轮椅便离开了。 她很好，很幸福，如今……或许还有了值得相伴的人，还有了一个孩子。 还好他曾经做错的事情已经被弥补，未曾留下不可挽回的损失。 还好那些年他阴暗的心思都在埋在自己心底发酵，未曾被她察觉。 还好……他千百次的想杀死她，却从未真正动手。 她从来没变过，只是他变了。 黑夜中，余轻川一边滚着轮椅，一边流着眼泪，片刻后却又笑了起来。 自五岁见过她，两家大人口头开玩笑一般定下亲事后，他也曾真将她当做自己的夫人来看待。 二十年了，如今，他也该放下了…… 林青鸾蹙眉在原地站了片刻，还是没明白余轻川怎么了。 不过他提到信…… 不知为何，林青鸾有种预感，或许那信，与周楚暮有关也说不定。 回到万安宫的时候，天边已经朦朦胧胧亮起一抹白色。 林青鸾实在困倦的很，不过今日又得了一个喜讯，她腹中的，竟然真是双生胎。 因着这孩子月份有异，林青鸾从未敢请太医来给自己诊过，这倒真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林青鸾微微勾起一个唇角，忽然又想给周楚暮回信了。 章节目录 第272章 他竟愿意退让？ 云妃的事情没瞒住，文妃生下公主的事情也传了出去。 这一日，大臣们又来到慈宁宫，坐在太后下首，却齐齐静了声，谁都不肯先开口。 便是已经知晓皇贵妃有孕近六个月，且怀的是双胎，谁又能保证是皇子？ 谁又能确定这孩子会平安长大，然后还是个钟灵毓秀可以继承皇位的？ 上官冽不死不活的躺在那里，一个月两个月还行，天长日久的，谁不人心惶惶？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都在传递着这个信号。 太后自然也知道。 她昨晚只睡了半夜，却也睡的极其不好。 一时想到林青鸾的肚子，又觉得安稳，一时想到皇上的情况，又觉得心慌。 思来想去，太后也没什么好主意，原想听听众臣怎么说，好家伙，一个开口的都没有。 一夜没休息好，加之情绪起伏过大，坐在上首的太后顿显老态，甚至原本保养极好的黑发都花白了几分。 大约也是因此，臣子们都没开口，不敢说什么刺激这位老人的话。 翟含景今日没来，林青鸾那边，太后想让她多休息，也并未叫过来。 众臣子面对太后一人，踌躇犹豫，竟这般枯坐了半个上午。 直到一声通报，打破满室的寂静： “回禀太后娘娘，秦王殿下来了！” 秦王？ 来了？ 来哪儿了？怎么来的，他不是——快病死了吗？ 不对，不对，他寻到了神医，为此安南候甚至搭上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听说他身体好了许多，已经能站起来了，但竟然都可以——这般好了吗？ 群臣顿时哗然起来，有蹙眉不语的，有露出开怀模样的，还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 太后坐在上首，没有制止臣子们的交谈。 她只惊愕万分的坐直了身子，手指下意识的扣进掌心中：“秦王？秦王？” “回太后娘娘，秦王已经进宫了！”又一小太监来回禀道。 太后悚然起身：“他——他岂敢！他是什么意思，无诏怎敢随意入宫？他——” “太后娘娘，先帝曾有旨意，秦王可随意进出宫城。” 有老臣提醒了一句，太后一愣，之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只秦王来的很快，不一会儿，众人便听到滚轮声。 待到上官缺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才发现，他竟如那伤了双腿的余御医一般，是坐着轮椅来的。 但很快，上官缺便站了起来，向大家证明他腿脚无事。 再看看他脸上半片薄薄的银质面具，太后忍不住皱了皱眉，也有臣子感觉上官缺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但再想想，上官缺到底与上官冽有血缘关系，轮起来叔侄有些相似实属正常。 “大胆，见到秦王殿下，为何还不行礼？” 站在上官缺身后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出声质问，这才提醒了众臣，纷纷弯腰行礼。 太后也站了起来，只紧蹙着眉头看着上官缺。 上官缺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又掏出一方帕子捂住唇咳了片刻，这才看向太后：“见过太后娘娘。” “不必这般客气……”太后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她停顿这一下，却有臣子开口道：“秦王殿下身子可是好了？” “已无大碍，只还需调养一段时间。”上官缺温声答道。 “那太好了！”有臣子喜悦的惊呼，伴随着太后越发阴沉的脸色。 上官缺此来，又不是为了看谁的脸如何。 他着急解决这里的事情，然后准备找个机会去万安宫看看她，再看看他们的孩子。 昨日收到林青鸾给他的信，得知她腹中竟是怀着双生子时，上官缺实在吓到了。 女子有孕本就是一件险事，林青鸾怀着双胎更是危险。 原本上官缺就因为不能陪在她身边担心万分，只能日日写信，偏她又常常不回，他只能通过周平知道她的情况。 但这次，知晓是双胎后，上官缺便不能再忍了。 和蔺师争执了大半夜，对方终于同意他回宫中住着疗养，平时也可以参与一些政事，只是还要多休息，于是他便让人给自己准备了一个轮椅。 