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缘剑路》 章节目录 第一章 缘起(引子) 盛唐之都,长安城南,一座四进四出的宅院此时正张灯结彩,下人们忙前忙后,宾客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往来者皆身穿华服,言行举止自有一番气度,有相熟者见礼之后便于中庭落座攀谈起来。 不多时,一名颇为富态的中年男子,一身暗红宽袖对襟绸服从正房走出,圆圆的脸上满是红光,笑吟吟的与来客见礼交谈。 “元掌柜,恭喜恭喜啊!怎么不见尊夫人和令郎啊?” “王老板,同喜同喜!小儿有些哭闹,夫人正在屋内哄呢。怎么不见令正一起?” “咳,别提了,这几日正跟我闹别扭呢,今天小麟儿周岁,就不带她来扫兴了。” “元兄,恭喜恭喜啊!王兄也到了,今日不醉不归啊!”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快步走来 “刘兄,同喜同喜!今日我专门为你起出一坛十年的仙人醉,保你喝到醉生梦死。” “我说老刘,你也过了而立之年,怎么又是一幅弱冠书生打扮。” “元兄可莫要心疼,哈哈!王兄有所不知,今日麟儿周岁,以元兄身家,来者非富即贵,你与元兄已享齐人之福,小弟我可还形单影只。这书生相大家闺秀,王公小姐最为中意,小弟一生姻缘说不定就借此订立了。”说着还打开折扇,煞有介事的轻扇几下。 元掌柜与王老板看了如此作态,正想出言调侃,只听门外传来一声 “和大人,纪大人,到~~” “王兄、刘兄,失陪了。”说着略一拱手便快步向门外走去。未至,只见两人已联袂入了中庭:左手边纪大人高瘦挺拔,右手边和大人矮胖圆润,二人均年约四十许,身穿常服,行走间自有一番威势。 “不知纪大人、和大人光临寒舍,有失远迎,万望海涵!”说着元掌柜一揖到底。 “元掌柜言重了。”说着两位大人将元掌柜轻扶而起。 和大人一脸笑容的说:“今日不谈公事,乃是我与纪大人前来自己侄儿的周岁宴,无需拘束。” “怎么不见夫人和麟儿?”旁边纪大人问道 “多谢二位大人。许是人多收了惊吓,麟儿先前哭闹不止,素华正陪同奶妈在里屋哄呢。二位大人先去正厅落座吧。”说着元掌柜侧过身,以手引路,待二位大人行了几步后方才跟上。 沿途众人见两位朝廷重臣纷纷起身见礼,二位大人也一一还礼。入得正厅,只见一风姿卓卓的妇人与身后奶娘一齐屈身见礼,奶娘怀中还抱有一小儿。 “妾身周氏见过和大人、纪大人。麟儿吵闹,妾身有失远迎,还望二位大人恕罪。” “夫人请起,无需多礼。”纪大人上前虚托起了元妇人,和大人则走向奶娘,伸手接过其怀中婴儿。 这孩子生的粉雕玉琢,一双大眼睛灵气十足,被和大人抱起也不哭闹,反而伸出粉嫩小手抓向和中堂都弄他的手指,口中还咯吱吱的仿佛在笑。 和大人见状,脸上笑意更盛,逗弄几下之后竟取下了自己随身玉佩给他玩耍。 小麟儿见到玉佩,更加好奇,两手抓住同时口中咿呀咿呀不停,仿佛在询问这是什么。 这时纪大人不知从哪拿出一个象牙扳指,放在小麟儿眼前,逗弄道:“小麟儿,你看这是什么?” 小麟儿注意力很快就被新出现的扳指吸引,一手握玉,一手又伸出去够那扳指。 二位大人与这孩子玩的不亦乐乎,元掌柜与夫人则立身一旁,脸上皆是吟吟笑意。 这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步走入正厅。老人一身月白长袍却挽了个道髻,插一根乌木簪子,目光炯炯,精神奕奕。 和大人见了,急忙把孩子交给奶娘,与众人一起躬身行礼。 “父亲” “元师” “元叔” “恩,都起来吧。”老人虚手一抬,随即走到宴席主位坐下,“正业,外面宾客众多,你就出去应酬一二吧。” “是,父亲。”元掌柜向和、纪二人略一拱手,随即去了中庭应酬众宾。 “坤儿、昀儿,来身边坐。” “是,元叔”“是,老师”和、纪二人便在老人左右坐下。 “素华也坐吧,你照顾麟儿也辛苦了。” “谢谢爹。照顾自家孩子哪有什么辛苦的。”说完便在纪大人旁坐下,将下首位留给一家之主元正业。 “正业招呼好外面自然会来,我们就不等他了,开席吧。”老人说完即有下人传话,专供于正厅的佳肴美酒便鱼贯而入上桌来。 元正业再入中庭,只见庭中四张圆桌宾客已满,或互相寒暄或静坐饮茶。 众人见元正业纷纷起身见礼:“元掌柜。” 元正业拱手还礼,微微清了下嗓子,说道:“今日乃犬子周岁,各位于百忙之中莅临寒舍,元某不胜感激。来者皆是元某亲朋至交,若有招待不周之处,万望海涵。一碗仙人醉,元某先干为敬!” 说着拿过旁边管家呈上的一碗酒,一饮而尽。 “诸位只管尽兴,不醉不归!” 宴席开始,席上来客觥筹交错,盖因这仙人醉乃是元家独家秘制药酒,不仅味道醇香,口感绵密,喝了更对身体有诸多益处。 元正业带着管家挨桌敬酒寒暄,一圈下来圆圆的脸早就一片通红,步履也有些不稳了。他最后走向王、刘二人,人还没到就听到二人嘲笑, “老元,你这酒量越发不行了,这五年份的仙人醉才几碗你就不行了。” “元某好着呢,倒是你二人,我看是摇摇欲坠了,这酒量不过尔尔。来,干!” 一饮而尽后,元正业打趣道:“老刘,你可找到命中良缘了?” “他呀,见了这仙人醉,连自家老娘都忘了,那还记得什么大家闺秀,天命良缘。” “这么说是我误了你了?” “然也。不过也不要你赔什么,给我来一坛二十年的仙人醉就行了。” “若是你能喝过我,赔你又何妨。” “元胖子,这可是你说的,老王你也是见证人,到时可不能耍赖啊!” “王兄、刘兄,人生得一知己已是幸事,元某得二位,确实福缘太盛!今夜不醉不归,干了!” 三人同时饮尽碗中酒,相视一笑。随后元正业拱手道:“二位,失陪片刻,老爷子还在里面。” “元兄快请,替我俩向老爷子问好。” 元正业正厅门口,整了整衣襟,随后推门而入。 只见里面正尽主宾之欢,主位上老爷子面颊微红,笑的正畅快;旁边和、纪两位大人也是微醺,相互之间说着玩笑话。 “父亲,外面已招呼妥当。”元正业恭敬道。 “好好好,入席。福来,醒神茶。” “是,老爷。” 元正业入席,先是与夫人相识一眼,随后自斟一杯,举杯道:“和兄、纪兄,小弟今日招呼不周,自罚一杯。” 一饮而尽后却闭目屏息,随后长出一口气,隐约可见两条如雾烟气从口鼻贯出。 “我看贤弟这是馋这一壶忘尘酒了,哈哈哈。” “纪兄莫要取笑,这忘尘酒如今我也才喝第二杯。” “贤弟尚可尽饮一杯,我与和大人这一杯却要分三次,真是令人羡慕啊。” “纪兄说笑了,小弟一家上下还需纪兄和兄多多照顾。”说完又斟了一杯,举杯一饮而尽。 “那是自然,你我三家之交情何须说这些见外的话。”言罢两位大人将杯中所剩之酒亦一干而尽。 一旁老爷子轻抚白须,自顾自喝了一杯,神色如常。 “老爷,醒神茶到了。” “好。时辰也差多了,喝了茶开始吧。” 老爷子当先端起茶杯,只见这茶色青碧如琥珀,入口即生香,而后仿佛有热流充斥全身,一身酒气、疲惫全都一扫而空,立时神清气爽,思虑敏捷。 “醒神茶名不虚传!”和大人赞叹道 “诸位,走吧。”说完老爷子一马当先除了正厅。此时中庭之中已经摆好了一张大八仙桌,桌上铺红布,布上散放着一柄木剑、一册《论语》、一把金镶玉珠算、一块温润圆玉以及一方黑金砚台。 庭中众人见元老爷子等人,立即起身恭声:“元先生。”随后立身看着庭中八仙桌。 元正业稍稍示意,奶妈即怀抱麟儿上前,并将之放在八仙桌上,随后退下。 小麟儿在桌上,一时间许多新鲜事物印入眼前,左看看右看看,略微犹豫之后竟径直想着木剑爬去。 然而爬到一半却回头朝着圆玉爬去,至桌中央停住,左看看玉,右看看剑,似乎两个都想要。 元老爷子见状心里一动,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剑。此剑非金非玉,剑长不过三寸,通体银光闪闪,如果仔细看还能见到道道神秘符文于剑身之上。 随后,他将这小剑郑重地放在桌上一角。小麟儿正在犯难,忽然间见到这精致小剑,立刻向它爬去。 小剑入手之时,小麟儿竟盘腿端坐看向元老爷子,微微一笑后趴在桌上呼呼睡去。 庭中众人皆沉浸在惊异之中,元老爷子却开怀大笑,其声中气十足,越笑越大,最后竟声传一里,扰了许多清梦。 “好!好!好!麟儿自此单名清字,元清,元清!哈哈哈哈哈!” 众人虽不明白元老爷子为何如此开怀,仍一齐道喜。 “奶娘,抱清儿去休息。福来,取二十年的仙人醉来,今日老夫要与众位不醉不归!” 说完元老爷子朝着院外的阴影处一招手,几名黑衣探子随即腾空而入,单膝跪地,恭敬道:“不知元先生有何指示?” “一人一碗仙人醉。回去告诉自家主子,与世无争。今晚老夫高兴,喝了酒就不要再来坏了老夫兴致。” “是。”几名黑衣人端起大碗一饮而尽,没有丝毫犹豫。随即抱拳施礼,人影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 “诸位,酒来了,不醉不归!” ...... 盛唐,长安,皇城。 龙榻之上的男子正在安睡。虽是闭目,仍有睥睨天下的气势,唯我独尊的威严。内侍太监从殿外快步进来,竟不惜惊扰圣上休息,将皇上唤醒。 “皇上,探子回报。” “元先生说什么?” “与世无争。” 章节目录 第二章 公子爱剑 元府,演武场,八年后。 一身劲装的少年正自三岁起,老爷子就开始给元清讲解静脉学位,更传授了一些阴阳五行之说。学完基本穴位经络后,老爷子讲起了一门名为“静息法”的高深法门。 小孩子好动是天性,什么事一学就会的元清在修习这静息法时始终不得其门,想来神童也难一入定。 一日,元清翻阅家中藏书,偶然间见到一句诗“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竟呆立当场,随后风一样跑向后院朝着爷爷作揖恳求:“爷爷,清儿想学剑!” 是日起,元请开始学剑。期初手持不足尺长的木剑,随着年岁气力渐长,木剑慢慢变成老爷子带回来的名剑《鱼肠》,所学也从最初的持剑之姿到一套扶风剑法,其势也渐具雏形。 五岁时一天夜晚,元清照例行静息法修行,脑中思维跳脱,如羚羊挂角,难以平静。偶然间想到了白天爷爷所赐鱼肠剑,立时,脑中便出现了剑型,奔腾的思绪在剑形之下渐渐平静,元清入静了。 其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气若游丝然不松不紧,不折不断,无思无念,唯一线灵明独耀。 随着入静渐久,脑中剑形确实慢慢消散,最终消失不见,原本波澜不惊的念头再度翻卷起来,元清的第一次入静结束。 那晚之后,老爷子传授了一门“培元法”,要小元清勤加练习。于是小元清的生活便成了晨时培元,午时练剑,午后习文问礼,夜间入静。 随着培元法和入静的深入,以往一月一次的药浴也改成了半月一次,半年才能吃完一颗的丹药也变成一月一颗。 就这样,三年时间一晃而过。 “娘亲。”却见小元清极有礼数向娘亲问好,身上的练功服也换成了素白的袍子,老爷子不知何时也恢复了仙风道骨的形象,爷孙俩愈发像是出世修行的一对道人。 元夫人见老爷子来了,连忙起身,就要欠身行礼,老爷子大袖一挥,说道:“免了,你如今有孕在身,些许俗礼,能免就免了,坐吧。” 元夫人应了一声后便坐下了。 “用饭吧。”老爷子说完,元清和元夫人才动筷。元清和老爷子都吃的极少,挑的也都是清单补气的药膳。 老爷子夹了几筷子便离席了,元清则留在桌上陪娘亲说话。 “娘,您多吃点,可要为肚里的弟弟补充多点营养。” “娘吃的已经够多了,你看我如今胖的,你爹回来都该不认识我了。” “爹也胖胖的,娘如今胖了更般配,嘻嘻。” “你这孩子,讨打不是?”元夫人笑骂道,“再过两月便是你爷爷六十大寿,清儿可想好了祝寿贺礼?” “自是想好了的,就等寿诞之时呈上了。” “哦?清儿准备了什么好礼啊?” “秘密,到寿诞之时娘亲自然就知道了。”说着一幅神秘兮兮又信心满满的样子。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狗吠,元清一听可坐不住了,急忙向母亲告退,一路小跑着回自己房间,拿起木剑转头就往外冲去。 到了门口,果然可见一条体型颇为壮硕的黑狗,此时正对着一群黄狗龇牙咧嘴,时不时还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对峙之时元大侠加入战局,黄狗一方不明所以,慢慢边叫边退下了;再看大黑狗,似乎认出了两年前被自己咬破裤子的少年,低吼两声,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这副态度可是激怒了今日的元大侠,只见他单手持剑对着大黑,义正言辞的说道:“你这黑子,终于让本大侠逮到了,今天我就要报昔日毁衣漏腚之仇!” 说完也不顾大黑狗作何反应,挥着木剑就冲上去。 元清跑时,不自觉用上了扶风步,速度极快,转眼间就绕到了大黑身后,“啪”的一声,一剑抽在其屁股上。 大黑顿时被打的跳了起来,回身龇着牙就朝元大侠扑去。 只见元大侠身形飘忽,如借风而行。大黑不仅没扑到人,反而又挨了几剑,直疼的跳脚不已。 一同出来的下人们见到自家少爷和那条差点伤了少爷的大黑狗大战起来,早就慌着去请元老爷子了,还有拿起木棍准备来助战的。 再说这边人狗大战已分开站定,元大侠气定神闲,额上连汗都没出;反观大黑狗,夹着尾巴,脸露凶相,似是想逃。 我们元大侠此时也暗自惊异:“这大黑动作怎会如此之慢,两年前自己可是拼了全力才跑过它逃入府中,看来这两年自己是大有长进啊。” 看了眼手中木剑,而后随手递给一旁赶来助战的下人,以指作剑:“大黑,我也不仗兵器之利,你我再来过。” 说着就要冲上去,却听后方悠悠传来:“哟,元大侠要与这大黑狗赤手相搏不成?” 元清回头一看,爷爷还是那身月白袍子,正在门口含笑看着自己。 “爷爷,您瞧好吧,我即便不借兵刃,收拾它也不过弹指之间。” 话音刚落便如风一般冲向大黑。 大黑似乎知道怕了,转身夹着尾巴就想跑,然而转瞬之间就被元大侠骑在身上。 只见元清双腿用力夹住狗身,剑指点在其后脑,一声大喝。 再看大黑,浑身发抖如筛糠,趴在地上,发出臣服的低鸣。 元大侠起身拍拍手,指着仍趴在地上的大黑,趾高气昂的说道:“你我恩怨就此一笔勾销。”随后一蹦一跳向爷爷邀功去。一老一少说着笑着进了府。 两月时间一转而逝。 这天,元府门庭若市,进出不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大亨就是位高权重的王宫贵胄,更有江湖中各大掌门甚至传说中的的某些人物。 这天,是盛唐闻名的元先生六十大寿。 章节目录 第三章 故事 从半上午起,就有大大小小富商前来送礼祝寿,所送之礼从绫罗绸缎到古玩珠宝是应有尽有。不过这一早上都是元正业主持大局,老寿星人影都没见到。 直到午宴之时,老爷子才露了一面,说了些感谢之语,酒食未尽便回房了。在座富商不但没觉得有丝毫怠慢,反而与有荣焉。 午宴后,除了元正业的至交好友留下喝茶,其余人便识趣地散了。 一壶茶还没喝完,就听门房传来:“峨眉芷水师太到!送金阳花十株!” “刘兄、王兄,小弟失陪了。”元正业急忙放下手中茶壶,向着屋外走去,留下王、刘二人一脸震惊。 “刘兄,你可知元家与这等武林大派也有交情?” “王兄,我与你所知并无差别。先前只知元老爷子武功精深,元家与朝中王公大臣有些隐秘的关系,没想到其涉足江湖如此之深。” 元正业于中庭见到峨眉一行人,上前躬身一礼,“小侄见过芷水师太。” “贤侄不必多礼,不知元先生可还安好?” “牢师太挂念,家父一切都好。家父吩咐过了,请师太一行人前往演武堂稍坐。” “有劳贤侄。” “师太客气了。” 一路上芷水师太言语极少,元正业也就识趣地没有多谈,只是默默带路。到了演武堂,只见堂内设有六把椅子,分三三对坐。 “来人,上云茶。师太请便,小侄先行失陪。”元正业略施一礼后便匆匆离去。 芷水师太只是颔首,转身打量了堂内布置,略一思量,于右手第三张椅子坐下。 不多久便有下人端上茶水,芷水师太端起茶杯,只见茶色淡蓝而清亮,茶气氤氲如云,闻之清香入肺,入口甘冽,继而口鼻生香。 “雾隐峰云茶,名不虚传!”随后,芷水师太便眼观鼻,口观心,似乎入了定境。 “武当玄策道长到!赠寒潭玄铁十斤!” “青城洞真道人到!赠洞天茶十斤!” “玄火教齐天胜到!赠西域雪莲十株!” 众人陆续落座,玄策和洞真道长分别坐于左右手第二座,齐天胜教主则坐在左手第三座。众人见礼,品茶,而后都仿佛入定。 演武堂内一片寂静。不多时,四人同时睁眼起身,只见元老爷子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演武堂内。 “见过元先生!”四人同时说道 “好,”老爷子右手虚抬,随后自语道:“来了。”话语中带着些欣喜。 只听门房传来“南瑾先生到”“北斋先生到!” 话音未落就见两人出现在堂前:左边一人身穿云墨长袍,手持山水折扇,乌发简单玩了个发髻,星眉剑目;右边一人一身藏青道袍,腰间挂着白玉葫芦,白发童颜。 堂中四人先是对左手之人恭声道:“见过北斋先生。” 随后对着右手之人行礼:“见过南瑾先生。” 这二人对堂中四人并不理睬,只是稍稍踱步,与元老爷子形成鼎立之势,而后站立不动。 于芷水等四人看来,北斋先生如风云变幻,其势诡谲又含凛凛杀机;南瑾先生犹如积年深坛,波澜不惊却暗流涌动;元先生则如剑,一柄尚未出鞘的剑,在狂风骤雨中伫立。 “哈哈哈!”三人同时大笑,堂中令人窒息的气机交锋顿时如冰消雪融。 “看来这些年大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啊!”北斋摇着折扇笑道。 “不错,大哥剑意更加凝实坚固了。”南瑾也微笑赞同。 “你们俩不也多有精进,”元老爷子回道,随后对堂中众人说道:“都坐吧,福来取一坛二十年的仙人醉来。” “是,老爷。” 北斋和南瑾笑着朝着左右首位坐下,元老爷子也在正中主位就坐。芷水等人等到三人坐下后才敢入座,坐下后也不言语,只在一旁听着三个先天高手随意调笑。 等到酒来,老爷子命人一人倒了一碗,随后起身说道:“在座不是元某结拜兄弟就是与元某素有渊源之人,不必拘礼。元某府上也没什么好东西,只能略备薄酒以尽心意。诸位,元某先干为敬。” 说完便干了杯中酒。众人见状也一饮而尽。 “时候也差不多了,诸位且随我来。” 老爷子将众人领到了后院,只见后院已站了十余人,皆是朝中重臣,王爵公亲。其中一人身穿红黄常服,更有睥睨天下的气势,正是当朝天子。 芷水四人见到当朝天子立即跪下行礼,北斋二人则是随意一抬手便悠然自立。 皇帝见到元老爷子,竟主动一礼,口称先生。 老爷子摆摆手后便沉默不语,众人也都起身,似乎在等着什么。 约莫两炷香的时间,院中突然出现一人,此人一身玄色道袍,上锈阴阳八卦,头戴银色道冠,面容普通,三十岁许,周身隐隐有云气,气度出尘。 元老爷子三人最先察觉院中多了一人,北斋和南瑾当先单膝跪地,口呼仙长;余者反应过来后无不跪下,亦称仙长。 唯独元老爷子,浑身气势暴涨,剑意迸发,伸手一招,身后房内便飞出一柄三尺玄色长剑。 持剑在手,元老爷子剑意更胜,如绝世好剑出鞘,一剑刺出如蛟龙出海,转瞬间就到了徐仙长跟前,又在眨眼间出现在徐仙长身后。一时间徐仙长周身尽是元老爷子身影,剑气纵横。 再看徐仙长,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笑意,背负双手,剑气始终难近其周身一尺之内,甚至还看了眼跟着长剑飞出而探出的小脑袋。 忽然,所有人影剑气一收,元老爷子出现在徐仙人一丈外,只见他以指作剑,竟让手中长剑腾空而起,随后长剑上竟泛起莹莹白光。 老爷子一声爆喝,竟御剑向徐仙长刺去。 徐仙长见到这一幕,笑意更甚,也不见他有什么多余动作,只是右手伸出食指随意画了个圈,飞来的长剑竟掉头飞了回去,在元老爷子身前一步忽然向下,剑身整个没入地面,只留着剑柄在外,青石铺的地面在此剑之前犹如豆腐一样。 “守义” “徐大哥……”老爷子在一声“守义”中恍惚了,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十五岁那年。 十五岁那年,出生在一户普通村户人家的元守义跟随父亲上山采药。 守义的母亲难产死了,父亲年轻时做过镇上医馆的学徒,学了一手采药的手艺,医馆郎中去世后,他便以采药为生。 父子二人在崖壁上采一株长春草时,不慎坠崖。元守义命大,醒来时发现自己落在了一颗生出崖壁外的常青松上。 默然坐了一会后,元守义似是接受了父亲已经去世的事实,开始打量四周,只见树上约一尺处有个天然洞穴。 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后,守义爬到了洞穴中,朝内没走几步可把他吓了一跳,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青年男子正盘膝而坐,胸前满是血迹。 正当他走近几步,男子突然睁眼,看了自己一眼后又闭上了。元守义见此便不敢再随意靠近,然而他也无法从这崖壁上飞出去,无奈只能缩在山洞一角。 正当守义迷迷糊糊要与自己父亲又相遇的时候,男子突然问道:“你小小年纪为何到这乌蒙山中?” 这声音中正平和,守义听了立马清醒过来并且很快安定下来,而后把自己和父亲进山采药的事说了。 男子听完,沉吟了一会,说道:“我叫徐景天,是玄元上宗弟子,与强敌拼斗,收了重伤在此疗养。你不必慌张,待我伤势稍好,便带你下山。”说完便闭目休养。 元守义哪知道什么上宗强敌的,他只明白了这人受了伤,伤好了能带自己下去。 一天过去了,徐景天仍在闭目疗伤,元守义却又饿又渴。元守义摸了摸怀中的人参心想:“实在不行我只好把这根百年老山参吃了。”正当他肚子呼噜呼噜叫的时候,一粒小指大小的丹药飞到眼前。 “这是辟谷丹,吃了能十数日无需进食饮水。” 元守义看了看徐景天,对方眼皮都没动一下,又看了看面前的丹药,不再犹豫,抓起直接生吞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元守义只觉得浑身精力充沛,再无饥渴之感。元守义壮着胆子向徐景天问道:“你是神仙吗?” 徐景天毫无反应。 元守义又问:“仙人,俺这有一根百年野山参,俺爸给俺说过,这人参大补嘞,那生完孩子的有钱人家的女的都吃这个嘞……” “拿来看看。”徐景天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 元守义听了,走到徐景天身前,从怀中掏出人参递给他。徐景天也不伸手,仔细看了看,断定这是一株约二百年的山参,然后口中念念有词,紧接着就看一缕纤细火苗从其嘴里飘出来,缠在人参上。 元守义吓得赶紧把手收回来,跑远几步,静静看着。只见人参在火苗中很快融化,炼出杂质,最后形成一团白色液体漂浮在半空中。 做完这一切的徐景天脸色惨白,随后一吸,参液便如一条白色小蛇一般进入口中,其立刻紧闭双目,再无声息。 闫守义见这“神仙”像块石头一样,也不敢打扰,自顾到山洞另一边待着。 十天后,徐景天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是泥污的大脸。 元守义看见徐景天突然睁开眼吓得往后一跳,然后问:“徐神仙,你好了?” 徐景天也不回他,站起身来,伸出一根手指虚空划了几下,忽然平地起风将两人卷起,浩浩荡荡向外飞去。 “你家住何方?”在天上的元守义本是又惊又兴奋,听到这话急忙指了个方位。倏忽间,二人已落在一处院落。 “这可是你家?”徐景天问道。 元守义四下打量了下,回道:“多谢徐神仙,正是我家。” 徐景天点点头说道:“我在你家借住一阵子,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一百个愿意!” 徐景天微微一笑,不知道从哪编出来一本小册子交给元守义,道:“这临渊剑诀也算是上乘的武学秘籍了,你先那去练,不懂得每日傍晚时分到屋内向我请教,其余时候莫要打扰我。另外不用神仙神仙的叫,以你这年纪,喊我一声大哥便是。” “多谢徐大哥!” 徐景天拍拍他的肩膀,随后转身进屋静修。 两月时间转瞬即逝。 也不知是元守义天赋异禀还是徐景天指点有功,元守义修炼临渊剑诀进境奇快,可谓一日千里,不过两月已有小成。 两月后的某一日,徐景天留下一把玄色长剑以及一封信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信中大致是说要元守义勤加修行,待到他六十大寿之时,两人自会再见。 元守义将信件贴身收好,背起长剑,去父母墓前告别,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村子。 十年后,江湖上有了未尝一败的剑圣元先生。 又十年,盛唐各地有了元氏药房,长安城中多了一家元府。 其后两年,八王欲夺帝位,元先生单人只剑平长安之乱,帝称其师。 又两年,峨眉、青城、武当、玄火四人持徐景天手书来元府,当夜离去。 同年北斋、南瑾携徐景天画像来府,三日后离去。 “守义,许久不见。” 章节目录 第四章 定灵 “徐大哥,没想到你我真的还有再见之日。”不知是刚才一番全力出手后气机未复还是故人相见心情激荡,元老爷子说话微带颤音。 “不错不错,昔日少年如今也是先天高手了,还有了偌大家业,很好。”徐景天笑着回道。 “徐大哥取笑我,几十年不见,我已垂垂老矣,你却还是当年的模样,仙凡之隔,当真如天堑。” “好了,你我等会再叙旧,”徐景天仍是淡笑的样子,转向仍在地上跪着的一众人说道:“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起身,但皆束手而立,不敢抬头。 徐景天先是对着皇帝说道:“做的不错,这天下仍是姓李。” 皇帝惊惶称谢。 “北斋、南瑾。” 二人听到后上前半步,躬身回道: “北斋无能,无所获。” “南瑾缘浅,也无机缘。” 徐景天只是点头示意,二人便回道原位束手而立。 “你等四派可有收获?” 武当、青城、玄火三人齐声回道:“上仙恕罪,并无所获。” 这时芷水师太拉着一名六、七岁左右年纪的小姑娘上前,深施一礼,然后一言不发的退回原位。 徐景天见这小女孩生的钟灵俊秀,怯生生的站着却忍不住好奇地偷瞄自己,顿时心生好感。 不等自己发问,小姑娘竟先施一礼,礼数周到,口称:“朱灵儿见过上仙。” 徐景天温声道:“好,起来吧。” 随后一翻掌,手中出现了一枚拳头大小的白色珠子,珠内雾气翻腾,颇有些神秘意味。 只见他轻轻一抛,圆珠凌空飞起,悬在朱灵儿头着元守义从怀中拿出一本巴掌大小的书册和那枚村许长的小剑递给徐景天。 徐景天接过书册和小剑,仔细端量,只见小册似乎是用某种兽皮炼制而成,表面光滑而坚韧十足;符剑入手微凉,似是玄铁制成;至于那小袋子,一眼便可认出是一只储物袋。 翻开书册,浏览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徐景天合上书册对元守义说:“这书册所记乃是一门上古剑经,你能有所悟已属实不易。若我所料不错,这符剑乃是一枚半成品飞剑,是剑修必须品。至于这袋子,不过是个储物袋。储物袋内涵乾坤,用于收纳珍稀物品,我随身也带有一只。你可要我打开着储物袋?” “有劳徐大哥了。” 徐景天微微点头,拿过袋子随手一抹,云桌上立时多了许多矿物,大小不同,其形各异。 “看来这储物袋主人生前乃是一名剑修,袋中所存矿材多半是炼制飞剑所用。”说着一挥手,桌上矿物顿时消失不见。 “徐大哥,这些对你可有用?” “我修习符箓之道,这些东西与我无用。”徐景天顿了一下,“倒是你那孙儿,天生九灵剑体,很是适合。” 元守义听了,展颜大笑,举杯敬酒:“多谢徐大哥。” 徐景天只是微微一笑,小酌一口后说道:“看来这些年你机缘着实不浅啊。” 元守义笑着放下酒杯,将自己在徐景天走后如何闯荡江湖,又如何娶妻生子,创下如今元家偌大基业一件件说与徐景天听,说到精彩处便举杯相邀。 正是云台对谈红尘事,邀月共饮仙家酒。 待元老爷子在自己房中醒来已经是第三天清晨,徐景天早已不见踪影。 老人叫来管家询问北斋等人现在何处,管家回这二人第二天见老爷子仍是昏睡,苦笑一声,留下一句“十年后再一醉方休”便告辞离去。 朱灵儿倒是一直在府中,这两日与少爷一起玩耍,似是感情不错。 元老爷子沉吟了一会说:“叫正业过来。” “是。” 不一会,元正业就来了。 “正业,你去安排一下,带上素华,清儿还有朱灵儿小姑娘,三日后出发,周游盛唐。” 元正业听了先是有些错愕,随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口中称是便下去安排。 三天后,元府门口停了一辆华贵马车,车内富丽,应有尽有。 元正业正扶着怀胎七月有余的夫人上车,元老爷子站在前一匹骏马前看着兴高采烈地玩耍着的元清和朱灵儿。 等车上众人安顿好,老爷子飞身上马,说道:“走吧。”说 完轻夹马腹当先走去。 一行人有说有笑,慢慢出了长安城。 章节目录 第五章 离尘 两月后。 已是九月初的长安城仍是一副草长莺飞的夏日景象,元府门前此时挺着一辆华贵马车,一名已有九月身孕的妇人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下车。 正是元老爷子一行人游山玩水回来了。 “娘,弟弟是不是快出世了?”元清和朱灵儿一左一右搀着元夫人,仿佛一对金童玉女。 “是呀,还有月余。”元夫人轻轻抚摸孕肚,满是慈爱的回答道。 两月间,一行人游历了盛唐境内大小河山,于江南泛舟采莲,在钱塘观潮,坐金道:“徐大哥,这两个孩子就拜托你了。” 徐景天点点头,然后一挥袖,平地风起,卷着元清和朱灵儿腾空而起,之上头道:“隐约可见山顶了,走吧。”声音清脆悦耳,气息丝毫不乱。 元清抬头看了看,咬咬牙接着向上。 大约又走了一百来阶,元清终于体力不支,坐倒在地上,前面两人也同他一样,坐在石阶上喘息。 朱灵儿此时身上亮起了一层淡淡的蓝色荧光,其面容从容安定,一步接一步,不缓不急的向上走去,不一会就到了尽头,消失不见。 元清见此先是大吃一惊,随后立刻盘膝而坐,脑中回想起太白剑经上记载的内容。 一炷香的功夫后,众人似乎调息完毕,起身继续前行,小胖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也慢慢赶了上来。 正当黑衣少年只差最后十阶就可登顶之时,元清身上泛起了五色光芒,紧接着五色光芒交融,最后只剩一层淡淡的银辉。 银光入体,元清睁开双眼,起身伫立片刻,忽然并指作剑,向身前一划,只听破空声起,似是利剑划过,接着迈步向上,神色如常的走完了最后百余阶石阶。 石阶之后乃是一条青石长桥,长道之后可见一片白玉广场,广场之上有一圆形擂台,其后立有三座雄伟大殿。 石桥前站着一名二十余岁的冷峻男子,一身云墨长袍,背着双手。 男子身前盘膝坐着朱灵儿,此时正招手让自己过去。 元清快步过去,对着冷峻男子躬身一礼说道:“弟子元清见过仙长,不知仙长如何称呼?” 男子并未答话,只是轻扫一眼便不再理会元清。 元清正不知所措之时,朱灵儿说道:“元清,你坐下便是,这位师兄是负责接应我们这些通过试炼的弟子的。” “试炼?”元清回想了一下路上异象,瞬间便明白了,随后坐在朱灵儿身旁,不再多言。 一个时辰后,众人都通过了试炼来到冯师兄跟前。最后一人竟是那个一身麻衣的淳朴少年,小胖子身上紫光莹莹的早在那名高瘦少年之后就完成了试炼。 冷峻男子见人到齐,终于开口说道:“我姓冯,乃是尔等师兄,恭喜各位得入玄元。” 章节目录 第六章 初入玄元 冯师兄说完也不顾众人,径直向着白玉广场走去。 众人也不敢多问,只有默默跟上。 一行人走到广场后,冯师兄指着坐落在面前的三座大殿说道:“中殿是传功阁,左殿可领一月修行所需,右殿为讲经殿,后山有藏经阁,东西两侧可自选屋舍,诸位请便。” 说完竟头也不回的后山走去,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最终元清和朱灵儿决定先去后山东面找个房子安顿下来;武服的三人似乎也是一样的想法,只不过方向不同,选了西面;小胖子四人似乎要先去左侧大殿看看情况。 与此同时,后山藏经阁前的一处院落,冯师兄正向徐景天汇报:“徐师兄,九人合格,三人阵中感应天地元气得入练气。” 徐景天回问:“西风,相关事宜可安排妥当?” 冯师兄回道:“一切妥当。” 徐景天看着冯西风,后者一脸坦然。半响,徐景天苦笑一声:“罢了,你下去吧,唤田易师弟过来。” 冯西风略一施礼便告退了,不多时一个胖胖的身穿杏黄道袍的道人前来见礼:“徐师兄,你找我。” “田师弟,今日接众弟子的乃是冯师弟。”徐景天说到此处便不多说了,田易听了先是一愣,随后便是苦笑。 “徐师兄,我明白了。以冯师兄性子,这帮新弟子此时多半还不知如何是好。明日我会给他们细说的。” “有劳田师弟了。”徐景天拱手回道 “若无其他事,师弟告退。”田易也拱手还礼,随后便告退。 元清和朱灵儿此时已经走到后山东面,所见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林中散落分布着一座座简单而精致的竹屋,有不少年纪较大的弟子于其中进出。 二人选了竹林深处的两座相邻的竹屋,较内的那一座旁边还有一条小溪流过。 屋内干净明亮,可见一个蒲团,一不大的竹制方桌,桌上摆有一个小香炉,一张竹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林中竹屋皆是一样配置,二人商量着先各自安顿好,然后一起去左殿,看看有什么可领取的。 二人安顿好之后来到左偏殿,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元清上前行礼说道:“打扰前辈静修,我二人是新入门的弟子,前来领取本月所需修行物资。” 只见老者一挥手,身前长桌上便多了两青两白四只瓷瓶,两枚木质令牌,两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两套素色道袍,紧接着从其身后竹筐中飞出两只小袋子落在桌上。 自始至终,老者眼都没睁过。 元清和朱灵儿见此,只好领了自己的一份东西就离去。 随后二人去传功阁,被告知本月师兄讲法已经结束,虽然不甚明了讲法又是什么,也只能离去。 到了右侧讲经殿,一人领了三本书,乃是《玄元通鉴》、《道德经》和《周易》。 元请见这传经阁内放有许多蒲团,似是学堂一般,心中暗想:莫非这修道还要上学堂不成? 二人见天色已晚,便商量着先回住所,这藏经阁以及其余地方还是等明天再去。 元清回到住所之后,将道袍书籍放下,随后拿出夜明珠和一青一白两个瓷瓶,打开后只见青瓶内有三颗小指大小的橙黄色丹丸,白瓶内则有一颗龙眼大小的淡蓝色丹丸。 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将瓷瓶合上,贴身收起。随后拿起那本《玄元通鉴》,借着夜明珠的光翻阅了起来。 大约一炷香之后,他突然起身拿起鱼肠短剑在自己手指上隔了一个口子,借着从怀中拿出那枚木质令牌,将血滴到令牌上。 只见血在令牌上瞬间便被吸收消失,随后元清走到屋外,可见竹屋左侧有一灰白石碑,走到近前,只见石碑之上有一个令牌型的凹槽。 元清毫不犹豫将手中令牌放在凹槽上,一声轻响,随即以这石碑为中心,方圆三丈距离升起了一层淡淡的白色光幕,光幕很快就变淡消失不见。 元请见此回到屋中,先是打开白色瓷瓶,将那枚淡蓝的丹药服下,随后换上了素色道袍,接着拿起夜明珠走到屋内正中位置,向上看去,正好有一圆形凹槽,向上一抛,夜明珠便被紧紧吸附在凹槽处,顿时满室生明。 然后,元清回到桌前盘膝坐下,打开青色瓷瓶,倒出一粒丹药服了下去,随后拿起《玄元通鉴》埋头苦读。 第二天清晨,林中泛起了微微雾气,元清从入定中醒来,起身拿起储物袋凝神片刻,对准方桌,只见白光一闪,桌上的书籍小瓶等物皆消失不见。 元清将储物袋放入袖中暗格内,正要出门,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停在原地伸出手掌,只见他手上忽然出现一只白色瓷瓶,随即消失,接着是《玄元通鉴》,接着《道德经》……直到所有东西都出现再消失一遍,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出门而去。 出门就见朱灵儿在不远处静静站着,道袍穿在身上微微有些大,盘了个道髻,明媚皓齿,宛如画中走出来的道童。 见到元清出来,朱灵儿笑着说道:“我看你也起了这绝尘阵,想必那《玄元通鉴》应该读完了吧?”声音清脆悦耳如晨间林中的鸟鸣。 “还早呢,我只来得及读了玄元弟子门规戒令和修行常识部分,后面涉及阵法丹药炼器的部分日后再看吧。说起来那个冯师兄也真是不负责任,什么都不说,要不是书中提及,恐怕这早课都要错过。” “走吧,上完早课还要去领法器呢。” 两人在竹林小路上边走边聊,白色的身影渐渐融成一道,随后消失不见。 元清和朱灵儿来到传功阁时殿内已经坐了十余个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身穿道服的新弟子,一同参加试炼的九人除了那面容憨厚的少年和粉衣姑娘其余的都到齐了。 众弟子前方有一墨色书案,其后闭目坐着一位身穿杏黄道袍的道长,圆圆的脸上留着两撇八字胡,看起来和善又富态。 二人找了个中后的位置坐下,不再言语。 不多时,殿内就坐了快二十人,憨厚少年和粉衣姑娘也在最后来了,两人也穿着道袍,不过那姑娘似是有气未消,有些不情愿的被憨厚少年拉到最后一排角落坐下。 随着一声钟鸣,书案后的道人睁开眼站起身,略微打量了一番众人,然后呵呵一笑,开口道:“恭喜各位师弟顺通过试炼,从今天起正式进入玄元下宗,我姓田,单名一个易字,各位师弟可称我一声师兄。” 田易轻咳了两声,边踱步边说道:“昨日接待各位的乃是冯师兄,冯师兄天性冷淡,并非对各位师弟心有不满,故而有些事宜并未言明。不过今日一见诸位师弟衣着行止当知诸位果是聪慧之人,下面我来替冯师兄补充一下。 传功阁每月十五和月末未时至酉时各有一次讲法,是各高年资的师兄讲解功法术要,炼丹制器。讲经殿每日寅时至巳时有先生讲经论典,为期三年,三年后有小考,不合格者当即逐出师门。领事房每月可领一瓶辟谷丹,三颗,服下后可十余日无需进食饮水;一颗避尘丹,服下后一月内素体清洁。” “新入门弟子可领《玄元通鉴》一本,道德经典若干,绝尘道袍一套,自选法器一件,洞府阵令一枚。阵令滴血认主后可激发住处阵法,此阵法可防止野兽擅闯,也可驱蚊除虫,非主人余者不可轻入,诸位师弟不妨多多体会。” “后山藏经阁分三层,一层是些山水纪要,地理风俗;二层是世俗武学,医书药典;三层是修行功法,法术经卷。一二层尔等可随意观看,三层每人每月只可进入一次,每次两个时辰。阁中书籍禁止外带、抄录。” 田易说到此处,回到书案之后坐下,翻手拿出一套紫檀茶具,沏茶饮过之后接着说道:“诸位师弟当细细阅读《玄元通鉴》,内中涵盖阵法、符箓、炼丹、炼器,林林总总,其中门规禁令虚牢记于心,犯门规者,轻者面壁思过,重则废除修为逐出师门,罪大恶极者立地正法。各位既入玄元下宗,当知有上宗。” “三十岁前,筑基有成或能在十年一次的大比中拔得头筹者当可入上宗修行,剩余之人或可与宗门申请,开枝散叶,另寻机缘;或可留在下宗成为一名执事,为新来的弟子讲经论道。当然,如有上宗哪位长老殿主收你为徒,自是前途无量。各位师弟可还有什么疑惑之处?” 众弟子皆沉默不语,似是仍在消化田易所说的内容。 田易见此,也不催促,悠悠然又沏了一杯茶,品茶静候。 片刻后只见第二排右手边的有人起身见礼,随后问道:“敢问田师兄,昨日我等前去领事房时并未做任何登记记录,领事房师兄如何知道每人一月之期?若有人一月之内多领丹药该当如何?” 田易微微一笑,解释道:“自你滴血认主阵令时起,相关信息包括生辰八字便已有记录,每月领取丹药之时乃是持令前去。对了,忘记说了,阵法激发后阵令即可取下,一月之后阵法自停。当然,如果在座诸位为了区区辟谷丹行那偷窃或者说冒名之事,这仙缘不要也罢。”说到最后一句,竟有些严厉之色。 接着,最后一排的姑娘起身见礼问道:“田师兄,山上二十余年,可有回家探亲的机会?” 只见田易少有的正色回道:“自尔等踏上仙路的一天起便当明悟,仙凡之隔,犹如天堑,修行之人自当挥剑断尘缘,一心求道,方才不辜负这莫大机缘。” 小姑娘听了先是一怔,随后眼眶泛红地坐下。 此时,元清起身,见礼后问道:“敢问田师兄,何为仙?” 田易听了,略带赞赏的看了元清一眼,沉吟片刻后说道:“我修道至今不过甲子,难窥仙人上镜,自然也不知道何为仙。不过我却清楚,为何要修这仙。敢问诸位师弟,为何要修仙?” 章节目录 第七章 修行事 田易此话问出,传功阁内陷入了沉寂。 元清回想着自己自记事起就是跟着爷爷练功修行,爷爷中间也和他解释过,也说了些神仙神通,不过自己那时太过年幼,对此并无什么感觉。 长大一些后,虽然仍不明白“旷世机缘”究竟是什么,但是却知道自己身上背负了爷爷的莫大期望,爷爷对自己恩重如山,帮助爷爷完成心愿自是理所应当,这“仙缘”也就成了自己必须要做的一件事。 直到见到了徐爷爷,那位爷爷的神仙大哥,其举手投足,风姿气度让人只觉得是谪仙下凡,心生向往,自己也想像徐爷爷一样,腾云驾风。 正想着,突然听到一人坚定地说道:“我要别人不能再欺负我!”之后便听见这等自语之声此起彼伏。 “我要不再过穷日子!” “我要为师傅报仇!” “我要成为一代大侠,除暴安良!” …… 田易微微抬手,示意安静,然后接着说:“明了初心只是第一步,所谓法不传六耳,有法可依方能入修行之门;修行路上闭门造车终不可行,故需有同道之人时常切磋交流,正所谓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然修行一事所需物资者甚,故非财气深厚者不可为;既得法、侣、财,仍需地利天时之便,方可窥那一线成道之机。纵有福缘深厚之人具得法侣财地,在外有刀兵之劫毁法体,在内有心魔之火乱心智,可谓步步凶险,稍有不慎便身死道消,甚至轮回都不得入。故修为境界为本,术法神通则为护道手段,两者互为表里,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说到此处,见底下众人皆神色凝重,田易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修行分为引气入体,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四大境界,四大境又可分为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炼虚,合道,各小境界又分前中后三期,虽可称得上有迹可循,但各境界突破之时均会遭遇不同壁障,境界越高,壁障越强,突破越难,可谓山外青山楼外楼,一山更比一山高。故我等修行之人当以坚定道心,借大毅力勇往直前。” 众弟子听到此处不由得露出坚毅神情,田易轻抿一口茶,随后说道:“我等修行,犹如攀登高山,愈是向上愈是险恶,然风景却愈发壮丽,直到凌绝道。 老者眼未抬手未停,口中回道:“进去自己挑。” 元清和朱灵儿听后,口中称是,随后走入殿内,只见一排排架子上全是泛着微弱莹光的法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可谓应有尽有。 元清随意拿了一柄剑器,剑长三尺,剑身呈墨绿色,似乎是某种灵木所制;朱灵儿则选了一条蓝色丝绦。 两人将所选法器收好之后便与老人告辞离去,随后二人在后山小路上边走边说道: “朱灵儿,你可要去藏经阁挑选一门功法?” “功法倒是不用了,峨眉百年无人修成的无上功法原是修行秘籍。按照田师兄说法,此功法与我颇为契合。你可要去?” “我也无需挑选。我自幼爱剑,天生亲近剑道,来时爷爷已传我一本无上剑典。” “虽然你我都无需功法,藏经阁中仍有不少仙家法术。田师兄也说了,须有护道手段,不妨去看看。” “不错,你说的有理。” 说着两人便向着藏经阁走去。走到中途,元清随口问道:“入三层可要查看阵令?朱灵儿,你可随身带着?” 朱灵儿听了先是一楞,随后展颜一笑:“倒是把这事忘记了,那我们还是先回去取了阵令再来吧。” 元清听了和朱灵儿相视一笑,两人说说笑笑的向竹屋走去。 藏经阁是位于后山一处庭院内三层阁楼,院内左右各有一座青石瓦房。 元清和朱灵儿到此处时,不少弟子或年长或年幼,或结对或独行,于这阁中进进出出。二人进入一层,只有三两个颇为年长的弟子在书架前翻阅,再无他人。 上到二层人数多了起来,不过多是十五、六的少年,有站有坐,也有手捧书册闭目沉思者。 行至三层,只见正对着入口处一身穿云墨冷峻道人闭目于坐榻之上盘膝闭目端坐,正是前日的冯师兄。 元清正想前去见礼,朱灵儿却轻轻拉住他衣袖,小声说道:“似有大阵相护。” 元清闻言,回头仔细看了看,沉吟片刻,拿出阵令向前走去。仿佛是通过了一层薄膜,进入其中元清只觉得一阵浓郁檀香扑面而来。 身后朱灵儿也依样进来,深吸一口气,对着满室檀香似乎颇为满意。 三层中此时并没有什么人,四周靠墙放着一排书架,中间有书案和坐垫。 二人先是向冯师兄行礼请教,见对方仍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便不再叨扰,自顾自查阅起来。 书架上有如《长春功》、《冰心诀》等五行基础功法,也有如《五行术法基础通解》这种术法心得,元清还在角落看到了一本《丹经初解》和一本《阵要基础》。 转了一圈,元清并未见到讲解剑道的书籍,倒是朱灵儿,手中拿了一本《水元术要》看的津津有味,无奈之下只好拿起一本《练气心得》随意翻翻。 两个时辰一晃就过去了,元清和朱灵儿仍沉浸在书中,忽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两人便回到了二层入口处,手上书也消失不见。 三层之中,从二人手中掉落在地的书籍慢慢消失变淡,然后两本一模一样的书竟又出现在书架原位。 元清回过神来,与朱灵儿对视一眼,感叹道:“当真是道法玄奇!” “元清,你可还要在一层二层中翻阅一番?” 元清摇摇头:“不了,先前那本《练气心得》字字珠玑,颇有些感悟,此时我只想回去静修。” “嗯,我对着世俗武学也没有多大兴趣,这便回去吧。” 二人说着便出了藏经阁,一路朝着房舍走去。 “元清,我见你先前在传功阁中并未像其他人一样言明初心,你的初心是什么?”两人漫步于竹林小道上,朱灵儿好奇的问道。 “我从小就和爷爷一起生活修行,年幼时只听爷爷安排,并不知道为什么修行;年岁稍长后只觉得不能辜负他老人家一番心血,再到后来见到徐师兄风姿,内心才生出向往之情。要说初心为何,大概是像徐师兄一样,有朝一日能扶摇直上九重天,一眼览尽天下风华!你呢?我看你那时身有蓝光,想必收获不小。” 朱灵儿轻轻一笑,回答道:“我自小就被师傅带上峨眉,跟随各位师姐一起修行。那时我任何武学心法一学就会,被师傅誉为天纵奇才,并将峨眉镇山之宝《莲心经》交予我研习。随着修行日深,我方才知道尘世之上另有一重天地。” 说着伸出右手,只见其白嫩小手之上竟凭空出现了一个水团,水团流动变形成了一只无尾小箭,随着朱灵儿伸手一指,“嗖”的一声击打在一旁的青竹上,水滴四溅。再看青竹,一个拇指大小的洞孔赫然出现在方才水箭击中之处。 元清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朱灵儿看到他这难得的呆傻模样,不禁轻笑出声。 “朱灵儿,你现在已经是什么境界了?这又是什么法术?” “这叫水箭术,至于境界嘛,我已经到了练气四层。” “练气四层!啧啧啧,你师父说的不错,你果然是天纵奇才!” “不过练气境界已有如此神奇术法,那山巅之处又该是何种风光?元清,你不想看看吗?” 元清听了没说话,不知是不是还沉浸在“练气四层”的冲击中。 朱灵儿小脸此时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的道心便是探究这大道玄奇。”语气缓慢而坚定。 元清听着朱灵儿言语,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豪气,张口说道:“好!大道玄奇!这修行路上我可不能被你比下去了,现在是你境界稍高,且看我如何后来者居上!” 朱灵儿听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那你要加油了,不然日后见面可是要喊我一声师姐了。”说完聚出一个水团扔在元清头上,把他浇成一个落汤鸡,然后转身就跑。 元清被这突然袭击打得措手不及,见朱灵儿跑远,口中大喝一声:“朱灵儿,你别跑,吃我元大侠一剑!”随即拔腿追了上去。 有风吹过竹林,笑语之音伴着竹叶沙沙声随着风越飘越远,最终消散在天边…… 章节目录 第八章 月夜切磋 玄元下宗,后山,六年后。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盘膝入定,神色平静,周身散发淡淡银光。 少倾,银光缓缓入体,少年睁开双眼,起身缓步走向屋外,此时月上中天,月光倾泻而下洒在竹林中,也洒在他身上。 正是元清。 六年时光,元清从一个略带稚嫩的道童成长为身形修长的清瘦少年,原本有些圆润的脸如今也开始有了棱角。 似乎心情不错,元清一边随口哼着不知名小调一边向朱灵儿屋舍走去。 过去六年,元清过得十分平静充实,每月十五、月末去传功阁听法,从练气心得到丹药阵法再到术法技巧,可谓林林总总,包罗万象。 虽然并没有哪一位师兄讲解剑道,但毕竟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元清这些年对剑道的领悟也有了极大进步。 每月一次的藏经阁阅书也从没断过,那本《练气心得》早已是烂熟于心,五行术法也略有涉猎,虽谈不上精通,但放个小火球,发个水箭还是很轻松的。 偶尔也去一层阅读些地理风俗类的藏书,倒是对盛唐和周边楚汉两国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三年前的小考也是轻松通过,倒是小考之时,来自楚国的武服少年似是写了什么离经叛道的言论,将先生气的不轻,但不知什么原因最终还是给他过了。 其余时间,除了与朱灵儿“切磋”就是独自苦修《太白剑经》了。 《太白剑经》 不愧是上古流传下的无上剑道秘典,其内容浩如烟海,对剑道见解鞭辟入里而又细致详实。 全书分为炼剑法、锻剑法、养剑法,更有剑术外篇和剑器外篇。 炼剑法分为七重,与修行境界相对应,但不同与一般修行功法,炼剑法乃是以内脏五行为熔炉,将天地元气煅烧为一点精纯剑气存于丹田,剑气在精在纯而不在多,剑气聚而剑胚生,继而结胎化婴,成就无上剑道。 锻剑法则是一套借助本命剑器来锻炼自身神识的玄妙功法,所谓本命剑器与剑修乃是血脉相连、休戚与共。剑修一身本领全在这一柄剑器之上,若本命剑器被毁,不说剑毁人亡那也是相差不大。 修行至第二重剑胚境之时,修士则可借地火炼制本命剑器,其过程繁复精细,十分艰辛,当然剑成之时剑修实力也会有极大提升。 至于养剑法乃是如何孕养本命剑器使之化为剑丸,甚至最后生出灵智之法。 元清此时仍在一重境界,丹田之中不过存有八道精纯剑气,比之其余弟子充盈的气海就如沧海一粟,有不少同期入门的弟子虽然明面上没表现什么,内心深处早已经将其视作废人。 元清也不屑与这些人争辩什么,因而六年下来除了朱灵儿并没有什么朋友。 不知不觉已走到朱灵儿的“灵水阁”前,见屋内没人,元清脚步不停,向着竹林深处走去。 渐渐有水声,是一条林中小溪,逆着溪水曲折回转之后陡然开阔,只见不高的崖壁上挂着一条小型瀑布,其下有一清澈水潭,水潭不远处一名豆蔻年纪的少女,身穿素色道袍盘坐在青石上,头不厚,如今也才炼出八道剑气,体内残存药力更是十不存一,想想仍需四道剑气方可圆满,圆满之后还需大炼融气铸胚,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朱灵儿轻轻拍了拍元清肩膀,出言安慰到:“所谓厚积才能薄发,我知道你方才未尽全力,以你如今实力,练气十层当可战而胜之,可见这剑经虽修行艰难,威力当真无穷,不过这对于堂堂九灵剑体之身的元大剑仙还不是易如反掌?” 元清听了哈哈大笑:“那是,区区剑经而已,怎么可能难倒我远大剑仙!”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其话锋一转:“对了,三天后就是下宗大比了,你这练气十层的大高手可要参加?” 朱灵儿对此好像早有思量,想也不想的回道:“如今我入十层境界不久,根基尚浅,况且我的《莲心经》重气脉悠长,并没有什么大威力的制胜手段,此时与上届师兄比斗多半是败多赢少。说不定再有十年我已突破十二层,筑基有成呢,到时也无需参加大比了。” 元清听了回道:“我多半是要参加下一届大比的,十年时间想修成第二重属实有点苦难。爷爷说过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打算大比那几日好好观摩观摩,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朱灵儿点点头:“不错,我也陪你一起,说不定我筑基不成,咱俩还得在擂台上相见,到时候可要求元大剑仙手下留情了。” 元清咧嘴一笑:“好说好说,哈哈哈。” 朱灵儿狡谐一笑:“元大剑仙,漫漫长夜,不如再切磋切磋,就当打发时间了?”说着周身飘起大小不一的水珠,袖内的丝绦也蠢蠢欲动。 “我想起家中有急事,告辞告辞!”元清使出扶风步,当真是风驰电掣,转眼间便不见踪影。 朱灵儿见状掩口轻笑,周围水珠也尽数掉落,随后足尖轻点便轻飘飘的落在先前青石之上,也不坐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满池的月色,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向上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三天后。 一大早传功阁前的太极广场上就聚集了众多弟子,擂台一旁立着两张红榜,一张上面用金粉写着十二个名字,那位生人勿进的冯师兄的名字也赫然在列,还是第一个。 另一张写着赛制和奖励:大比分三日,第一日决出前六名,第二日决出三甲,第三日分出一二名。 前两日比赛采取两两捉对淘汰制,胜者晋级下一轮,第三日采取车轮战,胜者积一分,积两分者为第一,一分者为第二。 第一名奖筑基丹一枚,入上宗凝元灵池一日;第二名奖筑基丹一枚。 元清和朱灵儿到太极广场时已近午时,殿前放了五把太师椅,擂台周围站了一圈观战的弟子。 午时到,只见殿前出现了五道身影,中间一人仍是一身玄色道袍,风姿卓卓,正是徐师兄,其余四人皆身穿月白道袍,头挽道髻。 左手第一人竟是左殿的那位老人,只见他身姿站的颇为挺直,配上道髻白袍,真有些有道全真的意味;左手第二人乃是一个中年男子,此人姓孙,曾于传功阁内与众弟子讲法,精通五行术法。 右手第一人是一名三十多岁的道姑,姓于,曾于众弟子讲解丹法阵要;右手第二人一头白发身形却颇为魁梧,姓王,曾给众弟子讲解炼器之道。. 众人见这五人,皆躬身行礼,口称:“见过徐师兄。” 徐景天上前一步,拱手还礼,随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今日大比,乃是同门竞技,只分胜负,不决生死。一方离台或认输则比赛终止,众位师弟可尽展神通。闲话少叙,比赛开始。”说完便回到座位上坐下。 “第一场,冯西风对朱云鹏。” 只见仍是杏黄道袍的田易不知何时出现在擂台正中,其话音刚落,换上素色道袍的冯师兄自擂台西侧登台,与此同时一位健壮男子从东侧上台。 两人站定后,田易宣布:“比赛开始。” 二人先是相互见礼,然后一踏脚,竟同时向对方冲去。 章节目录 第九章 大比(上) 就在二人相距不足三尺之时,只见朱云鹏右脚重重向下一踏,右手光芒一闪出现一把金背环刀,随后双手持刀,刀身之上也泛起淡淡土黄色光芒,正要以力劈华山之势向前劈下。 却见对面冯师兄陡然间身形一转,如同鬼魅一般冲向朱云鹏左侧,并伸出右手直插其左肋。 朱云鹏见此瞬时沉身扭腰,同时头道:“见过徐师兄,在下林平,窃以为刚才的比试多有不公,特来为张师兄鸣不平。” 徐景天带着一贯的淡笑问道:“林师弟觉得有何不公之处,尽管直言。” 林平一摆衣袖振声说道:“赵师妹出生修行世家,身上法器众多,其中更是不乏上品法器;而张师弟与我等一样出生凡俗,所用法器也不过入门时领的下品飞针。二人并非境界实力相差悬殊,实是赵师妹依仗法器之利。若用相同品级的法器对战,这胜负还在两可之间。” 台下有同为世家的弟子听了立刻飞身上台,见礼之后大声反驳道:“林师弟此言太过偏颇,殊不法侣财地之说?出生、机缘、功法、道术、乃至虚无缥缈的气运不都是实力的一部分?又何来‘依仗法器之利’这等愚见?技不如人勤加苦修,另寻机缘便是,何必出言诡辩。” 林平正想反驳,却见徐景天起身走到了擂台中央。徐景天示意二人先下去,而后说道:“诸位可知世家由来?世家乃是大道无望的金丹修士离宗下山,开枝散叶所建立的延续百年以上的修行家族,其金丹老祖功勋卓著,子孙后代可直接推荐入宗门修行,天赋上佳者更是会被门内大修士收为弟子。家族自有灵脉矿场,除每年向宗门供奉部分资源,其余灵石矿材皆可自行支配,因而世家弟子出行身上带一两件上品乃至极品法器也非什么稀奇之事。” “如此得天独厚的优势,是否凡俗子弟就无一丝胜算?殊不知法器品阶越高,所需法力越巨,一名练气十二层的修士最多同时驱动三件上品法器,至于极品法器全力为之也只有一击之力。” “宗门只发放低阶法器就是不希望各位太过依赖法器之威而忽略了五行道术,须知五行法术相生相克,配合之下另有神妙,未必就弱了。林师弟,你可明白?” 众弟子都陷入沉思,林平见徐景天问自己,面上一窘,躬身回道:“多谢徐师兄点拨,弟子受教。” “好了,大比正常进行吧。”徐景天大袖一摆,悠悠然回到座位坐下。 接下来的四组比试,岳富强依仗一件攻守一体的钟型上品法器轻松取胜周海涛;林平不敌出生世家的孙彦启;同是世家出生的李胜和孙淼淼拼斗甚是激烈,本是眼花缭乱的法器乱斗演变为法力比拼,最终李胜凭借法力更胜一筹赢下此局;最后一场曾给众人讲解五行术法的姜尚真凭借出神入化的术法神通击败了满身宝器的世家弟子赵焱,台下世俗出生的弟子看了气势皆为之一振。 大比第一日圆满结束。 元清回到竹屋盘膝坐下,细细品味今天的六场比试,其中第一场的冯师兄和第六场的姜师兄尤其使他震动:自己虽然主修剑道,准备一两手低阶法术在意想不到之时确能发挥奇效;上乘武学结合仙家功法不仅威力巨大,消耗也少的多,藏经阁中就有不少剑法孤本,配合《太白剑经》当可将实力提升一大截;记得阁中应该也有收藏谋略兵书,所谓上兵谋伐,计策谋略在一瞬间足可使胜败之势逆转…… 一夜无眠。 次日正午,红榜上已经抓阄排出对战表,众人也早就前来观战,昨日羞愧退场的张玉祥也到场了,此时正在和一旁众人谈笑。 午时一到,田易便上台宣布:“第一场,冯西风对岳富强。” 章节目录 第十章 大比(中) 冯西风仍是万年冰川的冷峻模样,另一边岳富强则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两人互相见礼后,岳富强就立刻祭出了那件钟型法器。 只听得一声钟鸣,不过三寸大小的精致铜钟凌空浮起,同时一个两丈高的大钟虚影倒扣而下将其护在其中,而后,他悠悠然的看着向对面的冯西风。 冯西风先是放了一个轻身术,随后运起轻功,形如鬼魅冲向岳富强。 只见一道白色虚影如同一条匹练将大钟团团围住,期间不停地传来金铁交击之声,交击之声越发急促响亮,渐渐融合成一道浩大的钟鸣。 其中的岳富强面色难看,似在忍受极大痛苦,身旁漂浮的小钟本体更是震颤不已。 突然,匹练之中出现了一点星火,转眼便成燎原之势,同时人影速度更快,隐隐可听见呼呼风声,火借风势,一条火焰龙卷拔地而起,火舌吞吐,周围空气都被烧灼扭曲,小钟都不住发出阵阵悲鸣。 忽然一声爆鸣,大钟连同周围火柱齐齐消散。 三丈外人影一闪,冯西风面色苍白地出现,中心处岳富强单膝跪地,须发皆有焦痕,小钟掉在地上,灵光暗淡。 岳富强顾不得收起铜钟,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黄玉印玺,正要施法。 冯西风见状一声冷哼,身形一动到其身前,一掌印在他胸口,出掌携排云之势,掌心有红光隐隐。 “噗”一声暗响,岳富强应声倒飞出三丈之外,一口鲜血立时喷出,倒地不起,胸口衣衫印出一个烧焦的掌印。 田易上台来,瞥了冯西风一眼,而后说道:“冯西风,胜。” 接着,他走到岳富强身前,翻掌取出一个羊脂玉瓶,口中念咒,一阵碧色光华自瓶口倾泻而出照在岳富强身上。 片刻后其收了法器,岳富强面色惨白的起身行礼称谢。 田易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随后说道:“下一场,姜尚真对孙彦启。” 半个时辰后,两道身影在台上见礼站定。 姜尚真是个颇为儒雅的男子,年近三十,身形修长,自幼孤苦,于襁褓中被徐景天捡到带回山中,教其识字学礼,后虽师兄弟一起修习道法,如今已是练气十二层。 姜尚真为人颇为慷慨随和,时常帮助新进弟子,对五行法术的理解也倾囊相授,从不私藏,山上弟子半数都受过其指点,隐隐执弟子礼,孙彦启也是其中之一。 虽出生世家,但他对姜尚真为人颇为敬重,此时擂台对决,不由得恭声说道:“姜师兄,实不愿与你对决,奈何签定如此,法器无眼,万望小心!” “孙师弟不必担忧,有众师兄在此,只管放手一战。”姜尚真淡笑着回应。 孙彦启闻言祭出了一对火红的飞叉和一片墨绿龟甲,而后说道:“此乃火灵叉和玄龟盾,火灵叉速度极快,其上灵焰缠绕威力巨大;玄龟盾坚固无比,寻常手段难以动其分毫,姜师兄,得罪。” 说完龟甲凌空飞起化成巨大盾牌围着孙彦启旋转,飞叉化成两道红光朝姜尚真攻去。 姜尚真见此不慌不忙,身前蓝色光华一起,一面水盾顿时出现,飞叉碰到水盾微微受阻便一穿而过,但紧接着便是第二面、第三面…… 姜尚真一时间竟聚出了五面水盾。 最终飞叉被第四面水盾挡下,孙彦启见状正想使出其他变化,只见四道绿色光华一闪而入水盾中,随即竟从水盾中钻出四条粗大藤蔓,转瞬间便将飞叉死死缠住。 孙彦启急忙掐诀,飞叉上灵焰腾的燃起,其上藤蔓似有松解的迹象。 姜尚真此时扬手祭出一颗纯白灵珠,随后掐诀,灵珠之上闪过两道白光没入水盾之中,顿时水声大振,紧接着藤蔓之上碧光暴涨,竟无视灵焰,反而分出了更多枝条将飞叉缠得更紧。 孙彦启见此,转手放出两颗火球,被姜尚真随手弹出两道水箭击灭在空中。 孙彦启无奈只能鼓起法力一心一意催动飞叉,但不论他如何催动,灵焰如何暴涨,飞叉就如被精钢缠住,纹丝不动。 姜尚真又掐诀,一道土黄色的光华没入灵珠,随即孙彦启四肢之上凭空出现了淡淡烟尘,顿时其四肢沉重如灌铅汞。 这时,姜尚真从水盾之后悠悠然走向孙彦启身前。 他看了一眼仍在飞舞的玄龟盾,轻笑一声,随后掐诀,只见其头顶灵珠幽幽浮于右手之上,红光一闪便化成一颗火球,火球越燃越大,最终涨至磨盘大小。 姜尚真左手一挥,一道碧绿光华没入火球,顿时火球又暴涨一圈,其上烈焰翻腾,当真有焚尽一切的威势。 “孙师弟,你可认输?”姜尚真平和的声音淡淡响起。 孙彦启看着面前几乎将自己吞没的巨型火球苦笑道:“不愧是姜师兄,五行术法玄妙无双,师弟甘愿认输。” 姜尚真闻言微微一笑,心念一动,场上水盾藤蔓顿时消散不见,手中火球也逐渐缩小,最终变回白色灵珠被他收入袖中。 孙彦启也收起飞叉龟甲,随后向姜尚真躬身行礼。姜尚真还礼之后两人一起下了台。 台下众人早就看的心神摇曳,见姜尚真走来无不躬身行礼,口中赞叹之词不绝于耳。 姜尚真一路拱手还礼,脸上始终挂着淡淡微笑。 比起昨日比试中单纯以五行相克之法破尽对方法器,今天这一场以五行相生之法将基础术法的威力提升不止一重更让元清震动! “先是用水遁术挫其势,后以水生木之法借水盾施展缚藤术限制其行,再祭出法器使术法威力增幅,而以金生水、水生木之法借锐金之术强缚器之藤,反以木克火,从而彻底封死飞叉,接着用缚尘术阻碍对手施法,以木生火之法聚出巨型火球,一举定胜负!姜师兄不仅施术奇快,对五行之法的理解运用也颇为深刻,更在转念间便想出应对之法,心思缜密,看来这一届大比头名当是其囊中之物了。” 元清正思量间听到一旁朱灵儿轻声感叹道:“擂台之上闲庭信步,术法神通信手拈来,元清,此时若是我与姜师兄对阵,胜率恐怕不足一成。” 元清听了只是沉默,闭目一遍遍回想方才的比斗,不过很快便被田易的一声“开始”打断。 此时台上已经站了两道身影,正互相见礼。 赵飞燕依旧是一身碧色长裙,李胜则是普通的弟子服饰。 见礼后李胜立即取出一张淡金色符箓,反手拍在自己身上,只见其周身蓦然升起一层淡金色的光罩,随后祭出一长一短两柄战戈呈保卫之势攻向赵飞燕。 “金刚符?李师兄真是财大气粗啊。” 赵飞燕一声轻笑,抬手放出铜镜,黄濛濛的光瞬间定住长戈,腰间玉佩光华一闪,一层青濛濛的护罩凭空出现抵住短戈。 这时李胜得意一笑,翻手祭出了一柄八角铜锤,上面电弧缠绕,随着一声“去”气势汹汹的砸向赵飞燕。 赵飞眼中轻蔑之色一闪而过,只见她双手掐诀,头顶铜镜忽然光芒大放,紧接着一大片黄色霞光喷涌而出,一个照面便把战戈和铜锤都收入其中。 战戈静止如同死物,铜锤还在不停跳动,但一时半会难以挣脱。 随后赵飞燕撤去护罩,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火红的小巧飞刀,看向李胜,幽幽的说道:“李师兄,你说你为何偏偏带的是金刚符呢?” 接着一弹指,飞刀便化为一道红色流光一闪而逝的斩在金刚符所化护罩上,“叮”的一声,飞刀被弹开,护罩上只留下一道焦黑的印记。 李胜见状松了一口气,凝神全力催动铜锤。赵飞燕冷哼一声,鼓动法力一催,飞刀上灵焰腾起,在空中一个盘旋便斩在先前的印记上。 约莫三四个呼吸的功夫,只听见“嘶啦”一声,飞刀撕裂护罩,最终停在李胜额前一寸处。 刀刃红光闪闪,明明是滚滚烈焰,李胜却感到一阵阵透心寒意,后退几步,又咽了咽口水拱手说道:“多谢师妹手下留情,李胜认输。” 赵飞燕闻言收了铜镜飞刀,李胜也顺势将法器收回,周身护罩也重新化为金刚符落在手心,就在他要退场时,赵飞燕突然开口说道:“我看师兄这枚金刚符颇为玄妙,可否借师妹观摩几日?” 李胜闻言一怔,犹豫了一会苦笑道:“师妹若是有兴趣,尽管拿去。”说完伸手一推,金刚符便轻飘飘的飞向赵飞燕手中,光芒一闪就不见踪影。 李胜长叹一口气,转身走下擂台,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赵飞燕笑嘻嘻地下了台,也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蹦蹦跳跳的向后山走去。 田易此时上台说道:“三日后决出三甲。”众弟子三三两两的散去,元清和朱灵儿边走边闲聊。 “朱灵儿,你觉得三日后的比试谁最可能夺魁?” 朱灵儿认真想了一会后回到:“姜师兄自不必说,法力境界,术法智虑皆是上乘;赵飞燕手中铜镜可定器破法,贴身玉佩所化护罩也是坚韧非凡,最后那飞刀我若没猜错,应该也是一件上品法器,当真犀利无双,如今又多了一张金刚符,本身便立于不败之地;至于冯师兄,心智思虑也属上乘,奈何法器神通与他二人一比实在差距太大,世俗武学毕竟有其上限。这么看来,夺魁之人多半是赵飞燕了。” 元清叹了口气后说道:“是啊,我实在想不到姜师兄有何种手段能破那铜镜。说起来冯师兄如今也二十六了,这次筑基无望,道途也基本断绝了吧。” “是啊。修行一事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啊。对了,这三天你准备做什么?” “此前观战颇有感触,当凝神静思,细细体悟,希望以他山之石开我剑道金玉。” “那就提前祝贺元大剑仙功力大进啦!”朱灵儿俏皮地向元清作揖说道。 元清哈哈一笑:“借您吉言了!” 元清回到自己的“青元居”盘膝坐下,先是平复了心境,随后便沉入剑经之中,不知时日。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午时,三道人影成鼎立之势站在擂台上,台下也早站满了观战弟子。 田易还是穿着杏黄道袍,手里拿着一个深色竹筒上台来。竹筒内有三枚竹签,三人见此,各自伸手取了一支,只见姜尚真和赵飞燕所抽竹签底部用红字写着一个“一”,冯西风则抽中了“二”。 田易见此宣布:“第一场,姜尚真对赵飞燕。” 随后和冯西风一同下台,只留场上两人相向而立。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大比(下) 赵飞燕收起以往嬉笑的态度,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 “姜师兄,得罪。”说完便祭出铜镜,光华闪动间就要将姜尚真困住。 姜尚真第一时间给自己加了轻身术,边后退边掐灵决,只见两道绿光没入其前方地面,转眼间便钻出数条粗壮藤蔓,藤蔓上不停生出更加细小的枝蔓,互相纠缠,几乎是眨眼之间就立起了一道碧绿的高墙。 黄光照在高墙上,不过略微停顿便一穿而过,只留下一丛断枝。 趁这一顿的功夫,姜尚真召出灵珠,掐诀施法,只见一道淡青色的光华闪过,姜尚真脚下似有风相助,轻轻一点便是三丈之远,其在场上辗转腾挪,衣袂飞扬,铜镜所发黄光远不及其速。 赵飞燕见此眉头轻皱,取出金刚符反手拍在身上。 就在她刚做完这个动作时,一支水箭径直打在符箓所化护罩上,随即变成点点水渍留在地上。 姜尚真开始围着赵飞燕绕起了圈,同时法术不停,一支又一支的水箭不断地打在护罩上然后变成地上的一滩水。 渐渐赵飞燕仿佛立身一个小型湖泊之中,随即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掐诀,头道:“姜师弟,赵师妹,只有一个时辰,快些下去调息吧。” “多谢田师兄提醒。”姜尚真对着田易拱手一礼,便转身向台下走去,赵飞燕一言不发的跟在姜尚真身后。 “赵师妹!”田易突然叫住赵飞燕。 “田师兄何事?”赵飞燕转身疑惑的看着田易。 只见田易手里拿着一张淡金的符箓和一枚小巧铜镜。 赵飞燕本来好些的脸色顿时又变得通红,急忙上前拿了法器,转身一路小跑,不知去了何处,礼数致谢全然不顾了。 田易见状笑着摇摇头,随后一摇一摆的下了台。 台下弟子一片哗然,纷纷议论这雷霆何来。元清也不明所以,正思索间却瞥见朱灵儿眼中神光熠熠,身上也有阵阵蓝色光华泛起。 “朱灵儿!”元清急忙叫她。 朱灵儿回头嫣然一笑:“放心,我并非要突破,只是看姜师兄手段有了不少感悟。” “那你明白最后的雷法是怎么回事了?” 只听朱灵儿轻声说道:“雷者,天地枢机,阴阳五行之变。姜师兄依五行之序,依次往灵珠中打入金、木、水、火、土五种精纯灵力,五种灵力生克变化之中演化出一丝雷霆真意,然而这丝真意太过强大,这灵珠无法承受,最终碎为齑粉。其中关窍尚不甚明了,但大致应当是不差了。” “没想到姜师兄对五行的理解竟到了这种程度!”元清听了除了一声感叹什么也说不出。 “元清,我要回去闭关。” “好,我去给你护法。” “宗门之内尚不需如此,况且机会难得,接下来的两场比斗说不定会对你有所启发,你还是留在这吧。” 元清想了一下问道:“你从此闭关可是要突破筑基境界?” 朱灵儿摇摇头说道:“筑基对我为时尚早,此次闭关能有所得就好。” “好,我陪你一同回去。” 朱灵儿展颜一笑:“好。” 元清陪朱灵儿回去后又在其房屋周围转了好几圈,确定没有什么动物野兽会突然出现打扰后才放心离去。 等他回道广场上时,第二场比试已经结束了,结果是姜尚真胜,一打听才知道这位面如冰山的冯师兄竟打都没打就主动认输了。 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应是冯师兄自认不敌姜师兄,若是硬拼,下场比试将颇为不利,不如急流勇退,保存实力去争那第二名的一颗筑基丹。 最后一场比试很快开始,赵飞燕似乎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恢复了往日的骄傲模样。 冯西风则穿上了一套黑色劲装,束手绑腿,颇有点世俗武夫的样子。 两人见礼之后冯西风便动了,轻身术使其行动如风,上乘轻功使其围着赵飞燕上下翻飞如同鬼魅。 赵飞燕一开始就祭出金刚符,也不急于进攻,就那么悠悠然的在金色护罩内任凭冯西风施为。 冯西风掌心火光一现打算故技重施,不多时护罩之外便陷入了一片火海,火焰随后盘旋而成柱,熊熊燃烧。 赵飞燕只是祭起铜镜,黄光之下火焰如遇天敌,几个呼吸间便消散一空。 冯西风见此神色更加阴沉,抬手发出五颗黑乎乎的圆珠,珠子排成一线,转眼便打在护罩同一位置,发出“嘭嘭”的轻响。 圆珠应声爆开,滚滚黑烟汹涌而出,瞬间将赵飞燕身影吞没。与此同时,冯西风仿佛一分为四,四道黑影齐齐没入黑烟中,三两个呼吸间便回到原位,掐诀聚气,一个巨型火球逐渐成型。 一阵气流过后,黑烟尽数被赵飞燕用灵力驱散,她看到冯西风手上的巨型火球轻蔑一笑:“冯师兄,连烟雾弹这等低劣的世俗手段都用上了,就为了聚出这颗火球?我便站在这里任你攻来又能如何?” 冯西风闻言并不答话,眼中冷色更重,单手一送,火球便呼啸着冲向对面,随后掐诀连弹,四五颗小火球从各个方向飞向赵飞燕。 巨型火球还没接近便被一阵黄色光华照定,由大变小,最后变为点点星火消散不见。小火球紧随其后,但目标却不是金刚罩,反而击中了位于护罩边缘的地面上的一颗颗紫黑的圆珠上。 随着一声冰冷的“爆”,以赵飞燕为中心的四角同时腾起巨大火光,而后便是惊天巨响伴着漫天烟尘,擂台都被炸的微微震颤。 冯西风也不管烟尘中情况如何,抖手又发出五颗黑紫的珠子,三颗朝着烟尘中心,两颗飞向浮在空中的铜镜。 又是五声巨响,铜镜被炸到地上,灵光暗淡,镜面似乎都出现了一丝裂痕;地面烟尘更重,让人看不清其中情况。 待烟消尘散之后,只见赵飞燕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周身只剩玉佩发出的一层薄薄的青光。 冯西风眼中杀气一现,取出一柄黑色的狭长横刀,灵力灌注之下刀刃发出微微红光,随后人影一闪到赵飞燕身侧,鼓动法力全力向下砍去。 只听裂帛之声响起,青光应声而破,黑刃余势不止,径直朝着赵飞燕砍去。 突然,赵飞燕身前青色光华流转结出一副八卦图,只是微微一转便将冯西风推至三丈外,随后徐景天大袖翩翩落在冯西风身前,一声断喝:“冯师弟!”声音直透人心。 冯西风此时抬起头,眼中血色渐渐消退。待完全恢复神智后,他看了看手中黑刃急忙丢掉,对着面前徐景天躬身行礼:“徐师兄,西风愿请责罚!” 徐景天微微沉吟后说道:“比试之中刀剑无眼,偶有失手更是家常便饭,无需责罚。这一场是你赢了。” 说完将黑刀收起,悠然回到自己的位子。另一边赵飞燕也已经转醒,在得知自己无缘筑基丹后竟不由自主的哭了出来。 田易宣布大比结束后,徐景天将冯西风和姜尚真叫来跟前,一人给了一个檀木盒子,盒内装着一颗龙眼大小的蓝灿灿的丹药。 此时姜尚真却说道:“徐师兄,我可否将此丹药连同入凝元灵池之机一同转交他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讶的看着他,徐景天温声问道:“这是为何?” 姜尚真答道:“弟子自知天资不足,借筑基丹和灵池之力恐也难以筑基。况且弟子从小便在这山门中长大,此间一草一木与我皆有感情。弟子也从未想过要去什么上宗,修什么大道。弟子所求便是在这山中授课下棋,安然度过余生。还望师兄成全!”说着一揖到底。 听者皆觉不可思议,不少人还出言相劝,但姜尚真态度坚决,一一谢绝了。徐景天见其坚持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问道:“你想交于何人?” “弟子愿交于赵飞燕,赵师妹。” 赵飞燕闻言,先是一阵惊喜,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红了眼眶,不仅上前说道:“姜师兄……” 未等赵飞燕说完,姜尚真便打断她说:“师妹当勤加修行,莫要辜负这一份莫大机缘。”说完便将手中筑基丹交予她手上。 赵飞燕捧着筑基丹,低着头,片刻后抬起,直视姜尚真,目光坚定地说道:“绝不辜负师兄恩情!” 徐景天给赵飞燕交代了一句“何时准备好前往上宗便来后山找我”后便驾风离去,走时一弹指,一道五色光华停在姜尚真身前,竟是一枚五色灵珠。 随后传来徐景天淡淡的声音:“此乃上品法器蕴灵珠,与你此前灵珠用法并无二致,威能却是十倍不止,你好自为之……”其声越来越远,终听不见。 姜尚真对着后山方向深揖一礼,而后将灵珠收起,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元清也回到了自己的青元居,不过在此之前他先看了看朱灵儿,确认其仍在闭关后才离去。 此时他坐在蒲团之上,目光平静坚定,脑海中有关《太白剑经》的内容逐一浮现,缓缓闭上了双眼……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悟剑 玄元下宗,后山。 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一片葱郁的竹林间,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竹影摇曳生姿,银辉似闻声起舞,迷迷蒙蒙如坠梦境。 林中一小片空地上,一个素袍少年持一柄碧色木剑,身和八卦,势如游龙,一剑递出,玄机暗藏,变幻莫测。 其势一变,一招一式狠辣凌厉,剑影森森,杀气腾腾。 其势再变,行动如风,剑光隐隐而飘忽不定,方丈之间尽是剑影。 忽然,少年立身收剑,聚意凝神,其势巍巍然,如岳如渊,一剑劈出,一轮弯月似在林间升起,银光闪闪,剑光一丈内的青竹尽数化为细粉,银月去势不止,直奔十丈外。 一面晶莹冰盾凭空出现挡在银月前,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冰盾便变为一地碎片,紧接着第二面、第三面……最终一声爆鸣,剑气与第七面冰盾同归于尽。 “元清,你又在这砍竹子了,茶具也有了,桌椅也有了,你还要做什么?”朱灵儿笑吟吟的踩着一路碎屑走过来。 元清闻言收剑问道:“朱灵儿,你怎么来了?” 朱灵儿翻了个白眼说道:“这里离水潭不远,你先前身上灵压暴涨,我当然有所察觉了。说吧,扰了本仙子清修该当何罪?” 元清呵呵一笑:“那就只能请朱仙子屈尊移驾寒舍,鄙人还有些粗茶,若不嫌弃,权当赔罪。”语调阴阳怪气,尤其“朱”之一字尤为重读。 朱灵儿只当没听见,作势回道:“好吧,本仙女也有日子没喝醒神茶了,这就走吧。” 说着也不管元清,一马当先的朝着他的青元居走去。元清笑着摇摇头,跟在后面。 此时距离大比已经过去两年了。 两年间,朱灵儿早已到达练气十一层,修为境界日益精进。 元清修行比往日更加刻苦,不但将藏经阁中收集的《太乙玄门剑》、《无极杀剑》和传自爷爷的《扶风剑法》、《临渊剑诀》练至炉火纯青之境,《太白剑经》也炼出第九道剑气。 这第九道剑气一出,立即和其余八道聚合成剑胚之型,只是缺了两侧剑刃和中间剑脊,其所发剑气威力也更甚。 至于五行法术,在看完姜尚真几场比斗之后,元清自然也是有所尝试,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始终不得其法,几次请教姜师兄也都不明所以。倒是轻身术在经历数十次的失败后,终于能成功施展。 姜尚真自大比后几乎每日清晨都去传功阁坐镇为众师弟答疑解惑,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冯西风和赵飞燕分别在一月和两月后筑基成功,得入上宗。 赵飞燕临行前还特意去看望姜尚真,一个时辰后才满脸坚毅的离去。 元清和朱灵儿二人回到青元居坐下,朱灵儿随手凝出一团脸盆大小的水珠,水如山泉流入下方茶壶中而水珠大小不减,待壶中渐满,其手指轻点,水流立止,水珠也变为一片蒙蒙水汽,大袖一挥便散入周围竹林中。随后其屈指一弹,一点火苗飞向壶底,不过转眼功夫水已沸,元清便用此水熟练地烹茶煮茗。 说起来老爷子给元清的包裹中塞了不少好东西,光是醒神茶就装了十斤,还有两瓶培元丹,一本《临渊剑诀》。 培元丹一年前就被元清吃完了,醒神茶两人这两年几乎每半月一饮,所剩不过三两斤了。 品茶静坐片刻后,元清感叹道:“这四门剑法我已融会贯通,只是四者各自为战,总觉得缺了什么,不得圆满;剑经也是如此,隐隐摸到什么,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朱灵儿思量了片刻后说道:“元清,你可还记得大比之时姜师兄所用雷法?” “自然记得。” “五行术法本是各自为战,聚而生雷,其中关窍你可曾问过姜师兄?” 元清摇摇头说道:“那倒没有,自从知道术法之道已绝,我便没去请教过姜师兄了。你是说两者当有相通之处?” “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不妨听听。” 第二天清晨,元清早早就前往传经阁,见姜尚真正在为一位师弟讲解木行术法,便在一旁等了片刻,待那名师弟走了,才上前请教。 “元师弟,今日所为何来,你这五行术法,师兄也是无能为力啊。”姜尚真见到元清,不等他开口便调笑道。 “师兄说笑了,元清此来不问术法,只是请问师兄雷法之变,不知师兄可否告知?” 姜尚真颇感意外,不过随即爽朗一笑:“这有何难,来的师弟多半是询问此道,你且听好。” 元清微倾前身,聚精会神听他说道:“雷者,阴阳五行之变也。阴阳未明,故以五行生克衍天罚之雷。生克之道非一成不变,如水火之遇,水大则火灭,火盛则水涸;又如木火之间,柴多火不兴,柴少火不旺。我以一点神念为引调和五行之气,借相生之道循环不息,终聚得一丝雷霆真意,真意以五气为食,终得雷霆一道。元师弟,你可有所获?” 元清沉默片刻后说道:“多谢姜师兄解惑。” 说完便告辞离去,回到竹屋后立刻盘膝坐下,脑中不停重复姜尚真说的话。 两个时辰后,元清灵光一现:“以神念为引,以神念为引……五行之变需用神念引之!剑法不得圆满是因为只有其形而无其意!” 明悟此节,少年心中激荡,脑中不由自主地开始演练扶风剑法。 不同于平日里练习,此番演练,一招一式极慢极清,似是将整套剑法拆分为一劈一刺,一挑一点。 十二个时辰很快过去,此时元清脑中剑招尽数消失,只剩一道剑光,如风卷残云,剑气森森;与此同时,他身上泛起淡淡银辉,丹田之中的剑形残胚也慢慢旋转起来。 突然,元清睁开双眼,两道精光一闪而过,起身走到屋外,只是一个闪身人便出现在三丈外,几个闪动便入竹林深处,一剑既出,剑风无形无相,前方三丈内的竹林尽数化为漫天飞屑,只留残根满地。 元清闭着眼静静感受这一剑的酣畅淋漓,良久,如饮醇酿,一步一摇地返回竹屋。 转眼又是两个春秋,这一日,元清在屋内清修悟剑,四门剑法只剩《无极杀剑》还没悟透,体内剑气也增加了一道。 这《无极杀剑》极重杀伐,招招狠辣致命,元清从小受爷爷和诸多道家经典影响,性子恬淡超脱,多年习剑又添了些凌厉,但是未经杀戮之事,对杀伐之道鲜有领悟。 少年有些烦闷,起身出门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中,竟到了后山西面。 不同于东面竹林幽潭,西侧乃是一片高耸断崖将山脉生生截断,诸多弟子洞府便是这崖壁上的一个个石窟,崖壁上修有只够一人通行的栈道,以铁索相连,盘旋曲折而上,颇为险峻。 元清看了两眼便掉头回去,却又来到了朱灵儿房前,正遇上朱灵儿施施然从屋中出来。 “元清,你在我房前干嘛?” “我心里烦闷出来走走,不知怎么就到你这了。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我方才修行略有所得,正要去清潭边上试试神通。” 元清听了此言,细细打量了一番朱灵儿,不由得内心苦涩,烦闷更甚。 “你…你已经十二层了?” “嗯,才突破不久。看来你是修行上遇到麻烦了。怎么还有我们元大剑仙过不去的难关?”朱灵儿一边带着元清向水潭走一边问道。 “我向姜师兄请教之后便专心悟剑,但这《无极杀剑》极重杀意,我从未行杀伐之事,与你切磋也是点到为止,全力出手都未曾有过,光是凭着剑诀揣摩剑意无异于纸上谈兵,终难有所获。” 两人到了水潭边,朱灵儿突然正色道:“元清,我们打一场吧,你我都全力出手,如何?” 元清听了一脸惊讶的看着她:“朱灵儿,我现在剑道未成,若有失手,恐怕会伤到你。” “你我从未全力出手过,我也想看看自己究竟实力如何。” 元清沉吟了片刻,而后说道:“那你小心,我如今剑气杀力极大,若抵挡不住,千万不要硬撑。” 朱灵儿笑嘻嘻地回道:“怎么,我这十二层的大高手还奈何不了一个九层的小修士吗?看招!” 话音未落便有一片水滴袭来,水滴在空中变为箭型,同时一条蓝色丝带如同毒蛇一般贴地而来。 元清身形一动出现在三丈开外,只是刚显出身形,数片晶莹冰刃便散发着森森寒气攻到眼前,一旁丝绦也一个急转直攻后背。 无奈之下元清出声提醒道:“灵儿小心,我要出剑了。” 说完取出灵木剑一剑挥过,顿时剑风起,前方冰刃尽数碎裂,剑风不止,直攻向朱灵儿。 随即收剑在侧,凝神聚意,待丝带将要触及衣袖时一剑刺出。 只见一道银色剑气如蛟龙出渊,衔着丝带一路冲撞至十丈开外,其人更是身形一动,狂风卷地般向朱灵儿冲去。 朱灵儿见剑风袭来,当即聚起四面宽厚水盾,随后四面盾牌合而为一,一面晶莹透亮的水幕便立在身前。 剑风打在水幕上激起水流阵阵,却始终未能攻破。 这时,元清身影出现在水幕后,层层剑影如狂风骤雨般袭来。 朱灵儿急忙掐诀,身后立时起了一面冰盾,盾牌之上冰刺密布,冰盾之后又起了一面水盾,水流阵阵化为一股一股流入前方冰盾。 冰屑纷飞,将剑影尽接下,旋即一转,数不清的冰刺如暴雨梨花直向其扑来,寒气阵阵。 元清后撤三丈,接着踏步运剑,剑势变幻玄妙,隐隐一个太极虚图在其剑尖成型。 冰刺袭来,却随着剑势流转,竟原路冲向朱灵儿,最终两两相抵,只留下满地冰屑。 元清正要一转攻势,却见朱灵儿手中托着一颗水球,脸上笑吟吟地说道:“元清,这水雷之术我也是受姜师兄启发,十二层之后方才练成,你可小心啦。” 说完轻轻一托,水球飞至半空,随着朱灵儿一声轻喝“疾”,水球表面变得凹凸不平,最终拉长成一道水蓝色电弧,伴随一声雷鸣,眨眼间就到了元清头顶,狠狠劈下。 元清心里本就郁闷,此刻见到这水雷之术更加烦躁,不由得使出了无极杀剑,只见他一剑一剑挥出朴实无华,却有一道一道银色剑气喷薄而出打在水雷之上,剑气首尾相连竟成一线银光。 银光寸断,雷霆步步相逼,少年此时却突然收剑在前,聚全身剑气连同多日苦闷、烦躁等种种负面情绪一剑挥出。 剑气如虹,形如弯月,一路吞光噬气,最终裹挟着雷霆直上云霄。 一声爆响,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两人一同静立雨中,朱灵儿看着元清,眼中满是笑意。 元清怔怔看着天,他悟了。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筑基 元清回神过来看向朱灵儿,眼神交汇间心头一热,不由的出声说道:“灵儿……” 话到嘴边却不知要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朱灵儿见元清痴傻模样,不由轻笑出声,小声一句“呆子”,随后故意清了清嗓子,拿起腔调问道:“叫本仙子何事?” 元清顿时语塞:“咳咳,这个…下雨了,我怕你淋雨受寒生病,这个…要不去我那喝杯茶,驱驱寒气?” 朱灵儿听到元清说话顿时笑开了花,不过转眼便收住,摆出一副勉强答应的样子说道:“还算你有孝心,”当即迈步前行,走了一段一转头看见元清还傻傻站在原地,不禁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跟上。” 说完回过头,走了没几步就忍不住 “咯咯咯”地笑起来。 元清挠了挠头,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随即讪讪跟上,对竹林间飘荡的银铃般的笑声只做充耳不闻。 回到青元居,两人熟练地煮好茶,品茗静坐。 片刻后,元清正想说什么,却发现朱灵儿坐在对面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顿时脸上一红,这时朱灵儿眨眨眼问道:“元清,你可感到什么异样?” 元清一愣,随后闭目内视,丹田之中残胚缓缓旋转,剑气竟在不知不觉当中多了一道,正欣喜间突然发现泥丸宫中存了四道淡淡的剑形虚影。四道剑影分四角站立,剑尖向下,彼此之间似相互吸引又相互排斥,中间存有一点银光,形如莲子。 元清睁开眼说道:“我体内此刻多了四种剑法真意,分别是扶风剑中悟得‘动’;临渊剑中悟得‘静’;太乙剑中悟得‘柔’;以及方才于杀剑中所悟‘刚’。另外剑气倒也多了一道,怎么,可有不妥?” 朱灵儿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元清,妥不妥我哪里知道,你是不是练剑把脑袋练傻了?我只是觉得你此刻灵压又涨,气息锋锐,想是你修为又进,随口问问罢了。” 元清听了只是挠头,心道:自己莫非是修为精进气息未平导致头脑也不清楚了,不行,一定要好好调息一番。 似是看出了元清心中所想,朱灵儿起身说道:“好了,茶也喝了,你好好调息一下吧,我走啦。” 元清起身相送,回到屋内后便入定内视,按照剑经所言,剑之一道,在于正奇相辅,动静相宜,刚柔相济,以阴阳共济之法于动静刚柔间炼出一点剑道真意,这一点真意乃是日后成道之本,剑意之源。 不同于一般的御器之法,剑经中剑术外篇所记载的上乘剑术无一不是以意御剑。 一般御器乃是先将自身法力附于法器之上,激发法器威能,再以神念引导,从而对敌。 以意御剑则是以自身剑意与剑器相合,凝练剑体利气与自身精纯剑气为锋锐剑光,念动而剑至,至精深处可以一剑破尽天下法。 元清此时沉浸在剑术玄妙当中,识海中的剑影纷纷起舞,交击之时有点点晶莹碎片掉落,转瞬便被中间一点银光吸收,气府之中残胚也缓缓加速旋转,周围天地元气源源不断的被炼化为精纯剑气。 春去秋来,山外叶子黄了又绿已是四遍,山内仍是一副青葱的繁盛景象。四年来不少弟子筑基不成又过了年限,纷纷下山去寻找机缘,山中冷清了许多。 剩余弟子各行其是,每日不是修行就是去藏经阁或是传功阁问法,互相之间碰面只是简单拱手示意便匆匆别过,偶有闲暇也是与相熟之人清谈,生活平淡如水。 元清经过四年苦修终于炼出第十一道剑气,一身锋锐之气渐渐显露,识海中银光也长至寸许大小,周围有四个星点般的小剑环绕,看起来颇为神异。 朱灵儿不知怎么,两年前便不怎么修炼了,每日不是在后山闲逛就是陪着元清品茶练剑。 经过两人不懈努力,醒神茶终于在一年前彻底喝完。 不过朱灵儿偶然间在后山发现了一株茶树,当即采了不少回来,只是这茶味道清苦,也没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元清从入定中醒来,看了看天色,天边只剩点点余辉,竹林仿佛被染了一层金红色,周围时不时有虫鸣鸟叫,仿佛是山间的低语。这静谧祥和的氛围很快就被一声清甜的呼喊声打破。 “元清,我抓了只野鸡!有烤鸡吃啦!”只见一个二十余岁的妙龄少女轻快的走来,其人星眸皓齿,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轻挽秀发身穿素朴道袍却比月色更姣好。 身后一条蓝色丝带飘在空中,上面捆着一只野鸡,是不是凄厉的叫两声。 元清从青石上起身迎了上去,边走边说道:“灵儿,五谷飞禽中所含斑驳杂气众多,不利于修行,再说你看这只鸡叫声凄惨,不如今天就把他放了吧。” 像是两轮弯月掉进了眼眸,朱灵儿笑眼盈盈娇声道:“距上次吃都过去两月了,有什么杂气也早就排干净了,你快去给我烤着吃嘛。” 元清看着她宠溺的笑了笑说道:“好啦,那你先处理一下这只鸡,我去去就回。”说完几个闪动就不见了踪迹。 朱灵儿笑着应了一声“好”后便开始处理食材,只见她屈指一弹,一根冰刺从鸡头钻入,片刻后便从后部钻出,血水混着内脏碎屑从小孔中流出,接着伸手一点,一道水流如绳索一般钻入鸡身,几个呼吸间便将这鸡清洗的干干净净,随后火光一起,转眼间鸡毛就被烧光殆尽,鸡皮却无一丝火烧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朱灵儿便坐在青石上等元清回来,只是眉宇间总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不一会元清回来了,手上还拿着几片不知名的大叶子。 朱灵儿见元清回来立马言笑晏晏,指着几片叶子问道:“你拿这几片叶子做什么,还要给这只鸡做件衣服吗?” 元清神秘一笑:“你过会便知。” 说完挑了一块较平整的地面,随手一指,剑气炸出一个半尺深的坑来,随后身影连闪,回来时扬手一挥,一推劈好的竹子和大小不一的石块掉了下来。 元清将石块平铺在坑底,再将竹子覆于石块之上,而后对朱灵儿说:“劳烦仙子点燃这堆竹子。” 朱灵儿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做。 这时元清拿起野鸡,走到水塘边,先是用叶子包的严严实实,也不用法术,徒手挖出池边稀泥,一层一层抹在叶子外,最终将整只鸡变成一个泥球。 接着他把泥球拿到刚才烧过的坑内,上面又盖了厚厚一层竹子,又让朱灵儿点燃,这才将手上的泥垢洗掉和朱灵儿并肩坐在青石上。 半个时辰后,元清将已经烧的焦黑的泥球取出,虚手一压,泥壳裂开,顿时香味扑鼻而来,揭开叶子,满是油光,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元清取下一只鸡腿递给朱灵儿,一口咬下,唇齿留香。两人很快就将一整只鸡扫荡一空,碎骨残渣也被一颗火球烧成渣滓。 “这做法可有名字?”饭饱之后朱灵儿满意的问道 “只是小时候爷爷讲的一种做法,名为‘叫花鸡’,此番头回尝试,还算不错。”元清嘿嘿一笑回道。 “好啦,吃饱了也该活动活动了。来让本仙子看看你可有长进?” 说着站起了身,蓝色丝绦如毒蛇吐信,蠢蠢欲动。 元清听了起身拔腿就跑,远远地传来:“我想起屋中还有急事,告辞告辞。”转眼就不见了。 朱灵儿只是静静站着看着元清走远,眉眼之间满是如水的温柔。不过渐渐,愈发浓重的愁思掉进水中,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下来七天时间,元清再没见过朱灵儿,去她的灵水阁也只见到阵法全开,其内还漫起阵阵水雾,让人看不真切。 七天后,元清正在打坐用功,忽然感到一阵巨大灵压从灵水阁传来,急忙收了功法,冲了过去。到了跟前发现阵法水雾依旧,随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只是不太确定,只是紧张的在阵法外等待。 周围不少人都被这股灵压吸引,纷纷前来,却都如有默契般的沉默不语。 半个时辰后,点点水蓝色的莹光在竹屋周围亮起,一闪即逝的没入其间,随即灵压更甚,远远超出练气修士上限。 再过了不知多久,灵水阁前青光一现,一身玄色道袍的徐景天显出身形,他先是与周围弟子还礼,随后看向朱屋内,眼中隐有青光,脸上满是赞许的笑意。 朱灵儿此时在屋中静坐,全身法力激荡却又平顺祥和,顺着奇经八脉运行大小周天,整个人陷入一种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的玄妙状态,感觉似乎身体内有一层壁障正在打开,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内天地与外界相连,大量的水行灵气源源不断的灌注体内,本来圆满的法力再次暴涨,并开始拓宽周身经脉气府,体内潜藏的杂质随着灵气流动不断地被冲刷洗净。 起初还有些麻痒酸胀,到后面只觉得自己像是泡在温泉当中,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张开了在大口呼吸天地元气,浑身温暖而舒泰。 渐渐,朱灵儿周身渐渐亮起了淡淡水蓝色莹光,其面色温润如玉,其发无风自扬,其息细缓悠长。周围光点越来越少,其身上莹光却越来越盛,将屋室尽数染成一片水蓝之色。 良久,朱灵儿缓缓睁开双眼,其双眸神光熠熠,方圆百丈,神识一扫,无论是竹林流水、鸟叫虫鸣,还是土壤下种子抽芽,叶片上水滴流动皆如掌上观纹,清晰地毫发毕现。 体内经脉被拓宽了一倍不止,气府更是被增大了五倍以上,法力流转更加圆转如意。 随手聚出一团水流,心念一动,水流随之变为绳索,小箭,盾牌、乃至走兽飞禽,最终水流变为一颗鸡子大小的圆珠,上面电弧缠绕,散发着强大而危险的气息;再一个闪念半空中漂浮起五颗一模一样的珠子,随着朱灵儿手一挥,溃散为点点灵光。 朱灵儿又闭目静坐了片刻,这才起身出门,撤去阵法。 徐景天见朱灵儿出来,当先恭贺道:“恭喜师妹筑基!”随后众弟子也齐声恭贺:“恭祝师姐筑基有成!” 朱灵儿分别还礼,接着,像是炫耀一样,走到元清身前说道:“元清,你看我筑基成功了!”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分离 元清看着面前如同水中仙子一般的少女,内心涌出强烈的欣喜与冲动,体内剑气激荡,道袍无风自动,一股热气直冲头颅。 他先是笑了一下,随后竟一把将朱灵儿抱起 原地转起圈来。 朱灵儿一声惊呼,手自然拦住元清脖子,脸上满是喜悦。 周围众人只做 “非礼勿视”观,徐景天也是轻咳几声。 几圈后元清将她放下,朱灵儿面色微红,眼里全是身边这个俊朗少年;元清激动地有些微微喘息,目光停留在朱灵儿身上无法移开。 众弟子又说了几句恭喜之言后便告辞离去,徐景天这时说道:“以天地为灵穴,元气洗髓阀体而筑基有成,观我玄元已是数百年不曾见过的天纵之才,徐某得以亲见,当真三生有幸。师妹当尽早准备,一切妥当后随我前往上宗。” 沉浸在小世界中的二人听到这一番话瞬间回神过来,朱灵儿开口问道:“徐师兄,此事可否缓缓?我此刻刚刚进阶,境界不稳……” 不等她说完徐景天便将她打断:“朱师妹,我知你意,只是此行越早对你益处越大。半年后田师弟将回上宗,你到时就随他一起吧。”说到最后语气不容置喙,隐隐有命令之意。 朱灵儿听后只有回道:“是,徐师兄。” 徐景天听到朱灵儿答复展颜一笑,又恢复成那个如春风般的徐师兄说道:“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二人了。”说完身化青虹破空而去。 这时四下无人,元清反而面色微红,稍往后移了一小步说道:“灵儿,恭喜你进阶筑基。” 朱灵儿看着眼前神色微窘的元清,掩口轻笑,随后,她上前一步,双手环在其腰间,头轻轻地靠在少年胸口,一声声有力而急促的心跳清晰入耳。 元清顿时血气上涌,面红耳赤,呼吸急促,四肢僵硬,像一根木头一般杵在原地。 不过片刻,元清四肢便柔软下来,伸手将朱灵儿揽在怀中,呼吸也渐渐平顺,眼底满是要将人融化的温柔。 这一刻,哪管他斗转星移,沧海桑田。这一刻,无论日后是神仙眷侣逍遥游戏人间还是粗茶淡饭平凡度过余生都不再重要。这一刻,只有彼此不言自明的心意。这一刻,天地间只有这一对相拥的璧人。 良久,朱灵儿轻轻挣开元清怀抱:“怎么,抱了本仙子这么久还不够啊?哼,你这轻薄之徒。” 元清摸摸鼻子,低头笑笑不说话。 朱灵儿看元清呆傻模样,嘻嘻一笑,转身便往水潭方向走去。 元清不明所以,只是默默跟上。走着走着,两人便并肩而行,元清不禁出声问道:“灵儿,方才你告诉徐师兄说你境界不稳,仍需闭关,你……” “我那是胡乱找了个借口,我以天地元气灌体而筑基,哪有什么境界不稳。”朱灵儿不等元清说完便打断说道。 “筑基之后,究竟有何不同?”元清好奇的问道。 朱灵儿闻言展颜一笑,柔声说道:“你可记得田师兄所言仙凡之别,如隔天堑。炼气期修士不过刚刚踏足仙路,筑基期修士则是真正入了仙门,眼见耳闻完全是两个世界。” 见元清陷入沉思,朱灵儿微微抬手,前方顿时浮现一大片细小水珠,转眼变为各式兵刃,鸟兽虫鱼,手指轻点,聚而生雷,拂袖一挥散而为雾,随风润过一旁青竹。 元清看着眼前神乎其神的一幕,内心震动不已,随之而来的却是盎然战意。 他目光灼灼的看向朱灵儿说到:“灵儿,可否让我放手一战?” 朱灵儿听了一愣,随即轻笑道:“好啊,让我看看元大剑仙全力出手是何威力。” 依旧是水潭边,元清沉声说了一声 “小心”,随即一剑斩下,一道银色剑气汹涌而出。 朱灵儿只是心念一动,周身便出现一层水蓝色光幕,剑气斩在其上如泥牛入海,不过荡开点点涟漪。 元清见状,横剑一挥,剑风涤荡,数不清的剑气如雨打芭蕉一般打在光幕上。剑风过后,光幕屹立依旧。 这时朱灵儿出言调笑道:“元大剑仙只有这点本事啊?”说着手指轻点,一团电弧缠绕的水流凭空出现,转念间以一化五,略一停顿便排成一线朝元清袭来。 元清神情肃穆,屏气凝神,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指作剑,向着汹涌而来的水雷一点。 只见灵木剑凌空飘起,周身裹了一层银辉,银辉暴涨化为丈许长剑影,随着剑指一点,如一道闪电般破空而去。 只听见雷声阵阵,剑影势如破竹,一连斩破五道水雷,溃散的水滴都被剑气裹挟倒卷而上,不过剑影也消散殆尽,只剩一层薄薄的银辉还裹在灵木剑上。 接着,木剑一个盘旋斩在下方水幕上,水幕震荡但最终稳定下来,反而分出两股绳索般的水流将木剑死死困住。 元清此时体内剑气一空,正调息间,一条蓝色丝带如同毒蛇一样,瞬间将他五花大绑,倒在地上。 朱灵儿撤去水幕,拿起灵木剑,漫步走到元清身前,横剑在其肩上,居高临下的说道:“怎么样呀,认输吗?” “朱仙子天上地下,神通无量,法力无双,小的认输。”元清无奈的喊道。 两人各自收了法器后元清问道:“灵儿,你方才用了几成功力?” 朱灵儿想了想,先是伸出三根手指,随后又变为一根。 “这是何意?”元清不解的问道 “若是按照方才的情形来看,我确实用了三成功力;不过若是我手中有一件甚至几件极品法器,那实力上涨可不止一倍。只有筑基期以上修士方能将极品法器的威力发挥到极致,以此论之,恐怕不足一成。” 元清听了直感叹差距之大犹如云泥,朱灵儿出言宽慰道:“你如今尚未炼出十二道剑气,手中法器也不过下品,相信等你剑气圆满再配上一柄上等法器,实力将有翻天之变,更不用说筑基之后。你又何须沮丧。” 元清摇了摇头:“《太白剑经》与众不同,我有感觉,待我剑气圆满之日,便是结胚筑基之时。我此刻体内剑气早已充盈,却迟迟不见第十二道剑气炼化而出;识海中‘动’‘静’‘刚’‘柔’四道剑法真意只剩星点,却坚韧异常,剑意本源难以圆满。唉,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大成,说不得只能借助那‘凝元灵池’和筑基丹了。” “你有意参加下届大比?” 元清看着她柔声道:“你还有半年便要去上宗修行,我可不能落后太多呀。我自认以我目前实力,挣得头名应是问题不大,这大比自然势在必行。” 朱灵儿想到即将分离不由眉头一皱,不过随即便舒展开,展颜对元清说道:“你方才输了,当有惩罚才是。” 元清笑着回道:“在下技不如人,甘愿领罚,当牛做马,听凭处置。” 朱灵儿狡谐一笑:“那就罚你陪本仙子游山玩水,期间烹茶煮食,捏肩捶腿不可有一丝怠慢,为期半年,你可愿意!” 元清此刻内心满是暖意,轻轻拉过朱灵儿小手,直视双眼,目光里是数不尽的柔情:“固所愿也!” 接下来的半年时光可以说是元清入山以来最悠闲的日子,每天陪着朱灵儿游山玩水、寻幽探奇,诺大的后山几乎都被两人逛了个遍。 曾在山巅观林海日出,也在瀑布下烹茶煮茗;曾入岩洞看钟乳石林啧啧称奇,也下幽潭寻奇珍不得反成落汤鸡;削石做棋,无奈不通棋道乱下一气;刻竹为器,一人舞剑,一人吹笛。 两人甚至遇见了一条三丈长的青麟大蛇,口吐猩红蛇信扑来,只不过当晚就变成了烤架上的肉块和石锅里的羹。 半年期过,元清和朱灵儿并肩站在后山一处院落内,徐景天则在一边正和田易交代着什么。 不一会,田易就满面笑容地走过来说道:“朱师妹,我等着这就要启程了。”说着抬手放出一艘尺许大小的青色灵舟,灵舟迎风见长,很快变成丈二大小。 朱灵儿朝着徐景天躬身行礼:“多谢徐师兄多年照料,灵儿铭记于心。” 徐景天还礼:“师妹无需客气,你我上宗再见。” 接着朱灵儿对田易说道:“田师兄,这就走吧。”说完二人一个纵跃便上了灵舟。 元清目光一路跟着朱灵儿,此刻两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灵舟青光一起,化为一道青虹转眼就消失在天边。 元清这才收回目光,向着徐景天拱手说道:“让徐师兄见笑了,若无他事,元清这就告退。” 徐景天温和的说道:“你自去吧。” 元清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徐景天看着其背影,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回到青元居后,元清不由得陷入回忆中,嘴角也不自觉上扬,随即便收摄心神,呼吸吐纳,沉入深深地入定当中。 转眼便是大比之日。依旧是太极广场,五人上座,两张红榜,不同的是这届大比足有二十四人参赛,其中不乏上一届遗留的“元老”,元清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一天前参赛之人就已经抽签定好场次和对手,由于人数较多,第一轮的比试分两天进行。 元清抽到“甲七”,排在第二天第一场,对手是一同入山的那身形高瘦的少年,名叫张瑞。 虽然没有比赛,但他仍然早早前来观战,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午时一到,姜尚真便穿着一身月白道袍走上擂台。众弟子口称“姜师兄”,姜尚真也抱拳还礼。 “姜某第一次任大比仲裁一职,若有疏忽之处,还请各位师弟海涵。大比规则如旧,乃是同门竞技,只分胜负,不决生死。一方离台或认输则比赛终止,众位师弟可尽展神通。闲话少叙,比赛开始。第一场,任海对钱杰。”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剑指头名 元清在台下静静看着,有了姜尚真珠玉在前,以及和朱灵儿这位筑基期的“大高手”交手过后,台上众人的手段就显得乏善可陈了,一天看下来也就三人还能引起他的注意,其中一人便是一同上山的那个小胖子。 小胖子姓黄名硕,似乎人缘非常不错,上台之时底下有不少人为他助威。黄硕手持一对青铜锏,身上套着不知从哪弄来的金丝银甲,微胖的身材将甲胄撑得鼓鼓胀胀,颇有些像年画上的门神。 不过他竟是罕见的 “天雷法体”,对战之时身上电弧缭绕,一道一道拇指粗细的紫色雷霆将对面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不一会便满脸焦黑的被打到台下。 另一人是位名为苏天启的翩翩贵公子,身穿月白长袍,上有金丝所绣花鸟,星眉剑目,看起来华贵而出尘。 此人手持一把山水折扇,扇动之间有风雷涌出,威能颇大;身上华服似乎也是一件品质不低的法器,任你神通法器皆被挡在三尺之外不得近身,其对手没坚持几个回合便被一扇子扇飞了。 最后一人是名面容刚毅的女子,名叫叶玲珑。 此人凭借一身登峰造极的世俗武艺在对方还在施法时便欺身进来,一个照面便将对手打晕在台上。当然,若是遇上拥有两三件法器的世家弟子,此法就难以奏效了。 第二日午时不到,台上就站着一个高瘦的身影,看起来仿佛胜券在握。 姜尚真宣布开始之后,元清才施施然登台。 互相见礼之后,只听对面说道:“元师弟,你修为不过练气八层,师兄劝你还是弃权认输吧,免得一会动手起来,失手误伤。” 台下之人见元清只有练气七八层的修为也是议论四起“如此修为就参加大比未免太心急了些”,“就算要长见识也不必上台,私下里找师兄弟切磋不是更为妥当”,甚至姜尚真都出言劝了几句:“元师弟,修为不足万不可逞一时之强。” 元清对台下议论充耳不闻,对姜尚真相劝不过微微一笑,淡淡说道:“还请张师兄手下留情了。” 张瑞听到这淡淡的语气,似乎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眼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挥手便是三个火球呼啸而来,随后召出一对短棍,手掐灵诀,短棍在半空溜溜一转便生出重重棍影,气势汹汹的紧随其后。 元清只是身形微动便让诸多攻击落了空,几个闪动便欺身近前。张瑞见状一声冷哼,手持短棍,掌心红光隐隐,棍身顿时黄芒大盛,两道比方才更粗三分的棍影向着元清劈头盖脸的砸下。 似是有风吹过,棍影如砂砾般随风飘散,张瑞也如遭重击倒飞出去,正想挣扎起身,却见一柄翠绿木剑架在自己肩上,耳边传来元清淡淡的声音:“张师兄,你输了。” 场下一片哗然,姜尚真也颇感意外的宣布:“元清,胜!” 元清走下台,脸上依旧是无悲无喜的淡然表情,寻了个僻静地方静坐准备观战,附近弟子皆惊疑地对他上下打量。 张瑞下台之后便匆匆离去,眼中满是惊恐神色。 接下来的几场比斗几乎都是一边倒的形势,世家弟子凭借法器之利轻而易举地将凡俗弟子打的毫无招架之力,除了一名叫冷岩的少年。 冷岩是当年三个武服孩童中的为首之人,其所用武功招式似与冯西风同出一脉,对五行法术的浸淫程度却比他深不少。 利用木火相生配合排云掌势轻松破去对手上品法器,随后一掌将其打出场外,全程连法器都没有动用。 第三日元清的对手名叫赵东燕,应是看了元清昨日表现,对战之时立刻往身上拍了一张水蓝色的符箓,一层蓝色护罩瞬间将其护住,而后祭出一座金光灿灿的玲珑宝塔,塔底发出一束金光,瞬间将元清定在原地,接着塔身就以泰山压着什么,只是苏子怡面上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待到姜尚真上台后,苏子怡这才上台,满是轻蔑不屑的看向元清。 随着一声“开始”,苏子怡立刻往身上拍了两张符箓,其中一张元清认识,正是金刚符;另一张青翠欲滴,想来也非凡品,两层护罩瞬间将其护的严严实实。 随后此女竟在原地盘膝坐下,取出一只玄黑戒尺,掐诀念咒,身上灵光闪烁。 元清正打算出剑破其灵符,忽然察觉到一阵强大灵压自黑尺上升起,并且越来越盛。只见黑尺腾空而起,其上浮现出一个丈许长,三尺宽的尺影,略一停顿,便携雷霆之势向元清当头拍下。 元清顾不得其他,凝神聚意,灵木剑凌空而起,一层银色的丈二剑影包裹其上,剑指一点,灵剑破空而去,直冲黑尺。 两者相遇,先是一声巨响,接着爆发一阵气浪,台下修为不足者被气浪扫过都后退数步,再抬头已是满脸骇然之色。 台上剑影尺影交击发出刺耳的“滋滋”声,一时间僵持不下。 元清见状轻叹一声,随即身上银光暴起,空中剑影更暴涨两分,只听见一声闷响,巨剑穿透尺影,黑尺掉在地上弹了两下便再无反应。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苏子怡一口鲜血喷出,随后顾不得伤势,急忙拿出一红一蓝两块石头握在手中,眼睛死死地盯着银色巨剑。 巨剑去势不停,直奔苏子怡而来,两层护罩如同纸糊一般被一划而开,而后剑影消散,一柄三尺木剑停在其头顶三寸处。 元清走到苏子怡身前淡淡问道:“你可认输?” 苏子怡嘴角带血却笑着说道:“元清你不能杀我,也不能胜我!我是苏家嫡长孙女,是老祖的亲骨血,你若此刻认输,我可向家中长辈举荐,凭你这一身剑术在苏家,一个客卿的身份是绰绰有余,到时有我苏家相助,筑基结丹也非不可能,你……”还没说完便被元清弹出一道剑风打出擂台,摔在地上。 周围很快有人将她扶起,只见其发髻散落,衣衫不整,极为狼狈。 “元清,阻道之仇不共戴天!你给我等着!”说完甩开众人,转身就走。临走时又回头看了元清一眼,里面满是怨毒。 元清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淡然的表情,只在其最后一句是微微皱眉。 正要下去,苏天启却上台来至近前,拱手说道:“舍妹年幼,加上家中骄横惯了,口出妄言,有失仪度,还请元兄见谅。” “苏兄言重了,不过同门较技,元某自不会放在心上。”说完微微拱手便下台去。 苏天启欲言又止,深深看了元清背影一眼转身下台去了。 众弟子看向元清的眼神早已满是敬畏,见他走来纷纷主动避让,躬身行礼口称“元师兄”。 元清也十分和善的一一回礼,脚步不停直奔后山。 “此子很不错。”徐景天自语一声,眼中满是欣慰。 回到竹屋后元清将灵木剑取出,只见剑身布满了细密的裂纹,表面被一层淡不可察的银芒裹住。银芒消散,随着一声脆响,灵剑化为木屑簌簌而下。 “唉……”一声轻叹后,元清拂袖将木屑扫出屋外,随后入了定境。 大比最后一日,台上站着三人,分别是元清、苏天启和冷岩。 姜尚真拿着竹筒上来正要抽签,苏天启突然说道:“姜师兄,不必抽签了。苏某自认我二人对上元师兄皆毫无胜算,不知冷兄以为然否?”说完看向冷岩。 元清听后表面波澜不惊,一副早已知晓的样子,内心却满是狐疑,不知这苏天启要做什么。 冷岩闻言一怔,思量了片刻,随即爽快的点了头。苏天启接着说:“头名自然是元师兄的,至于这第二名,冷师弟,你若肯主动认输,苏某承诺筑基有成必定全力助你。” 冷岩冷笑道:“哼,空口无凭,如何取信于人?况且你何以断定冷某就输定了?” 苏天启微微一笑,取出一张青翠欲滴的符箓和苏子怡昨日所用黑尺说道:“符名生息,属初阶上品符;尺名玄,属极品法器。冷兄若是自负能以一把低阶魔刃短时间内破开此符让苏某来不及祭出玄尺,大可放手一试。” 冷岩目光闪动,正思量间,一面金光闪过,抓到手中乃是一面金木令牌,上用大篆刻着一个“苏”字。 “这是我苏家客卿令牌,另外冷兄若是答应,这张生息符也一并奉上。冷兄年纪尚轻,有了此符想必即便下届大比只要不遇上元兄这等人物,头名当是囊中之物。届时也无需苏家相助,冷兄自可筑基。冷兄以为如何?” 冷岩拿着令牌端详了片刻,随后将其收起,接着拱手对姜尚真说道:“弟子弃权。” 苏天启满意一笑,伸手一托,符箓轻飘飘的飞向冷岩。冷岩将符箓收好,向着苏天启略一拱手便下台离去。 苏天启朝着姜尚真微微点头,后者上前宣布道:“元清头名,苏天启次之。” 徐景天飘然而下,抬手一人一个檀木盒子,里面正是筑基丹。苏天启将盒子收好便施礼告退,随众弟子一同离去。 “元清,你很不错,没有辜负你爷爷的一番心血。”徐景天倍感欣慰的说道。 “徐师兄谬赞了,这几年多谢师兄照顾。”元清恭敬的回道 徐景天摆摆手:“我并未做什么,这全然是你刻苦修行所得。你可想好何时出发?” “弟子孑然一身,随时可以。” “你也不用太过急躁,这样吧,三日后去藏经阁寻我,筑基绝非易事,这几日你且调整好身心。” “多谢师兄提点。若无他事,弟子先行告退。” “去吧。” ...... 三日后,元清和徐景天站在藏经阁前。徐景天挥手放出灵舟,两人先后上船,飞舟灵光一起,化为一道褐色长虹转眼消失在天边。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结胚显意 距玄元下宗东北方不知多少万里处,一条绵延数千里的雄伟山脉蜿蜒曲折如同一条巨龙般雄踞一方,其间既有青葱密林,幽潭深谷,也有飞流瀑布,皑皑雪峰。 一艘褐色灵舟浮在一处万仞绝壁前,上载两人,正是飞了一日一夜才到此处的徐景天和元清。 元清望着面前的峭壁断岩不禁发问:“徐师兄,这就是上宗所在?” 徐景天听了微微一笑,翻手取出一面不知材质的黑金色令牌,几道法诀打出,令牌在其身前飘起。 接着一道幽光照在前方虚空,如石入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其后绝壁也随之模糊扭曲。 徐景天收起令牌,飞舟向前一点一点没入其中,待完全消失后,绝壁虚空皆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仿佛进入了一个新的天地,元清只觉得身上每个毛孔都在吞吐周围浓郁的天地元气,体内残胚都转的快了几分。 目光所见首先是一条宽阔而静谧的大河,碧蓝清澈,上有零星船坞,或泛舟垂钓,或对弈饮酒。 其后则是重峦叠嶂,郁郁葱葱,连绵不绝,上有亭台林立,宫宇成群,时不时有修士或骑仙鹤、或乘灵鸟、或借一片飞叶、或架遁光往来其间。 再后可见一座雄伟主峰,上修一座恢弘大殿,金碧辉煌;至极远处隐约可见三座浮峰高悬空中,周围云烟缭绕,看不真切。 徐景天并没有叫醒沉浸在震撼中的元清,也未继续前行,只是静静地在原地等待。 不一会,一红一黄两道遁光分左右而来,显出身形后可见左手之人身形高大,面容孔武有力,身穿黄色长衫,乘土色飞舟;右手之人面容清秀,一身青衫,盘坐在不知名灵鸟上,此鸟脖颈细长而浑身红羽,头生火红灵冠,看起来颇为奇异。 “徐师兄安好。”两人一同行礼说道。 “原来是戚师弟和杨师弟。”徐景天回了一礼。 “徐师兄此番回宗可是要带这少年入凝元灵池?”青衫男子山下打量了一番元清后问道。 “不错。” 黄衣男子看了元清一眼后说道:“能劳烦徐师兄亲自护送,这位师弟必是非凡之人。” 徐景天呵呵一笑:“此番徐某有要事许向师尊汇报,带着他只是顺手之举。” “既如此,我二人便不多叨扰,徐师兄,请。”青衫男子自火鸟上站起拱手说道,黄衣男子也施一礼,随后二人便化遁光离去。 徐景天心念一动,飞舟灵光腾起,破空向前。 一路上徐景天并未主动说话,元清虽然有些疑惑,但很快便被下方的景色吸引。 飞舟此时正飞过一片广袤的湖泊,湖面平静如镜,上面星罗棋布的分布着数个小岛,偶尔可见修士往来其中。 “此乃落星湖,湖底有几条小型灵脉交汇,算是不错的洞府之地。”徐景天温和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元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很快,飞舟便驶入了一处山谷,其内雾气翻腾,元清深吸一口,竟是浓郁至极的天地元气。 山谷正中修有一座大殿,两人落在殿前,一名身材微胖穿着褐色长袍的修士便上前问说道:“见过徐师兄。不知徐师兄此番何来?” “原是刘涵师弟当值,此番乃是送这位师弟进灵池。”说着侧过半步,让出身后的元清。 “元清见过刘师兄。”元清上前一步,恭敬的施礼说道。 “好,不愧是大比头名,果然非比寻常。”刘涵随口称赞了一句,转头对徐景天接着说:“徐师兄且在殿中饮茶稍后,我先带这位师弟进灵池。” 徐景天摆摆手说道:“喝茶就不必了,我还要去拜见尊师,这就走了。” “徐师兄慢走。”刘涵拱手一礼,元清一旁也跟着行礼。 徐景天微微拱手,随即身化青光,破空而去。 刘涵回身过来边走边问道:“元师弟,你可知何为灵池?” 元清老实回答:“据《玄元通鉴》所言,凝元灵池乃是一处大型天然灵眼,被我宗前辈以无上神通封禁于塔内,隔为三层,灵气太过浓郁,化气为液,以为灵池。” “不错。那你可知入此灵池有何风险?”这位刘师兄笑着问道 “风险?弟子不知。”元清一愣,随即老实说道。 “我等修士修行离不开天地元气,但若灵气过重,超过修士所能容纳极限,吐纳之时,轻则经脉逆乱,修为倒退;重则气海崩裂,爆体而亡。” 说着看了元清一眼,见他认真在听,便接着说道:“第一层灵池适合练气至筑基期的修士修炼;第二层则非金丹修士不可入;至于第三层,听说只有到了传说中的化身境界方能在内吐纳。每层边缘灵气最薄,越向中心灵气越重。元师弟,我观你如今修为,最好是在一层边缘处,切不可贪功冒进,以免不测之祸。” 说到最后竟有些语重心长之意。 “多谢刘师兄提点。”元清躬身一礼,诚心感谢道。 刘涵轻叹一声:“观你身上并无宝气,想必也是出身世俗,我等世俗子弟修行不易,你千万要珍惜!” 说着两人走到殿内。大殿依山而建,山壁光滑平整,其内桌椅床榻一应俱全,香炉中还有屡屡清香升起。 刘涵走到山壁前,一道法诀打出,石壁扭曲消散露出一个一人高的圆形大洞,洞,此人一身剑术非同小可,仅凭一柄下品木剑法器便可破去玄尺,似仍有余力。” “他二人何意?” “小姐颇为愤怒,似是要除去此人,少爷倒是认为此人或可为我所用。” “恩,便先按照天启的意思办。你下去吧。”说完便转过身去,继续盯着前方三清像。 老者闻言告退一声便退去了。 与此同时,玄元门内主峰大殿,徐景天恭敬的向一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白衣少年汇报:“师尊,此番下宗不仅有朱灵儿这等万年难遇的奇才,还有天雷法体,以及此次夺得头名的九灵剑体,看来宗门当兴啊。不过这次大比苏家竟动用了极品法器,以苏家资源,区区筑基丹和灵池当不至于如此吧。” “景天,天才也要成长起来方可称之为天才;至于苏家,不过跳梁小丑,纵有图谋,不值一提。倒是你还有十年就可回宗了吧,修为也到了结丹后期。回来尽快进阶元婴,宗门有你主持,为师也能放心。” “师尊要远行?” 少年轻叹一声:“北方战事又起,不仅是我,上清、太渊几个大派的老家伙也都要去,就连几位老祖都不例外。” “战事如此紧张吗?”徐景天听了不禁发问。 少年冷哼一声:“哼,妖族的几个老不死的不知道又想干什么,鼓动什么兽潮,已经有不少国家被席卷一空。我倒要看看这百年过去,他们有何长进。” 徐景天听后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五天后。 灵池中的元清神色平静祥和,无念无想,其体内第十二道剑气已具雏形,识海中四把小剑只剩四个光点,中间银色光点也更亮一分。 一天后,随着一声轰鸣,剑气终于成型,只是这一道剑气格外粗壮。 在其出现的一瞬间,残胚一震,一道宏大剑气直冲泥丸宫,四个星点被这剑气一冲,竟齐齐没入中间银色光点内,剑气紧随其后也没入其中。 仿佛只有一息,又好像过了很久,“嘶啦”一声,识海之内一把银色的虚幻小剑如同破茧而出,轻轻一划,残留的银色外壳便成了点点银光,接着如倦鸟归巢般投入小剑内,小剑也瞬间凝实了几分。 小剑再一划,气海之内竟出现了一把同样的虚幻剑影,一闪即逝地斩在第十二道剑气上,将其从中一分为二,同时残胚发出莫大吸力,两道剑气瞬间被吸至剑脊处,随着一声清鸣,剑胚终成。 随后剑胚一震,顿时剑气如龙,顺着奇经八脉游走周天,几息之内便回到丹田没入剑胚内,体内经脉气海生生被扩大了一倍,且残留剑气融入经脉骨骼,使其更加坚韧。 在外看来,元清此时不停有污血从身体各处流出,被灵气一冲便化为无形,其面上仍是无悲无喜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忽有剑鸣起,其声清越悠扬,经久不息,继而银光大盛,一道剑形虚影透体而出,直将池中灵雾横扫一空。 元清缓缓睁开双眼,眼中似有剑光闪过,略微思索后起身向前,一步一步走到灵池正中,接着盘膝坐下,闭目入定。 七日期满,刘涵打开阵法,正要下去寻元清,只见他站在洞口,似乎已等了一会,细细打量之后,只觉得眼前之人如出鞘利剑,剑气冲霄。 元清见到刘涵,微微一笑说道拱手说道:“刘师兄。”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断水 “元师弟,可是筑基有成?”刘涵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元清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心念一动,一个银光闪闪的护罩陡然浮现,细细看去,竟是一层一层细密的剑气互相交织而成。 刘涵见此,疑心尽去,拱手说道:“恭喜师弟凝元筑基,自此脱凡入圣,得入仙门!” 元清收起护体剑罡拱手说道:“多谢师兄,若无师兄先前提点,元清未必能如此顺利地进阶筑基。”说着一揖到底。 刘涵急忙将其扶起说道:“此前相关事宜不过职责所系,师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元清再道一声谢,随后问道:“对了,师兄可知徐师兄现在何处?” 刘涵正要说话,忽闻一阵温和笑声:“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却见一道青虹自空中而来,虹光消散,一人现出身影,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正是徐景天。 “徐师兄。”二人一同行礼。 徐景天还礼过后便上下打量着元清,元清也第一次静心感受这位颇有渊源的“徐爷爷”,二人一时间陷入微妙的沉默。 元清只觉得面前的温和道人气息如渊似海,但是灵压却若隐若现,神识一探如泥牛入水,掀不起半点波澜。 另一边徐景天倒是眼中青芒隐现,脸上表情甚是欣慰,忽觉一道锋锐神识及体,有些蛮横地探索起来。徐景天心念一动,体内立时变得幽幽荡荡,神识扫荡一圈无奈无功而返。 “元清,以神念刺探他人修为可是会被视作挑衅之举,说不得师兄今日就要抻量抻量你的神通了。”徐景天故作严肃地说道。 元清一惊,急忙躬身致歉:“元清此前不知,徐师兄莫怪。” 徐景天呵呵一笑,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不知者无罪,日后你行走修行界当谨记,并非所有修士都如我玄元弟子一般守礼,见财起意、杀人夺宝者比比皆是,一语不合便大打出手至不死不休者也不少见;境界越高,受所修行功法影响,修士心性也会越发极端,甚至有仅凭心气不顺便行屠城之举的魔道巨擘。修行界远比世俗更加残酷。” 刘涵一旁点头附和道:“正所谓我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元清深鞠一躬,诚心说道:“多谢二位师兄教诲,元清谨记于心。” 徐景天坦然受礼,接着问道:“你既已筑基有成,当留在宗门努力修行,下宗可有未尽之事?” 元清想也不想地回道:“皆已安排妥当。还未请教师兄,朱灵儿现在何处?” “朱灵儿如今身处何地我也不知,不过你可在选择洞府之时问问当值的师兄。”随后徐景天微微拱手对刘涵说道:“刘师弟,我等这就告辞了。” “师兄走好。”刘涵拱手回道。 元清也随之行礼说道:“师兄提点之恩元清铭感五内,他日定与师兄把酒言欢。” “哈哈哈,师弟可莫要忘了,我刘某可是非好酒不喝!” 元清愣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说道:“师兄,告辞!”说完便和徐景天上了飞舟,化虹而行,转眼消失在天边。 两人一路向东,略过落星湖,随后向南,最终落在一座小型山峰上。此山峰道:“自然是去功绩堂了。” 元清跟着李阳走至殿外,见其挥手放出一张黑白棋盘,初始不过手掌大小,凌空一转便至丈许见方,随后停在二人脚下。 “元师弟,左右无事,我便带你一程。”说完率先站上棋盘,元清也不扭捏,道了声谢也随其后。 待其站定,李阳扬手打出一道法诀,棋盘一震,破空飞去。 二人一路向西北,越过重重山岭,最终在一处云雾缭绕的平台上落下。 元清随着李阳顺着白玉栈道一路前行,七转八折之后来到一座宽阔广场前,其上落有三座大殿,不是有修士自其内出来,放出发起破空而去。 李阳领着元清直奔左侧大殿而去,入得其内只见一块宽大玉璧横亘正中,上面密密麻麻的地刻着小字,正有三两修士站在壁前沉思。 李阳并不理会,引着元清绕过玉璧向内走去。 “李师兄,你不是在领事殿当值,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这位师弟看着面生,不知是?”一位身穿黄袍的修士见到两人哈哈一笑,起身相迎道。 此人一张方脸,同样生的浓眉大眼,乍一看和李阳还有几分相似。 “王师弟,许久不见。此番前来主要是要换一瓶黄元丹,顺便带新入的师弟领取法器、功绩。”说着侧身对元清说道:“这位是王浩师兄,乃是我至交好友,你与他不必客气。” 元清听了上前一步,行礼说道:“元清见过王师兄。” 王浩拱手还礼说道:“既是李师兄带来的,那便是自己人,元师弟需要什么只管开口。李兄,你且自便,我带着师弟去后堂了。” 李阳挥挥手便转身走到玉璧前,拿出令牌一晃,一缕纤细玄光直击壁上某行小字,随后空间一阵模糊,一只杏黄小瓶由虚转实,掉落在其手上。 李阳将其郑重收起,向后堂看了一眼,略一思量竟直接出了殿门,放出棋盘御空而去。 元清随王浩走到后堂一处石壁前,拿出一面银色令牌一挥,石壁一阵模糊,露出以后暗室。进入其内竟有不小的空间,一排排木质架子摆放的整整齐齐,上面漂浮着一个个球形透明气罩,其内物品不一而足,有兵刃铠甲,也有衣裳飘带,甚至还有砚台骰子,皆精致小巧。 王浩将其领到最后一排架子处说道:“这一排架上皆是中品法器,攻守具备,还有飞行聚气之用的辅助法器,师弟尽可挑选。” 元清并未行动,只是在原地思索了一会,随即问道:“敢问王师兄,一件极品法器需多少功绩?” 王浩未想到元清有此问,愣了一下回道:“极品法器皆是一百功绩朝上,防御类较贵些,有特殊神通的三、四百功绩也是有的。师弟可是想换一柄极品法器?” 元清点点头说道:“不错,在下正是想换一柄极品剑器。” 王浩想了想说:“我若没记错的话,此地就收有一柄金属性极品剑器,名为断水,锋锐异常。” 说着带着元清走到第三排偏左的木前,只见一个气罩内一柄通体雪白的小剑静静悬浮其中。 王浩拿出银色令牌一扫,而后对元清说道:“此剑需要一百五十功绩,师弟……” 话未说完就被元清打断道:“师兄,一件中品法器价值几何?此外我尚有两块中品灵石,可能换为功绩?” 王浩听了笑了一下说道:“凡中品法器上交宗门一律十点功绩,一颗中品灵石价值一百功绩。师弟可前往中殿找赵恒师兄领取入门功绩,右殿可找钱伟杰师兄以灵石宝材交换。” “多谢师兄,元清去去就回。”说完一拱手便快步离去。 王浩在其走后笑着摇摇头,自语道:“真是个急性子。” 约莫半个时辰后,元清回到暗室内,对着王浩说道:“劳师兄久等,功绩已够。” 王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元清也不犹豫,拿出令牌凌空一划,气罩如泡沫般碎开,小剑直冲元清而来,围着其转了几圈,一声清鸣化为三尺长剑被元清抓在手中。 元清伸出两指抚过剑身,剑鸣阵阵而起,随即将剑收入袖中储物袋中。 “多谢师兄,元清这就告辞。”元清一拱手便要离开。 “元师弟,你还有件中品法器没选,何事如此急躁?”王浩一愣,劝说道。 “哈哈哈,有此剑足以,这中品法器日后有暇再找师兄讨要。”竟是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留下王浩一脸无奈。 出了殿门到广场上,元清唤出断水剑浮在身前,周身银芒一闪,只见断水剑通体一震,发出一声清脆剑鸣,随后剑光暴起,裹起元清直冲青冥,只留剑鸣之声余音袅袅。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小试一剑 纵剑青冥,耳边是呼呼风声,脚下是飞速略过的群山,元清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痛快,不禁一声长啸,似乎所有阻碍、束缚都在这一剑之下都支离破碎,天地之大我自仗剑游之,艰难险阻我自一剑斩之。 心有感念,元清周身银芒大盛,剑光一凝,直冲天穹。 此时,其识海之中剑影散发出朦朦银色光华,气海剑胚似是被拂去了一层灰尘,明光夺目,体内剑气流转更加圆通如意。 倏忽剑鸣起,初始不过如耳边低语,渐至清亮幽远,而后一转直上随即戛然而止,唯有吟吟之声不绝于苍穹。 玄元上空某座浮峰,其上琼雕玉树飞花落叶,飞流瀑布清泉深潭,两道人影,一坐一站在一座灵玉亭榭内。 站者看起来二十出头,一身白衣,面容普通而目光炯炯,正微微欠身,神态尊敬。 坐者身披青萝纱衣,内着绿水宫装,青丝如瀑,朱唇琼鼻,眼若深潭幽幽,身前横一古琴,青玉作身月华为弦,玉指纤纤轻拢慢挑,神情清冷似不入凡尘。 忽然,少年眼中异色一闪,随即听见空灵女声:“雪川,看来宗门收了个有意思的小家伙。” “回于祖,此子乃是一名叫元清的弟子,身负九灵剑体,筑基不久便一转,也算资质不错。” 女子轻轻点头转言道:“妖族之事便照你意思。”随即便闭口不言,唯有幽幽琴声。 少年识趣地一躬身,随即身化虹光直落下方主峰。 元清心绪渐平便不再拔高,略微思索后调转剑光,一路向东,直奔领事殿。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元清在殿前平台落下剑光,现出身形,不进“领事”反而转身走向“灵府”。 入得殿内只见一干瘦花甲老者,身穿赤金华服,半卧在床榻上,正逗弄一只金黄小鸟。元清轻咳一声,随即拱手说道:“新入弟子元清,特来挑选灵地以作洞府,不知师兄如何称呼?” 老者看都未看元清,指了指横在殿中的两丈见方的沙盘说道:“紫线为灵脉走向,红点表示有主之地,自选之。” 元清也不在意这老者的无礼态度,上前几步细细打量起来。 沙盘之上山川湖泊俱全,一条条紫线如灵蛇一般在其间纵横穿行。门内几大山峰皆有数条灵脉纠缠而上,以主峰最为粗大;除此之外便是徐景天曾提过的落星湖,数条灵脉在湖底穿行,虽然都不甚粗大,但胜在数量众多,因而其上红点着实不少;其余地方则都是些小型灵脉零散分布,彼此之间相距甚远,倒也有人在其上建府定居。 一番权衡之后,元清看中了落星湖西南方的一个偏远地方。 此地乃是湖水分流而出的一条小河于低洼处又形成的一个小型湖泊,湖心有小岛,其下有一条小型灵脉穿行而过,方圆十里内都无人落府。 正当他要向老者回复时,一阵爽朗笑声传来,随即一个健硕汉子身穿金丝白袍穿门而入。 “老李,苏某前来更换洞府。” 老者听到这声音也哈哈一笑,放下鸟儿,起身相迎:“苏师兄上门,真是稀客,规矩你都懂,自己挑。” 汉子这时扫了一眼站在屋内的元清,忽然眼中精芒一闪,也不管那“老李”,径直向其走去。 “这位师弟面生的紧,不知怎么称呼?”汉子走到元清跟前,抱拳问到。 元清微感意外,但也抱拳回道:“在下元清,不知师兄名讳?” 男子哈哈大笑说道:“某人苏亚泽,乃是苏心怡表兄。”同时筑基中期的灵压蓬勃而出。 老者不明所以,只是看老友如此神态,便知有好戏登场,优哉游哉回道坐榻上笑而不语。 元清只觉得一股灵压直冲自己而来,不过心念微动,便轻易将其剖开,表面上不动声色。 苏亚泽“咦”了一声,随即向老者问道:“老李,这小子灵地选在何处?” “尚未选好。”老人慢条斯理的回道。 元清不知其意,略一犹豫后指着湖心岛对老者说:“这位师兄,我选此处。” 老者还没接话,一旁苏亚泽指着同一处说道:“老李,我也看中此处。”目光戏谑注视着元清。 元清洒然一笑,随手换了个地方说道:“我选此处。” 果不其然,苏亚泽紧接着指着同一处说道:“我也看中此处。” 老者这时出声催促道:“你二人到底选在何处?快快选定,莫要再行更改。” 元清闻言指回湖心岛,目光灼灼看向苏亚泽,口中说道:“此处。” 苏亚泽一声冷笑,同样指着湖心岛,语气轻佻说道:“此处。” “如此你二人便去外面广场,以神通定灵地归属。”老者咧嘴一笑说道。 苏亚泽一脸不屑之色,一马当先夺门而出;元清目光微冷,转头看了老者一眼,随即出了门去。 老者被元清一看,似有剑光在脑中划过,浑身鸡皮疙瘩暴起,转而暴怒,紧随元清而去。 广场之上,两人相距十丈相对而立。 苏亚泽见元清脸上一副漠然神色,一声冷哼,抬手放出一块墨绿龟甲化为一层护罩,随后右脚重重一踏,同时祭出一座迷你小山,迎风直涨至十丈大小,泰山压道:“不想还是打扰了师兄。” 李阳急忙还礼,满面笑容的说道:“哪的话,是师弟让李某大开眼界。师弟来此可是要选灵地?” 元清点点头,“不错,已经选好了,正要找这位李师兄签定。”说完回身扫了一眼老者。 老者吓得一哆嗦,急忙躬身,口称不敢。 李阳见状,呵呵一笑说道:“既如此,便不耽误师弟了,带你灵府落成之时,李某必携好酒以为庆贺!” 元清哈哈一笑回道:“元清记下了,师兄届时可不能食言。” 两人互相一拱手,李阳转身入了殿内,走前还看了一眼地上的苏亚泽,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元清回身走到老者身前说道:“敢问师兄,这灵地可能签署?” 老者急忙躬身将元清请入殿内,飞快的拿出一面银色令牌,对着沙盘上湖心岛一晃,一个红点随即浮现其上,随后其拿出一本玉册,向元清说道:“还请元师兄将身份令牌置于其上。” 元清依言照做,只见光华闪动后,一行银灿灿的小字浮现玉册之上:“淼淼湖,元清。” 元清将令牌收起,随后老者拱手说道:“恭喜元师兄,淼淼湖方圆五里之内皆为你所有,他人不可轻犯,甲子之后需重新选择灵地。” 元清微微抱拳说道:“多谢师兄。”转身出门而去。 老者回到坐榻上喃喃自语道:“苏家怎么惹上了这么一个剑疯子……” 元清出了殿门,想了想还是要去和李阳告辞一声,便直奔对面领事殿。李阳见元清前来,起身热情相迎:“师弟好剑术!” 元清抿嘴一笑:“师兄说笑了,这下还不知要惹出多少事端。” “师弟灵地选在何处?” “淼淼湖。” 李阳眉头一皱,“我怎么从未听过此地?可还在门中?” “哈哈,地方是偏远了些,位于落星湖西南方,下有一条小型灵脉,上有湖心岛,颇和我心意。” “哈哈,我还以为老李头刁难与你,心想他见了师弟神威,何来此胆?” “师兄又说笑,哪来什么神威。此间事了,正要和师兄告辞,待洞府落成,再邀师兄光临。”说完拱手一礼 李阳也正身回礼,笑称道:“一定,一定!” 元清随即出了殿门,剑光一起,破空而去。 落星湖西南十余里处,一片静谧的湖泊上空忽有剑光掠过,绕湖一周后便落在湖心小岛上。 湖心岛不大,也就百丈方圆,其上杂草丛生,乱石嶙峋,说是岛,不如说是水中凸起的一小片空地更合适。 一道人影从剑光中走出,黑发素袍,正是元清。 方才视察四周,皆是郁郁葱葱,北边还有一大片竹林,令其颇为满意。 元清环顾四周,沉思片刻,随即剑光又起,生生在小岛上清出一块十丈见方的平地,随后身合剑光一闪即逝,再回来时,一挥手空地上凭空出现百来根青竹,皆十余丈长,断口光滑平整。 一阵忙碌之后,一座两室竹屋拔地而起,其内桌椅床柜俱全。元清进去感受了片刻,眉头一皱,接着仗剑而起,消失在天边。 功绩堂广场,剑光一敛,元清快步走进左殿,见到王浩后满面笑容的拱手说道:“王师兄,我又来了。”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遇故 王浩显然没想到元清如此快便去而复返,略带诧异地笑问道:“元师弟,这么快就来领法器了?” 元清哈哈一笑回道:“先前骤然得剑,有些失态,让师兄见笑了,此番前来却是有事要请教师兄。” “哈哈哈,看来师弟也是性情中人。不过我还尚未见过有法器主动认主之事,看来传言也未必都是假。”王浩边将元清领向后堂暗室边随意说道。 “哦,什么传言?” “传言道法器有灵,即在极为苛刻的条件下,极品法器有一丝可能诞生一缕灵性。此后如灵蛇化蛟,发起威能大增,远超普通极品法器,虽不如金丹期修士所用法宝,相差也不会太多。” 王浩顿了一下,看了元清一眼后接着说道:“如此想来,那柄断水剑当在此之列,师弟可是捡了大便宜啊。” 元清闻言一怔,不由想起了初见断水时的剑器认主,纵剑青冥时的通畅如意,以及剑斩苏亚泽时的酣畅淋漓,随即问道:“这等有灵之剑可需要特殊法门培养?” 王浩摇摇头回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或许宗门典藏的秘籍法门中有所记载。”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暗室,王浩带着元清熟门熟路的来到最后一排木架旁,转身问道:“师弟可想好需要哪一类的法器?” “实不相瞒,此来是想看看师兄这里可有阵盘一类的法器,不要品阶多高,范围够大即可。”元清不假思索的回道。 王浩先是一愣,随即轻笑一声说道:“想来师弟是刚刚建好灵府,却无阵法相护吧?” 元清讪笑一声说道:“师兄真是……” 正不知说什么,王浩便打断道:“哈哈,都是这么过来的,入门之时我也是如此手忙脚乱。不过低阶阵盘门内没有,此去东北方向约六十里有座平道:“此为聚灵珠,虽然品质不高,但可聚方圆一里内的天地元气,师弟灵地偏僻,灵脉稀薄,此物正当用。” 元清听完内心立刻有了决断,毫不犹豫的说道:“就是它了。” 王浩微微一笑说:“师弟把身份令牌给我吧。” 元清依言照做,王浩接过令牌后又取出银色令牌在其上一晃,随后对着聚灵珠所在气罩一划便将其收起,只见灵珠飘飘荡荡到其手上,接着将灵珠连同令牌一齐交予元清。 元清将二者收起,郑重拱手一礼:“多谢师兄,待洞府之事尘埃落定,必备好酒,恭候师兄大驾光临。” 王浩爽朗一笑回礼说道:“一定!” 元清转身离去后,王浩眼中精光闪动,慢慢的,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元清出了殿门,一路御剑向东北约一刻钟的时间便看见了王浩所说的平道:“此乃幽水旗,所布幽水阵十丈之内即可护己也可困敌,另有水枪神通,攻防一体,算是不错的低阶中级阵法。” 见元清并无反应,他拿起下一个土黄色阵盘说道:“此为陷土盘,所布陷土大阵方圆百丈范围,入之如陷泥潭,若是结合山势地形,更可将阵法威力翻倍,令人寸步难行。” 见元清仍无反应,他接着拿起下一个水蓝色阵盘说道:“此乃雾隐盘,所布雾隐阵足可覆盖方圆三里范围,其内大雾弥漫,颇有些隐匿神通。” 元清听了颇为意动,苏天启似乎看出了其心思,微微一笑介绍下一个。只见他拿起一打金色小旗,略带傲然的说道:“此乃金刚伏魔阵,虽然只是简化版,但也是实打实的中阶阵法,筑基修士困在其内绝无幸免之理,就是结丹期修士落入其间,一时半刻也绝难破阵而出。” 说完也不看元清神色,紧接着拿起第五个托盘内的青色小旗说道:“这是一套聚灵阵法,可聚方圆一里内灵气,虽然等阶不高,但也颇为实用了。” 全部介绍完,苏天启回道座位上,喝了一口茶,悠悠然看着元清。 元清思量了片刻问道:“请问苏兄,雾隐阵和聚灵阵价值几何?” 苏天启早就料到他有此问,脱口而出说道:“雾隐阵不过低阶初级法阵,只要十五灵石;聚灵阵价值高些,要二十五灵石。” “不知可用功绩点交易?” 苏天启笑笑说道:“当然可以,若是功绩点还便宜些,雾隐阵十二点,聚灵阵二十二点。” “好,我全要了,如何交易?” “元兄真是痛快!你只需神识探入身份令牌,将相应点数转让与我便是。”说着拿出自己的身份令牌递给元清。 元清也拿出身份令牌,神识探入其内,发现里面有不少晶莹光点,不多不少,正好六十二个,正是他先前将两枚中品灵石换为两百功绩点,再加上新入弟子十二点,换了断水剑之后所剩。 神念一动,即分出三十四个光点,接着在苏天启的令牌上一划,光点如乳燕投林般没入其内。 苏天启拿回令牌,神念一扫,随后一挥手,雾隐、聚灵二阵便飘飘荡荡落停在元清身前,元清大袖一挥便将其收入储物袋内。 苏天启见此呵呵一笑,自斟自饮了一杯。 元清收好东西起身,待二人互相拱手行礼后便告辞离去,走了几步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说道:“苏兄可有夜明珠、蒲团等物出售?” 苏天启闻言一愣,随机一声轻笑,翻手拿出两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递给元清说道:“夜明珠我随身带有两颗,就赠与元兄。蒲团是真的没有,元兄可去旁边通宝楼一观。”. 元清将夜明珠收起后问道:“通宝楼?” 苏天启解释道:“通宝楼乃是通易阁在我玄元坊市的产业,这通易阁是横跨大洲的商贾势力,其内包罗万象,所经营物品种类之多,远远超乎常人所想,是与我玄元齐名的巨型势力。” 元清听完沉默片刻,而后问道:“这通宝楼可能用功绩交易?” 苏天启闻言一笑:“坊市之内不仅有门内弟子,还有诸多散修,功绩点只在门内流通,于外人无用。” 元清一副了然之色,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苏兄可否与我交易些灵石?” 苏天启哈哈一笑说道:“元兄需要多少?” 元清也爽朗一笑:“二十块足以。” 苏天启爽快的应下并取出自己的令牌,随后又拿出一个兽皮袋子,一并递给元清。 元清接过令牌转让了二十点功绩便递还回去,拿起袋子神念一扫,发现里面足有三十块灵石,不禁问道:“苏兄这是何意?” 苏天启收起令牌淡然说道:“族人先前鲁莽,冲撞了元兄,这十块灵石权当赔罪,还望苏兄不要放在心上。” 元清闻言顿了一下,随即收起灵石拱手说道:“多谢苏兄,元某告辞。” “元兄慢走。”苏天启也拱手回礼。 元清出了苏园,一路边思索边向通宝楼走去;苏天启在元清走后回道座位上,给自己悠然沏了一杯茶,脸上一副尽在掌握的笑意。 走了没几步便到了通宝楼,元清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紫金牌匾,随后昂首阔步,一步迈入。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初遇陈木 仿佛进入了什么风雅场所,鼻尖是淡雅茶气混着幽幽檀香,入目是以屏风相隔的雅间,内有修士品茗交谈,往来皆是桃李年华的窈窕女子,体态举止袅袅婷婷,宛如大家闺秀。 “敢问前辈如何称呼?”如清泉落山涧的轻灵女声将元清视线拉回眼前,只见一个身穿粉红衣裙的小巧女子正盈盈欠身,施礼问好。 “姓元。”元清淡淡的回道。 “还请元前辈上二楼一叙。”说完微微侧身,示意元清先走,言语行动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元清依言上了二层,只觉得檀香茶气更浓,令人心神舒泰。少女将元清带入一间雅室后便欠身告退,不多时便有其他女子奉上香茗,茶香清甜,茶色如琥珀,入口微苦,继而肺腑生香。 接着,一个身影挤入元清视线:此人身高约七尺,极为富态,头戴白玉束冠,脸如圆盘而肤色黝黑,身穿白袍,上绣粉红桃花,手拿一把桃花扇,手指粗壮,左手拇指上还戴一青玉扳指。 男子缓步至元清对坐下,脸上挂着尽可能和善的笑容说道:“在下陈木,忝为此间通宝阁掌柜,不知元兄此来欲购何物?”声音倒是颇为温润醇厚,只是身上香味有些刺鼻。 元清尽量保持着脸上的平静说道:“陈掌柜,在下只是随便看看,并无置办物品的意思。” “无妨,”陈木一挥手打断他,“来者皆是客,更何况如元兄这等青年才俊,今日就当你我交了个朋友,日后若有需要再来便是。”说着端起茶杯,邀元清共饮。 喝完茶后,陈木随意的问道:“看元兄气度行止,当是玄元弟子吧?” “何以见得?”元清眉毛一挑,反问道。 陈木摇起桃花扇,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在此坊市也有二十余年了,玄元门内筑基期的师兄弟不说全都打过照面,至少也见了大半,观元兄行走坐卧,绝非散修,那么多半是新晋的筑基期师兄了。” 陈木双眼一眯,接着说道:“而且,若我所猜不错,元兄当是一名剑修吧。” 元清表面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体内剑胚微微颤动,周身也开始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剑意,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说道:“陈掌柜真是好眼力。” 陈木呵呵一笑,亲手给元清沏了一杯茶,而后解释道:“陈某修有一门望气之术,方才不自觉之下使了出来,见元兄身上剑意冲霄才有此问,无礼之处,还请元兄莫怪。” 见元清神色依旧冷淡,陈木翻手拿出一个墨绿蒲团递过去,“这是养神草编织的蒲团,虽无大用,打坐练气时倒也有几分凝神静心之效,便赠与元兄,当作赔罪。” 元清眼中冷色一凝,并不接过蒲团,反而出言道:“陈掌柜客气了,所谓无功不受禄,这等贵重之礼,元某不能收。元某此行还有事要办,告辞。”说完起身就要走。 陈木急忙起身拦住元清:“元兄留步,实不相瞒,元兄离开苏园之时便有下人来报,说元兄购置了两套阵器,陈某私下推测,当时作护卫灵地之用,故而才有蒲团一事,还请元兄恕罪。” 元清转过身,语气生冷的问道:“元某何德何能受陈掌柜如此厚爱?” 陈木苦笑一声:“坊市之内来了一位筑基期的修士,怎么看都是大主顾,自然要多加关注;况且元兄气度不凡,陈某生平最爱结交英才俊杰,也是想借此机会真心交你这个朋友。” 元清直直地看着陈木半响,见其神色真诚不似作伪,这才语气稍缓说道:“罢了,也是元某自己太过大意。这蒲团确是我所需之物,陈掌柜开个价吧。” 陈木面上一喜,拿起蒲团递给元清,而后说道:“元兄大度,我也不能小气,此物售价三十灵石,实则价值二十五灵石,元兄给我二十五灵石便可。” 元清收起蒲团,翻手拿出一个兽皮袋子递了过去:“陈掌柜,这里是三十灵石,你点点。” 陈木接过袋子,看也不看就收起来。元清见状心中暗叹一声,拱手说道:“陈掌柜,告辞。” 陈木也微笑拱手:“元兄,慢走。” 元清走后,一名二十多岁,身穿桃红长裙,体型微胖的女子款款走到陈木身后,轻声说道:“少爷,你为何对此人如此看重?” 陈木搂过来人腰肢,打开折扇,一步一摇地说道:“玥儿,我以望气之术观此人,所见剑意冲霄,大有凌云之势。此人不过刚刚筑基便有如此气象,日后绝非池中之物。退一步讲,就算我判断有误,损失也不过区区一个蒲团,这等近乎白嫖的买卖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陈木此刻脑中回想的,是犹在耳畔的吟吟剑鸣以及刺骨剑气的森森寒意。 元清身上灵石尽去,功绩点也所剩无几,无心再逛,出了通宝楼便直直向坊市西面走去。 依旧是查验身份后才放行,出了坊市下山再行百余步,元清觉得身上压力顿时一清,放出断水剑,御剑直奔淼淼湖。 一个时辰后,元清回到湖心岛,此时天色已晚,新月初升,月光倾泻而下,洒在湖面上泛起粼粼光波,渐渐,光波化成了一张温柔似水的脸。 元清痴痴地望着湖面,眼里的温柔漫延溢出,和满湖的月色交融一体,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温和的弧线。 “唉……”半响之后一声轻叹,元清将思绪拉回了现实,看着身后竹屋,思考着该做什么。 片刻后便有决断,只见其御剑而起,不多时便回,手一挥,地上多了两颗纤细青竹和一块一人高的巨石。 收起断水剑,取出许久不用的鱼肠短剑,一时间剑影重重,尘屑纷飞。不一会儿,元清手中便多了一块石碑和两个烛台。 元清将石碑立在竹屋前,身上银光闪动,硬生生将巨石按入地下两尺之深,接着伸手虚划,石屑簌簌而下,石碑之上出现“青元居”三个大字,虽谈不上多好看,但是字字凌厉如剑,颇有凌云冲霄之势。 随后,他走进竹屋,在两室各放了一个烛台,再将夜明珠置于其上,顿时,满室生明,光亮清晰而柔和。 元清点点头自语道:“确是上佳珍品。” 做完这一切,元清拿出养神蒲团,盘膝坐下,翻手取出一枚纯白玉筒贴在额头,神念浸入其中。 这玉筒是购置阵器之时一并赠送的,里面记载着阵法原理和布阵之法。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元清回神过来,揉了揉眉心,虽是极为简单的机理,但在他看来仍难如天书,只能囫囵吞枣般先将布阵之法记住,日后再做计较。 接着,他走出屋外,御剑而起,停停走走的绕湖一周,同时沿途将十余面水蓝色小旗分别插入地势低凹处,最后回到小岛,拿出蓝色阵盘。 一道法诀打出,阵盘发出盈盈蓝光,顿时,小岛四周泛起层层水雾,转眼就蔓延覆盖整片湖面,同时一层透明护罩升起,将整片湖面都笼罩在内。 元清见状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拿出一踏青色小旗,微微皱眉,陷入沉思。 忽然灵光一现,他先是看了看脚下小岛,随后神识倾巢而出,直透脚下百丈。 “没想到这竟是一座小山,而我此刻正位于山巅。”元清喃喃自语道。 接着,他回到屋内,闭上眼放出神识;片刻后睁开眼,走到靠内的静室,又放出神识。 一炷香的功夫后,元清收回神识,唤出断水剑,竟直接使出身剑合一的剑术,贯穿直下。 下降约十余丈后,剑光横向一旋,瞬间清出一个一人的空间来,随后剑光一敛,元清也随之显出身形。 接着断水剑在其剑意催动之下横批竖砍,渐渐修出一个三丈大小的石室,继而向上,生生把下来的通道拓宽至五尺。 元清挥袖将其内土石收入下宗时的储物袋内,御剑而上,将静室内的夜明珠和蒲团拿到密室内放好,随后拿出一枚拳头大小的透明圆珠镶在密室顶部,又取出五面青色小旗,按照五行五方之势安插在密室四周。 一道法诀打过,小旗青光隐隐,丝丝缕缕的天地元气渐渐充斥着整间密室;又一道法诀打过,聚灵珠光华一闪,其内烟气翻腾,密室内的天地元气变得更加浓郁,深吸一口,只觉得浑身舒泰。 元清暗自比较,此时灵气浓度与凝元灵池所在山谷的浓度相比也相差无几了。诸事已毕,元清坐在蒲团上,呼吸渐缓渐长,闭目调息起来。 一夜过去,元清再醒来时已是神采奕奕,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体内剑胚似乎更明亮了些。 随后,他召出断水剑横在身前,右手握剑柄,左手伸出两指,闭上双眼,一寸一寸的沿着剑脊抚过剑身 。此时,意外突生,随着一声清鸣,其体内剑胚竟自发震动起来,识海剑影也明光大放,精纯剑气顺着手指流过剑身,断水剑如与老友久别重逢般发出“嗡嗡”震动声,随之转为清朗明亮的“吟吟”声,最后发出一声如利刃出鞘的清脆剑鸣。 此时元清只觉得自己与断水剑心意相通,剑意灌注其上更加贴合顺遂,心念一动,断水剑即腾空而起,快若闪电的在密室内绕了一圈,而后停在身前,剑身光华流转,锋锐逼人。 元清将断水剑收入储物袋后取出那本《玄元通识》,细细研读起来。 此书开篇不过讲了些门规禁忌,例如不能同门相残,若被门内监察使发现,轻则受水牢之刑,重则当场废除修为,逐出宗门;又比如不得叛宗离道,对于叛宗离道者,人人得而诛之…… 第二篇则讲的是门内修士应尽的义务,大部分内容都与李阳讲述的相差不大,唯有一条,筑基期修士每月会自动扣除两点功绩,若功绩扣完则视为自动离宗,身份令牌失效,终身不得再入。 元清想了想自己剩下的八点功绩,心中暗叹侥幸,辛亏没一时上头全和苏天启换了灵石。 翻至第三篇,开头便是几个大字写着“陆洲志”,随着阅读逐渐深入,元清内心的震动也越发强烈,合上书后,不禁长出了一口气,眼中尽是难以说明的复杂神色。 “原来如此……”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陆洲志 上古时期,陆洲未分,称为“原始”。 原始大陆广袤无垠,不知其始,亦不知其终,其上生灵林林总总,不可计数,盖以分三类:鳞甲,走兽,飞禽。 鳞甲者以龙为首,走兽者以麒麟为长,飞禽者以凤凰为尊。三者得天地眷顾,生而有灵,吞日月精华以补自身,食天下万物以饱口腹,身长千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是以万兽归服。 久之,有兽偷习吐纳之法,继而开灵,渐至有开山裂土之能,称之为“妖”。吐纳之法愈传愈广,终至群妖四起,每逢月圆之时,万妖拜月。 其间有族,名为“人”。人,有四体之分,高不过丈余,筋骨孱弱,聚众成团,穴居而食腐,苟延残喘于天地。 然,人生而通灵,见众妖吐纳,仿而习之,渐有感天地之灵者,引天地元气入体,易经伐髓,食气为生,是为练气士。 练气者,自通阴阳,明事理,创字定礼,聚众以传教化,继而建国安邦。当此时,人族初立,猎小妖圈走兽,开疆扩土,繁衍生息。 时有大妖,圈人以食,练气士莫不能当。有灵秀者,神形抱元而结金丹,悟天道而碎丹化婴,飞天遁地,神通无量,斩妖于翻掌之间,择山灵水秀处开宗立府,自称为“仙”,是以道统传也。 此后千年,人族大兴,道门林立,渐成星火燎原之势,其中以玄元、上清、太渊三派为尊,一时间人才辈出,人妖之势逆转。 龙、凤、麒麟三族震怒,率万妖南下,一路摧城破国,所过之处皆是断壁残垣。三派集众修之力,迎战妖族于天柱山。 此战人妖两族精锐尽出,直打得天崩地裂,尸骸遍野,天柱峰被生生夷为平地,方圆万里生灵灭绝,寸草不生,成为人间绝地。 此战过后,两族皆元气大伤,三妖精锐丧失殆尽,人间道统十不存一,故以天柱山为界,分而治之,休养生息。 此后万余年间,两族虽时有摩擦,终未再启战端。甚至传说有大妖悟得化形之法入人族城郭,识字学礼,乃至娶妻生子。 盖因杀伐太重,又或修道者体内轻灵之机太盛,渐有魑魅魍魉流窜于人族境内,各地阴鬼之事四起;更有域外天魔寻气而来,无形无质,侵入人体,以七情为养,六欲为食,污其灵台,乱其神志,直至神销形散,又可分身千万,只余一点魔光便可卷土重来,实在变化变化莫测。 有道人悟得降魔之法,攫取天地重浊之气以为囚笼,奴之役之,驭之炼之。炼魔后可得一点精粹,服之可壮神魂,久之神魂愈强而形体渐弱,一应神通阴诡狡诈,亲重浊而远轻灵,取深渊绝地以为山门,自称“灵”。 然此法无疑火中取栗,时有急功冒进之辈遭天魔反噬,神志大乱,为祸一方。仙门中人欲断其根,仙灵之战初起,纷争绵延至今无有结果。 千余年前,有散修姓陆名游, 修为至元婴境,醉心于山水,不思进取,立志周游元始大陆,花费百余年游至最南端,见一片大水,浩浩汤汤,无垠无际,名之曰“海”。 出海十余日,见海外大洲,其上云遮雾绕,入之无门,隐约可见羽衣仙子于云中穿行,追之不及,后于游记中称其为“蓬莱”。 复行数十日,又见一大洲,依旧不得其门而入,云烟缭绕中可见一高台灵光闪闪,谓之“灵台”。 转而向东行百余日,再见一大洲,其上紫竹林立,梵音阵阵,闻之沉思静心,神魂舒畅,然倏忽便消失不见,等候十余日不得再见,无奈仰天长叹,记之为“清净居”。 其人最终不知去向,唯有《路游记》流传于世。 元清年幼去学堂念书时便听过许多妖兽吃人和神仙除妖的故事,后来上山入宗唯一见到的兽类便是圈养的灵宠,未曾想人妖之间有如此恩怨,不禁对上古先贤生出一股由衷的钦佩之情。 随即想到仙、灵、妖、魔之分,尤其是灵、魔两者,当真如田易所说“外有刀兵之劫毁法体,内有心魔之火乱心智,步步凶险,稍有不慎便身死道消,甚至轮回都不得入”。 不过转念间又想到大陆之广阔,海外仙洲之迷幻,心底顿生仗剑游之的豪迈之意;细想又觉得当效仿上古先贤,斩妖除魔,护人族兴衰,卫道统延续;一时间心绪纷乱,身上银光也明灭不定。 “琤~”元清识海剑影明光大放,脑中的纷乱思绪在这剑鸣之下瞬间烟消云散,气府剑胚急急而转,密室内聚集的天地元气齐齐入体,投身熔炉,五脏之火大盛,聚而生出一点银色火苗,如一条纤细小蛇般缠绕在剑胚之上。 像是褪去了一层外壳,剑胚表面龟裂脱落,一柄小了一圈的银光小剑逐渐露出身形,通体一震,剩余的外壳和小蛇齐齐泯灭,化为点点星光,随后一道如龙剑气携星光游走周天,星光剑气融入经脉骨骼,最终消散不见。 元清纷乱的思绪顿时为之一清,随即灵台生明,周身银光入体,振剑而起,直入天穹,口中轻吟:“明心断凡尘,聚火磨剑锋,斩去缚身锁,直上青冥天!” 待心绪平复之后,元清回到青元居,走到密室入口,看着黑幽幽的大洞思量道:“看来要学习密室制作之法了,这大洞无遮无拦也太过显眼。”随后也不入密室,走到外间静室坐下,拿出《太白剑经》,沉浸其中。 三个月后,淼淼湖,一柄通体雪白的飞剑在半空中辗转腾挪 ,灵动至极。 元清站在一座竹制的半桥上,捻指掐诀,忽然手中法诀一变,飞剑立止,剑尖向下,滴溜溜一转,剑气如瀑滚滚而下;法诀再变,剑气戛然而止,飞剑迎风直涨,至三丈大小,上面银光灿灿,雷霆万钧地一斩而下,巨剑未至,湖水便已向两旁分开,形成一个足有丈许深的沟壑;法诀又变,巨剑急急缩小还原为三尺长剑,伸手一招,长剑如乳燕归巢般回到元清手上,接着平平一挥,长剑仿佛失去了形体,化作一片迷幻雾气喷薄而出,笼罩前方丈许范围,银光闪闪,煞是好看,倏忽间又化为剑形,翻掌间被收入储物袋内。 三月时间,元清醉心于《太白剑经剑术篇》,终于将其中记载的筑基期剑术练成大半,并运用自如,除了“身剑合一”之术尚未大成,就剩一门名叫“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不曾领悟。 据剑经记载,这剑气雷音之术只有修为到了筑基后期才可尝试修炼,且非绝世天才不可领悟,一旦练成,剑光快若雷霆,威势无双。 “如今功绩仅剩两点,剑术也小有成就,也该动身去功绩堂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任务了。”元清背手望着远山喃喃自语道,“不过去之前还有一事……” 说完唤出断水剑拔地而起,一盏茶后才返回,走到密室入口,大袖一挥,只见一块三丈见方的青石板严丝合缝地盖在洞口,再覆青竹于其上,力求与室内其他店面一样,只是这左看又看,都不免有掩耳盗铃之意。 