今日前来，上官缺便是要给太后一个准信的。 他含笑坐在太后左边下首第一个位子上，道：“缺听说皇上一直未醒过来，心中担心，便想着过来看看。” “秦王有心了。”太后不冷不淡的说道。 论辈分，他二人其实是平辈，虽年龄相差很大，太后也不敢对他如何。 上官缺便道：“之前二十几年，缺不曾为家国做些什么，实在心中难安。” 来了，到正题了！ 别说太后了，连下面坐着的几十个臣子都一瞬间竖起了耳朵。 上官缺保持这温和的笑意，继续说道：“如今皇上病倒，缺愿担起这份责任，替皇上先看顾着大盛。” 他语气不如何激烈，甚至算得上平和，话也说的简洁肯定，但其中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 他对皇位，似乎……并未兴趣。 一瞬间，太后险些被巨大的惊喜冲昏头脑。 她知道上官缺此时若是想做皇帝，是没有人会阻拦的。 不说昏迷不醒的上官冽和尚未出生的皇嗣，便是此时上官冽身强体壮，又有无数个儿子，但凡上官缺愿意，他就能做皇帝。 很少人知晓的宫中秘辛中，有个传闻，说是元帝曾留了一道遗旨，将皇位传给最小的这个儿子上官缺。 别人或许不知是真是假，但太后却是知晓的。 她还知晓……上官缺母妃，与上官无穷的秘密。 众人只知上官无穷不杀上官缺，是因为上官缺身子极差，又实在年幼，才留下了这么一个堂弟，但太后却是知道的。 上官无穷与周向露那对狗男女，能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她！ 也因此，上官无穷明知道元帝那道遗旨会给他的儿子留下多么大的隐患，但因为那个女人，他却只将遗旨藏了起来，并未销毁！ 若上官缺有心去查，去找，便会发现那到旨意…… 到时候，他得天下，名正言顺。 可是他却没有，而且看他如今这意思，似乎只想做个辅政的王爷，这实在是太后想象不到的惊喜！ —— 小剧场 周楚暮：我给我儿子辅政，有问题？ 章节目录 第273章 他不懂她 “主子，秦王进宫了。” 安澜急急走进来，对床上的林青鸾小声说道。 林青鸾却是一惊：“他好了？都能进宫了？” “奴婢听说是推着轮椅进来的，但是……” 安澜看了眼林青鸾的小腹，眸中闪过雀跃，“但是据说在太后娘娘宫里的时候，秦王站起来了。” “哦……”林青鸾笑了笑，“昨晚我给他写了封信，他还不知，我怀的是双胎。” “是啊，是啊，奴婢刚知道的时候都觉得惊喜。”安澜笑眯眯的点头，再看她家主子，总算有种要苦尽甘来的感觉。 在安澜看来，如今上官家只剩下秦王这么一个男丁，那秦王完全可以坐上皇位嘛。 到时候随便运作一下，让她家主子做后宫之主，然后等小主子长大后，便是板上钉钉的太子…… 多好呀，这么多年，主子可算熬到头了！ 安澜满心期盼。 林青鸾却是想起另一件事。 她家安澜，上一世在万安宫孤零零的陪了她三年，到她死，安澜也是陪着的。 好在重来一世，安澜也遇到了周一，她收了那人的哨子，有了私下的来往，甚至提起来的时候会脸红…… 这个圆圆脸的小姑娘，这一回，总算也可以有自己的幸福了。 林青鸾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想着等孩子出生之后，就将安澜嫁出去吧。 只是不知周楚暮会给周一什么职位，若是太高，她还担心安澜受委屈。 主仆两人都想的开心，互相看一眼后，彼此更是忍不住笑起来。 “主子，等秦王殿下登基了，就会迎主子为后吧。” 安澜压低声音，小小声的期盼着，“到时候，奴婢可就跟着主子和小主子水涨船高啦。” “嗯？”林青鸾一愣，“秦王，他……要做皇上？” “啊？”安澜一愣，“要不然呢？” 林青鸾蹙了下眉，没说什么。 她并不像安澜这般有信心，等周楚暮做了皇帝，自然可以广纳嫔妃，他如今身子也好了，想生多少孩子没有。 她这先帝嫔妃所生的孩子，甚至名不正言不顺，又算什么呢？ 当然，若是让周楚暮不要登基，将皇位拱手让给她儿子，她也没那么大的脸面…… 算了，顺其自然吧。 林青鸾如今也想开了，觉得做皇帝也没什么好的。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觉得带着孩子一起生活在田间地里，也没什么不好的。 有林家在，她不必担心无容身之地，到时候带着孩子想去哪里去哪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难道不是更好吗？ 当年…… 若没有嫁入齐王府，林青鸾还想跟着哥哥去北疆的。 她还曾与余轻川商议过，余轻川并未阻拦她，还曾说要去做军医—— 一晃这许多年过去了，事情尘埃落定，林青鸾有想起少年时漫无目的的梦，和那一次被迫夭折的离家出走。 为什么，不呢？ 若周楚暮真的称帝，她可不可以，凭借肚子里这个小娃娃，提那么一点非分的要求？ ——也不如何非分吧，先帝的妃嫔而已，实在不行，她就自请去给上官冽守陵，然后悄悄跑掉！ 至于上官冽还没死这种事情，林青鸾已经完全忘记。 如今在旁人看来，这皇位像是一个巨大的香馍馍，勾搭的所有人都跃跃欲试，混上个从龙之功。 但两个当事人，或者当事人的母亲，却已经都做好了退让的决心。 于是等到晚上，两人见面的时候，林青鸾听到周楚暮的想法，险些惊的失手打碎茶盏。 “你不做皇上？” “……我从未想过做皇上。”周楚暮无奈笑起来，“你怎会这般想？” 林青鸾却又皱起眉头来。 他不做皇上的话，只能……她的孩子来了。 那她岂不是又走不了了？ 看林青鸾表情不好，周楚暮也有些惊讶：“怎么了？” “没事……”林青鸾下意识瞒住了他，又抿了下唇。 