元清苦笑着摇摇头,心中更加坚定了要习得密室铸造之法的决心,随后走出屋外,御剑直奔功绩堂。 玄元门内不知名的一处山谷,一条小型瀑布倾流而下,落入下方清潭,三两游鱼在其间穿梭游弋。 水塘边百十步修有一座八角飞亭,亭内放有一张四角石桌,桌前坐着四人,正品茗交谈:东面者一身刺金白袍,星眉剑目,正是苏天启;北面者一张方脸,同浓眉大眼,身穿黄袍,正是王浩;南面之人一身碧色长裙,头戴青玉发簪,一脸藏不住的骄横,竟是赵飞燕;西面之人,看上去三十许,束发短须,一脸刚正之相,身穿蓝色刺绣锦缎,眉头紧皱,心事重重。 “韩兄,灵脉之事已发至功绩榜上,为何仍愁眉不展?”苏天启轻抿了一下茶杯说道。 “师弟有所不知,小妹前往探查已有十余日,至今未有消息传回,生死尚未可知,况且这任务也放出三天了,也不见有人接。若非赵长老之托,我实在走不开,此刻早就回族去了。”韩姓男子长叹一声说道。 苏天启尚未接话,一遍赵飞燕率先抢了过去:“哼,韩东兴,这些材料可是老祖用来炼制斩妖之宝的,你若不尽心尽力,误了日子,你可担待得起?” 韩东兴冷哼一声说道:“无需赵大小姐提醒,韩某自会按时上交材料。” 这时王浩呵呵一笑说道:“赵师妹无需担心,韩兄也是一时心急,不过,韩兄之事我倒想到了一个绝佳人选。” “哦,何人得师弟如此看重?”韩东兴眉毛一挑问道。 王浩之事微笑品茶,一旁的苏天启开口说道:“元清。” “元清?似乎在哪听过?”赵飞燕眉头轻皱自语道。韩东兴则是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苏天启。 苏天启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此人非世家弟子,才筑基不久,韩兄没听过也是正常。” 韩东兴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妹日前已经进阶筑基中期,身上不仅有一件极品法器,还带有数张低阶上品符箓,让这么一个刚筑基的小子去能有何用。” 王浩这时接口说道:“韩兄有所不知,此人乃是一名剑修,经我之手换了一柄似有灵性的极品剑器,且苏亚泽在此人剑下连一个回合都未撑过,若非当时留手,便是斩杀当场也非不可能。” 赵飞燕听了一脸惊讶地问道:“此时当真?” “李老头亲眼所见,据说还是苏亚泽挑衅在先,元清才被迫还手。”王浩回道。 韩东兴此时眉头略展:“苏亚泽有小飞来峰傍身,修为也至筑基中期,居然非此人一合之敌,看来此子不容小觑。只是如何能让他接取任务?” 苏天启轻摇折扇,微笑说道:“这有何难,若我所记不错,放榜执事便是赵家之人吧,只要赵师妹一张传音符,此事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赵飞燕听后一副若有所思之色,韩东兴见状,立马起身恭声说道:“还请赵师妹出手相助,师妹恩情,韩家日后必有厚报!” 赵飞燕一声轻笑说道:“好啊,若韩师兄肯立下心魔大誓,我这便传音给赵恒。” 韩东兴当即依言立下誓言,赵飞燕见此十分满意,笑吟吟的拿出一张黄褐色的符箓,放在嘴边轻言几句,随后一掐诀,符箓化成一道火光破空而去。 韩东兴神色为之一松,坐下以茶代酒敬了三人一杯。放下茶杯,王浩问道:“苏兄,关于此次兽潮之事,你知道多少?” 苏天启神色一重,低声说道:“此次兽潮来势汹汹,据说......” 且说元清一路御剑至功绩堂,收了飞剑,又在殿前正了正衣襟,这才昂首阔步,一步迈入。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谋划 元清上次来此处不过匆匆领了功绩便离去,并未曾细看,只记得此殿执事是一个名叫赵恒的师兄。 如今再入殿内,只见大殿东西两侧各挂有一面巨大玉璧,上面满布篆金小字,其下还有三两修士负手沉思,偶尔有相识之人交头低语几句。 元清左右看了一眼,随即迈步朝东侧玉璧走去。 来至近前,细细看去,发现榜上任务可大致分为四大类:炼丹,制器,收购,求援。其中求援一类内容繁杂,有抓捕灵宠寻找帮手的,有发现大妖独自力有不逮的,有邀阵法高手共探仙府遗迹的,甚至还有一条说要找道侣,共修大道的。 元清极有自知之明的略过炼丹和制器两类不看,只在收购和求援两类中寻找有无合适的任务,然而收购一类标注的宝材药草皆是其闻所未闻之物,无奈之下只好一条一条的看求援一栏。 “寻看守药园弟子一名,筑基期以上皆可,每月三十功绩。” “寻精通阵法者共探仙府,结丹后期以上修为,两千功绩,详谈。” “寻同道共斩六级妖兽,功绩平分。” …… 一栏看下来,不是因为自己修为太低,就是因为除了一身剑术别无所长,竟没有一个任务适合。 元清苦笑一声,转身朝西侧玉璧走去。一炷香的时间后,他长叹了一口气,结果并无二致。 正当他想着要不要拿些爷爷赠与自己的储物袋内的不知名矿石先换上点功绩,以解燃眉之急时,一个热切地声音传入耳中。 “这不是元师弟吗,怎么今日有空来此,可是要接取任务?”只见一身穿淡黄长袍的修士快步走来,此人身高五尺,消瘦微驼,行走之间前摇后摆,脸上挂着虚伪至极的灿笑。 元清面上一抽,随即拱手道:“见过赵师兄。” 赵恒拱手回礼后问道:“可找到合适的任务?” 元清苦笑一声说道:“适合筑基期修士的任务倒是不少,只是在下一无所长,此时正懊恼呢。” 赵恒哈哈一笑说道:“师弟未免太过自谦,一剑之下,筑基中期的修士几无还手之力,这等剑术如何能叫一无所长?” 元清内心一紧,表面若无其事的问道:“师兄说的可是在下?我何时有此等威风?” 赵恒微微一笑,随即唇齿微张,细微而清晰地声音便在元清耳畔响起:“师兄无需隐瞒,当日一战,李阳已用传音符告知于我,不瞒师弟,我等受苏氏一脉欺压已久,师弟当真为我等出了一口恶气。” 元清先是对这等传音入密的手段略感惊奇,听到其中言语后眼中冷色一闪而过,还未说什么就听赵恒接着说道:“师弟且随我来。”说完当先朝后堂走去。 元清稍稍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跟上。 到了后堂,只见墙上竟还有一面玉璧,只不过比前面的小了不少,其上任务皆是用朱砂写就。赵恒这时出声解释道: “此为杀榜,榜上有名者非大奸大恶,罪恶滔天,便是妖兽余孽,为祸一方,想以师弟剑术之利,来接此榜当是再合适不过。只是此榜未有修为限制,师弟还是要细心甄选,否则行差踏错,不免有殒身之祸。” 元清看向榜上第一条:“截杀黄泉宗曾海,功绩十万。” 好奇之下将神念探入其内,顿时脑中多了一张满脸横肉,煞气逼人的凶残画像,下面还有一小行简介:“曾海,黄泉宗修士,结丹后期。”吓得元清赶紧收回神念。 再看向下一个,“截杀血炎宗牛刚,功绩十万。”神念探入,一个牛眼猪鼻的,满身血光的凶恶画像跃然脑中,下附小字“牛刚,血炎山修士,结丹后期。” 元清收起神念,转过头对赵恒说道:“赵师兄,这榜上之人不会都是结丹期的修士吧?如此,师兄未免也太看得起元某了。”说到最后语气中的调侃反讽之意便是聋子都听得出。 赵恒对此视而不见,微微一笑说道:“师弟莫要急躁,你且往后看。” 元清闻言直接看向最后一行,“截杀散修梁朝,功绩一百。” 神念探入,一个尖嘴猴腮,满面淫邪之色的人影浮现在脑中,下附小字“梁朝,散修,筑基初期。” 见元清面露沉吟之色,赵恒在一旁开口道:“师弟不妨在往上看一行。” 元清依言向上又看了一行,竟是一个驰援任务:韩家灵脉似有敌袭,两名负责看守的炼气期弟子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特请两名筑基期师兄前往探查。事后每人五十功绩,另有一百灵石作为谢礼。 元清退出神念,目光闪烁不定。 赵恒见元清迟疑不决,出言劝说道:“师弟不妨接了此事,探查之事一般而言都较为简单,即便有敌来袭,也均是练气境界,最多不过筑基初阶,以师弟剑术,还不是手到擒来;此外还有一位师兄弟同行,两人一起就更加万无一失;况且,此事之后,无论如何,韩家都会承师弟一个人情,实乃一石二鸟之举。” 元清闻言眉梢一挑,笑问道:“师兄与韩家交好?” 赵恒咧嘴一笑说道:“不瞒师弟,我与韩家少主私交甚好,若非职责在身,早就动身前往,以解其忧。此事上榜也有数日了,奈何无人接取。自李阳师弟传音与我,我便觉得此事由师弟接手最为合适,这几日正盼着师弟来呢。” 元清越听脸上笑意越浓,不说任务,反而问了一个问题:“请教师兄,为何不见结丹期师兄前来?这等小事对其而言不是易如反掌?” 赵恒闻言一愣,随后说道:“结丹期修士多受宗门指派,在外历练,自然少有人来此接功绩任务,更何况是和同阶拼命这等危险至极的任务;此外无论是炼丹制器,还是交换法宝材料,都可获得大量功绩,对这种小任务就便不怎么看得上了。” 元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着又说道:“师弟还有一问,敢问师兄,近两年可曾见过一个名叫朱灵儿的女修?” “朱灵儿?”赵恒闻言皱了皱眉头,半响才回道:“许是我任此殿执事时日尚浅,不曾听过,师弟和此人……” 元清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听赵恒反问,脸上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说道:“此人与我颇有些仇怨。” 见赵恒神色闪烁,元清话锋一转,洒然笑道:“不过些许私人恩怨,不足挂心,倒是这任务一事,师兄剖析利害至此,元清自然也非不知好歹之人,这任务我接下了。” 说完拿出身份令牌,神念锁定韩家任务,对着玉璧一扫,随后一个白色玉筒缓缓浮现在玉璧前。 一把接过贴在额头,一段小字便在脑中浮现,内容与玉璧上所说大致不差,只是多了一句“三日后辰时在燕来峰汇合”。 元清收起令牌玉筒,朝着赵恒略一拱手便告辞离去。 赵恒满面笑容的回礼,待元清走后,拿出一张传音符,在嘴边低语几句,符箓化为一道火光破空而去。 与此同时,玄元门内某山青水秀之处,一中年男子正收起身份令牌,忽见一道火光破空而来,虚手一抓,火光化为符箓落在其掌心。 一抖手,符箓化成一团火球,里面传出赵恒淡淡的声音。语毕,火球消散于无形,男子脸上一副满意的神色。 元清回到青元居后并未进入密室,而是盘膝在屋内坐下,仔细回想着自第一天见李阳起到如今的种种细节。 忽然,灵光一闪,脑中想起了下宗大比之时,一名叫李玉的女子见到苏子怡竟主动认输。 “李家,当与苏家关系匪浅,”元清口中喃喃道,“李阳莫非是李家之人?” 随即眉头一皱,“不对,徐师兄那日明白说了,李阳与我同出一国,徐师兄没有任何理由虚言,那便是赵恒在说谎。我素日少与外人联系,唯一有过节的便是苏子怡此女,然而苏天启似极力与我交好,其目的应不是单纯想化解仇隙这么简单,多半是知道我一剑败了苏亚泽,想邀我入苏家做客卿,日后好为他所用。如此想来,灵府的那位李老头当是李家之人无疑,多半是他传音赵恒。赵恒......赵飞燕!莫非赵恒是赵家之人?这么说来,苏、李、赵、韩四家具是一起,为何对我如此感兴趣?” 元清不禁眉头越皱越紧,忽然一个被忽略的的细节在脑中浮现“师弟灵地偏僻,灵脉稀薄……” “王浩!他与此事也有干系!苏天启,此人到底想做什么?” 元清想到此处,轻叹一口气,随即起身出门,看着湖光山色,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唤出断水剑,手掌轻轻抚过剑身,接着重重向前方一劈,顿时剑气冲霄,湖面两分。 “管他什么阴谋诡计,一剑斩了便是!” 随即收了断水剑,回身入了密室,沉沉入定。 三日后,玄元东侧一处小山顶,一人身穿玄色金丝长袍静静望着天边,似是在等待什么。 片刻之后,一身穿蓝色锦缎的中年男子乘一片翠绿蕉叶御空而来,落下之后拱手说道:“可是冯师弟?” “在下冯西风,见过韩东兴师兄。”冯西风依旧冷若冰山的模样,拱手回礼道。 韩东兴微微一笑问道:“此行苏师弟可与你交代清楚?” 冯西风沉声说道:“韩师兄放心,既为苏家客卿,自当尽心为少爷办事。” 韩东兴满意的点点头,正想再说什么,只听见一阵清越剑吟,随即看见一点剑光自天边由远及近,转瞬便落在身前。 剑光消散,一身素袍的俊朗少年现出身影,正是元清。 元清看了一眼冯西风,见冯西风一脸平静,眼中异色一闪而过,随后对韩东兴拱手说道:“可是韩师兄当面?” 韩东兴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少年,只觉得其一身剑气充盈,果然非比寻常。见其见礼问话这才拱手回道:“正是。想必阁下便是元清师弟。我来与你介绍一下,这位……” “不必介绍了,冯师兄与我是旧相识了。”元清不等其说完便一笑打断说道,同时目光看向冯西风。 冯西风见二人均向自己看来,只是微微点头,算是默认了。 韩东兴哈哈一笑说道:“既是旧相识,那就方便多了。”说着拿出两个玉筒,分别递给二人,“玉筒中是此行的地图和具体的相关事宜,二位到了韩家堡自会有人接待,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一步。”说完朝着二人一拱手,放出法器御空而去。 元清接过玉筒,神念探查后看向冯西风,正巧对面也看了过来,正想开口,只听冯西风说道:“走吧。”说完竟直接放出一艘灵舟,破空而去。 元清无奈的笑了一下,心想:这位冯师兄倒是一点变化没有。随即唤出法剑,御剑跟上。 平顶峰坊市,苏园,苏天启接过一张传音符,火光散尽后,自斟了一杯茶悠悠喝下,随后轻摇折扇,眼中满是尽在掌握的笑意。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韩家堡 玄元以北,千里之外,丘陵蜿蜒起伏如长龙,其后是大片密林,放眼望去满是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有两人悬在半空,一人乘灵舟,身穿玄色金丝长袍,面容冷峻;一人脚踩六尺银光大剑,一身素袍,面容俊朗,气质出尘,正是冯西风和元清。 二人离了玄元,按照地图所示足足飞了一日一夜,终于在第二天将近正午时到了韩家堡附近。 此时冯西风气息微微有点散乱,元清气息还算平稳,只是周身灵光有些暗淡。 冯西风看看了地图,率先催动灵舟,落在密林边缘,元清心念一动,御剑紧随其后。 “看来此处便是韩家堡了,冯师兄……”说着转头看向冯西风。 冯西风只是点点头,随即翻手取出一张传音符,一弹指,符箓化作一道火光,一个模糊直接没入前方空间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前方密林一阵氤氲虚化,露出其后一条青石修筑的山道来,有三人身穿蓝袍正神色恭敬的等候着:三人均是练气修为,为首一人年近六旬,须发皆白,方脸宽鼻,与韩东兴有几分相似;其后两人均是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年,长得颇为秀气,眉宇之间仍有些稚气未脱。 “见过两位玄元师兄,在下韩愈,这两人是在下侄儿,”老者当先躬身一礼,随后指了指身后少年,两名少年闻言也跟着躬身行礼。 见元清两人只是拱手还礼,并不答话,老者接着说道:“家主早有吩咐,还请二位随我来。”说完微微侧身,伸手虚引。 元清见冯西风无动于衷,只好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有劳。” 一行人延山道步行而上,初时两旁尽是密林,渐渐可见零星石屋瓦房,至半山腰已有村落之象,孩童打闹嬉戏,妇人洗衣唠家常,汉子背着农具回家,老人躺在摇椅上抽着旱烟。 不论男女老幼,皆身穿粗布麻衣,浑身半点灵气也无,见到韩愈一行人纷纷让道两旁,目光尊敬,几个胆子大的小童还好奇的打量着元清和冯西风。 穿过山腰继续向上,人烟渐少,快至峰来二位师弟一路奔波至此,想必损耗不小,我已命人备下薄酒,不如稍事休息,再做计较。” 冯西风此时起身说道:“饭菜就不必了,我等早已辟谷多年,还请家主安排两间静室,供我等调息。” “好,二位师弟若是不嫌弃,可去我与小妹的居所,韩某自会吩咐族人,莫要打扰。”韩信也站起来说道。 元清跟着起身拱手说道:“有劳。” “二位随我来。”韩信虚手一引,随即当先出了大殿,朝着左手边两间青石小屋走去。 将元清二人安顿好后,韩信来到阁楼内,燃起三柱清香,对着满屋牌位深深一拜。 随后,他转身上了二楼,里面也是一处祠堂,只不过此处供奉的只有一座牌位,上面写着“韩立”二字。 牌位前有一张方桌,上有一个三尺长的方形木盒,上面贴着数道黄色符箓。 韩信先是朝着牌位拜了三拜,随后掐诀拂去灵符,打开木盒,一柄青、红、白三色法剑显出身形,剑身流光溢彩,看上去灵性十足。 韩信收起法剑,又对着牌位鞠了一躬,这才出了阁楼,回到大殿端坐,闭目养神起来。 两个时辰后,元清睁开双眼,眼中神采奕奕。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出了石屋,向大殿走去。 刚入殿内,韩信便睁眼说道:“元师弟这便调息好了?” 元清微微一笑回道:“全赖家主石屋内灵气充足。” 韩信听了只是笑了笑,随即便闭目神游去了。元清也识趣地坐下,双目微闭,竟参悟起身剑合一之术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冯西风神完气足的走入大殿,见元清早已在此,微微有些吃惊,见二人看来,拱手说道:“冯某调息完毕,让二位久等了。”说完便就近坐下。 韩信这时说道:“二位师弟既已调息完毕,不知有何高见?” 冯西风冷声说道:“直接过去,遇到妖兽杀了便是,此处离我玄元不远,我倒不信有什么大妖敢在此兴风作浪。” 元清摇摇头说道:“我等还是先去看过灵脉再说其他,况且韩师姐定留下了什么线索,到时先将师姐救出,再集众人之力,除妖卫道。” “既如此,那我等这便出发吧。”韩信说完便起身走到广场上,元清和冯西风紧随其后。 韩愈不知何时到了广场上,韩信看了他一眼,淡淡吩咐道:“我与二位师弟去去就回,你且将族中诸事管理好,莫要出什么乱子。” “尊家主令。”说完深鞠一躬。 韩信见状点点头,放出一艘白色灵舟,御空而去。冯西风和元清也各自放出法器,紧跟其后,三人很快就消失在天边。 苍翠的松林中,一道火红身影在林间疾驰,身材纤瘦,隐约可见是位女修,七转八转之后黄光一闪,竟直接没入地下,没了声息。 其后两三里,一只青翅金眸大鸟驮着一只白色狸猫小兽紧追不舍。 转眼间,大鸟便到了女修消失处,小兽眼中黄芒闪烁,向下扫视了一圈,随后用小巧的鼻子用力嗅了嗅,呜咽一声,似无所获。 接着它跳下鸟背,身形闪动间,方圆一里木石皆非。 出气般的一声低哼后,小兽微微用力,跳上鸟背,“喵呜”一声,大鸟随即一声清鸣,略一盘旋后便朝着北方飞去,很快不见踪影。 一炷香后,被小兽摧残过的地面中心,一阵黄芒过后,女修自地下缓缓现出身形,其面容清秀,头发有些散乱,嘴角带血,身穿红衣,只是背后、胸前有多处抓痕,隐隐可见其下青色内甲。 女修朝着北方望了望,随后取出一根火红尾羽,正想御空而起,突然一口鲜血喷出,不禁秀眉紧皱,神情痛苦不堪。 接着她翻手取出一个青色玉瓶,从中倒出一粒龙眼大小的药丸,快速服下。 只见其面上红光一闪,随即神色大振,急忙掐诀施法,随便辨认了个方向,乘羽而去。 就在女修离去后不久,一条五丈大小的青蛇来到此处,伸出蛇信仔细辨了辨空中气味,随后向着女修离去的方向快速追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遇敌 约莫飞了一炷香的功夫,三人落在了韩家堡以东三十里外的一处小型灵脉。 矿脉内仍可见散落的灵具,不远处是倒塌的房舍,地上还残留着淡淡暗红血迹,矿洞口赫然可见一道丈许长的爪印,深入岩层足有三尺有余。 元清在矿脉周围巡视了一圈,回来说道:“家主所言不错,看地上痕迹,当不止一只妖兽,守卫弟子连法器都没能放出,想来是一击必杀。” 冯西风转了一圈回来后对二人说道:“看地上爪痕兽印,似是蛇妖、狼妖一类,若我所料不错,应是往北边去了。” 韩信这时点点头说道:“小妹此前发来的传讯符中也说要向北一探。” 说着拿出若干青红相间小珠子递给两人,“此为雷火珠,乃是凡间火器,弹出后不过三息即可爆炸,届时火光冲天,虽威力有限,但响声如雷,方圆十里皆有耳闻。我三人随后分开向北搜寻,如有发现便以此珠为讯。” 元清和冯西风接过珠子,分左右向北御空而行,韩信也放出灵舟,取两人正中方向低空飞去。 一路上元清神识大开,笼罩方圆一里范围,虽不像百丈范围内清晰地如同掌上观纹,但稍有风吹草动也可立刻察觉。 未过多久,只听得一声长啸滚滚而来,元清和冯西风急忙调转方向向啸声赶去。到了只见韩信站在一颗茂盛松木前,树干上印有一柄青色小剑,剑尖朝向正北。 韩信并不看两人,望着北方说道:“此乃我家族徽记,小妹定是有所察觉,妖兽必定在北。” 说完一马当先,御器而行。元清而冯西风并未说什么,只是法力一催,紧跟其后。 约莫飞出十余里后,三人陡然加速,最终停在一大片空地上方,脚下是一片狼藉,方圆一里内尽是残枝断木,地面上随处可见尺许深的爪痕和丈许长的沟壑,其间零星分布着一个个巨大坑洞,里面寒冰和火焰的痕迹交织融合。坑洞不远处散落着几具妖狼尸体,有的被锐器一分为二,有的浑身焦黑,皆丈许大小,牙尖爪利。 三人并不说话,元清和冯西风前去查看妖狼尸体,韩信则站在原地,神识大开,一寸一寸扫过这片区域。 忽然,他神色一动,接着御器落在空地西侧靠近边缘处,伸手虚引,暗红色法器碎片星星点点的飘起。 元清和冯西风见韩信异动,纷纷赶来,韩信沉声缓缓说道:“此乃离火环碎片,是小妹筑基之时我送她的上品法器。”说完看向两人问道:“二位师弟可发现什么线索?” 元清只是摇头,冯西风负手淡淡说道:“我探查了数具妖狼尸骸,均是青毫白足,应同属一族;地上爪痕多为三指,粗重却浅,有几道为四指,爪痕狭长而深;另外还有数道宽浅蛇痕,约有三丈粗细。” 韩信眉头越皱越紧,元清表面平静,心里却对冯西风暗暗佩服。 少倾,韩信说道:“我等分头行动,不管结果如何,一个时辰后都需返回此处。”说完便放出灵舟,沿西北方向一路疾驰。 冯西风这时看了看元清,竟主动说道:“师弟不妨向南边搜寻看看,许是这位韩师姐不敌回逃,寻了一处隐蔽之所潜藏起来,也犹未可知。” 元清虽略感奇怪,但终未多想,御剑向南而去。 冯西风在元清走后,拿出一张传音符低语几句,眼看符箓化为火光,消失在天边这才放出法器,动身向东北方飞去。 不过片刻功夫,韩家堡附近的丘陵深处,一道白色身影虚手一抓,一道火光在掌心化为符箓。 几息之后,火光消散,随后一声令下,三道黑影微微躬身便破空而去。其后不久,白色人影召出一只白羽红什么,突然一道粗大青影一个模糊便抽在他身上。 冯西风只来得及放出护体灵光,便在一声惨叫后如炮弹一般砸向地面,生死不知,所乘灵舟也在这一鞭之下化为碎片。 “蛇蜕……”韩信转身望着眼前巨蛇以及其身躯下若隐若现的深洞喃喃自语道。 一声轻叹,韩信收起所有法器,落在地上。 青蛇不知其意,眼中凶光一闪,随即直扑韩信而来。 随着韩信拿出一柄三色法剑,青蛇从头到尾打起冷颤,本能的对死亡的恐惧使其停住身形,随即一个盘旋,结成蛇阵,距韩信十余丈外,蛇信吞吐,警惕的看着他。 韩信取出法剑后也未立刻动手,一人一蛇就这样僵持着。 却说另一边元清向南飞出不过十余里便又见到一片狼藉之地,仔细探查过后,发现了一条蛇形踪迹。 沿蛇踪追去数里,至一座小山洞前,发现洞口血迹斑斑,尚未干涸;还可见数枚青色蛇鳞,根部带血。 元清立刻御剑而起,神识倾巢而出,扫过方圆三里范围。如此做法虽然只能对周围环境有个大略认知,但在他扫过南方某处时,一阵强烈的灵气波动映入脑中,随即剑光大盛,直冲过去。 三里距离转瞬即至,只见一清秀女修神情清冷的看着三丈外青蛇,发髻散乱,嘴角带血,一身红衣,但多处破损,右手持火红羽扇,火光隐隐,眼中尽是冷色。 青蛇五丈大小,虽然身上有多处焦痕,但蛇颈高昂,蛇信吞吐不停,竖瞳中满是贪婪和跃跃欲试之色。 元清到时,两者同时看来,女修见其素一身袍,神情一松;青蛇飞快的低下蛇头,发出阵阵低沉的嘶鸣声,同时身躯盘成蛇阵,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元清落在女修身前,右手持剑在后,语气温和的说道:“在下元清,乃是玄元弟子,受韩师兄所托,特来调查灵脉受袭一事,敢问可是韩师姐当面?” 女修微微一礼说道:“妾身韩红蕊,多谢师弟援手,不过眼下还是先将这妖物打发了再说其他吧。” 元清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随即转过身,看向青蛇。 只见他眼中剑光一闪,断水剑平平送出,如同失去了形体,一片迷蒙雾气瞬间笼罩青蛇全身。 青蛇顿时觉得死亡的阴影笼上心头,从头到尾泛起阵阵恶寒,蛇阵更紧,浑身鳞片青光大放,转眼间便融合形成一个巨大青色光罩。 一阵清风吹过,断水剑恢复形体,青蛇如同一座沙雕,血肉筋骨皆化为点点尘屑,随风而逝,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韩红蕊早已惊得目瞪口呆,暗想道:自己全盛时杀一条二级蛇妖也算轻而易举,但如这般一剑之下,形神皆亡却是怎么也做不到的。这位师弟灵压不过筑基初期,但杀力之强,便是筑基后期修士也不过如此。 元清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全力一剑威力如此之大,连点妖兽材料都没留下,这可白白浪费了不少功绩灵石,看来以后要稍微控制下了。 正在两人思量间,三道黑影从天而降,仔细打量了两人几眼后,一声狞笑,放出法器,直攻元清而来。 不远处某颗巨木下,一个身穿月白刺金长袍的健硕身影默默关注着这一切,只是嘴角上扬的弧线却怎么也藏不住。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初试剑锋 韩信此刻神识疯狂散出,扫过方圆三里范围,并未感知到其他妖兽,随后在冯西风身上停留片刻,发现其仍有呼吸,但经脉破裂,脏腑移位,体内灵气混乱不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速战速决!”韩信暗暗下定决心,随即双手掐诀,法剑缓缓悬空而起,全身灵力都往身前法剑灌注而去,同时体内血脉沸腾,脸上也显出不正常的殷红。 青、红、白三色灵光渐渐耀眼夺目,磅礴灵压冲天而起,一柄十余丈长的巨型光剑缓缓由虚化实。 突然,一声狼嚎传来,声音凄厉尖锐,直透天灵。 韩信心中一沉,手中法诀一变,十丈剑影化为三丈大小,同时瞬间凝实大半。 青蛇听见狼嚎后,原本眼中的退缩之意立马烟消云散,大口一张,一阵腥臭无比的紫色毒雾脱口而出,随后身上青光一闪,百十片蛇鳞脱下浮在半空,寒光闪闪如一柄柄的利刃旋转着向韩信攻来。 韩信无奈之下法诀再变,剑影平平一扫,顿时密密麻麻的三色光刃铺天盖地的迎向蛇鳞。 蛇鳞一个照面便被一分为二,继而燃起熊熊灵焰,不消片刻便消散殆尽。 光刃余势不停,冲进毒雾,顿时火光大起,随即传来呼呼风声,火借风势,几个呼吸间便将毒雾燃烧殆尽,不过光刃也少了大半。 剩余光刃穿过密密麻麻的水箭,劈在青蛇体外的光罩上,几息之后,光罩破碎,光刃打在青蛇身上,贯穿皮肉,随之灵焰腾起,青蛇发出凄厉的惨叫,巨大的身躯扭动不停,掀起阵阵烟尘。 尘埃落定,青蛇重伤在地,巨大的蛇身满是寸许长的细小伤口,表面焦黑,并无一滴血液流出。 青蛇缓缓支起身躯,竖瞳中满是怨毒凶厉之色,一声嘶鸣便向韩信扑来。 韩信此时消耗甚大,不仅身上气息跌落小半,即将凝实的剑影也虚化大半,见青蛇扑来立时散去手上法诀,收起法剑,取出狼毫大笔,对着青蛇大笔一挥,顿时金光化为绳索将其束缚在原地,随后凝神静气,虚空挥毫,就要写出一个“斩”字。 走笔过半,却见四只丈许高的妖狼从林中缓步走出,其后跟着一头足有三丈高的巨狼,皆青背白足。 巨狼头顶生有一簇白毛,背上还趴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兽,形似狸猫。 狼妖自动散开站成弧形,将韩信围在其中。巨狼走过青蛇身边,眼中闪过一丝极为拟人化的嘲讽之色,随后看向韩信,腥红长舌舔【舐】着锋利的獠牙。 韩信立刻收了法术,神识扫过,暗自苦笑道:“四只二级狼妖,一只四级狼妖,还有一只看起来不起眼的四级小兽……”,心底已经开始默默盘算该从什么方向突围逃跑了。 这时小兽忽然站了起来,先是看了一眼韩信,随后一跃之下跳到青蛇跟前,娇小的身躯就和一片蛇鳞差不多大小,但青蛇却极为惊恐的低下蛇头,竖瞳中尽是畏惧讨好之色。 小兽很快便对青蛇失去兴趣,小巧的鼻子嗅了两下,随即几个起落便来到冯西风身边,速度之快,看的韩信不禁瞳孔一缩,内心突围的想法更加坚定。 小兽先是如同小猫一般伸出前爪,轻轻拍了拍冯西风,见其毫无动静,接着左闻闻右看看,竟从其身上扒出一只储物袋叼在嘴里,随后几个起落回到巨狼背上,放下储物袋,小嘴大张,似是打了一个哈欠。 接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兽眼中黄芒一闪,伸出小爪子向着冯西风虚空一按,只见四道爪影如利刃一般一斩而下,瞬间将冯西风切成一堆碎肉。 随后,小兽悠闲地舔了舔爪子,又打了个打哈欠,竟在巨狼背上直接睡了过去。 韩信见到这一幕不再犹豫,放出灵舟,夺路而逃。一众妖兽并未追击,而是转身向北,缓缓消失在林间。 另一边,元清见对方不由分说便放手攻来,眼中冷色一闪而过。 只见一对阴风阵阵的惨白骨叉,一只黑雾缭绕的漆黑鬼爪,以及一幢磷火满布的丈高白骨塔,分三路攻向己方两人,气势汹汹,大有一击毙命之意。 元清当即就想御剑避开,但想到身后韩红蕊重伤在身,眼中神光一凝,并指掐诀,断水剑一声轻吟停在半空,剑尖向下,滴溜溜一转,剑气滚滚如瀑,顿时将三件法器截住,“叮叮当当”发出雨打芭蕉的声音。 几个呼吸之后,骨叉和鬼爪灵光暗淡,表面也变得千疮百孔,骨塔周围虽磷火围绕,但也风雨飘摇,在剑气中不过勉力支撑。 三人顿时一惊,左右两人立马掐诀想收回法器,居中一人浑身法力狂涌,骨塔磷火为之一盛,并缓缓向前飞去,试图突破剑气封锁。 元请见状,手中法诀一变,飞剑旋转更急,剑气更甚,同时一股吸力凭空生出,将三者牢牢困在原地。 随着 “噗噗”两声爆鸣,骨叉和鬼爪在滚滚剑气中化为齑粉,法器主人心神受损,各吐出一口鲜血,右侧之人神色萎靡,左侧之人眼中血红,尽是疯狂之意。 “敢毁我法器,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居左一人声嘶力竭的喊道,随后取出一柄鬼头朴刀,伸出小指,放入鬼头口中。 鬼头眼中红光一闪,仿佛活了过来,竟直接一口将小指咬断,胡乱咀嚼几下之后便吞了下去。 一阵咯咯咯的阴森笑声后,鬼头红光一闪,竟直接化为一个半身骷髅,手提朴刀,直扑元清而来。 右侧之人看见鬼头之后,一咬牙掏出一面白骨小幡,念咒掐诀,骨幡凭空涨至丈许大小。 阴风大起,数不清的人影从幡中飘出,男女老幼,叫声悲苦凄厉,形容嗜血疯狂,甚至最后还有三名道人化形而出,在主人掐诀之下融合化为青面赤瞳的巨大恶鬼,狞笑着扑向元清。 “韩师姐,还请退至一边。”元清沉声说道。 韩红蕊闻言一怔,手中羽扇红光隐去,道了一声小心便退至十余丈外。 元清散去手上剑诀,剑气戛然而止,伸手一招,断水剑顿时倒飞而回。 持剑在手,心中豪气顿生,剑胚轻轻震动,识海剑影明光大放,一剑挥出,一道十丈剑影以横扫千军之势一扫而过。 提刀鬼头和骨塔被一剑劈飞十余丈;数不清的鬼影泯灭,化作缕缕青烟;恶鬼被拦腰截断,不过随即便恢复原样,狞笑着继续扑来。 元清见状,眉头一皱,心念闪动间,断水剑银光大放,化为一道银色流光自恶鬼眉心一穿而过。 恶鬼行动一停,随即反手伸出两只鬼爪抓向飞剑。 元清剑指一催,断水剑顿时一绞,鬼爪在剑光中化为两道青烟,剑光不停,直化做银光剑轮向下落去,。 嗤嗤之声响起,鬼影在剑轮之下如春阳化雪般化为阵阵青烟,不过随即又在一侧聚烟气重生,只是身形暗淡,眼中满是惊惧之色。 另一边提刀鬼头趁机飞至近前,朴刀夹杂着阵阵阴风一劈而下;与此同时,骨塔滴溜溜一转,顿时鬼火纷飞,化为碧绿鬼头铺天盖地的扑来。 元清身形一动,运起扶风步,避过鬼头一刀;体表银光一闪,升起一层银色护罩,挡住碧火鬼头;伸手一招,断水剑倒飞而回,接着剑气暴涨,剑光裹挟着人影拔地而起,略一盘旋便直冲恶鬼虚影。 刹那间,元清便在恶鬼上空显出身形,握剑一挥,剑雾蒙蒙而出,无数细小剑气如春阳化雪般将鬼影化为无形,骨幡也在一声清脆的裂响中化为两截。 接着剑光又起,眨眼便到还在呆滞中的骨幡修士前,此时元清眼中一片冰凉,反手一剑,剑风如刀,直将其斩为一堆碎尸。 一剑之后,元清眼中寒意更甚,剑光再起,直奔骷髅修士。 骷髅修士见状直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召回提刀鬼头,只是剑光中途一变,直冲天幕,接着一柄三丈大小的银光巨剑携风雷之势一斩而下,一声巨响后,下方的一切,连同鬼头在内皆被一分为二,地面都被劈出一道丈许深的沟壑。 元清持剑落在地面,神情冰冷的看向骨塔修士,眼里冲天的剑意和刺骨杀意直叫他头皮发麻。 顾不得其他,其急忙掐诀,骨塔顿时碧光大放,团团鬼火聚为三个五尺鬼脸,呼啸着就冲元清扑来。随后其一拍腰间储物袋,收起骨塔同时放出一团黑雾,头也不回的乘雾气而逃。 一声冷哼,剑气冲霄,元清手持断水剑直接化为三丈银色光剑,一个横扫,鬼火如风中残烛被一斩而灭,接着一声剑啸,光剑在刹那间便追上黑雾,一穿而过,惨叫声夹杂着断肢残骸随血雨漱漱落下,黑雾也显出黑帆本体,一声脆响化为两截掉在地上,随后光剑一个盘旋飞回韩红蕊身前。 元清自剑光中走出,脸色惨白,步履也有些踉跄。不过随即便挺直身形,朗声说道:“苏师兄在一旁也看了许久了,何不现身一见?” 韩红蕊正想上前询问,闻言一顿,停在原地。 苏亚泽藏在阴影里,遍体生寒,脑中全是元清杀完最后一人后那一道扫过自己的神识以及其中蕴含的森森剑意。 此时听到元清问话,竟直接放出法器落荒而逃,连回话的勇气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元清见苏亚泽走后才松了一口气,随即跌坐在地,气息微弱,面色惨淡。 韩红蕊急忙上前将其扶起,口中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走。” 正要动身时,她扫了一眼满地碎尸,突然说道:“稍等。” 只见她一边御器快速转了一圈,一边弹出数个火球,将碎尸焚烧一空,回来时丢给元清三个储物袋,随后一掐诀,灵羽变大数倍,载起元清,稍稍辨认了方向,化为一道虹光消失在天边。 平顶峰,苏园。 火光消散,苏天启面色铁青,手中茶杯“嘭”的一声化为碎屑。接着,他走到窗边,望着连绵青山自语道:“元清,苏某还是低估了你……” 同一时间,通宝楼二层传来一阵爽快的笑声:“哈哈哈,玥儿,我没看错吧,这元清绝非池中之物,哈哈哈……”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轻拭剑 韩信一路疾驰,其间数次变换方向,确认身后并无追兵这才停下来。 思索片刻,并未返回韩家堡,反而选了一个相反方向,又飞出数里,随后放出神识扫过方圆一里范围,最终选了靠东边的一处低矮山丘,飞身过去,取出蘸金狼毫,虚空挥毫写就一个“开”字。 大字金光大放,化为一道道金色光刃,不一会便在小丘底部开凿出一间石室。 韩信收了法器走进室内,先是弹出两颗夜明珠镶在石室道:“师姐可无恙?” 韩红蕊盈盈一礼,微笑说道:“多谢师弟护法,此时已无大碍。先前势急,未来得及询问,师弟竟是孤身一人来此?” 元清摇摇头说道:“尚有冯师兄与贵家主同行。” 韩红蕊一听韩信也一同前来,神情一动,接着问道:“兄长此时何在?沿途可曾遇上什么妖兽?” 元清沉声回道:“我等按师姐所留印记追至一片战场,随后便分头寻找,冯师兄向东北方向,家主则朝西北方搜寻。原本约定好一个时辰后,不论结果如何都需返回,如今这一番波折,也不知他二人去了哪里。妖兽痕迹倒是见了不少,但除了那条青蛇,还不曾见过其他妖物。” 韩红蕊思量了片刻后说道:“如此,我先传音兄长,随后便与你同去约定之处,看看有无什么线索,再做打算。” 见元清点头同意,韩红蕊抬手发出一张传音符,接着两人御器而起,转眼就消失在天边。 韩信回到族中,问过韩愈,得知一切安好后便先去了祠堂,将三色法剑安放好,随后回到自己的静室,陷入沉思。 正当其拿出一块玉符贴在额头时,一道火光飞入,摄光化符,听完后不禁喜上眉梢,接着略一思量,仍将玉符贴在额头。 一炷香的时间后,韩信取下玉符走到屋外,手中法诀一催,玉符化作一道流光直冲天际,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玄元主峰,议事堂,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正向前方少年躬身禀报,忽然一道流光飞来,少年虚手一抓,掌心便静静躺着一枚玉符。 须臾间,也不见其有什么动作,竟直接将玉符递给少女,口中淡淡说道:“你去处理吧。” 少女恭敬的双手接过玉符,拿起贴在额头,片刻后放下,心中已有了决断,告退一声便径直离去。出了殿外,身化流光直奔领事阁。少年在少女离去后身形渐渐虚化,数息之后便消失不见。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问心 密林边缘,一头独狼从阴影中缓缓探出半个身形,低着头四下不停地嗅着,两只前爪不安的在地上刨来刨去,幽光闪闪的眼睛里充斥着畏惧、谨慎、饥渴和贪婪。 挣扎半天,还是饥渴和贪婪占了上风,先是左右望了一眼,再伸出长舌舔了舔獠牙,夹着尾巴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 独狼约六尺长,三尺高,原本青灰色的皮毛如今变得大片焦黑,左后腿还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已经结了一层黑色的血痂,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前方本是它的家,如今已是满目疮痍。 那日,挺拔苍翠的松木如麦草一般成片倒下,巨大的爆鸣声震耳欲聋,火焰寒冰从天而降,在大地上炸开一个又一个大坑。 狼群四散逃逸,但没跑出几步就发出一声哀鸣,不是变为一堆碎肉便是化为焦尸。 正当它一路左突右闪就要逃出生天之时,一颗火星不知怎么飘到了它身上,瞬间燃起烈火熊熊,直疼的哀嚎连连,满地打滚,腿上被木渣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都不自知。 阴差阳错间滚到了一片冰霜之上,火焰渐渐熄灭,但它也因伤重逐渐陷入昏迷。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它迷迷糊糊地看见天空中一道红色的影子,身上火光熊熊,宛如神灵。 独狼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具被一分为二的妖狼尸体前。尸体尚未腐烂,五脏散落了一地。 它最后一次四周张望了一下,随即张开血口,从脏器开始,大块大块囫囵吞下。 忽然,他动了动耳朵,停止吞咽,抬头望向天边,只见一红一银两道长虹划破天际,停在不远处的半空中,露出其中一青一白两个人影。 两人似乎在找什么,青色人影还朝自己瞥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印象中的火红人影翻涌而出,一个模糊就与上方青色人影合而为一,吓得它浑身毫毛竖立,不顾一切的逃命而去。 两人正是一路飞驰而来的元清和韩红蕊。 此时,元清放出神识,眉头轻皱,正要说话,却见韩红蕊突然飞身而下,落在空地边缘的一颗松木前。 御剑过去,只见松木上赫然刻着一个青色小剑印记,剑尖正对着韩家堡方向。 “看来家兄已经返回族中了,我俩也尽快回去吧。”韩红蕊面色一喜对元清说道。元清自无异议,两人即刻调转方向,往韩家堡飞去。 韩家堡大殿,韩信坐在主位上正向韩愈吩咐着什么,忽然一银一红两道虹光落在殿外广场,随后一道青色人影风风火火的冲进大殿。 韩信见来人立即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便来到其身前停住,展颜笑道:“小蕊,你回来了。” 韩红蕊吟吟一笑,但见韩愈在此,立马换上一副清冷模样,盈盈欠身道:“劳兄长挂心了。” 元清随后【进】来,见韩信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家主。” “哈哈哈,元师弟!”韩信见元清先是哈哈大笑一声,随即快步上前,拱手一礼:“多谢师弟援手,此番恩情,韩家日后必有厚报!” 元清将韩信扶起,口中说道:“家主言重了,元某受人之托,此举不过是分内之事。”大略扫了一眼后接着问道:“怎不见冯师兄?” 韩信闻言脸色一黯,并不答话,反而回头说道:“韩愈,你先去忙吧。” 韩愈闻言识趣地躬身告退,韩信伸手虚引,示意元清坐下说话。待三人坐定,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冯师弟遭妖兽偷袭,不幸身殒了。” 元清闻言眉头紧皱,沉声道:“还请家主告知详情。” 韩信早知元清有此问,沉吟片刻便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如何中途接应冯西风,又如何联手对敌,以及后来冯西风是如何遭到偷袭被杀,自己又是如何在一众妖兽的注视下死里逃生的经过缓缓讲出。 元清越听面色越沉,韩红蕊倒还好,似乎早有预料。 韩信说完后,韩红蕊接着轻声说道:“我此前遇上的便是那青背巨狼,其实力绝非普通的四级妖兽那么简单;那白色小兽更甚,若非我自爆了数件上品法器,恐怕早就葬身兽爪了。” 元清听完脸色阴沉,想了一下说道:“敢问家主,此次任务可算完成了?” 韩信和韩红蕊闻言均是一怔,后者随即出言问道:“师弟此行是专程接应我的吗?” “还是我来说吧,”韩信看了元清一眼,随后叹了口气说道:“此前韩某并不知事态如此严重,且因功绩不足,便简单发了一个探查任务。原想亲自前往,速去速回,可如今情形早已不是韩家这等没落世家可以单独应付的了。我已上报宗门,相信很快便会有人来援。至于任务,自然算是完成了,余下之事,师弟尽可自行决断,是留是走全凭心意。” 元清听后陷入沉思:少年执剑自有一腔热血,加上此前连斩三名黑衣修士,正是战意昂扬之时;但留下除妖,且不说报酬,单论这数只四级妖兽,自己遇上就十分危险。 韩红蕊见元清半响不说话,心里一动,出言说道:“说来我还没正式谢过师弟援手之恩,不如在此多留几日,也好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韩信听自家小妹如此劝说,颇感意外,但终究没说什么;元清听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三人又闲谈了一会,韩信便以“连日奔波,颇为辛劳”为由,叫人带元清前去静室休息。 元清自是知道兄妹俩有话不方便当着自己这个外人说,也不多言,识趣地离开了。 此时四下无人,韩信半好奇半打趣的问道。“小蕊,你为何执意要留元师弟?莫非你看上这小子了?” 韩红蕊听了略带娇羞的嗔怒道:“哥,你瞎说什么!”随即面色一正说道:“你还不知道吧,这位元师弟可大不简单啊。” “哦?怎么不简单?”韩信听自家小妹说的认真,不由得也重视起来。 韩红蕊稍稍回忆了一下说道:“此人修为不高,不过筑基初期,但一手剑术当真称得上犀利无比,杀力之大,比之筑基后期修士也不遑多让。只一剑便叫一只二级妖蛇形消神散;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将三名筑基中期的邪修尽数斩于剑下,期间甚至还能分心探查周围环境,就是兄长与他对上,胜负还是五五之数,还是动用了传承之器的情况下。” 韩信越听越吃惊,最后不由自主的感叹道:“那岂不是说此人在筑基初期便有了筑基后期的实力?” 韩红蕊这时却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别的尚不清楚,不过此人目前法力远不如后期修士充足,神念范围也逊色不少,短时间内自是威势无双,旧战之下必生败象!” “对了,你身上伤势如何?” “我已服了回气丹,伤势并无大碍,只是这燃元秘法留下的后遗症仍需调养……” 元清自是不知两兄妹一番对话便将他如今的实力说的八九不离十,此时他坐在静室,心乱如麻。 一开始想着不过是简单的去留问题,慢慢却发现绝非简单的去留之事,而是关于取舍。 不久前的《陆洲志》在少年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故而才在面对青蛇时心剑如一,一剑毙敌;之后的黑衣修士,自己原本并无杀意,奈何对方毫不留手,招招致命,这才怒而斩之。 留下斩妖固然是顺从本心,念头通达,但一不留神便会丢了小命,生死之间岂容儿戏;就此回宗自是稳妥之极,交过任务领了功绩便可数年无忧,一心清修,但心中憋闷,仿佛做了逃兵。 少年一时两难,不知如何选择。 玄元,领事阁。 自日前白芷师姐亲来发布了一条斩妖任务,便陆续有筑基中后期的弟子前来查看,还有不少筑基初的修士自持神通过人,也来凑热闹,但都在看完具体信息后悻悻离去,其中就包括苏天启和赵飞燕。 任务明确写道:韩家堡灵脉受妖兽侵袭,已查明有四级妖狼一只、四级妖蛇一条、疑似怀有血脉传承的狸猫小兽一只,二级妖狼若干。共需五人,每人一千功绩,妖兽材料无需上缴宗门,归个人所有,居首功者可入凝元灵池修行一月。 这一日,一名身穿月白刺金长袍的瘦高男子来到领事阁,径直走到后堂红榜前,稍稍确认之后随即拿出身份令牌,毫不犹豫的接下斩妖任务,随后扬长而去。 片刻之后,一名身穿藏蓝长袍的男子,迈着八字步左摇右晃的来到红榜前,此人四肢瘦长,大肚含胸又头大如斗,也在稍稍确认后便接了任务,御器离去。 此人走后,一名魁梧汉子大步流星地来到榜前,此人身穿一件无袖短襟,黝黑的手臂上虬筋四起,满面的络腮胡,看也不看接了任务就走。 又过了不久,一位书生打扮的清瘦男子手拿折扇,不急不缓的走到榜前,先是上下看了一边,随后目光停在“韩家堡”任务上,仔细读过后拿出身份令牌,接了任务,接着轻摇折扇,一路吟诗而去。 与此同时,某座高耸雪峰,山巅之上修有一座庄严道观。 道观内有一汪深潭,潭水在漫天风雪中依然清澈见底,丝毫没有结冰的痕迹,其上生长着数株通体雪白的莲花,在冰天雪地中轻展花枝,随寒风摇曳。 道观内某间静室,一道姑端坐在蒲团之上,身前跪坐着一位差不多年纪的少女,正在小声叮嘱着什么。 道姑看上去二十岁许,身穿刺绣莲花道袍,不结道髻,青丝如流苏随意散落,五官精致如雕刻,神情如九天神女,神圣不可亲近。 少女身穿水蓝绣花罗裙,腰间坠着一块红玉,上刻火凤,栩栩如生,一根玉雕紫兰发簪将长发束起,面容似水般温柔,眼眸如山泉般清澈。 “是,师尊。”少女柔声说道,随即便除了道观,翻手取出一朵晶莹剔透的碧玉莲花,素手掐诀,莲花迎空涨至一丈大小,托起少女悠悠荡荡的飞下雪峰,速度极快,转眼就消失在群山中。 一炷香的功夫后,少女落在领事阁,轻移莲步来到后堂红榜前,拿出身份令牌,冲着“斩妖”任务轻轻一扫,随即出了殿门,放出玉莲,衣袂飘飘,如仙子离尘,消失在天边。 三日后,燕来峰。 四男一女五道人影各自放出法器,化作五彩虹光,出了玄元山门一路向北,直奔韩家堡。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重逢 韩家堡。 一青一红两道人影并肩站在一间青石小屋前,眉宇间露出些许的焦虑之色。周围环境还算僻静,一层不算太浓的黑雾笼罩着石屋丈许范围,离得近了还可隐隐听见鬼笑之声,令人心神烦躁。 “已经过去十天了,难不成真在我韩家闭关了?”韩红蕊微微蹙眉,轻声说道。 “依我看,这小子怕是入了心障。”韩信看了半响,脸色变得古怪起来,缓缓说道。 “心障……”韩红蕊听兄长如此说,再回头看向石屋时,眼里不经意流出一丝不知是怜悯还是羡慕的复杂神情。 韩信看了看天色说道:“好了,算算时辰门内的诸位师兄弟也要到了,走吧。”说完转身便走。韩红蕊最后看了一眼石屋,也随兄长一同离去。 此时正值万里无云,艳阳当空的正午时分,五道虹光划破天际,落在一片密林前,现出五道人影。 当先一人身穿刺金月白长袍,身形修长,站在密林前看了两眼,抬手放出一道火光,接着便背负双手,静立不动。 不多时,密林扭曲模糊如泡沫般消失,露出其后苍翠青山,以及站在山道前的一众人。 只见一四十岁许的青袍汉子越众而出,哈哈一笑,拱手说道:“见过诸位师兄弟,韩某早已恭候多时了。” “有劳家主久候。”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拱手回道,其后四人也纷纷回礼。 韩信看了一眼面前五人,随后说道:“韩某已备下香茗,还请诸位前往议事大殿一叙。” 说完微一侧身,伸手虚引,身后众弟子自动分列两旁,让出当中山道。 白衣男子也虚手一引,道了声“请”,便随韩信朝山上走去,其后一位书生打扮的清瘦男子轻摇折扇,缓步而上;再后是一身穿藏蓝长袍的大头修士,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的走去;剩下一身穿无袖短襟,满面络腮的魁梧汉子和一身穿水蓝绣花罗裙的少女。 汉子咧嘴一笑,大步流星地跟上,少女神情清冷,如月宫仙子,莲步轻移走在最后。 一行人到了殿内,分主宾坐下,闻香品茗后韩信看向众人,笑呵呵的问道:“在下韩信,忝为韩家家主,还未请教?” 左手第一位的白衣男子放下茶杯,淡淡说道:“在下苏明。” 其对面的文弱书生一合折扇,语气平平的说道:“小生赵易木。” 位于左手第二的大头修士呵呵一笑,随意说道:“鄙人李天仁。” 右手第二位的魁梧汉子朗声说道:“某家王庆。” 坐在最末的温柔少女大大方方的说道:“小妹朱灵儿。” 韩信与众人一一见礼,一圈下来,韩信继续问道:“不知诸位此行是何打算?” 其余人均未答话,只有苏明淡淡说道:“还要劳烦家主将具体情况告知我等。” 韩信闻言稍稍沉吟了片刻便将己方三人与妖兽的遭遇细细讲了一遍,众人听完皆陷入沉思,只有朱灵儿眼中神采奕奕。 正当她要开口时,却听李天仁大大咧咧的问道:“韩家主,怎么不见红蕊师妹,莫不是害羞躲起来了?” 韩信早就料到会有此问,微微一笑回道:“小妹暗疾未愈,正在静室调养。” 李天仁闻言嘿嘿一笑,不再言语。这时朱灵儿站起身来,向着韩信盈盈一礼,轻声说道:“还要请教家主,这位元师兄现在何处?” 韩信闻言一怔,随即说道:“元师弟自回来后便在静室闭关,已有十日了。” “不知静室何在?”此言一出,殿内众人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韩信顿了一顿,随后问道:“敢问师妹找元师弟有何要事。” 朱灵儿轻笑一声:“总之不会加害于他便是了,还请家主告知。” 韩信见朱灵儿坚持,也不再多言,叫来韩愈,命他带朱灵儿前往元清住处。 众人在其走后又询问了几处细节,韩信也一一作答,对朱灵儿的反常之举只做视而不见,唯有苏明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之色。 韩愈将朱灵儿带到石屋前便躬身告退,朱灵儿看着眼前的淡淡黑雾,眉头微微一皱,随后放出神识,探入其中。 没想到神识入内,顿时天旋地转,难分东西,继而心底欲念丛生,耳畔也传来靡靡之音,如同恶魔低语。 朱灵儿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全身蓝芒大放,眉心处一个蓝色莲花印记若隐若现,顿时灵台清明,欲念如雪遇烈阳,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朱灵儿眉头皱的更紧,又静静在屋前站了一阵,正要离去,忽见黑雾翻涌,化为五面乌黑小旗,分布在石室周围,随后一个一身素袍的俊朗少年缓步从屋内走出,低着头,神情有些呆滞。 朱灵儿扬起嘴角,脸上是春日般的灿灿笑意,眼里盛着似水的柔情,轻声唤道:“元清。” 少年抬起头,大雾弥漫的眼睛在看到朱灵儿的一瞬间有了焦距,整个人也像是突然有了色彩。 “灵儿……灵儿!” 少年一步跨到朱灵儿身前,缓缓伸出双臂,将其拥入怀中。 少女清新如莲的体香和从臂膀传来的柔软让他渐渐有了实感,少年开心的放声大笑。 突然剑气汹涌,少年唤出飞剑,剑光裹挟着两人直上青冥,只留下一阵银铃般的娇笑。 这十日间正如韩信所说,元清入了心障。 顺从本心以求念头通达的强烈渴望和生死之间的抉择发生了剧烈碰撞,以至心底杂念丛生,灵台不明,剑心蒙尘,甚至开始质问自己,为何修道。 回顾过往,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主动要修行,在还不清楚修行为何物的时候便已踏上了修行之路,诸多推力之下,越走越远,难再回头。仿佛冥冥中有一双大手在操控着一切,少年第一次生出身不由己的感觉,也是第一次有了斩断一切的冲动。 正当他越陷越深的时候,朱灵儿出现了,如同一汪清泉般流过少年即将干涸的心田,一瞬间仿佛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只剩下纯粹的重逢的喜悦。 只是,此举犹如扬汤止沸,心障不破,恐怕道途就止步于此了。 元清带着朱灵儿一路御剑出了韩家堡,在不远处的一座断崖上落了下来。 还没等他说话,朱灵儿便调笑道:“哟,我们元大剑仙的剑术越来越厉害啦,都可以带人飞行啦!看你动作这么熟练,老实交代,是不是早就拐骗其他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上天一游了?” 元清哈哈一笑道:“想我元大剑仙风流倜傥,剑术无双,不知俘获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只需要一个眼神,就有数不清的姑娘要和我比翼双飞,哪还需要拐卖。” 朱灵儿笑的越发灿烂,稍稍走远几步,温声说道:“元大剑仙还真是魅力无穷啊,小女子得您垂爱,当真是受宠若惊啊!” 元清背起双手,头一扬,鼻孔朝天,语气夸张地说道:“你心里知道就好,以后还不对我……” 还没说完,一团脸盆大小的水球径直砸在脸上,顿时浑身湿透,但随即身上灵光一闪,恢复如新。 回头就看见朱灵儿一脸坏笑,指尖上还飘着一朵晶莹的蓝色冰花,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修为不怎么高,这油嘴滑舌的本事倒是一日千里。看样子,元大剑仙还需要清醒清醒。”说着作势就要弹出指尖冰花。 “别别别!我都是随口胡说的,朱仙子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元清急忙求饶,见朱灵儿动作稍缓,突然走近几步正色道:“山河湖泊,日月星辰,天地万象,皆是你眉眼,哪里还有其他。” 朱灵儿脸上一红,指尖冰花也不自觉地散去,只能佯装娇嗔的说道:“油嘴滑舌!” 元清哈哈一笑,就要拥佳人入怀,忽然一道火光破空而来,落在朱灵儿手上。 火光散尽,朱灵儿说道:“苏师兄那边已经商议好了,这就要出发了。” 元清眉头一皱,担心的问道:“宗门离此可不算近,你们一路飞驰,不需要调息吗?” 朱灵儿轻笑一声回道:“此次来的都是筑基中后期的修士,这点消耗不过调息片刻便可恢复,你以为都如你一般法力稀薄啊,元师弟。” “原来如此。”朱灵儿故意把“元师弟”三个字咬的很重,元清只做充耳不闻,但却不知怎么想到了已经死去的冯师兄,似乎其法力比自己还有不如。 “走吧,莫要让他们久等了。”朱灵儿说完便放出莲花法器,似缓实疾地往回飞去,元清见状也御剑跟上。 议事大殿内,众人都已准备妥当,韩红蕊不知何时也来到此处,见二人联袂而来,眼中闪过一道异色。 苏明这时上前一步,对朱灵儿淡淡说道:“我等已商量好了,韩师妹留守此地,家主与我等同行,朱师妹可有异议?” “一切自有师兄定夺。”朱灵儿微微一笑回道。 苏明满意的点点头,随后转身对韩信说道:“还请家主先行带路,我等这就出发吧。” 元清看了朱灵儿一眼,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我也同去。” 众人齐齐看向元清,神色各异:韩信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苏明表面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眼底却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喜色;灵儿眼中温情脉脉;赵易木目光平静,不知在想什么;王庆目露赞赏之色;韩红蕊神色复杂。 至于李天仁,面露鄙夷之色,出言说道:“元师弟可知此行面对的是四级妖兽,你不过初期修为,功绩虽好,但也要有命拿才是。” 元清尚未出言反驳,没想到苏明却开口说道:“我同意元清师弟加入。” “苏师兄……” “韩某也同意元师弟加入。” 李天仁正想说什么,就听韩信出言说道。 朱灵儿接着说道:“我也同意。” 王庆哈哈一笑,跟着说道:“某家也同意苏师弟入伙。” 元清躬身一礼说道:“多谢各位师兄,元清自不会辜负诸位信任。” 李天仁冷哼一声说道:“还请元师弟多加小心,万一落入兽口,李某可没工夫救你。” 元清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多谢提醒。” 王庆这时却哈哈一笑说道:“没事,元师弟打不过了只管找我老王,别理这大头。” 李天仁闻言狠狠瞪了王庆一眼,后者浑不在意,甚至还睁大牛眼反瞪了回去。 元清听了心中一暖,但也升起了戒备之心,面上还是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多谢王师兄。” “好了,出发吧。”苏明环顾众人,淡淡说道。随即放出法器,当先飞了出去,众人身上也都灵光闪烁,各自御器跟上。 就在元清正要御剑而行时,一个清冷女声从身后传来:“元师弟,一路小心。”回头看去,只见韩红蕊满脸关切之色。 “多谢师姐。”元清一笑,拱手说道,接着就化为一道银色剑光冲天而起。 一旁朱灵儿看向韩红蕊,后者一脸平静的看回来。 忽然,朱灵儿嫣然一笑,随后放出法器,破空而去。韩红蕊神色难明的看了眼天空,随即回道自己的石室,闭目静修。 一片不知何处的山林深处,一只体型足有三丈的巨型野猪吐着粗气,两根丈许长的獠牙寒光闪闪,目光紧盯着对面的狸猫小兽,只是眼神里除了愤怒,还有深深的畏惧。 小兽似是觉得有些无聊了,张开小嘴打了个呵欠,接着对着野猪一声咆哮,奶声奶气的甚是可爱。野猪听了却浑身发抖,当即前腿跪地,巨大的猪头贴在地上,以示臣服。 这时,一只三丈青狼走到小兽身边低下头,小兽轻轻一跳跃上狼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转眼就睡了过去。 巨狼换了个方向,托着小兽缓缓走去,其后一青一白两条七八丈的大蛇蜿蜒而行。 野猪回头看了一眼,哼哼两声后跟在最后,缓缓消失在林间。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连绵的丘陵上空,七道虹光划破天际,停在在密林环绕的一大块荒地上方,显出六男一女七道身影,衣袂飘飘,迎风而立。 “诸位,此处便是小妹与一众妖兽遭遇的地方。”韩信站在灵舟上对苏明等人说道。 除了元清,余下之人闻言皆放出神念细细探查这一片区域。 经历十余日的风吹土掩,地面上的爪痕坑洞浅了不少,散落各处的狼妖尸体多数都消失不见,只剩几具,露着森森白骨,上面落着几只乌鸦啄食不停。 半响之后,苏明皱着眉,李天仁也收起了嬉皮笑脸之色,甚至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庆也显出郑重的神色。 赵易木如往常一样,站在放大了数倍的折扇上,无悲无喜。 朱灵儿和元清并立队尾,如一对神仙眷侣游离在众人之外,似对眼前情形毫不在意。 “走吧,去冯师弟身陨之地看看。”韩信见众人皆沉默不语,眉头一紧,沉声说道,随即催动灵舟,当先飞去。 众人很快来到韩信与青蛇的交战之地,巨大的蛇蜕和四散的蛇鳞依旧静静地躺在丈许深的大坑内,地面上被毒雾侵蚀的痕迹也清晰可见。 苏明等人落在大坑周围,韩信却神念一扫,随后围着此地绕了一圈,回来时手里还拿着几片黑色碎布。 李天仁细细看过后说道:“看体型,确是四级妖兽无疑,鳞片脱体,蜕皮逃生,再加上如此毒性的蛇毒,此妖离结丹化蛟也不远了。” 元清站在一旁,内心盘算道:“是比我斩杀的那条大上不少……听这大头说,蛇化蛟,蛟化龙莫非确有其事?看来此事之后,藏经阁必须要常去了。” 正在元清自己瞎琢磨之时,赵易木开口说道:“由此看来,那只妖狼实力应也不容小觑,甚至可能更强,至于始终趴在其头上的猫形小兽,除了血脉尊贵,赵某想不到其他可能。”语气平淡不带一丝起伏。 众人脸色一沉,苏明这时看向李天仁,淡淡说道:“李兄可将寻气兽带来了?” 李天仁听其话语,内心略有不爽,但随即伸手在腰间一拍,黄芒一闪,一个鳞甲覆盖的土黄色圆球出现众人眼前。 “圆球”一阵松动舒展开来,露出里面藏着的尖头小眼以及四只尺许长的利爪,竟是一只穿山甲。 此兽好像刚刚睡醒,先是茫然的左右看了看,随即一惊,瞬间缩回一只圆球,只露出两只绿豆大小的漆黑小眼警惕的打量着众人。 李天仁见状翻手取出一粒粉红色的药丸,一个弹指射向此兽。 此兽在药丸出现之时便睁大了眼睛,见其飞来更是一咕噜显出原形,一口吞入腹中,脸上露出迷醉的神情。 李天仁接着神念一催,同时抬手指向蛇蜕鳞片,穿山甲立刻会意,一路小跑着来到蛇蜕前,左闻闻右闻闻,甚至还扒拉起一片蛇鳞贴在鼻子前,随后竟“嘎嘣嘎嘣”的吃了下去。 不多时,只见其身上黄芒一闪,瞬息之间便潜入地下消失不见。李天仁见状立刻放出法器,急速向北掠去,众人紧随其后。 苏明走前先是随意的看了一眼四周密林,接着轻踏右足,身上蓝光一闪,随后放出法器,破空而去。 不久后,数道灰色身影出现在苏明先前所在之处,只见地上赫然刻着一个寒冰大字“滚”。 众人面面相觑,为首之人一声轻叹:“走吧。”随即化为道道灰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中。 玄元以北不知多少万里的一座古老城池中,形形色色,奇形怪状的“人”来来往往,有的牛头人身,有的人面蛇尾,有的就是一只穿着衣服直立行走的吊睛大虎。两侧建筑比一般房屋高出不少,虽然简陋但却别有一番古朴韵味。 路边的店铺摊贩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兽骨材料,灵草矿石,以及被关在铁笼中的人族男女。 一座宏伟宫城如巨兽一般趴在城池中心,雄霸四方,其内宫宇壮阔,巍然耸立,楼阁华美,雨栋风帘。 当中一座大殿,白玉为墙,琉璃作瓦,鎏金大门上刻着麒麟图腾,神异非凡。整座大殿流光溢彩却不见梁柱,宛如一体造就。 殿内颇为空旷,当中摆着一个巨大香炉,不见熏烟却有淡淡幽香,一只鹿角、狮头、虎眼、麋身、龙鳞、牛尾的妖兽横卧在香炉旁,吐气化雾,呼声如雷,似在酣睡,庞大的体型几乎霸占了整个空间。 忽有人影闪过,却是一个身穿青袍的中年男子凭空出现在大殿门口。 妖兽睁开铜锣大小的金黄瞳孔,冰冷的看了一眼来人,随后身上金芒流转,瞬间化为一身穿金袍,丰神俊秀的华美少年,淡金的眼眸中蕴藏着日月星辰,天地万象,行走之间自然流露出的睥睨天下的气势,令人不由心生臣服。 青袍男子躬身说道:“主上,小公主的行踪探查到了。” 话音未落,一道白色虚影凭空出现,转眼间由虚化实,显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娇媚脸庞。朱唇轻启,酥声入骨,直叫人神魂颠倒:“公主何在?” 青袍男子眼中迷离,神魂仿佛不受控制的就要脱体而出。 突然一声冷哼,如春雷炸响,男子瞬间清醒过来,急忙匍匐在地,恭声说道:“回主母,小公主现在人族界内的一处山脉,离玄元宗不远,身边有四头吞灵境界的小妖相护,其中一只似有天狼血脉。” 金袍少年面目表情的淡淡说道:“知道了,下去吧。”声音温润厚重,自有一番不容置疑的威严。 青袍男子如获大赦,恭声告退。白衣女子秀眉轻蹙,柔声说道:“这孩子怎么跑到那去了。” 少年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哼,还不是你平日里惯得。” 女子斜斜瞪了少年一眼,风情万种的妖娆姿态足以让天下男人神魂颠倒,意醉情迷,哪怕是立即去死也心甘情愿。 少年见其嗔怒,冰雕般漠然的脸上竟首次有了表情。只见他苦笑一声,柔声说道:“好啦,我这就派人去接。”声音温柔如同三月和煦的风。 女子闻言脸色稍霁,但随即做少女姿态娇嗔道:“不理你了,哼。”话音刚落,身形就渐渐虚化,几息之后便只剩一层淡淡虚影。 在完全消散前,虚影冲少年妖娆一笑,媚眼如丝,足有千种诱惑,万般柔情。 少年看着其消失的地方,邪魅一笑,金黄的瞳孔中明光闪闪,似燃起了熊熊火焰。 “主上,麒麟使到了。”白光一闪,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出现在少年身前,单膝跪地恭声说道。 少年瞬间恢复成无悲无喜的漠然模样,眼中欲【火】也化为一片冰川,散发着亘古的寒气。一步迈出,金光闪过,两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玄元,平顶峰,苏园。苏天启正在密室中静修,忽然一道火光飞入,随后一阵悦耳女声从中传出:“公子,冷岩筑基成功了。” 火光消散,苏天启起身出了密室,门外婢女急忙欠身行礼,恭声说道:“公子有何吩咐?” “魔刃的下落可有消息了?”苏天启边往窗边走便问道。 “禀公子,尚无消息。” “苏明一行人现在何处?”苏天启并不意外,接着问道。 婢女迟疑了一下,随后低声说道:“据探子回报,明少爷发话了,让他们滚。” “哼!”苏天启大袖一甩,面色阴沉。 婢女闻言急忙俯身在地,哀声求饶道:“公子息怒。” 苏天启正要说话,忽然一道刺目电光划破天幕,直落掌门大殿,继而雷声滚滚,震耳欲聋。 “唉……”一声轻叹,苏天启摆摆手示意婢女起身,随后一头钻进密室,闭关静修。 婢女如释重负的瘫软在地,身上衣襟早已被冷汗浸湿,直到其走后才敢起身,一脸后怕的匆匆离去。 掌门大殿,白衣少年端坐在云榻之上,下方一身穿麻衣的干瘦老者躬身行礼道:“见过掌门师兄。” 少年微微一笑,伸手虚引,示意他坐下,随后温声说道:“师弟云游回来,看来修为又有精进,距后期也只有一线之隔。” “师兄取笑,不过此番出行确有几份机缘。”老者呵呵一笑回道。 “哦?可找到传承之人?” “唉,天雷法体,万中无一,哪有如此简单。”老者叹了口气。 少年故作高深的一笑:“下宗收了个天雷法体的弟子,尚未筑基,师弟……” 话音未尽,便被老者打断。只见其蓦然起身,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多谢师兄,告辞!”随即化作一道烈烈雷光,直冲天际,瞬息便消失不见,只留下滚滚雷鸣。 少年苦笑着微微摇头,随后缓缓闭上双目,神游太虚。 韩家堡。 元清一行人跟着穿山甲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一座高耸雪山脚下。 不知为什么,穿山甲到了此处便立刻从地下钻出,缩成圆球,浑身发抖,不论李天仁如何驱使也不肯前进半步。李天仁无奈之下只能将其收起。 苏明见状淡淡地说道:“看来只能分头寻找了。” 赵易木闻言冷冷的问道:“以何为讯?” 王庆此时出声说道:“某家这里有一张传讯盘,”只见他翻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铜盘,上刻着阴阳八卦,“诸位只需将灵力标记注入其内,再手持传讯符便可和所有人通话。” 元清闻言毫不犹豫弹出一缕银色剑气,投入传讯盘,其余人一脸惊诧的看向他。 正当其心中不解时,王庆哈哈一笑:“哈哈哈,元兄弟果真是爽快人!”随后扫了一眼余下众人,说道:“诸位放心,此灵力标记最多只能保存三个时辰,且交流越频繁时间越短。” 众人这才放心的放出灵气标记,投入其间。 王庆随后一人发了一个小巧玉符,众人一一试过之后并未放入储物袋,而是贴身收起。 苏明见准备妥当,沉声说道:“莫要擅自交战,若遇敌踪,立即传讯。”说完挑了一个方向御器而起,余下之人各自选了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元清和朱灵儿一起,往东南方飞去。搜寻了一阵后,元清忽然问道:“灵儿,这灵气标记有何玄虚?怎么大家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灵儿闻言一愣,随即轻笑出声:“我还奇怪,你怎么就对那王师兄如此信任,原来是因为你不知道啊,真是个呆子。” 她看着元清更加疑惑的表情,轻咳一声说道:“咳咳,就让本仙子来告诉你。修士之间留下灵力标记是极为危险的事,通过标记可以知晓其人下落,甚至还有秘法能借此杀人于无形。” “那传音可是都需要灵力标记?” “倒也不是,传音符只需以神念模拟传讯之人的灵力气息便可使用。不过灵力气息对修士来说也算是颇为隐私之事,虽无大碍,但若非同门好友,最好还是别留下。” 元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灿烂一笑:“多谢朱仙子解惑。” 正说话间,两人身上同时响起一个声音:“西北山脚,速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交手 山脚上空,苏明皱着眉,其余人无不是警惕的看着四周,神念也扩散而出。 忽然,两道虹光划破天际,一个转折停在众人身前,正是一路疾驰而来的元清和朱灵儿。 两人见气氛诡异凝重,正内心疑惑之时,却听韩信出声说道:“不妨让元师弟和朱师妹也来试试。” 两人不明所以,见余者皆颔首,心中疑惑更甚。 朱灵儿眼中明悟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放出神识,忽然神色一肃,接着神念一转,扫过方圆三里的范围。 “不必了找了,方圆五里内都没有其他妖兽气息。”苏明见朱灵儿身上灵光闪动,出言淡淡说道。 元清闻言立即放出神识,随即发现前方一里处有一幽深山洞,洞口淡淡紫雾弥漫,神念探去,如入泥沼,未过多久还会隐隐感到阵阵灼痛。 只见其眼中银芒一闪,识海剑影轻轻一震,分出一道模糊剑影,化作流光一闪而逝,顿时神念犀利如剑,瞬间穿透紫雾,深入洞内。 片刻后,元清收回神识,也不说话,径直飞向洞穴。 众人见状,虽心中狐疑,但随即纷纷御器跟上。待至洞口,元清看了一眼朱灵儿,后者立即心领神会站在其身边,周身灵光闪闪,一朵冰晶玉莲悠悠飘在身前。 随后闭上双目,周身银芒闪闪,神念倾巢而去,瞬间穿透雾气,向着洞穴深处探去。 山腹内一个数里方圆的巨大空间,一青一白两条大蛇盘成蛇阵,警惕的看着入口。 忽然,两蛇同时一惊,身上巴掌大小的鳞片灵光闪闪, 巨大的蛇头红信吞吐,发出“嘶嘶”的警告声,丈二粗细的身躯微微扭动,传出利刃划过铁器的刺耳尖鸣。 半响,元清收回神念,睁开双眼,不等众人发问便开口说道:“沿此洞前行直入山腹,可见一巨大空间,内有一青一白两条大蛇。在下神念有限,只能探查到这么多。” 众人闻言皆看向元清,眼中神色各异。 王庆却哈哈一笑,上前几步,大手一张就要拍向其肩膀。 元请见状本能的就要抬手一剑,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不过体内剑胚飞速旋转,手中断水也蠢蠢欲动。 王庆对其身上的隐隐灵光视若无睹,大手拍下时也泛起淡淡红光。 朱灵儿这时却微微一笑,主动让开。苏明、韩信、赵易木三人神色淡然,李天仁嘴角一扬,似在看戏。 “哈哈哈,我等神念无一能穿透洞口毒雾,元兄弟当真不俗!”肩掌交接,灵光明灭,却终无事发生。 元清紧绷的神经渐渐松了下来,看着王庆真诚开朗的笑容,心中连日的阴郁仿佛也消散了几分,哈哈一笑说道:“些许微末手段,不足挂齿。” “哼,”李天仁见二人不仅没打起来,反而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不禁冷哼出声,“既然只有两只妖兽,还等什么,速速解决了便是。” 苏明闻言点点头说道:“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冰寒。 “元师弟,还请先行一步了。”李天仁笑眯眯地冲元清说道,只是这笑容配着其斗大的头颅有种说不出的惊悚之感。 元清看了李天仁一眼,随即上前几步就要御剑冲进去,却见王庆和朱灵儿一脸淡然的走来,并排站在其身后。 三人相视一笑,随即银光大盛,剑气破开雾气,转眼就消失不见。朱灵儿淡淡一笑,轻移莲步,一朵碧玉莲花蓦然升起,托着其似缓实疾的飞入洞中。 王庆向后瞧了一眼,嘿嘿一笑,随即红光一闪,驾着一团火焰疾驰而去。 余下之人尚未有何举动,韩信却上前一步,拱手说道:“诸位,韩某先行一步。”说完放出灵舟,消失在洞中。 苏明看了李天仁一眼,两人随即放出灵舟,一前一后相继而去。赵易木手中折扇青光莹莹,随手一扇,平地起风,竟直接驾风而行,速度之快,并不逊色前人分毫。 众人进去后不久,密林中突然传出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随后一只鹅黄小鸟自林间飞出,略一停顿,随即身化流光,几个呼吸之间便消失在天边。 一炷香的时间后,一只青翅金眸大鸟出现在天边,道。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白影闪过,随即四道寒光闪闪的利刃在李天仁头顶浮现,一个照面便破去其护身灵光,斩在一面乌黑铁盾上。 李天仁遭受重击,连人带盾砸在地面,脸上一红,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随后野猪、青狼、大虎鱼贯而入,几个腾跃便落在高台周围,龇牙咧嘴,低吼阵阵;岩洞另一边光芒一闪,两条小了一圈的大蛇从地下钻出,目露凶光。 一只白色小兽蹲坐在高台之上,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前爪,神情慵懒而优雅。淡金双眸漫不经心的扫过众人,最终在停在元清身上,小口张开,露出两颗尖牙。 “喵呜……”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厮杀 李天仁从地上站起,吐了一口血沫,随即取出一颗黄澄澄的丹药服下,躁动的气血渐渐平复下来,受的暗伤也逐渐恢复。苏天启和韩信落在地上,与众人站在一处。 “没想到竟被这群畜生给算计了。”李天仁取出一根乌木短棍,乌黑铁盾在身边缓缓旋转,恶狠狠的说道。 “此处地势狭小,我等飞腾不便,寻机出去再说。”苏明前后看了一眼,眉头一皱,沉声说道。只是话音刚落,就见入口处又钻出四只丈高青狼,排成一排,守在原地。 “看来只有硬碰硬了。”赵易木平静的声音幽幽响起,不过任谁都听得出其中饱含的森然杀意。 苏天启往身上拍了一青一红两张符箓,周身现出一层青红相间的浑厚护罩,神识扫过诸妖后沉声说道:“我等有筑基后期四人,正好对上四只四级妖兽。朱师妹、王师弟,那两条蛇妖此前跌境逃生,此时气息衰弱,就交予你们了。元师弟与那四只二级狼妖游斗即可,切莫让其支援。”说完一抖冰枪直奔高台小兽。 李天仁桀桀一笑,抢先一步祭出手中短棍,口中说道:“苏师兄将这只小畜生让给我吧,正巧我还有一笔新仇要算。” 只见短棍在空溜溜一转,竟分出十余道棍影,以力劈华山之势向小兽攻去,一时间破空之声呼呼大响。 苏明半途改道,手握冰枪,竟如同人间武夫一般向青狼冲去。 人未至,长枪便化作巨蟒先和青狼撕咬纠缠起来。其眼中杀意一凝,一把脱去长袍,一声爆喝,干瘦的双臂骤然暴涨数圈,七尺之身更是凭空长至丈二高低,浑身虬肌凝结,双眼通红,透出一股嗜血疯狂之意。 蓝芒一闪,一对藏蓝短锏出现在手中,交击之下,蓝芒大盛,一层玄冰如铠甲般护住周身上下,眼中在这寒气刺激下也恢复几分清明之色。 人影一闪便冲至青狼身前,双锏举过头话,忽闻一声兽吼,声如雷鸣,滚滚而来,浩浩荡荡,直透肺腑,令人心神震荡。紧接着,一声惨叫传来,漫天棍影消散一空,“叮咛”一声银针落地,数截残尸混着血雨自空中漱漱落下。 高台之上,白影一闪,小兽现出身形,居高临下的看向元清等人,粉嫩的舌头舔着尖牙,淡金的眸子里燃烧着炽烈的杀意。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放手一战 洞中众人听到吼声皆心神一震,苏明、赵易木、韩信三人手上攻势也不自觉一顿。 猪、虎二妖闻声皆匍匐在地,全身颤抖如筛糠;青狼并无太大反应,见苏明晃神,眼中银光一闪,气势暴涨,抬爪挥出三道亮银爪芒,将其打得倒飞数丈,跌落在地,周身护罩破灭,胸前冰甲也留下了一道数寸深的爪印。 接着一口咬在冰蟒七寸,“咔嚓”一声,蛇身寸断,化作一地冰渣,露出其内冰枪本体。 青狼双眼银芒大放,双颌用力,一声低吼,竟想一口将冰枪咬断。忽然,青弧金芒齐至,口中长枪也白光大放,颤动不已。 青狼咬紧冰枪用力一甩,青弧金芒齐齐炸开,化作漫天流萤。冰枪不停,直冲早已起身的苏明。 未至身前,枪身一颤,随即乖巧地停在其身侧。苏明随后一抖手中短锏,锏身蓝芒大放,身上冰甲顿时恢复如初,同时心念一动,冰枪重新化作大蟒,一人一蟒再次冲向青狼。 另一边韩信也收起了戏弄之心,神色一肃,笔走龙蛇,“剑”“刃”“开”“劈”等字金光闪闪,化作各式兵刃冲猪妖身上招呼。 猪妖嚎叫不止,丈许长的獠牙白光连闪,仿佛两柄锋利的弯刀;同时身上毫毛离体,化作一根根尖锐钢针,一时间“叮当”之声四起。 无奈身形受困,一番对拼之后,身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血流不止,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恨意,不过周身束缚也在拼斗中尽数消散。 猪妖口喘粗气,四足刨地,眼睛紧盯着韩信,獠牙上寒光闪闪,就要一鼓作气冲过去。 不料金光连闪,“囚”“困”“围”“阻”等数个大字化作各式术法,将其牢牢捆在原地,随后一个“斩”字化作丈许长的铡刀,“噗嗤”一声,血气喷涌,一颗好大猪头滚滚落地,凄厉的嚎叫声也戛然而止。 韩信收了法术,环顾四周:苏明与狼妖一锏一爪,相战正酣;赵易木与虎妖还在对峙,互相奈何不得;元清不知何时与那小兽【交】上手了,剑气四射,剑意冲霄;朱灵儿和王庆两人在一旁观战,法器神通皆备,却未动手。 略一思索后,韩信飞到赵易木身侧,口中喝到:“赵兄,我来助你。” 却说王庆自吼声中回过神来,见身旁两人一个银芒闪闪,一个蓝光灿灿,皆盯着高台小兽,不由啧啧称奇,暗想这两人是门内哪位长老的入室弟子。 “王师兄可认得此兽?”朱灵儿空灵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思路。 王庆沉吟片刻说道:“吼声如雷,还要震慑人心之效;形如狸猫,行动如飞,多半是某种大妖与灵猫杂交而生。” 元清听着两人对话,目光不离小兽,见其眼中杀意渐浓,眉尖一挑,尚未平息的战意更加熊熊燃烧,脑中也不由闪过《陆洲志》里先贤斩妖卫道的片段。 “灵儿,王兄,且为我掠阵。” “元师弟……”王庆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只见剑光一起,元清竟直接御剑而去。 