周楚暮没注意太多，他专注的帮她把着脉，片刻后却低低笑了起来。 是双胎，健康，安稳，好好的在他们的母亲肚子里待着。 周楚暮满心欢喜的轻轻抱住林青鸾，想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但林青鸾撑着他的肩膀，怎么都不肯坐下去。 她现在肚子这般大，肯定也重了很多，偏周楚暮治病治的瘦弱下来，她怕压着他。 两人最终还是挤在一起坐在了软榻上，凑在一起说着话。 周楚暮的想法很简单，就等着林青鸾生下孩子，上官冽就可以死了。到时候直接由孩子登基，他们一个前朝一个后宫，陪孩子几年，等他能亲政了，便可以过自己的日子了。 他这次治疗效果不错，蔺师说便是活不到七老八十，五六十总是能的。 这般算来，他们还有几十年，周楚暮觉得可以。 林青鸾听完他的话后也只是惊讶了一下：“怎么过自己的日子？” “到时候咱们一家，都在宫中，你若想出门，咱们便去避暑，去打猎，去东巡，去南下……” 周楚暮兴致勃勃的规划着，但在他的描述中，她依旧是太后，他还是秦王。 林青鸾默默看了他片刻，又笑一笑：“好啊。” 忽然，她问道，“你真的从来没想过要做皇上吗？” “没有，我只是……”周楚暮今日实在高兴，往日里不想说的话此时也说了出来，1“只是想报仇，为我母妃，还有养母。” 养母就是说是安南候夫人了。 林青鸾轻轻“嗯”了一声：“你一直都想杀掉上官冽？” “想。”周楚暮毫不犹豫，“一直都想！” “那你之前有没有想过，若上官冽死了，大盛怎么办？”林青鸾佯装好奇的问道。 周楚暮却笑起来：“能怎么办？若这大盛需要一个皇帝，总归会有人出来做皇帝。阿鸾，你不知，我一直都盼着这一天……” “只可惜，从前父亲不许我胡来，还是你给了我孤注一掷的勇气，阿鸾。”周楚暮深情脉脉的看着她，又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而林青鸾，却将刚刚才热起来的目光，一点点又冷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274章 新皇登基 不过再看周楚暮认真的眼神，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林青鸾又垂下眸去。 周楚暮想要一个家，她也想。 两人坐在一起说了小半夜的话，还是周楚暮看林青鸾实在困倦，才不舍的扶着她上了床。 他也不能留下，毕竟一早还得服药。 服药之后的样子太丑了，他不想被他的阿鸾看到。 轻轻弯腰，周楚暮在林青鸾额头落下一吻：“明晚再来看你，好好休息吧。” “嗯。”林青鸾闭着眼睛没看他，却露出一个忍不住的笑意来。 可两人都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周楚暮没能过来。 这一夜，林青鸾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她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看到有些担心站在床边的安澜：“怎么了？” 安澜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但也是因为听到什么，担心林青鸾，才进了寝殿陪她的。 到了第三日，两人便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盛换了新的皇帝。 如今的皇帝，便是曾经的秦王，上官缺。 后宫嫔妃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糟杂的一夜之后，似乎什么都变了。 她们头上的天变了，想到自己以后便不是皇上的嫔妃，不由全都惶惶不安，齐齐到万安宫来，想问问林青鸾该怎么办。 林青鸾也没拒绝。 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其实为了这一天，她还是做足了准备的。 只是看看下面的人…… 贤嫔一改从前张扬的模样，一身褐色衣衫坐在下首，仿佛上官冽已经死了一样； 良嫔不安的搅着帕子，脸上表情亦是惶恐的很，而坐在她旁边的冯才人也是差不多的模样； 另一边，坐的是祥嫔、甄婕妤和晏才人，此时到还算平静，也是因为她们的身份，便是新皇登基，也不会对代表两国交好的太妃做什么。 “文妃娘娘还在坐月子，卫嫔娘娘病了，秦嫔娘娘一直住在皇后娘娘宫中……” 木棠小声在后面回禀着。 林青鸾再看一眼这些人，忽然觉得好笑。 若不是有那琪歌图三人在，上官冽偌大一个后宫，竟只剩三个妃嫔了。 还都是，从前在府中的老人了。 林青鸾一手放在肚子上，沉吟片刻道：“此事到底如何，本宫也不知晓。诸位还是先留在宫中，等着消息吧。” “皇贵妃娘娘……如今太后娘娘病倒，皇后娘娘又闭宫不出，我等……实在担心。”良嫔小声说道。 林青鸾看了她一眼。 兴庆宫早在大皇子二皇子相继离世后便废弃了，大公主也早就回到良妃身边一起居住。 想到那个女孩，林青鸾声音不由放柔了些：“不管怎么样，咱们都是先帝身边的人，这后宫总该有一席之地的。” “是，是……”良嫔只能这般应着。 林青鸾又看向贤嫔，似乎在等她问什么。 但贤嫔却仿佛对一切都不敢兴趣，目光空洞的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林青鸾只好开口问道：“贤嫔，二公主可好？” “好。”