朱灵儿这时淡淡说道:“王师兄无需担心,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王庆听朱灵儿如此说道,轻叹一声:“好吧。”但体内法力蠢蠢欲动,神念也锁定了小兽。 朱灵儿身前漂浮着碧玉莲花,全身法力翻涌,随时可以出手。 小兽见元清攻来,眼中金芒一闪,抬爪一拍,四道淡金色的爪影自虚空浮现,电光石火般的一斩而下。 剑光陡然加速,间不容发的穿过爪影,直冲高台。小兽四足微微用力,瞬间闪至一旁,留下一连串残影。 剑光一转,紧跟小兽而去。小兽抬爪又是一拍,随即化身残影再次闪开。二者就这般一追一逃,剑光辗转腾挪,却始终无法追上。 片刻之后,元清在高台上显出身形,凝神静气,立剑指于胸前,周身银芒大放;断水剑如裹银浆,通体流光溢彩,随着剑指轻点,化作一道银色流光一闪而逝。 小兽故技重施,身形连闪,不停挥出爪芒。飞剑势如破竹,其速不减分毫,转眼就追至小兽身前,一剑斩下。 小兽身上忽然白光大放,接着四足一蹬,竟在空中分出十余道身影,皆惟妙惟肖,难分真假,断水一剑斩在空处。 随后,高台上空白芒一闪,四道晶莹爪芒一抓而下,泛着淡淡金光。元清心念一动,断水倏忽而回,后发先至的斩在爪芒上。 “铛”的一声,爪芒消散,一个白色身影倒飞出去,腰身一扭便轻巧落在地上;断水剑银光暗淡,通体巨震,被元清虚手一招,停在身侧。 小兽舔了舔爪子,似是吃个了小亏,随后抬头看向元清,淡金的眸子中掀起了滔天怒火。 四足用力一蹬,身化残影直扑高台;白芒一闪,漫天都是白色虚影;一声低吼,四面同时抬爪拍下,霎时间爪芒蔽空,金光刺目。 元清神情肃然,伸出手指虚空一划,断水剑凌空旋转,剑影如轮,融合为一,化作十丈大小的灿灿银光巨剑横扫而过。 仿佛镜面破碎,“咔嚓”之声四起,漫天爪芒化作晶莹碎片,如流萤般散入虚空,其后虚影如泡沫般模糊扭曲,随剑风而逝。 不过巨剑也非毫发无伤,剑身裂纹满布,“嘭”的一声化作点点银色碎片,露出三尺本体,被元清握在手中。 小兽落在距高台十丈外的岩石上,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严肃认真之色。 元清表面上云淡风清,实则气府空虚,识海剑影暗淡,已是强弩之末。 片刻之后,小兽周身金芒大盛,身后竟慢慢浮现出一个数丈大小的妖兽虚影,鹿角、狮头、虎眼、麋身、龙鳞、牛尾,神异非凡。 “麒麟!这小兽竟然是麒麟后裔!”王庆见到虚影,不禁高喊出声。朱灵儿闻言眉头一皱,眼中也流出一丝忧色。 “吼”一声雷鸣般的兽吼之后,虚影狮口大张,一点金光凭空出现,几个呼吸间就涨成巴掌大小的圆珠,随着虚影用力一吐,一道灿灿光柱横跨十丈距离,直击元清。 元清见麒麟虚影,豪气顿生,识海剑影明光大放,气府剑胚极速旋转,万般皆忘,唯有一剑。 忽有剑鸣起,吟吟直上,清亮幽远,继而剑光大盛,断水剑裹挟着元清拔地而起,化作三丈大小的银光巨剑,剑身晶莹,剑意凝练,携风雷之势向小兽一剑斩下。 一声轰鸣,巨剑撞上光柱。 初时一路如破竹,势不可挡。渐渐晶光暗淡,剑身之上也瓷纹密布。一声轻响,元清连人带剑倒飞出十余丈。 就要落地时,只见两道人影闪过,玉莲轻转,少年被轻轻接住。 横剑身前,跌坐莲台之上,少年眼神却越发清明,未几竟放声大笑,笑声肆意而畅快。 另一边,一击之后,麒麟虚影缓缓遁入虚空,小兽也显出疲惫之相,趴在地上,口喘粗气,不过片刻便恢复过来,眼中杀意一现,就要再度扑向元清。 突然一声哀鸣,却见赵易木挥出数道青虹将动弹不得的虎妖斩为一堆碎尸;接着洞中仿佛升起了一轮弯月,银光闪闪间,苏明被打得倒飞数丈,冰甲破碎,口吐鲜血,周身灵光暗淡。 随后青狼一口将冰枪咬住,低吼一声,长枪应声而断,枪尖一甩,“噗嗤”一声刺入苏明胸口。 韩信见状急忙奔向苏明,掏出丹药给其服下;赵易木则挥手祭出十余道飞针,直刺青狼。与此同时,王庆大幡一挥,唤出数条火蛇朝着小兽扑去。 小兽眼睛滴溜溜一转,“嗷呜”一声,同时一抓拍下,将火蛇清扫一空。 青狼立时会意,狼嚎一声,背上毫毛如尖刺飞出,与飞针叮叮当当的撞在一处,接着挥爪放出三道粗大爪芒攻向赵易木,自身却身影连闪,朝着洞口飞奔而去。 “想逃!”赵易木冷哼一声,避过爪芒紧随其后。王庆也取出巨斧,驾一团火光朝小兽飞去。 小兽双爪连拍,爪影铺天盖地的攻向二人。 青狼速度极快,几个闪动便来到小兽身边。 小兽爪影一停,眼中黄芒一现,低吼一声,数面土墙拔地而起,直抵山洞顶部,接着往青狼背上一跳,转眼便出了山洞,消失在密林间。 赵易木和王庆见漫天爪影一空,急忙加速,没想到迎面撞上数道土墙,气急败坏的将之打碎后,哪里还见得到两妖的影子。 两人相视一眼,御器返回,分别守在苏明和元清身侧。 苏明服下丹药后气息渐稳,咬牙拔出枪尖后又往身上贴了一道翠绿的符箓,而后就这么坐在原地,闭目调息起来。 元清服下朱灵儿给的丹药后便在莲台之上打坐回气,此时周身银光闪闪,气息也越来越强。 两个时辰后,元清睁开双眼,从莲台中下来,轻声说道:“灵儿,谢谢你。” 朱灵儿收起玉莲,盈盈一笑作为回应。 王庆大手一拍,哈哈笑道:“元兄弟真是让某家大开眼界,此等剑术,玄元小辈怕是无人能出其右!” 元清并不接话,回头淡然一笑,拱手说道:“多谢师兄护法。” “客气客气,可惜让那两只妖兽跑了。”王庆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随即眉头微微一皱说道。 “此小事耳……” “我们还是过去看看苏师兄吧。”朱灵儿见两人还要聊下去,出言提醒道。 两人同时一怔,随即哈哈一笑,朱灵儿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三人一同朝苏明飞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苏明从入定中醒来,见众人都在身旁不远处等待,起身拱手说道:“苏某一时不慎,让诸位就等了。” 众人皆起身还礼,韩信沉声说道:“李师弟不幸身陨,青狼与那麒麟小兽不知所踪,余下妖兽皆伏法受诛,不知苏兄接下来是何打算?” 苏明四下看了一圈,淡淡说道:“自然是清扫战场。苏某心中有愧,除了李师弟身份令牌,其余材料法器不取一毫,诸位请自便。” 除了元清和朱灵儿,其余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闻言立即动身搜刮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巨大青影在林间疾驰,头顶一只纯白小兽微闭双目,似在休息。 忽然,像是梦到了什么讨厌的事,小兽睁开双眼,恶狠狠的对着空气挥了几下爪子,“喵呜”一声后又趴了回去,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玄元下宗,一道雷光闪过,随后雷鸣滚滚,一身穿麻衣的干瘦老者出现在后山藏经阁前。 随即青光一闪,一身玄色道袍的中男子船现在其身前,躬身说道:“雷师伯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不知师伯此行有何要事?” 老者伸出枯木一般的手掌,虚手一抬,沉声说道:“收徒。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返程 黄硕最近一段时间过的颇为悠闲,整日里不是这逛逛那看看,就是约上三五“至交好友”谈天说地,品茗赏月,偶尔还去后山捉几只山鸡野兔,打打牙祭。 只是山上毕竟清苦,没过多久整个玄元下宗便叫他逛了个遍,百无聊赖之下只好去藏经阁找姜尚真闲聊。一来二去,两人竟变得颇为熟稔,所谈之事也渐渐从奇闻异事到修为道法。 这一日,小胖子不知道又从哪个“好友”那里弄到一小坛酒,兴致勃勃的往藏经阁走去。 “姜师兄,你看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话音刚落,黄硕微胖的身躯便出现在藏经阁二层,右手还托着一个青玉小瓶。 姜尚真见到来人微微一笑,放下手中书卷说道:“师弟今日又闲了?” 黄硕走到姜尚真对面坐下,熟练地取出两个白玉酒杯,将酒倒满,笑嘻嘻地说道:“几日未见师兄,甚是想念,这才略备薄酒,前来探望。” 姜尚真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你就不能把心思多花在修行上,其余师兄弟……” “今日只谈风月,不谈修行,师兄快尝尝!”姜尚真尚未说几句便被黄硕打断,后者已经端起酒杯,笑嘻嘻地看着他。 姜尚真无奈的叹了口气,略一掐诀,一道透明光芒一闪即逝,随后才端起酒杯,稍稍闻了一下,一饮而尽。入口绵柔,还有淡淡竹叶清香,继而腹中生火,火尽而生热,游走百骸,暖意融融。 “好酒!”姜尚真不禁出声赞叹道。 黄硕见其喝的痛快,也一口干掉,又给两人满上后一翻掌,竟拿出来半只考野兔,嘿嘿一笑说道:“怎能有酒无肉,姜师兄,干!” 姜尚真微微一笑,正要端起酒杯,忽然光华一闪,两道人影凭空出现,却是徐景天和一位身穿麻衣的干瘦老者。 徐景天眉头一皱,就要出声训诫,老者却先一步抬手虚抓,只见青玉小瓶“嗖”的一下飞到其手上,酒香四溢。老人咧嘴一笑,当即灌了一大口,喝完咂咂嘴,丢下一句“还不错”便把瓶子还了回去。 姜尚真和黄硕见徐景天急忙起身,躬身行礼道:“徐师兄。” 徐景天皱着眉一挥手,“砰”的一声轻响,一个透明光罩应声而灭,随后一阵浓郁的酒香混着烤肉的香气瞬间弥散开来。他稍稍侧身,指了指老者,沉声说道:“这位是雷长老。” 两人立即意会,一转身恭声说道:“见过雷长劳。” 老人先是看了看姜尚真,随后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黄硕。忽然雷光一闪,阁中众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阻。 后山某处深谷,雷光乍现,老者四人显出身形。姜尚真还没站稳便被徐景天带至一旁,留下不知所措的小胖子和老人相向而立。 老人二话不说,抬手便放出一道淡蓝色的纤细雷光,转眼就打在黄硕身上。黄硕一惊,尚来不及反应,雷光便已入体,继而雷鸣大作,一道道紫色的纤细雷霆自其体内浮现,电光交织,跳动不停,须臾间又消失不见。 老人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开口问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黄硕闻言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老人见其并未立刻答话,心念一动,一道道淡蓝色雷霆如小蛇一般自其体内钻出,相互纠缠,转眼间竟化作一件电光灼灼的雷衣。 黄硕看的目瞪口呆,老人微微一笑问道:“想学吗?” 小胖子瞬间一个机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高喊:“愿拜长老为师,从此必鞍前马后,尽心侍奉!” 老人哈哈一笑说道:“起来吧。”随后光华一闪,一把焦黑木剑出现在手上,径直丢给黄硕。 “这把破剑就当做见面礼了。”老人随意的说道。 黄硕接过木剑,看也不看的躬身说道:“谢师尊!” 老人一摆手,示意他站到身侧,看了一眼姜尚真后对徐景天沉声说道:“看来这‘养蛊’之法还算有点意思。此间事了,师侄也尽快回宗吧,这娃娃老夫带走了。” 徐景天和姜尚真闻言,立即躬身说道:“恭送师伯。” 老人心念微动,脚下雷光一闪,卷起黄硕化作一道湛蓝雷霆破空而去,雷音滚滚,不绝如缕。 姜尚真看着天空,神色复杂。忽然,耳边传来一个沧桑而有力的声音:“五行合而阴阳生,阴阳变则雷霆现,好自为之……” 徐景天转头正要带姜尚真回藏经阁,见其神色恍然,心中一动,并未打扰。半晌,姜尚真清醒过来,对着天边一礼到底。徐景天心有所悟,也不说什么,挥手间青光闪闪,一道青虹裹起两人,转眼消失在天边。 山腹大洞内,苏明等人招呼元清和朱灵儿到高台上。 两人到时,只见台上放着一堆灵石,足有百十来块,其中还有数块中品灵石;十余张各色符箓;三只小瓶,内里不知装的什么;两艘不足尺的灵舟;两块玄色令牌;一柄乌黑窄刃;一面蓝色小盾,上有一个拇指粗细的小洞;一面乌黑铁盾;一根乌木短棍;一节桃枝和一根漆黑毒针。 苏明看了众人一眼,随后说道:“这两面身份令牌就由苏某交予宗门吧。” 见无人反对,他微微一顿接着说道:“苏某此前说过,材料法器不取一毫。那黑刃乃是苏家秘传法器,苏某愿以等价之物交换,灵石也可,望诸位成全。” “好说好说,我等还是先将这堆东西分了吧。”王庆听了略显不耐烦地说道。 赵易木闻言出声说道:“不知王师弟有何高见?” 王庆看了他一眼,朗声说道:“自然是按价值均分了。此间有法器八件,其中极品法器三件,上品一件,中品四件;符箓十二张,其中……” 元清在一旁静静站着,一言不发,内心升起一股别样感觉,仿佛眼前众人不是服灵食气,飞天遁地的修士,而是整日蝇营狗苟,锱铢必较的市井商贩,甚至还要野蛮些,与那杀人放火,坐地分赃的山贼流寇也相差不到哪去。 朱灵儿似是看出了元清心中所想,口【唇】微张,便有柔声在其耳边响起:“修行不易,所需者甚,此刻外财当前,难免一时失了心性。” 元清转过头对着朱灵儿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明白,不过转念便在心中坚定的地说道:“纵有千器万法,我自一剑足以!” 此念一出,识海剑影熠熠生辉,剑胚通体巨震,如同上次一样,似要褪下一层外壳。元清急忙收摄心神,平顺剑气,良久才将这股冲动暂时按压下去。 约一炷香的时间后,众人“分赃”完毕。王庆拿了两个储物袋,分别递给元清和朱灵儿,而后说道:“元兄弟定在心中瞧不起我等吧。” 元清愣了一下,也不否认,出言说道;“此等行径是与元某想象中不太一样。” 王庆微微一笑说道:“某家开始和你一样,觉得此举实在太过有失身份,但随着修行日深,这才明白,无主之物,与其放着任其腐朽,不如拿来我用,助我修行,这与你在路边拿起一块石头并无二致。便是有主之物,若是我大道所需,那行一回杀人夺宝之事又有何妨?我等修士杀妖取宝之举还少吗?” 元清听完沉思片刻,随后问道:“那岂非与强盗恶贼无异?难不成修行之人便没了善恶之分吗?” “哈哈哈,这世上哪有什么善恶,不过是居上位者用来约束民心编造出的东西罢了!我等修士,既无律法约束,自然是强者为尊!况且你又如何确定我等所为便一定是恶,或许对他人来说,这就是极大的善。” 元清还想分辨,却听韩信温声说道:“善恶之分,从古到今都未有定论,二位师弟日后有暇自可再辩,此刻我等还是先回韩家堡吧。” 王庆哈哈一笑说道:“是某家多嘴了,诸位勿怪。” 苏明看了一眼众人,淡淡说道:“走吧,先回韩家堡。”说完放出法器,当先出了山洞。其余人也不再多言,纷纷御器跟上。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回到了韩家堡,各自修整片刻后便来到了议事堂。韩信坐在主位,韩红蕊坐在其左手边。一拍手,七名身穿蓝袍的少年鱼贯而入,手中拿着一个托盘,上放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灵石。 “多谢诸位相助,韩某铭感五内,奈何族小力薄,只能拿出五百灵石,聊表心意,还望诸位莫要嫌弃。” 众人接过灵石,收入囊中。苏明随后问道:“尚有两妖逍遥在外,且实力不俗,不知家主是何打算?” 韩信呵呵一笑说道:“麒麟血脉,想必诸位将此上报宗门,自会有大把人争着接手此事,届时就无需韩某操心了。” “家主倒是看的透彻。”却是赵易木出声淡淡说道。 苏明闻言沉吟片刻,随后起身拱手说道:“既如此,我等便不叨扰了,这便告辞回宗。” 余者闻言皆起身。韩信见此,本想说的挽留之言立时咽回肚中,神色一正,拱手说道:“诸位一路走好,后会有期!” 一行人出了出了议事堂,正要御器,却见韩红蕊也跟了上来。 “韩师妹是要与我等一起回宗吗?”王庆憨声问了一句。 “此间事了,自然是要回宗苦修了。”韩红蕊淡淡说道,不过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元清。 王庆见状顿时会意,哈哈一笑,放出法器,破空而去。其余人也不再磨蹭,纷纷御器跟上。 一日后,一行人回到宗门,交过任务,领了功绩。在王庆的大力倡导下,众人一致同意将李天仁应得的功绩给元清。 元清也不推辞,坦然受之。有了这一千点功绩,一段时间内都不用担心任务问题了,而且此行收获颇多,正好借机闭关清修。 与灵儿、王庆互留灵力气息后,元清便回到淼淼湖,一头扎进青元居,安安稳稳睡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他来到密室,从怀中拿出三个储物袋。光华闪过,看着一地物品,陷入了沉思。 平顶峰,苏园。 苏天启喝着茶听着下人汇报,眼中精光闪过,不知在想什么。同一时间,麒麟幼兽的消息悄然宗门及在各大家族内传播,一时间暗流涌动,传讯纷飞。 山林深处,岩泉边,一只三丈青狼和一只纯白小兽正在休息,忽然青光一闪,一个青色人影出现在小兽面前,单膝跪地,恭声说道:“小公主,还请随我回宫。”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问道(上) 淼淼湖,青元居。 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元清总算将身上所有物品分门别类,收拾完毕。 首先是法器:断水剑自不必多说,若非法器不能入体,元清都想将其收入丹田,时刻温养。最终和符剑、鱼肠剑一起,被郑重收进传自爷爷的储物袋,放入袖内暗格。 其余的,如得自三名黑衣修士的鬼头刀、尖刺以及王庆所给储物袋中的灵舟、桃枝和残破小盾等法器,被他统统收进一个黑色储物袋,放入怀中。 其次是符箓阵器:一共有传音符十余张,一黄一绿不知作用的灵符两道,鬼烟五迷阵一套。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将其和断水剑放在一起。 再有就是令牌、矿材、书册等杂物。像什么《阴阳和合法》、《白骨大法》一类的书册连同那些奇怪的瓶瓶罐罐自然是毫不客气的被丢到黑色袋子中。剩下的如《玄元通鉴》、《玄元通识》、身份令牌以及一大堆不知名的矿物,他拿出在下宗时用的的储物袋,白光一闪,将之收起,放在腰间。 最后是灵石:有中品灵石两块,下品灵石百余块,总计三百余。元清大袖一挥,收入袖内。随后凝神静气,准备入定清修。 一炷香的时间后,元清睁开双眼,眉头紧皱。此次修炼,不管怎样都难以入定。稍一运功,杂念顿生,纷乱繁杂,最终化为“善恶”、“得失”四个大字,压在心头。 “唉……”长叹一声,元清起身出了密室,来到屋外半桥,思索片刻,拿出两张传音符放在嘴边轻言几句。 一抖手,符箓化作两道火光破空而去。接着回头看了一眼竹屋,竟直接御剑而起,转眼就消失在天边。 平道:“陈掌柜这里可收购法器书册?” 陈木听了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仍是一脸笑呵呵地说道:“我通宝楼敞开大门做生意,自然是收的,不知元兄要出售些什么?” 元清闻言取出一个黑色储物袋,递给陈木:“劳烦陈掌柜估个价。” 陈木接过袋子,神识探入其内,须臾便收回。 “去将褚老请来。” “是。”身旁侍女应声退下,那名叫玥儿的女子则笑吟吟的给两人斟了一杯茶,在一旁侍奉。 没过多久,只见一个富家翁般的老者一脸和气地走上楼来,冲着陈木微微拱手说道:“见过少爷,不知何事唤我?” 陈木笑呵呵的回道:“褚老请坐。” 老人坐下后,他接着说道:“还请褚老估一估价。” 说着将储物袋递了过去。 这位褚老接过储物袋,神识一扫,随后将其中物品一件件拿出又放回。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后,老者将储物袋交还给陈木,口中说道:“回少爷,袋中有极品、上品法器各一件,皆是阴鬼之器;中品灵舟两艘,法器一件;低阶邪修功法一本,不入流床笫之术一册;另有毒药骨粉数瓶,废器一件。约合五百灵石上下。” 陈木听了点点说道:“劳烦褚老了。” 老人闻言立即起身,拱手说道:“少爷若无其他吩咐,老夫这便告退。” “褚老请便。” 待老人走后,陈木看向元清,满面笑容:“不知元兄可还满意?” 元清并不答话,反而一挥袖,又取出三百灵石交给陈木。 “陈掌柜点点。” 陈木大略一扫便知数目无差,手上光芒一闪,将之尽数收起,口中说道:“以元兄身份,区区三百灵石还有什么好点的。” 一旁玥儿立时会意,稍一示意,侍女便恭敬的将阵法呈上。元清也不多看,翻手将其尽数收入储物袋中。 玥儿见状正打算继续介绍,不料陈木一挥手,随后取出两个玉筒递给元清。 “此为布阵之法和一些世俗机关暗道之术,作为附赠,”见其接下,陈木接着说道:“至于这酒水灵茶,若元兄不弃,只当是陈某赠送与你了。” 元清眼中精光一闪,思索片刻后翻掌收起玉筒,淡淡说道:“承蒙陈掌柜抬爱,元某却之不恭。” 见元清收下,陈木拿起茶杯,开怀大笑:“哈哈哈,元兄请。” 元清也不扭捏,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颇有些以茶代酒的意思。接下来,他又用仅剩的十灵石外加两个储物袋半买半换了一套茶具,一只青皮葫芦和一个白玉瓷瓶,皆是低阶储物法器。 一番盛情相约之后,元清总算出了通宝楼。二话不说,离了坊市,御剑直回淼淼湖。行至中途,忽然转向,最终却停在领事殿前。 “李师兄,元清前来领取供奉。”元清进到殿内,冲着李阳笑呵呵的拱手说道。 “元师弟!”李阳见到来人哈哈一笑说道:“师弟新居可修整好了?李某还等着喝你的好酒呢!” 元清递过身份令牌回道:“恐怕还得再等几日。” 李阳接过令牌说道:“没事没事,师弟自可慢来。” 其手上不停,片刻之后,取出三块中品灵石连同令牌一并交还给元清,“这是三个月的供奉,师弟收好。” 元清收起灵石令牌,口中称谢,随即便以“有事要办”为由离开大殿,一路直奔青元居。 回到青元居,不由长出一口气,内心想着:这揣测人心,虚与委蛇之事真是比和妖兽大战一场还要累人! 在屋内坐下后,他取出两枚玉筒,逐一贴在额头。 一刻钟后,元清收起玉筒,御剑而起。过了半刻钟,又御剑而回,随后一头扎进密室,没过多久,便听“叮呤咣啷”之声大起。 数个时辰后,元清一脸笑容地走出密室,在茶几前坐下,取出雪茶,放入茶具。接着伸出一根手指,面色凝重,身上灵光闪动。 半晌,一缕微弱火苗自指尖升起,渐渐化作一个核桃大小的火球,“呼”的一声飞向壶底。不消片刻,茶香四溢。 此时的青元居模样大变,青玉石板做地,竹帘屏风一应俱全,静室内大洞也消失不见,加之茶香袅袅,颇有些隐士雅居的意味。 一盏茶喝完,元清又起身出去,围着湖心岛走走停停,良久才回到竹屋前。 只见他双手掐诀,一层水蓝色壁障蓦然升起,晶莹透亮;手中法诀一变,壁障渐渐变淡,最后化为无形。 元清微微一笑,回到屋内静室。右脚轻踏,石板向两侧滑开,地面骤然现出一个大洞。一步迈出,身形飘荡,落入洞中。随后石板倏忽闭合,地面平整如镜。 三日后,烟云弥漫的淼淼湖上方,一蓝一红两道虹光破空而来,现出一个满面络腮的魁梧汉子和一位不食烟火的温柔女子。 两人尚未见礼问好,忽然云雾两分,一道银色剑光从中飞出,停在两人身前。 一身素袍的俊朗少年露齿一笑,拱手说道:“灵儿,王师兄。”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问道(下) “哈哈哈,元师弟,某家来吃酒了!” 王庆见到元清,哈哈一笑说道。朱灵儿俏立一旁,浅笑晏晏 元清听着汉子爽朗的笑声顿时心生喜悦,朗声说道:“哈哈哈,酒管够!师兄,灵儿,随我来。” 说完手中掐诀,顿时云消雾散,露出静谧湖面和湖心小岛,以及岛上的一座素雅竹屋。 众人落在湖心岛上,王庆四面看了一圈,口中称赞道:“师弟这地方风景真不错,比我炼器峰强多了。” 朱灵儿一眼就看见屋前石碑上刻着的“青元居”三个大字,加上竹屋结构,周围环境都让其有种颇为熟悉的感觉,不禁嘴角微微上扬,看向元清的目光也更加温柔。 “灵儿,王师兄,还请屋内就坐。”元清站在石碑前,伸手虚引道。 王庆嘿嘿一笑,大马金刀的走在最前;朱灵儿与元清并肩而行,脸上笑意连连。 屋内陈设更显淡雅:青玉做地,翠竹为壁,竹帘半卷,檀香幽幽。当中一席竹榻,上有精美茶几,周围散放着数只蒲团。 三人在茶几前坐下,元清翻手取出雪茶,朱灵儿既已凝水聚火。转眼水沸,元清便熟练地烹茶煮茗。两人动作行云流水,默契自然,看得王庆羡慕不已。 不消片刻,便有清冽茶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茶色青白,上浮缕缕云烟,如雪峰凌云。入口甘甜,继而生寒,寒气直上天灵,令人神思清明。转而生热,暖意融融,倏忽流转周身,通体舒泰。 “好茶!”朱灵儿和王庆异口同声地说道。 元清微微一笑道:“师兄若是喜欢,我这里还有一些,只管拿去。” 王庆嘿嘿一笑:“不了不了,某家粗俗惯了,这等雅致的东西,借师弟的光偶尔尝尝就罢了,平日里还是吃酒的好。” 元清听了不禁哑然失笑。 朱灵儿这时问道:“元清,你说有要事相商,所为何事?” 王庆听后也附和道:“不错,这又是熏香又是品茶的,整的俺老王怪不自在的,兄弟直说无妨。” 元清闻言神情肃然,正襟危坐道:“元某想问,何以取舍?何谓善恶?” 顿了一下,见二人也一脸严肃,他接着说道:“我少时便随爷爷习剑修行,虽不知,道为何物,却已愈行愈远。继而御剑青冥,又闻先贤除妖卫道,不禁热血沸腾。而后诛邪斩妖,好不畅快!然大妖当前,竟畏首畏尾,踌躇不前,直如临崖悬足,进退两难。” 说着叹了口气:“唉……进则顺从本心,念头通达,却有生死之危;退则明哲保身,更有数年逍遥,但心中憋闷,仿佛弃甲之将,无胆鼠辈。幸得诸位相助,可与众妖放手一战,郁结之意稍缓。” 说到此处,他微微起身,向两人郑重一礼,问道:“敢问师兄,灵儿,遇此情境,该当如何?” 王庆听完脱口而出:“自然是先避其锋芒,待羽翼丰满后,把场子找回来便是,何必逞一时之勇。岂不闻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实在气不过,招呼些同道好友,或者借些神兵利器,打他个山穷水尽。一人打不过,一群人还打不过吗!若还是不行,那便是境界相差太大,能保住小命已是万幸,还求什么念头通达。” “若因心念不畅,以至修为停滞,进而道途断绝,又当如何?” 王庆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说道:“兄弟岂不闻刚过易折?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不是取舍,而是送死!” 元清听完沉默了片刻,随即目光灼灼的说道:“岂不闻,朝闻道,夕死可矣?” 王庆听完一声冷笑:“哼,别人如何王某管不着,但若要某家闻道即死,还修个鸟的道!王某修道便是为了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逍遥快活,人都死了,闻道又有个鬼用!” 元清心中一动,仿佛有什么机窍被触动了,正想再问,却听王庆说道:“想这些鸟事甚是烦闷,兄弟快拿些酒来!” 元清一笑,翻手取出一支青皮葫芦,递给王庆。后者接过葫芦便“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随后“噗”的一声吐了一地。 朱灵儿眉头轻皱,随手找出一团水流将地面污渍清了出去。 王庆放下葫芦,抹了抹嘴,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住啊兄弟,实在是你这酒,太不是味了!甜甜腻腻的,像娘们喝的。” 见朱灵儿笑眼盈盈的看着自己,王庆一拍脑袋,急忙改口:“不是,我是说…适合女子喝,我这大老粗喝不来。” 元清见状哈哈一笑:“这是通宝楼掌柜送我的,没成想不对王兄胃口。” 王庆略一摆手,接着从怀里取出一个暗红的小坛子,又拿出两个白瓷海碗,拍开封泥,给自己和元清各倒了一碗,一脸坏笑地说道:“尝尝。” 元清看他表情怪异,心中微疑。端起海碗,见酒色赤红纯净,闻之却有淡淡清香。稍稍犹豫后,喝了一口,只觉入口甘爽清甜,极为绵顺。忽而腹中烈火起,似一条火龙瞬间游走四肢百骸,继而酒气升腾,直冲天灵。 元清瞬间满面通红,眼神迷离,身形不稳,不过随即银光一闪便恢复正常。 “好酒!”元清意犹未尽的赞叹道。 王庆嘿嘿一笑:“这才是男人该喝的酒!” “可有名字?” “酒名赤焰,乃是用七种火性灵果,辅以秘法,酿制十载方成。这么一小坛便要一百灵石。” 朱灵儿在一旁眉头轻皱,看着元清,心想:不会就此变成一个酒鬼吧……随即出声说道:“元清,你不是还要论善恶吗?” 王庆轻哼一声说道:“要我说,还论个鸟的善恶,你我在此喝他个天翻地覆,再醉上个三天三夜,岂不快哉!” 朱灵儿闻言一声冷哼。元清哈哈一笑,眼中精光一闪说道:“敢问王兄,何为善,何为恶?” 王庆一口饮尽碗中酒,放声说道:“顺我者则为善,逆我者便是恶!” 朱灵儿眉头更紧,不禁发问道:“师兄说的应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吧?” 王庆看了朱灵儿一眼,哈哈一笑:“王某入道前是个猎户,整日随父亲打些蛇虫鼠兔填补家用。对这漫山的动物,王某便是恶,但对王某族人亲眷,我便是善。” 他停下来,又喝了一碗,继续说道:“林间有豺狼,亦有花鹿。狼猎鹿以为食,对其后代而言便是善;鹿死狼口,对小鹿来说便是恶。这等例子数不胜举,归根到底不正是‘顺我者善,逆我者恶’吗?” 元清陷入沉思,朱灵儿思量片刻接着问道:“那拾金不昧、助人为乐又当如何?” “哈哈哈,世俗善恶不过是用来约束人心,驯化顺民之物,岂不闻一将功成万骨枯?我等修生本就是夺天地之机以养自身,与天争,与地斗,与人搏,哪来那些个伪善!” 朱灵儿还想争辩什么,但思索片刻,终无言以对。 见两人皆沉默不语,气氛也有些凝重,王庆打了个哈哈:“此全是王某酒后胡言,当不得真。” 说着又给元清倒了一碗赤焰酒,自己也端起海碗说道:“来兄弟,喝酒!” 元清勉力一笑,学着王庆,一饮而尽。随后二人推杯换盏数轮,直把一坛酒喝光了才停下来,只是元清始终心事重重,不得尽兴。朱灵儿全程一言不发,眼中云遮雾绕,不知在想什么。 见时间差不多了,王庆身上红光一闪,从酒醉中清醒过来,起身对元清拱手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为兄还有些俗事要办,这就告辞了。” 元清身上银光一闪,也起身拱手道:“师兄好走。” 王庆转头看向朱灵儿,后者淡淡说道:“我也要回去诵经了。” 元清闻言神色顿时一黯,深深看了朱灵儿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三人来到屋外,王庆忽然转过身,对元清正色说道:“为兄今日借着酒劲说了些胡话,师弟千万莫要放在心上。我等修士,自当坚定道心,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元清躬身一礼,诚心回道:“元清受教了。” 王庆点点头,就要御器而行,却听元清说道:“师弟尚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师兄可否留一坛赤焰酒?元某愿以桃仙酿相换。” 王庆哈哈一笑,取出一坛赤焰酒元清便化作一道火光,破空而去。行至半途,其粗犷的声音传来:“你这破酒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天边。 另一边,朱灵儿看着元清,轻声说道:“我走啦。” 元清看着眼前佳人,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都未说出来。 朱灵儿看着他呆傻的样子,一声轻笑,暗道一声“呆子”,随即玉莲轻转,化作一道蓝光消失不见。 元清呆呆地望着其飞走的方向,良久才回过神来。一声长叹,他摇了摇头,走到湖边,翻手取出青皮葫芦,将其中的桃仙酿全部倒进湖中。随后拿出那一小坛赤焰酒,拍开封泥,手中掐诀。只见葫芦青光一闪,如长鲸吸水般将酒尽数吸入腹中。 他想了想,并未收入储物袋,而是青光一闪,将葫芦挂在腰间。做完这一切,正想回屋,忽然天边蓝光一闪,竟是朱灵儿去而复返。 “灵儿!”元清远远地叫了一声。 朱灵儿也不降下法器,就那么在半空中说道:“元清,你可还记得初心为何?” “初心?”元清一愣,正要回答,却见朱灵儿身化虹光,几个闪动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初心……”元清低着头,边想边走到半桥上,看着眼前的湖光山色,一时竟呆立当场。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月上中天,月光漫漫,倾泻在如镜的湖面上,映出一个静静伫立的人影。 忽然人影身上银光大放,随即剑气汹涌,“轰”的一声激起千重水浪。 看着满天月华,元清微微一笑,口中轻吟:“山上逍遥客,明心见真性,取舍一念决,善恶合本心,快意三尺剑,生死不由命!”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剑心通明 一语既出,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连日来郁结在心头的阴云也随方才那一剑烟消云散。浑身气机活泼,剑胚自然缓缓旋转,剑气温服,如水般流过周身经脉;剑影发出迷蒙清光,宛如一轮银月在识海升起。 接着“咔哒”一声轻响,仿佛枷锁落地,少年心中有了明悟。善恶无界,我心向之便为善,我心恶之便是恶。取舍无凭,但求顺从本心,念头通达。生死无常,我自执剑以决。 念及至此,元清伸手唤回断水剑,轻轻抚过剑身。银光流转,长剑轻颤,一股极为纯粹的喜悦之情瞬间在心头漫延开来。负剑在后,抬眼看去,所见大为不同:山色沉着,湖光活泼,风语簌簌,月影温柔。 忽而剑鸣起,靡靡绵绵,细若游丝,继而清亮幽远,如风铃轻扬。剑鸣一转,高亢激昂,扶摇直上。倏忽再转,纯净高亮,吟吟铃铃,随风飘荡,不绝如缕。 霎时间,少年识海之内一片银辉朦胧,继而灵台明光大放,心念浑圆如一,道心晶莹通透,目光澄澈,气质缥缈,如谪仙降世,不沾烟尘。 明心见性,剑心通明! 元清无意间竟修成了“通明剑心”这一无上神通,一经施展,欲念尘思不能迷其眼,鬼魅妖邪不能扰其心。剑光锋锐,直指要害;剑意纯净,除魔诛邪。 浮峰之上,静室之内,五彩灵云结床,灵气氤氲化雾,一身绿水宫装的妙龄女子正闭目清修,朱唇琼鼻,青丝如瀑,宛如天宫仙子。 “咦,”仙子睁开双眼,继而一声轻笑,声如清泉,颜胜百花,“剑鸣二转,剑心通明,小家伙不错嘛。”说完轻合双目,继续神游天外。 似乎过了很久,仿佛又只有一瞬,元清从无悲无喜的玄妙境界中退了出来,目光清明,随即转身走入密室,阵法全开,开始闭关。 刚一运功,四周灵气便如同疯了一般涌入体内,继而五脏之火“轰”的一声熊熊燃烧,转瞬便生出一点银色火苗,缠绕在小了一圈的剑胚之上。少倾,噼啪之声四起,一柄更小的小剑脱壳而出,剑气湮灭蜕壳,化作星光,散入经脉骨骼。 火苗不熄,重新缠上小剑,天地元气也更加汹涌地投入脏腑熔炉,一时火势大盛。小剑就这么静静地悬在火中,银光灿灿。 这一步在《太白剑经》中叫“九炼化丹法”,是以天地元气为燃料,腑脏灵火做根基,聚而生出一点“太【阴】精火”,大炼剑胚。每炼一次都会清出些斑驳剑气,用以强化根骨经脉,使剑气流转更为顺畅。 剑胚则愈炼愈纯,直至失去剑形,最终化为一颗银濛濛、圆滚滚的丹丸,称为“剑胎”,与修士金丹无异。至此,才算真正入了剑道,诸般神妙剑术才得以施展。 日升月落,岁月流转,十年时光一晃而过。 这一日,青元居周围的无形壁障突然消散,数道火光直入竹屋,落在一名二十余岁的少年手中。火光散尽后,少年走到屋外半桥,略一掐诀,淼淼湖上的云雾顿时一清,阳光久违的照在湖面上。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心情不错。 十年间,元清抱元守一,无念无想,一心炼化剑胚,终于在数日前完成了第三炼。如今的剑胚只有寸许大小,剑体融化,逐渐失去剑形。 此番出关,一是因为常年在山腹中不见天日,着实有些憋闷;二是因为如今的聚灵阵已经无法满足三炼之后的修炼需求,打算去通宝楼看看,有没有什么上好的聚灵法阵。当然,若是能换一个大些的酒葫芦,顺便再买些赤焰灵酒就更好了。 想到赤焰酒,元清不禁嘴角一扬。方才的传音符就有数道是王庆所发,无一例外,都是邀其去喝酒;还有两道是朱灵儿发的,大致是说她要闭关冲击筑基后期,嘱咐元清不要懈怠。 元清各回了一道,随后架起剑光,往领事殿飞去。 来到殿内,不见李阳,却看见一个身形矮小的中年男子,身穿黄袍,感其灵压,应是筑基中期。 “请教师兄,李阳师兄何在?”元清上前,略一拱手说道。 男子闻言拱手回道:“李阳师弟早在数月前便与我交接了殿中执事的差事,如今身在何处我也不知。师弟可还有事?” 元清心中恍然,拿出令牌递给男子,淡淡说道:“领取供奉。” 男子接过令牌,查阅片刻便还了回去,接着白光一闪,桌案上顿时出现了一小堆中品灵石,约有百十块的样子。 “师弟有十年供奉未领,共一万两千灵石,具在此处。” 元清看也不看,大袖一挥将其收入袖中,略一拱手,口中说道:“多谢。”随即剑光一起,破空而去。 平道:“下去吧,元兄如今可不需要这些。” “是。”众侍女应声告退。 随后陈木温声对女子说道:“玥儿,你也去吧。” 女子闻言一愣,随即褔身一礼,退了下去。 “陈掌柜屏退左右,有何要事?”元清放下茶杯,随意的问道。 陈木哈哈一笑:“无事无事,只是突然觉得这莺莺燕燕的,颇为碍眼。” 元清一声轻笑,淡淡说道:“陈掌柜,该算账了。” 陈木一愣,随即脱口回道:“阵器七百,聚灵珠五百,几支葫芦二百,共计一千四百灵石。” 元清挥手取出三十块中品灵石,交给陈木。随后起身,微微拱手说道:“元某不愿平白受人恩惠,告辞。”说完转身便走。 陈木神色黯淡,将桌上灵石收起,长叹一声。不一会,玥儿上来了,见自家少爷有些失意,柔声问道:“少爷,何事烦忧?” 陈木打开画扇走到窗边,冷哼一声说道:“果然天下剑修都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过转眼便一声轻笑,搂过女子腰肢,轻声说道:“没事,来陪少爷喝酒。” 女子一愣,不明所以,但仍低眉顺眼,柔声回道:“是,少爷。” “嘿嘿,通明剑心,若是让上清那帮剑疯子知道了,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元清出了通宝楼,并未离开,而是径直去了对面的仙人居。 刚进门,一个十余岁清瘦少年便迎了上来,神态恭敬,躬身说道:“上仙里边请。” 元清微微一笑说道:“不必了,我是来买酒的。” 小二一愣,问道:“上仙要买什么酒?” “赤焰酒,你可听过?” 小二想了想回道:“回上仙,小的在此打杂三年多了,还从没听过这赤焰酒。” 元清轻笑着摇摇头说道:“算了。”随即出门离了坊市。 “小吕,什么事啊?” “掌柜的,一位上仙要买什么赤焰酒。” “什么赤焰酒?” “不知道啊,小的也没听过啊。” …… 回到青元居,元清便开始参悟布阵之法,片刻之后便已心中有数。飞快的绕着湖面布下阵法,又取出数块灵石镶在阵眼,随后法诀一起,方圆五里的灵气尽数被聚集过来。回到密室,稍稍感应下,只觉得灵气又浓郁了几分。 元清满意的点点头,盘膝坐下,凝神静气,运转剑经,开始第四炼,渐至无我之境。 一月后,一道青光落在议事堂前,现出一位身穿玄色道袍,丰神俊秀的道人。道人昂首走进大殿,对着云床上的白衣少年躬身一礼,口中说道:“师尊,景天任满回宗,前来请安。” “好。”少年悠远的声音传来,随后屈指弹出一道白光,接着人影一闪,瞬间便消失不见。 徐景天将白光抓在手心,竟是一枚玉筒。思索片刻,将其贴在眉心,脸色愈发凝重。 玄元以南数百里处的一座富丽大殿,一位身穿暗金长袍的中年男子对着下方众人说道:“兽潮将至,尔等依计行事。” “是,家主” “是,父亲。”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战起 转眼又是十年。 密室内,元清微闭双目,面上无悲无喜,全身银光灿灿,物我两忘。忽然“咔嗒”一声轻响,继而银光大盛,随之剑啸隆隆。 半晌,银光消散,元清睁开双眼,明光一闪,仿佛有剑光夺目而出。掐诀停下聚灵阵,振衣而起,看着阵眼处已经变得灰白的灵石,少年轻叹一口气,摇摇头出了密室。 十年闭关,元清只将剑胚融炼了一小部分,且越炼越难。尤其最后两年,无论如何炼化,小剑都纹丝不动。 说起来这聚灵阵也太过消耗灵石,非中品灵石不能启动,一年就要八块,十年下来,单单是闭关修炼就用去了八千灵石。这才是第四炼,想想之后还有五炼,元清瞬间明白当初王庆为何那么热衷于“分赃”了。 撤去一应法阵,感受久违的阳光,少年不禁心情大好。突然一道传音符飞来,却是王庆不知多久之前发来的要闭关的消息。 “灵儿看样子也没出关,大家都很勤勉嘛。” 少年走到半桥上,摘下腰间葫芦,猛灌一大口,借着酒气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就那么静静站着,看着湖光山色,渐渐出神。 良久,元清回过神来,大袖一摆,转身回屋而去。接着,云雾渐起,不一会就重新淹没了湖面。 三月后,淼淼湖。 一道丈许长的晶莹剑光在空中腾挪流转,灵动非凡。片刻之后,剑光一停,落在岛上,现出少年略显清瘦的身影。 少年收起断水剑,摘下葫芦喝了一口,随后回到竹屋,拿起桌上书册,聚精会神的读起来。 这三个月元清并没有继续炼化剑胚,而是拿出《剑经》,钻研起剑术来。 许是剑心通明的缘故,身剑合一之术轻轻松松就被其练成,一经使出,剑光凝练无比,锋锐异常。只是消耗太过,以其目前修为,最多施展四五次便会气府空虚,难以为继。 剑气雷音之术也有所领悟,奈何体内剑气不够精纯,难以用出。 之后,元请开始研究何如炼制本命飞剑。 据“剑器外篇”所载,本命飞剑与剑修血脉相连,休戚与共,与修士本命法宝一般无二。可收入体内,时刻温养,一经放出,锋锐异常,远非一般法宝所能抵挡。 修为至剑胚境即可尝试炼制,不过因其所需宝材繁多,工序复杂,且对法力纯度要求甚高,至今也没见过哪个剑修能在筑基期拥有一把本命飞剑。 越看眉头越紧,灵焰、法阵以及相关法诀等需求尚有法达成,但是其中涉及到的数十种珍稀矿物,少年是一个也不认识。无奈只能拿出《玄元通鉴》,开始恶补。 接连数日的苦读,元清对阵法、炼丹、炼器以及制符之法的认知有了极大的提高,一些小手段如隐身、隔音、隔空控物、神识传音等也都轻松掌握,唯独灵草矿脉,实在太过繁杂,时至今日才把矿物记了个大概。 少年合起,挥手摆出一地矿物,形质大小颜色各不相同,足有十余种。 “赤血铜,玄铁,这是天青石,这是钨钢砂……” 元清皱着眉仔细的一一辨认,半晌,他竟从中发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太阴玄铁和两大块玄英石母。 太阴玄铁极为坚固,且韧性十足,是炼制本命飞剑的主材料,只是这么一小块还不太够;玄英石母具有极强的包容性,可使诸多灵材融合统一,是炼制法器必不可少的材料。 忽闻一声钟鸣,宏大嘹亮,广远经久,片刻之后又有两声传来。元清立即将所有东西一收,御剑直奔主峰议事堂。 来到主峰,只见殿前的巨型白玉广场上已站了百余人,或与相熟之人交头私语,或独身一人默然站着。元清挑了个僻静的地方落下剑光,静静等着。 人影陆续飞来,其间还看到了朱灵儿和王庆。元清当即用出才学会不久的神识传音之术将两人唤至身边。二者似乎知道要发生何事,却不愿多说,只有元清一脸茫然。 约莫一炷香后,广场上已有数百人,皆为筑基期修士。 随后光华一闪,一道人影凭虚立在半空,身穿玄色道袍,头戴墨玉发簪,大袖翩翩,正是徐景天。 “见过徐师兄。”底下众人齐声躬身说道。 徐景天一改往日的温和模样,形容肃穆,沉声说道:“北有兽潮,其势浩然,摧城毁国,欲断我人族根基。吾辈修士,当效仿先贤,斩妖卫道,护我族人周全,以还昔日因果。” 此言一出,除了一部分知情人,余者无不是面色凝重,场上气氛为之一沉。 徐景天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凡斩妖所得,皆为己有,门中不取一毫。届时宗门将大开宝库,一应丹药功法、天材地宝皆可凭功绩换取。” “请教徐师兄,为何尽是筑基期弟子来此?”一名看起来三十余岁,高大健硕的男子恭声问道。 “谢师弟莫急,”徐景天看了一眼男子继续说道:“掌门师尊连同多派耆老已先行一步,各为结丹期师兄不日便会启程,尔等参战之人七日后来此,由白芷师妹带队,乘云舟赴往战场。” “听师兄所言,此战还可不参加?”一名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中年男子高声问道。 徐景天瞥了一眼此人,冷声道:“参战与否皆属自愿,门中自有任务发下。不过我等修士,自当迎难而上,如此软弱怯战,比之寻常皮肤尚有不如,还如何修道!” 男子讪讪一笑,眼中却满是不以为意。 待神色稍缓,徐景天继续说道:“好了,尔等自行决断吧。”说完青光一闪便消失不见。 众人三三两两地散去,元清三人也打算去青元居详谈。正要走时,却见一名身材微胖,身穿褐袍的中年男子和一位浓眉大眼的青袍修士并行而来。 “王兄,元师弟,许久不见。”二人微微一笑,拱手说道。 “刘师兄,李师兄。”元清也微笑着回礼。 “嘿嘿,你们两个也来了。”王庆颇为随意的回道。 “李某恰巧完成任务回宗,刘兄是闭关被打断了。” 一旁刘涵见朱灵儿气质清冷,出声问道:“这位师妹是?” 朱灵儿淡淡一笑正要答话,王庆却抢先一步嘿嘿一笑说道:“这位是朱灵儿,朱师妹,是元师弟的,呃,至交好友。” 刘李二人闻言知意,笑容满面的与其见礼。再看元清和朱灵儿两人,一脸淡然,一副大大方方承认的样子。 王庆见众人皆是熟识,心中一动,出言说道:“我等正要去元师弟哪里商讨战事,你二人不妨同去?” 刘李二人一听,对视一眼,随即李阳微微一笑说道:“元师弟还欠我二人一顿好酒,今日正好一举两得。” 刘涵一旁符合道:“不错,刘某也等了许久了。” 元清听完哈哈一笑:“是师弟疏忽了,今日便补上,酒管够!” 说完众人相视一笑,只是王庆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觉有点抽搐。随后一行人便各乘法器,随元清飞往青元居。 来到竹屋坐下,元清二话不说先拿出两坛桃仙酿,给刘李二人满上。接着看了一眼朱灵儿,见其微微点头,也给她倒了一杯。自己却取下随身葫芦,和王庆对视一眼,口中说道:“干。” 刘李二人一饮而尽,只是这满口的甜腻滋味着实令人不爽,眉头一皱却不好直言。朱灵儿小酌了一口,看其表情,似是颇为满意。 “兽潮一事诸位是何打算?”王庆放下不知从哪弄来的朱红色葫芦说道。 刘李二人还在犹豫,元清却淡淡说道:“自是要去的。” 话音一出,出了朱灵儿,余者皆惊讶的看着他。 不等有人发问,元清微微一笑说道:“无他,顺应本心耳。” 王庆眉头一皱,就想出言劝说,却听朱灵儿轻声说道:“师尊有言,不历杀伐,不明生死,金丹难成。” “师妹也要去?”王庆皱着眉头问道。 “是。”朱灵儿淡淡回道,目光直直看向元清,坚定不移。 元清看着朱灵儿,眼中尽是温柔。 “咚”,王庆放下酒葫芦,大声说道:“既如此,某家也去!哼,这等赚取兽骨灵材,功绩灵石的机会,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 李阳思索片刻,沉声说道:“朱师妹言之有理,李某也去。”而后转头看着刘涵问道:“刘兄,你卡在筑基中期多久了?” 刘涵正想回答,转念一想便知其意,沉吟片刻说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有大机缘,刘某也去。” “好!届时我五人相护照应,看看这兽潮能奈我何!”王庆拿起葫芦,放声豪言 朱灵儿和元清也举杯示意,唯独刘李二人,端着酒杯面露难色。 忽然刘涵念头一转:“王兄,元师弟,你们这葫芦中装的是何酒?” 二人闻言嘿嘿一笑,李阳也明白过来,调笑道:“好啊,自己喝着赤焰酒,却给我等喝这劳什子桃仙酿!还不快把酒拿出来!” 王庆哈哈一笑,拿出两坛赤焰酒。刘李二人拍开封泥,深吸一口,一脸陶醉。随后举杯相邀,觥筹交错,半日后才尽兴而回。 众人走后,元清驱散酒气,沉吟片刻,御剑破空而去。 平顶峰,通宝楼。 “玥儿,将玉髓丹也给本少爷取来。对,还有那千里瞬影符,也一并拿来。”陈木一边往手上扳指里塞各式物件一边高声喊道。 “少爷,非去不可吗?”玥儿将符箓和丹药拿过来,哀怨地问道。 陈木摸了摸来人小手,柔声说道:“且不说此去能赚到多少灵石,单是我那几个兄弟,就绝不会放过这等出头的机会。我若不去,日后这少阁主的位子还怎么坐的上。” “少爷,你可一定要回来啊!奴家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 “嘿嘿,你放心,本少爷一定完完整整的回来,到时再和你……” ...... 苏家,祖宗祠堂。 一身暗金长袍的中年男子对一褐衣老者低声问道:“幽冥宗那边联系好了?” “回家主,只待时机成熟,司马真人便会率众亲来。” 男子点点头,转而说道:“让启儿和怡儿也去迎战兽潮吧。” 老者低头称是,随即躬身告退。 男子转身看着祖宗牌位,眼中精光明灭不定。 七日后,议事堂广场。 百余名筑基期修士静静站着,元清五人也在其中。 忽然白光一闪,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女出现在半空中,面若冰霜。扫了一眼下方众人,随即冷声说道:“登船,出发。” 无错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兽潮现 话音刚落,一大块云便从空中掉了下来,压在众人头道。 “唉,荒郊野岭的,也不知这些人要怎么办。”刘涵在一旁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朱灵儿轻叹一声,默默站在元清身边。 王庆站在另一边,拿起葫芦灌了一大口,看着远方,冷笑连连。 元清早就察觉到了众人到来,也不回头,只是看着无尽的人流,目光锐利,心中杀意炽烈,体内热血沸腾。 没过多久,船上众修纷纷来到船边,望着下方惨淡景象,沉默不语,气氛一时沉重无比。 突然几声狼嚎传来,接着就看数道青影自远山而来,直扑人群。民众一声呼嚎,便作鸟兽散。 转眼群狼已入人流,左扑右咬,顿时哀鸿满地,尸横遍野。有勇武者,抄起路边棍棒石块就要与之拼死一战,奈何体魄耐力均相去甚远,几个照面便被其咬断脖颈,血溅三尺。 元清见此情景,唤出断水就要出剑,忽见一道白虹如天外飞仙般自顶层飞下,倏忽化作十余道,眨眼间便将群狼尽数枭首,继而在半空合而为一,“砰”的一声炸裂开来,化作甘霖洒向流民。 下方民众无不磕头跪拜,口呼仙长。有伤者,遇此甘霖,不出一时三刻便恢复如初,从地上爬起便想叩谢仙恩,只是抬头四顾,连一朵云都见不到,更别说什么上仙了。 飞船继续前行,那位白芷师姐也始终一言不发。元清心中对其好感陡增,只觉得我辈修士就该如此,路见不平,拔剑斩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朱灵儿此刻却另有所想。 在她看来,众生平等,人、兽皆为生灵。人可杀生而食,自然也可为凶兽口粮,此乃因果循环之理。自己纵然做不到葬身兽口无动于衷,却也不会因普通兽类捕食凡人而出手相助。此时有修士高悬天穹,弹指间便决其生死,那是否自己修为足够高了也可一念之间定众生存亡? 约莫一刻钟后,飞舟掠过一座七里之城,城内街道空空如也,百姓足不出户,兵卒将士皆身披坚甲,手持利刃,严阵以待。 复行十余里,飞舟停在一座十余里见方的都城上方。城内空空荡荡,不见贩夫走卒,唯有披甲军士戍守城墙。 一声冰冷的“到了”之后,众人皆从船上下来,各御法器,浮在半空。 随后只见这位白芷师姐一掐诀,三十丈长的大舟便在灵光闪烁间变为巴掌大小,落在其手上,翻掌便消失不见。接着遁光一起,率众落向城中央的宫殿。 大殿之内,一名七尺有余,身穿紫袍,面容威严的男子负手站着。 白芷走到其身前,郑重一礼道:“梅师兄。” 男子也郑重回礼道:“白师妹辛苦。” 余下众人见状也都躬身行礼,口中称道:“见过梅师兄。” 男子与众人见礼后朗声说道:“在下梅新伊,暂领战前主事一职。城名新安,为我玄元弟子驻地。” “此次兽潮大半尽是普通凶兽,余下为练气和筑基境界妖兽,皆为兽群首领,发号施令。结丹期以上妖兽极为少见,且有掌门师尊和各位结丹期师兄负责,尔等不必担心。诸位的任务便是阻杀兽潮中结丹期以下妖兽,使之群龙无首。如此,兽潮便可不攻自破” “此时兽群尚在百里外,各结丹期师兄已先行探查。依其速,三日后便会兵临城下。四周城墙已刻下大阵,诸位师弟还请早做准备。战场之上,生死自负。” “对了,城中百姓已尽数撤离,将士在城西扎营,其余地方诸位可任选住处。”说完略一拱手便与白芷走至后堂,低声商量着什么。 众人见此,还礼之后便各自散去。 元清等人选了城南的一处院落作为歇脚之地,里面假山流水,厢房水榭俱全,后院还有个不大的演武场,与元府颇为相似,让他不禁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乡。 五人略微商谈之后,便各回房间,打坐调息。王庆围着宅院飞了一圈,连着布下两座大阵才安心回到自己房间,静候三日之期。 三日后。 一众将士披坚执锐,站在城墙上,精气合一,严阵以待。上百筑基期修士各乘法器,漂浮其上。 不一会,只见一道黑线自天边滚滚而来。随后便是万兽奔腾发出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和此起彼伏的凶厉兽吼。 行至城前五里,兽群立止,宛如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 一只三丈大小的斑驳大虎缓步走至兽群前,看着高耸的城墙和满天的人影,一声兽吼。 “嗷……”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一战退敌 柱子是城西铁匠的儿子,十六岁起便随父亲打铁,如今已有十年了。 一月前,城主一声令下,说兽潮将至,随即便征调了城中所有壮年男丁并将余者一并驱逐。 柱子爹找了个门路,买通了征兵队长,父子俩得以随众远走,但是柱子却脑袋一热,半路上丢下父亲跑了回来,主动加入了戍卒队伍。 此刻他看着对面黑压压的兽群,虎狼并行,青牛刨土,长舌猩红,獠牙尖利,口吐腥气,低吼阵阵,满眼的残忍凶暴之气,蠢蠢欲动,只觉得口舌发干,心脏扑通扑通几欲跳出胸膛,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众将士听令,”一个雄浑低沉的声音传来,只见城主站在城楼,一身金甲明光灿灿,拔剑吼道:“堂堂七尺男儿,自当浴血杀敌,保家卫国。凶兽临城,然吾等身后便是妻儿亲眷,焉有半步退路!何况前有高墙绝壁,身有坚甲利刃,上有众仙庇佑,左右不过一群畜生,岂能让我国破家亡!今日便杀个痛快,此战之后,我请诸位喝酒吃肉!” 柱子听了城主的话,不禁热血沸腾,一声“杀”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与城中戍卒一起,汇成恢弘声浪,震天动地。 “杀!杀!杀!” 天上众修听到这震耳欲聋的杀喊声,心绪也微微起伏,已有不少人祭出法器,灵光闪闪,蓄势待发。 忽然两道遁光闪过,梅新伊和白芷出现在半空,看着兽群之后缓缓现身的三只巨兽。居中是一只五丈高白虎,左侧是一只差不多大小的灰背妖狼,右侧是一只更大一些的青牛。 接着,兽群一阵骚动,又有十余只大虎走上前来,与之并行的还有十余只灰狼和青牛。 梅新伊目光冰寒,淡淡的说了声:“杀。”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随即便身化流光,和白芷一起直冲对面三只巨兽。 人影未至,只见其弹指祭出一柄青白玉尺,迎风涨至十余丈大小,转眼便飞到虎妖头顶,一拍而下。 白芷抬袖放出两道白色晶光,一闪即逝的斩向青牛;随之张口吐出一颗白色晶珠,双手掐诀。晶珠须臾间便化身为一条十余丈长的冰蛟,寒气喷吐,摇头摆尾的朝灰狼攻去。 大虎抬爪一拍,一个十余丈大小的爪影浮现在半空,径直拍向巨尺,“轰”的一声巨响,爪影消散,巨尺也倒飞回去数十丈。 青牛重重一踏,身上青光闪耀,随后牛尾一甩,破空之声大响。 “叮叮”两声,飞刀被抽飞出去,牛尾青光莹莹,完好无损。 灰狼身上光华流转,竟转眼间化为半人半狼的怪物,双足站起近十丈高,爪牙尖利,目光嗜血。一声大吼便化身残影冲向冰蛟,一时冰屑纷飞,吼声阵阵。 梅新伊神识扫过周身十余里范围,淡淡说道:“白师妹,三只七级妖兽,你且拖住两只,我将这虎妖迅速斩了。” 随即右手掐诀,玉尺一震,化作漫天丈许长的尺影,铺天盖地的攻向虎妖;同时左手抛出一道玄光,一面铜镜浮现在虎妖头顶,微微转动,镜身八卦之纹亮起,一道青濛濛灵光照下。 白芷张口吐出一团精纯灵气,扑向冰蛟,同时心念一动,飞刀也攻向狼妖。随后取出一卷灵光闪闪的画轴,轻轻一抛。卷面迎风展开,其上山水花草,鸟兽虫鱼,栩栩如生。白光一闪,青牛尚来不及反应便被吸入其中。画轴滚滚卷起,悬在半空,灵光明灭不定。 虎妖一声低吼,一道道丈许长的青色风刃凭空浮现,刹那间便和漫天尺影撞在一起。钢尾一摆,数丈长的棍影便径直劈向头顶铜镜。随后看也不看,身形连闪,便往身后群山逃窜而去。 狼妖一口咬在冰蛟七寸,钢爪直插蛟腹,“咔啦”一声冰蛟,寸寸断裂,化为晶珠。抬爪挥出两道残影将飞刀再次拍飞后,竟也转身逃入山林,转眼就不见踪影。 棍影被青光定在半空,随之青色灵焰起,须臾便消失不见。梅新伊将铜镜唤回身旁,回头看向半空已有些凹凸不平的画轴。 白芷将飞刀宝珠收回体内,双手掐诀,法力如潮水一般涌入画卷。 “刺啦”一声,青牛浑身青焰腾腾地撕裂画卷回到地上,“哼”的一声从鼻中喷出两团青焰扑向二人,随即如虎狼两妖一般,直冲群山内。 铜镜灵光再现,罩住青焰,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之后将其化为两道青焰消散在空中。白芷收起画轴,皱着眉头说道:“师兄……” 话音未落,三道晶亮爪芒和十丈爪影便分别向二人袭来。 梅新伊再度施法将二者定住,化为青烟,随后看了一眼身后战场,沉声说道:“想远离战场,正合我意,追!”说完便化身流光追入林间。白芷架起遁光,紧随其后。 梅、白二人现身之时,前方妖兽便齐齐一声呼嚎,接着兽群涌动,如决堤之水冲向城墙。 “弓箭准备!” 一声令下,挽弓如满月。 “放!” 一声铮鸣,箭云遮空,箭雨簌簌而下,兽群如麦草般成片倒下,哀嚎遍起,血光四溅。 越过同伴的尸体,无视夺命的箭矢,如一帮亡命凶徒,带着嗜血和疯狂,兽群转眼便到了城墙底下。爪撕口咬,鲜血淋漓而不知;身顶头撞,筋断骨折而不止。 箭雨不停,城下早已血流成河,兽尸堆积如山。但兽群茫茫,源源不绝,前赴后继。 渐渐,有虎狼借尸山登上城头,随即利刃加身,掉落下去变为一具残尸。 尸山渐高,越来越多的凶兽跃上城墙,与士卒近身搏杀,血溅五步。 “浇油!” 数十桶热油浇下,兽群被烫的皮开肉绽,哀嚎连连。 “放火!” 火矢漫天,城下立时化作一片火海,虎狼扭曲挣扎,青牛横冲直撞,焦糊肉香渐起,兽群一时不敢上前。 “备油,放箭!” 又是一轮飞矢,兽群在火海前逡巡,在箭雨中倒下。 “杀”字一出,众修便紧随梅、白二人进入战场,百人齐动,长虹蔽日。 元清五人相隔不远,以齐头并进之势冲向南侧的兽群。忽然,当中一道剑光陡然加速,一骑当先,绝尘而去。王庆四人急忙催动法器,却一时难以跟上。 剑光落地,元清一身白袍,无悲无喜,一步一步走向前方十余只丈高虎狼。断水剑在身旁游弋,银光闪动间便将数只扑上来的小狼尽数枭首。 “吼”一声兽吼,只见一只三丈大虎站在数十丈外的巨石上,居高临下,威风凛凛地看向他。周围小兽闻声四散,竟在兽海中让出了一个十丈方圆的空地;虎妖、狼妖喘着腥气,眼中凶光炽热,成合围之势慢慢靠近少年。 一步迈出,剑气轰鸣,长剑携人影拔地而起,化作丈许长的晶莹巨剑,银光灿灿,耀眼夺目。转念便至众妖头顶,弹指间,十余颗兽头落地,脸上还保留着凶厉之色。巨剑不停,直奔三丈虎妖。 虎妖一声大吼,抬爪挥出十余道锋利爪芒,周身青光凝结,化作漫天尺许长的风刃,暴风骤雨般攻向巨剑。 风刃刚一靠近便被锋锐剑气尽数斩断,爪芒斩在巨剑上,一息不到便化作点点碎屑。 “噗嗤”一声闷响,元清显出身形,手持长剑,剑身明净如新,不沾丝毫血迹。身后一具三丈妖尸,从中两分,兽血喷涌染红了整颗巨石。 兽群嗜血而狂,双眼凶光大盛,向其扑来。少年眼中一片漠然,平平挥出一剑。忽然起了风,轻轻抚过兽群。风中剑气滚滚,所过之处,唯有残肢断臂。 四人到时,战斗刚刚结束。李阳看着一地残尸,内心震动,刘涵更是脱口而出:“元师弟好大的杀性!” 王庆大幡一挥召出数条火蛇燃起一片火海,摘下葫芦,就着哀嚎声灌了一大口,大声说道:“哈哈哈,痛快!” 朱灵儿微微皱眉说道:“这些普通凶兽自有军士处理,我等还是去找其他妖兽吧。” 话音未落便见剑光又起,元清已御剑冲向下个妖兽团。 王庆大笑一声紧随其后,不过却是冲向相距不远的其他兽团。 刘李二人相识一眼,也挑了个方向御器而去。 朱灵儿挥手洒出一圈冰凌冻住围上来的凶兽,皱着眉,看了看元清所在方向,飞身而去。 此时战场之上哀鸣四起,各色灵光爆裂,火焰冰霜纷飞。兽群还在滚滚向前,一众妖兽却已节节退败。 苏天启操控着一把玄黑戒尺将数只丈高狼妖尽数砸成一滩肉泥;身旁的娇小少女抛出一只火红绣球,拖着长长焰尾化作火焰绳索将一只丈八高低的青牛紧紧缚住,随即黑光一闪,一身黑衣的冷漠少年手持黑色薄刃将其一刀两断 另有两名身穿刺金长袍的高瘦男子,各使法器,将一只三丈灰狼牢牢困在原地。而后众人一拥而上,灰狼在各色灵光中化为一堆碎尸。 韩红蕊祭出红绫困住数只妖虎,韩东兴御使一柄青色飞剑,噗噗连响,穿脑而过。 赵易木折扇在手,风火相济,闲庭漫步。一边身穿碧色罗裙高傲少女铜镜高悬,黄芒大放定住数只虎妖,火红飞刀一闪,头颅落地,伤口焦黑。 少女身边有一身着青衫的儒雅男子,头顶一颗灵珠高悬,手指掐诀如乱蝶穿花,五行法术蜂拥而出,竟清出一片三丈净土。 不知从哪传来了一声悠长狼嚎,继而兽群如潮水般四散退去。 城墙上军士放声长啸,喜悦振奋之情直冲云霄;战场中修士站在原地,静静看着退去的兽潮。 远处的少年,手持长剑,踏过满地血河,越过如山兽尸,逆行而来。 白衣胜雪,不染纤尘。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人心初象 “哼!”苏天启身旁的娇小少女重重一声冷哼,看向少年的目光中夹杂着恨意、不屑,还有一丝难名的复杂神色。 苏天启眼中精光闪烁,沉声说道:“修为剑术暂且不提,单是这份单人只剑就敢孤身直入的豪勇便无愧“剑修”二字!子怡,大计将举,莫要节外生枝。” 少女闻言又重重哼了一声,随即把头扭过去,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一旁的的黑衣少年紧了紧手中黑刃,眼中一片冰寒。 “哼,如此招摇,早晚命丧他处!”不远处一身金丝白袍的健硕汉子低声恨恨说道。 …… “二十年未见,元师弟一身剑术修为竟精进至此!”青衫男子满是赞赏的说道,“说起来这位元师弟不仅与你同时上山,还是大比头名呢。” 男子左手边的紫衣少年轻哼一声说道:“姜师兄可别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我黄硕早已非吴下阿蒙!如今再比,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多半是被其一剑斩了。”赵易木摇着折扇幽幽说道,身边女子一脸戏谑地看着黄硕,嘴角带笑。 黄硕一时语塞,姜尚真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微微一笑。 …… 韩东兴哈哈一笑:“这小子不错,怪不得我们小蕊倾心与他。” 韩红蕊脸上一红,手上火光隐隐,佯怒道:“大兄,你再乱说!” “好好好,我不说了,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 元清刚一回来,王庆便迎了上来,随即大手重重拍下,哈哈笑道:“师弟好威风,当浮一大白!今晚不醉不归!” 元清嘴角微微抽搐,无奈苦笑。 “也算刘某一个!先前竟不知道,师弟竟有一手如此俊俏的剑术!”刘涵在一边出声附和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师弟还是不要太过张扬的好。”三人正说着,李阳一脸肃然的提醒道 元清听了淡淡一笑,微微拱手说道:“多谢师兄提醒。”随后转头看向朱灵儿。后者含笑静静站着,如一朵绽放在污浊大地上的清洁玉莲,眼中温柔似水。 忽然天边两道遁光飞过,随即传来一阵浑厚男声:“诸位师弟清扫战场后速来城主府议事。” 众修闻言纷纷御起法器,剥取各种妖兽材料,随后化作各色虹光前往城主府。 元清此役共斩筑基期妖兽十余头,炼气期妖兽二十余只,其中包括三头四级妖兽。 本来他对于这等杀生取材的行径是颇为不屑的,但想到炼制本命剑器所需的十数【万】功绩,还是皱着眉头将其头颅一一斩下,收到一个黑色储物袋内,以作凭证。 王庆极为兴奋的肢解着妖尸,筋骨血肉均被分门别类收好,忙的不亦乐乎。 朱灵儿并未动手搜刮“战利品”,反而弹出一颗颗火球,将残尸尽数火化。 当元清等人到达城主府时,正巧撞见一个身穿金甲的中年汉子从殿内出来。汉子撂下一句“见过众位上仙”便匆匆离去。 入得殿内,已有不少人。梅新伊和白芷在玉阶前负手静静站着。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梅新伊轻咳一声,沉声说道:“虽说兽潮已退,但妖兽元气未伤,不日便会卷土重来。我已告知城主,令其严加戒备,各位师弟也不可掉以轻心。此外,有三只结丹期妖兽不知所踪,恐另有所图。诸位近期切莫随意离城,免遭不测。” 殿中之人皆闻言心中一凛,面容肃然,齐声答道:“遵师兄法令。” 梅新伊见状,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说道:“好了,都下去休息吧。” 众人随即恭声告退,各回住地。 一回到院内,王庆便拉着其余四人要喝酒吃肉。 刘李二人一听有酒有肉,张口便应了下来。 朱灵儿微微一笑,婉言谢绝,回屋静修去了。 元清对吃肉没什么兴趣,但是想到葫中所剩不多的赤焰酒,心中不由一动,微微一笑,也应了下来。 四人来到园中的一座八角亭内,刚一坐下,便听王庆说道:“某家方才斩了一头丈八青牛,这等牛妖的肉质最是鲜美紧实,元气丰富,绝对是难得的上品。” 说着取出一大块血淋淋的牛肉,轻轻一抛将其定在半空,随后屈指弹出一颗火球。火球途中竟化为数条纤细小蛇,缠绕其上。片刻之后,肉香浓郁,令人不禁食指大动。 “王兄好一手控火之术,不愧是郭长老亲传!”李阳见到化火为蛇的一幕不由出声赞叹道。 王庆熄了火焰,哈哈一笑回道:“些许微末手段,不足挂齿,来来来,吃肉吃肉!”说完拿出一柄亮白小刀,割下一大块放进嘴里,一脸满足之色。 刘李二人呵呵一笑,也不客气,取下一块,大口咀嚼。 元清伸手虚划,切下一小片放入口中,细细品尝,随即眼神一亮,虚手再划,大块朵颐起来。 修行之人吞霞服气,不食人间烟火,五谷于其尚且为杂质,何况牲畜血肉。而这妖兽之肉,鲜嫩味美,元气充裕,非但无害,还有补益气血之效,着实无愧珍品之名。 转眼一大块牛肉便被分食干净,王庆尚不满足,正要再拿一块,却听元清说道:“喝酒吃肉,岂可有肉无酒!王兄,赤焰何在?” “哈哈,就知道你惦记着呢!” 挥手摆出四坛赤焰酒,拍开封泥,大声说道:“干!”说完拿起酒坛,“咕咚咕咚”大口灌下。 刘李二人也学着王庆,拎起坛子大口喝。 元清狡黠一笑,挥手收起酒坛,取下随身葫芦,悠悠喝了一口。 王庆放下酒坛见到这一幕,不由笑骂道:“元清,想不到你小子也会耍这花花肠子!” 元清哈哈一笑回说道:“不如王兄再拿一坛出来,元某定然陪你尽兴!” 李阳酒劲上头,插话道:“此时正当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师弟怎么作此小女儿姿态!” 刘涵面色红润,出言附和道:“左右不过一坛酒,喝完了再向王兄要便是,师弟快快将酒拿出来干了!” 元清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反而作势说道:“我等剑仙自要有剑仙风姿,岂可如世俗武夫一般!” “元大剑仙接好!”王庆嘿嘿一笑,掌心红光隐隐,甩出一坛赤焰酒。 元清心念微动,挥手放出一片迷蒙剑气,轻轻将酒坛拖住,一指弹开封泥,张口一吸,酒水如柱,汩汩而入。 “哈哈哈,好酒!痛快!” “诸位,干!” “王兄,上肉!” …… 山林深处。 白虎、灰狼、青牛三妖匍匐在地,口中呜咽不停。 一名三十许岁的青衣男子背负双手,面无表情的听着,身边趴着一只青背妖狼,眉心生有一簇白毛。一只通体雪白的狸猫小兽窝在青狼头顶,打着呵欠,神态慵懒。 片刻之后,男子张口发出几声难名的兽吼,三妖呜咽立止,低吼一声,转身消失在林中。 男子回头看了看快要睡着的小猫,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挥手,青光闪动,三者瞬间消失不见。 七日后。 元清正在房内阅读《玄元通鉴》,忽闻低沉号角,急忙收起书册御剑而去。 来到城头,不见兽潮,却有连绵流民,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聚在城下,叩头哭嚎。 “从何而来这么一大帮难民?”人影一闪,朱灵儿出现在元清身侧,眉头轻皱。 “听说是从东边来的。”火光一敛,王庆也落在城墙上,打开葫芦,闷头灌了一口。 “东边?那是何派驻地?”李阳、刘涵相继落在城墙上,后者疑惑地问道。 王庆吐出一口酒气,缓缓说道:“上清。” 李阳接着说道:“据说他们只派出了十余名筑基期弟子便将百余妖兽尽数杀了,那位云鹤剑仙更是一剑斩了两头七级大妖。” 元清在一旁静静听着,心神激荡,没由来生出一股豪气,直想御剑东去。 没过多久,一身金甲的城主大人现身城楼,看着不断涌来的流民沉声说道:“传令下去,严防死守,不得放一人进来。”说完便下了城楼,返回军帐去了。 随身亲卫领命称是,随后高声喝到:“城主有令,不得放一人进来,违令者斩!” 一言既出,哀嚎四起,灾民齐齐跪在城下,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希望城主大发慈悲。 守城军士虽心有不忍,但军令如山,无人轻动。 半晌,见城内之人无动于衷,灾民暴起:有老者捡起地上石子碎骨砸向守城军士;有青壮男子结为团伙冲向城门,企图破门而入;有少妇怀抱稚童,却脱衣解带,坦胸露乳,以身诱之;有老妪厉声咒骂,以死相胁;还有书生学子漠然起身,继续前行。 城楼之上一片死寂,不论军卒还是修士皆一片漠然,元清的恻隐之心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心头一片冰寒。 良久,灾民陆续散去,面容冷漠,生气全无,如一群行尸走肉。 是夜,元清飞身城楼之上,身沐月华,取下葫芦,仰头痛饮。 “灾祸临头,求生无错。但如此卑躬屈膝,摇尾乞怜,妄图借他人一念之慈,解自身生死之危,实在可悲可笑!求之不得,颜色立转,穷凶极恶,污言秽语,威逼色诱,无所不用其极。礼仪全失,道德尽丧,与牲畜何异?果真,人性本恶?既如此,我等拼杀所卫人道又有何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世间攘攘,皆为利往,便是这百余修士,或求历练,或求功绩,或求灵材,有几人是为了护卫人道?”一个温柔女声娓娓传来,朱灵儿轻轻落在少年身旁。 元清闻言不禁哑然,想来自己也非一心护道。道心驱使,以求念头通达是为一,杀妖赚取功绩去换天材地宝是为二,与那流民不择手段求取生机其实并无二致。修道修道,终未能逃脱的了一个“利”字。 念及至此,元清放下酒葫,一声轻叹,自嘲苦笑。 朱灵儿轻轻拉起少年的手,柔柔一笑,明眸皎皎,胜似月光。 看着身旁佳人,感受着掌心柔荑,少年洒然一笑,御剑而起,追月而行。 “我只求问心无愧,哪管他世态炎凉,人间沧桑!”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兽潮再临 明月相伴,少年指剑作舟;赤焰化酒,少女凝冰为杯;二人就这般随夜风漂流,悠游天地间。 “元清,你最近愈发喜欢喝酒了。”少女饮下赤焰,双颊微红。 少年微微一笑,再喝一口,随后迎风而立,口中轻吟:“醒时饮烈酒,醉里出快剑,忘却凡尘事,斩尽烦恼丝,岂不快哉!” 朱灵儿看着少年衣袂翻飞,犹如羽化之仙,笑眼如月。 “何人在此?”一声轻喝打断了朱灵儿的思绪,只见月夜下有数道黑影,手持钵瓶法器,念念有词,行踪诡异。 朱灵儿向下看了一眼,淡淡说道:“此乃头七收魂之举,战场多冤魂,自有邪修到此。” 元清闻言不由想到了死在自己手中的那三名黑衣修士,内心暗道:苏家与邪修也有往来?转念洒然一笑,不过是些阴暗手段、小人伎俩,一剑斩了便是。 朱灵儿运功驱散了酒气,轻声说道:“走吧,如此光明正大的逗留了这许久,不知又有多少人要说你招摇了。” “好。”元清转过身,就要御剑回城,忽然看着朱灵儿咧嘴一笑,随即竟收起飞剑,一把将其搂入怀中。 剑光再起,靠在少年胸膛,耳边是沉稳有力的心跳,少女将手环的很紧,内心一片恬淡安然。 城楼之上,一袭红袍的女子静静看着剑光划过天穹,眼中明光闪烁。 同一片城墙上,柱子望着神仙眷侣般的两人,怔怔出神,脸上满是羡慕。 月余时间一晃而过。 妖兽销声匿迹,再未来犯,兽潮也仿佛就此偃旗息鼓。但将士厉兵秣马,枕戈待旦;修士打坐静修,保持神气圆满,整座新安城都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意味。 梅新伊收起手中玉符,眉头紧皱。 “各派均不见兽踪,除了威师弟,其余结丹期师兄弟也都杳无音信,看来形势严峻,不容乐观。” 白芷一声冷哼:“威机珠?” “师妹,威师弟平日是有些怠惰,但好歹是结丹修为,非常时期,当可一用。” “就怕他斩妖不成……” 话未说完,两人突然同时看向天边,随即遁光一闪,出现在城头。 守城军士尚且不明所以,一脸疑惑地看着半空中的两位神仙,片刻后脚下城墙开始微微震动,继而听见隆隆之声,随后只见一道黑线出现在天边,如洪水般滚滚而来。 “咚!咚!咚!” “敌袭!敌袭!” …… 元清在房内凝神炼化剑胚,四周六阳壬水阵闪着晶光。忽然一阵震动从坐下传来,随后钟鸣示警,呼嚎四起。急忙收了功法,卷起阵器,御剑直奔城楼。 王庆等人先一步到了城楼之上,只见一片汪洋兽海汹涌而来,仿佛无穷无尽。神识扫过,尽是青牛,其中丈八高低的牛妖便足足占了三成。 接着,左侧虎啸震天,所见尽是丈二凶虎,行动如风;右侧狼嚎不绝,遍地皆是八尺妖狼,嗜血癫狂。 忽而嘶嘶之声大响,一条条三丈长的火红大蛇自地下钻出,汇成蛇海一片,从后方涌来。 四面楚歌! 元清停在朱灵儿身侧,面色凝重。 朱灵儿神色清冷,只是身上起伏的灵压说明其内心并非如表面上那般镇定。 元清轻轻拉过她的手,目光温柔。 朱灵儿莞尔一笑,心中安定下来。 王庆望着兽海,脸色铁青,沉默片刻后拿起葫芦猛灌一口,随后破口大骂道:“他奶奶的妖兽,鬼使一样,生这么多,老子一会就把这帮畜生都给烤了,让他娘的再生!” 李阳在一旁沉声说道:“妖兽如此之多,此战危矣。” 刘涵目光闪烁,已心生退意。 …… 苏天启等人神色严峻,身旁女子眼中更是充满了惊恐。 “哥……” “切莫死战,见势不对速速撤退!冷岩、苏亚泽,你们负责保护子怡,若有差池,莫怪苏某无情!” “是。” “遵命。” …… 赵易木再无往日的淡然模样,面色阴沉,眉头紧皱。 青衫男子面容沉着,低声说道:“燕儿、师弟一会切莫离开我身边。” 黄硕紧紧站在男子身后,女子轻轻一笑,脸上毫无惧色。 …… 韩东兴将一张灵光灿灿的符箓塞到韩红蕊手中,柔声道:“小蕊,此为百里瞬息符,见势不对,你就立刻用此符逃走。” 韩红蕊眼中泪光连连,轻声说道:“大兄……”已是语带哭腔。 …… 过了不久,城主大人也现身楼顶,看着数倍于上次的兽群,口【唇】发白,冷汗沾襟。张嘴想说什么,却喉咙发紧,难以出声。 众将士看着越来越近的兽海,不禁呼吸困难,手脚瘫软,满脸绝望之色。 城内一片死寂。 柱子如同被隔绝在了另一个空间,听不见任何声响,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 空间越缩越小,柱子也越发感觉难以呼吸,这种窒息感几欲使他发狂。 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住,长大了嘴,热血上涌,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出声。 “啊!!!!!!” 如惊雷炸响,将士们瞬息间恢复了生息,紧接着一声声怒吼呼啸而起,汇成恢弘声浪,愤怒而绝望。 城主浑身一震,回过神来,待声浪停歇,深吸一口气,高声喝道:“今逃亦死,战亦死,不如战个痛快!七尺男儿岂能让一群畜生吓破了胆,没了志气!岳某能与诸位相识,此生无憾,来世再与各位把酒言欢!” “杀!杀!杀!” 震天杀声中,梅新伊的声音在众修耳边淡淡响起:“此去八百里,有山名北凉,各派元婴期长老皆驻扎与此。事不可为,立即撤退。” 众修一时眼神飘忽,心思各异。 兽群不停,转眼便已兵临城下。随后,五丈高的白虎、灰狼、青牛以及一条足有十余丈长的红麟大蟒穿过兽群,来到前方,目光冰冷的看着梅新伊和白芷两人。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一道绿色遁光慢悠悠的朝新安城飞去。忽然遁光一停,露出一个身穿紫袍,圆脸猪鼻的矮胖修士,凭虚而立。 只见其双目紧闭,周身绿光隐隐,似是在探查什么。 半晌,他猛然睁开双眼,脸上一副活见鬼的惊恐之色,想也不想,架起遁光便向南逃窜,速度之快可谓风驰电掣,与来时大为不同。 另一边,梅新伊和白芷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众修见到四头结丹期妖兽更是心中一凛,有不少人已经放出飞行法器,同时往身上怕了四五张灵符,一心准备逃跑了。 “这四头结丹期妖兽自有我和白芷师妹拖住,尔等只管见机逃命便是。”梅新伊低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话音未落,只见一只五丈长的金翅大雕出现在天边,其后跟着一群三丈大小的青翅大鸟,转瞬便飞至众人头顶,盘旋不定,几乎遮蔽了天日。 “是它!”王庆仔细看了看金雕,惊呼出声。 元清定睛一看,金雕头顶赫然窝着一只雪白的狸猫小兽,似睡非睡,甚是可爱。 小兽轻轻动了动鼻子,似是嗅到了什么。接着站起身来,眯着眼睛向下扫去。 一人一兽四目相对,小兽“嗷呜”一声,坐下金雕顿时一个盘旋停在元清头顶,鹰眼如剑。 元清只觉得有两道锋锐剑气及体,破开脑宫,直击识海,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自脑中传来,不由躬身屈膝,站立不稳。 忽然通明剑心自发运转,内心顿时一片澄澈宁静,识海剑影微微一震,分出两道淡不可察的虚影,一闪即逝。 “叮叮”两声轻响,元清直起身来,面容平静,无悲无喜。 金雕一声长鸣,眼中满是惊讶之色。 “动手!” 梅新伊见机一声轻喝,随后祭出玉尺、八卦镜。尺影漫空,化成四道洪流攻向地面四妖;青光濛濛,径直照向金雕。 白芷挥手抛出画卷,将被青光定住的金雕收入其内,接着张口吐出白色晶珠,双手掐诀,只见一柄柄三尺冰剑凭空浮现,略一停顿便化作道道白虹向四兽斩去。 小兽反应极快,镜光尚未及体便纵身跳到另一只大鸟背上,事后还不忘对着梅新伊露出尖牙,一声咆哮。 地下四兽各施神通:青牛轻踏右蹄,身上青光莹莹;白虎钢尾如鞭,抽出道道残影;灰狼一声嚎叫,狼毫蔽空;大蟒血口一张,吐出一片火云。 噼里啪啦的爆鸣声四起,梅新伊看也不看便收起法宝,身化青虹,急速向天边遁去。 白芷张口喷出一团精纯灵气扑在画卷上,随后祭出一条云丝手帕托在身下。手帕迎风涨至丈许见方,白光一闪便出现在百丈之外,几个闪动就消失在天边。 众修在梅、白二人动手之时便四散突围。 元清更是运转通明剑心,直接使出身剑合一之术,连斩数只阻路妖蛇带着朱灵儿四人向西南方冲去。 烟尘散尽,四兽毫发无损。随后一声嘶鸣,火蟒和白虎往白芷方向追去;灰狼、青牛则往梅新伊方向狂奔。 其余大半妖兽紧紧跟在各筑基期修士身后,剩下小部分连同无尽凶兽低吼着冲向新安城。 “放箭!” “浇油!” 箭如雨下,不能伤及妖兽分毫;烈焰火海,在火蟒一吸间便消散一空。 有人丢盔弃甲,原本视死如归的勇气荡然无存,慌忙逃窜,最终丧身兽口;有人大喝一声,置生死与度外,凭一时豪勇,与凶兽玉石俱焚。 不多时,城墙倾倒,城门破碎,兽群蜂拥而入,顿时哀嚎四起,残肢遍野,血流如河。 一座城顷刻间只余断壁残垣。 密林上空。 元清五人已逃出十余里,身后跟着十余只丈二妖狼、三丈红蛇,数只三丈妖狼,数条八丈火蟒,还有数只青翅大鸟以及一只狸猫小兽。 突然,剑光一偏,元清竟与众人分开来,独自逃窜。 身后众妖也随之分开,留下一只三丈灰狼、一条火蟒,数只丈二妖狼,数只三丈红蛇继续追击王庆等人,其余的在小兽一声吼叫下齐齐冲向元清。 “元师弟!”王庆大吼一声,见其毫无反应,无奈只能继续逃遁。 朱灵儿在剑光偏斜的瞬间便也跳转方向,与元清一同逃遁。 五道虹光分成两波,背道而驰,很快便各自消失在密林深处。 微风拂过,林间沙沙作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各自为战 山林深处,三道虹光一闪而逝,其后一里外数只妖兽紧追不舍。 “差不多了,二位师弟恢复的如何?”王庆收回神识,杀气腾腾地说道。 李阳脸上青光莹莹,翻手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白棋盘,冷声说道:“尚未完满,但已无大碍” 刘涵周身金芒隐隐,左手端着一个楠木金珠算盘,眼中精光闪闪,沉声说道:“随时可以一战” “动手!” 话音未落,三人默契地同时调转方向,向回冲去。 王庆头完便止住身形,回身弹出一朵巴掌大小的冰蓝莲花,似缓实疾地落向小兽。元清剑光一凝,使出身剑合一之术斩向一众妖鸟。 小兽见到冰莲,浑身绒毛竖立,一声尖叫。坐下大鸟急忙攀升躲避,其余四鸟也纷纷四散避让。 朱灵儿眼中蓝芒一现,玉指轻点,冰莲瞬间爆开,滚滚寒气眨眼间便覆盖了十余丈虚空。 大鸟避让不及,被结结实实冻成一座冰雕,落在地上,碎成一地冰晶。 小兽在千钧一发之际先一步跃出,落在下方巨木顶端。此时龇牙咧嘴,表情痛苦,其尾上一小截冰晶闪闪发光。 随后一道晶莹剑光如天外飞仙,几息之间便将余下妖鸟尽数斩了,血雨夹杂碎尸簌簌落向林间。 剑光一转回到朱灵儿身侧,元清显出身形,抬手放出一艘灵舟,托起两人破空而去。 小兽眼中金芒一闪,身上腾起淡金灵焰,瞬息间便将冰晶融化。接着,一把揽过尾巴,极为心疼的舔了几口,再看向天边时,眼中已满是怨毒之色。 忽然隆隆之声响起,却是后方众妖赶来。小兽一跃落在一只三丈灰狼头顶,喵呜一声。 灰狼闻声顿时四足一软,随即感到头顶一阵尖锐刺痛传来,不敢耽误,嗷呜一声顺着元清二人离去的方向带头狂奔。 元清面色惨白,跌坐在灵舟之上。一路御剑疾驰加上数次使用身剑合一之术,此刻早已气府空虚,剑气所剩无几。朱灵儿稍好些,但方才一击耗费了太多法力,如今也是面容惨淡。 二人飞过一片瀑布,朱灵儿突然说道:“瀑布后有个山洞。” 元清闻言神识一扫,随即停下。收起飞舟,两人飞身进入山洞。 洞内空间不大,约一丈宽,三丈深。尽头有一扇青石大门,其上紫光莹莹,似是某种颇为厉害的禁制。 元清见状二话不说,回到入口,一连布下六阳壬水、鬼烟五迷、以及木生三座阵法。接着拿出一个瓷瓶递给朱灵儿,轻声说道:“灵儿,此乃溯灵丹,有快速回复法力之效。” 朱灵儿接过瓷瓶,倒出一颗。丹药不过龙眼大小,通体雪白,还有淡淡云气。服下之后便感到一阵清流自气海升起,瞬间游走全身经脉,继而灵气如泉涌,法力也渐渐恢复。 元清也服下一颗,两人就静静坐在石门前调息。 没过多久,外间响起一阵兽吼,却是众妖追至瀑布前停下。 小兽用力闻了闻,满脸疑惑,随后喵呜一声,群妖四散,在瀑布附近仔细搜索起来。接着其一跃落在一颗巨石上,眼中金光闪闪,缓缓扫过四周。 忽然,小兽身形一动,一头穿过瀑布,落在洞口,左闻闻右看看。片刻后,只见它伸出一只爪子,轻轻按向身前虚空。触之柔韧,如遇棉网,微微用力,晶光一闪,一层透明壁障骤然浮现,将其弹开。 山洞内,元清睁开双眼,透过阵法看着小兽,面色平静。身前断水剑慢慢镀上一层银光,蠢蠢欲动。 就在元清即将出剑时,小兽一闪离开洞口。几声兽吼响过,外间渐渐没了声息。 元清重新闭上双眼,剑身银光也慢慢褪却。 万籁俱寂,只有瀑布轰鸣。 …… 苏天启收回戒尺,前方一具三丈狼尸瘫在地上,脑浆迸裂。 苏子怡抛出金环,套在牛妖四肢双角;冷岩举起黑刃狠狠斩下。兽血喷飞,牛头落地,牛身倒在地上发出 “砰”的一声闷响。 牛尸旁一个壮年男子躺在地上,胸口大片凹陷,随呼吸上下起伏,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 赵易木屈指弹出一道黑色流光,“噗噗”两声,虎妖应声倒地,眉心赫然留着一个纤细血洞。 姜尚真双手掐诀,头顶灵珠钻出数条水蛇,将数只火蟒牢牢缠住。赵飞燕御使火红飞刀,将其一一斩首。 黄硕扬手便是道道紫色雷霆,一众妖狼竟无一合之敌,雷鸣滚滚间浑身焦黑地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没了生息。 …… 山林某处。 韩东兴衣衫破碎,面如金纸;韩红蕊面色苍白,嘴角带血。二人乘一尾灵羽急速逃遁,其后数只三丈高低的斑斓大虎紧追不舍。 韩红蕊回头甩出一件大刀法器,目光决绝,口中轻喝:“爆!” 轰!一声巨响,方圆数十丈尽是茫茫白光。 虎妖不得已停下脚步,或原地等待,或调转方向。 韩红蕊趁机法力一催,灵羽拖起尾焰划过苍穹,消失在天边。 数息之后,白光尽敛,虎妖一声兽吼,脚下生风,飞速追了上去,转眼也消失不见。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机缘 瀑布洞穴内。 一男一女盘膝端坐,双目紧闭,周身蓝光银辉交相辉映,如梦似幻。 渐渐,蓝光入体,少女睁开双眼,两道如玉光华一闪而过。见一旁少年仍在物我两忘之境,她沉吟片刻,随即转身,对着石门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银辉消散,少年从定境中醒来,目光如剑,一身气息凌厉锋锐,如利刃出鞘。 “灵儿?”见少女站在石门前怔怔出神,元清走到她身边,轻声唤道。 朱灵儿似是没听见,并未做声。元清微微皱眉,又喊了几遍,只见其双目空洞,如泥塑木雕般毫无反应。 少年眉头紧皱,转而看向石门。片刻之后,他放出神识探向门上禁制。刚一接触,只觉得一阵莫大吸力从中传来,神识不受控制的要脱体而出。 “铮!”一声清鸣,识海剑影明光大放,神念顿时锋利如剑,斩断吸力齐齐入体。元清通体一震,身形不稳,眼中满是骇然。 又看了一眼朱灵儿,少年心中一定,运起通明剑心,顿时心念澄净如琉璃,一应杂念情绪皆烟消云散。 唤出断水剑,毫不犹豫地一剑劈下,如月剑气一闪即逝,没入禁制。随即紫光大盛,一轮银月自禁制内飞出,被少年一剑化为无形。同时,朱灵儿一声轻嘤,后退两步,跌坐在地。 “灵儿,你还好吧?”元清收起神通剑器,将其轻轻扶起,柔声说道。 朱灵儿摇摇头,再看向石门,眼里除了深深的忌惮,还有一丝疑惑。 紫光渐渐平息,两人走到近前,试图看出些禁制变化。紫色余辉映得二人如离世仙眷,不染人间凡俗。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只见朱灵儿腰间红玉忽然凌空浮起,一声脆响,碎成数块,露出其中一颗丹丸大小的紫色圆珠。 圆珠发出柔和的紫光,徐徐飘向石门,波纹荡漾间融入禁制之内。禁制顿时变得晶莹透亮,宛如琥珀,随即寸寸断裂,圆珠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青石大门再无遮拦,出现在二人眼前。 与此同时,玄元上宗,雪峰道观。 一身莲花道袍的道姑自定中突然睁开双眼,翻掌取出一块火红玉佩。玉佩与朱灵儿那块形质大小相同,只是上刻龙纹,正中赫然可见一道裂痕,几欲两断。 “唉……” 一声轻叹,道姑将玉佩收起,重入无我之境。 道观之外,莲花盛开,风雪依旧。 朱灵儿拾起圆珠,拿到手中细细端详,似是某种灵木制成,上绘一株紫竹。 不等元清发问,她便摇摇头说道:“雪峰冰寒,玉佩是师尊赐予我用来抵御风寒的法器,我也不知为何会有此变。” 元清也不执着,看了一眼石门说道:“既然禁制已破,不妨入内一探。” 朱灵儿收起圆珠,转念一想,俏生生说道:“也好,说不定这便是书中所言的机缘呢。” 元清听了微微一笑,大袖轻拂,剑风汹涌而至,石门却纹丝不动。 “咦?” 弓步上前,双手置于其上,全身银芒闪闪。 “喝!” 石门依旧不为所动。 退后几步,唤出长剑,一剑劈下。剑光斩下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没入门内,消失不见。 忽然,少年脑中灵光一现,仔细打量了几眼石门,恍然大悟。 “竟是用整块化灵青玉做门,这洞府主人好大的手笔!” “化灵青玉?那是何物?”朱灵儿听了一脸疑惑。 元清闻言哈哈大笑, “原来也有朱仙子不知道的事啊!”见其笑脸盈盈而目光不善,一声轻咳,正声道:“化灵青玉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灵玉,天生具有吸法封灵之效。若法宝中混有此玉,几乎可以无视各类神通法术,甚至可吸收部分天雷。” “法宝?” “不错,因此物太过珍惜,还未听过有谁会将其浪费在炼制法器上。” 朱灵儿一脸了然,看了一眼石门,随后问道:“那该如何打开此门呢?” 元清嘿嘿一笑说道:“虽然剑气神通对其无可奈何,但灵玉本身质地柔软,且不说灵器法宝,便是凡间所谓的神兵利刃都可轻易将其切开。”说着拿起断水剑冲着石门直直插下去。 “叮”的一声,长剑插入半尺便难以为继。元清手腕一旋,一块人高的青玉便被切下,其后赫然伫立着一块玄黑巨石,泛着淡淡金属光泽。 元清不禁感叹道:“没想到灵玉之后还有一层玄金,这洞府主人生前到底是何人?” 朱灵儿这时走到石门右侧,拿出圆珠放进岩壁上一个微不可查的小孔内,只听“咔哒”一声,尘屑簌簌落下,石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走吧,元大剑仙。”朱灵儿仰起头,轻哼一声,率先走入洞府内。 元清尴尬一笑,就要随朱灵儿进去。忽然,他看着残破的石门,心念一转,当即又出数剑,将剩余灵玉统统切下,与地上的一起收入储物袋中,随后满意的点点头,走入府中。 一步迈出,少年只觉得一阵宏大气机扑面而来,如渊似海,深不可测,无穷无尽,顿时瞳孔紧缩,全身僵硬,急忙躬身行礼,口中高呼:“不知前辈在此清修,如有冒犯,万望海涵。” 随即便听一个低哑女声传来:“不知者无罪,起来吧。” 元清闻言心中微微一松,但仍不敢怠慢,起身束手而立,神态恭敬。 洞府内陈设极为简单,当中一尊三足两耳圆鼎,半人来高,通体紫金,鼎身绘有山水草木,花鸟虫鱼,上悬一团圆盘大小的光团,白光熠熠,照的满室皆明。 圆鼎右侧一道人盘膝高坐石台,身着淡紫长衫,三十岁许,双目微闭,面容温润如玉。石台右侧尚有一门洞,不知通向何处。 先前二人先入为主地认为洞府主人已经仙逝,如今想来真是大错特错。须知随着修为精进,修士寿元也会大幅延长。 寻常百姓岁不过甲子,练气入道,寿延百载;筑基有成,增至二百余;金丹入腹,得享五百光阴;碎丹结婴,更有千年时光;倘若得天地眷顾,化婴为神,则有无穷岁月,非外劫不能殒之。 候了片刻,未听道人说话,元清心中忐忑,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随即回想起低哑女声,再看向石台道人,不由哑然失笑。 一甩衣袖,少年漫步向前,停至道人身前数尺,只见其无动于衷,竟只是一具遗蜕。 “灵儿, 出来吧。” “咯咯咯,”一阵清泉般的笑声传来,朱灵儿从门洞内走出,脸上满是狡黠笑意。 “元大剑仙也有如此害怕的时候。” 元清头一扬,轻哼一声:“我这是对前辈高人的尊敬,”随即话锋一转,问道:“你都发现什么了?” 朱灵儿看他这幅样子笑意更盛,不过未再出言调笑,轻快的说道:“后面是个小型药园,如今已经废弃了,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沉吟片刻,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身后圆鼎。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元清淡淡一笑,围着圆鼎转了两圈,随后打出一道法诀。一声嗡鸣,鼎盖凌空飞起,顿时一股浓郁的芬芳扑鼻而来。 元清心念一动,身前浮现一层银色光罩,朱灵儿反应慢了一线,随即升起一层水蓝护罩。饶是如此,也有一丝药香入体,少年五脏之火大盛,中间剑胚也有融化之势。 再看朱灵儿,身上蓝光莹莹,一副大受裨益的样子。 “唉,日后还要多加谨慎才是……”少年暗暗想道。 确认无害,二人撤去护罩,不过药香也已散尽。上前细看,只见定中静静躺着一枚丹丸,通体青紫,状如水晶,周身铭有一圈淡金色符文,神秘异常。 “灵儿……” “我也不知道……” 半晌,元清合上鼎盖,二人决定将丹药封在鼎内,由朱灵儿带回去,交由师尊辨认定夺。 朱灵儿收起圆鼎,其上光团也随之一黯,落在手上。竟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银镜,镜周龙凤相衔,栩栩如生。 反复看了两眼,将其一并收起,少女走到道人身前,盈盈一拜。 元清也打算一拜而下,忽见道人睁开双眼,面容带笑,待朱灵儿起身,抬手凭虚一点,一道紫光一闪而逝,直入少女眉心。随后身形渐渐虚化,消散于虚空,唯留玉筒一枚,静静躺在石台之上。 元清见状浑身银芒暴涨,剑意冲霄,试图上前。奈何道人睁眼的一瞬间,便有无形巨力将其牢牢定在原地,任凭如何挣扎,也难移寸步。 紫光入体,朱灵儿一声轻呼,随即笼罩在一层柔和紫光中,一动不动。接着,一个温润如玉的道人在其脑中浮现,一身紫袍,看不清五官,唯有中正平和的声音传出,令人不由心神安宁。 …… 海上有仙洲,遍生紫竹,楼阁林立,往来者皆素袍白鞋,婷婷袅袅,衣袂飘飘。 当中一汪清潭,荷叶遍布,两朵紫莲随风摇曳。 清潭边上修有一座典雅竹楼,两层高,清风徐徐,珠帘铃铃。 二层有一女子,三十岁许,面如美玉,气若幽兰。身穿道袍,上绣紫竹,半挽道髻,青丝任意散落。云气结榻,双目微闭,身形虚浮其上。下方桌案上有一凤纹紫檀香炉,青烟袅袅,檀香幽幽。 忽然,道姑睁开双眼,怀中一个紫珠蓦然升起,莹光闪闪,震动不已,直欲破空飞去。 将之拿捏在手,道姑走下云床,白光一闪,一柄拂尘凭空出现在其手中,轻轻一拂,瞬间消失不见。 竹林深处,紫光一闪,道姑出现在一座三层竹楼前。两名素衣女子急忙躬身行礼,口称“师祖”。 道姑微微颔首,随即走入竹楼。楼内陈列着一盏盏青玉油灯,灯火有强有弱,灯光或明或暗。 脚步不停,道姑直上三层。三层一小型书案,上摆三盏圆灯;两侧灯火旺盛,明光煌煌;当中灯光微弱,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啵”的一声轻响,灯火终于坚持不住,彻底熄灭。 女子随之发出一声长叹,随即放开手中紫珠。 紫珠如离弦之箭,“嗖”的一声直冲天际;道姑身形微动,化作一道淡紫光华紧随其后,二者转眼间就消失在天边。 微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云雾渐生,大洲缓缓隐于世间。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遇伏 “吾名沧水,号云澈,不幸魔染,施秘法遁元神,携天魔共殁于域外虚空,惟留一念神识,以待有缘。玉筒所载乃是我紫竹林不传之秘--《净连法典》,得之当既珍且爱,不负仙缘……” 温和男声渐淡渐远,一炷香的时间后,紫光入体,朱灵儿眉心蓦然浮现一朵紫莲,随即隐去不见,周身灵压暴涨,如山崩海啸,转瞬归于平静。 笼罩在元清身上的无形巨力随紫光敛去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步跨到朱灵儿身前,后者一动不动如木雕泥塑。少年神色紧张,见其面容平静祥和,内心稍安,不过一时也不知所措,只有傻站在一旁。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朱灵儿周身泛起阵阵紫芒,身上灵压如潮落般层层跌落,最后几近于无。 少年急忙以神念探之,却如遇铜墙铁壁,不得寸进。心中一横,运起通明剑心,顿时神思澄明,看了一眼少女,竟走至一边盘膝坐下,闭目入定去了。 数个时辰转瞬即逝,少女身上灵压从若有若无一路攀升,渐至筑基圆满,距结丹也不过一线之隔。 同时,少年身上传来阵阵清朗剑鸣,吟吟转转,不绝如缕,继而剑气透体而出,犀利凌厉,锐不可当。 未几,剑鸣戛然而止,两人齐齐睁开双眼,剑光紫芒交错,顿时暗室生明。 元清收起剑心通明,走到朱灵儿身边,凝神感知其变化;后者仿若失神未复,慢慢摊开手掌,一朵晶莹紫莲蓦然浮现,柔光朦胧,似仙似幻。 看着缓缓旋转的紫莲,感受其中蕴含的精纯灵力,少年暗暗心惊。若说先前朱灵儿一身气息是冰寒彻骨中夹杂着些许烂漫天真,那么此刻便是上善若水而太上忘情。 半晌,朱灵儿挥手散去紫莲,冲着身旁少年淡淡一笑,随后走到石台前拾起玉筒,郑重收好,轻声说道:“此间主人乃是紫竹林云澈散人,不知多少年前便已仙逝,留一丝神念传功于我,如今我一身功法已尽数换为紫竹林无上秘典,因果既结,祸福难料。” “紫竹林?”元清听到疑惑问道:“是何门派?” “紫竹林便是陆游散人所谓清净居,位于海外,长隐于世,不得其法,元婴真人也难得一见。” 元清想了片刻,而后说道:“如此说来,这紫竹林日后是势在必行了。” 朱灵儿看着少年一脸认真,不禁轻笑出声,瞬间又变回了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俏生生说道:“届时还要劳烦元大剑仙一路护法相随啦。” 元清嘿嘿一笑回道:“那要看朱仙子付的价钱够不够了,别的先不说,如赤焰这等仙酿怎么也要来个十坛才行。” 朱灵儿闻言笑眼如月,语气却如坠冰窖:“元大剑仙是愈发喜欢喝酒了啊!”同时手中紫莲隐现,其上电弧缠绕,噼啪作响。 元清见状不禁嘴角一抽,心思急转。忽然福临心至地一把搂过少女腰肢,四目相对,沉声说道:“天涯海角,生死相随。” 朱灵儿一声惊呼,本想挥手给这登徒子一击,但言词入耳,不由散去术法,双手环过少年腰间,柔柔靠在其结实的胸膛上,脸上尽是吟吟笑意。 好像已是千年,又仿佛只有一瞬,朱灵儿一声轻咳,两人分开来。少女脸颊微红,元清却大袖一摆,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淡然模样。 片刻后,朱灵儿脸上红霞消退,瞥了一眼还在作势的少年,一声轻哼:“哼,走吧。”说完当先朝山洞外走去。 元清微微一笑,不慌不忙,悠悠跟上。 “灵儿,”行至石门,他突然出声说道:“我先前将整块化灵青玉都取了下来,你也拿上一些,日后炼制法宝当有大用。”说着一挥手,地上多了数块青碧玉石。 朱灵儿点点头,紫光一闪便将之尽数收到储物袋中,见元清径直向洞外走去,略感诧异,出声问道:“这玄金也算颇为珍惜的材料,不要一并收了吗?” 元清淡淡一笑:“且不说这位云澈散人与你有半师之谊,就是这一缕残念缚人无形的惊天修为便值得我等后辈无比敬重。既得传承、灵玉,何敢妄图其他?玄金还是留给前辈作封冢之用吧。” 朱灵儿盈盈一笑,虚手一捏取出圆珠,石门缓缓闭合,发出“隆隆”的闷响,像是无尽岁月的一声轻叹。 元清来到洞口,神念探过方圆五里,未见妖兽行迹,随即收起阵器,稍稍辨认方向后,与朱灵儿联袂而起,朝北凉山方向飞去。 两人离去后不久,数只巴掌大小的黄鸟从瀑布附近的密林中振翅而起,一只跟在二人身后,其余化身流光四散,转眼消失在天边。 且说元清二人一路低空在林间穿行,期间神识大开,倒也平安无事地飞出十余里。 复行十余里,忽觉前方传来阵阵灵气波动,未几还有数声爆鸣相随。二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法力一催,全速向前飞去。 几里距离转眼便至,只见五只三丈高的斑斓大虎围着一个金色护罩猛攻攻不停。护罩内一袭红袍的清瘦女子盘膝而坐,面容惨淡,发髻散乱,嘴角带血,双目通红,周身灵光随光罩闪烁颤动不已,已是强弩之末,苦苦支撑。 女子身后躺着一名男子,满身污血,左臂不翼而飞,胸前还有数道狭长伤口,深可见骨,面色惨白,呼吸微弱。 察觉来人,两只虎妖继续攻击护罩,余下三只磨牙擦掌,发出阵阵低吼,左右逡巡不定,蠢蠢欲动。 女子见到来人,绝望的眼中又燃起了希望,张口想说什么,奈何周身灵光一阵散乱,难以出声。 “吼!”三妖率先动手,数道尺许长的青色风刃携亮白爪芒劈头盖脸地向二人攻来。 元清早已进入剑心通明之境,一声清越剑鸣,一道丈许长的晶莹巨剑凌空斩下,爪芒、风刃莫不能当,一个照面便将一虎斩为两截,血流满地。 巨剑不停,飞至护罩旁。少年现出身形,运剑如轮,十丈银光巨剑横扫而过,将其余四虎逼退数十丈。 朱灵儿端坐莲台,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眉心一朵紫莲虚影若隐若现。渐渐,一朵水莲在其胸前浮现,紫光莹莹,莲心生有数颗莲子,雷纹满布。 轻手捻出一粒,屈指一弹,雷霆炸响,妖虎应声倒飞而出,全身焦黑。尚未起身,雷鸣再响,隆隆滚滚,数响之后,地上只余一堆焦黑残渣。 再看朱灵儿,神色清冷,不见悲喜。 三虎在电光乍现之时飞身扑向二人,被元清数剑劈回原处,此时凶相更盛,齐声怒吼,口爪并用,顿时风刃遮日,爪芒蔽空,声势一时无两。 朱灵儿拔下头上紫玉发簪,轻轻一划,一道丈许光刃破空而去,湮灭大片爪芒,同时坐下玉莲轻旋,升起一层碧色光幕,将剩余风刃挡下。 元清平平挥出一剑,剑风汹涌,剑光化为如瀑剑气倾泻而下,无论爪芒风刃,遇此剑皆化作星点流萤,随风而散,偶有漏网之鱼撞在护身宝光上,也不过溅点涟漪。 虎妖见状故技重施,不过此次洪流皆是朝着元清及其身后女修攻去,同时兵分两路,两只扑向朱灵儿,一只潜藏在洪流之后,伺机而动。 朱灵儿随手一甩,手中玉簪化作一道耀眼紫芒刺向一虎,接着素手轻捻,摘莲在手,悠悠一送,紫莲倏忽不见,随即便出现在另一虎身下。 花叶水波潋滟,寒光闪闪,轻轻一转便将其上巨虎切为一堆碎尸;玉簪来去无踪,却屡次被虎妖挡下,未能建功。 朱灵儿见此神情依旧,掐诀默念片刻,身前浮现两朵雷光艳艳的紫莲,微微一颤就消失不见。 另一边元清面对洪流面不改色,并指掐诀,断水凌空而转,剑影如轮,接连成幕,一时噼啪之声大响。 少倾,剑幕崩裂,几欲支撑不住。少年剑指轻点,剑幕霎时化作流瀑剑气,与风刃爪芒同归于尽,而后又出数剑,将洪流尽数泯灭。 这时一只斑斓大虎突然扑身而上,虎口大张,腥气扑鼻。 少年无动于衷,随手挥出一道如月剑光。 虎妖眼中得色一闪而逝,虎爪尖利,寒光闪闪,就要一掌将眼前修士拍成碎片,忽然一朵紫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足下,雷光阵阵,电弧跳跃,顿时浑身麻痹,一时僵在原地。 下一刻,银月及体,“噗嗤”一声闷响,血溅七尺,一颗好大虎头滚滚落地。 随后一声哀嚎,只见最后一虎也被丈许光刃枭首而过,身下一朵紫莲正缓缓消散。 银霞闪过,元清将五颗虎头收进黑色储物袋,同时也从剑心通明之境退出来。朱灵儿紫光一敛,落在其身边。 “韩师姐?” 韩红蕊尚在震惊中,无可自拔。五只四级妖兽,追得自己和大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连爆数件法器仍落入生死绝地,竟几个照面便被眼前二人尽数斩了,尤其这位元师弟,似乎才是筑基中期。 此刻听到少年呼喊,她散去法诀,光罩化为一颗金珠落在其手上。挣扎着起来想欠身行礼,没想到脚下虚浮,一下跌坐在地。 朱灵儿轻轻扶起女修,掌心紫光吞吐,贴在其背心。 韩红蕊只觉一股清流注入体内,遍行周天,一身伤势正飞快愈合,早已枯竭的气府也如遇甘霖,法力渐生。 元清走到男子身旁,取出一张碧绿符箓贴在其身上,随后放出灵舟将之托起,淡淡说道:“走吧,此地不宜久。” 话音刚落,一阵高亢鸟鸣传来,随即便见数只青翅大鸟出现在天边,转眼就飞至众人头顶,盘旋不停。 接着林间一阵骚动,火蟒、大虎、灰狼、青牛从四面钻出,将四人团团围住。 一只三丈白虎缓缓越众而出,其上站着一只狸猫小兽,通体雪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元清和朱灵儿,满脸得色。 “灵儿,你护着韩家二人先走,我自有办法脱身。”少年淡淡的声音在朱灵儿识海中响起。 朱灵儿默不作声地塞了一张灵光灿灿的符箓在少年手中,传音道:“此为百里瞬息符,我在北凉山等你。”语气坚定而决绝。 少年翻掌收起符箓,而后轻轻握了握少女柔荑。 小兽淡金的眸子中映着二人的小动作,一片冰寒。缓缓张开小嘴,露出两颗尖牙。 “喵。”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突围 数张符箓拍过,顿时,五颜六色的护罩层层浮现,下一刻,火柱、风刃、灰芒、岩刺齐至,如箭青羽瓢泼而下。 爆鸣声接连响起,不过数息功夫就将护罩尽数破去。随后一道金亮光膜蓦然升起,未能支撑多久便已摇摇欲坠。 片刻后,只听一声娇呼,光膜破碎化为一颗金珠落在地上,韩红蕊口吐鲜血,昏迷在地,一袭衣袍更加鲜红。 玉莲轻旋,一层碧色光幕骤然升起;剑气轰鸣,十丈银光巨剑横扫而过。巨剑崩解碎裂,泯灭大片攻潮,化作三尺青锋倒飞而回;光幕明灭不定,将余下攻势尽数接下。 继而一声清鸣,晶莹巨剑冲天而起,穿过满天青羽,一只三丈青鸟尚来不及反应便被斩为两半。剑光不停,转眼又斩一妖。 同时,下方一朵丈许紫莲盈盈绽放,摇曳间莲子漫天飞起,电光灼灼,雷鸣滚滚。十余只扑上来的妖兽应声倒地,皮毛焦黑,身体僵硬。随后花叶轻颤,飞旋而出。表面波光粼粼,颤动不已。 青鸟四散,盘旋之后一声尖鸣,或伸头探爪,或狂扇羽翅。羽箭风刃,铺天盖地;喙影爪芒,锋锐凌厉。 元清在半空现出身形,提气虚踏,挥剑斩出数道亮银剑光。“砰砰”几声轻响,剑光尽数化作迷蒙雾气,接连成云。而后剑风汹涌,携云卷雾冲向妖鸟。两者相遇,如雨打芭蕉,噼啪不停。 兽群一阵呼嚎,蛇鳞、狼毫、虎爪、石刺接踵而至。花叶如绝世神兵,连破数轮攻潮方才消散,仅仅十余瓣便将攻势横扫一空。一只两丈青牛不慎被花瓣扫过,水光潋滟间化为一地碎尸。 风停云散,妖鸟疾冲而过;花叶尽逝,兽群奔腾而来。 少年身化巨剑,不管空中青鸟,一个盘旋斩向下方兽群;朱灵儿祭出大把符箓,风雷冰火汇成汹涌浪潮与少年攻向一处。 巨剑转瞬即至,连斩数妖扬长而去;术法洪流紧随其后,生生清出一片十丈空地。 朱灵儿拔下发簪,划出大片光刃,托起韩红蕊,驾灵舟紧随其后。 一番变化如兔起鹘落,二人配合更是天衣无缝。众妖还在与光刃、术法纠缠,两人早已遁出百余丈,消失在密林间。 小兽自始至终都未出手,一直用戏谑的目光看着元清,见其逃出生天,不由怒从中来,背后麒麟虚影浮现,一声低吼。 众妖闻之不由四肢发颤,几欲匍匐在地,随即兽血上涌,双眼通红,一股嗜血狂暴之意充斥心间。 “吼!”一阵狂乱兽吼后,群妖四足如飞,急速追去。 元清突出重围后便解除了身剑合一之术,落在身后灵舟上,服下丹药,闭目调息。 朱灵儿神色关切的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少年,见其并无大碍,放下心来,全力御使灵舟。 飞出十余里,又闻高亢鸟鸣,随后便见四只妖鸟现身天边,速度奇快,双翅泛起青色光焰,飞速逼近。 元清睁开双眼,目光明镜澄澈,赫然进入了剑心通明之境。一声清鸣,剑光又起,少年离开灵舟,径直朝着妖鸟冲去。 朱灵儿深深看了少年一眼,随即法力狂涌,头也不回地向前飞去。 妖鸟见剑光袭来,不让不避,反而发出一声尖锐鸟鸣,光焰熊熊,直直撞过去。 行至半途,剑光陡然加速,倏忽化作晶莹巨剑,一闪而过,瞬间将一鸟斩为两截。其余三鸟悍不畏死,口啄足抓,全然不顾剑锋之利。 巨剑不停,凌空一转,再斩一妖。血雨淋头,剩下二妖似乎清醒了些,急忙拉开距离,双翅急扇,召出风刃箭羽遥遥攻向巨剑。 风刃箭羽刚一接近便在锋锐剑气下化为齑粉,巨剑微微一顿,一声嗡鸣,再度斩向妖鸟。 奈何妖鸟一心避战,双翅一扇便远遁而去。巨剑虽快上一线,但每每要追上之时,便有利羽爪芒相阻,不由为之一顿。 片刻后,少年显出身形,面容发白,微微喘息。不等妖鸟袭来,林间传出一阵簌簌之声,却是小兽率众妖赶来。 “喵呜”一声,青鸟立即会意,越过少年向朱灵儿追去,余者则将元清团团围起,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呼啸而来。 元清深吸一口气,甩出三张符箓化为护罩,身上法衣也灵光大放,结为一层浑厚的白色光膜。而后凝神静气,并指作剑,断水如镀银浆,流光奕奕。 一声爆鸣,飞剑破空而去,弹指间便追上二鸟,连贯而过。犀利剑气自体内爆发,转眼就将其绞成血雨碎肉,簌簌落下。 同时,攻潮袭来,数息间便破去三层护罩,撞上光膜。不过片刻,法衣灵光暗淡,光膜也只剩薄薄一层,随时可能破灭。 少年心念一动,一层银色光罩自体内浮现;伸手一招,断水倏忽而回。 小兽见状挥出道道爪芒拍向飞剑,不料剑光极有灵性地辗转腾挪,如游鱼般穿过层层封锁,回到少年手中。 “砰”的一声,光膜破碎,银色光罩也不过多挡了一瞬。千钧一发之际,剑啸声起,银芒乍现,一片细密剑气喷薄而出,将余下攻势湮灭一空,而后携刺骨杀意,反卷而回。 少年持剑而立,内里虚空,面容惨淡,目光却前所未有的坚韧锋锐。深深看了小兽一眼,剑光再起,竟直接御剑破空离去。有中途阻道者,皆在一声清鸣后被莹光巨剑斩为两半。 小兽一声怒吼,浑身金芒暴涨,麒麟虚影再现,顿时群妖臣服,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麒麟狮口大张,一点金光凭空出现,瞬息间涨成巴掌大小,用力一吐,一道灿灿光柱一闪而逝,后发先至地击中巨剑。 一声闷哼,巨剑砰然而碎,一人一剑斜斜坠入林间。 麒麟虚影缓缓隐入虚空,小兽 “喵呜”一声,一脸洋洋之色。众妖闻声急忙起身,冲着人影坠落之地冲去。 此时元清口角带血,服下丹药,贴上灵符,勉力御起飞剑,向前飞去。 彼时一击,不仅破去身剑合一之术,更令其脏腑移位,经脉受伤,气血翻涌,当即喷出一口鲜血。若非有法衣卸去部分力道,只怕根基都要受损。 察觉妖兽追来,直如跗骨之蛆,少年聚起仅剩灵力,运起隐匿之法。只见其身形渐渐虚化,直如泡影般淡不可察,一身气息也收敛的若有若无。稍稍变换方向,继续向前遁去。 七拐八拐之后,豁然开朗,一条大河横亘在前,浩浩汤汤,奔流不息。 少年神识向后一探,随即收起飞剑,七窍皆闭,沉沉坠入河底,唯有一口内息于口鼻之间流转,随波逐流,不知去向。 群妖追至河边骤然停止,或嗅或看,或沿边奔走。小兽站在白虎头顶,双眼金光闪闪,来回搜视。 片刻后,一声轻嚎,群妖四散,细细搜索十里方圆,连河对岸也没放过。 一个时辰后,小兽窝在白虎头顶,打着呵欠,昏昏欲睡。众妖陆续回来,皆低头顺耳,并未发现任何踪迹。 似是真的困了,小兽打着呵欠含糊叫了几声,而后双眼一闭,沉沉睡去。 白虎轻轻站起,转身缓缓走入密林;群妖大气也不敢出,静静跟在其后。一众妖兽就这般缓缓消失在林间。 朱灵儿携韩家兄妹一路疾驰数十里,其间多次改变方向,此刻也是法力见底,难以为继。 再三确认并无追兵后,少女寻了一处隐蔽山洞,收起灵舟,将韩红蕊二人安置好,又在洞口布下了数座阵法,这才拿出丹药服下,闭目调息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嘤,韩红蕊悠悠醒来。入眼是一个陌生石洞,身旁躺着自家大兄,满身血污,呼吸平稳,胸前还贴着一道绿莹莹的灵符。 “你醒了。”一个空灵女声传来,却见不远处朱灵儿浑身紫芒隐隐,双目未睁,口【唇】微张,轻声说道。 “你家兄长性命已是无忧,不久便会转醒,”说着伸手一托,一只白玉瓷瓶轻飘飘地飞向女修。 “此为溯灵丹,有快速回复法力之效,赶紧服下调息吧。” 韩红蕊接过瓷瓶,并未立即打开,而是出声问道:“怎不见元师弟?” 朱灵儿睁开双眼,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他留下断后了。” 后者顿时一惊,张口想说什么,犹豫再三,终究未发一言。深吸一口气后,女修倒出丹药服下,周身红光莹莹,满脸坚毅,缓缓入定。 不久,洞中紫光一闪,朱灵儿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尚在调息的女修,悄悄走到洞外。 此时已是深夜,繁星满天,不见月色。少女望着浓重的远方,眉宇间尽是忧色。 片刻后,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忧愁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坚定决绝。 河边某处。 “哗啦”一声,一袭白衣的少年从河里飞身而起,落在岸上,脸色惨白,口喘粗气。说来奇怪,其虽从河中来,却不沾水渍,周身洁净如新。 没走几步,少年突然眉头紧皱,额上渗出了一层细密冷汗,似在忍受极大痛苦,身形也摇摇欲坠。 艰难服下两颗丹药,少年看了一眼周围环境,挣扎着又行数步,终于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 汾河村。 天光破晓,小村从沉睡中醒来,零星分布的茅草屋上升起了袅袅炊烟。汉子们扛着锄头向各家耕地走去,遇上同路之人还会打个招呼,说上几句荤话,激起阵阵爽朗笑声 日光渐盛,老头坐在藤椅上,抽着旱烟,晒着太阳;老妇则帮着儿媳收拾家务,准备午饭。孩童三五成群,从东头跑到西头,嘻嘻哈哈,玩笑打闹,似乎永不知疲惫。 “哐啷”一声,陶碗落地,摔成七八块碎片。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干瘦小子飞快地从屋里跑出来,其后跟着一位年轻妇人,手持藤条,怒气冲冲。 妇人追至小院门口便停下脚步,口中高喊:“二蛋!你给我等着,有本事别回来!” 二蛋对这等威胁之语毫不在意,只做充耳不闻,一路小跑着去往河边,脸上满是洋洋得意之色。 妇人撂下狠话便回屋做饭去了,没过多久,竟然见到自家混小子又回来了。 不疑有他,夫人放下厨具,抬手就要将其暴打一顿,却听这小子气喘吁吁地说道: “娘,我在河边发现一个人!”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汾河村 妇人听完先是一惊,随即神色一肃,厉声道:“哪会有人在河边,又想编瞎话躲打,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二蛋缓过气来,小脸红扑扑地喊道:“娘,是真的!你快跟我去看看吧!”说着拉起妇人的手就向门外走去。 妇人见其神色真诚,不似作伪,半信半疑地跟在后面。 没走几步二蛋便放开了自家娘亲的手,小跑着向前,时不时还回头催促两声:“娘,你快点!” 妇人此时疑虑尽逝,越往前走,心中越发惴惴不安。 一炷香后,母子二人到了河边,只是河滩上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人。 妇人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转眼脸色一沉,抓起顽童小手就往回走,厉声训斥道:“打碎了碗,还编瞎话!许二蛋,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小二蛋满脸惊诧,小脸涨的通红,上下左右看个不停,口中高呼:“娘,我没骗你!刚才还有一个穿白衣服的人趴在那!娘,我没撒谎!”说着说着已是语带哭腔,眼角也有泪花闪烁。 妇人对其哭喊置若罔闻,铁了心要让这浑小子好好长个记性——这才六岁就会编瞎话了,长大了那还了得! 忽然身后一阵清朗男声传来:“夫人留步,敢问此为何地?” 回头便见到一个二十许岁的白衣少年,清秀俊朗,气质出尘,妇人一时愣在原地,怔怔出神。 二蛋在一旁兴奋地摇着她的手,大声说道:“娘,就是他!我刚才见到的就是他!我没骗你!” “夫人?”少年见其神情呆滞,又轻声唤道。 “啊,”妇人回过神来,脸上蓦然升起两朵红云,语带羞赧地说道:“这,这里是汾河村。” 少年思索片刻,接着问道:“夫人可听过北凉山?” “北凉山?”妇人想了片刻,随后摇摇头:“没听过。” 少年听后微微拱手说道:“多谢。”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这时却听一个稚嫩童声说道:“娘,爹以前不是经常上山打猎吗?爹肯定知道!” 妇人一把将这多嘴的小子拽到身后,略带歉意地说道:“小孩子多嘴瞎说,你别放在心上。不过孩儿他爹早些时候确实当过一阵子猎户,兴许听过。” 顿了一下,见少年一脸平淡,确实不像什么坏人,妇人犹犹豫豫地说道:“要不,你跟我们回家看看?马上晌午了,孩儿他爹也该回来了。” 少年微微一笑,再度拱手说道:“那就叨扰了。” 妇人急忙摆手,笑着说道:“不碍事,不碍事。我家就在村头,没几步路就到了。” 说完拉着小儿,在前带路,少年则悠悠跟在后面。 一路上小家伙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少年,但每次都被其母一把拽回来,厉色训斥几句。 殊不知妇人也借机偷偷看了少年好几眼,内心暗道:这少年郎生的可真好看! 不多时,三人回到村里,顿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无论男女老幼,都停下手头的事情,远远地看着这位一身白衣的外乡人。 少年对此视若无睹,一脸平静。妇人却有些沾沾自喜,笑容满面地将其领回家中。 倒了一碗水,让少年坐下,又对小家伙说了些不要调皮之类的话,妇人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便有香味飘出。 少年并未喝水,看着简陋的茅屋,神色怅然,思绪也随淡淡饭香飘向了远方:演武场、圆桌、仙风道骨的老人、还有门口那条大黑狗…… “哥哥,你是神仙吗?” 清脆的童声打断了思绪,少年回到现实,只见小家伙坐在对面,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算是吧。”他微微一笑说道。 小家伙听后双眼一下子放出了光,激动地问道:“那你能飞吗?是不是像村长说的那样还会杀妖怪?” “也是会的。” “那你是不是还能长生不老?村长说了,仙人都是长生不老的!” “哈哈哈,你们村长还说什么了?” “还说……” 忽然,一个厚实的声音传了进来。 “孩儿他娘,俺回来了!” “爹!” 小家伙闻声立刻如风一般跑了出去,妇人也从厨房探出身来,笑着说道:“当家的回来啦,饭马上就好。” “你这小子,上午乖不乖,是不是又惹你娘生气了?” “没有!爹,我领着娘去河边捡了个神仙回来呢!” “神仙?哪有什么神仙!你小子又想编瞎话骗我!” 说话间,只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健壮汉子,衣襟大敞,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小家伙乖巧地跟在其身侧。 汉子一眼就看到了正襟端坐的少年,不由一愣。 妇人这时端着饭菜走出来,放下后,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说道:“当家的,这少年是二蛋在河边发现的,说是要去啥北凉山。我见他一个人啥也没有,就想着把他带回来,好歹管顿饭,顺便问问你。” 汉子露出了然之色,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眼,随即坐在他旁边,爽快的地说道:“俺叫许二牛,以前是个猎户,自从婆娘生了娃,俺就再没去过山里,老实在家种地。这北凉山俺是没听过,不过村长以前是走江湖的,见得多,知道的也多,说不定知道。”说完拿起桌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往肚里灌。 少年听了淡淡问道:“敢问村长何在?” “啊!”汉子将水壶放下,一抹嘴,长出一口气,接着拿起碗扒了一大口饭,含糊说道:“说是去寨子里开啥会去了,过不了几天就能回来。” 见少年端坐不动,他加了一大筷子菜在少年碗中,大方说道:“小兄弟,吃啊,有啥事吃饱了再说!对了,你叫啥?” 少年仍未动筷,只微微一笑,抱拳说道:“在下元清。多谢许兄盛情,只是现在还不饿,饭菜就不必了。” 汉子又往嘴里扒了一口饭,不以为意地说道:“正是晌午,咋能不饿哩!你别客气啊,一顿饭俺老许还管的起!你也别许兄许兄的叫了,俺比你大不了多少,你要是不嫌弃,叫俺一声许大哥就行,不然二牛也行。” 盛情难却,元清只好叫了声许大哥,心里却想:算算日子,我可比你大多了,随后象征性地吃了两口菜。 虽是简单的青菜,却让十分可口,让元清不由想起了幼时娘亲的味道。 “此间事了,定要回家看看!”少年在心中暗暗说道。 之后元清再未动筷,许二牛见其似乎真的不饿,也不客气,将桌上饭菜,连同他那份,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精光。 小家伙早就吃好饭出门玩去了,妇人等汉子吃完,开始收拾碗筷。 元清一直坐到最后才起身告辞。 二牛见其要走,想了一下说:“元兄弟,我看你也没地方住,不如就住我这吧,俺让翠花带着二蛋回娘家去。” 元清微微一笑,淡淡说道:“许大哥客气了,心之所安,各处皆居所,不必如此麻烦。” 二牛听了连连摇头:“俺虽然听不懂你在说啥,但也让你住在林子里不成!”想了片刻,一拍脑袋说道:“俺想起来了!东头有一座空宅子,实在不行你可以住那。” 元清略一拱手说道:“多谢许大哥,如此甚好,元某告辞。”随即大袖一甩,出门而去。 二牛眼珠溜溜一转,急忙喊道:“元兄弟等等,俺带你去!”说着一溜烟追了出去。 没过多久,二牛回到家中,端起海碗一饮而尽,仿佛其中装的不是白水,而是美酒佳酿。 妇人见其一脸喜色,不由问道:“孩儿他爹,你咋了,捡着钱了这么高兴?” 二牛嘿嘿一笑,得意地说道:“俺今天干了一件大事!” “啥事?” “孩儿他娘,你看这元兄弟是个啥人?” 妇人想了想说道:“长得怪好看的,说话也慢慢的,像个秀才,估计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吧。” 二牛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长得好看有啥用!”随即兴冲冲地说道:“要我说,他肯定是哪个大家族的公子,还是会武功的那种!” “你咋知道的?” “你看他一个人,啥也没有在林子里,全身上下连点泥都没沾上,不是会武功的是啥。咱把他伺候好了,说不定一高兴传下点功夫。二蛋学了,以后还能当个大侠嘞!就是不传功夫,随便赏点银子也够咱家花好一阵子了!” 妇人听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回过神来:“那还真是个大人物!当家的,没想到你平时一副浑样,这脑子还怪聪明的嘞!” “那是!” …… 空宅,元清正盘膝端坐,以内视之法检查自身。屋内未见积灰,应是刚废弃不久;屋外一层透明光膜若隐若现。 此刻伤势已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气府空空。少年收回神识,服下溯灵丹,闭上双眼,周身银芒闪闪,渐入无我之境。 …… 密林上空。 一艘灵舟疾驰而过,上坐三人:一袭红袍的清瘦女子单手掐诀,正御舟而行;身穿水蓝罗裙的清冷少女微闭双目,似在调息;一身蓝色锦缎的汉子闭目端坐,浑身黄绿两色交替,右手掐诀,左袖空空。 突然,蓝衣少女睁开双眼,抬手甩出一道竹叶般的紫色光刃,一个照面便将扑上来的丈八妖虎斩为两截。 独臂汉子宛如隔世,没有一点反应;红衣女子视而不见,一心驾驭飞舟。 …… 山脚下。 紫衣少年头顶一片乌云,落下道道雷霆将一只三丈灰狼劈为一堆焦炭,同时,一条丈许火蛟自青衫男子双手间化形而出,呼啸着将两只巨型青牛焚为灰烬。 另一边高傲女子和文弱书生也结束战斗,飞身而来。 随后众人各驾法器,冲天而起,转眼消失在天边。 …… 半空中 一辆黄色飞车一闪而过,其内传出一个清脆女声:“哥,还有多远?” “按照地图所示,再有三日就到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族中,陪叔父和幽……” “子怡!莫要胡说!” “哼!” …… 王庆、刘涵、李阳正在林间全力赶路,忽然一道白色流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划过天穹,三人急忙停下,各施手段躲藏起来。 似乎发现了他们,流光一停,一男一女从中走出,凭虚而立。 “下方是何派弟子?”醇厚男声自空中传来。 三人对视一眼,御器至密林上空,见到来人顿时一喜,躬身行礼道:“梅师兄,白师姐。” 梅新伊见到三人微微一笑:“原来是王师弟、刘师弟和李师弟,走吧,上灵舟再说。”随后一挥手,光华闪过,众人便来到灵舟之上。 接着其挥手打出一道法诀,灵舟通体一颤,化作流光,风驰电掣地向前飞去,眨眼就消失不见。 半日后,众人来到一座低矮荒山前,其上怪石嶙峋,寸草不生。 梅新伊收起法宝,轻声说道:“到了,这便是北凉山。”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小村有情 王庆三人闻言纷纷放出神识向前探去,片刻后收回,眼中充满惊讶,所见竟皆为实景。 正暗自狐疑间,却听白芷淡淡说道:“水月幻境,名不虚传。” 话音刚落,虚空一阵波纹荡漾,两个高瘦男子从中走出:一人穿金袍,另一人穿灰袍,二人长得一模一样。 金袍男子打量了众人一眼,拱手说道:“在下镜天宗金鑫,” “石磊。”灰袍男子跟着拱手说道。 “不知各位道友是何门派,可否出示身份令牌一观?” 梅新伊等人齐齐还礼,随后一一取出身份令牌交予二人。 “原来是玄元宗道友,”二人大略一看便将令牌还给众人,而后侧身一让,伸手虚引道:“持令即可入阵,请。” 梅新伊略一抱拳,道了一声 “多谢”,率先走去;白芷没走两步忽然脚步一顿,神色冰冷地看了两人一眼,最终未说什么,也入得阵中;王庆三人不明所以,只是闷声跟在最后。 五人皆没入虚空后,二人不约而同神色一松,体内激荡的法力也平息下来。 “应是玄元弟子无疑,走吧。”金鑫淡淡说道。 石磊微微点头,随后莹光一闪,两人先后没入虚空。 王庆只觉得眼前突然一暗,继而巍巍巨力从四面八方袭来,随着令牌玄色一闪又瞬间消失不见,眼前也豁然开朗。 只见青山苍翠,绿水环绕,其上楼阁林立,亭台遍地,更有云舟缥缈,浮峰巍峨,一派仙家福地之景。 梅新伊冲着王庆三人微微一笑说道:“走吧,云舟之下即为我宗驻地。” 说完大袖一挥,卷起三人,架起遁光,与白芷一同向前飞去。 一座二层小楼前,青碧光华微微一顿,落下三个人影,转而直上,与白光一起,直奔云舟,接着,一个温和男声在三人耳边响起:“驻地空楼颇多,尔等自行选择住处。” 三人对着半空躬身一礼,互看一眼后,各自沉吟起来。 片刻后,王庆眉头一皱,沉声道:“先安顿下来再说其他。二位师弟是和某家住在一起还是另寻住处?” 李阳不假思索地回道:“自然是住一起了。” 刘涵也点点头说道:“不错。” 王庆沉声说了声“好”,三人御器而起,在山南挑了一座五间房的小院住下,架起禁制法阵,各自回房调息去了。 此间中心修有一座三层阁楼,楼内皆是身着粉衣的妙龄少女,容貌俏立,体态优雅。 二层中一个臃肿的白色身影半躺在卧榻之上,身旁侍女一人轻摇羽扇,另一人不断从果盘中拿起手指大小的朱红果子,喂到其嘴边。 “少爷,” 轻柔女声响起,人影睁开双眼,低哼道:“什么事?” “陈松长老到了。” 男子闻言立即惊坐而起,急忙往楼下跑。 没走几步就听一个苍老男声传来:“哼!”随后便见一个年近六旬的干瘦老者走了上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男子连忙露出灿烂微笑,迎了上去,心中却暗暗说道:“完蛋……” 云舟,五层大殿。 梅新伊和白芷束手分列两旁,神态恭敬;当中一名少年身穿白衣,面容普通。 “掌门,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梅新伊恭声说道。 少年回道:“好,你下去休息吧。” “弟子告退。” 待梅新伊走后,白芷轻声说道:“师尊……” 少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芷儿,为师知道你要说什么。全线奔溃,未必不是好事,单说上清那帮剑疯子就绝不会善罢甘休。大战将近,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师尊。” 白芷退下后,少年抬头望向远方,仿佛能看到千里之外,眼中精光闪闪,明灭不定。 汾河村,废宅。 经过数个时辰的调息,元清终于元气尽复,甚至修为还略有精进,剑胚隐约间又融化了一丝。 睁开双眼,拿出仅剩的几块灵石布下聚灵阵,少年凝神静气,开始第五炼。 第二日清晨,天刚刚亮,就听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男声:“元兄弟,过了一晚上,饿了吧,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元清闻言立即停止运功,撤去阵法,起身相迎。未至门口,便见一脸憨笑的黝黑汉子左手端粥,右手拿饼,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如入无人之境,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少年一声苦笑,待汉子把吃食放下后无奈地说道:“许大哥,实话跟你说吧,我已辟谷多年,这等送饭之举,以后就不要麻烦了。” 汉子一愣,憨声问道:“啥是辟谷?” 元清还没答话,只听小家伙脆生生地说道:“我知道!辟谷就是不用吃东西!爹,我早就跟你说了,哥哥是神仙!” 汉子狠狠瞪了小娃一眼,低声喝道:“净瞎说,哪有什么神仙!还有,叫叔叔!你叫他哥哥,那不是跟老子一辈了!” 转而一脸歉意地对元清说道:“这饭都拿来了,元兄弟你就将就着吃吧,俺以后不送了。” 说完嘿嘿一笑,就往屋外走去。小家伙看看大饼,又看看元清,咽了咽口水,转身向其父跑去。 元清见此心中一动,出声喊道:“许大哥。” “啊,”汉子急忙回身,殷切地问道:“有啥吩咐?” 少年微微一笑:“这么多吃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要是你们也没吃,不如留下来一起?” 二牛听了脸上露出了灿然笑容,连连摆手,“俺吃过了,这还急着上田里去嘞。二蛋,你留下,陪你元叔叔吃饭。” 也不管小家伙愿不愿意,汉子转身就走,笑容满面,脚步比来时也轻快了不少。 小家伙怯生生地站在原地,低着头,手指头不安的抓着衣角,不知道该做啥。 元清见状,温声道:“过来吃吧。” 小家伙抬起头,看见少年温和的笑容,害怕之意顿时去了大半,走到饭桌旁,抓起大饼大口大口吃起来,对那碗粥倒是不闻不问。 元清在一旁静静看着,思绪也飞回了几十年前:当初爷爷就是这么看着我的吧…… 不一会,一张大饼就被消灭干净,小家伙拍拍肚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少年见状不禁莞尔,笑着说道:“好了,去玩吧。” 小家伙清脆地应了一声,飞一般地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又去而复返,小脸通红,神情严肃地盯着元清。 元清童心大动,也不说话,用同样的眼神看回去。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一动不动。 片刻后,小家伙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问道:“你真的是神仙吗?” 元清咧嘴一笑:“当然是了!” “那你会法术吗?” 少年心念一动,周身立即生出灿灿银霞,如星如雾,美轮美奂。 小家伙看的目瞪口呆,半天缓不过神来。 元清收起霞光,故作严肃的说道:“你要替我保密,不许告诉别人哦。” 小家伙回过神来,重重的点点头:“恩!” “拉钩!” “什么是拉钩?” “就是这样。” 大手拉起小手,竖起拇指,轻轻盖上。 小家伙不知从何生出一股勇气,直冲天灵,胸膛也挺得高高的。 元清开心地笑着,揉揉小家伙脑袋,轻声说道:“去玩吧。” 小家伙高兴地应了声,小跑着出了门。 久违的人间温暖充斥着少年胸膛,嘴角也不自觉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接下来的几日,元清一直呆在房中,除了每天陪小家伙玩一会,其余时间都在修行。 修行之余,少年也会回想此前的数次战斗,隐隐有所明悟:正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剑修,正是需要在一场场生死对决中磨炼剑术,淬炼道心,以无畏之心斩出大道坦途! 此外,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爷爷诚不欺我! 这一日,元清正在闭目静修,忽闻尖利女声,随后便见二蛋娘亲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原地,声泪俱下地说道:“元公子,元少爷,你救救二蛋吧!他在后山被一群狼围住了,求求你救救他吧!” 元清闻言神识一扫,淡淡说了声“好”,身形一动便不见了人影。 后山。 二牛连同几个健壮汉子,拿着锄头、柴刀,神色紧张;对面是一群野狼,共五只,眼放幽光,龇牙咧嘴。 二者中间是一颗歪脖子树,树完还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元清见状一愣,随即苦笑不已。伸手虚抬,一股柔和力道将三人扶起,而后说道:“不过举手之劳,许大哥不必如此。况且这孩子与我颇为投缘,更应该出手相救了。” 汉子和妇人面面相觑,犹犹豫豫地说道:“那,那这东西……” 元清扫了一眼后说道:“酒我收下了,其他的许大哥拿回去自用吧。” 汉子一听顿时脸上笑开了花,重重应了一声,拿起东西,带着家小,转身就走,竟是一刻都不敢多待。 小家伙被娘亲拽着,频频回头。元清童心大发地做了个鬼脸,逗得其咯咯咯笑个不停。 接下来的几日再无事发生,小家伙还是照常每日来找元清玩耍一会,只不过不知是谁将“杀狼救童”的故事传了出去,一时间竟有不少老妇上门说亲,令其哭笑不得。 终于,三日后,二牛领着一位年逾六十的老者登门拜访。 老者见到少年的瞬间立即跪倒在地,口呼上仙。二牛吓了一跳,急忙跟着照做。 “你认得我?”少年淡淡问道。 老者头也不敢抬地回道:“不认得,但见过与上仙类似之人乘风而行。” “你说的那人往何处去了?” “回上仙,往东南方去了。” “你可听过北凉山?” “回上仙,村子东南方数千里外有座荒山,不知是不是北凉山。” “好,你下去吧。” “是,小的告退。” 老人躬身退了出去,二牛一脸呆滞,愣在原地,半晌才挤出一句:“元公子,你真是神仙?” 少年淡淡一笑:“算是吧。你去把二蛋叫来。” “好嘞!”汉子立马起身,一溜烟跑了出去。 元清在其走后身形一动,片刻功夫便回,手里多了一把尺许长的木剑,外形与鱼肠剑极为相像。 过了一会,小家伙走了进来,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眼眶通红,小脸上还有泪痕。 揉揉小脑袋,元清拿起木剑交到小家伙手上,同时还有一本草纸编就的小册子,书册封皮上写着许云龙三个大字。 “这三个字念许云龙,从今以后就是你的名字了,日后仗剑行侠之时也可让他人叫你一声‘云龙大侠’。” 小家伙看着书册,轻声跟着念道:“许云龙。” 话音未落,已不见少年身影。 死死抓着书册,小家伙又默默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再抬头时,小脸上满是坚定。 山林间,一群妖兽呼啸着向前奔去,正是汾河村方向。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我以妖血磨剑锋 元清离了汾河村,一路神识大开,在林间穿行。 约莫飞出十余里,一群巴掌大小的黄鸟自林间飞起,如受惊般四散逃离。 一个时辰后,少年骤然停下身形,眉头轻皱,回头遥望,随即双手灵决如飞,身形也逐渐淡化为一道虚影,收起飞剑,落在地上,换了个方向,运起扶风步,如魅影般消失在林间。 没过多久,一声尖锐鸟鸣打破了林中寂静,数只青翅大鸟破空而来,在密林上空盘旋不定。继而烟尘起,一只吊睛白虎,足有三丈多高,四足生风,飞奔而来。其后虎狼成群,身高逾丈,有数只与白虎大小相仿。 白虎头顶站着一只狸猫小兽,通体雪白,绒毛未褪,双瞳淡金,轻嗅两下,随后喵呜一声。白虎立时会意,带着兽群朝少年遁走的方向急速追去。 元清没跑出多远就察觉到兽群追来,略一思量便知其中关窍,随即放出断水,御剑疾驰。 二者一追一逃又飞出十余里,期间元清多次变换方向,只是非但没能拖延片刻,反倒让后者借机拉近了不少距离。 明了此节,少年不再多想,闷头一心向河边遁去。 一刻钟后,元清飞出密林,屏息静气,一头扎进奔流大河中。兽群紧随而至,搜寻无果,小兽发出数声怒吼,随之挥出数道锋利爪芒,顿时树木倾倒,烟尘四起。 发泄过后,小兽一声低吼,群妖原地散去,沿河岸筑巢做窝,竟打算守株待兔。 元清沉在水底,散出神识,暗暗观察着兽群动向,身上法衣清光莹莹,排出一个三尺大小的无水空间。 数个时辰之后,银光一闪,少年破水而出。原地感应片刻,身形一动,化作残影在林间穿梭。 一边逃,元清一边回想,自己是如何被发现追上的。渐渐,一个巴掌大的黄色影子在脑中浮现。 “原来如此。”少年心中暗道。 突然,他停下身形,眼中满是惊疑之色。 “这群妖兽来的方向……” 剑气轰鸣,顾不得掩藏行迹,少年御剑而起,化作一道耀眼剑光,破空而去。 数里外,小兽趴在白虎头顶,闭目假寐,忽闻飞鸟尖鸣,抬头便见一道夺目剑光划破天际。 “喵呜!” 坐下白虎应声而起,深吸一口气,发出隆隆兽吼,响彻山林。随后周身青光一闪,四足如飞,急急追去。 沿途不断有妖兽加入,紧随其后,不一会,竟隐隐呈现万兽奔腾之势。 汾河村。 剑光一敛,元清现出身形。 原本喧闹祥和的村庄如今一片死寂,屋舍倒塌,家园被毁,地上满是兽痕爪印,血迹斑驳,偶有粗布碎片被风卷起,滚向一旁。 二牛家也只剩废墟一片,锄镐两折,门口一滩暗红触目惊心,一本被血浸透的简陋书册和一柄尺许长的木剑静静躺在一旁。 少年弯腰拾起木剑,轻轻抚过剑身,低头沉默不语。 良久,白光一闪,木剑消失不见。少年抬起头,面容平静如水,眼中波澜不兴,看向天边。 一道黄色流光划破天际,停在不远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银芒闪过,黄鸟来不及反应便被剑气消为无形。继而剑气大盛,一道亮银色的锋锐剑光冲天而起,直奔来路。 还没飞出多远,便迎头撞 上六只三丈大小的青翅妖鸟。 只听一声爆鸣,剑光陡然加速,倏忽见化作灿灿晶光巨剑,拖起流光尾焰,斩向青鸟。 青鸟双翅一闪,召出道道风刃,随即急忙变向避让,没想到巨剑迅捷异常,转眼便追上一鸟,轻轻一绕,尖鸣戛然而止,血雨当空。 巨剑不停,其速更甚,数息间又杀两鸟,漫天风刃爪影竟不能阻其分毫。 晶光消散,巨剑落地,少年持剑在手,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剩下的三只青鸟,而后身形一动,如扶风过境,几个呼吸间便到了河边。扑通一声,激起朵朵浪花,瞬间没了踪影。 小兽随后携众妖赶到,见少年又远遁无踪,不怒反喜,奶声奶气地叫了几声,兽群四散,隐入山林,自己则驱使白虎跑到小村后山,一脸兴奋地静静等待。 元清逆流而上数里,确定附近没有妖兽后一跃上岸,找了棵丈许粗的参天大树,连出数剑,挖出一个一人高的空洞,藏身进去。随后取出丹药,闭目调息起来。 数个时辰后,树洞内银光一闪,元清睁开双眼,并未着急出去,而是是放出神识,缓缓扫过三里方圆。 沉吟片刻后,少年纵身跃出,运起隐匿法,施展扶风步,飘向汾河村。 一只丈八大虎半卧在巨石上,神情怠惰,懒洋洋地望着前方。数十丈外,一只差不多大小的灰狼不停地左右张望,时不时低头轻嗅,一脸警惕。 忽然,一声爆鸣,银色流光跨越百丈距离自妖狼胸口洞穿而过,剑气沸沸扬扬,瞬间将其化为齑粉,只留一个狰狞狼头掉在地上。 流光陡然一折,快若闪电,直冲大虎而来。 大虎顿时一惊,大吼一声挥出道道爪芒,随后四足一蹬,跃出十余丈外,慌忙逃窜。 远方妖兽听到吼叫皆以啸声回应,一时间兽吼之声此起彼伏,如群狼啸月,响彻天际。 流光不躲不避,视爪芒若无物,摧枯拉朽般一穿而过,弹指间便追至大虎身前。银芒一闪,妖血喷溅三尺,虎头滚滚落地。 流光倏忽而回,随后人影连闪,银霞喷涌,卷起二妖头颅,转眼就消失不见。 群妖奔腾而来,见大虎残尸和一地兽血,发出阵阵怒吼。仔细嗅了嗅空中气味,不待小兽下令便各自追去。 小兽站在白虎头顶,伸出粉嫩小舌舔了舔尖牙,眼放金光,兴奋之色愈浓。小爪轻轻用力,白虎吃痛之下嘴角一抽,随即意会,紧随兽群跟了上去。 接连十余日,元清形如鬼魅,游走在群妖附近,剑光一起,必斩一妖,一击即中,转身便走,绝不停留。众妖追之不及,守之不住,逃之不能,硬生生被他困在林间,唯有抱团相互守望,不敢轻举妄动。 元清此刻在一颗大树内,双目微闭,周身银芒闪闪,一身气息活泼凌厉。 那日,少年乍见小村惨象,心中无限悲愤,暗自立下了杀妖以报血仇之誓。然而,随时间流逝,仇恨渐淡,取而代之的则是全力出剑后的酣畅淋漓。 为求一击必杀,元清每次出剑皆入剑心通明之境。灵觉为引,心思澄明,剑意剑气合而为一,一剑既出,剑光凝练锋锐,几欲破空断气;剑速之快直如浮光掠影,百丈距离转瞬即至。 少年隐隐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剑气雷音的门槛。 不过此法消耗甚大,每次出剑, 必定用尽全身大半剑气,以致气府空虚,几乎无力再战。 “呼~”银芒入体,少年长出一口气,睁开双眼。 连日激战,溯灵丹已所剩无几,灵石更是被挥霍一空,不过修为也一日千里,短短数日,第五炼竟已完成大半。 果然,不经磨砺,何以利剑锋! 振衣而起,少年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即化作残影,消失在夜色中。 十里外,林间小潭。 一只三丈妖狼和大虎相隔数丈,四处张望不停,如临大敌;八只体型相仿的虎妖、狼妖藏在周围密林中。稍远一点的树上,小兽两耳尖尖,长尾来回摆动,淡金的眸子紧盯着前方。下方白虎围着大树逡巡不定,神色紧张。 水潭另一边的断崖上,人影一闪,元清现出身形,双眼银芒闪闪,将一切尽收眼底。沉吟片刻后,他微微一笑,心念陡然一坚,随即身形闪动,消失不见。 时有乌云遮月,世间暗淡无光。晚风轻拂,林叶沙沙作响。 一道虚影借着夜色,伴着清风风,潜入林间。 一只狼妖鼻头轻皱,似是嗅到了什么。 忽然,如月落人间,剑光暴起,化作十丈大小的银光巨剑,携倾天之势当头劈下,妖狼尚来不及发声就被一剑斩为两段。 接着,银光崩解,化为通体雪白的三尺长剑。银芒闪过,少年御剑而起,径直冲向水潭。 众妖一声怒号,自林中窜出,围攻而来;远处白光连闪,小兽和白虎也急速赶来。 少年闭上双眼,运起通明剑心,任由一线灵觉指引。 两方相遇之际,剑光骤然一停,少年挥剑横扫。巨剑再现,不过数息便在漫天爪影、灰芒、风刃下化为点点银星,飘落空中。 少年闷哼一声,随之剑指轻点,银星如烟火绽放,化作迷蒙雾气,拦在身前。随后连出数剑,顿时银光大放,剑影如山,将余下攻势泯灭一空。 兽群近身,小兽也相距不过百丈,元清心念一转,断水随身而动,一声清鸣之下化为晶莹巨剑,冲天而起。 乌云尽散,月华皎皎,巨剑之上蓦然升起了灼灼光焰,竟不顾群妖,流星坠地般冲小兽一剑斩下! 小兽在巨剑冲天之时便已现出麒麟虚影,此时一道淡金光柱喷出,与巨剑撞在一起。 并没有惊天爆鸣,二者相遇发出一阵金属摩擦的吱吱声,巨剑微微一顿,随即摧枯拉朽般一斩到底。 小兽见状,周身金焰腾起,身后麒麟虚影一声大吼,一柄柄金色光刃凭空浮现,轻轻一颤,汇成金光洪流,倒卷而上。 一击既出,小兽顿时神色萎靡,麒麟虚影也缓缓遁入虚空,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叮当之声四起,巨剑在洪流中颤动不已,没过多久便已晶光暗淡,最终“砰”的一声碎裂开来。元清横剑胸前,倒飞出数十丈,随着一声闷响,落在地上,一口鲜血应声喷出。 群妖伺机而动,蜂拥而来,一只虎妖更是飞扑上来,血口大张,想把这折磨了自己数日的人类一口吞入腹中。 元清见状深吸一口气,继而剑气轰鸣,晶光巨剑横空出世,一剑将虎妖斩为两截,直上青冥。 月光下,少年白衣飘飘,御剑而行,转眼便没了踪影,唯有郎朗笑声,余音袅袅,久久方散。 “哈哈哈……” (本章完) 无错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百里遁形 三日后,幽暗山洞内,一袭白衣的少年闭目端坐,身上绿光银芒交相辉映,神秘莫测,美轮美奂。 渐渐,绿光暗淡,如潮水一般退至胸前,化为一张碧绿灵符,悠悠飘起,随后火光一起,数息间便散于无形。 继而银芒大盛,倏忽即灭,少年猛然睁开双眼,神光外露,似剑光乍现。起身走到洞外,看着群山绵延,白云悠悠,直欲纵剑青冥,仰天长啸! 伸手摸向腰间,欲取下葫芦痛饮一番。忽然心中一动,放在葫芦上的手也为之一顿。略一沉吟,翻手取出一个土陶小坛,打开封泥,轻斜坛口,由左至右缓缓洒过。 米色的酒水汩汩流出,溅点污泥,旋即落下,重归大地,元清神色平静,不发一言。 倒出大半,少年拎起酒坛,一饮而尽。酒水辛辣苦涩,沾衣落带,清光微闪,消弭无形。 “咵嚓”一声,陶罐四碎。微风过境,林叶沙沙,树影婆娑,浮云卷舒聚散。少年大袖一摆,转身走入洞内。凝神静气,抱元守一,浑身银光灿灿,渐入无我之境,不知天时。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虎穴中,小兽缩成一团,窝在低矮石台上,周身笼罩着一层淡金光膜,身下铺着数张柔软兽皮。 白虎卧在石台下,双目微闭,似在假寐,但两耳高耸,钢尾还时不时摆动一下。 洞穴外虎狼环伺,相隔数丈,各自休息。稍远一点,两只斑斓大虎在来回踱步不停,看向洞穴的目光中畏惧有之,向往有之,更有深深的贪婪。 最终,畏惧占了上风,二妖低吼一声,趴在地上,望着苍茫夜色,一脸颓唐。 数个时辰后,天光暗淡,新月初上,洞中突然传出一阵隆隆兽吼,如雷霆炸响,浩浩荡荡。众妖闻之无不筋酥骨软,匍匐在地,全身颤抖如筛糠。 接着,小兽走出洞穴,长长伸了个懒腰,周身金芒未散,光华熠熠,如神明在世。 “喵~” 白虎闻声立即上前几步,冲着群妖低吼数声,后者随即四散入山林,不知去向。 小兽似是心情大好,几步跳到一颗突起的大石上,半蹲着望向天空,淡金的眸子里映着如钩银月。 慢慢,银月变幻,仿若晃晃剑光,小兽身上绒毛乍起,眼中金芒暴涨,杀气腾腾,抬起爪子冲着虚空狠狠拍了几下方才罢休。 发泄过后,好像又困了,张嘴打了个呵欠。白虎会意地走到其身旁,低头卧下。小兽轻轻一跃,跳到白虎头一掌拍下。 光膜梵音大放,米粒大小的符文也涨至圆盘大小,硬生生接下这一击。 忽然,一股庞大灵压冲天而起,只见符箓化作一道灿然灵光,卷起少年,破空而去,倏忽已是百里之外。 巨虎见状,怒从中来,身上白光一闪,梵音戛然而止,光膜如瓷器般寸寸碎裂,接着“咔嚓”一声,数面金色小旗应声两折。 小兽怅然若失,呆呆看着虚空,脑海中全是少年临走时的傲然一笑。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齐聚北凉 北凉山。 “灵儿姑娘,可否现身一见?” 温润醇和的声音传来,只见一男子,身穿宝蓝长袍,头戴白玉发冠,面容英俊,身姿挺拔,负手站在小院门口。 片刻后,一袭红衣的女子走了出来,微微欠身,淡淡说道:“灵儿师妹尚在闭关,金前辈还是请回吧。” 男子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口中说道:“既如此,那我过几日再来。”随后轻摆云袖,身化湛蓝遁光,破空而去。 女子见遁光渐远,转身回到屋内,闭目端坐,试图入静,脑中却不住地泛起少年清瘦的身影,白衣胜雪,持剑以辟群妖。 与之相对的一座雅致木屋内,紫光莹莹,一身水蓝衣裙的少女深入定中,眉心一朵紫莲虚影若隐若现,神情清冷,气质幽兰,不入凡尘。 幽幽一声轻叹,紫光尽散,少女睁开双眼,似秋水涟漪,泛起淡淡忧愁。忽然神色一悸,继而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夺门而出,放出法器,化作一道淡紫光华御空而去。 红衣女子感到灵气波动,急忙出门查探,见少女行迹匆匆,直奔驻地入口,心中疑惑,转念一想,瞬间了然。抖手发出一道传音符,驾起灵羽,紧随其后。 数里距离转瞬即至,二人到时,只见三名少年,年纪相仿,相向而立。两人穿灰衣,站在左侧;一人穿白衣,站在右侧;言笑晏晏,正拱手告辞。 察觉来人,一袭白衣的少年回过头,微微一笑:“灵儿。” …… 那日,元清祭出百里瞬息符逃出生天后,一路小心谨慎,走走停停又过了十余天,总算到了北凉山。 看着满目荒凉,正疑惑间,虚空荡漾,两名灰袍少年越阵而出。刚一见面,剑鸣骤起,清亮幽远,层层拔高,五转方止,继而剑意暴起,纯净通透,凝练锋锐。 元清一惊,立时暗运功法,周身银芒闪闪,将剑意压回体内,而后抱拳,就要躬身致歉,却见对面二人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一脸惊喜。 “不知师弟姓甚名何,是何派弟子?”左手之人眼中精光闪闪,拱手问道。 元清不明所以,却也如实回道:“在下元清,玄元弟子。不知二位师兄是?” “上清,郭胜。” “仇龙。” 一言既出,元清猛然挺起身姿,眼中精芒乍现,周身银芒流转,一身精纯剑意直冲苍穹,清鸣阵阵,不绝如缕。 对面二人哈哈一笑,心念一动,两股惊天剑意横亘云霄,一者如山如岳,坚实厚重;一者如风如云,缥缈莫测。 三者相比,元清宛如剑意如同幼竹,在狂风暴雨中飘摇不定,却极有韧性地寸步不退。 不过片刻,元清便已看不清形体,通体笼罩在一片灿灿银光中,一身功法早已运转到极致。 二人见此,眼中赞赏之意愈浓,微微一笑,同时收回剑意。 银芒消散,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如同大战一场,浑身虚脱,口喘粗气,良久才恢复过来。 “哈哈哈,不错不错,便是在我上清筑基一辈弟子中,也算数一数二的了!”名叫郭胜的少年颇为开怀地说道。 一旁仇龙也笑着点点头附和道:“不错,单论剑意之精纯,也只有秦师弟等寥寥数人可以比得上,况且这位师弟不过筑基中期修为,可谓前途无量。” 元清听着二人说话站起身来,躬身道:“多谢二位前辈手下留情。” 仇龙一摆手,略显不耐地说道:“叫什么前辈,叫师兄!” 见其一脸错愕,郭胜在一旁温声解释道:“剑修稀少,得正统传承者皆为一家,何况师弟剑意如此精纯,若非已有门派,我都想带你去见掌门,即刻收入门中。” 元清闻言顿时心生好感,洒然一笑,随即郑重一礼:“元清见过郭师兄、仇师兄!” 二人也郑重回礼道:“元师弟。” 三人相视一笑,元清心中蓦然生出一股难以言明的强烈情绪。此前一直颇感剑道孤寂,知音难觅,如今剑意共鸣在前,同道相认在后,只想大喊一声吾道不孤! 郭胜见元清久站不语,调笑道:“师弟莫要傻站着了,拿出身份令牌,随我入阵吧。” 元清赧然一笑,取出令牌,随二人向前走去。 没走两步,就听仇龙悠悠说道:“师弟也可不用令牌,见识见识这鼎鼎大名的水月幻境,权当打磨剑意了。” 元清还未怎样,郭胜先笑骂道:“别听这小子瞎说,这水月大阵是镜天宗关天真人亲自布下,非元婴期修为不能破之;元婴期以下修士被困阵中,不出三日,必神魂爆裂而亡。” 仇龙嘿嘿一笑:“我不过开个玩笑,再说就算师弟要做,我还能看着不成。” 元清先是一愣,随即暗暗摇头,心中笑道:这仇师兄心性真如顽童一般。 似是看出了其心中所想,仇龙凑过来低声说道:“师弟有所不知,这水月幻境包罗世间万象,对我等修士历练道心,打磨剑意有莫大好处,就是……” 还没说完便被郭胜打断道:“好了,入阵了。” 仇龙立时收声,翻手取出一柄白玉小剑,神情肃然。 一暗一明,三人穿过法阵,少年眼中一阔,得见北凉真颜。 正感叹间只听郭胜说道:“云舟之下即为玄元驻地,我上清位于此间最高处,暂名落剑锋,师弟有暇可来一叙。我二人还有公务在身,不便远送,就此别过。” 元清闻言立即拱手说道:“何敢劳烦二位师兄,来日元清必携美酒登门拜访,还望师兄莫要嫌酒烈!” 仇龙听了哈哈一笑:“没想到师弟也这好杯中之物,届时可要多备些,别的不说,喝酒我上清认第二,何派敢认第一!” “哈哈哈,一言为定!二位师兄,告辞!” “告辞!” 这时,郭胜轻咦一声说道:“有人来了。” 仇龙转头一看,啧啧道:“看样子,师弟不仅有烈酒,还有美人相伴,还不止一位啊!” 元清回过头,天地轰然倒塌,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不见,唯有眼前少女,温柔如水,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 朱灵儿落在元清身旁,轻咳一声,后者这才反应过来,对紧跟而来的韩红蕊拱手说道:“韩师姐,许久不见,一切可好?” 韩红蕊神色复杂,欲言又止,最终盈盈一礼回道:“多谢师弟挂念,一切都好。见你平安,我也放心了。” 另一边朱灵儿冲着郭、仇二人欠身一礼道:“见过二位前辈。” 韩红蕊随后也跟着见礼。 二人只是微微点头,而后冲着元清一拱手,便身化剑光,破空而去,其速之快,倏忽便不见踪影。 见元清只是傻笑着看着自己,朱灵儿脸上微红,却也露出灿然笑意,静静回望。 韩红蕊见状神色一黯,不过转眼就一脸平静,淡淡说道:“走吧,王师兄他们还等着呢。” 说完便放出法器,当先离去。剩下二人莞尔一笑,联袂跟上。 五人小院内。 “哈哈哈,元兄弟,我就知道你没事!”王庆见到元清欣喜若狂,一把将其搂住,大声说道。 刘李二人也舒眉展眼,笑吟吟围在左右。 韩东兴空着一臂,与韩红蕊一起,离得稍远,站在一旁。 元清任由王庆搂着,脸上笑意盎然。 忽然,王庆三人相视一眼,竟同时后退一步,一揖到底,正色道:“师弟高义,引开兽群,我等铭感五内!” 元清急忙将三人扶起,还未说话,就见王庆一脸歉意地说道:“元兄弟,不是我老王不去救你,实在是……” “王兄无需多言,诸位也不必致谢,那小兽是冲我而来,如此说来,反而是元某连累了诸位。” 王庆大眼一蹬,就要出言反驳。 元清微微一笑,示意其稍安勿躁,接着说道:“不过,引走妖兽是实,且灵儿与我并肩,诸位要谢就谢她吧。至于王兄,若是心有愧疚,不妨送上个十坛八坛的赤焰酒,这事我也就不计较了。” 王庆顿时神色一松,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好,莫说十坛八坛,兄弟以后没酒喝了只管找我老王,管够!” 元清哈哈一笑,一脸狡黠地说道:“王兄,择日不如撞日,正好我葫芦中的酒也快喝完了,不如……” 李阳在一旁笑着附和道:“不错,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王兄就别藏着掖着了,权当为元师弟接风了。” 刘涵嘿嘿一笑,也跟着说道:“是啊!正所谓喝酒岂能无肉?王兄,我记得你储物袋中还有不少妖兽血肉,也一并拿出来吧。” 王庆听着听着不禁笑骂出声:“好啊,一个个平时道貌岸然的,私下里就惦记着我老王兜里那点东西。行,今日就由我老王做东,给元兄弟接风!你们俩搭架子、倒酒,元师弟和灵儿师妹只管等着喝酒吃肉!” 朱灵儿站在元清身侧,看着众人如同孩子一般玩闹,不由轻笑出声。瞥了一眼冷落一边的韩家兄妹,轻声说道:“王师兄,还有韩师姐和韩师兄二人呢?”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向后看去。 韩红蕊感激地冲朱灵儿点点头,随后与韩东兴相视一眼,后者立即会意,深吸一口气。二人上前几步,躬身拜下。 “元师弟、朱师妹救命之恩,韩某铭记于心,日后必衔环结草,以报恩德!” 朱灵儿、元清神色一正,躬身还礼,后者淡然道:“韩师兄言重了,危难之际,身处同门,自当援手相助。” 韩东兴还要说话,却见王庆拿出数坛赤焰酒,故作不耐地说道:“元师弟,韩兄,莫要多话,来来来,喝酒!” 二人闻言相视一笑,随即倒酒入席,一时觥筹交错,笑语连连。 正是风光霁月,自有人间欢颜。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风起 北凉山,浮峰。 十里海棠,花开成海,清香蔚然,落英缤纷。花海中心,有殿未央,香木为壁,青玉做瓦。 未央殿内,幽香袅袅,镜光铺地,水云结榻。上坐八人,神形截然,气质各异。 主位之人三十岁许,云鬓华服,气度雍容,朱唇轻启,声如幽潭,深远宁静。 “各派弟子齐聚于此,下一步,诸位掌门是何打算?” 一言既出,余者置若罔闻,少妇也不催促,气定神闲,似无事发生。 半晌,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如天外来客,云淡风清地说道:“尽数杀了便是。”却是一名老者,身穿灰袍,鹤发童颜。 “曲真人好大的杀性,也是,小小兽潮,如何抵得住上清剑锋。”一名二十许岁的女子,身穿素袍,不施粉黛,幽幽说道。 老者双眼微眯,瞥了她一眼,两道如龙剑光一闪而逝。 女子也不恼,反而冲着老者嫣然一笑,直如春梨绽放,楚楚动人。 一身黑袍的健壮汉子这时沉声说道:“厉某以为,不可再守,当主动出击。” 汉子左手边一身血衣的妖媚少年尖声说道:“我倒认为应以北凉为屏,布下阵势,将其一网打尽。” 少年斜对面身穿藏青长袍的中年男子冷笑一声说道:“只怕杜真人除妖是假,炼血才是真吧?” 