贤嫔这般答道。 “那便好，都回去歇着吧，最近无事不要外出了。”林青鸾终于下了逐客令。 贤嫔带头起身离开，其余妃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走了。 林青鸾还坐在圈椅里，她也没什么表情，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外面，看着这座即将更换名字的宫城。 若说惊讶，还是有的，但莫名的，林青鸾又觉得不是那么不可接受。 似乎，从察觉到周楚暮其实就是上官缺，是那个秦王之后，她便不再信他了。 不管他说什么，她仿佛便会本能的保留一些怀疑的态度。 尤其是，牵扯到这般大的权利时。 林青鸾缓缓叹了一口气，起身准备回寝殿躺着，却不想，刚站起来扶着安澜的手走了两步，外面便传来脚步声，片刻后，一个面生的小太监高声道：“圣旨道，皇贵妃娘娘接旨！” 林青鸾一怔，微蹙了下眉，犹豫后正想跪下，那小太监赶紧道：“皇上说了，娘娘如今身子贵重，站着听便是了。” 林青鸾道了一句“多谢皇上”，也没推辞，扶着安澜的手站在原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一长串圣旨念完，林青鸾听的清清楚楚。 周楚暮，哦，或者说是上官缺，在圣旨中明说他身体不好，恐难有子嗣，所以不准备用后宫，所以如今的后宫不用变，也不用腾位置给新人，只需更改称呼即可。 然后便是，圣旨中清清楚楚说明，等林青鸾生下孩子后，只要是皇子，便即刻封为太子。 林青鸾抿了下唇，竟又不觉得意外。 似乎，那个人现在做什么，她都不会觉得意外了。 林青鸾伸出手，接过圣旨，低头谢过隆恩，心中却不由叹了一口气。 这般急切的保证，是心虚愧疚，还是也会担心日久变心呢？ “皇太贵妃娘娘，这圣旨已经分发到六宫，皇太贵妃娘娘便安心在这万安宫住着，若有什么不妥的，娘娘只管去寻皇上便是。” 那小太监弯着腰，很是恭敬。 林青鸾淡淡说了一声“知道了”，回身便进了寝殿。 她态度这般，整个万安宫的宫人却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至少得了新皇的一句保证，至少这万安宫的主人身份只会更高，她们也不会难熬。 时隔三日，林青鸾才又见到周楚暮。 他比上次来的时候气色更好了一些，只是翻窗进来的时候对上她的眼睛，不由竟顿了一下。 林青鸾起身准备行礼：“参见……” “阿鸾！”周楚暮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扶住她，又无奈叹道，“你这是做什么呀……” 林青鸾抿着唇，没说话，只对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但就这么笑了一下，却让周楚暮有些惊慌起来。 他抓着林青鸾的手都忍不住用力：“阿鸾，你……你不生气吗？” “皇上说笑了，妾有什么好生气的。”林青鸾语气很是正常，仿佛确实没有生气。 但……周楚暮更慌了啊！ 他连忙解释：“阿鸾，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章节目录 第275章 变故 周楚暮也是没有想到。 之前他的布置都是慢慢来的，缓缓入侵，这几个月赶的急切了些，难免刺激了属下们的心情。 大家跟着他干，也都是为了挣一份前程，得一份从龙之功，结果临到头上，他不愿意登基，只想做个摄政王，他愿意干，别人却不愿意了。 直到昨日，他被架着披上龙袍，又实在推脱不得，才没办法，就称了帝。 也因此，太后专门发了一道懿旨骂他，挨骂周楚暮倒是无所谓，但他就怕林青鸾有意见，才一早巴巴的专门下了那道圣旨来。 “阿鸾……” 周楚暮不顾林青鸾微有躲避的动作，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握紧了才说道，“等孩子生下来，我就立他为太子。” “若是两个公主呢？”林青鸾斜眼看他。 周楚暮毫不犹豫：“那就再生一个。” 林青鸾：…… 林青鸾送他一个白眼，一句“你自己生吧”忍了忍到底没说出来。 周楚暮却叨叨说着：“定是一男一女，我有直觉……” 林青鸾垂眸没有说话，她与林耀辰是龙凤胎，但武氏生的却是两个男孩。 所以没生出来之前，谁说得准呢？ 之后的日子倒也没有太大区别，甚至对林青鸾来说，还更好过了些。 打着为了未来太子的旗号，周楚暮把什么好东西都往这万安宫送，又专门请了蔺师隔几日来为她请一次脉，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关心。 但也无人想更多，多数人都只是觉得周楚暮是为了笼络上官冽的旧臣才这般做的。 周楚暮来时便将此事当做笑话说给林青鸾听，林青鸾听的也只摇头。 而周楚暮自从登基之后，也不再戴面具了。 大约人有了足够的权势，便什么也不畏惧，也没有人傻了似的去问为什么他和已逝的安南候世子长的那么像，便是见他对周诏礼遇有加，也只会帮着解释说那是亲舅甥。 政事上周楚暮上手很快，也没遇到什么困难，眼看便是冬季，刚进冬月，便下了一场大雪。 林青鸾抱着暖炉依在殿门口，笑盈盈的看着几个年纪小的宫女在院子里闹着。 后院的白狼，如今林青鸾也知道了它的名字，常常被周楚暮接到身边陪一会儿，或者去园子里遛一遛，完事再给她送回来。 