少年闻言一声轻笑:“哦?不知楚真人有何高见?” 男子手捻三寸短须,沉声道:“楚某可率门下弟子布下覆海倾天大阵,届时诸位一同入阵,当可尽歼来敌。” 话音刚落,便有苍老男声响起,只见一身黄袍的佝偻老者缓缓说道:“楚掌门如何认为我等会命门人入阵?封某认为还是各行其是的好。” 男子听后讥讽道:“这么说封真人是要以一宗之力解兽潮之危?真人高义,楚某佩服。” 老者并不理会,转而看向对面的白衣少年,出声问道:“吴掌门有何见解?” 白衣少年扫过在场诸人,淡淡说道:“各自为战自不可取,不然我等也不必齐聚于此;至于立阵之策,吴某向来没有将身家性命操于他手的习惯,也无须再提。如此看来只有一法:共同决策,统一调度,出动出击,诸位以为然否?” 言罢,众人皆沉默,暗自思量,唯有灰袍老者,身在云榻,神游天外。 片刻后,余者皆颔首赞同。 主位上少妇见状出口说道:“吴真人既有此议,想必已是成竹在胸,我等洗耳恭听。”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却有淡淡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余私以为……” 五人小院。 一行人也不用法力解酒,个个面似烧云,满是红光。 正值酒酣之时,王庆扯着嗓子嚷道:“元兄弟,听灵儿师妹说,你为让她脱险,孤身引开兽群,后来如何了?” 元清借着酒劲豪言道:“自然是尽数杀了!” 王庆听了,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说道:“兄弟,俺知道你剑术高绝,但是那么多四级妖兽追着,跑也不丢人!” 刘涵在一旁也出声附和道:“是啊师弟,便是结丹期修士面对这么多四级妖兽,也要费一番手脚,何况你才筑基中期。” 元清独自喝了一碗,悠悠说道:“一群我当然打不过,不过若是一对一,寻常筑基期妖兽在我剑下又能撑过几招?” 众人听了皆面色一怔,暗想莫非其所言不虚,倒是李阳呵呵一笑问道:“师弟还有妙法将其一一分开?不妨说出来,也让我等长长见识。” 少年神色一正,随即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如何逃至汾河村,又是如何为报血仇将群妖屠戮一空的经历说了出来。 其言词淡然,众人听着却有冲霄剑意,不知不觉酒已醒了。 故事讲完,听者皆沉默不语,朱灵儿更是直直看着元清,目光坚定又柔情似水。 片刻后,李阳缓缓说道:“师弟心思细腻,谋略得当,若按此法,确有可能将之诛杀殆尽。” 韩红蕊听后冷声问道:“李师兄这是不信元清所言了?” 李阳摇摇头说道:“非也,非也,只是……”话说一半,看了看元清,欲言又止。 “俺来说!”见李阳磨磨唧唧,王庆一脸不耐烦地喊道:“不是不相信元兄弟,只是这事也太过骇人听闻。筑基中期的剑修,辅以阵法,单人只剑便可斩杀数十同阶妖兽,若没点证据,传出去谁能信?” 元清微微一笑,也不说话,走到一旁大袖一挥。白光闪过,地上顿时出现了数十颗狰狞妖首,堆积成山,切口光滑平整,皆为一击毙命。 除了朱灵儿,余者见了无不呆若木鸡。 元清挥手将之收起,淡淡说道:“还有一些,情势危急,未能斩首留证。” 众人随即回过神来,看向元清的目光也变得有所不同。 王庆哈哈一笑,上前几步大声说道:“兄弟,真有你的,俺老王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随后一把搂过少年,低声问道:“兄弟,其他材料呢?” 少年不明所以,反问道:“什么材料?” 王庆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不可置信地继续问道:“你不会只砍了兽头带回来吧?” 元清一脸茫然地回道:“不是只要有证明就可换功绩了吗,还要什么?” 王庆听了突然愣在原地,随即捶胸顿足,嚎啕大喊道:“暴殄天物啊!” 其余人啧啧称奇之后本已打算就各自散去,听到这等凄厉喊声不禁吓了一跳。 刘涵走上前,拍拍王庆肩膀问道:“王兄,发生何事?” 王庆并未答话,一脸痛惜地走到酒桌旁,抓起酒坛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竟一口气喝了一坛。 众人见状更加疑惑,纷纷询问元清到底说了什么,让其如此作态。 还没等他回话,王庆便痛心疾首地指着少年说道:“数十头四级妖兽,皮毛、血肉、爪牙,足足数万灵石,他竟弃之不顾!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众人闻言一脸愕然,随即哑然,相互告辞后便各自散去。 王庆则招呼元请过来,重新拿出一坛酒,相互满上之后一脸正色地说道:“元师弟,今日我就给你好好讲讲,妖兽宝材和炼器之道。” 一连数个时辰,王庆将各类妖兽身上可以用于炼器的部位以及相关炼制方法尽数讲解了一遍,末了还从怀里掏出一本兽皮小册子交予元清,上面写着“炼器心得”四个大字。 元清自觉太过贵重,本想拒绝,不料王庆一摆手,前所未有地诚恳说道:“俺老王没啥好东西,只有炼器之术还算拿的出手,便此以报师弟救命之恩,还望师弟莫要嫌弃,也切莫外传。” 元清闻言也不再推辞,将之郑重收起。 王庆随后又将驻地的大概情况给元清介绍了一遍,二人就这般一直喝到深夜才散去。 元清走到众人特意给他留出的屋内,会心一笑,并未修行,而是久违地躺在床上,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便是十二个时辰,再醒来,只觉得神思清明,浑身舒泰。转了一圈,见众人都在静修,少年沉吟片刻,御剑而起,直奔头道:“斩妖四十,换得功绩四千二百点,加上此前剩余,共计四千七百点,师兄点点。” 元清神识一扫,知其所言不虚,略一拱手便要离去,未曾想女修突然出言说道:“师兄留步!” 元清脚步一顿,回身问道:“师妹还有何事?” 女修先是四下望了一眼,见再无他人,接着口【唇】微张,传音道:“师兄莫怪,我名韦杉,刚刚筑基,与人打赌输了,不得已接取了兽潮任务。用尽手段才混了个当差的职务,然而任期将满,之后便要上阵杀妖。我有储物戒指一枚,愿赠与师兄,只求师兄能在战时拂照一二,韦杉感激不尽!” 说完一翻掌,一枚银灰色的小巧指环便出现在其手上。 元清本想拒绝,见其神色楚楚,不知怎么,竟想起了汾河村的小童。暗叹一声,屈指弹出一点灵光,淡淡说道:“届时可传音与我。”说完也不管指环,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向换宝殿走去。 女修微微一愣,继而大喜,急忙将灵光收起,默记其中气息,同时手中青光一闪,将指环收起。 一个时辰后,元清从换宝殿中出来,驾起剑光,回到小院。 看了看灵儿,见其还在闭关,少年抖手放出一道传音符,随后也回屋入定去了。 一晃已是月余。 这一日,一个温和男声在众人耳边响起:“玄元门下,速来议事殿集合。”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联合 议事殿。 宛如星落,各色虹光划破虚空落在殿前,人影一闪便没了踪影。 元清等人听到传音便急急赶来。入得殿内,少年着实吃了一惊,不过十余丈高的大殿,内里竟有数百丈方圆。 大殿尽头筑有三阶玉台,台前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男者身穿紫袍,面容威严;女子一身白衣,神情清冷,正是许久不见的梅新伊和白芷。 二人对面站有十八人,形容各异,举止有度,身上灵压磅礴,赫然都是结丹期修士。 其后三丈才是众多筑基期弟子,皆神情肃然,束手而立。 殿内一片静默,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白光一闪,一位白衣少年现身高台之上,面容普通,气质高远,一身气息如渊似海。 “见过掌门!”众人躬身行礼,齐声说道。 “诸位免礼。”少年淡淡说道,声音不大,清朗温和,如轻语在畔,清晰入耳。 待众人起身,少年沉声说道:“自我族降生,便遭妖魔侵袭,数十万年,死伤无数。前辈先贤浴血拼杀,方得万载安稳岁月。然妖族亡我之心不死,聚兽潮来犯,一路屠城掠地,所过尽是断壁残垣,血流成河。” “今我等仙灵八派,欲效仿古之圣贤,摒弃前嫌,联手斩妖。众弟子当齐心合力,无惧生死,以护我人族根基!” “然敌众我寡,拒城以守无异自建囚牢,予妖族可乘之机,反被围之杀之。故经八派决议,我等当主动出击,斩其首领,断其根基。妖首既除,兽潮自解,余者皆不足为虑。” “具体事宜由梅新伊代为宣告,诸位需谨记,不历生死,无以成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有大机缘,尔等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少年已不见踪影。 台下之人见之无不稽首,恭声喝道:“谨遵掌门法旨,恭送掌门。” 礼毕,梅新伊连同一众结丹期修士转过身来,前者略一拱手,朗声说道:“蒙掌门错爱,予督战之责,现将具体行动公布如下。” “凡筑基期弟子,可自行结为十至十五人小队,三日后来此登记造册,余者随机成组。每队由两位结丹期师兄带领,七日后出发。” “其余结丹期同门已探明兽巢百余座,尔等任务便是毁巢斩妖。期间所得均为个人所有,无需向宗门上缴。” “此外,伤重者可向白师妹申请留守驻地。各位师弟还有何疑问?” 等了片刻,见无人发问,其微微颔首说道:“既如此,诸位请便。” 众人闻言皆稽首行礼,随后三三两两地各自散去,唯有结丹期弟子,留在原地,自行成圈,似有事相商。 待众人走后,梅新伊翻掌取出一块玉盘,法诀打出,玉盘轻轻一震,发出朦胧清光。 清光聚合变形,竟形成一块地图,其上山川流水,幽谷深潭,一应俱全,栩栩如生。 此外,另有百余红点遍布其间,闪烁不停,明暗各异,不知何意。 “诸位请看,”梅新伊沉声说道:“红点即为已探明之兽巢,其色愈亮,则巢中之妖修为愈高,从众愈多。最亮者据风师弟所言,足有六头七级妖兽盘踞其中,行事之时,当慎之又慎。据掌门交代,应从这片区域开始,届时……” 小院内。 王庆、李阳、刘涵一回来便开始商议组队之事,三人入门日久,交友颇多,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 元清资历尚浅,生性清高,所交之人皆聚于此;朱灵儿更是深居雪峰,与世隔绝;二人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韩红蕊不知什么原因,满脸寒霜,一言不发。韩东兴倒是一脸愧色,数次欲言又止。 终于,其逮到机会出声说道:“诸位,多日来承蒙照顾,韩某不胜感激!奈何修为亏损,更兼身躯残破,大道已是无望,又恐成拖累,故在下打算留守驻地,日后也将退出宗门,回族中打点一应事务。只是……” 说着顿了一下,看了看身边女修。 “只是前路凶险难测,小妹孤身一人,加之为救我性命,已自爆多件法器,如今自保已是勉力,若遇险境,恐怕……” 女修蓦然起身,脸色冰寒,语音微颤地说道:“哥,我韩家弟子,何时沦落到要求人施舍的地步了!” 韩东兴对其言语置若罔闻,也站起身来,语气诚恳地说道:“还望各位能照料一二,待诸君归来,韩家必有重报!韩某在此拜谢了!” 说完竟是单手执礼,一揖到底。 韩红蕊眼眶微红,急忙将其扶起,语带哭腔地轻声唤道:“哥……” 元清面露沉吟,并未答话;朱灵儿一脸平静,不知其所想;余者你看我,我看你,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韩东兴见状一声苦笑,韩红蕊倒是恢复了淡然之色,似乎早有预料。 正当二人准备告辞之时,王庆一声轻叹,一个“韩”字刚刚出口,就听轻灵女声传来。 “本是同门,又共历生死,自然要守望相助,韩师兄却是多虑了。” 众人闻言皆一脸愕然,刘涵还在两位女修之间瞟来瞟去,元清似早有所知,毫不意外,只是看其神色,也像有事要说。 “灵儿……”韩红蕊看向朱灵儿,神色复杂。 韩东兴如释重负:“既有朱师妹开口,那我便可放心离去了!待诸君得胜归来,韩某必扫榻相迎,告辞!” 王庆一抱拳,郑重说道:“韩兄放心,以你我二人交情,某家绝不会袖手旁观!” 韩东兴哈哈一笑说道:“多谢王兄!诸君,就此别过!” 说完放出法器,就要御空而去。 众人正回礼间,忽然一道火光穿透禁制而来,停在韩东兴身前,继而有淡淡男声穿出。 “韩兄,赵某不请自来,莫要见怪,可否打开禁制,见面一叙?” 韩东兴身形一顿,看了看众人,解释道:“是赵家来人,诸位可要一见?” 众人还在犹豫间,元清却想到了一个身穿青袍的儒雅男子,随即出口说道:“见见也无妨。” 听元清如此说,其他人虽略感疑惑,却也无人反对。 王庆随后打开禁制,只见以赵易木为首的四人鱼贯而入,于院中站定。 赵易木上前一小步,拱手见礼道:“韩兄,王兄。” 随后转向元清和朱灵儿:“元师弟,朱师妹,别来无恙。” 王庆回礼之后就想张口发文,却见元清走到一身儒衫的男子面前,躬身行礼道:“姜师兄,许久不见。” 姜尚真笑着将他扶起,一脸欣慰地说道:“师弟快快请起,一晃几十年,师弟剑术竟至如此境地,真是令人叹服!” 元清略微感应了下眼前之人,也笑着说道:“师兄才令人叹为观止,短短十数年便从练气进阶至筑基后期,不愧是姜师兄!” “哼,我当什么呢,也不过是中期修为嘛。”姜尚真正要说话,一阵喃喃之声从旁传来。 其微微一笑,并不理会,反而冲着赵易木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对冲着王庆等人说道:“我等前来乃是寻求合作,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除了元清和朱灵儿,余者皆露沉吟之色。 赵易木见状,冲姜尚真点点头,后者微笑会意,侧身让过半步指着一身紫衣的小胖子说道:“这位是黄硕师弟,乃是雷长老亲传,一身雷法威势无双。” 接着指了指一脸高傲的女修说道:“这位是赵家嫡长孙女,后期修为,法器符箓众多,犀利非凡。” 最后微微拱手,温声道:“至于在下,不过一介凡俗,幸得高人指点得入筑基,只有一手五行术法尚拿得出手。” 王庆听完之后颇为意动,暗自盘算道:“若加上这四人,我方便正好有十人,且后期修士就有五人之多,再加上一个强不弱的元清,这等实力,不说纵横无敌,起码自保是绰绰有余。” 正想答应,未曾想韩东兴突然开口说道:“赵兄可否稍候片刻,我等需要商议一二。” 赵易木毫不在意,淡淡说道:“这是自然,韩兄请便。” 韩东兴道了一声“得罪”,而后将众人唤至一旁,挥手起了个隔音罩,肃然说道:“元师弟可还记得二十年前驰援韩家堡一事?” 元清点点头,淡淡说道:“韩师兄是想说赵家与苏家互相勾结,设计元某吗?” 众人闻言均是一怔,韩东兴更是直接问道:“元师弟何时知道的?” 元清表情淡然,仿佛在谈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当年之事破绽颇多,事后略一推敲便知其中猫腻。” 王庆越听越糊涂,粗声问道:“韩兄,到底怎么回事!” 韩东兴轻叹一声,将当年苏、赵、李、韩四家如何让元清入局的事和盘托出。 李阳听完后思量片刻说道:“如此说来,若非徐师兄无意间一句话,我与元师弟竟要暗生嫌隙,这苏家之人到底意欲何为?” 韩红蕊目光闪闪,轻声说道:“依我看苏家应是想软硬皆施,好让元清为他所用。至于赵家,素来与苏家竞争不断,多半是想看看能让苏天启如此重视之人究竟为何方神圣。” 众人闻言无不点头,连朱灵儿眼中都有精光闪烁。 韩东兴还想再说,却见元清一脸不耐的一挥手破去隔音罩,走到赵易木和赵飞燕二人面前,出声问道:“当年之事,尔等意欲何为?” 说完少年便进入了剑心通明之境,顿时灵台清明,神思澄净,唯有一线灵觉,遥遥感应。 二人只觉得眼前少年骤然一变,如出鞘利剑,凌厉锋锐的剑意将自己牢牢锁定,仿佛下一刻便有剑光临身,生死之危瞬时涌上心头。 本能地张开护身光罩,二人对视一眼,最终赵飞燕强压着不适,讲事情原委缓缓道出。 赵易木始终神色紧张地看着元清,周身青红两色光芒明灭不定,体内法力也尽数调动起来,随时可以出手。 故事讲完,元清从剑心通明之境退了出来,那股凌厉剑意也随之消失不见。再看赵家二人,不知不觉间,额上竟起了一层细密汗水。 赵易木深吸一口气,冲着元清说道:“我赵家却无恶意,不知师弟可还满意?” 元清点点头,似乎早就知道。 王庆上前几步,哈哈一笑:“如此尽释前嫌,甚好!大家日后还要通力合作,共同杀敌呢!” “这么说,王兄是同意我等组队了?”赵易木闻言微微一笑问道,目光确是看向那个一身白衣的少年。 王庆回头看了一眼,见无人反对,元清也轻轻点头,这才哈哈一笑说道:“不错,还请赵兄日后多多指教。” 赵易木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这便把名单定下,选一人交上去吧。” 其话音刚落,只见又一道火光飞来,停在元清身前,随即一个清脆童声想起: “师兄,我来投奔你啦!”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出发 自得元清承诺之日起,不过十余天,韦杉便因“除伤残者皆须上阵杀敌”之由,被去了差事。无奈之下,只能离了云舟,随便找了个小楼住下。 战战兢兢又过了十余日,终得掌门传音召见,去了才知战事再起,且此次不但要组队,还要深入敌腹。 韦杉想也不想,当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住所,收起一应物品,放出传音符,自己则紧随其后,直奔元清而来。 进了小院,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院中有这么多人,且感其气息,竟有一半是筑基后期的“大修士”,如今正齐刷刷地看向自己。 韦杉顿时愣在原地,脸上的灿烂笑意也瞬间消失不见,两手局促不安地不知放在何处。 “这是韦杉,”元清淡淡的声音响起,“我曾承诺,若战起,当护其一二。” 韦杉闻言立马反应过来,朝着前方一揖到底,口中高呼:“各位师兄师姐好!元师兄好!” 众人本就疑惑,照元清的性子,何时会随便给人承诺,此时见其举止,更为好奇,皆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 只见其年岁不大,约莫十三四岁;修为不高,只有初期境界;身为女子却作男儿打扮,瘦瘦小小,活脱脱一个假小子模样。 元清冲韦杉微微点头,示意无需担心,而后说道:“诸位放心,此乃元某一人之事,不会拖累旁人。” 李阳眉头轻皱,本想出言相劝,但听元清言辞坚决,无奈只能苦笑。 其余人神色各异,皆暗自思量。 赵易木等人互看一眼后出声说道:“我等没有意见。” 王庆也哈哈一笑说道:“元兄弟都这么说了,还能有啥意见?还是那句话,打不过了只管找我老王。” 元清闻言心中一暖,冲着王庆遥遥拱手,后者嘿嘿一笑,抱拳回礼。 刘涵始终一言未发,眼中精光闪烁,不知在盘算什么。 朱灵儿眼中紫芒一闪,轻移莲步,走到韦杉身前,柔声说道:“我叫朱灵儿,想必你已将一切都收拾妥当,不如就此搬过来,与我同住。” 柔声入耳,加之眼前女修容颜清丽,吐气幽兰,韦杉一时呆立当场,口中喃喃:“好漂亮的姐姐!” 朱灵儿闻言不禁莞尔,直若春光明媚。 韦杉见了更加迷醉,脸颊绯红,说不出话来。 韩红蕊看了看元清,也款款走去,冲着韦杉冷声说道:“不错,既是一队之人,早些过来便能早些熟悉,日后行动也更加方便。” 听着这清冷的声音,韦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随后竟一拜到底,恭声说道:“是,师姐。” 韩红蕊并无反应,倒是朱灵儿笑的更加灿烂。 赵易木见状,轻摇折扇,淡淡说道:“既如此,便把名单定下吧,省的夜长梦多。” “不错,某家也是这意思。”王庆点点头附和道,随即翻手取出一枚白色玉筒,贴在眉心,一炷香后才放下,而后轻轻一抛,丢给赵易木。 赵易木虚手一抓将之握在手中,接着也往眉心一贴,不久后便取下,递给身边之人。 余者一一传阅,元清拿到时,只见里面赫然印着十一道虚影,形容皆备,下浮两行小字,写明修为姓名。 传阅完毕,赵易木有意无意间扫了一眼韦杉,后者顿时一阵心惊肉跳,而后淡淡问道:“诸位以为该由哪位道友将名单送上?” 话音刚落,韩东兴便朗声说道:“在下正好要找白芷师姐讨个差事,不如就交给我吧。” “我也去!”韦杉一时情急,高声喊道。 见众人一脸玩味地看向自己,她赧然一笑,解释道:“嘿嘿,我就是想起来还要去换宝殿准备些符箓法器,顺路,顺路。” “啪”的一声,赵易木合起折扇,拱手说道:“诸位,若无他事,我等这便告辞了。” 王庆上前几步,拱手回道:“赵兄走好,七日后再会。” 说完赵易木等人便转身离去。 韩东兴接过玉筒,冲着韦杉微微一笑说道:“韦师妹,走吧,迟则生变。” 仿佛自梦中惊醒,韦杉急忙祭出法器,却是一片蕉叶,通体碧绿,灵光闪闪,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师兄说的对,我们赶紧走吧!要不我带你?我这叶子飞得可快!” “哈哈哈!” 韩东兴放出灵舟,破空而去。 韦杉见状,慌忙打出数道法诀。碧光一起,蕉叶卷起少女,化作灿灿惊鸿冲天而起,转眼就追上韩东兴,微微一顿便超了过去。 少女清脆的声音随即从空中传来:“师兄,我不是有意的,我控制不住!” 王庆走到元清身边,哈哈一笑:“元师弟你从哪碰见的这么个假小子?” 元清淡笑着摇了摇头,看着空中渐远的虹光,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手拿木剑的瘦小身影。 “哥哥。” 是夜。 少年独自伫立山巅,月光皎皎,星辉烂漫。未几,一道淡紫虹光划破夜幕,落在少年身旁。 “灵儿,你来了。”少年温淳的声音柔柔响起。 “嗯,”少女浅笑娉婷,声如幽水婉转,形如清莲濯濯。 “那小姑娘很不错,天资绝佳,虽有些小心思,本质却十分单纯善良,与你说的山村小童确有几分相似。” 元清微微一笑说道:“知我者,灵儿也。不过这天资绝佳又从何说起?” 朱灵儿笑着白了他一眼,而后说道:“我近日修成了一门‘净眼’神通,颇有些神妙。以此法观之,发现其年仅十四,身具木灵之体,且法力精纯,气脉悠长,隐隐有大家之风。” 元清眉头轻皱,疑惑地问道:“莫非其出自名门?” 朱灵儿听了抿嘴一笑:“哪家名门弟子会如此市井?依我看,多半是与我俩一样,出生世俗,可能连下宗都没去过,便自行筑基,机缘巧合下入了门。” 元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洒然一笑,淡淡说道:“我所做无非顺应本心,此役之后,能否再见尚未可知,纵是旷世奇才,又与我何干?” 朱灵儿闻言也淡淡一笑,轻声叹道:“是啊,岁月滚滚,所谓天才,又有几人得见大道风光。” 元清看着佳人出神模样,忽然心中一动,伸手搂过腰肢,将之拥入怀中。 朱灵儿先是一惊,随即面上微红,身如弱柳,任由其带着,轻轻贴在少年胸口。 山风作伴,星月为凭,两人身影渐渐融为一体,再难分离。 良久,二人心有灵犀般地同时放手,后退半步,四目相对间不由会心一笑。 突然白光一闪,一只淡蓝玉镯和一对青白尖刺出现在少年手中,说话间便递了过去。 “镯名广寒,以寒玉为基,可放寒气困敌,也可结盾护身,位数极品,攻防一体;刺为清风,来去如风,犀利异常,同为极品,杀力非凡。你这几天多加熟悉,日后定能派上用场。” 朱灵儿欢喜地接过玉镯带上,随后收起尖刺,翻手取出一块青玉吊坠,形似神鸟,却只有一半。 “此为奈何坠,本是一对,另一只在我身上,可护身隐形,也可匿气消声,天涯海角皆可寻,唯有奈何不能应。你要贴身放好,不准取下。” 说着取出另一半,两者如有感应般放出盈盈青光。 元清心中一暖,将之贴身收起,眼中泛起无限柔情;朱灵儿看着少年俏皮一笑,而后故作吃醋地问道:“好了,现在请元大剑仙给我讲讲你与这位韦师妹之间的故事吧。” 元清呵呵一笑回道:“哪有什么故事,只不过那日我去鉴材殿,碰巧……” 小院。 韦杉从定中醒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屋外,见四下无人,这才放开胆子,围着两座小院好好转了一圈。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姑娘一脸得色,嘴角也不由自主地越扬越高。 七日后,议事殿。 一众筑基期修士各自成团站着,彼此间小声议论着什么。 不多时,白光一闪,白芷出现在入口处,身旁跟着一名身穿紫袍的独臂男子,正是韩东兴。 二人来到殿前,白芷冲韩东兴略一示意,后者立即上前一步,取出一本巴掌大小的玉册,朗声说道:“请念到姓名的师兄弟上前领取令牌:玄一,苏天启,苏子怡,冷岩……” 元清等人领到的是一面刻有“玄七”的小巧玉牌,滴血认主后脑中立即浮现出一大张地图,同时有淡淡男声响起:“今夜子时,阵门集合。” 一炷香的时间后,令牌分发完毕,韩东兴轻咳一声,继续说道:“令中所载乃是北凉山周遭千里方圆的山脉地形图,且有传音留影之能,乃日后作战领功之凭,珍惜异常,切莫遗失。” 说完便退了回去。 紧接着,白芷上前几步,欠身稽首,开口说道:“愿诸君得胜归来。”声音清冷而决绝,却有无可动摇的坚定意味。 闻者皆神情肃穆,拱手回礼,殿中一时肃然无声。 礼毕,众人散去,殿中只剩白芷和韩东兴二人。 又站了片刻,白芷淡淡说了一声“师弟自便”,随即足尖轻点,身如惊鸿,几个起落便离了大殿,不见踪影。 韩东兴站在原地,躬身一礼,而后也出了门,望着白云悠悠,一声轻叹。 “小妹……” 子时。 十余名修士聚在阵门处,男女都有,皆为筑基修为,隐隐分成两拨,彼此间并未交谈,当中一瘦个小身影神色紧张地四下张望不停。 未几,两道遁光自云舟升起,如流星坠地,落在众人身前,现出一玄一紫两道人影。 黑袍者长相俊美,身形修长,长发及腰,身为男子却难掩阴柔气质;紫袍者圆脸猪鼻,身材矮胖,一双三角小眼闪烁不已,猥琐狡黠,偏偏挺胸负手,做高人姿态,十分别扭。 二人还没说话,赵易木等人先稽首拜下,恭声道:“见过文叔。” 黑衣男子淡淡应了一声,伸手虚抬,示意其起身,而后冲着元清等人说道:“我名赵文,为尔等领队,这位是......” “吾乃威机珠,”还未说完,紫袍男子便挺身而出,“是为副队长,日后尔等当遵我指令,尽心尽力......” “哼!” 冷哼入耳,威机珠立时收声,一脸讪笑地看向赵文,后者脸色阴沉,满是厌恶。 元清等人虽稍感奇怪,却也躬身行礼道:“见过赵师兄,威师兄。” 赵文微微颔首,取出令牌,屈指弹出一点灵光,而后说道:“我已在图中标出此行目标,若无疑议,这便出发吧。” 众人闻言皆拿出令牌,神识探入,只见北凉以西约莫二百里外的山脉中,一颗红点正闪闪发光。 赵文等了片刻,见无人说话,大袖一甩,低声说了句“出发”后便身化玄色遁光,融入苍茫夜色中。威机珠嘿嘿一笑,驾起绿色遁光紧随其后。 元清等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即放出法器,化作各色虹光急急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大陆某处,幽暗石洞内。 紫光一闪,一三十许岁的道姑现出身形,拂尘轻扫,清风骤起,顿时尘土飞扬,随着一声“定”,竟聚合为一颗拳头大小的漆黑圆珠,掉落在一旁。 再看洞内,地面上赫然刻着一个巨大法阵,足有数十丈方圆,阵纹精美繁复,中间还有九个楔形凹槽。 道姑仔细查看一番后走到阵法中央,翻手取出九块灵石,灵光耀目,表面甚至有灵液凝结而出。 将之一一放好后,道姑打出一道法诀,石洞轰然一阵,随即阵纹大亮,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灵压冲天而起,继而璀璨光柱撕裂虚空,直入青冥,横贯天地间。 数息后,光柱消散,道姑也不见踪影,唯有九块灵石,表面灰白,一声轻响后化为一地碎屑,被风卷起,不知散落何方。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五年 玄元以北,幽谷秘地。 毒瘴弥漫,沼气升腾,两者纠缠融合,结为一团数十里方圆的灰黑浓云,笼罩在山谷上方。谷中生灵绝迹,寸草不生,万年来不见天日。 忽然一声轰鸣,雾海翻波,继而一道巨型光柱从天而降,灵压磅礴,光华夺目,径直击穿浓云,留下一个数十丈的空洞。 数息后,灵光殆尽,光柱也散为无形,一女子现出身形,三十岁许,身穿道袍,上绣紫竹,半挽道髻,青丝如瀑。 大袖微动,一颗紫色圆珠凌空飘起,微微一顿,便如离弦之箭,破空而去。 抬足轻踏,一步落下,虚空生莲,寥寥数步,人已到了十余里外。一路上莲影袅袅,随生即灭,道姑衣袂翻飞,如遗世之仙。 云雾翻腾,须臾便弥合为一,日光断绝,山谷也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北凉山。 约莫飞出百余里,元清等人骤然一停,却是终于再次见到两位结丹期师兄。二人静立虚空:赵文神色淡淡,威机珠一脸傲然。 威机珠仰着头,以余光扫过众人,啧啧说道:“真慢。” 赵文屈指弹出十道金芒落在众人手中,竟是一柄柄金光小剑,非金非玉,上刻符文,精美繁复,同时神念传音道:“此为十绝杀阵,我已在地图中标出落阵之处,尔等只需听令刺下法剑,再将法力注入其中便可。” 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却是韦杉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师兄,我干点什么啊?” 小姑娘两手空空,颇有些不知所措。 赵文看了她一眼,淡淡说了句“活着”,而后取出一个青瓷小瓶,抛给众人。 “结丹期妖兽虽无神念之能,但五感敏锐,嗅觉尤甚,百里之内稍有异味即可辨出。瓶中为拟兽丹,服之六个时辰内周身气息浑杂如野兽,辅以隐匿之法,当可无虞。” 元清倒出一粒,只见丹似龙眼,通体灰黄,闻之有股淡淡刺鼻气味。仰头服下,初时并无异常,不过片刻便有淡淡腥臭之气散出。其眉头一皱,不由屏住了呼吸。 众人皆服下丹药后,赵文收回小瓶,低声说了句“行动”,随后身形一动,化作淡淡黑影,低空向前遁去。 威机珠嘿嘿一笑落入林间,身上灵光一起,竟直接没入巨木,转眼便没了踪影。 余者见此虽感玄异,但也未多做犹豫,各施法术,四散而去。 元清和朱灵儿联袂向西南方位遁去,奈何坠清光盈盈,两人身形却越来越淡,几成无形。 韦杉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化作一道淡淡虚影,远远跟在二人身后。 数个时辰后,一座低矮山丘旁。 元清身形暗淡,警惕地望着四周,断水横在身前,蠢蠢欲动。 其后不远处的树冠中,韦杉缩成一团,手中紧紧攥着一片巴掌大小的蕉叶,神色紧张。 “动手。” 赵文冰冷的声音自令牌中传出,顿时,十道灿灿光柱拔地而起,倏忽间接连成片,化作半圆光幕倒扣而下。赵文也随之现身高空,念咒掐诀,杀意沸腾。 下一刻,兽吼之声震彻山林,一只五丈大虎四足生风,腾空而起,神色凶狠,与赵文遥遥相对。其后虎狼相伴,大小不一,大者高逾三丈,小者不足五尺,皆嘶吼咆哮,粗略一算,竟有五十余头。 妖虎眯着眼,四下打量了片刻,随后一声低吼,抬爪拍下,十余丈大小的爪影凭空出现,青气缭绕,气势汹汹地砸向光幕。 一声轰鸣,两者相遇,光幕只是微微闪动便若无其事地接了下来,随即生出数道金索,将巨爪牢牢缚在原地。 赵文面无表情,一心念咒;倒是元清等人,一击之下无不法力乱颤。顾不得隐匿身形,周身灵光大放,体内法力更是如开闸洪水般向法剑涌去。 群妖顿时有所觉察,三三两两地向众人冲去。 虎妖则一声怒吼,青光大放间涨至十余丈大小,微微一顿便向赵文扑去。 赵文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色,咒声立止,手中法诀打出,金光大盛,米粒大小的金色符文自光幕上浮现而出,迎风便涨,渐成尺许剑形,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疾!” 一声轻喝,万剑齐发!目光所及具为耀眼剑光,铺天盖地尽是锋锐剑气! 顿时,爆鸣大作,哀嚎遍野,土石四溅,木屑纷飞。 一炷香后,剑光渐止,金芒消散。再看阵中,山岳既平,林木尽毁,妖血遍地,如红莲盛放,却不见尸骨。 赵文伸手轻点,撤去法阵,而后轻轻一勾,一颗巴掌大小的青色圆珠便从废墟中升起,嗖的一下飞入其手中。 大略看了两眼,赵文面色一喜,随即翻掌将之收起。 其余人皆跌坐在地,口喘粗气,一身法力早已见底。 韦杉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望着眼前场景,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 这时赵文抬手放出一辆飞车,淡淡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上灵车调息。” 话音刚落,从一开始便消失不见的威机珠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脸谄媚地笑着说道:“赵师兄真是心思缜密,道法玄奇!有师兄在此,区区兽潮,还不是弹指即破!” 赵文冷笑一声回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倒是威师弟的‘脚底抹油大法’当真名不虚传。” 威机珠呵呵一笑,仿佛全然没听出其中的讥讽之意,丝毫不觉尴尬,反而还有些得意之色。 两人说话间众人已陆续登上飞车,赵文冷哼一声,不再多做理会,径自驾起飞车,化虹离去。 威机珠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遁光一起便追了上去,速度不快不慢,就吊在飞车后方一里处。 二者一前一后,不过片刻便已飞出十余里,遁光一转就消失不见。 五年后,北凉山,小院。 银光朦胧,少年闭目端坐,周身气机活泼,剑意蓬勃。少倾,银光入体,少年缓缓睁开双眼,两道寒芒一闪而逝。 距上次突袭兽巢已过了数月,门中却仿佛偃旗息鼓,至今仍未有任何指令传来。 说起来,数年奔袭,众人都有了不小变化,心性尤甚。 历生死而得豪勇,遇惊变而生沉稳,亲杀戮以养杀意,进而处变不惊,杀伐果决,就连韦杉也不例外。 说起韦杉,小姑娘虽然胆小,却当真无愧天才之名,短短数年,接连精进,如今已是中期圆满,与后期也只有一线之隔,让王庆等人大为惊叹。 其余人修为都未有长进,除了元清。 少年秉持勇猛精进之心,无惧死生,敢以妖血磨剑锋,终在一月前剑鸣六转,完成了第六炼,正式步入筑基后期。 如今剑胚已不足寸许,形如鸡子,通体圆润,渐有晶莹之姿,然锋锐更甚,微微一转便生出如龙剑气,游走周天,转念便回。 略一思量,元清挥手撤去禁制,忽有酒香入鼻,清冽婉转,与赤焰大为不同。 少年嘴角微扬,迈步走入院中,正看见王庆拿出青玉小坛,拍开封泥,周围李阳、刘涵、姜尚真、黄硕等人皆面色微红,已是微醺。 元清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好啊王兄,有好酒居然不叫我!” “元师弟,你来了!”却是刘涵最先出声。 王庆闻言嘿嘿一笑,粗声说道:“哪能啊,这不是看你闭关,就没去打扰。正好你也出关了,来来来,尝尝这‘醉清风’。” 黄硕在一旁摇头晃脑,啧啧说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等可是说了好一阵才让王兄拿出此酒,倒白白便宜了元师兄。” 李阳听了微微一笑说道:“黄师弟此言差矣,这说明冥冥中元师弟与此酒有缘。” 元清听着众人调笑,快步上前,一一见礼后入席落座,静等美酒。 王庆给众人满上后并未给自己倒酒,而是拎着酒坛,大声说道:“来,干!” 说完仰头便灌,几口之后,小半坛酒已然见底。 “啊,痛快!”王庆放下酒坛,大声赞道。 其余人可没王庆这般豪爽,皆小酌一口,细细品尝。 元清倒没那么多讲究,一口喝下半碗,只觉清醇甘冽,净爽柔和,继而有草木之精升腾而起,游走百骸,如清风拂面,不由双目微闭,心神随风,飘入云端。 回味片刻,少年睁开双眼,诚心赞了句“好酒”,随后问道:“王兄从哪弄来的这等美酒?” 王庆已是满面通红,醉醺醺地说道:“还能从哪弄,当然是通易阁的陈胖子给的。” “陈木?”元清早就知道通易阁在此也开设了通宝楼,也去逛过一次,奈何囊中空空,加之兽材尽数换了功绩,故并未买什么。 “此人不是只好桃仙酿吗?” 王庆嘿嘿一笑:“兄弟有所不知了,那桃仙酿是其身边一个叫王玥的小娘皮心头所爱,陈胖子为了讨好她才假意逢迎,若真是喜欢,哪有几坛几坛往外送的道理?” 元清一时愕然,随即自嘲一笑,暗道却是没想到这一层,不过转念又问道:“王兄今日怎么有雅兴聚众共饮?” 王庆还没说话,黄硕倒抢先回道:“还不是因为这群妖兽,东躲西藏,这都半年多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等又不像韦杉那小丫头,修为日进,百无聊赖,只好商量着喝喝酒,打发时间。” 李阳放下酒碗略带醉意地说道:“别说,这群妖兽当真有些灵智。起初分而歼之毫无反应,渐而懂得抱团设伏,如今更是销声匿迹,千里内不见踪迹,依我看,接下来必有大战!” “老李言之有理。”刘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完看了元清一眼,随后竟端酒起身,恭声说道:“元师弟,救命之恩尚未能谢,今日我借花献佛,请。” 元清正襟危坐,坦然受了一礼,而后拿起酒碗,一饮而尽。 王庆本已神思迷迷,见此突然醒了过来,老大不愿地喊道:“刘涵, 你小子借我的酒道谢,也不问问老子答不答应!” 刘涵咧嘴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嘿嘿,王兄男子汉大丈夫,区区酒水,哪能不同意!” 王庆牛眼一蹬,扯着嗓子回道:“少来!这一坛子少说也要五百灵石,你当我老王是土财主啊,不行,怎么也得付我一半。” “王兄,且不说付多少,就算要给也是饮者有份,怎么就收我一个?看你老王浓眉大眼的,莫不是个奸商?” “嘿嘿,其他人是俺老王请来喝酒的,就你是用俺做人情的,你不出谁出?” “不对不对,元师弟都没说什么,你老王激动个什么?” “俺这是替元师弟打抱不平!” “好你个老王......” 两人唇枪舌剑,斗的不亦乐乎,其余人言笑晏晏,看的津津有味。 突然,一个冰冷男声响起:“一炷香后,阵门集合。” 众人闻之皆神色一肃,运功驱散酒气,御器疾驰而去。 行至半途,却见朱灵儿等人自赵家小院赶来,二者微微一顿便合为一处,一齐向前飞去。 众人到时,只见赵文和威机珠相隔三丈,负手而立。另有五人在旁,身穿灰袍,气质凌厉,身姿如剑。 当先一人面容清朗,见到元清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元师弟,好久不见。”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上清风姿 “仇师兄!” 元清面露惊喜,却没想到上清门人也在此等候,看架势似乎还是一同行动,按下剑光后不由出言问道:“仇师兄缘何在此,莫非?” 仇龙只是笑而不语。 赵文见人到齐,轻咳一声说道:“此次行动,乃是玄元、上清联手,目标......” 话才说到一半,只见仇龙身后的一灰衣少年突然上前一步,周身气势暴涨,大袖无风自动,剑意凌厉,目光灼灼。 赵文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正欲发作,却见仇龙一脸平淡的看着自己,只有冷哼一声,随后背手转身,目眺远山,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 其余人皆一脸疑惑,不明所以,韦杉更是直接取出法器,神情紧张。 再看元清,半点犹豫也没有,同样一步迈出,剑鸣吟吟而起,剑意冲霄。 二人就这么面对面静静站着,双目微闭,似昏似睡,周身灵光灿灿,气机纠缠,剑意相冲。 半晌,平地风起,灰衣少年身形一晃,回过神来;元清通体一震,睁开双眼。 少年深吸一口气,而后立剑指在胸前,颔首微倾。其后三人上前一步,也跟着并指行礼。 “上清,周士来,” “司金鸣,” “余飞,” “康星,” “见过元师兄。” 神色真诚,礼数周到,颇有些郑重意味。 元清见状不由一愣,正不知该如何回应之时,只听仇龙温声说道:“此乃我上清弟子见面礼,元师弟依样回礼便是。” 元清闻言点点头,随即立剑指,躬身还礼。 “玄元元清,见过诸位师弟。” 四人这才放下礼数,退回原位,束手而立,脸上依旧是万物不在心上的淡漠样子,对元清也不再理会,对其他人更是看都没看一眼。 元清见四人如此,非但没觉得无礼,反而心中暗赞,甚觉爽利。 其余人虽满腹疑问,面上却并无表现。倒是韦杉拽了拽朱灵儿衣袖,小声问道:“师姐,这就完了?弄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和元师兄打个招呼?还有,中间他俩站着是干啥呢?神念传音?” 朱灵儿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 或许只有剑修之间才会懂吧。” 另一边,仇龙看了一眼仍负手远眺的赵文,见其并无回转之意,也不在意,转头便对众人淡淡说道:“此次乃是我上清发现了一处兽巢,其内有结丹期妖兽四头,筑基期妖兽数十,皆为蛇属。因其数量太多,恐不能全歼,又因其余同门皆有任务在身,故请玄元相助。诸位也不用做什么,只需将阵法立起,使其不得脱逃便可。” 此言一出,除上清众人,余者无不变色,就连赵文都回过身来,表情凝重。 威机珠更是眉头紧锁,小心翼翼地问道:“仇道友,啊不,仇师兄,那个,不知这四头结丹期妖兽都是何境界?” “具为七级。”仇龙瞥了他一眼,随口说道。 威机珠听了愁容更重,苦笑开口:“仇师兄莫要说笑,我等结丹期修士不过三人,也就师兄一人为后期境界,面对四头七级大妖,那不是送死吗?况且在下境界低微,手段平平,能自保已是极限,一旦打起来,恐怕......” “无妨,结丹妖兽自有仇某一人解决。”仇龙言闻言知意,立即出声,言词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赵文这时幽幽问道:“仇道友是说,我等玄元弟子只需在外掠阵,外加阻拦一二便可,其余事宜皆有上清弟子处理?那见势不对,我等先行撤退,想必道友也没有意见了?” 话音一落,上清四人尚未如何,玄元诸修却纷纷面露异色,元清更是对其怒目而视。 赵文对此视而不见,定定看着仇龙;后者点点头,淡淡说道:“不错。” 赵文神色玩味,嘴角微扬,笑着说道:“好,既如此,赵某无话可说,此行便以仇兄马首是瞻。” 威机珠也愁容尽散,谄笑着附和道:“嘿嘿,有师兄此言,小弟心里就踏实多了,任凭吩咐。” 仇龙见此不再多言,翻手取出一枚玉筒甩给赵文,而后径直出了大阵,心念一动,身化剑光,拔地而起,如流星璀璨,一闪即逝。 其他四人动作也不慢,各御剑器,紧随其后。 赵文看过玉筒,将地点传给众人后淡淡说了句“走吧”便动身跟上,只是速度平平,与元清等人一起,远远吊在上清四人后面。 一路无言。 数个时辰,千里飞驰,一行人终于再次见到仇龙,只见其凭虚而坐,双目微闭,似在入定,一柄尺许长的火红小剑游弋周身。 飞剑入体,仇龙睁眼起身,看了来人一眼,不管其他 只冲着赵文说道:“还请赵道友率玄元弟子先行布阵。” 赵文也不多言,率众先行。余下上清诸人随仇龙一起,落入林间,静坐以待。 过了片刻,周士来突然起身走到仇龙跟前,略施一礼后问道:“仇师兄,我有一事不明。” 仇龙早有所料,身未动,眼未睁,淡淡回道:“你是想问为何不把元师弟留下?” 周士来点点头回道:“不错,难道就因为他是玄元门下?” 仇龙这才睁开双眼,冲着周士来神秘一笑:“这倒不是。玄元又如何,我上清剑修何曾放在眼里,只不过若不让其困守阵外,又如何能心羡我阵内出剑之爽利?” 周士来闻言一怔,随即脱口而出:“师兄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些弯弯绕?” 仇龙听了不禁笑骂出声:“什么弯弯绕,这叫谋略,你这不修剑阵的小子知道什么。” “唉!”周士来背过身,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说道:“堂堂剑修, 用上计谋了,真是人心不古啊!” 说完立马脚底抹油,头也不回地一溜好远。 仇龙刚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又过了两三个时辰,突然一道火光飞来,停在仇龙面前,接着赵文冰冷的声音从中传出:“阵法已成,静候诸君。” 火光散,剑光起,一道在前,四道在后,如流星追月,划破长空,无遮无蔽,径直向兽巢冲去。 行不过十余里,便有嘶鸣之声大响,继而山石震动,四条十多丈长的火红大蛇腾空而起,结火云,盘蛇阵,红信吞吐,严阵以待。 其中一条头生鼓包,颌下有须,一身鳞甲红光隐隐,顾盼之间自有凛凛威势。 下方二十余条七八丈长的火蟒自地穴钻出,携蛇蟒无数,大小各异,四下游走,一时群蛇乱舞,宛如人间蛇国。 与此同时,淡金光幕蓦然升起,覆盖十余里方圆,化巨碗倒扣而下。 一众妖蛇显然没想到会有此变,惊怒不已,那条生须大蛇更是一尾抽在光幕上,但除了激点涟漪外,再无变化。 赵文现身虚空,眼中精光闪闪看着阵中大蛇,贪婪之色一览无余,喃喃说道:“没想到有化蛟之蟒,若能收为灵宠,必是一大助力!便是不能,以此蛇妖丹入药,也可凭空增加百年修为!” 另一边察觉灵气有异,仇龙陡然加速,数十里的距离不过片刻便至,见到化蛟妖蛇,神情顿时一变,目光炯炯,战意蓬勃,宛如出鞘利剑,哪还有半分淡然。 似是想起了什么,其身形微顿,神念一放即收,而后一步跨出,光幕微荡,入得阵中。 元清正全力维持大阵,忽觉神念及体,继而有淡淡男声在脑中响起:“师弟且看,何为上清剑修。” 元清猛然抬头,旋即飞身而起,竟弃法阵于不顾。 只见仇龙孤身一人,凭虚而立,手捏剑诀,大袖翻飞。面前四条庞然巨蛇,神情讥讽,气焰嚣张。 随后一十二柄火红小剑自其体内鱼贯而出,迎风便涨,微微一颤,竟以一化九,霎时间,一百零八道火红剑光布满百丈虚空,如红云当空,却透着森森寒意,凛然剑气。 妖蛇见状收起戏谑之色,身上红光闪闪,各施神通,顿时飞鳞利刃遮天,火雨妖焰蔽日。尤其化蛟妖蛇,更是张口喷出一道暗红炎柱,竟是流火化液,对着仇龙迎头浇下。 仇龙手中剑诀一变,剑群随即以三十六柄为一组,一分为四,再往当中一聚,灵光大放! 而后龙鸣大震,四条火蛟凭空出现,头生独角,腹探两抓,一身鳞甲红光闪闪,具为剑形。 四蛟同时张口,顿时狂风大作,无数细密剑气汇合成凌厉剑风汹涌而出,一个照面便将所有攻势破去,反卷而上。 四蛇竖瞳中凶光一闪,竟不闪不避,直接以强横妖身硬闯剑风,向仇龙扑来。剑风打在蛇鳞上溅起星火点点,却难以穿透。 仇龙一声冷哼,心念微动,四蛟如有感应,立时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 二者相遇,发出惊天闷响,只见蛟蛇纠缠,爪撕口咬,竟一时相互奈何不得,僵在虚空,唯有嘶鸣阵阵,鳞血纷飞。 但若细看便会发现,其他三蛇还好,那条化蛟之蛇明显占了上风。火蛟在其攻势之下只有招架之力,才一会功夫已是鳞缺角断,要不了多久便会被一击打散,还为剑光。 仇龙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身化剑光,径直投入一条火蛟内。 火蛟顿时发出阵阵龙吟,威势大涨,腹下又生两爪,几个照面便将妖蛇紧紧锁住,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蛟口大张,如龙吐息,璀璨红光喷涌而出,倏忽化为迷蒙光剑,一剑枭首! 妖血飞溅,剑蛟消散,妖蛇坠落林间,仇龙现出半空,周身剑群游弋,右手上一个拳头大小的丹丸红光隐隐。 翻掌将之收起,仇龙冷冷看了一眼化蛟妖蛇,随后如法炮制,再斩二妖。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空中只剩一人一蛇,以及一百零八道灿灿剑光。 仇龙意气风发,气势如虹,伸手轻点,剑群倏忽合一,化作十余丈参天巨剑,横亘天穹。 而后开口轻吟,其声郎朗,遍传十里。 “未能一睹真龙颜,暂以蛟蛇砺仙剑!”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惊变 一言既出,群妖嘶鸣,尤其化蛟妖蛇,更是双目血红,一副嗜血之色。 赵文脸色阴沉,重重哼了一声:“好大的口气!” 王庆等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都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天,不过随即便收回视线,凝神静气,盖因群妖狂暴,疯狂冲击法阵,一时压力陡增。 元清呆立虚空,心神摇曳,沉醉剑术精妙,难以自拔,一腔热血沸腾,横不得立刻入阵,御剑纵横! 想到阵法,少年顿时一激灵,急忙下落,却见韦杉不知何时补上了缺漏,双手掐诀,周身碧华隐隐,正竭力维持。 察觉元清过来,小姑娘灿然一笑,得意的说道:“师兄,你放心看,有我呢!” 元清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忽觉剑光划过,却是上清四人破空而来。 左首第一位的康星望着头完便在哀嚎中化为血雨簌簌而下,一颗金丹悠悠飞起,落入男子手中。 男子对着金丹冷冷说道:“结阵困杀我儿,你该死。”随后握掌用力,竟将金丹生生捏爆! 接着,其换换扫过在场众人,最终停在仇龙身上,淡淡说道:“不论因由,敢杀我儿,便要陪葬。” 说着屈指弹出一道赤金流光,却非向着仇龙,反而落向数里外的某处虚空。 “前辈饶命!”一人哀嚎着现行而出,焰火焚身,正是大战伊始便不见踪影的威机珠。 只见其表情痛苦,做苦苦哀求状,不过若是仔细观之,却有一层透明光膜紧紧贴在他周身,焰火竟一时烧之不透。 男子一声冷哼,火焰陡然大盛,威机珠尚来不及反应便化为缕缕青烟,消散一空,连金丹都没能留下。 众人见此无不心神俱震,名为死亡的阴影笼上心头,不由屏息静气,场中顿时死寂一片,唯有山风呼啸。 似是忍受不住,刘涵大吼一声,竟不管不顾御器而起,夺路而逃;赵易木紧随其后,只不过方向相反;余者包括上清四人迅速聚在一起,围在仇龙身旁。 男子面无表情地弹出两道火光,眨眼就追上刘、赵二人,连声音都没传出便将两人焚烧殆尽,再无一丝痕迹。 仇龙面色凝重,暗暗传音道:“我这里有师尊赐下的剑符一枚,可挡其一击之力,诸位师弟听我号令,借机逃命!” 没想男子面露嘲讽之色,冲着仇龙淡淡说道:“说完了吗?” 仇龙勃然色变,当即祭出剑符,大喝一声:“走!” 众人应声四散。 然而男子仅仅抬手虚按,便有无匹巨力将所有人禁锢当场,剑符也铃铛落地,仇龙更是灵光破碎,口吐鲜血,已是重伤之身。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降龙 男子突然后退数十丈外,赤焰翻飞下华服变鳞甲,右手虚握,一杆三丈龙枪随火光浮现,同时身形暴涨,比龙枪还高出一头,宛如上古战神,神色紧张,如临大敌,再无丝毫漠然。 随即便见波纹荡漾,一道身影缓缓由虚化实,三十岁许,面如美玉,气若幽兰,手持拂尘,身穿道袍,道髻半挽,青丝如瀑,却是位清丽道姑。 道姑径直走到朱灵儿身前,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轻摆拂尘,解去其周身束缚,自始至终看都未看男子一眼。 朱灵儿轻吟一声,恢复自由之身,奈何法力运转不畅,身下法器灵光一黯,身形不稳,险些坠落。却见紫光一闪,一朵紫莲蓦然出现,将其盈盈托起。 朱灵儿只觉得有温润灵气源源不断的涌入体内,与自身法力同宗同源,略一接触便如水乳【交融】,不分彼此,通体舒泰,心神也随之安定下来。 抬头再看,见道姑一脸温和地看着自己,一个温润如玉的道人身影不由在脑中浮现,顿有明悟,神色也变得复杂起来。 男子见道姑如此无视自己,不禁怒从中来,不过却未发作,反而甚是有礼地朗声说道:“不知道友何方神圣?来此有何贵干?” 道姑这才转身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紫竹林,青叶,寻人而来。” 男子看了看朱灵儿说道:“想必道友已有所得,若无他事还请速速离去,某家此间还有要事要办。” 道姑闻言扫了一圈,而后拂尘轻摆,紫莲随身而动,竟要就此离去。 司金鸣见此心头一急,高声喝道:“前辈且慢,此乃妖族众人,欲杀我等以泄私愤,人妖两立,怎可......” 话未说完,只见男子面上厉色一闪,司金鸣便在一声惨叫中化为一蓬血雨。 男子随后淡淡说道:“虫蚁聒噪,道友请。” 道姑见此眉头微皱,面露不喜,不过并未多言,脚步不停,仍要离去。 这时朱灵儿却盈盈一拜,恭声说道:“师叔留步,” 道姑闻言转身,笑容温和,目露赞许,却不说话,静等下文。 朱灵儿径自起身,深吸一口气说道:“此间之人皆为我至交好友,如今生死操于他手,还望师叔施以援手,救他一救。” 道姑点点头,轻声回了句“好”,随后转头冲男子淡淡说道:“道友听见了,此间之事不论因果,就此离去吧。” 说完也不管男子反应如何,拂尘一摆便解了众人禁锢。 王庆等人第一时间聚到道姑身后;元清与朱灵儿对视一眼,剑光一起,径直向仇龙冲去,取出丹药给他服下,随后和上清门人一起,护着仇龙也来到道姑身后。 男子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怒火中烧,再难忍耐,厉声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真当本王好脾气不成!” 说着抖手掷出龙枪,化作赤金流光,一闪即逝地扎向道姑。 道姑素手轻点,一朵紫莲悠悠升起,恰好挡在枪尖,溜溜一转,凭空生出莫大吸力,一个照面便将其束缚在内。而后紫霞艳艳,竟携龙枪一起,化为寸许大小的莲子,被道姑收入袖中。 男子大惊失色,盖因此枪乃是其性命交修之物,如今不仅被人收去,连心神联系都变得若有若无,几欲断绝。 顾不得许多,男子一声长啸,身形再涨三分,头生短角,手变利爪,身现龙尾,皮肤上也长出一层细密红鳞,竟成半龙之姿。 顿时沧蛮妖气冲天而起,未见其如何,竟直接消失不见,接着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道姑头道:“莫要觉得憋屈,灵儿水灵之身,更兼天生道体,仙路坦荡,化神可期,你这五爪龙身的机缘多半还应在她身上。” 男子闻言急忙躬身拜倒:“晚辈一定尽心护持,绝无他想!” 道姑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欲走。 元清情急之下一声“灵儿”脱口而出;朱灵儿面色决绝,于莲台上拜倒,口呼“师叔”。 道姑并不理会元清,只是回身看着朱灵儿,幽幽一叹,不过转瞬便面色如常,静立虚空。 众人不明所以,朱灵儿更是不敢起身。 过了一会,男子似有察觉,向天边望去。下一刻,只见两道流光蓦然出现,瞬息便至众人身前,却是一老一少两个道人:老者一身灰袍,鹤发童颜;少者一袭白衣,相貌平平。 上清诸人见到老人急忙剑指行礼,恭声道:“见过掌门。” 玄元众人反应也不慢,跟着躬身行礼道:“见过掌门。” 二人并未理会,反而冲着道姑躬身说道:“晚辈吴雪川,” “曲意,” “见过青叶上仙!” 道姑微微颔首说道:“起来吧。” 二人闻言起身,而后才各自向弟子示意免礼。 曲意看着仇龙,眉毛一挑,抬手甩出一道剑光没入其体内,而后目光冰冷地转向男子;吴雪川上前半步,冲其拱手问道:“还未请教?” 男子拱手回礼道:“在下敖烈,见过两位道友。” “原是敖道友,不知道友此行何来?与青叶上仙可是一起?” 敖烈一时语塞,正犹豫间,却听青叶淡淡说道:“一入紫林,前尘如烟。” 吴雪川和曲意对视一眼,躬身说道:“谨遵上仙法旨。” 青叶不再理会二人,回头冲朱灵儿问道:“灵儿,你可想好了?” 朱灵儿头也不抬地恭声答道:“灵儿恳请师叔宽允五年,以完尘缘。” “好,”道姑虚手一抓,本已炼化的禁令“嗖”的一声飞到其手上,紫霞一闪,便和敖烈一起没了踪影,留下一块紫玉悬在朱灵儿身前,同时有传音在其耳边淡淡响起: “玉佩可保一次平安;紫莲已凝作法器,位属极品;灵仆于历练无益,正式入门时再交还与你,好自为之。” 朱灵儿满是感激地冲虚空再拜,而后起身,将紫玉郑重收好。 元清怔怔看着朱灵儿,怅然若失,满脑子都是那句“以完尘缘”。 吴雪川看着朱灵儿,面露沉吟,随后抖手放出一艘云舟,温声道:“都上来吧,有事回驻地再说。” 曲意并未关注朱灵儿,倒是对元清多看了几眼,不过见其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心中暗骂:“哼,没出息!” 玄元弟子听令上船,各寻住所调息;上清四人站在老者身后,肃然不语。 吴雪川见状对老者笑着说道:“曲掌门,舟中空间颇大,不如令贵派弟子一起?” 老者略一拱手回道:“多谢吴掌门好意,我上清弟子一剑足矣,告辞。”说完剑光一起便化光而去。 吴雪川赶忙说道:“曲掌门且慢,此间之事......” “吴掌门一人可决,老头子没意见。”说着人已不见踪影,唯有余音袅袅。 仇龙携周士来等人冲着吴雪川躬身一礼,沉声道:“吴掌门,晚辈告辞。”见其点头,四人各起剑光,破空而去。 吴雪川沉默片刻,随后回到云舟之上,挥手打出一道法诀,转眼也消失在天边。 一日后,北凉山。 是夜,山巅之上,少女神色恬静,衣裙飘飘。 未几,银芒划过,一清朗少年现出身形,白衣胜雪。 “灵儿......”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前路 “元清,你来了。”少女展颜一笑,明媚如春光。 “灵儿,”元清面色暗淡,低声问道:“你先前所言可是真的?” 朱灵儿并未答话,反而走到断崖边,双目微闭,身上泛起盈盈紫光。 明月皎皎,星河灿灿,少女清灵的声音随山风飘荡,幽幽传入少年耳中。 “天地浩渺,岁月流转,世间万物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然我等修士,餐霞食气,身具伟力,翻掌为云,覆手为雨,续命延年,以至与天地同寿,何等机缘!元清,你可想过登修行之陆洲广袤,青冥渺远,凡夫俗子,穷其一生也难见其万一,便是位列金丹,亦不知天高地远。 唯有元婴缔结,方能遨游四海,寻幽探秘;亦可扶摇直上,赏云海翻腾,观日月同辉。 云海之上九万里,冰寒入骨,气稀灵绝,更兼元磁狂暴,元婴修士无能入者,是为天极。 天极之内,有风名巽,无形无质,无感无觉;幽幽入体,撕魂裂魄,浩浩荡荡,无穷无尽。 然而,就在这生灵灭绝之处,却有大殿高悬,云顶雷柱,烟基霞底,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殿内水火结榻,上坐人影十余道,气质各异,却均身姿朦胧,男女莫辨。 众人中央有灵珠轻旋,五彩灵光凝结化幕。光幕微闪,现出一片苍茫山景。 内有一人,头戴紫兰发簪,身穿水蓝绣花罗裙,腰悬青玉,脚踩玉莲,衣裙飘飘,身化虹光,于林间飞驰。 赫然是独自离去的朱灵儿! “这便是此纪应劫之人?水灵之神,天生道体,有点意思。”其中一道人影啧啧说道。 “不错。此子名为朱灵儿,先入玄元,得紫竹林传承,已被青叶收归门下,如今正要完因果,斩尘缘,入太上无情。”另一道人影淡淡说道。 沉默片刻,一人话锋一转,出声问道:“敖道友,于道友,人妖两族战事如何?” 两道人影相识一眼,随后于姓人影幽幽说道:“战事顺遂,但两族高阶修士折损不多,血煞甚少。” 那位“敖道友”听了满不在乎地淡淡说道:“无妨,尚有百年时间,届时灵巫联手,魔鬼并行,何愁血煞不足。” 提问之人闻言一声轻叹,低声说道:“杀劫将起,天机反复,不知在座诸位又有几人能得超脱......”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情殇 次日,北凉山,小院。 王庆端着酒坛,拍开封泥,赤焰倾倒,酒水鲜红如血,汩汩流出,不一会便成淡淡烟气,消散一空。 李阳、韦杉、韩红蕊、姜尚真、赵飞燕、黄硕等人悉数在场,神色黯然,沉默不语;元清远远站在一旁,形容萧索,目光呆滞,恍然若失。 一坛酒很快便倾倒一空,王庆仰头喝下最后一口,“啪哧”一声将坛子摔得粉碎。 寥寄一壶酒,遥慰弃世魂。 伫立良久,王庆长吐一口气,回身扫了一圈,见元清形单影只,心中略奇,走到少年身边低声问道:“兄弟,怎么不见灵儿师妹?” “灵儿走了。”元清低声回道,语气平淡如幽水,不过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离殇哀痛。 众人闻之皆面露异色,韦杉更是两步跑到元清跟前,大声问道:“师兄,什么叫‘灵儿走了’?师姐不是说还要五年才会走吗?那老道姑不也答应了吗?” 元清对其充耳不闻,怔怔望着天空,眼中大雾弥漫,仿佛与世隔绝。 韦杉还想追问,却见王庆拍了拍少年肩膀,一声轻叹,顿时明了。话到嘴边又被其生生咽下,眼中已现盈盈泪光。 韩红蕊见少年颓唐模样,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抽痛,不知不觉间红了眼。 “师弟可知灵儿师妹因何离去?”姜尚真心有戚然,犹豫再三,还是出口问道。 元清闻言,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月夜下少女动情而决绝的话语,顿时心如刀绞,过了半响才幽幽回道:“斩尘缘,还因果,寻道而去。” 黄硕听了眉头一皱,喃喃说道:“临战之时,却私自出离,未免有叛宗之嫌......” 话没说完,便觉利剑悬顶,锋锐剑意混着森森杀意直透脑宫,不禁头皮发麻,一身功法不运自动,霎时电光闪闪,雷蛇乱舞。 只见元清手持长剑,神色冰冷,周身灵光暴涨,剑意冲霄,正一步一步走来。 赵飞燕见状急忙高声喝道:“元清,你要做什么!” 王庆、李阳、韩红蕊三人也是一惊,并排拦在元清身前数丈,灵光闪闪,已然祭出护身法器,王庆更是大声说道:“师弟,冷静!” 韦杉见元清有异,未作他想便伸手上前,试图将其拦下,没成想连衣角都未碰到就被一道剑光被劈飞数丈。 好在她反应快,剑光尚未及体便祭出一片翠绿光幕挡了一下。饶是如此,小姑娘仍是一脸惊惧,口角带血,已受了不轻的伤。 姜尚真悄然站到黄硕身前,挥手布下层层防护,而后掐诀念咒。未几,只听得一声断喝,如铜钟大吕,浩浩荡荡,直击人心。 元清脚步立停,渐露清明之色,随后脸上一阵青红交替,竟“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灵光消解,飞剑入袖,少年身形摇晃,深吸一口气后终是挺直站好,抱拳四顾,沉声说道:“诸位,抱歉。” 众人这才收了法器,纷纷围了上来,一脸关切;赵飞燕和黄硕戒心未除,仍站在远处。 就在这时,却听浑厚男声自各人身上传出:“玄元弟子听令,即刻前往议事殿。” 众人闻声一愣,互看一眼,也不多言,立即放出法器,向议事殿飞去。 议事殿内,人头攒动,议论纷纷,除了几支小队未归,余者悉数在场。 一炷香后,梅新伊现身殿内,私语之声立止,气氛也为之一肃。 只见其走至人前,屈指弹出数道灵光,虚空结幕,上面赫然写着“炼器”、“刻阵”、“立禁”等数个大字,其下则是诸多修士名讳以及相应的峰座名称。 “八派合议,欲与妖族决战北凉,故暂弃门户之别,由镜天宗司真人统一调度,各取所长,通力合作,共谋大计!各弟子即刻前往相应峰座,领命行事,不得怠慢,违者以叛宗论处!”梅新伊神色凛然,沉声说道。 话音刚落,便有修士拱手告退,继而人潮涌动,转眼已去了一大半。 元清看着榜单,王庆、李阳、韩红蕊被分去炼器,姜尚真、黄硕、赵飞燕被分去立禁,就连韦杉都被派去刻阵,唯独元清和朱灵儿,无事指派,连名字都不曾出现。 没过多久,殿内已是空空荡荡,只余元清一人。 梅新伊看了他一眼,挥手撤去光幕,一言不发,抬脚欲走。 少年心有疑惑,不禁躬身问道:“敢问师兄,为何没有在下名讳?” 梅新伊似乎没听见,脚步不停,几个闪动便出了大殿。 元清直起身来,疑虑更重,正要离去,却有传音入耳:“师弟莫急,门内自有安排。此外,掌门已知朱灵儿擅自离宗,但事关青叶上仙,便不予追究,师弟大可放心。” 少年静立片刻,末了一声轻叹,朝着殿门躬身一拜,随后出了大殿,御剑回到自己房中。 接下来的十余日,北凉山如熔炉重启,轰鸣阵阵,各色灵光交相呼应,结丹筑基修士成群结队在各峰之间穿梭,不时还能见到元婴真人进出大阵,端的是一派忙碌景象。 不过这一切都与元清毫无关系。 少年自回到小院起便再未出过房门,就那么端坐卧榻之上,无思无想,不眠不休,宛如石雕木刻。体内剑胚沉寂,识海剑影暗淡,灵台蒙尘,剑心亦不复通明。 期间韩红蕊和韦杉各来探望了一次,呼喊数声皆如石沉大海,静候半晌仍不见回应,无奈只能离去。 又过了几天,一道火光落在院内,现出一个皮肤黝黑的粗狂汉子,正是王庆。 刚一落地,王庆便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兄弟,还在屋里呆着作甚!好不容易得了半日空闲,又弄了几坛好酒,还不赶紧出来,陪我喝个痛快!” 等了半天,见无人应答,王庆沉吟片刻,而后大步走向元清房间,一把推开房门,气势汹汹,张口欲骂。只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因他面前的少年,面如死水,神光灰暗,身上尽是沉沉暮气。 “唉,”王庆坐到元清身边,一声长叹:“男女之情,俺老王不懂,但灵儿师妹是求大道而去,莫非兄弟你就要就此沉沦?斩妖除魔,纵剑青冥,何其快活,难道你剑心所向就是一个女子不成!” 一番话说完,见少年仍无动于衷,王庆又哀又怒,重重叹了一口气后起身便走。 行至门口,其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听说那位仇师兄近日伤势已愈,正打算过来找你呢,你......唉!” 说完火光一起,冲天而去。 小院复归平静,少年也依旧如一尊泥塑般一动不动。 过了不知多久,有喃呢之声响起,细若蚊吟,听不真切;渐渐,其声愈大,如常人私语,却是反复念叨“剑心”二字。 又过了片刻,忽有锵然尖鸣,继而剑气迸发,随后只见一道亮银剑光拔地而起,破空而去。 再看小院,床崩榻碎,门破椅折,一片狼藉,已不见少年身影。 天剑峰。 仇龙正在洞府内细细参悟真龙之威,突然火光飞来,却是有人传音道:“仇师兄,玄元弟子元清来访,请求一见。” 火光消散,仇龙屈指弹出一道传音符,随后起身来到正厅,静坐以待。 没过多久,便听门外传来:“仇师兄,元清冒昧,前来拜会,还望一见。” 仇龙挥手放开禁制,口中说道:“师弟客气了,请进。” 见元清当面,不由大吃一惊,不过面上却不漏声色的说道:“师弟请坐。” 元清走到近前坐下,也不寒暄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师兄应该也看出了我此时体内异样,元清此来,不为其他,只想问师兄一句,这剑,究竟所修为何?” 仇龙看着元清,不答反问道:“师弟当初是如何踏入剑心通明之境的?” 元清想也没想地脱口回道:“明得失,辨善恶,顺从本心,通达念头,剑心成矣。” 仇龙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师弟又是因何入道,为何修剑?” “入道非本愿,彼时多方发力,身不由己;幼时爱剑,机缘巧合下得剑经一部,故修剑可算发乎本心。然修行日深,渐有桎梏之感,故生斩断枷锁,纵剑青冥之念。” 说到这里,元清眼中闪过一丝哀痛,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时佳人在侧,也曾想执子之手,仗剑逍遥,奈何佳人意绝。如今虽仙剑常在,但却不知该如何拿起了。” 仇龙看着元清哀愁模样,轻笑出声。 “师兄因何发笑?”元清见了不解地问道。 仇龙收起笑容,面露追忆之色,缓缓说道:“余自幼父母双亡,流落街头,以偷盗为生,受尽人间白眼。” “一次失手,险些致死,幸得师尊搭救,收我回山,授我道法。后才得知,吾实为人龙混血,半妖之身,乃是一妖龙欺淫吾母所生,吾母亦命丧其手。” “自那时起,余便立下大愿,必仗剑斩妖龙,以报血仇。不料百年之后,竟得妖龙死讯,一时道心崩失,不知何去何从。踌躇十载,修为不进反退,心灰意冷之下离山而去,投身红尘,碌碌又是十载。” “时有一老者,经纶满腹,学通古今,弟子门生或为朝之重臣,国之肱骨,或为鸿学大儒,桃李满园。然老者却每日于闹市街口著书看相,布衣芒鞋,劣酒粗茶。” “一日,余心奇之下终上前攀谈,将一身经历化为神怪异志述与老者。老者听完,寥寥数笔留下一纸简画便起身起去。画作之上,只见蛟龙衔剑,困游浅滩,周遭虾蟹成群,鱼蛇浑杂,不远处便是汪洋大泽。” “困苦二十载,一朝顿悟,方才明了,我自游龙身,何作鱼虾缚!” 言及至此,仇龙气势陡然大盛,如潜龙升渊,睥睨天下。 元清早已陷入沉思,眉头紧皱,往事一幕幕如走马观花般在脑中闪现,最终定格为两幅画面:少年白衣胜雪,纵剑青冥;少女衣裙飘飘,浅笑晏晏。 此刻听仇龙言语,两幅画面交融模糊,纠缠不清,身上灵光明灭,表情也愈发痛苦。 猛然睁眼,其内血红一片,少年声音嘶哑地问道:“敢问师兄,修道炼剑,是否非要断尘绝欲,太上无情?” 仇龙见此,一声断喝,如龙啸于野,又似锵然剑鸣:“何须斩情丝,剑心自通明!师弟还不明白!” 一言既出,落在元清耳中犹如晴天霹雳,两幅画面轰然合一,却是青天白日,花开成海,少年凭虚执剑,远处青山如眉,流云似眼,拼凑出一个模糊又熟悉的脸庞。 灵光尽敛,元清站起身来,深施一礼,恭声说道:“元清拜谢师兄点拨之恩!”说完昂首阔步走出洞府,复现昔日几分风采。 少年前脚刚走,后脚便见一老者虚化而出,身穿灰袍,鹤发童颜,竟是上清掌门,曲意。 仇龙立即起身见礼。 曲意大袖轻拂,而后问道:“如何?” “道心初立,剑心未明,情劫缠身,还需历练。”仇龙想了想,恭声回道。 “哼,一个情劫还搞得自己差点道心崩溃,没出息!”曲意一声冷哼,随即话锋一转,对仇龙说道:“我已和玄元定约,决战之时,此子由上清调配,你无需留手,保其不死即可。” 话音刚落,虚影便“砰”的一声消失不见。 仇龙恭声应是,而后苦笑叹道:“师弟,莫要怪师兄心狠了......” 山外某处。 一线血光如疾风迅雷,一闪即逝;其后数里,三四道金光如跗骨之蛆,穷追不舍。二者一追一逃,转眼便是数十里。 血光内,少年衣衫破碎,身姿残缺,妖媚的脸上金红交替,杏眼里满是阴毒。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决战北凉(上) 十日后,北凉山。 备战近月,北凉山可谓玄机暗藏,杀机四伏,虽然在外看来,还是一片荒凉景象。 水月幻境玄妙依旧,不过其内又起了三座大阵,势成三才,彼此之间以禁制勾连,攻守兼备,相辅相成,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大阵之后赫然伫立着数十尊金甲巨人,高逾十丈,周身灵纹密布,气息宏大,与结丹修士相差无几,手握宽刃巨剑拄于身前,身后则为北凉诸峰。 诸峰灵光闪闪,各立禁阵。有百丈平台筑于七座高峰之来天剑峰之行后没多久,元清终于收到宗门调令,却是命其遵上清号令,与之同行。正当他打算去云舟一问究竟时,又得上清传讯,令其“随时待命”。 这日,元清正在屋内参悟剑经,忽觉数股灵压从天而降,磅礴浩大,如海渊倾覆,彼此之间又气息截然,泾渭分明。出门便见五道惊鸿划破长空,直落浮峰。 紧接着,一道血色匹练拔地而起,如血河倒卷,也入浮峰,不过无论灵压气息,比之前者都大为不如。 收回视线,少年沉吟片刻,转身回到屋内,继续参悟剑经。只是没过几个时辰就又御剑而起,只因剑意当空,繁盛浩大,变幻莫测,却是曲意身化剑光,穿阵越禁而来。 剑光内,老爷子须发张扬,十分畅快,神念扫过,见元清呆立半空,心中一动,屈指弹出一点莹光。 莹光如天外飞仙,视数里距离为无物,一闪钻入少年眉心。 随后剑光尽敛,浩大剑意也随之消失不见,曲意衣袂翻飞,一步迈入未央宫。 元清尚在感叹剑意宏大,突然觉得泥丸一阵刺痛,不由收起飞剑,落在地上,凝神静气,以内视之法一探究竟。 只见识海之中一点莹光飘摇,正悠悠然飘向剑影。 二者相接,“砰”的一声轻响,莹光爆裂,一段光影徐徐浮现。 画面中曲意灰袍大袖,面前是一条四爪真龙,长逾百丈,金瞳青麟,周身水云相随,雷光相伴,凶威无量,气焰滔天。 接着老人大袖一挥,星光乍现,却是一颗晶莹丹丸破空而去。 丹丸不过拇指大小,比之百丈真龙身犹如萤火比之皓月,但青龙却如临大敌,唤天雷结网,凝玄冰为屏,欲将其困住,自身则首尾并用,携滚滚巨力,扑向曲意。 曲意神情淡然,手捏剑诀,轻喝道:“分!” 丹丸轻颤,应声分化无数,如星河降世,将青龙围困其中,继而星芒大盛,每颗丹丸皆化为三尺长剑,彼此间意气相连,蔚然成阵,阵势巍峨,剑意森然。 青龙雀尾一摆,前扑之势立止,随后一声长吟还为丈二人身,雷霆化衣,龙鳞作甲,挥手间光幕层层叠起,更有玄冰结为厚重坚壳将之护在其中,俨然一副严守之姿。 曲意见此一声轻笑,淡淡说道:“见我星河剑阵,你也算死得其所。” 说完剑指虚化,顿时星河旋动,剑光锋锐无匹,剑气汹涌如潮,瞬间淹没了整片虚空。 “轰!”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元清目光迷离,呆坐在地上,良久,良久。 未央殿。 八派掌门高坐云榻,皆沉默不语,殿中气氛凝重,如陷泥沼。 半晌,司真人幽幽说道:“是战是撤,诸位真人可有决断?” 言出如泥牛入海,未能激起半点风浪。 过了许久,才听尖媚男声响起:“杜某如今重伤未愈,修为折损,再战下去恐怕有心无力。” 话音未落,青袍男子便嗤笑道:“不过折损一具血影分身,杜真人何出此言,莫非贵派老祖另有授意?” 血衣少年并不回答,反而娇媚一笑问道:“楚真人对蔽门功法如此熟悉,难不成打算‘弃明投暗’,与杜某作师兄弟?” 楚真人呵呵一笑回道:“杜真人修行数百载,还能这等因小失大之言,也是可悲可叹啊。” 少年媚色依旧,眼中却冰寒一片,心念连转,却就此闭口不言。 一旁的黑袍汉子接口问道“听楚掌门言语,是要一战?” “不错,护佑人族根基,我太渊责无旁贷!”楚真人想也不想,义正言辞地说道。 “咳咳,”一身黄袍的佝偻老者轻咳两声缓缓说道:“事到如今,楚真人就莫要再说这些冠冕堂皇之语了,若非事关仙境,谁会与同阶生死相争。” 黑袍男子眉间一挑,转头问道:“这么说来,封兄也欲一战?” 老者请捻三寸短须回道:“老头子寿元将尽,也想搏一搏化神仙缘。” “仙缘在前,奴家也愿一搏。”却是风月谷掌门丁真人幽幽说道,其身穿素袍,不施粉黛,眉眼楚楚,端的是清丽动人。 “六欲魔功玄妙莫测,幽冥宗更是执灵门牛耳,厉真人悬而不决,莫非另有顾虑?”吴雪川着看着黑袍男子,似有深意地问道。 “吴兄说笑了,事关生死道途,自然要慎重一点。”男子淡淡回道。 吴雪川微微一笑,正欲说话,却见曲意站起身来,沉声道:“要战便战!婆婆妈妈,畏首畏尾,何以成道!” 吴雪川闻言一怔,随即温声说道:“曲兄稍安勿躁,谋划数十载,自是要争上一争的。” 黑袍男子则态度一转,放声笑道:“哈哈,好!曲掌门快人快语,正对厉某脾气,战便是了!” “这么说,除了杜真人,诸位皆欲一战?”司真人环视一圈后问道。 少年嘿嘿一笑说道:“杜某只说力有不殆,并未说就此避战,今诸位掌门决议,血衣门愿附骥尾。” 楚真人瞥了少年一眼,而后问道:“司真人何意?” 司真人轻摆云袖,淡淡说道:“诸位应妾身之邀来此除妖,镜天宗忝为地主,岂有避战之理。” 滋事已定,吴雪川振声说道:“既如此,诸位也别藏着掖着了,兽潮还有三日到此,可有妙手以增胜算?玄元此行调配了云舟十艘。” “厉某有玄阴魔尸千具。” “风月谷有合欢真魔一对。” “老头子带了十万幽魂。” “我上清弟子单人只剑足矣。” ...... 三日后。 元清身处天剑峰,周围都是上清弟子,放眼望去,约百余人,皆身姿笔挺,战意昂扬。 领头之人,头挽道髻,背负仙剑,上刻云篆灵纹,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云鹤剑仙。 天剑峰外,未央殿内,八派掌门端坐云榻,神游天外。八人正中,水镜晶莹,千里方圆,纤毫毕现。 浮峰周围,云舟环绕,灵纹闪烁,遮天蔽日,玄元弟子尽在其内。 浮峰之下,诸峰灵光闪耀,七座灵塔熠熠生辉,塔内太渊弟子按阵纹落座,静息以待。 幻境前,金甲巨人巍然依旧;幻境内,冥泉、血衣、风月三宗修士分别主持三座大阵,阴风呼嚎,血影丛生,毒瘴遍布,活脱脱人间绝地。 不知过了多久,司真人突然睁开双眼,冷声说道:“来了。” 只见水镜之内蓦然浮现无数米粒大小的妖兽虚影,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正向前奔行;更有十余道人形虚影如浮光掠影般一闪而过,直冲北凉山。 司真人屈指弹出一道水色光华落在水镜之上,顿时清鸣大振,如凤舞九天,响彻云霄。 清鸣过后,各色光华依次亮起,众修士神情肃穆,却无人轻动。 不过转瞬,山石摇晃,大地震颤,轰鸣隆隆,兽吼震天。 透过大阵,只见一线黑潮,如江河绝提,卷起烟尘无数,势不可挡,滚滚而来。 接着光华闪过,十余道身影现身高空,气质迥然,神形各异,但皆灵压磅礴,妖气滔天。 为首一人,身穿金袍,面容俊美,虽是少年模样,顾盼之间却自有无上威势,帝皇霸气。 四下打量了片刻,其抬手虚按,一只亩许大小的金色手掌凭空浮现,携万顷巨力狠狠拍向虚空某处。 波纹荡漾,虚空破碎如镜面,显出层层光幕,重重禁阵。 巨掌不停,继续压向光幕。 一线乌光穿阵而出,几个呼吸间便涨成的同样大小的漆黑鬼爪,五指尖利如钩,阴风相随,鬼焰缭绕,狠狠迎向巨掌。 “轰!” 二者相撞发出惊天爆鸣,激起的狂暴气浪足以摧城拔寨。 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气浪消散,两只巨掌亦消失不见。少年神情漠然,金眸中烈焰升腾,穿透重重禁制,与未央殿前一身黄袍的老人遥遥对视。 老人身形佝偻,神色平静,眼中却有藏不住的惊喜和贪婪。 “麒麟真血......”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决战北凉(中) “数万妖兽,加上一十三位元婴大妖,看来此役妖族势在必得啊。”吴雪川站在老人不远处,淡淡说道。 厉真人眉头微皱,低声说道:“四只后期,八只中期,还有麒麟正脉,是有些棘手。” “杜真人,毁你法身者可是这头麒麟大妖?”丁真人身如弱柳,仿佛受惊般柔声问道。 杜真人面上戾色一闪,尖声回道:“不错。此妖肉身之强横乃杜某生平仅见,可称得上无失无漏,浑圆如一,一拳一脚力重千钧,万法辟易。” 曲意紧盯着金袍少年,衣袍无风自动,眼中战意熊熊。 楚真人看了一眼曲意,笑问道:“曲兄可是对此妖有意?” 曲意还没回话,封真人先出声说道:“这头麒麟老头子要了。” 曲意收回目光,瞥了封真人一眼,轻蔑之意一览无余。 封真人眉毛一挑,笑问道:“怎么,曲真人还想试试老头子斤两?” 司真人这时插话道:“二位真人还是想想此役该如何应对吧,这几座阵法可挡不住十三位元婴大妖与数万妖兽联手。” “司真人稍安,”吴雪川微微一笑说道:“后期大妖自有我等对付,其余妖修,你与丁真人以及那头合欢真魔各对上一头,剩下的交由杜真人料理便可。” 杜真人闻言一声冷笑:“吴真人是在说笑吗?杜某如今重伤跌境,如何能同时对付五名同阶?” 吴雪川笑而不语,反是厉真人淡淡说道:“杜真人,这等虚言此时就不必再说了,麒麟真血分你一份便是。” 言毕,也不管封真人作何反应,其目不斜视地继续说道:“封真人若自觉凭一己之力能斩杀一位身具麒麟正脉的同阶大妖,那就当厉某胡言,大伙生死有命,各凭本事便是。” 老人脸色阴沉,心思连转,随后重重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杜真人嘿嘿一笑,数道血影自血衣门驻地腾空而起,一闪融入体内,继而血光大放,周身灵光灿灿,气势暴涨,哪还有半点伤重之色。 另一边。 金袍少年四下打量了片刻,终收回视线,而后头也不回地淡淡说道:“獠影,玄霜,朱刚,火媚儿,” 四人应声称在,却是一青袍男子,身形消瘦,气度缥缈;一总角女童,白衣赤足,神似玄冰,面如寒霜;一精壮大汉,半身赤膊,虬肌隆起如精钢浇筑;一娇美少妇,轻纱薄裙,朱唇琼鼻,杏眼含春。 “阵禁繁复,尔等随本王截杀人族大修,余者领兽群破阵。” 话音未落,便见五道惊鸿自阵内飞出,气势汹汹,分袭五妖。 少年目光一凝,一拳平平递出,金色光焰脱手而出,速度不快,中心一点气旋时隐时现,周围光影模糊,所过之处,虚空似乎都泛起阵阵涟漪。 獠影大袖鼓荡,甩出一团青气直上青冥,转眼成遮天青云,继而风雷大作,光刃如雨,汇成青紫洪流从天而降。 玄霜张口吐出一抹极蓝,形似火焰,状如冰晶,幽幽在身前飘摇。 朱刚取出双刃板斧高举头道,声如洪钟,嗡嗡作响,而后一指将晶珠弹得粉碎。 火媚儿顿时神色萎靡,面上也显出一抹异样的殷红,继而魔焰缠身,不过数息便在熊熊黑炎中化为无形。 “替劫之法?”厉真人身形恢复如常,一声冷哼,却见远处一道倩影由虚化实,身姿袅娜,神情哀怨,不是火媚儿又是何人? 至于封真人,仍旧运转法力,使出一记幽冥鬼爪迎向金色光焰。 一阵令人牙酸的尖鸣之后,鬼爪爆裂,化为漆黑鬼雾;光焰缩小近半,威能却未减多少,依旧势不可挡地向封真人攻来。 老头见状眼角一跳,掐诀低喝道:“咄!” 鬼雾如灵蛇般扭转聚合,瞬间化为巨大鬼脸,一口将光焰吞了进去,转而桀桀一笑,反向少年扑去。 只是不过须臾,鬼脸便停了下来,身躯也不受控制地越胀越大,终在一声巨响中化为缕缕青烟,消散一空。 一番交手堪称兔起鹘落,却又势均力敌,两方稍事停顿,神通再起! 顿时青羽漫空,天河蔽日,剑光斧芒争锋,冰螭火凤相斗,更有魔影狐踪生灭莫测,神人天鬼近身相搏。 十人分做五团,渐战渐远。方圆百里,天地震荡,元气沸腾。 元清怔怔望着天上斗法,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胸中一口豪气激荡,尤其曲意之剑术,更令其神思飞扬,不过很快便被一声低喝拉回思绪。 “来了!” 只见烟尘弥漫,兽潮离大阵已不足里许,八名元婴妖修悬停低空,上下打量着阵法。 就在此时,一道刺目血虹激射而出,一晃化作数里大小的猩红血云,骤然落下。 兽潮冲势顿止,八妖连同不知多少妖兽来不及反应便被血云罩住,一卷而起,飘然远去。 血云渐行渐小,短短数息,便仅剩百丈方圆,但其色却愈发浓厚。 有一灰二青三道遁光穿云而出,现出一男二女三个人影,周身灵光暗淡,面色戚然。 三妖身形未稳,又见三道遁光自浮峰掠出,却是司真人、丁真人以及一名雌雄莫辨的绝色少年。 司真人头悬八棱古镜,明光晃晃;丁真人口吐绣花银针,分化千万;绝色少年化身黑白二气,一路横冲直撞,沿途妖兽或裂体而亡,或血肉萎缩,化为一具干尸。 三妖见状,鼓动法力正欲迎击,突觉血气翻涌,一身精血不受控制地似要脱体而出,无奈只能撤了神通,运功压制。 几声哀嚎,血洒长空,一只灰毛飞鼠,一只白斑狼蛛以及一只五彩飞蛾倒飞数百丈,妖身一转,远遁而去,却是三妖危急时刻现出原身,硬接了一击。 司、丁二位真人相视一眼,驾起遁光,紧追其后。 黑白二气还为绝色少年,面颊绯红,如饮醇酿。看了看下方妖兽,又看了看远去的司、丁二人,神色玩味,略一停顿也追了上去。 三妖一走,兽群顿时群龙无首,原地逡巡,踌躇不前,结丹期妖兽更是腾空而起,四下观望。 忽然,不知从何传来阵阵鼓鸣,咚咚隆隆,如军阵冲杀,节律严明。兽群闻之,无论境界如何,皆双目血红地向大阵冲去,状如疯魔。 未几,鼓声陡然大变,轻重不一,杂乱无章,如稚童乱舞,此前金戈之势荡然无存。 数十里外,荒漠断崖,一只丈许大鼓迎风挺立,黑面红身,宛如一颗巨型妖目。 鼓前有二兽,乃是一青背妖狼,一吊睛白虎,皆三丈大小,神骏非凡。 妖狼头顶,一只狸猫大小的小兽正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拍击着鼓面,兴致勃勃。 妖狼旁边,一丈二大汉,半身赤膊,手持木槌,满脸苦笑。 ....... 云海之上,天极之下,一片紫叶如轻舟泛波,悠悠在空中飘摇。 紫叶之上有三人,乃是一中年男子,剑眉赤瞳,着赤金华服,面容冷峻,不怒自威;一清丽道姑,面如美玉,气若幽兰,道髻半挽,青丝如瀑;以及一蓝衣少女,眼似流云,眉如远山,气质缥缈,神情清冷。 正是敖烈、青叶和朱灵儿。 三人中央立有一云纹水镜,镜中赫然映着北凉战事,人、妖、禁、阵皆如掌上观纹,甚至两族元婴之语都清晰可辨。 看到绝色少年离去,青叶拂尘一摆,收了水镜神通。 朱灵儿不解地问道:“师叔,缘何收了神通?” “战局已定,无需再看。”青叶淡淡回道。 见朱灵儿疑惑更重,青叶微微一笑,却不再言语,冲紫叶打出一道法诀后便闭目神游去了,反是敖烈轻声说道:“小主有所不知,虽说此刻战局看起来势均力敌,却是妖族必胜。” “愿闻其详。”朱灵儿轻施一礼回道。 敖烈回礼之后说道“那金袍少年名叫玉昆,身具麒麟正脉,千余年前便修至元婴顶峰,入化神不过转念之间,战力恐怖,地位尊崇,可说化神之下第一人。” “此等人物,非三名同阶不可牵制,那人族老者与之捉对厮杀,无异于自寻死路。一旦有大修士陨落,战局立变,何况那头合欢真魔早就心生反意,内忧外患,人族岂有不败之理?” 朱灵儿听后便陷入了沉思,眉宇间忧色重重,挥之不散。 “元清......”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决战北凉(下) 北凉山。 鼓点凌乱,兽吼震天,兽潮如江河决堤,浩浩荡荡撞在水月幻境之上,激起阵阵涟漪后便消失不见。足足一刻钟,北凉山仿佛饕餮巨兽,将数万妖兽尽数吞入腹中。 一入幻境,如身在云水,八方不明,五感皆失。镜光翻转,兽群即被分至三座大阵中。 一曰血河神,由血衣门修士主持,演化一方幽冥血池,浩浩渺渺,不知其始,不见其终。池内血影重重,是为血神子,聚散无形,来去无踪,不死不灭。 一曰黄泉幢,由冥泉宗弟子祭出,召九幽阴风,唤黄泉鬼河。阴风摄魂,鬼河销骨,阴兵鬼将列阵冲杀,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一曰风月帐,由风月谷门人布下,香风昏神,霞烟迷智,其内毒性暗蕴,透肌入体,蚕灵化血,狠辣阴毒,所谓“风月无边,却是斯人断魂处”。 三阵修有阵坛数十,皆位于禁制节点,由结丹修士坐镇,筑基弟子持器辅助。 阵眼另设高台一座,上悬灵珠,映射阵内一应变化,各派领军弟子在此统筹全局,发号施令。 入血河神者,血神子蜂拥而上,吞精嗜血,一身血肉转瞬即逝,徒留干尸血皮。 入黄泉幢者,尸身为兵将所斩,魂魄被黄泉所拘,无生无死,任人趋势,反助其阴鬼大势。 入风月帐者,神昏志迷,毒气攻心而不自知,行走间皮脱肉烂,不出一时三刻即化为一滩脓水。 有妖迷蒙间撞得阵坛所在,暴起攻之,却见镜光一闪,光影变幻间又处血影阴风中,不知来路,不见去向,手段尽出难再脱逃。 不过阵法虽厉,奈何妖兽数量太过庞大,众修着实有些应对不暇。须知无论阴兵鬼将,抑或血神毒瘴,皆为神通所化,数目威能与施术者修为息息相关。 修士一方人数稀少,且多为筑基弟子,纵然结阵为之,仍力有不逮。再加上千余头七级妖兽,依仗肉身强横,横冲直撞,寻常阴鬼血神触之即碎,虽在血池鬼河中滚上一遭便可复原,但仍不免威能大减。 渐渐,妖兽聚而禁阵散,修士死伤,阵坛破碎,法阵不复圆满,运转之际破绽频生,继而有高阶妖兽破阵而出,踏足北凉。 只是还未来得及一睹阵外风光,便有利刃临头,却是金甲巨人手持巨剑,携风雷之势一斩而下。 金芒隐,血光现,巨人收剑回身,妖兽身首异处。 但破阵之兽源源不断,其数渐多,巨人斩之不及,反受其害,以致灵纹断,金身破,转眼已折损数具。 一声清鸣,大剑开合,余下巨人同时挥出一道宏大金光,荡开群妖,随后竟弃之不顾,大步迈入阵中。 与此同时,四派近千名修士齐齐弃阵而出,聚散分合,施雷霆手段,电光石火间将阵外妖兽灭杀一空,而后各回驻地,重整旗鼓,以待再战。 无人主持,法阵如无根之木,顷刻即覆,气浪激荡,卷起烟尘如龙,通天彻地。 烟尘刚起,便见金芒大盛,随即轰鸣震天,焰光升腾如幻日,瞬间席卷数里方圆,摧枯拉朽,将一切焚烧殆尽,却是金甲巨人悍然自爆。 轰鸣未竟,雷鸣又响,滚滚雷霆自云舟倾泻而下,无穷无尽,如天罚降世,北凉山顷刻间化为雷池炼狱。 足足一炷香后,尘埃落定,雷霆渐止,山前赫然多了一个方圆十余里的深坑,当中焦尸遍布,护罩林立,或色成七彩,或披鳞覆甲,有的干脆就是玄冰土石为之,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护罩消散,兽群折损大半,低阶妖兽十不存一,高阶妖兽也大多身负焦痕,不过神智倒尽数恢复了清明。 当此时,神光天降,落于群妖身后,却是七颗灵珠。 灵珠轻旋,洒出星辉如雾,光雾交织间手足具现,转眼竟成一位丰神俊秀的道人,身长七尺,头戴七星冠,身着七星袍,手托七星灯,气息宏大,赫然有元婴修为,气质缥缈,举手投足间星光相随。 吐息送气,一点星火蹁跹如落羽,悠悠飘向兽群,转眼竟化作熊熊火海,焰光清冷如星辉,却有不世之威。身染星火者,弹指间便化为乌有,连一缕烟尘都不曾留下。 群妖慌忙避让逃窜,但随即便重新集结,兵分数路,或攻云舟,或袭诸峰,尤其七峰灵塔,更得“重兵照顾”,半数以上的结丹期妖兽皆向其冲去。 剩下百余七级大妖站定虚空,列次结阵,凝冰喷火,呼风唤雷,各施神通共御星火。 另有十余头大妖,遁形虚空,绕过火海,潜藏至道人身后,或以尖利兽躯,或用神通妖法,暴起发难! 云舟嗡鸣,雷霆再现,各峰宝光频发,诸般术法倾盖如瀑,众修手段齐出,幽冥、冥泉二宗更是将千具玄阴魔尸、十万幽魂统统放出,悍然迎敌。 魔尸虽只有筑基修为,但个个铜经铁骨,力大无穷,且无知无觉,不惧水火,与群妖周旋于三尺之地,一拳一爪,血肉横飞。即使尸身裂解如碎渣,仍可化为尸毒冥雾,侵蚀兽躯。 幽魂并未投身战局,反而结为浓厚黑云,压在冥泉宗驻地上空。其门人结阵端坐,掐诀念咒,头顶鬼面小旗泛起幽幽玄光。 不过片刻,玄光飞射,集于虚空一点,结乌黑莲子。莲子凭空见长,转眼便成丈许大小。 阴风起,黑云降,幽魂接连如长龙,齐入莲子,灵咒戛然而止。须臾之后,一声裂响,莲子寸断,现出一道修长人影。 墨云为袍,上绣万鬼朝圣图,面容清秀,黑发如烟,仿佛落第书生。 书生向下看了一眼,随后大袖一抖,甩出一道乌光落向兽群。 乌光显化,却是一只亩许大小的狰狞鬼爪,五指尖利,指尖各有一团碧火跳跃,与封真人的幽冥鬼爪颇有几分相似。 鬼爪落处,妖尸成泥,妖魂被拘入碧火,反壮其势。 另一边,道人对偷袭者视若无睹,专心御使星火,法袍七星一闪,一层纤薄星幕便护住周身,妖法爪芒落在其上犹如蜻蜓点水,只激点涟漪。 不过随即星幕崩解,散若流萤。流萤沾身即成灿灿星火,有数只大妖避之不及,转眼便成虚无。 反观火海,越燃越盛,不过须臾已占据数里虚空,冰火风雷皆为其养分,大有焚尽万物之势。 众妖急忙撤去术法,然火势陡然转猛,刹那便至身前,无奈只能做饮鸩止渴之举,一边后退,一边再出神通抵抗。 忽有剑鸣起,清亮高亢,穿云裂石,但见一道七彩巨剑自天剑峰升起,如天外飞仙般直击兽群,一路摧古拉朽,所向披靡。 剑光之迅捷,电光石火;剑势之浩大,怒海翻波;剑锋之锋锐,虚空留痕,来往反复,竟无一合之敌。 这正是上清秘传,极光剑阵法! 此法乃是金丹剑修在外成锋,筑基弟子于内为体,彼此剑意共鸣,剑气相合,由主阵之人统领,一剑之威,足可媲美元婴剑修全力一击。 元清不知为何,与一众金丹剑修一起被安排在剑锋处,周身银光灿灿,一身功法早已运转到极致,仍觉重压在胸,仿佛一扁舟行驶于狂风骤雨中,稍有不慎便会船毁人亡。 不过每每行将崩溃之际,总有灵光入体,轻灵醇和,修补经脉,恢复法力,予其一线喘息之机。 久之,少年肉身虽疲累,心神却愈发空灵,竟重入剑心通明之境,五脏之火重燃,灵台复明,停滞许久的第七炼也开始自发进行。 且诸多剑意交汇碰撞,如烘炉锻铁,反复捶打,去杂质,留顽真,一点纯而又纯的剑道真意至此萌芽初生! 这一点真意不同于先前练剑所悟,乃是元清修行至今,性命交融之光,是成道之本,剑道之基! 识海剑影顿时明光大放,其内银星点点,竟缓缓凝聚出一颗星珠,熠熠生辉。 同时气海剑胚熔融剥脱,更加圆润,渐成丹丸之形,不知不觉间第七炼已然完成。 大炼毕,清鸣起,清亮高远,扶摇直上,七转方止。 一旁仇龙察觉到异样,扭头看了他一眼,会心一笑;剑尖处那位云鹤剑仙暗暗收回指尖灵光,凝神调转剑光,再斩群妖 当是时,前有道人星火,后有书生鬼爪,上有云舟降雷,下有剑阵纵横,四方合围,兽群几无反抗之力,只做困兽之斗。 正值兽潮势颓,修士士气高涨之际,突然一道黑白两色遁光自远方回返,化做一片黑白两色灵云,径直落向风月谷弟子。 灵云广袤,将其他门派弟子连带着些许妖兽一并笼罩在内。 约莫一刻钟后,灵云翻滚,复为黑白二气。二气纠缠融合,还为绝色少年,面色红润,神色张狂。 少年身下,生灵灭绝,只余一片残肢断骨。 书生、道人见此法诀一变,鬼爪化为碧火鬼焰与星火合围,将余下妖兽圈禁在内;云舟剑阵则同时调转矛头,攻向少年。 少年舔了舔嘴唇,不慌不忙弹出两团灵光,却是两颗黑白相间的圆珠,随后身形一动,化虹而去,雷霆剑光登时落了个空。 圆珠一闪,落在书生和道人身前,轰然爆开,两色灵光交织成巨型光团,将二人淹没。 光团敛去,星火鬼焰消散,道人书生身形破烂,太渊和冥泉两派弟子更是齐齐喷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灵光暗淡。 余下妖兽早已无再战之心,没了神通困锁,立即做鸟兽散。 雷光隐,剑光停,书生、道人静立不动,任由兽群逃散。 云舟上,韦杉脸色苍白,喃喃问道:“这算是,赢了?” 旁边王庆取出酒坛灌了一口回道:“真他娘费劲!” 话音刚落,一道金色光柱从天而降,少年神色冰冷,从中缓缓走出,金袍纤尘不染,仿若神明。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麒麟神威 “哼!”扫了一眼溃散的兽群,少年低低哼了一声。 语出虚空翻波,渐成鹿鸣狮吼之音,空灵醇厚,愈传愈远。 群妖奔逃之势立止,血脉沸腾,杀意上涌,不禁仰天长啸,百里之内云集响应,兽吼之声此起彼伏。 “他娘的,又来!”王庆一抹嘴巴,骂骂咧咧地说道,随后凝神端坐,法力源源不断地注入身下阵禁。 韦杉往嘴里塞了一颗通体青碧的丹药后也盘膝坐下,周身泛起莹莹绿光。 云舟禁制灵光大亮,倏忽飘至少年头道:“玉道友如此以大欺小,未免有失身份。” 少年大袖一摆,冷声道:“百余年光景,你倒是没有白费。” 曲意呵呵一笑回道:“昔日种种,历历在目,曲某怎敢懈怠。” 少年闻言一顿,眼中露出些许追忆之色,随后问道:“青音,近来可好?” 曲意敛去表情,淡淡回道:“师姐潜心悟剑,距超脱之境也只有一步之遥。倒是玉道友,以道友身份修为,怎也对凌霄秘境有兴趣,还不惜亲身至此?” 少年冷笑一声反问道:“你上清剑修不也一样?” “我上清一脉,惟剑唯一,向来不屑于借外物成道。曲某来此,其一是为历练门人,其二便是为了道友你。”言辞郎朗,曲意目光灼灼,看着少年。 少年一声轻笑:“怎么,曲道友还想取玉某项上人头?” 曲意向前迈出一步,衣袍无风自动,剑意冲霄:“悟剑百年,正好借道友麒麟真身,一试剑锋!” 语出星丸动,刹那间化作灿灿星河,蜿蜒流转,剑意奔涌如潮,波涛汹涌,俱是锋锐剑气。 少年一声低喝,背后现出一尊百丈巨人相,狮鼻虎目,周身金光灿灿,仿佛金砂铸就。两手一搓,团团金焰脱手而出,如天女散花,铺满半边天空。 金焰接连交融,同样汇成滔滔大河,金光闪闪,河面安如明镜,波澜不兴。 两河相接,无声无息而又泾渭分明,宛如两条长龙相互纠缠,剑气金焰随生即灭,溅起星火万千。 曲意手拿剑诀,闪身来到星河之上,波涛顿平,每一道剑光都变得细若游丝,整条星河仿佛锦缎般柔顺丝滑。 少年见状面色一肃,身后法相冲天而起,抄起大河如同金焰巨刃,向着星河一刀劈下。 “噗噗”几声闷响,却见金刃法相在星河中寸寸湮灭,转眼便消散一空。 星河一转,化为璀璨晶珠将少年困在中心,无匹的剑气甚至将其内的天地元气都搅成一片混沌。 好像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金线闪过,晶珠两分,少年现出身形,高逾三丈,头生一对金角,曲折似神木,眼含明火,身覆金鳞,五指尖利如金色短刃,竟成半妖之身。 曲意手中剑诀一变,破碎的晶珠还为根根剑丝,交织成网,欲再将少年困杀其中。 少年眼中明火陡然一盛,周身鳞片上随之燃起米粒大小的金色光焰,弹指间交融成片,仿佛在金鳞外又升起了一层焰光甲衣。 立掌作刀,凌空虚划,金线脱手而出,所过处虚空留痕,剑丝根根断裂。 一步迈出,金光一闪便至曲意身侧,五指大张,掌心焰火化为霞光旋涡,滚滚巨力倾泻而下,倾轧十丈方圆。 星芒一闪,曲意身化剑光,倏忽远去。少年脚步不停,如影随形。 二者形如鬼魅,在这数十里虚空时隐时见,星光金影交击,传出阵阵尖鸣。 一炷香后,只听一声爆响,少年恢复人形,傲立虚空,脚下凭空多出了一个百丈深坑。 曲意面色苍白,衣衫带血,躺在大坑中心,星丸仍滴溜溜地悬在身前。 少年面无表情,竖起一根手指,指尖缓缓亮起一点金芒;金芒流转变幻,渐成三寸小剑;屈指一弹,小剑如流光幻影,直刺曲意眉心。 突然,一道明晃晃的镜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罩住曲意,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是百丈之外。 与此同时,万千银针铺天盖地,如暴雨梨花般齐射向少年。 少年一声冷哼,周身金鳞浮现,随后抬手击出两团金焰,竟对银针不管不顾。 银针打在少年身上,叮叮作响,却只能在金鳞上留下点点白痕。 金焰落处,两道身影蓦然浮现,一人持八棱古镜,镜光晃晃,将金焰困在其内,数息后消于无形;一人拿桃木剑,斩出大片五色光华,与焰光同归于尽。 正是镜天宗司真人和风月谷丁真人去而复返! 一旁曲意服下一粒晶蓝的丹药后,脸色稍缓,腾空而起。 伸手一划,剑丸星芒重盛,星海复现,一身战意不减反增,剑气也似乎更加锋锐。 少年看着面前三人,眼中的冰寒几欲凝为实质,心念一转,重现半妖之身,掌心金焰吞吐,就欲再战。 正当此时,大地轰鸣,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血煞之气自地底蒸腾而起,聚合扭转,化为一根尺许长的黑红魔羽。 随即天音大响,七彩霞光从天而降,径直落向魔羽。灵气灌注,魔羽渐成黑白两色。 不过须臾,天音闭,地怒息,黑白两色灵光大放,魔羽化作巴掌大小的太极圆盘,悠悠浮在半空。 ...... 天极之上,紫叶之内,道姑从定中醒来,一声轻叹: “凌霄重开,秘钥现世,杀劫再起,生灵涂炭,这一回,又得几人超脱......”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变故 北凉山。 少年身形一动来到圆盘前,掌心金焰喷薄而出,瞬间将之层层裹住,金光一闪,结为一颗拳头大小的晶莹圆珠。 然而下一刻,黑白灵光破壳而出,金珠如春阳化雪般层层溶解,圆盘通体轻颤,化为一道黑白流光破空而去,转眼就消失在天边。 少年一声低哼,金光大放间现出百丈麒麟真身,张口吐出一个不知名音节,周身金芒顿时化作薄纱般的金色雾气,翻涌蒸腾,卷起庞然兽躯,如一片灿灿金霞,紧随其后。 丁真人见状,立即收起银针、木剑,反手祭出一团彩光。彩光附于身后,化为一对五彩蝶翅。蝶翅轻扇,扬起粼粼波光,随即身合彩光,化虹追去。 司真人思量了片刻,终下定决心,手中镜光翻转,一闪人便出现在百丈之外,再一闪,已越过丁真人,几个闪动后就消失不见。 三人走后没多久,又有数道流光划过天幕,看其方向,也是向圆盘而去。 曲意在圆盘现世之初便收了星海,不过并未动身追逐,而是背负双手,静静站着,任由遁光来去。 此刻山河破碎,天地萧索,老人孑然一身,颇有些兴致阑珊,灰袍翻飞,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孤寂。 大袖一摆剑光起,须臾数十里,游转一圈复回原地,老人一声轻叹,随身储物戒指内多了十余柄残破剑器,眼中也多了一抹惋惜。 似是想到了什么,曲意屈指弹出一点星芒落向山林某处,光华一闪便隐去不见,随后一声轻哼:“算是便宜你小子了。” 说完身合剑光,倏忽远去。 山林间,上清众人仍在昏迷,身外一道剑光盘旋,洒下盈盈星辉。 百里外,云舟上王庆扯着嗓子对白芷说道:“师姐,真就不能回去看看?” 白芷面若寒霜,冷声回道:“战局未定,师兄弟死伤大半,掌门师尊音讯全无,我又岂能为一人置百十同道于险境,尔等执意要去,大可自便。” 王庆听了,半响说不出话,末了只能拿出酒坛,狠狠灌上几口;韩红蕊站在一旁,手中不停地摩挲着一根火红灵羽,神色黯然。 就在这时,隐约有隆隆鼓声自天边传来,与兽潮冲阵之时一般无二。 白芷当即打出一道法诀,其余人亦各安其位,云舟轻颤,化作一道白光飞驰而去。 船舷边,韦杉望着飞速模糊的远景,眼中满是泪花,喃喃说道:“元师兄,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三日后,林间。 一片残枝落叶中,元清静静躺着,双眼怔怔望着湛蓝天穹,神情恍惚。 昏迷三日,却是大梦一场。 梦中自己剑术有成,劈山斩岳,分江断海,不过一念之间;朝游北冥暮沧海,纵情极意,览尽天下风光。 更有佳人在侧,亲朋相伴,天地为席,诗酒当歌,却数人间最得意! 稍稍收摄心神,元清站起身来,却见周围散落着众多妖兽尸骸,下到寻常野兽,上至结丹大妖,皆尸首两分,切口光滑平整,显然是遭利器一击致命。 御剑而起,神念四散开来,发现类似境况尚有近百处,且林中树木多有倒伏,地面兽印杂乱密集,似是兽群过境。 “看这样子,北凉一战还是败了,也不知王兄、韦杉他们如何。不过看这残尸,莫非......” 少年目光闪闪,暗自想着,心中渐有答案。 剑阵破时,上清门人散落处正是如今兽尸所在,加之自己昏迷前已是重伤之身,醒来竟然神完气足,甚至修为还略有精进,定是得了高人相助。 此间高人,与上清关系莫逆,且以剑术通玄者,唯有上清掌门,曲意。 明悟此节,元清心中不禁有些感动,轻叹道:“曲掌门竟真把我当做弟子门人一般対待。” 说完向下扫了一眼,突然脑中灵光一现,随即落下身形,大兴剑光,却是按照王庆所授之法,分解收集妖兽宝材。 然而下一刻少年便傻了眼,只因结丹妖尸太过坚韧,一剑落下,纹丝不动,便是全力为之,仍不过破其皮肉。 略一思量,索性一股脑将整只囫囵收入储物袋中。只是如此一来,储物空间便颇为不足,无奈只能挑些高阶兽尸。 一个时辰后,元清回到原地,附近仍有许多妖尸未处理,身上仅有的两只储物袋早已塞得鼓鼓囊囊。 “既得横财,怎可再生贪念!” 元清摇摇头自嘲一笑,随即辨了辨方向,身合剑光,破空而去。 又过数日。 白光一闪,却见一只巴掌大小的狸猫小兽落在林间。 小家伙先是向后看了看,接着四下嗅了嗅,重新选了个方向后,四肢用力,又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见。 ...... 盛唐,长安,城南。 一座四进四出的豪华府邸,朱门紧闭,门口两尊丈二石狮威风凛凛,栩栩如生。 府前一少女亭亭而立,二十岁许,着水蓝衣裙,面容清丽,气质缥缈,如仙子遗世,不似人间绝色。 正是朱灵儿。 朱灵儿看着府门牌匾上“李府”两个大字,秀眉轻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上前扣门,没过多久,便见朱门启,一干瘦男子踱步而出,身披锦缎腰悬玉,双目狭长,鼻孔朝天。 “何人扣门,”男子不耐烦地问道,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却是见到朱灵儿,不由目光发直,呆立原地。 朱灵儿目光微冷,动念间寒气生,冲着其迎头罩下。 男子顿时打了个冷颤,不过也回过神来,换上一副自认为和善的笑容后轻声问道:“姑娘何人,来李府是寻人还是......” 不等他说完,朱灵儿便打断道:“元家何在?” 男子闻言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了灵儿一眼,心念一转,脸上笑容更盛,温声反问道:“姑娘与元家有旧?” 朱灵儿点点头回道:“不错。” 男子收起笑容作沉思状,同时看似无意的退了几步,随即突然大声喝道:“来人!元家余孽在此,速速拿下,送与王爷发落!” 话音刚落,便见披甲府兵鱼贯而出,手持利刃,将朱灵儿团团围住。 朱灵儿依旧是清冷模样,无悲无喜,丝毫不为所动。 男子见了不禁心火大起,冷哼一声说道:“我劝你老老实实束手就擒,保全一身好皮囊,届时见了王爷,识趣点还能当个宠姬。” 朱灵儿闻言眼中泛起冰寒,心念一动水光现,化为条条绳索瞬间将府兵尽数捆住,跌倒在地,动弹不得。 男子面色大变,踉跄着向府内逃去,却见水光一闪,水绳如灵蛇般也将其牢牢缚住,凌空而起,缓缓带到朱灵儿身前。 “仙子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触怒仙子,求仙子饶命!”男子高声喊道,面容惊恐,语音带颤。 朱灵儿动念将其扔在地上,随后冷声问道:“元家何在?” 男子挣扎着跪坐而起,恭声答道:“回仙子,早在十年前元家就因犯上作乱被满门抄斩,家主元鸿飞,其母殷素华,其子元景被江湖人士所救,如今下落不明。” 见朱灵儿神色不变,男子心念急转,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感到身上绳索越收越紧,同时有丝丝缕缕寒气侵入体内,冰寒透骨,四肢亦渐渐没了知觉。 “有消息说元鸿飞一家在峨眉山一带露面,圣上已下密旨派人前去追查,仙子饶命,小人就知道这么多了,仙子饶命啊!”男子凄厉地喊道,浑身颤抖如筛糠,冷汗浸湿衣襟,转眼又凝为寒霜冰屑。 “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三天前!仙子饶命啊!” 两人说话间,不时有家丁府兵出来查看异动,无一例外,皆被水绳捆住,倒在地上。短短片刻,人已躺了一地。 朱灵儿最后冷冷看了男子一眼,随后转身便走,没走几步,身形渐淡,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却是拿了隐身法,放出法器,御空而去。 其走后不久,法术顿解,哗啦啦化为一地水渍,接着便听一浑厚男声自府内传出:“李德,何事喧哗?” 众人急忙起身,正衣襟,垂首以待。干瘦男子腿脚仍有些麻木,一不留神又跌坐在地。 “青天白日,席地而坐,成何体统!”却是一中年男子,身穿蟒服,燕颔虎颈,不怒自威。 干瘦男子一个机灵顺势跪倒,恭声回道:“回王爷,乃是一妖女为元家旧事而来,奴才被其妖术所困,才失了礼数,还请王爷恕罪” 中年男子眉头一紧,沉声道:“元家?细细说来。” 干瘦男子应声称是,随即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其中不乏添油加醋之举,直把朱灵儿说得凶神恶煞,仿佛罗刹在世。 王爷听完脸色阴沉欲滴,大袖一挥喝道:“备马,本王要进宫面圣!” 皇城。 空旷的大殿内,这位人间至尊正在批阅奏章,朱笔落处,生死两分,一举一动,威势自现。 少倾,有内侍小太监拜倒御前,恭声说道:“皇上,安远王李展求见。” 皇帝手未停,眼未抬回道:“传。” 内侍太监随即起身,退至殿外尖声喊道:“宣安远王觐见!” 不消片刻,只见一中年男子来到御前,躬身拜倒,高声喝道:“臣弟拜见皇兄!” “起来吧,何事?” 男子闻言起身,恭声回道:“回皇兄,有修士为元家旧事而来。” 皇帝手上一顿,抬眼问道:“消息可确切?” 男子执礼更恭,沉声道:“臣弟管家与一众兵丁亲眼所见,甚至还与其动了手,确信无疑。” “哦?修为如何?可有门派师承?” “尚未可知,不过据臣推测,修为应当不高。” 皇帝放下手中朱笔,略一思量,随后对身旁太监说道:“李英,去请几位仙师过来。” ...... 皇城外,卧龙山。 卧龙山山势雄峻,终日云遮雾绕,如神龙盘卧云端,故名卧龙,更有传言道,有仙谪居于此,降龙以护万民,是为皇家世代祭天祈福之地。 山中修有一座道观,名为白云观。观内有三清殿一间,另有静室若干。 其中一间静室内盘坐着一道人,着杏黄道袍,身形圆润,座前一柱清香袅袅,正闭目清修。 不多时,一清瘦道童叩门而入,深施一礼后恭声说道:“观主,据报皇家供奉尽数出离,向峨眉而去,不知何为。” 道人双目未睁,随口回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 长安城外,山道。 一队黑衣人身负利刃,纵马疾驰,溅起尘土飞扬。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断尘 蜀地有仙山,奇绝峻险,烟岚云岫,如仙子画眉,故名峨眉。山上立有一宗,仗剑行侠,护一方安宁,是为峨眉派。 近年来,峨眉派香火鼎盛,门人弟子近千,俨然已成天下第一大派,掌门芷水师太更是被誉为当今武林第一人,功至先天,盖压群雄,风头一时无两。 是日,金完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元鸿飞从呆滞中醒来,惊呼道:“娘,您怎么起来了!” 说着急忙过去将其搀扶住:“没什么事,就是几个小子玩闹,我这就扶您回去休息。”一边说,一变轻拍后背,助其顺气。 朱灵儿看着老妇人,微微一笑,轻声唤道:“华姨。” 妇人闻言一顿,抬起头看着朱灵儿,疑惑地问道:“姑娘,你是?” 朱灵儿上前几步温声回道:“是我,朱灵儿。” 妇人皱起眉,口中喃喃道:“朱灵儿,灵儿......” 半晌,其眼中突然泛起异彩,脸上也现出一抹潮红。 “你是灵儿!”妇人心绪激荡,说完四下张望个不停。 朱灵儿走至近前,一手托住手掌,一手放在背后,周身紫光隐隐,将温淳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体内,同时说道:“华姨,元清重任在身,未能一同前来。” 温凉入体,妇人顿觉气息顺畅了不少,欣慰地拍了拍朱灵儿的手后接着问道:“清儿可还好吗?” 朱灵儿莞尔一笑:“他好着呢,如今已是上天入地的大剑仙啦。” 妇人听了笑呵呵地回道:“好,好,好,”话锋一转又问道:“对了,这么多年过去,你们可成亲了?” 朱灵儿笑而不答,反劝道:“华姨,你身子不便,我们进去慢慢说。” “好,好,”妇人连连点头,走了没两步便对元鸿飞说道:“飞儿,你先出去吧。” 元鸿飞看了看自家母亲,又看了看朱灵儿,低声回道:“是,娘。” 轻轻合上房门,元鸿飞回到院内,望着头顶青天,伫立无言。 小家伙扒着门缝看了许久,此刻终于逮到机会,飞奔到元鸿飞跟前,激动地问道:“爹,那姐姐真的是神仙?” “是啊,神仙......”元鸿飞一声长叹,似是回应,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小家伙听了,两眼闪闪放光,心中反复默念道:“神仙,神仙......” 两个时辰后。 朱灵儿从屋内出来,拿出一只羊脂玉瓶交到元鸿飞手上。 “华姨已经睡下了,此为培元丹,一分为四,一月一颗,化水服下,半年当可尽除顽疾。” 说完放出法器,御空而去。 小家伙见此不禁小口大张,扯着父亲衣袖,蹦跳着叫道:“姐姐会飞!姐姐飞了!” “收声!切不可叫外人知道!”元鸿飞少有地厉色训斥道。 见小儿神色委屈,心中一软,正想出言宽慰,却听淡淡女声在耳边响起:“只管安心休养,我自会解尔后顾之忧。” 猛然抬头,已不见人影,手心玉瓶愈攥愈紧。 三日后,白云观。 三清殿内,道人背负双手,身前清香悠悠,身后道童躬身说道:“观主,据报,皇家供奉去峨眉捉拿乱党余孽,尽数身陨,皆为一击毙命。为者乃一女修,境界不明。” “知道了,下去吧。” 皇城。 一众黑衣人跪伏在地,缄口不言。 皇帝眉头紧皱,思量片刻后沉声说道:“摆驾白云观。”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青州遇旧 长安。 这几日,长安城中算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当今天子,突率亲信禁卫,御驾亲去卧龙山,归期未定,留下满朝文武,惶惶不知所措。 坊间传言说,帝感天心,得天人托梦,乃去白云观参修祭拜,是为国之鸿运,大吉之兆。 于是举国欢庆,街头巷尾时有交谈议论,以致传言愈广,渐生神仙色彩,甚至被编为话本,供人茶余饭后消遣。 朱灵儿来到长安城时便是这么个光景。 隐身去宫中打探了一圈,发现确有其事后,少女便离了长安城,御器直奔白云观。 白云观,三清殿。 “劳烦小道长再去通报一声吧!”当朝天子,九五之尊,身着便服,竟如凡夫俗子一般,对着一小道童执手行礼,恭声哀求。 道童郑重还了个稽首,回道:“非是小道不愿,能容居士在此,已是观主法外开恩,须知浮云不问人间事,就莫要再为难小道了。” 皇帝无可奈何,唯有一声长叹,不料下一刻,却见一胖道人悠悠然迈入殿中。 “观主。” “仙长。” 道童和皇帝同时躬身行礼道。 道人微微摆手,示意二人起来,而后淡淡说道:“溪木,备茶,有贵客临门。”说完就径自到一旁坐下,双目微闭,神游天外去了。 道童恭声应了个“是”后便退了下去。皇帝看了看道人,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挑了个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静候其变。 清香袅袅,道童奉茶而回,道人睁开眼,冲着殿内某处淡淡说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叙?” 言罢紫光一闪,现出一袭水蓝衣裙的少女倩影。 “田师兄安好。”少女盈盈稽首。 “朱师妹?没想到是你。”道人站起身,笑呵呵还了个稽首。 正是朱灵儿和田易。 两相落座,奉茶品茗后,田易问道:“师妹缘何下山,又怎会与这谋逆旧案扯上干系?” “此番下山是为断因果,斩尘缘,昔日元家待我如己出,自然要还其恩惠。”朱灵儿淡淡回道。 “斩尘缘?莫非师妹你?”田易一脸惊讶地问道。 朱灵儿点点头回道:“不错,灵儿功行圆满,欲一窥金丹大道。” 田易倒吸了一口气叹道:“未曾想师妹进境如此之快,短短数十载便金丹在望,当真天纵之才!” 朱灵儿微微一笑说道:“师兄谬赞了,不过是有些机缘。” 田易苦笑着摇摇头,随后指了指一旁如坐针毡的皇帝说道:“既如此,这人便是盛唐天子李晟,师妹可自行处置。” 李晟听着二人对话,心中愈发沉重,不知不觉间已是面色惨白,冷汗沾襟。 此刻见田易点到自己,登时站起身来,冲着朱灵儿一揖到底,恭声说道:“李晟不知元家与上仙渊源,听信谗言,做下错事,万望上仙恕罪!” 朱灵儿看着这位人间帝王,面无悲喜,幽幽说道:“往事如烟,前尘偕忘,你可做得到?” 李晟闻言急忙回道:“做得到,做得到!李晟这就回朝下旨,为元家平反,追元守义为贤圣帝师,封忠勇公,享一等亲王爵,世袭罔替,江山不改,爵位不易!” 朱灵儿挥手放出一片紫霞将之扶起,而后起身对田易说道:“此间事了,田师兄,灵儿这就告辞了。” 田易也起身回道:“师妹好走。” 二人互施一礼后,朱灵儿便向殿外走去。行至门口,却突然顿住,回身冲田易问道:“对了,师兄可还记得元清?” “元清?自然是记得的。”田易微感意外,随口回道,转念一想便知其意,反问道:“这元家便是元师弟亲族?” “正是,”朱灵儿放出法器,腾空而起,“元清如今亦是后期修为,斩杀同阶妖兽不过弹指之间,又得上清青睐,足称剑仙中人。且风骨傲然,剑心通明,结丹已是十拿九稳,师兄恐怕还要费心了。” 越说,其声越远,其形越淡。言尽之时,人亦消失不见,留下田易一脸愕然和李晟惊慌不知所措。 云海之内,紫叶之上。 “师叔。”朱灵儿躬身行礼道。 青叶淡淡“嗯”了一声,而后拂尘轻摆,紫叶扶摇直上天极,化光疾驰而去。 少女闭目盘膝坐着,脑中却尽是少年清朗身影,白衣胜雪,不染纤尘。 “就最后,再想你一回......” ...... 北地。 北凉山以南七百里处有府城一座,繁盛广大,名为青州。 青州府素来繁华,城中百姓数以万计,皆安居乐业,商贾旅客往来不息,络绎不绝。 然而近几日,却见城门紧闭,商旅消失一空,百姓足不出户,更有军士披甲执锐,结队巡逻,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城外数十里,一支百人小队走在林间小路上。 为首尉官身骑骏马,一手牵缰绳,一手握住腰间刀柄,神情肃然;其后兵卒手持长枪,分两列并行,将十余车粮草护在其间。 复行数里,忽闻凄厉狼嚎,随即便见十余只青灰凶狼自两侧山林钻出,将车队围起。 拔刀出鞘,尉官眼露不屑,一声断喝:“列阵!” 言出军卒动,小队化整为零,分十人为一组,环车马而立,平枪向外,严阵以待。 然而下一刻,其瞳孔骤然一缩,只见一个巨大的青灰色身影挤开狼群,缓缓来到众人面前,竟是一只青皮妖狼。 妖狼丈二高低,尖齿利爪,嗜血凶恶,不过行走间略有跛足,似是后腿有伤。 尉官见状立即高声喝道:“无需惊慌,此妖后腿有伤,结一字冲阵,随我斩妖!” 众军士应声变阵,二十人并行为一伍,摩肩接踵,进退如一,枪尖向外指向一处,如无根巨型尖矛刺向妖狼。 岂料妖狼四足一蹬便凌空跃起,腾挪之间快如石火,一抓一咬势大力沉,加之妖身坚韧,众人全力反击亦不过伤其皮肉,根本不能阻其分毫。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小队已折损过半,余下之人也胆气尽失,无心再战。 当是时,忽闻吟吟清鸣,但见一剑自天上来,明光灿灿,一闪而过。 妖狼身形登时一僵,继而血喷如柱,狼首冲天而起,眼中仍残留着难以置信之色。 神魂弥留之际,其却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月夜:夜空中,女修火红的身影,煌煌如神灵。 “扑通”一声闷响,狼头落地,场中人狼亦从呆滞中惊醒。随后杀声如虹,哀嚎四起,余下军士如风卷残云般将凶狼屠戮一空。 正当打扫战场,收拢粮车之时,却见剑光回转,落在地上,现出一清朗少年,白衣如雪,正是元清。 元清尚未说话,一众甲士便率先拜倒,尉官单膝跪地,郎声说道:“张坚拜谢上仙,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元清坦然受礼,大袖一挥将之扶起后问道:“此处是何地界?” 张坚微微欠身回道:“回上仙,此乃凉国青州地界。” “凉国,青州......”元清默念道,想了半天也没能想起是哪里,只好继续问道:“可有地图?” 张坚闻言心念一转,回道:“在下身上并未携带地图,且图为私制,极为粗陋,远不如城主府中那幅精细,上仙若是不弃,不如随队回城,在下愿亲领上仙前往。” 元清笑了笑,扫了眼粮草后随意问道:“押送粮草,可有战事?” 张坚微微一顿,而后说道:“上仙明察,近日妖兽作乱,有不少村镇已遭其害,是以城主下令,封城戒严,并急调兵马,以备不测。” “妖兽?”元清眉头一皱,心中暗道。 话说来自离北凉山起,短短数日,少年已经遇上了十余股兽群,不过修为都不高,至多二级妖兽,数量也有限,多在十只左右。 原以为只是些许余孽,如今想来,恐怕没那么简单,看来自己昏迷之后,并非曲意力挽狂澜,而是另有变数。 念及至此,少年神色微凝,不过随即便自嘲一笑,转头对张坚说道:“既如此,那就打扰了。” 张坚大喜过望,立刻回头喊道:“备马!不,把我的马牵来!”而后伸手虚引,对元清说道:“上仙请上马!” 元清点点头,足尖轻踩,人便飘然落在马背上。 马儿受了惊吓,本欲嘶鸣扬蹄,不过转眼便安定下来,却见少年一手按在马首,灵光隐隐。 张坚看得啧啧称奇,自家军马向来是生人勿进,如此乖巧温顺还是头一遭,果然仙家人物,不能以常理度之。 收摄心情,整顿队伍,张坚换了匹马,依旧走在最前。 元清悠悠吊在最后,白衣骏马,倒真有几分江湖游侠儿的潇洒英气。 数个时辰后,一行人到了青州府。不知是运气不错还是有元清坐镇,一路上再无意外。 交接完公务后,张坚便带着元清前往城主府,正好遇上一队兵卒押送兵刃而来。 二人并未多做理会,然而没走几步,却突然听见背后有人高喊:“上仙!” 二人回头一看,却是个短襟赤膊的健壮汉子。 张坚看了看元清,见其并无反应,这才上前几步,冲着汉子呵斥道:“柱子,你瞎喊什么!” 汉子似和张坚颇为熟稔,快步来到近前,毫不客气地回道:“俺又没叫你。” 元清看着他,淡淡问道“你认得我?” “认得认得!”汉子态度陡然一变,身体微躬,咧着嘴回道:“新安城的时候俺就见过上仙,飞来飞去,杀了许多妖兽,厉害得紧!” “哦,你是新安城守军?”元清眉头一挑,来了兴趣:“此城后来如何?你又是如何逃到此地的?” “咳!”汉子不以为意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那天你们走后,乌央乌央的妖兽就把新安城踏平了。俺命大,从城头掉下来的时候正好掉在墙缝里,那口子后来又被石头块盖住了,这才捡了一条命。俺在里面呆了三天三夜,等到外边彻底没动静了才敢冒头。半路上又遇到了一帮难民,就跟着一路逃到了这。” 虽早有预料,但听其说完,少年心中还是生出些许愧疚,神色也有些黯然。 汉子还想接着说,冷不防被人用手肘顶了一下,转头便见张坚正不断地使眼色,顺着其目光看去,才发现元清脸色有异。 汉子登时一个激灵,急忙出言宽慰道:“上仙你可千万别误会,俺没有怪你的意思,要不是你们,那新安城早在第一天就被妖兽踩平了。” 张坚这时出声打断道:“行了,说那么多,听得老子耳朵都要生茧子了,赶紧该干啥干啥去,上仙还有要事去城主府呢!” “别啊,俺还想请上仙吃酒,谢谢他的救命之恩呢!”汉子不明其意,两眼一瞪,扯着嗓子喊道。 张坚见其如此不识趣,脸色一板,语气也严厉起来:“就你那破酒,谁能看得上?赶紧走,否则别怪我翻脸!” 汉子倔劲上头,脚下生根,死死盯住张坚,两眼瞪得溜圆,一动不动。 张坚心底暗道一声“蠢驴”,面上却更加严肃,揪住汉子衣领,就要动手驱逐,却听元清朗声问道:“酒可够烈?” 张坚顿时愣住,汉子则瞬间转怒为喜,一把撇开张坚,大声回道:“够,够!二十年的烧刀子,保管够烈!” 元清微微一笑,接着问道:“你现居何处?” 汉子喜色更甚,畅快大笑道:“城西,大柱铁匠铺就是!” “上仙,那城主府......”张坚瞧这二人越说越投机,不由插话道。 元清淡淡回道:“我已知其所在,就不劳烦了。”说完冲二人略一颔首便径自离去,不过三两步,已不见踪影。 汉子狠狠又瞪了张坚一眼后也转身离开,一路上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脸上尽是洋洋得色。 张坚摇摇头,哭笑不得,无奈只能在心中暗骂一句:“真是傻人有傻福。” 城主府。 桌案上,公文堆积如山,其后坐着一男子,三十岁许,手握朱笔,眉头紧锁。 突然银芒闪过,男子立刻甩下朱笔,拔剑而起,却见一清朗少年,负手而立。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城主府!”男子剑指少年,厉声喝道。 少年神色泰然,淡淡回道: “玄元,元清。”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思凡 “玄元?”男子身形未动,心念急转,不知其何意。 正思索间,却听兵甲嘈杂,随即便见一队持刀军卒破门而入,将元清团团围住。 “末将疏忽,还请城主责罚!”为首将领赶至近前,抱拳低头,恭声说道。 男子收剑入鞘,摆摆手上前几步,细细观之,但见少年单衣白袍,刀兵临身而面色不改,气质缥缈,气度悠然,不似凡间人物。 沉思片刻,其稍稍侧身对身后将领说道:“去请马道长来。” “是。” 将领躬身领命而去,须臾便回,其后跟着一中年道人,头着手上白光一闪,现出一卷兽皮,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元清接过兽皮,抖手打开,其内确如马游之所言,虽仅涵盖凉国周遭万里地界,但也足可一解眼下困境。 大略扫了两眼,少年将兽皮合起,放至一旁,而后淡淡说道:“此图对元某确有大用,道友何求,不妨直言。” 马游之嘿嘿一笑回道:“前辈心眼通透,晚辈拜服。确有一事,且此事与妖兽攻城亦息息相关。” 说完冲沈文心递了个眼色,后者旋即会意,接口道:“好叫上仙知晓,此番兽乱共有妖物一十三头,身高逾丈,皆为狼属,为首妖狼更是有三丈高低,力大无穷且刀枪不入,我等凡俗莫不能当。” 元清闻言知意,轻笑一声问道:“二位是打算让元某去把这群妖兽打发了?” 马游之笑颜更盛,谄言道:“前辈修为精深,些许小妖还不是手到擒来,况且还有兵卒军阵相佐,更加......”. 话说一半,却见元清骤然起身,拂袖而去,对桌案上舆图不理不顾,竟未再看一眼。 沈文心登时一急,慌忙起身,躬身拜道:“念及城中万民,恳请前辈援手!” 马游之也急了,上前几步高声喊道:“前辈留步,晚辈手中还有一瓶丹药,传自上古,事成之后,定......” 言及至此,戛然而止,却听剑鸣铮然,少年顿足侧身,周身银光灿灿,森然剑意透体而出,如利刃悬话间酒已满上,柱子端起瓷碗,大声说道:“元兄弟,不管咋说,你们都救了新安城所有官兵一条命,俺敬你!”说完仰起头,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 元清见其豪爽,自然也不扭捏,同样仰起头,一饮而尽。 酒如其名,辛辣刺喉,宛如烧刀过腹,烈火穿肠,却在须臾蒸腾为融融热气,冲顶而出。 “好酒!”元清长舒一口气,沉声赞道,说完又满上一碗,再度一干而尽。 一碗下肚,柱子已是脸色泛红,目露醉意,见元清再饮,倔劲上头,不甘示弱,也跟着又喝了一碗 如是三碗,汉子终是难以为继,“哐当”一声,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胖小子听到响声就“噔噔噔”跑了出来,晃了晃自家父亲,又叫了两声,未见反应,便转向元清,也不怕生,脆生生地问道:“老神仙,俺爹是咋了?” “你爹喝醉了,睡过去了。”元清笑着回道。 “哦,”小胖子点点头,接着又问道:“那他啥时候能醒啊,娘说还有一会饭就好了。” “等明天早上他就醒了。”元清边斟酒边回道。 “哦,”小胖子歪着头,盯着元清碗中酒水,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终是按捺不住,其上前两步,眨眨眼,好奇地问道:“老神仙,这个好喝吗?” 元清微微笑道:“自是好喝的。” 话音刚落,只见这胖小子竟端起瓷碗,“呲溜”吸了一口,不过下一刻就被辣得哇哇大哭,涕泗横流,哭了没几声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脸通红,晃晃悠悠,不一会便趴倒沉沉睡去。 妇人听到哭声急忙赶了出来,见这一大一小皆喝得烂醉如泥,不禁火冒三丈,却碍于元清在场生生压了下来,抱起小儿转身就走,留下柱子,天为被,地为席,鼾声如雷。 元清笑着摇摇头,喝下最后一碗,随后拿了隐身诀,唤出断水剑,御剑直上青冥。 夜幕初降,晚风徐徐,少年衣袂飞扬,脚下灯火万千。 “本是青灯不归客,却因浊酒恋风尘,罢了,罢了。” ...... 次日。 临近晌午,柱子才一声闷哼,悠悠醒来,环顾四周,早已不见元清踪影,而自己则躺在后院,身上还盖着一层薄被。 卷起被子,进到里屋,不见妻儿,亦不见餐食,只余饭桌上一碗稀粥。 汉子挠挠头,顾不得其他,端起粥碗胡乱灌进嘴里,而后也不收拾,就这么径直去了铺子。 推开铺门,猛然间发现对面的裁缝铺竟不知何时改了书肆,清茗悠悠,香烟袅袅。 门屏上挂有一块牌匾,赤边墨底,上书“书剑居”三个鎏金大字。 书肆内,少年悬腕提笔,挥毫任意。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人间烟火 七年后,书剑居。 元清半躺在藤椅上,眯着眼,似寐非寐。 座前是一方书桌,桌上笔墨纸砚,镇架玺筒,一应俱全,只是墨迹枯涸,狼毫硬结,显然许久未动了。 书桌两侧各放有两幅桌椅,其后墙上挂着七张不知名兽皮,左四右三,皆单书一个铅灰“剑”字。 字非大家名体,然飘逸锋锐,如风似剑,别有一番凌云之势。且若细细观之,便会发现,七字同体而其形各异,却又一脉相承。 时光悠悠,转眼已是烈阳当头。一总角小童,手捧着一小口青坛,一路蹦跳着从铁匠铺到书剑居。 “老师,曦儿给您送酒来了。”小童将青坛放在书桌一角,躬身拜道。 元清随口应了一声,而后并指虚引,但见酒水如柱,飘然而起,汩汩落入少年口中。 小童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自顾自拿起桌上书册,走到一旁坐下,放声诵读。不过须臾,书肆内已尽是朗朗书声。 渐渐,日落西山,小童亦停止诵读。放好书册,正衣起身,再度向元清一拜,恭声说道:“老师,曦儿告退。” 元清仍未起身,不过这回却连应都没应一声,仿佛彻底坠入深沉梦境。 小童十分懂事地抱起早已空了的青坛悄然退去,随后不久,便见星辉烂漫,月满枝头。 忽而风起,门窗随风轻掩,元清双目紧闭站在书桌前,垂腕临笔,周身银霞明灭不定,却如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 良久,银辉缓缓敛去,少年一声轻叹,放下手中青毫,重新躺回藤椅上,澄思静气,再入无我之境。 七年前。 感柱子质朴,又因胖小子想起汾河村旧事,加之妖兽之患迫在眉睫,元清凡心蠢动,决意留居青州府。 于是连施手段,以夜明珠当取万千金银,又尽数付之,盘下裁缝铺,改做书肆,与柱子铁匠铺隔街相望。 柱子一觉醒来,不见元清,本以为二人缘分已尽,虽颇感遗憾,但想到自己曾与仙人称兄道弟,把酒言欢,也就安然受之。 此时再见,意外之余亦不禁激动万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书肆内,高声问其去留,得到肯定答复后更是大喜过望,正颜肃容,誓要再请。 元清自是笑呵呵应了下来,柱子随即放声大笑,并豪言宣称,酒管够! 当晚,小院之中大摆宴席,席上酒肉相伴,鸡鸭俱全,于这三口之家着实是难得之奢侈,直把小胖子馋得两眼放光,口水涟涟。 妇人在得知可与上仙为邻后,满腹怨气瞬间烟消云散,一晚上台前灶后,忙得不亦乐乎。 元清常年辟谷,故只是浅尝辄止,一桌子饭菜倒有一大半进了柱子腹中,不过酒却一碗接一碗喝个不停。 只因此酒虽为柱子自家所酿烧酒,色浊味淡,远不及烧刀子爽烈,更比不得赤焰玄灵,但在元清品来,却别有一番烟火意味,仿若这滚滚红尘,碌碌人间。 酒过三巡,柱子已是眼色迷离,醉意上头,半倚在桌上,借着酒劲将心中碎念一股脑全倒了出来,东拉西扯,足足说了有一个时辰。 妇人早就抱起小胖子回屋睡下了,元清神色悠悠,未发一言,手中瓷碗满了又空,直到月上中天,柱子趴在桌上呼呼睡去。 振衣起身,少年手托青坛,施施然消失在月色中。 次日清晨,柱子早早就跑到书剑居寻元清,谈及酒后胡言,满脸羞窘,连连躬身致歉。 元清笑着摆摆手宽慰其不必在意,并坦言道自己其实也没听几句,早就神游天外去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临走时元清似是无意赞了一句酒味不错,柱子听了嘿嘿一笑,大声说了句“俺知道了”后便称事告退。 此后每日,柱子都会携一小坛烧酒前来拜会,但因禁令愈紧,皆是匆匆放下就走,不敢多作停留。 于是便有少年酒酣挥毫,洋洋洒洒,日写数千言,且一笔一划,极为工整,俱是道家经典。 偶尔也会辍笔,拉一张藤椅,看柱子打铁铸器,金鸣声声入耳,心境却随之愈发平和。 然而,就在这悠然日子里,元清心中仍有一根警线未除,便是那妖兽之乱,攻城之危。 说来奇怪,兽乱一事虽风声愈紧,却迟迟不见动静,附近村镇亦再无被袭消息传出,外出斥候皆一无所获,方圆百里,难见兽踪,仿佛彻底绝迹一般。 终在一月后,沈文心下令解了封禁,渐渐,商贾再现,百业重开,青州府复回往日繁华模样,少年也在这平淡生活中彻底安定下来。 时光如水,一晃已是年末。 青州府中,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柱子一家也挂起红灯,换上新衣,喜迎新春。 元清并未做这些,只是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是以书剑居清冷依旧,与满城喧闹格格不入。 非是不会,而是自上山以来,凡礼俗节便如过往云烟,再未有提及,且修行越深,越难觉光阴流年。 常有心入空冥,神游太虚,醒来已是经年,所谓“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不外如是。 柱子自是有所察觉,因而一大早就携小儿前来拜会,邀元清一起,游花市,逛庙会。 许是静极思动,元清略一思量便应了下来。三人走走停停,足足转了大半日才罢休。 回来路上,小胖子左手抓着糖人,右手舞着木剑,蹦蹦跳跳冲在最前;柱子手里拎着爆竹,怀中揣着胭脂,与元清并排走在其后。 元清依旧两手空空,不过也非一无所获。 粗略算来,开斋写字业已半载有余,却始终无人问津,没成想游一趟花市,竟无意中惹得数位女子芳心。 有胆大者,更是当街直抒胸臆,寄物以托,虽皆被婉拒,但也算赚了些风流名声。 三人回到铁匠铺时,妇人已将一桌酒菜备齐。 柱子上前几步,掏出胭脂塞进妇人手中,一脸憨笑;妇人佯做嗔怒,白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仔细打量手中小盒,眼中满是欢喜。 小胖子早早就坐在桌边,手里攥着糖人,眼睛盯着烧鸡,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 落座,开席。 席间自有欢声笑语,元清、柱子二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不知不觉已至深夜。 临近子时,街面上陡然喧闹起来,柱子也拿起爆竹,带着妻儿来到外间。只见万人空巷,处处都是笑语莺歌。 忽而一声钟响,深远悠扬,遍传全城,随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烟花绚烂,蔚然成海,人们载歌载舞,欢呼雀跃,青州府仿若不夜之城,永昼之都。 元清不知何时拿了隐身诀,御剑青冥,看着满城姹紫嫣红,心中感念莫名,思量片刻,却又如云似雾,捉摸不透,索性闭上双眼,将神念尽数放出。 但见所及之处,不论男女老幼,高低贵贱,脸上俱是洋洋喜气,所谓生老病死,恩怨情仇,仿佛都在这声声爆响中化为乌有,唯留一丝愿景,一缕希冀。 此情发乎性,出乎己,与生俱来,纯一不杂,与那顽真之意,赤子之心别无二致,乃是希求美好,向往纯善之本源真性。 感念至此,元清终于明了,这,便是人性本善,亦是人间大善! 须知历生死,斩妖邪,凭的是一腔热血,侠义豪情,护的是万千生民,人道根基。 然自战以来,多见人心丑恶,便是淳朴如汾河村民,憨直如柱子,相交之下仍不免夹杂私念,用意不纯。 两相论比,实在意气难平,是故剑锋虽利,但剑出总有不快。 今一念既通,不由心头舒畅,大感快意,翻掌取出许久不用的青皮葫芦,将葫中赤焰一饮而尽。 忽而清鸣起,清亮高远,直透九天,少年周身泛起淡淡银霞,体内剑胚轻颤,脏火大盛,竟是修为再欲精进。 回剑书肆,闭门端坐,平息静气,神入太虚,渐至无想空境,惟存一线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一声轻响,继而银芒大放,映照满堂,不过随即又如风中残烛,飘摇欲坠,明灭不定。 又过了片刻,元清陡然睁开双眼,大袖一挥,甩出一张妖虎之皮,平铺在地,而后并剑指作笔,宣剑气为墨,落笔虚空,笔走龙蛇,于顷刻间写就一个“剑”字。 字成灿灿如银铸,转而见黑,进而见玄,终化为铅灰之色印在虎皮上,满室银芒亦随之复盛,而后缓缓敛去不见。 元清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挥手将兽皮收起,看着其下足有深逾三尺的“剑”字刻痕,心有余悸,连叹侥幸。 时心念畅达,合乎剑道本心,故境界松动,修为精进。 然大炼七转,剑胚愈纯而杂气愈重,虽散入周身,壮肌骨经脉,仍有部分残留,潜据气府,与精纯剑气水火不容,以为隐患。 是以剑胚再炼,杂气又生,便如水入热油,以致气脉激荡,如万马奔腾,在体内横冲直撞,大有脱缰之势。 当此危急之时,其脑中灵光一现,闪过一段话:“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于是才有借字散气,化险为夷。 推门而出,只见天光大好,柱子坐在铺子前,浓眉紧锁,心事重重;小胖子欢快地在街上跑来跑去,手中木剑胡乱挥舞。 得见元清,柱子骤然起身,脸上愁容尽散,几步来到近前,高声问好。二人简单交谈了几句后元清得知,自己已闭关七日有余。 小胖子跑了一圈回来,见到元清,兴冲冲喊了声“老神仙”。元清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 忽然心中一动,元清看向柱子,直言欲收其子为弟子门生,授典籍精义。 柱子闻言痴傻了片刻,随即大喜若狂,一把拽过胖小子,当即于书剑居中摆座奉茶,行三叩拜师礼。 元清坦然受礼,而后赠亲笔所书道家精义,赐名曹曦,并嘱其每日未时前来听讲。 柱子喜不自胜,一拜到底后便携子离去,未几,又去而复返,神情扭捏,欲言又止。 元清心如明镜,谈笑间定下“每日一坛烧酒,以作教资”之约,解了其后顾之忧。 此后六年,元清昼时授课,夜里修行,闲来饮酒挥毫,着实过了一段闲适岁月,静好时光。 不过,欢宴虽好,终有竟时,恬适闲静终究比不得纵剑青冥。 说到底,元清胸膛中跳动的,还是那颗快意恩仇的热血少年心。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终有一别 天光大亮,元清亦从定中醒来。修行一夜,未有寸进,又做了无用功。 说起来,这等情形已持续两年之久了。 七幅“剑”字,七次突破,不仅将体内杂气除去了十之八九,气府剑胚也为寸许大小的灿灿丹丸,离第八炼圆满仅有一步之遥。 然而,就是这最后一丝杂气,却如跗骨之蛆般附在剑胚表面,化为淡淡黑痕,任凭元清如何用功都无法动其分毫,修为亦因此停滞不前。 果然,这世间事,就如诗中所言,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人皆如此,纵是有道仙真,亦难免俗。 少年心中如是叹道。 算算时日,还有半月,曹曦之课业便可教授完毕,届时因果已结,恩怨两清,当为别期。 弹指剑光起,化为柔软轻风,拂开铺门。只见街面上人迹稀少,甚是冷清,偶有往来者也是神色匆匆,不敢稍作停留。 一小队军士站在铁匠铺门口,为首之人年近四旬,浓眉短须,正低声与柱子吩咐什么,却是数年未见的张坚。 柱子眉头紧锁,脸色凝重,只管点头,待众人走后,伫立良久,末了一声长叹,尽是浓愁悲愤。 转头见书剑居门户大开,其犹豫片刻,随后迈步向书肆走来。 元清早就将二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却是数日前,城西百余里外的溪木镇竟现绝户惨案。 据报,镇中屋舍尽毁,人烟全无,斑驳血迹随处可见,路石残垣上还留有数道爪痕,长逾丈,深逾尺,疑似妖兽所为。 张坚此番前来,一为传令,命城中铁铺加铸甲胄武器,二也是与柱子交个底,提醒他早做准备。 “元,元兄弟,”柱子站在桌案前,欲言又止,两手在衣角上胡乱摩挲,虽年过四十,却局促得像个十来岁的孩子。 “怎么,又没酒了?”元清佯装不知,起身笑着问道。 “不是,是......”柱子咧嘴回道,然未发几言就被元清打断。 “此小事耳,无需介怀,我去醉香楼买两斤‘醉春风’便是。”说着少年施施然出了铺门,一转便消失不见。 柱子见状愕然,疑团满腹,挠了挠头,思索半天仍不明其就,无奈只能复叹一声,讪讪离去。 且说元清,出门没几步便拿了隐身诀,御剑而起,直奔溪木镇。 既生去意,那便要彻底除了妖兽,以绝后患,也算顺应本心,不违侠念,护得一方安宁。 至于为何不让柱子请愿,是不想那憨直汉子再因此结了因果,背了人情。 三个时辰后,元清来到溪木镇,此地确如张坚所言,满目疮痍,遍地狼藉。 神念微扫,少年落在一处爪痕前,打量片刻,又御剑破空而去。 青州府。 未时,曹曦照旧捧着青坛来到书剑居,环顾四周,不见先生,也不觉诧异,放下青坛,自顾自拿起经义诵读起来。 足足读了一个时辰,元清才悠然现身,手里还托着一口赤泥小坛。 “老师。”曹曦起身拜道,言辞诚恳,礼数周到,让人无可挑剔。 元清目露赞赏,抬手将之轻轻扶起,而后问道:“你可愿学剑?” 曹曦一听此言,大喜过望,再无那幅得失不计、宠辱不惊的淡然之态,当即高声回道:“愿学,愿学,曦儿愿学!” 元清笑了笑,心中暗道:再读书养气,终究还是孩童心性,不过这样也好,本是烂漫年纪,何作枯老姿态。 翻手取出一尺长短剑,交至曹曦手中:“剑名鱼肠,长一尺三寸,为我昔年初识剑道所用,削铁如泥,也算人间神兵,如今赠与你,日后当勤加练习,莫坠剑名。” 曹曦躬身接过鱼肠剑,横在身前,来回审视良久,不发一言,眼中神采莫名。 元清也不催促,就这么手托瓷坛静静站着,眼前却现出一方演武场,场边老人身着月白长袍,头梦。 沉默片刻,妇人给柱子使了个颜色,后者立即会意,随其来到外间。 二人谁也不曾察觉:十岁小儿,沉眠七日,醒来居然不觉饥渴,甚至连身形都凭空拔高了数寸...... 三日后,铁匠铺。 曹曦在屋内专心研读《太乙玄门剑》,妇人和柱子在一旁收拾细软,准备清水干粮。 突然,钟鸣大作,遍传全城,接二连三,九响方止。 柱子当即抓起一应物品,又提了把朴刀,冲到后院,掀起一处草席,露出下方狭窄地洞,而后冲妻儿喊道:“快,进地窖!” 城头。 沈文心和马游之并肩而立,面色铁青。 远方数尊巨大兽影渐次清晰,却是狮、虎、豹、狼、犀、牛六只三丈大妖,一条八丈花蛇,以及一头十丈巨象! “马兄,此时若走,或可有一线生机。”沈文心淡淡说道。 马游之沉默片刻,而后洒然笑道:“大敌当前,贤弟何出此言?” 沈文心轻叹一声回道:“道兄何必明知故问?” 马游之收起笑容,反问道:“怎么,相交数十载,马某人在你心中,便是这等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之辈吗?” 沈文心摇摇头回道:“道兄何须用言语激我?只是君本方外之人,不沾因果,不染俗尘,自有逍遥岁月,实在不必留下,与沈某陪葬。” 马游之再问:“既知十死无生,何不随我一同离去?” 沈文心侧过身,微微笑道:“沈某自幼苦读圣贤书,家国恩仇,宗族大义,多少也知道些。何况为官一任,本就要护一方安宁。今妖邪来犯,众将士披坚执锐,视死如归,身为城主,沈某又岂能偷生。” 一番话言辞淡淡,却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马游之听后点点头说道:“好,既如此,马某也不再多言,便留下来,看看这群畜生究竟能翻起多大风浪!” “马兄,你......”沈文心闻言一惊,急忙劝道。 但话一出口就被马游之摆手打断:“贫道这一生,东奔西走,庸庸碌碌,早已无缘大道。如今寿元将尽,若能为人道尽些许绵薄之力,也算不负仙缘。” 沈文心见其神色真诚,不似作伪,心下感动,无以复加,不由恭施一礼,诚心说道:“若有来生,当再与道兄把酒言欢!” 马游之大袖一甩,笑骂道:“去去去,下辈子老头子可是要得道成仙之人,哪有功夫陪你喝酒!” 话音未落,却听兽吼嘶鸣;抬眼望去,只见众妖齐面向西,周身各色光华隐现,如临大敌。 天边,一道灿灿银芒破空而来。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别离 且说银芒一转,悬停于群妖之上,却是少年御剑归来,衣袂飞扬。 神识扫过,发现这八头妖兽俱是筑基后期修为,且眉心处皆有一个暗红弯月印记,元清如有所料,暗道了一声“果然”。 七日间,四方奔走,探查兽踪,却疑心渐生,疑虑日重,只觉得兽患一事,云遮雾绕,实在疑点重重。 想来妖兽虽有灵,然一无大智,二无教化,是以多受本性驱使,常有屠村绝户,肆意妄为之举。 而此番兽乱,却如战场排兵,攻城布阵:先肃清边野,使其孤立无援;而后声威吓恐,动摇其心,夺其志,令其虚浮;最后,合兵聚力,以雷霆之势,一举破敌。 如此谋略,若非人为,便是有化形大妖在背后指点。但此等妖修,覆灭区区一座青州府,不过反掌之间,又何须如此麻烦。 故元清断定,此必为奸佞邪修,借兽潮之乱,做那丧尽天良,喋血恶行! 只是如今尚有一事不明:既要杀戮,为何对逃离青州府的万余百姓不闻不问,对士将军丁却不肯放过一兵一卒? 不过略一思量的功夫,下方妖兽已抢先发难。 但见狮象鼓风,虎豹吐火,犀牛凝冰,花蛇喷毒,另有青针狼毫隐匿其间,诸多手段齐出,仿佛真有排山倒海,毁天灭地之能。 元清面无悲喜,神色淡淡,心念动而剑光起,倏忽遁至百余丈外,而后并指作剑,凌空划出一道如瀑剑气,与紧追而来的狼毫同归于尽。 一击不中,群妖震怒,不禁扬天长啸,然而啸声未绝,便见一道灿灿剑光从天而降,眨眼便至牛妖身前。 牛妖自是一惊,双蹄踏地,周身水光暴涨,于顷刻间聚出一面厚重水墙。 不料剑光一凝,竟瞬间化为晶莹巨剑,丈许长短,通体银芒流转,周身光焰缭绕。 水墙如纸糊般一触即溃,银芒闪过,牛首飞天而起,巨剑去势不止,一转斩向一旁巨犀。 巨犀眼中血色一闪,打了个鼻响,顿时周身灰光大放,化为层层石甲堆叠其上,同时独角白光一闪,甩出一弯纤薄光刃,迎向巨剑。 哪知巨剑之锋,锐不可当,须臾间连破光刃石甲,一闪而过,又留下一具无头妖尸。 妖首落,兽血涌,余下诸妖双眼赤红,已是戾气上头,嗜血而狂!但见神通乱舞,法术横飞,一时间,各色灵光轮番炸现,仿若灿烂烟霞。 元清斩杀二妖后便解了身剑合一之术,恢复剑遁之形。 察觉攻潮再临,少年心念一动,运起通明剑心,任由一线灵觉指引,在这漫天烟霞中左突右闪,如蝴蝶穿花,不染芳尘。 渐渐,戾气消减,群妖亦恢复清明。 随着巨象一声长鸣,狮、虎、豹、狼、蛇五妖竟齐齐收了神通,结为五行之阵,将其护在中央。 而后灵光翻涌,磅礴灵压冲天而起,又如泰山压道:“柱子,此行我来,便是与尔等告别的。” 柱子顿时面色大变,急忙喊道:“元兄弟!” 曹曦也是一惊,语带哭腔,唤了句“先生”。 元清略一摆手将二人打断,而后御剑而起,直上青冥,一转便消失不见。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尔等好自珍重。”少年温淳的声音自远方传来,落在二人心头,久久回荡。 柱子怅然若失,呆立当场,曹曦泪如雨下,对着元清离去的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 千里之外,深山密林中。 一道白影若隐若现,在林间疾驰,却是只巴掌大小的狸猫小兽。 其后十余名壮年男子,身披兽袍,或骑牛,或驾虎,紧追不舍。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意外 凉凉国边陲,肃州境。 山林上空,一道虹光闪过,却是艘通体青碧的灵玉飞舟。 灵舟上,少年宽衣大袖,冥然兀坐,面容沉静,气息浑然。 正是元清。 复行十余里,隐现城郭之形,元清睁开眼,收了灵舟,驾一缕剑光落在地上,悠悠然步行向前。 青野镇,福悦客栈。 “客官里边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还未进门,便有店小二上前迎道,神态热情,笑容可掬,直让人如沐春风。 “住店就不必了,找个僻静点的位置,随便来俩小菜,再上一坛酒,要好酒。”元清笑着回道。 “好勒,您这边请。”小二爽快地应道,随即引着他来到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沏茶倒水,恭请稍安,而后离去。 不过片刻,便又手捧托盘而返,却是一碟花生米,一碟茴香豆,以及一口赤泥小坛。 “客官,这是您的酒菜,请慢用。”说完略一躬身便退了下去。 元清起手夹了两粒茴香豆,而后便只是一碗一碗默然喝着酒。 一坛酒渐渐见底,少年神色如常,不见半点醉意。 这时,门外来了两名中年男子,身着锦衣,手戴扳指,俨然一副富商模样。 二人同样要了酒菜,接着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老邢,听说了吗?赵家村也闹兽灾了,全村上下一百五十七口,无一幸免!” “又是这群畜生!唉,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谁说不是呢!我看这大凉是待不下去了,我打算去陈国避一避,听说那神仙多,妖兽不敢去,安全!老邢,要不你也一起来吧。” “老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上有老,下有小,还有偌大一片祖宗基业,哪是想走就走得了的。唉,不说这些。那什么,前些日子你说的那七张仙人真迹最后咋样了?” “还能咋样?青州府府主亲自出面,言明归属,数万大军保驾护航,谁还敢多嘴?” “啧啧啧,也不知这铁匠什么来头,能有这么大面子。” “嘿嘿,我听说啊,这铁匠儿子,其实是仙人弟子!那几幅字,其实是仙人专门给他留下的法宝呢!” “还有这事!来来来,说说......” 另一边,酒尽坛空,元清放下碗,轻喊一声:“小二,结账。” “来嘞!客官,承惠,一共二两三钱。” 元清闻言拿出几块碎银放在桌上,起身就走。 小二抓起银两,回头见少年已至门口,心下一急,忙喊道:“客官您别走呀,还没给您找钱呢!” 却见其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说道:“好酒,当赏。” 钱姓男子听到动静便抬头看了一眼,正巧见到元清迎面走来。 四目相对,只觉得格外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不由眉头微皱。 一旁同伴见状,出言问道:“老钱,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就是看那少年有些面善,又想不起来是谁。” “许是以前在哪见过吧,别管了,来来来,喝酒。” 男子笑着称是,正要举杯,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拍案而起,惊声道:“是他!” “谁?” “仙人啊!” “仙人!在哪?” “哎呀,就是刚才的白衣少年啊!就是那位青州府独斩八妖的绝世剑仙!” ...... 灵舟上,元清负手而立,看云烟飞掠,心中暗道:没想到无意中留下的几幅字竟激起如此大波。果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算算时间,再有十几日便可离开凉国,去到陈国地界了。 据地图标注,陈国境内似乎有一处仙道坊市,规模不小,届时可将一身妖兽材料处理了,再买两个储物袋,如果有灵酒的话也可顺便买些。 最主要的,是要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快的飞行法器或其他飞遁之法,毕竟这回宗之路,实在太过遥远! 想到这个,元清就一阵头疼。 算起来,距青州一役也过了半年有余。 半年间,少年依着地图指引,全力赶路,却连一国之地都未能走完,更遑论其后陈、韩、燕、齐等诸多大国,而这才只是镜天宗一宗之境! 以此推算,回到玄元,不知要何年何月!况且,就算回去了,说不定也早因功绩不足而被宗门除名了。 除此之外,旅途之孤寂也远超少年想象。 按说对于修士而言,这孤独感应是再熟悉不过,毕竟修行之人,服霞食气,参寻大道,稍一闭关便是经年。 但元清如今修为停滞,气机圆满,运功稍久便会星珠蠢动,幻念丛生,是以,长路漫漫,唯有参悟剑经,打发时间。 然剑经艰深,其上种种,大多要结丹境界方能修习,此刻看去,晦涩难明。结丹以下,皆修炼圆满,也只有剑气雷音之术尚未精熟。 所幸有王庆所传《炼器心得》,于是少年每日不是参悟剑术,便是研究炼器法,也算为日后炼制本命剑器做准备。 说到本命剑器,却是有一桩意外之喜。 时斩妖邪,护青州,老道献宝,未曾想那赠储物袋中,所藏颇丰! 不仅有先前所见舆图,还有下品灵石十余枚,驻颜丹四颗,一门名为《千面诀》的功法秘籍,以及一块拳头大小的太阴玄铁! 驻颜丹拇指大小,通体晶莹,成五彩之色,据说可使服下之人容颜永驻。青州府府主年逾六十,却始终三旬样貌,便是因其早年间服过一颗。 元清本着好奇心吃了一颗,丹药入腹,除了感到一阵清凉游遍周身,再无其他异象,也不知是否有用。 《千面诀》讲的是控制血肉筋骨之法,练至精深处,可随意改容换面,匿迹藏形,不留丝毫痕迹。 元清自有剑修清高,不屑做这藏头鼠辈,随手翻了两眼便丢到一旁,弃之不理。 至于这太阴玄铁,乃是炼制本命剑器必不可少之主材,珍贵异常。 元清手上本有一块,加上这一块,主材料已然凑齐,再寻得些许万化泥,一小捧天星砂和一小块银髓便可做模制胚,炼制本命飞剑了! 一想到本命飞剑有望炼成,少年便心绪激动,研习炼器法时也更加用功。 然而,终日参修,总有倦怠时。 故每当途经城镇时,元清便会去客栈酒肆,要一壶浊酒,稍作停歇,却也因此知道了许多消息, 见多了人心。 原来,并非青州一府,凉国境内皆有惨案,就连京都皇城亦没能幸免。 是以天子自危,调大军以护都城;州府无人增援,各自为战;百姓流离,或占山为王,或落草为寇;加之兽灾肆虐,已然是亡国乱世! 不过,令元清好奇的是,凉国为镜天宗治下,遇此兽灾,怎不见其门人弟子下山除妖?难不成这镜天一脉,皆是太上绝情之辈不成? 数日后,肃州边界。 灵舟上,元清正闭目参悟剑术。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震天兽吼,继而灵压冲天,轰鸣大响,其间还夹杂着几声凄厉哀嚎。 少年急忙收了灵舟,拿了隐身诀,御剑向前。 行不过数里,便见大坑一座,约十丈方圆,七尺深。 坑内散落着数具尸体,人、兽都有,皆焦黑一片,难辨形貌。 坑边躺着一头丈许妖狼,身中三刀,几欲三分,兽头一个弯月印记还闪着淡淡红光。 “原来是拜月教徒,莫非是哪位道友除恶不成,反遭其害?”元清心中暗道。 稍稍辨了辨方位,剑光再起,一转向西而去。 又过数里,元清陡然按下剑光,藏身巨木之后,却是前方不远处,两方正在对峙。 一方不出所料,乃拜月教徒,足有数十人、兽;而另一方,竟是只巴掌大小,通体雪白的狸猫小兽。 小兽喘着粗气,神色萎靡,淡金双眸里满是厌恶,似乎还隐隐有一丝惧怕;拜月教徒神情狂热,一脸贪恋,却又十分谨慎,不敢轻易上前。 “竟是它!”元清一眼就将小兽认了出来,心中暗道:“不过它怎会到此地,又被拜月教追杀?” 转念一想便又明了:“是了,麒麟真血,足可让群邪教徒为之疯狂。” 正思量间,场中局势突变。 终是贪欲占了上风,拜月教众开始一步步缓缓向小兽逼近。 小兽亮出尖牙,边后退边发出“呼噜噜”的吼声,表情凶恶,周身金芒隐隐,但怎么看都有颇些色厉内苒之意。 忽而风起,林叶沙沙作响,小兽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元清藏身之处,眼里尽是惊喜。 元清见状,心道一声“不好”,随即身合剑光,破空欲走。 哪知小兽反应更快,白光一闪便来到近前,抬爪挥出道道爪芒将剑光拦下,而后更是口吐金光,破了少年隐身诀。 一众拜月教徒不明所以,见小兽神通本就一惊,再见场中凭空多出一人更是吓了一跳。 其中一名颇为魁梧的男子驾着巨虎,上前一步喝道:“你是何人,鬼鬼祟祟,报上名来!” 话音未落便听一尖利男声喊道:“祝护法,就是此人,杀了祝兄魂兽,毁了祝兄道基,还坏了青州大计!” 男子闻言,脸色瞬间大变,已是怒火攻心,杀意沸腾!一声呼号,余者皆御兽而上,全然一副不死不休之态。 元清神色微冷,瞥了小兽一眼,见其一脸无辜,不由一声冷哼,而后剑光再起,破空而去。 小兽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回头冲着一众教徒“嗷呜”一声,接着身形连闪,看着方向,竟是紧随元清而去。 不多时,微风再起,林中已是一片寂静。 (本章完) 无错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联手 三日后。 林中剑光白芒相继闪过,落在地上,现出元清和小兽身形。 二者一前一后,相距六七丈:小兽若无其事地舔着爪子,元清神色微冷,眉头轻皱。 “我知你通晓人言,如此纠缠不休,究竟意欲何为!”元清转过身,冷声说道。 小兽放下爪子,眨了眨眼,淡金双眸清澈如水。 “喵~” 元清见状眉头一皱,挥剑向前,周身银芒耀目,森然剑意冲霄而起,厉声喝道:“昔日种种,已是生死血仇,莫道我不会杀你!” 小兽神色如常,动也不动,定定看着元清,又叫了声“喵”,软糯甜柔,一副乖巧模样。 元清眉头更紧,沉默片刻,无奈一声低叹,敛去灵光,收剑回身,换了个方向,再度御剑而去。 小兽轻摇茸尾,嘴角微扬,仿佛计谋得逞般狡黠一笑,而后四足用力,身化白芒,也紧追而去。 又过一日,二者再次现身林间。 刚一落地,便见银芒皎皎如新月,却是元清忍无可忍,抖手劈出一道灿灿剑光。 小兽身形一动,躲到一旁,也不反击,只是“喵喵”叫着,似愤怒,似委屈,神情哀怨,楚楚可怜。 元清苦笑着摇摇头,大袖一甩,收起断水剑,淡淡问道:“何须故作姿态,说吧,到底要怎样?” 小兽顿时神情一变,双眸中似乎腾起熊熊金焰,粉舌吞吐间,两颗尖牙闪着晃晃寒光。 只见其抬起爪子,先是指了指后方山林,再指了指元清,接着喵喵叫了几声,最后探出利爪,冲着半空狠狠一拍而下。 元清想了想,问道:“你是想和我联手,与那拜月教徒决一死战?” 小兽轻快应了一声,茸尾摇曳,尖耳微动,小脸上满是兴奋神色。 元清看着它,沉吟片刻,摇摇头回道:“若你全盛时,尚可一战,可如今你体内虚乏,实力十不存一,与之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话音刚落,便听一声低吼,随后金光盛,麒麟现,小兽周身金焰缭绕,威风凛凛如神兽降世。 元清眉尖一挑,心道一声:“果然。” 此前行踪暴露,因着对方人多势众,又有小兽在侧,是敌非友,且实力非凡,故少年当机立断,御剑远逃。 以元清如今剑遁之速,加上接连数次变向,不消片刻便将一众拜月教徒,连同小兽一起,远远甩在身后,没了踪影。 然而,正当他回气休憩时,却见白光一闪,竟是小兽循迹而来,其后不远处便是那群拜月教徒,呼嚎叫喊,形容嗜血,神情癫狂。 少年无奈,只得唤剑出袖,重施故技,但没过多久,就又被小兽寻到,身后仍跟着一帮癫狂教徒。 于是再逃再追,而小兽也在一次次追逃中越跟越紧,最后几与少年形影不离。 此外,那群拜月徒似乎有什么法子能知晓二者位置,无论被甩开多远总能找来,死缠烂打,不罢不休。 元清自是明白,小兽麒麟异种,灵觉之敏锐远胜寻常,若无手段隔绝气息,绝难摆脱其锁定,可周遭既无江河,自身也无灵决,为之奈何? 倒有一件奈何坠,可护体隐形,匿气消声,但少年想都未想,也不知是真忘了,还是刻意尘封袋底,弃之不用。 也不是没想过杀了小兽,以绝后患。 