后宫虽然大家都闭门不出，过着太妃的生活，但松散下来之后，倒也都不错。 太后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只三天两头的去看望上官冽，偶尔来瞧瞧林青鸾，只一双眼睛看着她肚子时满是期盼，似乎老人家唯一的支撑就在这里了。 “今日下了雪，回头使个人往慈宁宫去一趟，就说本宫这里一切都好，请太后娘娘安心，也莫要再出来走动了。” 林青鸾叮嘱完这一句，忍不住又看向坤宁宫的方向。 翟相已经准备告老还乡，周楚暮挽留了几次，只他非常坚决，估计过完这个年，人就不来了。 胡家倒是跃跃欲试，联络了几方想争抢这首相的位子。 但如今在后宫，不管是皇后，还是贤嫔，都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 往日鲜花锦绣长袖善舞的模样仿佛都成了过去，此时林青鸾再回想，也只能想到那次坐在万安宫，一身素衣的贤嫔。 或许以往数年，贤嫔都只会是那个模样了吧。 “对了，秦嫔如今还是住在坤宁宫里吗？” 林青鸾忽然想起，问安澜道。 安澜点头：“是啊，一直都没出来。据说没了二皇子，秦嫔娘娘很是伤心，长跪佛前不愿起身呢。” 林青鸾笑了一下，看来翟含景也学聪明了。 什么证据什么真相不重要，她觉得秦嫔该跪佛赎罪，秦嫔便要赎罪。 “主子，奴婢最近听说……”安澜鬼鬼祟祟与她八卦，“如今紫兰殿中，竟是甄婕妤做主了。” “哦？”林青鸾想了想，又笑起，“倒也不错。” “祥嫔性子倒也变了许多，再没有从前那般跋扈的样子。”安澜叹道。 林青鸾却回头看她，笑的眉眼弯弯，带着些不怀好意：“我还听说一件事……” “嗯？”安澜好奇的抬眸，却听林青鸾道：“听说新任的侍卫长，要请皇上赐婚呢。” “啊呀，主子！” 安澜顿时红了脸，不依的跺了下脚，又嗔道，“奴婢不与你说了！” 看她跑走，林青鸾却又笑开。 周一原本学的是暗卫的功夫，会的也都是在暗处的手段，但为了能正大光明的娶走她家小安澜，从前甘于待在黑暗中的人，却主动要求做了站在阳光下的侍卫。 或许不如从前自由，但却能有一个完整的身份，来娶安澜。 多好呀。 林青鸾觉得，再没有比这让她更觉得好的消息了。 转眼便进了腊月，宫中正热热闹闹准备新年时，却忽然传来一个噩耗。 上官冽要不行了。 太医说是就在年前，让提前准备起来。 太后一度昏厥过去，被救回来后也仿佛老了十岁，头发几乎全白，也只有见到林青鸾的时候能开心一点点。 也因着这一变故，都快过年了，宫里却一点喜庆颜色也没有。 林青鸾捧着热枣茶，不由深吸一口气。 她与周楚暮说好了，若上官冽醒来，便一定要去见他一面。 她还有话想与他说呢，只盼着他可千万别直接就死了。 而得知她想法后的周楚暮却是不由失笑，直接给了她一颗药，说想什么时候去和上官冽说话便将这个喂给他。 “这药能让他醒来，也能让他在醒来半个时辰后死去。” 周楚暮笑的很是温文尔雅，“而且他如今已经说不出话了，阿鸾尽可放心的去，去和他说你想说的所有话。” “……毕竟昏迷太久，内脏已经开始衰败，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了。” 太医低声说着，林青鸾微微颔首，走进了上官冽居住的上明宫内殿。 腐烂的潮湿的味道，夹杂着药味扑鼻而来，林青鸾不由皱了皱眉，安澜甚至还后退了一步。 “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宫与皇上说说话。” 林青鸾看一眼殿里的两个小太监。 她肚子里怀着太子，很得新皇看重。如今在宫中，自没有任何人敢忤逆与她。 屋里只剩下林青鸾与安澜，她走到床边，将手中的药丸随意的塞进上官冽的嘴中。 章节目录 第276章 他死了 上官冽一躺就是几个月，只能靠灌进去的药和参汤吊着命。 这会儿已经瘦脱了相，便是醒过来了，也是眼皮耷拉着，完全睁不开似的。 精气神全没了，这具驱壳，也只是一具躯壳。 林青鸾轻轻笑了笑，柔声问道：“皇上，看得见臣妾吗？” 见上官冽眼睛稍微动了动，显然是能听到她说话的，林青鸾便笑起来。 她直起身，露出硕大的肚子：“皇上，臣妾的孩子快要出生了。” 只这一句，林青鸾便见上官冽的眼睛瞪了瞪，虽然还是睁不开，但比刚刚大了些。 她不由笑的越发温柔：“皇上是不是很惊讶？” “为什么臣妾喝了您亲手喂过来的绝子汤，竟还能怀孕？” “哦，而且臣妾今年都未侍寝，怎么还怀孕了呢？” 林青鸾说着，慢慢娇笑起来，她忽而又转了话题：“皇上，云妃生了一个儿子，您高兴吗？” 看上官冽眨眼，林青鸾笑道：“可惜那孩子已经被太后娘娘下旨剥皮拆骨，五马分尸了。” 上官冽眼睛悚然又瞪大，看向林青鸾的眼神中全都写着“毒妇”二字。 林青鸾挽了一下耳边的发，笑道：“皇上不必这么看着臣妾，此事可与臣妾没什么关系。” “云妃的孩子，是刘太医的。” “三公主是，三皇子也是。” 再看上官冽已经是呼哧呼哧在喘了，林青鸾轻轻“啧”了一声，觉得上官冽不会说话也不太好呢。 想想上一世被乱棍打死时她的痛呼，若上官冽能说话，此刻会说什么嗯？ 会悲痛欲绝，失望透顶吗？ “皇上，臣妾再告诉您一个消息好不好？” “您若是担心云妃和孩子们，那大可放心了，臣妾命人救下她们，如今，他们一家四口应该已经再庄子上生活一段时间了吧。” “刘太医温文尔雅，待云妃也是极好，想来他们一家应该会很幸福呢。” “皇上，你也为云妃高兴吧，是不是？” “说起来，云妃有什么错呢，她只是喜欢上一个不是您的男人而已，而且最后她还专门递了信息给太后娘娘，让她老人家亲自堵门抓奸，可是万万没想过要混淆皇家血脉的。” “不过皇上放心，臣妾腹中，是真真实实的皇家血脉，是你们上官家的骨血呢。” 林青鸾笑眯眯的帮上官冽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小意温柔的一如既往。 “皇上已经睡了五个月了，大约还不知如今怎样了吧。” “不必忧心大盛，苍天保佑，曾经的亲王殿下在皇上昏迷后便逐渐好了，如今更是被众臣簇拥坐上了皇位。” “哦，登基大典还没办呢，不过等您死了，应该也快了。” “至于臣妾腹中的孩子嘛……自然是当今圣上的了。” 林青鸾又低头笑了一声：“皇上，您看，秦王和臣妾帮您保住了大盛，延续了上官家的血脉，皇上是不是很高兴呀？” 看上官冽瘦削的脸上露出要杀人的表情，林青鸾外头思索片刻，笑道：“原来是这个模样的啊，皇上。” “所以当年皇上下令让林府满门抄斩，将臣妾乱棍打死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吗？” “这般凶残的，毫不留情面的皇上，臣妾真是没见过呢。” “皇上，”林青鸾轻轻抚上上官冽的脸颊，“皇上。” 上一世的深爱眷恋，这一世的厌恶恨意，大约会随着这个人的死去，一切消散吧。 曾经抛弃全世界也要爱着的人，却给了她最难忘的一个结局。 “皇上是不是觉得委屈？臣妾和林家都还活的好好的，是不是？” “皇上想将哥哥留在京中的时候，大约还未动杀心吧。” “那也是臣妾一步步筹谋来的啊……” “皇上若是知晓，臣妾献上的那块虎符其实是伪造的，皇上会想杀了臣妾吗？” “呀，看皇上这表情，肯定会的吧！” 林青鸾又掩嘴笑了起来，“可惜了，皇上快死了，谁也杀不了了。” “为什么呢？我们林家为大盛世代戍守北疆，我祖父、父亲都是死在战场上，皇上为什么不信我们呢？” “若林家真有心想反，十万林家军在，皇上又能做什么呢？” 林青鸾说的累了，找了把椅子坐下，对上上官冽的目光，她又笑了笑：“臣妾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吧，说是双胎，秦王已经下了圣旨，若臣妾生下皇子，便是太子。” “皇上，您费尽心机想断了林家的根和未来，可惜了。” “以后这大盛皇位上坐着的君王，都将流着我林家的血呢。” 林青鸾终于畅快的笑了起来。 此时，面对上官冽那恨不得吃人的目光，她才终于发现。 什么原谅，什么无所谓，什么没关系，全是狗屁！ 她就是要报复回来，要让上官冽痛不欲生，要让上官冽知道什么是绝望！ “不过臣妾比皇上有良心，太后待臣妾好，臣妾也会对太后好的。” “而且臣妾这身孕，对太后来说，也是唯一的希望呢。” “皇上，您大可安心去了。” 林青鸾笑吟吟的单手撑着头看着上官冽，“上官冽……” “我还记得你来求亲时的样子。” “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还没说完？”男子的声音含着不悦传来，林青鸾回头，便见周楚暮大步走了过来，抬手便毫不避讳的揽住了她的肩膀。 林青鸾抬眸看他：“你怎么过来了？” “你在这里待太久了，对孩子不好。” 周楚暮完全无视上官冽，只低头轻轻吻了吻林青鸾的红唇，又柔声问道：“他们今日乖不乖？” “嗯，还好。”林青鸾撑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又想去看上官冽，周楚暮却已经不乐意的捏住了她的下颚，又亲一口。 林青鸾：…… “哪儿有那么多话与他说，和我说不行吗？”周楚暮低声嘟囔，拉着林青鸾的手，不管不顾就要出去了。 “贱……妇……” 断断续续的嘶哑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但不管是林青鸾还是周楚暮，再回头看那个人的时候，全都是一派平静。 而随着这两个字吐出，上官冽才举起一点的手又重重摔下，却是大大的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他死了？” 林青鸾淡声问道。 周楚暮“哈”了一声，“死了。” “好。”林青鸾笑了一声，却什么都没说，扭头继续出了门。 只是在出门前，林青鸾稍微用力挣开了周楚暮的手。 周楚暮回头，对上她清凌凌的眸子，到底叹一口气：“好吧，好吧。” “臣妾倒是听说，皇上最近，要选后了？” 章节目录 第277章 第一个新年 这话问的周楚暮一个激灵，连连否认：“绝没有！” “哦？” 林青鸾也没说信或者不信，只淡淡睨了他一眼，便往前走去。 周楚暮忙追上她，一边还在说：“我身子不好，怎么可能再娶皇后呢？” 顿一下，他又道，“若有人肯假死出宫，嫁我一次，倒也不是不行。” 林青鸾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原本波光潋滟的眸子还含着笑意，但在触及他身上龙袍时，却又消失了去。 她只对着周楚暮微微扯了扯唇角，没再说什么。 因怀着双胎已有七个多月，她肚子大的吓人，周楚暮便从她背后虚虚环住，护着她走下台阶。 “皇上，留步。” 林青鸾守规矩的对他行了一礼，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周楚暮抬抬手，原想叫她，但看到她从背影都能看到微微圆出来的肚子，又只能作罢。 算了，现在说什么都还早，等孩子出生再说吧。 当天晚上，上官冽驾崩的消息传遍后宫。 便是太后早有准备，一时也哭昏了过去。 林青鸾陪在她身边，原想权威，却被太后一下子推开，若不是安澜眼疾手快扑过去垫在林青鸾身下，这一下便要摔出个好歹来。 也因此，林青鸾只去了那么一日，便称身子不适，不再去上官冽的灵堂了。 翟含景到是出来了，只情绪也淡的很，连多看一眼上官冽的棺椁都不曾。 她先向太后请了罪，说秦嫔因为心绪不好，入冬便病倒起不来床了，人也整日里恍惚，竟是不得清醒。 此时的太后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秦嫔！ 她真是要哭死过去，原本上官冽昏倒时好歹还有个盼头，但如今，竟真就这么去了！ 周楚暮也去祭拜了一番，只他到底是上官冽的皇叔，辈分在这里，也不必多做什么。 只是他去劝慰太后时却被几乎失了神志的太后甩了一巴掌，倒是又获取了不少人的同情。 而有跟随的太医说，太后娘娘有些失心疯了，竟连先帝的子嗣也不顾忌，还敢掌掴当今皇上，还求皇上饶恕太后娘娘，许她安心修养。 周楚暮自然允了。 上官冽的棺木在宫中停了七日便送往了陵寝，太后一病不起，眼看着也要跟着去了。 新年遇到国丧，宫中也不敢挂红。 周楚暮倒不在乎这个，哪个皇帝登基，不是从一场丧事开始的呢？ 而且这次死的还不是他爹，反而是他的仇人，他只有高兴的。 正好过年不能大肆庆祝，周楚暮只觉得更舒服。 中午和周诏一起用膳，他傍晚便去万安宫，早上才归。 送走上官冽，便也到了小年。 周楚暮向来不要脸，这会儿便称自己天寒地冻身体虚弱，硬是将除夕才放给皇帝的年假硬生生提前了七日。 从腊月二十三开始，他便日日赖在万安宫，如今这万安宫的几个贴身大宫女都已经知道皇上和自家主子关系好了。 虽然不知道何时开始关系好的，但在见过几次，失手打碎几个杯盏后，慢慢也就习惯了。 而习惯之后，更是欢喜。 主子和新皇关系好，更保障了主子和小主子的未来，她们就是伺候人的，伺候谁不是伺候？ 主子越好，她们自也越好。 至于主子和新皇关系好到哪一步，又是怎么个好法，那就是她们这种下人能置喙的了。 管住嘴， 林青鸾就看着周楚暮霸占她的书房她的餐桌她的寝殿，指挥她的宫女做事情，最后还要把她信任了两辈子的人嫁出去。 林青鸾：？ 好在安澜坚定，知道林青鸾如今正是最需要人手的时候。她要等小主子出生长大再考虑嫁人的事情。 至于周一能不能等，那便随他去吧。 林青鸾总感觉自己把这小宫女的感情想法给带坏了…… “京中还是太冷了，你愿不愿意去南边看看？那边冬日还好过一些。” 周楚暮一边吃着盘子里切好的水果，一边对躺在软榻上的林青鸾问道。 林青鸾随意道：“不去。” “那明年避暑想去哪里？我先让人安排着。”周楚暮也不恼。 林青鸾挑起眼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孩子还小，能去哪里？” “哦，那后年嘛。” 周楚暮眯了眯眼睛，反而更加开心的模样。 反正他们还有很多很多年，可以一起过。 他们，和他们的孩子。 周楚暮忍不住又低低笑了起来，醇厚的声音中全是满足和喜悦。 宫城一片雪白时，他们二人相对而坐，温了一壶香甜的果酒，共度新年。 躺在他怀里看鹅毛大雪从天上飘下来的时候，林青鸾恍惚想起，这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 不过……他们也才刚刚认识，不到两年。 很难想象啊，她曾以为会和上官冽地久天长度过一生，却真的在那人身边过完一生，只换来的却是刻骨铭心的痛与恨。 但她身边这个，却是短短两年，便将那些刻骨铭心抹去，帮她重新开启了一段人生。 不知道这一世她会活到多久？ 是三十多，四十多，还是五十多岁？ 都可以，多久都好。 有他和孩子陪伴，此生足矣。 转过年去，周楚暮又硬生生休息完正月十五才上朝。 其实若是可以，他还想再拖一拖，毕竟林青鸾如今到了随时可能生产的时候，他只想一直守着她。 偏一上朝，便有那不长眼的大臣当庭提起该封后的事情。 “后为天下母，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后啊皇上！求皇上三思！” “皇上，便是不为传宗接代计，这后宫也需一个能主持大局之人，眼看便是二月二，皇上去农耕时，何人去收缴蚕丝呢？” “还有宫中各种宴饮，总归要有人主持，皇上如今还年轻，总要多考量一二……” 各种声音吵在堂下，喋喋不休的令人烦躁难忍。 周楚暮冷着脸刚要摔了玉如意，便见一小太监扶着帽子匆匆忙忙跑进来，开口便是：“万安宫、万安宫传了太医，皇太贵妃娘娘、生、生……” 话还没说完，龙椅上的男人便已经黑着脸悚然起身，大步离开去。 章节目录 第278章 生产险情 万安宫自是一片混乱。 林青鸾养的好，肚子也大的厉害。 两个孩子似乎都想挤着出来，导致她肚子疼了许久，却连一点要开始生的迹象都没有。 安澜已经急的手忙脚乱，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转来转去又能做什么了。 接生嬷嬷都是周楚暮安排的，林青鸾自也能信任。这会儿便有两个嬷嬷一边扶着林青鸾在产房走来走去，一边告诉她应该怎么呼吸，怎么用力。 安澜和木棠傻乎乎的跟在后面，用相同的节奏跟着喘息，呼哧呼哧的听的林青鸾险些笑出来。 看她这般放松，接生嬷嬷也放心许多。 走完几圈，又喝了一碗鸡汤补充体力，林青鸾还在等着那一阵一阵的疼痛到来，却听说皇上来了。 这还是上官冽第一次光明正大的来到万安宫。 林青鸾心中一颤，隔着门行了礼后，周楚暮佯装镇定的声音传来：“皇贵妃且放宽心，安心将太子生下，朕说过的话，永远作数。” 旁人听来，或许会觉得他只是口误叫错了称呼，或许会觉得他此来也是为了向那些老臣证明什么，但林青鸾却能听出他的紧张和担心。 她柔声道：“臣妾明白，皇上放心。” 自有人来请周楚暮去前面等着，周楚暮便是想守，也不好表现的太过直接，便只能去正殿等着。 其实他也不必等的，或许在旁人看来，他只在大明宫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等孩子生下来再以示恩宠来看一眼就好了。 但是周楚暮完全不能！ 他是学医的，又在南方跟着蔺师游历过，自然也知道女子生育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尤其林青鸾还是双胎。 这一刻，得知双胎是多么开心，此时便多么发愁。 偏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忍着，还得云淡风轻的仿佛不是他的孩子。 可不过片刻，周楚暮便等不及了，招了一个小太监让他去后面看看：“怎么一点动静没有呢？” “皇上，这女人生孩子，有的就是要许久……”有年长的宫人低声劝道，周楚暮摆摆手，不愿多听。 从早上等到天黑，里面的消息还是说皇太贵妃尚未开始，周楚暮便是想等，前朝的事情也等不住了。 他只能匆匆离开，原想着快点处理完，等天黑后再回来。 但就这么巧，周楚暮前脚才走，林青鸾后脚便破了水要生了。 接生嬷嬷自然是准备妥当，扶着林青鸾躺在床上便开始了。 第一个孩子生的很顺利，那是个男孩，虽然比单胎的孩子小一些，但是也胖乎乎的很是可爱。 但等到第二个孩子时，却出现了意外。 林青鸾有些脱力的躺在床上，不管接生嬷嬷还是身边宫女催促着什么，她都有些提不起力气了。 “主子，主子！马上就出来了！主子，这会儿不能停啊！” 安澜又激动又担心，拉着林青鸾的手语无伦次，“小太子，主子，你看到小太子了吗？特别可爱，主子再生一个好不好？” 林青鸾失笑：“太子有一个便够了。” “那再生一个小公主！主子，奴婢求求您，不要停下来，嬷嬷说了，要像刚刚那般继续用力好不好？主子，快，小公主的脚出来了……” “怎么是脚先出来！” “不好，不好！胎位不对啊！” “真是小公主，但是只出来了一只脚！” “怎么了？”林青鸾听到众人的惊呼也有些心慌，她撑着胳膊抬起头想看一眼，却被安澜颤着手按住。 安澜含着眼泪，硬是扯出一个笑来：“没事，没事，真是小公主呢，主子、主子躺着，奴婢……” 她一顿，也顾不得更多了，“奴婢去请皇上过来！皇上医术了得，定能护住主子和小公主！” 一片糟杂，也无人在意安澜说的什么了。 林青鸾张张唇，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见安澜快速跑了出去。 木棠赶紧坐在她身边，伸手想给她擦掉额头上的汗，但一双手颤的实在不像样子，帕子都险些戳到她的眼睛里。 而林青鸾……林青鸾此时忽然觉得非常疼。 她还没搞清楚是哪里疼，忽然听到外面有喧哗声，似乎在说小太子什么的。 林青鸾不由有些担心：“木棠，去看看，小太子怎么了？” “好，好，奴婢这就去，主子放心，放心。” 木棠也慌慌忙忙出去了，坐在床边的又换了个人，林青鸾瞥了一眼，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名字了。 那宫女也是紧张的很，抖着声音叫娘娘，又安慰她不用怕。 林青鸾笑了笑，她实在太痛了，几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主子别怕，便是皇上封了皇后，也定会好好教导小太子的。”那宫女眼泪汪汪的说道，“太子的地位定无人能夺走。” “什么？”林青鸾呆了一下，一时竟没明白她的话。 “刚刚前面传来消息，说皇上答应立后了……”小宫女咬着唇，吸吸鼻子，“但是咱们太子是皇上明旨册封的，便是、便是将来有了嫡子也没有用！” “立后……嫡子……” 林青鸾哑声重复了一次，已经有些混沌的脑子尚反应不过来，眼泪却先落下。 哦，周楚暮，要娶妻了啊。 是了，他如今是皇帝，皇后妃嫔，三宫六院，本就是应该的。 ……可是他答应过她，不会做皇帝。 但他还是做了。 他也答应过她，不会立后。 那他……大约也还是会立的。 那么，他们的，孩子呢？ 这一刻，林青鸾忽然觉得好累好累。 今日她生的，或许的她这两世才盼来的孩子，是她两辈子唯一的孩子，但对于孩子父亲来说，却不尽然。 他如今已经康健，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多的孩子…… “哎呀，皇贵妃娘娘！快用力啊！千万不能泄了气啊！” “快，快，那条腿马上就出来了！” “小心些，莫要拽坏了公主……哎呀，娘娘，娘娘！这会儿可千万不能昏啊！参汤呢？参汤呢？” 林青鸾迷迷糊糊，忽然觉得特别委屈。 周楚暮呢？他怎么还不来？ 他之前不是在吗？ 她在生他们的孩子啊，他人去哪里了？ 对了，安澜去寻他了…… 可是都好久好久了，他怎么还不来？为何还不来？ 他……果然是要立后，要有嫡子了，便不看重他们的孩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