一来,少年心气高,看出小兽已是强弩之末,不屑趁人之危;二来,数次交手,两者可说是势均力敌,不分胜负,元清心中早就将其视为对手,也隐隐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意。 何况此念一生,便有剑心灵明示警,似乎一旦动手,必遭大凶险,乃至生死难料,性命堪忧。 如今看来,此兽确实暗藏后手,体内更是大有玄机。 收思转念,元清点点头,而后说道:“也罢,你尚有如此实力,确可一试,只是需先说好,打发了这群邪修就莫要再纠缠于我,他日再见,也休怪元某剑利。” 小兽敛去金焰虚影,大张小口,打了个呵欠,对少年威胁之语置若罔闻。 元清对此视若无睹,稍一停顿后接着说道:“记得你曾以麒麟吼镇服群妖,而拜月教修人兽相合之法,以此对之,当有奇效。届时我战敌于前,你伺机在后,两相和应,就算不能尽歼敌众,也可斩其首脑,挫其缨锋,不知你意下如何?” 小兽似是困了,脑袋低垂,目光迷离,无精打采地叫了一声后便渐渐缩成一团,看样子竟要就地睡去。 元清这时屈指弹出一颗翠绿丹丸落入其口中。 小兽顿时惊醒,一闪而去,俄顷复回,咂咂嘴,满脸疑惑。 “此为回灵丹,”元清淡淡说道,“想你一路逃遁,消耗不小,此丹可助你回灵复气,对敌之时也能多一分胜算。” 说完便盘膝坐下,闭目调息起来。 小兽鼻头轻轻抽动了几下,随后走到距元清十丈许处,蜷足而卧,双目微闭,周身泛起金绿两色淡淡莹光,气息渐复。 两个时辰后。 一阵嘈杂响起,现出数十人兽,凶相外露,狂热嗜血,正是拜月教众追赶而来。 小兽似未察觉,仍在昏睡,周身光华明灭如残烛;元清倒是早就醒了,手持断水剑,站在小兽身前丈许,神色淡淡。 一众人见状先是一愣,接着不知为何,竟齐声呼嚎起来,为首那祝姓男子更是仰天长啸,状若癫狂。 忽然一声兽吼,滚滚如雷音,浩浩荡荡,穿魂透魄,镇心夺神。 众教徒顿时偃息收声,呆立原地,其坐下妖兽更是不堪,皆匍匐在地,四肢瘫软,全身颤抖如筛糠。 然而下一刻,却有刺目血华爆裂开来,结为暗红光膜,倒扣而下。光罩内,祝姓男子面带不屑,头完一叩首便急急退了出去。 女子走后,少年一声长叹,还为麒麟真身,围着香炉阖目睡去,眉眼间满是深沉倦意。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纠缠 陈国境,一处隐秘石洞内。 银辉渐敛,少年长息化雾,吐出一团黑红浊气,落在地上嗤嗤作响,印出大片细密蚀痕。 “这什么法术,竟如此歹毒!看来这拜月教不仅残暴,犹且阴邪。如此邪教,悖逆伦常,为祸作乱,合该连根拔除,不存于世!”少年自语道,眼中寒芒一闪而过。 又调息了片刻,其站起身,走到石洞另一侧。 小兽就在此昏睡,周身已无金白光亮,气息平稳,神态安详,但丝毫没有转醒之象。 神念探之,如坠虚无,空荡无一物;伸手触之,立现赤金光膜,光滑坚韧,表面符文流转,玄妙莫测。 数个时辰前,元清强压下血咒溶血食髓之力,携小兽摆脱拜月教追击,寻得此洞,疗伤调息。 然而,刚将之安置好,便见白芒暴涨,威能大增;金光难挡其势,节节败退;其灵压气息亦随金光一起,一落千丈,大有寂灭之意。 值此存亡之际,突然梵音起,灵息涌,中正浩大,如渊如海。 金光随之大盛,一转攻势,反将白芒尽数淹没,直把小兽染得灿灿如金铸。 与此同时,其气息灵压升涨如潮起,不仅恢复如初,甚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数息后,梵音停,灵息止,小兽周身渗出点点殷红,蒸腾而起,与金光融合,化作赤金光膜,倒扣而下。 又过数息,光膜渐淡,最终一闪隐去不见。 …… 收掌回念,又细细端详了片刻,元清默然回到原处坐下,澄思静气,运转周天,恢复一身损耗,渐入无想空境。 七日后。 灵光微闪,一道淡薄虚影还为灿烂剑光,落在山石前,现出一人,正是元清去而复返。 大略扫了一圈,其并指作剑,划出一缕剑气射向前方石壁,但见虚空泛波,如投石入水,晕开淡淡涟漪。 少年见状,面露满意之色,拂袖入洞,身后虚空灵光微闪,重结为淡薄光幕,覆在洞口,须臾便隐于无形,石洞亦复归石壁之形。 此正为剑气布禁之法,亦是其这段时日研习阵法所得。 时阵器尽毁,无法掩藏行迹,故元清调息完毕后便立即收摄周身灵息,同时放出神识,覆盖三里方圆;静待一日后,更是拿了隐身法,御剑数十里,探查敌踪。 然而一圈下来,却不见任何拜月教徒行迹,仿佛就此偃旗息鼓,销声匿迹一般。 元清自是省得,这等邪修,人心兽性相混,扭曲嗜血,穷凶极恶,绝非半途而废之辈,多半是祝姓男子死后,再无他人能锁定小兽位置,只能胡乱寻找,以致越偏越远。 念及至此,其心头微松,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返回石洞后仍然神念大开,以防不测。 之所以不一走了之,却是少年意气,恩怨分明,联手一场,不屑趁人之危,亦不屑弃人于危,至于日后是敌是友,且再看之。 说来那祝姓男子修为杂驳,手段平平,若无朱红圆环,绝非小兽对手,更遑论这百里追踪,锁息定位之能。 不过经此一事,倒让元清另有他想。 正所谓大道艰险,危机四伏,修行一事,更是步步荆棘。路见不平一剑斩之固然爽利,然宝器玄妙,秘术诡谲,只一身剑术,是否太过单一? 彼时若是阵器尚存,或有秘宝傍身,且不说匿迹藏形,无此一番灾祸,就是依托阵法宝物屠尽妖邪,乃至按图索骥,覆灭一门邪教亦非不可能。 正想着,忽然灵光一闪,脑中星河乍现,只见剑阵恢弘,上清掌门曲意灰袍大袖,须发飞扬,御剑屠真龙。 “见我星河剑阵,你也算死得其所。” 言词淡淡,却似惊雷炸响。 “是了,我辈剑修自有剑阵手段,又何须外求。”少年洒然笑道,随即取出《玄元通鉴》,开始研修禁阵之道。 许是数次布阵,已有些心得,抑或是天资使然,接连五日不眠不休后,终叫元清结合剑术和隐身法创出一门禁制法,虽仅有示警拟形之功,但也足令其振奋不已。 于是当即布下禁制,御剑十余里。 一来为测【禁法】功效,二来也是于剑术一道新有所悟,正好觅地试剑。结果剑术未有精进,禁法倒可堪一用。 且说元清回得洞中,正继续埋头钻研禁阵法,突然梵音起,中正醇和,继而金芒盛,祥荣繁浩,却是光膜复现,灿灿如金珠,小兽身处其中,形貌难辨。 约莫一刻钟后,梵音止,金芒敛,小兽重现身形,不过竟从巴掌大小长至两尺许,眉心处还多了一道淡金竖纹,宛如那第三灵瞳。 又过片刻,随着一声呜咽,其缓缓睁开双眼,淡金瞳孔中仍透出些许呆滞,显是还未彻底回神。 “既然已经醒了,此间之事也算有所了结,日后再见是敌非友,元某剑下亦不会留情,你且好自为之。”元清站在洞口淡淡说道,断水剑悬于身侧,洒出点点莹光。 小兽似闻未闻,转头茫然看向元清。 元清见状也不多言,转身便出了山洞,乘起灵舟,腾空而去,却是先前巡察之时便已探明,此地地处陈国境,向南百十里处便是那陈国坊市。 然而行不过里许,便有白芒一道飞掠而来,并在转瞬间越过灵舟,招摇于前,正是狸猫踩烟云,不是小兽又是谁? 灵舟随之悬停,少年目光清冷,手中银芒微闪,断水已然出鞘。 二者对峙了片刻,小兽似是娇嗔般轻哼了一声,而后身卷云烟动,拖起漫天残影,向元清扑去。 元清面无悲喜,一剑平挥,剑气森然,化风呼啸而过,湮灭漫天残影;一剑竖劈,剑光凝结,幻作十丈之巨,碾压一点金光。 紧接着,巨剑寸寸断裂,还为细密剑气,如云似雾,将金光层层包绕,而元清自己则舍了灵舟,身与剑合,结晶光巨剑,携流火银焰,势若雷霆,一斩而下! 就在这时,金光骤然大盛,宛如烈阳初升,撕裂重云,随后一面赤金圆轮自烈阳中窜出,悍然相迎。 剑轮交击,爆出刺目光华,铮然之音响彻云霄,惊乱鸟兽无数。 待到光芒敛尽,金轮巨剑皆如烟幻灭,小兽神色疲倦,眉心竖纹略有暗淡;元清倒飞而回 ,面色潮红,体内气血震荡难平。 深吸一口气,强顺下气脉,少年重振旗鼓,再起剑光,仍是身剑合一之术,不过剑意凌厉犹胜以往,更有一点森然杀念隐于其中,寒若玄冰。 小兽登时一惊,心中警兆大作,急忙强提精神,现麒麟虚影,凝金刃洪流,横相阻拦。 殊不知元清早已运起通明剑心,巨剑左突右闪,宛如蝴蝶穿花,于洪流中一穿而过,转眼便至其身前。 剑未落,意先行,锋锐剑意混合着浓烈杀念直激得它浑身绒毛倒立,且此时变招,为时已晚,生死只在一线! 当是时,只见白光一闪,其竟作云烟散! 巨剑顿时落在空处,不过旋即又一转方向,斩向数十丈外虚空某处,却是小兽在此重聚而出。 小兽见巨剑又来,也不再使神通抵挡,而是干脆化作一缕白烟四处游窜。 巨剑自是紧追不舍,却始终慢上一线。 元清见此,当即解了身剑合一之术,一心两用:一念唤来灵舟接住己身,一念运使剑气雷音之法。 纵然此法尚未参透,但其杀心已定,且所学剑术就以此术剑速最快,当倾力一试。 于是精纯剑意冲霄而起,断水剑如裹银汞,通体轻颤,在一声爆响中,化作流光银焰,破空而去。 “嗡!” 似铜钟轰鸣,却是流光入烟云,继而梵音大作,焰火升腾结金云。 焰云中,无数符文翻涌,皆米粒大小,倏忽间化作金甲神人影。神人形容模糊,屈指轻弹。 只听得一声脆响,一抹亮白自焰云中倒飞而出,仿佛断线风筝,在空中翻转数圈后飘然落在元清手中。 正是断水去而复返,不过表面灵光暗淡,已是剑体有损,而元清心神相联之下,也喷出一口鲜红。 而后,梵音与金焰共灭,神人崩解,还作漫天符文,乳燕投林般齐齐钻入小兽体内。 接着,金光大盛,一闪而灭,小兽缓缓将至下方林间,蜷足而卧,神色萎靡,双眸光华黯淡。 再说元清,还未从心神反噬中恢复过来,见小兽似是元气大伤,心头一动,正欲强起攻势,突然耳边传来清灵少女声:“不打了,不打了,累死本公主了!” 少年执剑之手微微一顿,不过随即凝剑意,坚心念,蓄势再战。 “怎么,还真想杀了本公主啊?”少女声继续说道,却是小兽大摇大摆,踏烟而起,虽仍显虚弱,但已是一副骄横姿态。 “也不怕你知道,本公主体内有化神真仙所种护体仙禁,凭你这点修为剑术,就是砍到天荒地老也难伤我分毫。” “你待如何?”元清冷声回道,同时往嘴里丢了颗回灵丹。 小兽升至与元清同高,昂首挺胸,一边嘴角微扬,传音回道:“本公主是看你天资不错,想要收为灵宠,日后跟着我......” 言词未竟,便有灿灿剑光迎头斩下。 小兽体表金光一闪,凝出一层光罩将之挡下,哪知剑光一触即炸,剑气崩散如流瀑,待到剑瀑耗尽,哪还有少年踪影。 轻轻抽动鼻头,又舔了舔嘴唇,小兽脸上露出一抹得色,正要化烟云而去,突然一声呜咽,却是其身上金白异芒重现。 顾不得其他,其急忙落下烟云,寻了个隐蔽树窝,闭目调息起来。 ...... 凉国,肃州境。 孤月荒漠位于肃州北部,素来人迹罕至,近来却引得众多寻宝探幽之士前来。只因有传言道,荒漠深处可闻异兽呼嚎,甚至还隐隐可见赤红灵光,乃是奇珍现世! 不过,在数波人马有去无回后,这股贪欲之火便渐渐熄了,毕竟宝物再好,也不如自家性命珍贵。 荒漠深处,一座嶙峋石窟中。 近百壮汉,或裹兽皮,或赤膊半身,皆跪伏在地,赫然全是拜月教徒! 众教徒前方立有一丈二高台闪着,通体赤红,上刻不知名兽纹。 高台上坐有一人,二十岁许,净面束发,青衣大袖,宛如文弱书生。 当中一人正高声向其禀报着什么,神情激动,不过言语迥异,全是些古怪音节。 书生默然听完,也不见其他动作,只伸手一指,回禀者竟立刻爆体而亡。随后,一颗猩红血珠凌空飞起,飘然落在其掌心。 抬手服下血珠后,其张口吐出一个不知名音节。 一众拜月徒顿时如获大赦,急作鸟兽散。 而书生则重阖双目,周身血光起,一呼一吸,涨缩不定。 ...... 海外,某座大洲。 烟云缭绕间,一素袍道人正端坐镜台。 过了不知多久,道人双目微启,口中轻谈:“九灵剑体,通明剑心,倒真是个剑道好苗子......”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静水坊市 陈国,离水郡。 离水郡地处西北,幅员辽阔,乃是陈国第一大郡,不过其内多戈壁荒漠,故素来人烟稀少。 是日,一抹银芒划过天穹,落在荒漠深处,现出清朗少年,宽衣大袖,束发执剑。 正是元清。 收剑入袖,举目四望,少年眼中银芒微闪,已将神念放出,而后纵身跃起,几个起落来到一座低矮沙丘前,一步迈入。 仿佛镜中幻界,风光大变,但见亭台楼阁,层叠掩映;廊桥水榭,相谐成趣,好一副水乡温柔模样,哪还有半点荒漠苍凉。 漫步青玉路上,少年心中渐渐泛起些许熟悉之感。 此处倒是与门中“玄元坊市”颇为相似:同样是摊贩小商沿街而立,修士往来川流不息,不过商户更多,且出入无须身份证明;往来者服装千奇,气息迥异,极为混杂。 除此之外,还可见到不少凡人行走此间,或为仆役,或做些世俗 生意,安家建宅,繁衍生息,一片浓浓红尘烟火气。 “这般仙凡不忌倒显得繁华,看来此行当有所获。”元清心中暗道。 正思量间,忽闻恭声入耳:“上仙尊好!敢问上仙可是头一回来到静水坊市?” 却是名布衣小厮躬请于旁,十四五许,形容清瘦,身无半点灵息,显是凡人一名。 元清扫了他一眼,淡声回道:“不错。” 小厮稍直身形,灿笑着继续说道:“好叫上仙知晓,小的名叫张凡,乃是本地小牙郎,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跟小的言语一声!但凡是这坊市里有的,小的都知道;就算不知道,也能领您去各大商铺里寻摸,而且价格便宜,比明面上还要低一两成。” “领路就不必了,给我讲讲此地概况和禁忌便是。”元清稍一思量回道,而后迈步继续向前。 小厮随即意会跟在其后,低眉垂首,仍是恭敬模样,同时口中说道: “回上仙的话,要说这静水坊市啊,可算得上是凉、陈两国境内最大的两座坊市之一,据传已创建有五百多年了。太久远的不提,就说自打小的记事起,这坊市内南来北往的各路神仙就没少过,各种玄奇玩意更是层出不穷,可以说只有您想不到,没有这找不到!” “哦?听你这么说,还有不少其他坊市?”元清闻言心头一动,出声打断道。 小厮讪讪一笑回道:“不瞒上仙,小的只知道另一座大坊市,叫水月天,在传说中的镜天宗,其余的一概不知。不过听掌柜的说,那水月天规矩极多,不像这,除了不能当街寻衅滋事,其他可说是百无禁忌。” “若有闹事者,又当如何?”元清淡淡问道。 “凡有寻衅滋事者,轻则由商铺联合执法队逐出坊市,重则就地正法。”小厮语气稍重地回道,边说边抬眼偷偷瞄向前方少年,面上也显出一抹不安之色: “不过这等事情自打俺爷爷那辈起就没有发生过,想必各位神仙老爷都是为了奇珍异宝来到坊市,还是以和为贵的好。” 元清并不理会其言外之意,话锋一转接着问道:“你家掌柜是谁?” 小厮闻言一愣,随即恭声回道:“回上仙的话,掌柜的姓陈,乃是通宝楼大掌柜。” “通宝楼,”元清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随后示意其继续。 小厮虽然心中惴惴,但面上还是强挂起笑脸接着说道:“要说这坊市内的商铺,首屈一指的便是这通宝楼!通宝楼位于坊市东侧,其内......” 一炷香后。 元清停下脚步,回身对小厮说道:“就到此处吧。如何结算?” 小厮当即一喜,急忙躬身道:“能服侍上仙乃是小的天大的福分,哪敢要什么报酬,倘若上仙高兴,随手给个几两碎银便是!” 元清点点头,翻掌取出一块核桃大小的碧绿玉石丢给他,说道:“我身无金银,便以此抵过。” 小厮接过玉石,也不细看,径直收入怀中,而后一拜到底,口中高呼道:“谢上仙赏赐!” 说完便识趣地退了下去,消失在人流中。 不多时后,某个转角,还是那小厮,看着掌心玉石,面露大喜,低声自语道:“竟是块下品木灵石!赚了赚了!” ...... 且说元清,辞退小厮后便独自在坊市内继续游逛,一圈下来,最终停在一座三层小楼前。 “通宝楼。” 依旧是淡雅茶气混着幽幽檀香扑鼻而来,侍女窈窕盈盈在侧,轻灵细语娟娟入耳,这一切都与玄元门内那座通宝楼如出一辙,甚至连楼内格局、布置都相差无几。 元清不禁回想起昔日苏天启所言:“通易阁横跨大洲,乃是与我玄元齐名的巨型势力......” 上了二层,茶气略减,檀香却浓,其中还藏着一抹清幽暗香,闻之令人心神安宁。 落座奉茶,未几,便见一丰腴妇人缓缓走来,三旬许,身披罗袍,头戴钗玉,感其灵压,应有筑基中期修为。 “见过道友,妾身王卓雅,为此间主事,不知道友如何称呼?”妇人一个万福说道,其声清脆透亮,仿佛总角稚童。 元清随之起身,微微拱手还礼道:“元清。” 重新落座后,妇人接着说道:“原来是元道友,不知道友此来所为何事?” “元某此行所需颇多,包括飞遁或掩息类法器秘术,疗伤回气之用丹药,瞬息符,各类上品阵禁以及珍惜宝材。”元清淡淡回道。 妇人听了微微一笑说道:“看来妾身运气不错,遇到了大主顾。想来以道友修为,普通器物定然入不了眼,碧玉,去将楼中珍藏取来给元兄一观。” 话音刚落,便见一碧衣少女应声告退,不过须臾就领着十数名黄裙少女手托玉盘而回。玉盘上各色灵光闪烁,皆非凡品。 随着妇人微微颔首示意,右首两名少女欠身上前,却是捧着一艘墨玉小舟和一颗晶莹圆珠。 “此为墨灵舟和云翼珠,”碧衣少女开口说道,其声清脆,如珠落玉盘:“墨灵舟通体由墨晶打造,金铁不侵,水火辟易,其内更嵌有一套上品防御禁阵,谓之‘玄玉’,虽为飞舟,但论御守之能,比之纯粹的防御法器也不遑多让。” “云翼珠聚则成珠,散则成云,可藏形匿迹,虽无御守之能,但速度奇快,远胜一般,同阶法器,难有出其右者。” 元清对飞舟兴致索然,对那云翼珠倒是颇为意动,听完介绍便将之召入手中,仔细打量。 妇人见状也无甚异色,只是朝碧衣少女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会意,点出三人,继续介绍道:“此为《万化诀》、《奄灵术》和《枯息法》:《万化诀》可拟化自身气息合同草木砾石;《奄灵术》可收摄周身灵压,宛如凡人;《枯息法》则可压制自身血气,练至精深处,甚至可与枯木死物无异。” 灵光微闪,书册飘然落至少年身前,却是那本《万化诀》。 “接下来是丹药,此为......” 约莫一刻钟后,侍女尽退,而少年身前桌案上,也多了三张百里瞬息符,两瓶肌玉丹,两瓶清霖散以及三件阵器,名曰磐石,春华,灵隐。 磐石司御守,坚若磐石,无惧同阶,即使面对结丹修士,也能挺立一时三刻;春华主困敌,取水木相生法,以癸水生乙木,困敌于内,源源不绝,生生不息。 至于灵隐阵,乃是一门封灵法阵,兼有屏蔽神识之效,一经布下,百丈方圆,灵息无漏,颇为神异。 “恭喜道友,所获颇丰,仅差宝材一项,”妇人放下茶杯悠悠说道,“不过在此之前,道友是不是也要有所展示,倒不是信不过道友,只是......” 然言词未竟,便见对面少年拿出一个储物袋放在桌上,而后更是大袖一挥,将桌上器物尽数收入其中。 妇人心有不快,但面上仍是谈笑模样,拿过储物袋,放出神念向内扫去,然而下一刻,不禁瞳孔一缩,再看向元清,目光也大为不同。 “妾身失礼,望道兄恕罪。至于这袋中兽材,种类数量繁多,还需请专人鉴定才行。”妇人微微欠身道。 “此先不急,元某尚有宝材未购,届时一并结算即可。余下材料,贵楼若有意收购,元某也可尽数出手。”元清淡笑着回道。 “就依道兄所言,”妇人展演笑道,“不知道兄需要何种宝材?” “万化泥,天星砂,银髓。”元清早有准备,脱口回道。 妇人闻言眉头一皱,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妾身冒昧,敢问元兄出身何门?” “玄元。” 妇人面露了然,又显出几分郑重,起身请道:“既如此,还请道兄随妾身往三楼一叙。” 不等元清发问,其便解释道:“道兄所需,皆为法宝原材,珍惜异常,按本楼规矩,妾身无权接触,但身为玄元弟子,又臻至筑基圆满,当可与本楼长老面议。” 说完其又转身对一白裙侍女吩咐道:“白霞,拿去给曹先生,告诉他,袋中兽材,按最高价全数收购。” “是,夫人。” ...... 数万里外,荒漠某处。 沙丘之上,一层赤红光幕闪着妖异光芒,显得格外醒目。 光幕周围,有一红,一黄,一青,一紫四道人影阵列四方:其上悬有一艘紫玉飞舟;舟中站着一人,四旬许,身形高瘦,青袍方巾似书生,但两个眼窝却深紫而内陷。 “陈掌柜,你这表弟还真有几分手段,在这赤阳阵中竟然支撑到了现在。”青色人影出声说道。 “哼,看他能撑到几时,给我炼!”舟中之人狠狠说道。 光膜内,一道水蓝人影正在苦苦支撑......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露财 通宝楼,三层。 “见过前辈。”元清稽首道。 面前是一紫衣老者,须发皆白却面似婴孩,身坐蒲团,双目微阖,其周身灵压蓬勃,赫然是结丹修士无疑。 老者身前设有一方横桌,横桌对面另放有一张蒲团,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整这一层,不似商贾楼阁,倒像是道真幽居,修行静室。 “筑基圆满,还是个剑修,说吧,要买什么?”神念扫过,老者睁开眼,开口说道,其声黯哑而刺耳,似金石相摩。 “晚辈欲购万化泥、天星砂和银髓。”元清收了道稽,直言道。 老者听完,也无其他举动,但见光华微闪,地上便多了一块圆盘大小的灰白石块和一块拳头大小的灿灿银晶。 “天星砂老夫自己用完了,只剩这万化泥和银髓了。”老者随意说道。 元清细细看过两物,又放出神念探查了一番,确认无误后才问道:“不知售价几何?” 老者微微一笑回道,“这一层规矩不同,若是同阶道友,自可灵石交易,但你只是筑基修为,想要这两件宝材,就要看你能不能拿出什么让老夫心动的东西,愿意与之交换了。” 说完还上下打量了元清一番,神情颇有些玩味。 元清眉头微皱,略一思索后拱手低声道:“既然如此,晚辈失礼了。” 说完退后几步,接着大袖一挥,只见一片银霞闪过,地上竟多了一头五丈青狼,獠牙狰狞,趾爪锋利,不过尸首两分,已是残尸一具。 “哦,一具五阶青背狼妖尸,可换其一。”老者大略扫了一眼,随口说道。 少年闻言,不动声色,挥袖再放一具,依旧是青背妖狼,不过这一具乃是从中被一分为二,断口光滑,干脆利落。 老者见状,呵呵一笑说道:“小子运气不错,这两块材料是你的了。”言罢挥手放出一片玄光,将两具妖尸收了起来。 元清亦将宝材收入囊中,而后稽首请辞。 殊不知在其走后,老者得意一笑,掌心处一颗龙眼大小的圆珠散发着濛濛青辉。 “嘿嘿,果然有妖丹......” 二层。 厢房内,妇人亲手斟过一杯茶,笑问道:“不知道友与长老相谈可还顺利。” “尚好。”元清淡淡回道。 “如此便好,”妇人继续说道,而后递上一个水蓝金纹小袋:“这是道友那批兽材所换灵石,一共两万六千灵石,除去此间消费,还剩一万灵石。” 元清接过袋子,神念略扫便将之收入袖中,正欲起身告辞,突然念头一转问道:“不知贵楼可有储物袋出售,元某尚需两枚;此外还想就传送阵一事询问夫人,不知可有相关消息?” “储物袋自然是有的,至于传送阵之事,妾身就不知道了,平日里楼中商货往来俱是靠着商船飞舟,恐难帮到道友了。”妇人歉笑道。 “那可有附近地图?”元清继续问道。 “舆图一事,涉及机密,拒不外售,”妇人摇摇头回道:“不过倒有份陈国图在售,虽然粗制了些,却也聊胜于无,道友可要?” 元清想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碧玉......” 一番交易,又花去少年五百灵石,待到走时,其似是闲聊般地问道:“对了,听说通宝楼陈掌柜为人甚是豪爽,酒量更是一绝,元某亦好杯中之物,心向往之,不知其人何在?” 妇人没想到其会有此问,稍稍一楞回道:“那真是不巧了,夫君此前有事外出,尚未回返,只能改日再与道友把酒言欢了。” “原来如此,告辞。”少年微微拱手道。 妇人盈盈回了个万福:“道兄慢走。” ...... 三层。 老者冥然兀坐,悠悠说道:“说吧。” 妇人跪坐在其对面,恭声回道:“此人身价颇丰,所售材料全是取自四阶妖兽,且另购了两个储物袋,应是尚有余存,是条大鱼。身份方面,除了自称玄元弟子外,一字未提,不过其临走前倒是询问了传送阵以及地图相关事宜,故卓雅以为,此言不虚。” “玄元弟子,有意思。”老者睁开眼,低声自语道。 “长老,可有不妥?”妇人疑惑道。 老者嘿嘿一笑回道:“倒也没什么,就是这小子还算有点本事,届时你多备些人手,免得出什么意外。另外告诉乐儿,手脚利索点,时局动荡,迟则生变。” “是,谨遵长老教诲。”妇人恭声答道,欠身请辞。 片刻之后,坊市各处,数名布衣小厮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玉佩贴在眉心,随之脑中便浮现出一身白衣的少年身影,并有冰冷女声响起:“找到此人,盯紧了。” 又过不久,有五道灰影自坊间飞出,不知去向。 ...... 三个时辰后,同福居。 二楼靠窗处,元清一碗接一碗默然喝着酒,桌上放着一碗花生米,一碟茴香豆以及一口黄泥小坛,贴以红纸,上书“杏花酿”。 转眼酒尽坛空,少年起身来到账台,又要了数坛,拂袖收起,随后丢下一块下品灵石,扬长而去。 掌柜见此,方知果真是上仙当面,一边想着幸好没出什么纰漏,触怒了仙人;一边又暗叹自家这杏花酿着实不错,上仙也爱喝。 出得坊市,驾起灵舟,元清选了个方向,继续前行,随后取出两副地图,仔细对比研读。 说起来,这第二副地图也算是意外收获。 离了通宝楼,元清本想去买些灵酒,途中看到本《陈天宝录》便心血来潮,上前翻了翻,没成想里面竟记有一份地图。 虽然该图仅标记了各类宝材出处,但与通宝楼那幅合看,便是一副极为详尽的陈国境图。 除此之外,其在购买灵酒时还得知了一桩消息:北凉战后,镜天宗和风月谷再起争端。 据传两派宗主为争奇宝大打出手,结果镜天宗司真人重伤,不知去向;风月谷丁真人回谷,休养数日后便率全宗之力攻向镜天。 虽不知消息真假,不过这多少也解了少年此前疑惑:拜月猖獗,原来是镜天自顾不暇了。 且说元清收起地图,正打算继续研习炼器之道,突然心中警兆大作,仿佛利刃悬顶,生死一瞬。 是以立即舍灵舟,驾剑遁,随灵觉躲避。 但见下一刻,一轮猩红弯月一闪而过,随之爆裂声响,灵芒迸射,却是灵舟已毁。 “哼,躲得倒挺快。” 冷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元清放出神识探查,却一无所获。 紧接着,赤、青、蓝、绿、紫五色光华乍现,瞬间结为灰色光膜,罩住百丈虚空。光罩内,灰雾弥漫,混沌一片。 元清来不及反应便被困在其内,霎时间,五感不灵,神识蒙尘,剑光斩出如泥牛入海,就连体内灵息运转都有所凝滞。 不过其也不惊慌,屏息凝神,澄思静心,运起通明剑心,当即五道深重恶念在心底浮现,如那暗夜炬火,招摇若明。 另有一道纯净心念游离于五道恶念之外,不知是敌是友。 于是剑鸣悠悠银芒盛,少年使出身剑合一之术,向着恶念之一斩去。 谁知剑光未至,恶念竟五去其三,继而光罩崩解,灰雾消散,巨剑破阵而出,剑意森然,剑气汹涌,卷起血雨一蓬。 虚空另一端,金芒余晖将息,麒麟残影未隐,一只狸猫小兽足踏烟云,正悠然看着元清,眉心竖纹光彩熠熠,淡金双眸满是得色。 天边,一道灰影极速奔逃,仓惶如鼠窜。 “是你!”元清见到小兽惊叹出声,心中却想着,已经入大河清洗气味,又数次变更方向,怎么还能追来? 小兽轻哼一声,传音道:“怎么,见到本公主不高兴吗?本公主刚才可是救了你一命,还不快过来跪谢本公主的救命大恩!” 听到传音,少年眉头一紧,略微思量后抱拳道:“多谢。” 说完翻掌祭出一颗晶莹圆珠,“嘭”的一声散化为云,卷起少年飘然离去,其速可谓风驰电掣,眨眼功夫已在十数丈外,不消片刻就要消失在天边。 小兽静静看着其远去,舔舔嘴,心里暗道:“哼,灵息相引,天涯比邻,看你能跑到哪去!” 说完同样驾起烟云,追了上去。 ...... 数万里外,荒漠某处。 紫玉飞舟上,陈掌柜神色微动,取出块乳白玉佩贴在眉心。 “夫君,长老叮嘱,要你处理完手头之事速回坊市,另外,发现麒麟真血,早些回来,或可分得其一。”女声温言道。 刚收起玉佩,便听下方青色人影喊道:“陈掌柜,何事啊?” 陈掌柜淡淡回了句“无事”,脑中却尽是“麒麟真血”四个大字,手中法诀也不自觉为之一松。 就在此时,异变骤生! 赤红光幕内突然响起隆隆雷鸣,团团水蓝雷光一个照面便将光幕撕碎,当中人影随之激射而出,倏忽已至数十丈外。 “今日种种,陈木必当百倍奉还!表哥,你可要好生等着!” 话音未落,便有宏大灵压冲天而起,灵光灿灿破空飞去。 陈掌柜面色阴沉如水,狠狠说道:“千里瞬息符!走!” ...... 与此同时,通宝楼,三层。 “你确定是麒麟真影?”老者睁着眼,沉声问道,面前是一灰袍童子,垂手而立。 “属下以性命担保,绝对是麒麟真影无疑,只是此妖可能血脉不纯,一手魅术妖异无比,若非属下修血魔之道,可能也和四位哥哥一样,身死其手了。”童子回道。 老者摆摆手回道:“无妨,有麒麟真血就行,你退下吧。” 约莫一刻钟后,一道玄光自通宝楼飞掠而出,不知去向。 又过不久,六道淡薄遁光依次从静水坊市飞出,顺着玄光方向,消失在天边......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逃生 陈国,风木郡。 千里原野,草木随风舞;天朗气清,碧空净如洗。 一团云似缓实疾地划过天际,飘向远方。 云团内,元清安坐云榻,周身泛着莹莹清光,气息却一直变化不停,似云,似风,似砾石,似草木,无有定数。 半个时辰后,清光尽敛,其张开眼,仔细审视了己身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及至此时,已过了一昼夜有余,而元清也终将《万化诀》和灵隐阵参悟完毕,可以设法摆脱那小兽了。 想到小兽,少年不自觉眉头一紧,放出神念探向来路,却是空空如也。 不过云团之速未减分毫,毕竟前车之鉴,小兽和那五个灰衣人就不知以什么手段躲过了神识探查,其又何敢掉以轻心。 收回神念,运起通明剑心,少年挥手打出一道法诀,云团通体一震,其速再提一成。 一刻钟后,一条蜿蜒长河上空,忽有云落,幻烟而凝珠,少年身形如箭,径直投入水中。 河底,清光莹莹,撑开丈许虚空,却是法衣辟水分流之效。 元清取出一叠灰白小旗,按奇门之法布在平坦处,又翻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龟壳状圆盘,至于中心。 而后法诀打过,但见灰芒微闪,结幕化罩,旋即隐去,而阵内一切灵息波动,包括法衣辟水之力,皆无漏分毫。 盘坐阵中,拿了隐身法,运起万化诀,少年身形暗淡如虚影,一身气息更是同流水无异。 “如此还不能摆脱此兽,便只能动用那几张百里瞬息符了。”元清如是想道。 半日后。 月挂中天,辰星烂漫,一缕烟云披月华星辉而来,落在河边,现出狸猫之形,正是小兽。 小兽紧盯着河面某处,躯体微拱,兽爪轻抬,掌心处金芒隐隐,已是蓄势待发。 突然,其眼中精光一闪,随后四足轻踏,竟是重新驾起烟云,溯流而去了。 然而,元清在河底,却是眉头微皱,面上也显出些许无奈之色,末了一声轻叹,取出一块水纹木牌贴在眉心,闭目参详起来。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便见一道白影去而复返,随之金刃灿灿,斩向河中。 仿佛水中明月升,一弯银月冲破河面,与金刃相接,顿时,金火如星点,流银似雪。 元清手执长剑,站在小兽不远处,冷声喝道:“你究竟要怎样!” 此兽,杀之不能,摆之不脱,偏偏又纠缠不休,着实让其有些恼怒。 小兽见到元清以剑锋相指,非但不退,反而上前几步,极为软糯地叫了声“喵”。 元清见状眉头一紧,深吸一口气,掌心灵光一闪,现出一张淡金灵符。 “别想着跑了,灵息印记牵引,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本公主都找得到你。”小兽瞥了一眼少年手中符箓,娇声传音道。 “灵息印记?”元清闻言一顿,随即开始一边回想所学,一边内视己身,看看有无异常。 只是,一番动作终做了无用功,元清眉头更紧,运起通明剑心,仍一无所获。 “别找了。”小兽又上前几步,张口吐出一团金色雾气,雾气翻涌现幻化,渐成少年模样。 元清看着这金色人影,面无悲喜,体内剑气却不由自主与之暗相呼应,半晌,收剑入袖,一声长叹。 金雾消散,小兽再上前,距少年已不足丈许,小脸上满是洋洋得色。 就在这时,忽有千斤重压从天而降,一人一兽皆动弹不得,抬头便见乌鳞大手横亘于顶,覆盖十余丈方圆。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倒是省了老夫一番功夫。”黯哑刺耳声响起,却见一紫衣老者,背负双手,凭虚而立。 “怎么样,小子,万化泥和银髓可还好用?”老者看着元清,戏谑道。 然而,话音未落,便有剑鸣铮然,巨剑晶莹,拖流光,覆星火,冲天而起。 几乎同时,金光大盛,一面赤金圆轮裹挟着熊熊金焰,如烈阳初升般,悍然相迎。 二者先后斩在大手掌心,流火金焰爆裂,绚烂似烟霞。 而后巨剑崩解,金轮湮灭;小兽眉心竖纹暗淡,神色萎靡;少年倒飞而回,重重摔在地上,闷哼一声,喷出大口鲜红;断水剑立于身旁,悲鸣不已。 不过乌鳞大手也非毫发无伤,掌心处一个丈许大洞赫然在目,洞口周围,金焰烈烈,不一会便如春阳化雪般将之融为缕缕漆黑烟气,消散一空。 “麒麟真火!”老者心中暗叹,再看向小兽,眼中已满是狂喜。 探手虚抓,玄光聚合,鳞掌再现! 然行至中途又横生变化,只见鳞掌聚合变幻,竟化作如墨长枪,一闪即逝,扎向百丈外虚空某处。 虚空处,火光乍现,却是条赤磷火蟒化形而出,卷起墨枪,盘旋而上,于噼啪声中弥散于无形。 接着,一道人影凭空浮现,四旬许,身披儒袍,头戴方巾,手持山水扇,面蓄三尺冉,好一个文雅儒生。 “哼,我当是谁,原来是何老板。”老者见到来人,冷哼道。 说完也不等其回话,环视一周,继续说道:“其他诸位,莫非要老夫一一动手相邀,才肯现身吗?” 言罢灵光闪烁,又现出五人,却是一粉裙少妇,一绿袍老妪,一红衣童子,一锦衣男子和一袭黑袍,蒙面遮体的神秘人。 “哼,都到齐了,诸位消息倒是灵通。”老者冷笑一声说道。 “陈兄不辞辛劳,远遁至此,不知有何要事?”儒生轻摇折扇,笑问道。 “此乃陈某私事,不便奉告。”老者背起手,淡淡回道。 “陈兄此言差矣,我等同在坊市,相交数十载,就是手足兄弟也不过如此,还分什么你我。”粉裙少妇娇声接话道。 “嘿嘿,好一个不分你我。”老者咧嘴笑道,目光却上上下下扫了少妇数遍,尤其在那高耸处,更是狠狠停留了数息。 少妇见其放肆也不恼,反而咯咯一笑回道:“不如陈兄将此间隐秘告诉奴家,杏娘愿陪陈兄共参极乐。”说完还冲其盈盈一瞥,眼中似有无限风情。 “行了,别废话了!”尖嫩童声响起,却是那红衣童子,面露不悦,高声喝道:“陈老头,这筑基小辈和四阶猫妖到底有何隐秘,你说是不说?” 老者闻言面色一寒,翻掌祭出一团幽幽黑炎,冷声道:“怎么,区区半甲子,你就忘了老夫这幽冥魔焰了?” 童子顿时面色通红,张口吐出一面金红小幡;小幡浴火而长,转眼已至三丈大小;幡心处,一条火蛟口吐烈焰,呼之欲出。 老者面露不屑,掌心魔焰大涨,周身黑雾升腾,不让分毫。 ...... 且说元清,一式身剑合一之术斩在魔掌上,仅破开一道缺口,自己却受反震之力,以至五脏移位,已是重伤之身。 服了丹药,压下伤势,却发现七位结丹修士凌空而立,少年心下一沉,深知这回,当真是命悬一线。 不过,在此重压之下,其心头反而更加清明,通明剑心不运自转,灵觉昭昭,冥冥相引,寻那一线生机。 是以,在老者和童子将动未动之刹那,银芒骤起,少年卷起小兽,身合剑光,破空而去。 老者见到二者出逃,也顾不得童子,张口吐出一柄墨晶飞刀。 飞刀行踪诡谲,时隐时现,且速度之快,肉眼难辨,瞬息间追至剑光上方,一斩而下。 哪知剑光陡然一偏,竟于间不容发之际躲了过去,随后又通体一震,速度大增,几个呼吸就消失在了天边。 老者收回飞刀,狠狠剜了童子一眼,而后身化玄光,追了上去。 其余诸人虽不明就里,却也纷纷驾起遁光,紧跟其后。 ...... 剑光内。 元清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却是因为方才以剑气雷音之法强催剑遁,伤势又有所加重。 解了剑遁,祭起云翳珠,少年顾不得服药疗伤,立即取出百里瞬息符,全力催化,同时对小兽说道:“帮我拖延片刻。” 小兽点点头,回头看着急速接近的七道遁光,一声兽吼。 于是,金光灿灿中,麒麟影现,继而金刃滚滚如洪流,淹没大片虚空。 洪流中,各色宝光闪现,老者见状不禁高喊道:“此兽乃麒麟正脉,别伤了!” 余下六人闻言手上一松,其遁光亦不由为之一顿。 也就在此时,一道宏大灵光冲天而起,裹起云团,消失不见。 老者祭出魔焰,湮灭金刃余波,随即翻出一面八卦铜镜;镜面左上方,一个白色小点微光荧荧,闪烁不停。 “走!” ...... 百里外。 元清跌落在地,再吐出一口鲜血,面色惨淡如金纸;小兽就卧在其旁,双眼神光暗淡,神色萎靡至极。 服下丹药,又丢给小兽数粒清霖散,少年盘膝端坐,回气疗伤。 片刻之后,其睁开眼,先是抖手丢出一灰一银两样矿材,正是那万化泥和银髓,随后又取出一张百里瞬息符,裹起小兽,于宏明灵光中再度消失不见。 就在二者离去后不久,七道遁光破空而来。 为首那紫衣老者看着地上宝材,脸色阴沉如水。 ...... 凉国,肃州境,孤月荒漠。 石窟外,百余名拜月教徒跪伏在地,似在等待什么;其内不时有嘶吼之声传出,或低沉,或凄厉,人兽难辨。 数个时辰后,嘶鸣声止,一青衣书生自窟内缓步走出,面白如玉,双瞳又猩红如血。 行至众人身前,其张口吐出数个不知名音节。 一众拜月教徒闻之,先是如蒙大赦,继而群情激昂,最后又呼啸着作了鸟兽散。 而书生自己则重回石窟,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 北凉山。 一道霞光落在林间,现出五彩霓裳,少女嫣然。 少女对满地兽尸无动于衷,只闭着眼,不知在做什么。 一炷香后,霞光复现,林中重归一片孤寂......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北山花会 陈国,临川郡。 临川有山,其名为北。北山者,蛮荒而绝险,是故生灵罕见,人烟难寻。 然山中有谷,谓之沧;沧谷藏花,谓之洛。 洛花者,含苞十载,一朝开放。花开之时,馥郁芬芳,遍传十里,经日不散,以为奇。 时有画师颜氏困于山间,迷途中误入沧谷,恰逢洛花盛放,惊之叹之亦不由怜之爱之,于是便着丹青,绘盛景。 待其脱困,画作流于市,见者无不交口称誉,乃至声名大噪。 后画作流转,至一郡王手中。郡王其人,爱花如命,便领家丁仆役百十人出访寻花,一连数载,只身而返。 及至归时,其竟立即休去一众妻妾,并称:“得见玉京仙子笑,再无人间胭脂色。” 有传言道,郡王于洛花海中得见仙子,仙子莞尔,花容失色!一时间,花仙之名甚嚣尘上。 此后经年,人潮涌动,往来北山者络绎不绝,其中不乏青年才俊,名门闺秀,赏花觅仙之余,泼墨挥毫,吟诗邀对,花会之名始成之。 今十年期满,花会将启,各地富商咸至,豪绅云集,甚至达官重臣,王宫贵胄,亦不辞辛劳,不畏艰险,一路舟车而来。 需知奇花虽好,又怎及花仙倾城! 北山镇。 同福酒楼,二层。 元清安坐窗边,面前是一碟花生米和一口枣泥小坛;桌案另一边卧着一只狸猫小兽,二尺大小,通体雪白,眉心纹金。 小兽看着花生,一脸好奇,叼起一颗嚼了两下,又连忙吐了出去;少年若无其事,默然喝着酒。 见元清举杯不停,小兽好奇心复现,鼻头微抽就想上前;少年眉头微皱,拿过瓷碗给其倒了一碗。 但见酒色清透如水晶,酒香浓郁,似花果芬芳。 小兽先是伸出舌头舔了舔,接着便咕嘟咕嘟喝了起来。一碗酒转眼见底,而其金瞳盯着元清,小爪轻推瓷碗,竟是要再来一碗。 少年不动神色为之斟满,只是其自身都不曾察觉,嘴角那一抹隐然笑意。 “唉,也不知我等凡夫此生有无机缘能见花仙一面。”杯盏交击,却听邻桌叹道。 “往来数十载,只闻花仙之名,无见仙子真容,万兄又何必多想!要我说,十年一度洛花会,只管吟诗赏花便是。届时 才子觅佳人,花前定终生,岂不美哉!” “哈哈,于兄豁达,是万某扭捏了,当自罚一杯!” “哈哈哈,共饮共饮!万兄,请!” 另一边,小兽蓦然从酒碗里抬起脑袋,舔舔嘴,传音道:“元清,什么是花会?还有花仙,能吃吗,好吃吗?” 少年置若罔闻,饮尽杯中物,自顾自下得楼去。 小兽一边蹦跳着跟在其后,一边继续传音道:“元清,本公主决定了,要去花会看看!还有,方才本公主所饮之物,香香甜甜,甚是不错,多买些!” 少年仍是未作理会,丢下灵石,扬长而去,袖间储物袋中却多了数坛“花仙酿”。 店家不知灵石为何物,但见到玉石晶透,足有核桃大小,哪敢再问其他。 走在镇上,元清淡淡传音道:“花会你要去便去,元某尚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 小兽听了长尾轻摇,回道:“你若不陪我去,我便在花会上大闹一场,再把麻烦统统给你引过去。反正有灵息印记在,你想跑也跑不了。” 少年闻言脸色一沉,转过身,冷眼相视。 小兽毫无惧色,仰起头,嘴角微扬,似是在笑。 片刻之后,一声轻叹,元清摇摇头,择了一家酒楼,淡淡说道:“小儿,住店。” ...... 一月前,风木郡,丘陵某处。 灵光天降,现出一人一兽两道身影。 小兽情况尚可,除了法力消耗过多外,并无大碍;元清面色惨白,体内脏腑移位,经脉受损,一身剑气几近枯竭,踉跄几步,终于支撑不住,栽倒在地。 小兽见状一惊,凑上前去,既嗅且看,而后驾起烟云,托着少年,寻得一处隐秘地穴,藏身起来。 足足七个昼夜,元清才悠悠转醒。 入目是嶙峋石壁,随之便是脏腑经脉之痛席卷而来,犹盛针刺,少年眉头紧皱,禁不住闷哼出声。 “你可算醒了。” 清灵少女声在脑中响起,元清侧过头,见小兽就在三尺外看着自己,头颅微扬,长尾轻摆,一副趾高气扬模样。 “守了你七天七夜,本公主都要无聊死了!”小兽继续说道。 强撑着坐起,少年淡淡回了句“多谢”,随后便取出丹药,入定疗伤去了。 小兽正欲再言,却也知道分寸,来至地穴口,吐出一团乳白光晕覆于其上,接着回到少年近前,蜷足而卧,闭目睡去。 银辉淡淡如梦幻,转眼间,又是七日。 “呼......” 银芒渐敛,元清睁开眼,长息如吐雾。 此番伤重,远超其预料,好在丹药充足,加之剑经玄奇,方能尽复旧观,当真应了那句话:“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振衣而起,少年冲着小兽郑重一稽首,沉声道:“多谢道友护持,你我恩怨已了,前路漫漫,好自珍重,告辞。” 言罢,抬脚便走。 小兽登时一急,闪身挡在洞口处,问道:“你要上哪去,我和你一起!” 少年应声站定,淡淡回道:“人妖有别,何况道友身具麒麟真脉,实在不便同行。” “哼,那你走吧!反正有灵息印记,你到哪我都能找到。”小兽娇哼道。 元清闻言眉头微皱,反问道:“这印记究竟为何物?元某自认几番交手并无疏漏,又是何时何地被种了此印记?还望道友不吝赐教。” “哼,人妖有别,谁是你道友!”小兽恨恨说道:“还有,听好了,本公主名叫玉见,以后要叫我公主殿下!至于这灵息印记,还不是怪你自己。” “愿闻其详。”少年再施一礼,问道。 小兽摇摇长尾,语气稍缓,说道:“我问你,上次本公主昏迷时,你是不是触碰我体内的玄牝仙禁了?” 少年想了想回道:“可是那符文玄禁?倒有此事。” 小兽继续说道:“我虽然不知你是如何避开仙禁反噬之力的,但在那之后,你这一身灵息,气味,容貌,乃至神魂气息便化作印记种子留在了仙禁内。仙禁一日不解,印记一日不散,莫说天涯海角,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本公主也可以此为引,找到你。” 说完定定看向元清,金瞳闪闪,神采莫名。 少年闻言默然,片刻后又问道:“仙禁何解?” 一声轻哼,小兽不屑回道:“哼,区区筑基修士就想解玄牝仙禁,不自量力!” 随即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还有,就算我知道仙禁解法,你觉得本公主会告诉你吗?” 断水出袖,元清沉声喝道:“天大地大,为何偏偏要纠缠于我?” 小兽不甘势弱,周身金芒隐现,回道:“本公主喜欢,你管得着吗?” 少年语塞,好一番思量后,仿佛认命般说道:“要跟便跟着吧。” 说完抖手甩出一道剑气,破开洞口壁障,御剑而去。 小兽抖抖耳朵,一脸得色,化身烟云,紧随其后。 余下数日。 “喂,你叫什么?你要不说本公主以后就喊你‘喂’好了。” “元清。” “元清,你要去哪?” “元清,你这葫芦里装的什么,本公主也想尝尝。” “元清,你一天到晚都在修行不闷吗?” “元清,你这云团里面还挺舒服,本公主宣布,以后这里归我了!” “元清,我饿了。” ...... 十日后,北山,沧谷。 万籁俱静,夜色如墨,沧谷中却是人声鼎沸,灯火辉煌。 谷周石壁上,幢幢楼台依山而立;楼台内,人头攒动,或站,或坐,或对饮,或放歌,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楼台中心,却是一片泱泱花海,足有数百亩。花朵浑圆如珠,其色青湛似水,只是花期未至,仍是含苞之态。 待到子时,月上中天,月华皎皎,洒向花海。 忽而风起,灭尽人间灯火;继而复明,却是洛花盛开,万花齐放! 团团莹光混着清冷月华,照亮了整个山谷!月光水蓝,洛花皎皎,如梦似幻,分不清是花印了月,还是月染了花。 再后,点点晶蓝自花海升腾而起,汇于一处,隐约间成少女模样。 少女回眸,便乘山风,伴花香,奔月而去。 人群一片死寂,半晌,终齐齐爆出惊叹之声。 而后,明灯复燃,歌声,乐声,吟诗声此起彼伏,花会之盛便如是。 其中有一华服青年,轻摇折扇,高声吟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便下楼台,伸手欲折花。 哪知方一接近,竟觉指尖刺痛,如坠冰窖。急忙收手回看,手指无大碍,然连袖口处却不知何时染了一层寒霜。 “克公子,这洛花之冰滋味如何?”楼台上有人调笑道。 青年摆摆衣袖,苦笑道:“克某鲁莽,让各位见笑了,当自罚一杯。” ...... 山谷上空。 云团内,元清冲着前方虚空微微拱手;小兽卧在一旁,也盯着虚空某处,歪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却见二者眼中,虚空处,洛花为衣,月华为裙,一清丽女子盈盈施礼,同时传音道:“今日人多,多有不便,明晚子时,盼君一叙。” 其声玲玲,如美玉相击,又如空谷风铃。 ...... 谷内某处。 一男子,三旬许,着黑白玄袍,看着空中云团,嘴角微扬。 “有意思......”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花灵洛晨 “妾身洛晨,见过公子。” 沧谷楼台,凭栏处,坐塌旁,女子欠身轻语,身姿袅娜如扶风弱柳,衣裙荡漾随风轻舞,面容姣姣,似月辉清冷,眉眼脉脉,犹胜春水含情。 “元清,见过道友。”少年稽首道,正是元清依约而来,不过是孤身一人,未见小兽在旁。 礼毕落座,女子微微笑道:“公子远来,洛晨不胜欣喜,然此地清苦,无以招待,唯有自酿花露,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说着素手轻扬,桌案上蓝光微闪,现出一支青釉细颈玉瓶和两枚青玉小盏。 玉瓶悬空轻斜,花露细凝如柱,落入小盏。但见其色幽蓝,晶透如琥珀;其香郁郁,似繁花热烈,又似胭脂幽然。 入口,初略涩,淡薄无味,继而生甜;甜味渐重,仿若花之绽放;待到最浓时,花露蒸腾,骤然化气,而那厚腻甜味亦随之化作淡雅香气,游走诸天,口中仅存淡淡余甘。 放下玉盏,少年诚心赞道:“清雅香醇,回味悠长,道友不愧花仙之名。此露可有名号?” 女子莞尔,轻声道:“露名花念,公子喜欢就好。” 说话间再斟一盏,女子接着问道:“还没请教,公子缘何来此?若说是为赏花而来,妾身可不信。” 元清嘴角微扬,反问道:“哦?此话怎讲?” 女子摇摇头,笑着说道:“观公子一身气机锋锐凌厉,平日里定是个快意恩仇之人,哪会做此专程赏花之举。” 元清苦笑一声回道:“实不相瞒,在下本是一过客,因缘巧合之下来到此地,论起来,还是元某叨扰了。” “公子言重了。不过既是巧合,那又缘何赴约呢?”女子盯着元清,继续问道,媚眼弯弯似新月,神色玩味。 少年闻言一顿,随即洒然笑道:“因为想。” “好一个想,公子倒是爽快。”女子轻笑出声,而后拿起玉盏,相邀道:“听闻人间侠客得遇知己便会举杯痛饮,今夜无酒,洛晨便以花露,敬公子一杯。” 玉盏交击,叮铃声起,少年端起花露,一饮而尽。纵然袖中有酒,却也觉得,当时明月下,唯饮这花露最为爽利。 沉默半晌,二人相顾无言,却又相视而笑。 片刻后,女子起身来到栏杆旁,幽幽叹道:“修行寂苦,难遇同道者,公子可愿听洛晨讲讲那洛花往事?” “愿闻其详。”少年正衣端坐,沉声道。 女子回眸,一笑百媚生。 ...... 三百年前。 百亩花海中,一株洛花吸进最后一丝月华灵精,诞生了灵智。 灵智初开,就如那孩童新生,对周遭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却又不明所以,于是便不断观察四周,只是在其眼中,万物无有其形,徒留团团明灭光影。 然灵体脆弱,不多时便耗尽灵息,沉沉睡去。 数日后,花灵苏醒,却也不敢再多费灵息,只一心吸取月华灵精,后又沉睡。 就这般混混沌沌过了百多年,忽有一日,洛花盛放夜,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悠悠然遍览群花,而后停在花灵旁。 月光清朗,映照其容,却是位男子,三旬许,剑眉薄唇,眼若藏星。 男子盯着花灵,神色玩味,未几,弹出一点白光没入其体内。 花灵懵懂,不明所以,却依循本能,任由这白光指引,吐纳修行起来。 一晃数十载,终有一日,仿佛大梦初醒,万物皆明。 于是见天,见云,见山石,见花木,以及不远处,一袭黑白玄袍的男子。 “哟,小家伙,开灵了啊。”男子温声笑道。 言词落地,花叶轻摇,一团淡蓝烟气升腾而起,翻涌聚合,化作模糊人影,隐约间似是位清丽女子。 “不错不错,还能离体化形,果然资质上佳。”男子继续说道。 花灵不懂其言,却深知眼前便是助自己修行之人,感恩之情发乎心,止于行,奈何不知如何表达,只有本能地向其靠近。 男子见状微微一笑,屈指弹出一点墨光,射向其眉心。 玄光入脑,花灵旋即呆立当场,周身波纹荡漾,气息起伏不定。 然不多时便又尽皆平息,身形仍显虚幻,唯双眸凝实,闪过一缕明光。 “恩公启灵之恩,永生难忘,还请恩公赐名。”花灵盈盈拜倒,以神念传音道。 男子背负双手,坦然受礼,略一思量后回道:“身为洛花,灵启于晨,便叫你洛晨吧。” 花灵再拜,恭声道:“谢恩公赐名。” 男子微笑颔首,随后大袖翻飞,竟就此破空离去。 花灵失色,急忙起身,却已不见男子身影,天地间唯有回声郎朗:“小花灵,好生修行,当有再见之日......” 此后百十年,花灵一直谨记男子话语,刻苦修行,及至今日,终将功行圆满,步入那金丹大道。 期间倒也现身过,还顺势救了一众迷途凡人,没想到其中一人竟贪恋其美色,妄言嫁娶之事,甚至以众人性命相逼。 经此一事,花灵便再未现身,纵然仙名远扬,花会盛大,其也只是隐于一旁,观欢爱悲苦,听喜乐离歌。 ...... 女子娓娓道出过往,山风轻拂;少年放盏,桌上酒壶又空了一坛。 “道友丹成,可是要去寻那玄袍男子?”元清起身,缓步行至栏杆边,问道。 女子摇摇头回道:“若得丹成,洛晨想往这滚滚红尘中走一遭,也体验一番所谓爱恨情仇。” “情爱......”少年低语,眉宇间不自觉显出些许哀愁。 女子见状调笑道:“看来公子也是有故事之人啊。” “往事如风,不提也罢。”元清轻摆衣袖,自嘲笑道,而后又话锋一转问道:“倒有一事,元某不甚明了,还请道友解惑。” 女子微微一笑,回道:“公子请讲。” “你我不过初见,道友如何认定元某就是那同道中人?”少年问道。 女子眉尖一挑,佯怒道:“怎么,公子可是觉得洛晨不配这同道一词?” “道友误会了,在下绝无此意”元清连忙陪笑道:“虽是初见,但称知己亦无不可,在下只是好奇。” 仿若风铃吟吟,看着少年真诚面容,女子轻笑出声,道:“恩公走时便在谷中留了禁制,除非妾身主动现身,否则非心念纯一者不能见。至于这同道一说,洛晨听闻书中有言,所谓相见恨晚,一见如故,想来你我便是这般。” 少年浅笑颔首,继而叹道:“还有这等禁制,道友这位恩公真是手段通玄!” 女子笑笑,回道:“恩公修为手段自不必多言,倒是公子你,夜色尚早,有何前尘往事,不如说与洛晨听。” 元清闻言一滞,沉默半晌,一声轻叹。 翻掌取出一只青皮葫芦,借酒气与月色,将过往徐徐道出...... 与此同时,数里外,山坳处。 一颗晶珠悬于空中,磨盘大小,闪着淡淡黑白玄光。 晶珠内,小兽奔走飞遁,或唤麒麟影,或放灵焰,神通齐出,手段不停。 晶珠旁,不远处,男子笑着说道:“小家伙,今晚你就老实呆在这吧。” ...... 不知不觉,天光大亮。 山谷内已无花灵身影,只有少年,凭栏远眺,神色复杂:落寞有之,追忆有之,还有一份坦然释怀。 收摄心情,转身欲走,突然,一道金刃迎头斩下。 少年眉头微皱,反手挥出一道剑气将之抵消,随后对着面前某处低声喝道:“又做什么!” 白光微闪,小兽现出身形,尖牙微露,表情凶狠,传音嗔怒道:“元清,你是不是跑来见那个花灵了!” 元清大袖一摆,负手回道:“元某见谁,做什么,与你何干。” 小兽闻言,怒气更盛,一声冷哼,闪身来至花海上空,放言道:“好,本公主便把这花都烧了,看你又能如何!” 说完金芒起,麒麟现。麒麟狮口大张,团团金焰在其周围凝聚而出,声势浩大。 少年亦闪身来至花海前,执剑在手,精纯剑意冲天而起,周身银光灿灿,衣袍无风猎猎。 就在这时,忽有男声在小兽耳边响起:“小家伙,再胡闹,我可又要把你关起来了。” 小兽顿时一惊,急忙环顾四周,却不见其人踪影,思虑再三,还是收了神通,恶狠狠叫了一声后便驾起烟云,破空而去。 元清见其行为有异,却也没多想,回首冲着花海略一抱拳,以示歉意,而后收起断水剑,放出云翼珠,同样疾驰离去。 二者走后不久,山风吹过,似风铃吟吟,又似女子笑语玲玲...... ...... 青冥之上,天极。 两道人影相隔百丈,相向而立。 一者着黑白玄袍,三旬许,剑眉薄唇,眼若藏星;一者一袭青衫,身姿如剑,面似冰山,眼若幽水,却是位冷面少年郎。 对峙片刻,玄袍男子率先说道:“哟,这不是绝幽剑仙柳白吗,怎么不在上清悟剑,跑到这北地小镇来了?” 青衫少年无视其言外之意,只淡淡说道:“朱墨,我劝你别打那少年注意。” “放心放心,”玄袍男子摆摆手回道:“老夫不过是见这小子有点意思,逗趣罢了。” “如此便好。”青衫少年淡淡回道,而后抬手虚划,但见虚空如锦帛,荡漾间竟裂开一道漆黑缝隙! 少年神色如常,一步迈入;裂缝随之缓缓复原,弥合如初。 玄袍男子静静看着这一幕,末了自语道:“百年未见,这老家伙剑道又有精进!哼,上清中人果然都是疯子!” 说完黑白玄光起,凝结而化鱼,旋转间连同男子一起,消失不见。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再生波折 金刃入云,激起金石锐响,小兽散去烟云,落于荒山之巅,弓背屈足,浑身绒毛倒立,小口大张,尖牙明明生光。 元清自云中现身,飘飘然落在其不远处,神色冰冷,言辞淡淡道:“何必故作姿态。” 小兽一声轻哼,收起凶相,传音回道:“你追来做什么,怎么不找你的花灵了?” 元清无视其讥讽之意,淡淡回道:“还是那句话,元某如何,与你无关,你若要走,元某也绝不会留。只是走之前,你须立下承诺,不可再找洛道友麻烦。” 话音未落,便见金刃再度袭来,同时有娇喝入耳道:“放肆!本公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你管!” 少年神色不变,骤起一剑两分金刃,随后凌空虚踏,几步来到小兽近前,冷声道:“立誓。” 小兽见此妒火更盛,周身金芒大放,背后麒麟隐现,就要全力出手,却不知怎么,脑中突然响起了男子轻笑声。 于是立即收手,腾空而起,四下张望不停,然而周围一片荒山野岭,哪有半点人踪。 少年见其作为,面色更冷,沉声喝道:“又弄什么玄虚。” 小兽闻言低头,正想将昨夜之遭遇以及方才传音之事告诉元清,奈何念头刚起,便听男子传音道:“小家伙,可不能泄露老夫行踪啊,尤其不能让这小子知道,否则老夫一怒之下,说不得就要把你抓起来,关他个百八十年再放出去咯。” 言词一出,小兽顿时浑身一激灵,慌乱间驾起烟云,疾驰而去。 元清此时终于觉察到异常,紧跟着御剑而起,同时散出神念,一番探查后又立即运起通明剑心。 然而,无论是神念探查还是剑心感应,皆空空如也,方圆五里内,除小兽外,莫说人迹,便是生灵都未再有一个。 疑云渐浓,却无计可施,少年眉头紧锁,无奈只能放出云翼珠,运起万化诀,收摄一身灵息,紧追小兽而去。 “玉见定是有所发现,需让其说出来,如遇险境,联手对之,也可多些胜算。”少年心中暗道。 ...... 数日后,临川郡,西北边界。 云团飞掠,元清端坐其内,闭目掐诀,不过神思倒有大半都放在了警戒四周异常上。 三日前,不知何故,亦不知何法,小兽竟掩去了一身灵息,仿佛人间蒸发般彻底消失不见。 无法感应,亦无从追寻,少年思索再三,决定还是先回沧谷一趟,一来可以碰碰运气,行那守株待兔之法,看能否撞见小兽回返;二来也可告知洛晨相关情况,令其早做准备,必要时,还可留下为之护法。 至于小兽究竟为何仓皇而逃,犹未可知。对此,除了多做警戒以备不测外,也别无他法了。 就这般一路疾行,未过多久,忽然自东北方传来阵阵灵力波动,随之兽吼如雷,隆隆滚滚。 少年二话不说,立即调转方向,循迹而去。 十数里路转瞬便至,只是举目四望,并无小兽踪影,地上倒留有数具残尸,人兽俱备,皆身断数截,死状甚是惨烈。 “拜月教......”元清看过残尸后心中暗道,“竟追到了这里!正好,新仇旧恨,一并了断,也算为民除害了!” 正思量间,又闻兽吼之音,金芒隐隐如残阳将息,就在数里外。于是剑起如苍龙出水,穿云裂空,倏忽而去。 及待至时,正见到小兽足踩烟云,掌抓轻抬,头完白光一起,身形便隐去不见。 见小兽如此做派,少年心中亦是无名火起,重重低哼一声,放出云翼珠,也欲离去。 然而就在此时,却有号角长鸣,此起彼伏,响彻天际。 但见神念所及,八方之内,皆有兽袍莽夫驾凶兽疾行,正是拜月教徒,粗略算来,已有数十之众,不过修为都不高,多为练气境界,只有七八人达到了筑基境界,但也仅是初期。 仿佛雨夜惊雷,少年眼中闪过两道森然寒芒,而后收云珠,起剑遁,入山林,穿行于百丈方圆,同时将十余面青碧小旗沿途布下。 接着来到中心处,于丈许方圆间再布下七面浑黄小旗,黄旗外又加十余张灰白小旗,另有龟壳状圆盘一个埋于灰旗中心。 随着法诀打出,灰白小旗通体轻颤,亮起濛濛灰光。 灰光结幕化罩,倒扣而下,旋即便隐,而元清就在其中安坐,拿隐身法,运万化诀,静待来敌。 约莫一炷香后,嘶鸣兽吼之音渐次传来,并迅速逼近,数十拜月教徒,御狼驱虎,停在血光爆裂处十余丈外,将之团团围住。 只是,还未等其如何,便有碧光骤起,清湛似水,如瀑如幕,方圆百丈内,林木摇曳,枝条乱舞。 紧接着,条条藤蔓破土而出,拔地狂起,并在转眼间由拇指大小涨至碗口粗细,只一个闪念,便将一众拜月教徒连同坐下凶兽紧紧缚住。 再后,有剑鸣吟吟,清亮高绝,但见虚空生辉,一抹银虹,携星火,拖流光,倏忽而去,一闪即隐。 清鸣尚未绝,又闻爆鸣连响,随之剑气喷涌如流瀑,而一众拜月教徒便在这汹涌剑气中化为蓬蓬血雨,消散在林间。 除了一人,却是位二八少女,身披兽袍,面容清秀,肤色白净,清透双眸中满是惊恐。 “何以追到这里,从者余几人,首领是谁,现在何处,说。” 灰光微闪,元清撤去阵法,来至近前,手中长剑银辉未减,冷声问道。 少女见到其靠近,脸上惊恐之意更盛,不过并未答话,只一味怪叫摇头。 元清神色不变,依旧是冰冷模样,手中断水剑腾空而起,直指少女眉心。 也就在这时,其摇头动作猛然一停,神情亦是大变,眼中楚楚荡然无存,再无半分惊恐。 “乌拉,乌拉......”少女嘶吼着,其声沧哑凄裂,仿佛荒蛮兽吼。 继而血光现,灼灼如焰,道道狰狞血痕爬上少女白净脸庞,仿若瓷裂,再看其眼中,已是一片嗜血与疯狂。 下一刻,轰鸣声响,其终是爆体而亡,道道血光四散激射,与先前那黝黑男子一般无二。 元清早有准备,挥剑泯灭了大半血光,随后大袖一挥,林中阵旗便如乳燕归巢般齐齐投入其袖间 接着,云雾翻涌,腾空而起,却是少年放出了云翼珠,顺着其中一道血光方向,紧追而去。 就在其走后不久,却见虚空生波,白光闪动间,小兽重现身形。 看了看林间血迹,又望了望少年离去的方向,小兽眼中现出一丝忧愁,思量片刻,还是催动烟云,随少年而去。 ...... 凉国,肃州境,孤月荒漠。 石窟内,兽纹高台上,书生闭目端坐,面色安定,周身血焰翻涌,聚散分合,隐成各种凶兽之形。 少倾,血焰平息敛尽,其睁开眼,掌心血光一闪,现出一只雪蜂,通体素白,背生金翅,煞是好看。 雪蜂嗡嗡而起,停在书生耳畔,片刻之后,又化作一道血光,钻入其体内,消失不见。 随后,青衣飘飘,人影绰绰,却是书生正身而起,几个闪动来到石窟外。 只见其右足轻踏,血雾缭绕间,一条飞天凶蜈现出身形。 此兽长逾丈,宽逾尺,通体乌黑,背生双翅,有两道道猩红血线贯穿首尾,一对尖利獠牙闪着森然寒光。 轻拍蜈首,书生眼中满是宠溺,而后飘然其上,负手而立。 凶蜈随即会意,双翅一震便载着书生腾空而起,略一盘旋后,化作一线黑芒消失在天边。 “麒麟血,我的......”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强敌现 陈国,风木郡。 地穴内,灰光银芒交替闪过,一道灿灿剑光冲破穴口,直上青冥。 正是元清。 历时半载,辗转数千里,少年剑光纵横,共斩拜月教徒三百余人,凶兽妖物二百余只。 其中大多修为不高,只有练气境界;少数修至筑基,但根基杂驳,除了有些阴诡手段,实则不堪一击。 然而,无论境界高低,那副嗜血癫狂之姿却是分毫不减,个个行如野兽,状如疯魔。 除却一人。 此人姓杨名齐,筑基修为,约莫三个月前在一座破乱小村内被元清撞见。 彼时其正与一众拜月徒嗜血狂欢,周围一片血污,还散落着数截残肢。 元清见了自是骤起剑光,几个起落便将一众人兽斩杀殆尽,唯留杨齐一人,跪伏在地,气息奄奄,神情癫狂。 不过,就在这弥留之际,其竟复归清明。呆坐片刻后,从怀中取出一卷兽皮交予少年手中,而后捡起身旁弯刀,自刎而亡! 元清默然看着,末了,抖手甩出数颗火球,将此间一切燃作飞灰,随风而散,接着御剑而起,寻了个隐蔽山洞,展开兽皮,读了起来。 这兽皮内所载可大致分为上下两部分,前者记载了杨齐生平,大抵是江湖武林事:少年为报灭门血仇,投身邪教,最终大仇得报,还顺带血洗了江湖,落了个“兽魔”之名。 至于后半则详细记录了修行心得,血咒秘术以及诸多拜月隐秘。 心得秘术于元清用处不大,倒是这诸多隐秘,虽仍不甚详尽,但亦可令其明了,所谓“拜月”究竟是何真意。 正如昔日马游之所言,拜月教以兽为尊,崇尚人兽合一,教众将己身之神魂与兽相合,结而为印,从而心意相通,得驭凶兽,却也因此生死与共,休戚相关,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然此法终究为旁枝外道,难等大雅之堂,一生修行能至筑基已是万分侥幸,再无上进之门。 加之修行愈久,神魂结合愈紧密,影响愈大,渐渐人无其智,兽无其性,以至人兽不分,最终落得个不人不兽之下场。 不过,纵然法门低劣毒邪,教众仍如赴火之飞蛾,义无反顾,至死不休,究其原因,大约有三。 这头一点便是,凡入教者,必先信仰“乌拉”为唯一真神,献以血肉,奉以心魂,“乌拉”所言即是真理,“乌拉”所指即为天命。 待到身心唯一,至真至诚之时,便可参加“朝圣试炼”;而所谓“朝圣试炼”,其实就是将试炼者投放于茫茫荒漠,予一日水粮,定千里行程,其间还有毒虫劫道,猛兽拦路,堪称九死一生。 试炼通过,则可面见“乌拉”,获神人垂青,得赐“血种”入体。 “血种”者,神人精血也,其内自涵修行法门和“乌拉”神语。 依照法门修行,短则月余,长则年许,即可有炼血化咒,百里对敌之能;研习神语,上可聆听神言,下可沟通虎狼,驱凶御兽,威慑一方。 只是其却不知,这血种,名为恩赏,实为禁制!“神言”也好,“修行法”也罢,皆为牢固禁制用。 随着修行日深,血禁由表及里,最终印刻神魂,届时受禁者一身精血运行,乃至言行思维,便全在“乌拉”一念之间。 此前数次拜月教徒异行,如自爆裂体,血光传讯等便是如此。 此为其二。 第三,也可说是根本之因,始作之源,便是人性本恶,浊欲贪念。 设想,凡夫俗子,为鱼肉者,浑浑噩噩,碌碌一生,却因信得法,因祭获力,短短半载,便仿佛鳞蛇化蛟,鱼过龙门,一跃而至凡尘之上,自此,律法难约其行,教条难规其性,生杀予夺,全凭一念好恶,这等诱惑,有几人能挡! 何况心锁一去,势必心猿动,意马躁,届时浊欲贪念便如枯草逢星火,一触而燎原! 外加法门邪异,两相纠缠,就好比那天雷勾地火,烈火烹热油,一发不可收拾! 此三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交融渗透,宛如穿骨链,缚颈环,将一众拜月徒死死锁住,向着欲念深渊寸寸拖行,尸骨不留。 ...... 数日后。 剑影朦胧,穿青掠碧,落于丘野之上,现出少年身形。 放眼望去,周围尽是郁郁高草,唯有一处,约十数丈方圆,草叶四伏,碎屑遍布,其内还可见片片斑驳血迹,显是经历了一场血战。 元清走到一滩血迹前站定,抬手虚摄,同时默念法诀,只见红芒闪烁间,点点血色竟从草叶中抽离而起,于半空凝化为丝,又聚合成小箭之形,溜溜一转后指向西北方向。 此为炼血摄气法,乃是兽皮所载秘术之一,数月间,元清便是依靠此法追寻拜月踪迹。 大袖轻摆散去法术,少年身合剑光,拔地而起。 行不过百余里,果然得见一伙拜月徒向西北奔走,共十三人兽,皆练气修为。 神念扫过,其心中已有定计,但见剑光煌煌,从天而降,一剑将一瘦小老者连同坐下猪妖斩作两半。 随之剑光崩解,散作流瀑;少年现身,执剑平挥间,汹涌剑风喷薄而出,裹挟着锋锐剑气,碾过十丈方圆。 未几,风止,草屑混着血污纷纷扬扬散入远方,留下十数丈空旷;两名精瘦汉子瘫倒在空地边缘,伤痕累累,气息奄奄。 收剑顿足,元清神情漠然,法衣撑起濛濛清辉,隔绝周身,似是在等待什么。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功夫,便有血光爆裂,四散激射,正是血禁控制之下,教徒爆体而亡。 血光大多虚空泯灭,唯有一道,仿佛箭矢模样,箭指西北,直冲天际。 银光闪烁,元清紧跟着御剑而起,然而行不过数息,又忽然神情一肃,却是一线灵冥感应之下,剑心警兆大作,仿佛血光将至,大祸将临。 于是按剑落地,同时大袖一抖,甩出七面浑黄小旗,分落周身丈许间。 下一刻,只见一线乌光刺入天幕,并在数个呼吸间来至元清上空。 乌光散退,现出一人一兽:人,净面束发,青衣飘飘,一副书生模样;兽,长逾丈,宽逾尺,背生双翅,通体乌黑,甲壳狰狞,獠牙尖利。 二者俱是筑基后期修为,灵压饱满,灵息悠长,绝非等闲之辈。 书生上下打量了元清一番,而后摊开手掌,现出一颗猩红圆珠。 圆珠随即爆裂,化作细密血雾,聚合扭转,如小蛇般钻入其口鼻之中。 闭目感应片刻,书生睁开眼,张口吐出了数个不知名音节,见元清无动于衷,又洒然一笑,重新说道:“在下邬展,想必阁下就是近日里四处追杀我拜月教之人,不知尊姓大名?” 然而,话音未落,便见剑光如虹,逆冲直上。 少年足踏云翼珠,腾空而起,周身剑意蓬发,战意熊熊。 纵然灵觉指引,此战大凶,但长剑在手,我辈剑修又何惧一战! 书生面对剑光不躲不避,抬手间掌心血光闪动,幻作蛇首之形,一口将之咬住。 “滋滋”之声响起,剑光蛇首如烈火遇玄水,相互消融又分毫不让,最终同归于尽。 一击未果,元清并不意外,却也未打算就此收手,是以凝神聚意,长剑自下而上,斩出剑光如弯月。 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少年一鼓作气,一连斩出七轮弯月。 七轮弯月排成一线,其华皎皎,其意锋锐,大有开山裂石之势。 书生此回并未硬结,只是轻踩足下凶蜈,后者羽翅微颤,便化作一线乌光避过弯月,其速度之快,比之剑气还更胜一筹。 “且慢!” 黑光消散,一人一兽重现身形,书生强压下眼中血色,高声喝道。 然而语出如石沉大海,唯有剑光重现天际。 书生见状再也按捺不住,一声断喝,只见血焰升腾间,青衫灰飞烟灭,其身形亦是暴涨数尺,直至两丈高低;双瞳赤红,浑身虬肌凝结,哪还有半点书生姿态。 而后吸气吐声,声如洪钟大吕,嗡然作响;音似太古玄音,难明其意。 音落,血光升,却是其双臂和颈背处现出大片血纹,细如丝线,形似凶兽。 血纹化焰,升腾而起,纠缠聚合,终成三兽:一者黑鳞独角,背生双羽,托着三丈蛇躯冲向元清,竟是腾蛇之属! 一者赤羽金喙,略一盘旋来至书生身下,将其稳稳托住。 一者轰隆落地,却是只银牙白象,足有八丈余高,长鼻卷曲间白芒隐隐,不知在做什么。 至于那飞天凶蜈,早在书生断喝之际便撞破剑光,与元清斗在一处了。 ...... 百余里外。 林荫下,溪水旁,小兽蜷足而卧,看着两只河蟹正“生死相搏”,兴致昂然。 正当胜负将分之际,忽有淡淡男声在其脑中响起:“小家伙,再不过去,你那小郎君可要撑不住了喽......” 小兽登时一惊,几个闪动窜入密林深处,躲在一处隐秘树窝内,四下观望不停。 过了半晌,见仍未有人影,其终是壮着胆子跳了出来。 看了看天边,又闭目感应了片刻,终究是云烟再现。 “敢动本公主的人,哼!” ...... 天极之上。 黑白玄袍散出莹莹玄光,隔绝天地。 男子回首望向西方,微微笑道:“好一把火,来得正是时候。”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峰回路转 且说元清。 见凶蜈撞破剑光,直冲而来,少年不动声色,再出一剑。 只见银芒大放间,剑影骤现,倏忽合作十丈银光巨剑,携劈山断岳之势,狠狠劈在凶蜈头节处。 一声嘶鸣,凶蜈翻卷倒飞回数十丈外,不过整体并无大碍,仅是背甲上多了一道血痕,贯通首尾。 然而,不等其稳住身形,巨剑又至,并已由十丈大小凝作丈许长短,通体银芒流转,周身光焰缭绕。 正是身剑合一之术! 纵然此妖甲壳坚硬,远超一般,但剑心指引下,元清心念纯一,剑意浑然,加之剑术已至大成境界,其又如何能挡! 当此生死一线之际,一道湛蓝水幕蓦然升起,隔在凶蜈身前;两柄亮白光刃随之显形,交错斩向巨剑,正是腾蛇、白象一齐施为。 光刃未及剑身便被锋锐剑气绞成点点灵光,散作无形;倒是那水幕,看似一触即溃,却意外坚持了数息之久。 也就是这几息功夫,让蜈妖有了喘息之机,是以急忙颤动羽翅,化身乌光,逃遁而去。 另一边,书生邬展以血纹化兽法唤出三妖后,又自眉心扯出一点白芒。 白芒伸展,显化八尺白骨大弓;拉弓蓄力,血焰化生,凝为血弦炎箭;一箭射出,宛如飞火流星,直指巨剑。 彼时巨剑恰好破开水幕,落了空,见得血焰长矢来袭,元清当机立断,解了身剑合一之术,并反手斩出大片剑气,绵密似锦缎。 长矢入锦,并未一穿而过,反而爆裂开来,还为血焰熊熊燃烧。 然而,便在此刻,一道乌光绕过血焰,直奔其左侧,正是凶蜈去而复返;几若同时,阵阵轰鸣自其右后方传来,却是腾蛇唤雷,携云带电;此外,另有一道惨白光刃倒卷而上,光辉宏大,逾十丈巨,正是白象神通。 三方合围,少年并无多想,便欲起剑遁,暂避锋芒,转念间却银光一闪,唤出护身法罩定在原地,同时催动法衣,撑起濛濛清辉。 叮! 一声脆响,却是凶蜈依仗长颚尖利,撞破法衣护罩,最终被元清横剑架住。 然巨力袭来,少年似是难以招架,身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不过也因此避过了白象巨刃。 蜈妖略有停顿,便闪动羽翅,追了上去;另一边,腾蛇也调转方向,跟了过去。 哪知忽而银芒大盛,剑光中,少年一转身形,直冲腾蛇。 但听清鸣起,巨剑复现,电光石火间,破云断电,直把腾蛇斩作数段。 而后剑势不停,一转直下,径直斩向巨象。 巨象对此毫无惧色,昂首呵气,银牙光华闪闪,再度甩出两道光刃,随后更是卷动长鼻如钢鞭,狠狠抽向巨剑。 只是萤火难争月辉,螳臂怎能挡车。 于是光刃碎,长鼻数断,剑从天降,摧枯拉朽,一贯到底! “嘭” 一声闷响,残尸落地,首尾两分;半空中,凶蜈回到邬展身侧,逡巡不前,后者持弓驻足,眼中似有血焰生灭。 尸骸不远处,银光尽敛,元清重现身形,神情淡淡,气脉悠悠,不见半点变化。 不过旋即,其便神色一凝,只因无论是巨象还是腾蛇,残尸断处,皆无丝毫血色,仿佛不是血肉之躯。 果然,下一刻,就见残尸还作丝丝血焰,蒸腾而起,如百川汇流般重归邬展体内。 元清自不会坐视不理,任其施为,奈何长剑未动便见三寸尖刺铺天盖地而来,更有一团黑紫雾气飘摇其后,所过之处草木皆枯。 正是凶蜈手段。 雾为毒,销骨化血,狠辣剧烈;刺乃刚毛,肢节伴生,难记其数。 于是剑起,断水当空,少年立指掐诀,御剑如轮,洒下剑气似流瀑,将漫天尖刺冲刷一空。 并指虚划,剑风喷薄,裹挟着锋锐剑气直入毒雾,如同虎入羊群,几番撕扯便使之消亡殆尽。 只是,剑风未止,便有玄音再启,二妖复现,与此前一般无二。 继而腾蛇裹雷云,白象覆石甲;又见烈烈赤焰,却是那赤羽金喙雕,双翼燃火;三妖两前一后,向着元清围杀而去。 至于邬展本人,更是一个纵跃落地,化弓为枪,大步向前,其速虽不快,但每进一步,其势便强一分,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之意。 只有那凶蜈,此番并未发起攻势,一直在远处游弋。 “叮!” 忽有剑鸣,清越悠扬,却是断水剑感应主人心念,自鸣示意;少年唤回灵剑,身如离弦之箭,悍然相迎! 转眼之间,双方便相距不过数十丈,也就在此时,电弧、光刃、银芒,三者齐现。 正是二妖再发难,少年重起剑遁。 只见剑光骤然加速,于间不容发之际越过电弧、光刃;而后剑走龙蛇,如同蝴蝶穿花,避火羽天降在毫厘之间。 接着,剑意陡盛,灿灿银芒凝作晶莹巨剑,直取邬展首级! 邬展见状,顿时重踏停步,弓足展臂,一声嘶吼掷出手中长枪;枪出如龙,伴着爆鸣巨响,狠狠撞向巨剑。 “叮!” 一声锐响,巨剑前冲之势立止,二者僵在半空,发出阵阵尖厉刺鸣,不过仅数息之后,长枪便支撑不住,寸寸碎裂开来。 却道此时,一抹刺目金虹从天而降,宛如极电神光,正是那金喙大鸟折而复返。 纵然其本体被凛冽剑气搅成千疮百孔,但这一击仍结结实实啄在了剑身之上。 紧接着水光现,聚合凝索,层层捆缚;继而生雷,雷光闪烁,联结成网;雷网上,无数电弧跳跃,随灭随生。 而后,一线乌光无视剑气雷网,径直撞向剑脊,正是凶蜈远来,借机发难。 紧随其后,又见白虹穿空,却是邬展再度扯出一杆长枪,投了过来。 几方攻势凶猛凌厉又环环相扣,彼此配合更是天衣无缝;巨剑连遭重击,终是支撑不住,崩作剑气流苏。 元清重现身形,在气浪冲击下如飞絮枯叶般落向远方。 便在此刻,一根长鼻掠过十数丈空间,宛如钢鞭铁棍般重重向其咂下。 少年无奈,只能强扭腰身,横剑于前,同时唤出护身法罩,硬接了这一击。 一声闷响,人影落地,元清面涌潮红,却无暇顾及,身形略稳便开始强催剑诀,顷刻间又使出身剑合一之术,只因乘胜须追击,那邬展一方已然再起攻潮。 见得巨剑重现天际,邬展与凶蜈皆立时止步,以观其变;另外 三妖倒是悍不畏死,一往无前。 哪知巨剑一转方向,径直斩向百余丈外某处空地。 解剑术,掐灵诀,黄芒起落,联结成幕,围护丈许方圆;少年跌坐在地,口吐鲜红。 彼时身剑合一之术被破,元清心神相连下,本已受伤,加之硬接了白象一击,又强催剑术,此时终于压制不住,爆发开来。 三妖显是未料到会有此变,不过其反应也不慢,微微一顿便调转方向,追至近前,喷雷吐火,抓咬撞啄,手段齐出。 远处邬展和凶蜈见状亦随之出手:前者挽弓射炎箭,后者自尾部甩出一根乌黑尖刺,足有二尺来长。 然而,神通落处只不过荡点涟漪,光幕依旧是浑黄模样,坚若磐石,岿然不动。 元清对此视若无睹,取出一颗青翠丹丸服下后便微闭双目,就这么堂而皇之调息起来。 “元清,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就变得这么狼狈了?啧啧啧,果然没了本公主就是不行啊。” 清灵少女声在识海中响起,元清猛然一惊,不过未有异动,只是散出神念扫过三里方圆。 “哼!笨蛋,本公主在你头顶呢!” 搜寻无果,又闻传音入耳,元清集中神识,扫向头顶,终于在右后方捕捉到了一缕灵息波动,细若游丝,几不可察。 “小心!此人乃拜月主使,肉身强横,神通诡谲,腾蛇、白象、赤鸟三妖便是其催动血焰所化,不死不灭;一旁那蜈蚣甲壳坚硬,且速度奇快,十分难缠。”元清传音道。 “哼!一群杂血野种罢了,也配在本公主面前放肆!”玉见回道。 “切莫轻敌,一会你先手制住蛇、象、鸟三妖,我直取首领,小心那蜈妖偷袭。” “谁要听你指挥!哼,本公主想打哪个就打哪个!”玉见娇哼道,说到一半又反应过来:“不对,谁说要和你联手了!” 元清未再回应,只一心调理伤势;玉见亦不语,但也没肆意行事。 外间,法术轰鸣连绵不绝,光幕渐渐泛起濛濛尘屑。 就这般,一刻钟后。 光幕仅剩纤薄一层,烟尘弥漫,弹指可破,不复岿然之姿。 少年起身,灵息平顺,虽仍有内伤未愈,但已存再战之力。 “动手。”元清沉声道。 话音未落便有兽吼之声响起,似龙吟,似鹿鸣,浩浩荡荡,响彻天际,正是麒麟当空,万兽慑服。 随即一轮赤金圆轮携熊熊金焰徐徐降下,好似烈阳幻落。 与此同时,剑鸣高绝,一抹银虹,携星火,拖流光,倏忽出了禁阵,一闪即逝。 三妖在金阳下如同雪遇阳春,纷纷消解还为血焰,其中象妖染了些许金焰,更是在几个呼吸间便化作了缕缕青烟,消散一空。 邬展则在麒麟影现身之际便将凶蜈唤至身前,面露狂热,就要御兽直奔而去。 岂料刹那间,流光及体! 凶蜈被贯首尾,坚甲硬壳如同烂纸破布般一触即溃;邬展危急之下强行向左偏转了些许上身,虽避过了夺命一击,但肩头仍遭灵剑贯穿。 而后,金阳消散爆鸣起,剑气喷薄如大河决堤,凶蜈崩散如齑粉,邬展也仅剩半副残躯。 小兽足踩烟云,现身虚空;少年掐诀撤去法阵,朗声道: “邬展,你我再战。”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此一别 语出郎朗,落在邬展耳中直激得怒火滔天! 但听一声长啸,凄厉如群鬼哭嚎,缕缕血焰便从金轮余晖中抽离而出,如倦鸟归林般钻入其周身各处。 继而血光大盛,残躯断处,无数血丝抽芽拔节,纠缠聚合,编织成筋骨血肉,转眼便将半副残躯修补完整。 随之又是一声低喝,腾蛇应声化形重现,只是神态灵压都大不如前,看来确受了重创。 与此同时,丝丝黑红烟气自凶蜈崩解处蒸腾而起,汇成浓厚云团,将邬展彻底淹没。 烟气渐凝,最终竟化作凶恶战甲! 甲片包覆全身各处,上刻玄纹,苍古而质朴,另有狰狞尖刺于关节处突起,唯有双目之间仍是一片漆黑烟气,透出两点猩红。 甲胄在身,邬展灵压暴涨,比之先前更胜一筹! 而后,白芒伸展,却是其又扯出了白骨大弓,只是此番挥舞间,大弓竟化作了【斩】马刀,长柄狭刃,足有两丈余,寒光凛凛。 便见一步重踏,人影飞驰如电,直奔百十丈外少年郎;些许烟气被留在原地,弥散缭绕,似梦似幻。 另一边。 言词落地,元清正要乘胜追击,却忽感气脉虚乏,几若支撑不住,于是急忙取出一颗碧蓝丹丸,服了下去。 此为清霖散,与先前所服疗伤丹药肌玉丹一样,俱是得自静水坊市,乃是补气回元之上品。 彼时一剑过后,内府空空,全因这剑气雷音之术太过艰难晦涩,少年至今仍未能参透,每每施展,必以绝大法力灌注,强行催动。 如此一来,虽能施展,但剑术威能大减,不足十一,且所耗甚巨。 是以,纵然机会难得,元清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任邬展施为。 至于玉见为何也袖手旁观,却是因为公主脾气未消,等着看元清再吃些苦头罢了。 只是这一人一兽怎么也没想到,仅片刻功夫,那邬展便尽复旧观,甚至更进一步。 瞬息间,其人已至近前,元清无奈,纵然法力恢复还不足十之二三,也只能拔剑,近身相迎。 刀剑相击,激起气浪翻飞,尖鸣声响彻云霄,断水剑呜咽不止。 少年退步如飞,只觉一股庞然巨力在体内横冲直撞,就连灵息运转都有些不畅。 “不能力敌。”元清心中暗道。遂起剑遁,避其实,就其虚。 哪知邬展背后蓦然生出两对晶翅,四翅一闪,便作黑烟遁形,速度之快,比之剑遁亦不相上下,天上地下,如影随形。 于是,此方天地间,便见黑烟银虹纠缠分合,激起轰鸣阵阵。 当然,在此期间,玉见也没闲着。 且说腾蛇显形,羽翅一振,便摇头摆尾冲了过来。 玉见看了看对面邬展,又看了眼下方少年,一声轻哼,还是迎了上去。 但见狸猫卷云烟,拖漫天残影,一闪而过,仅一个照面,便将腾蛇两断。 然而下一刻,却见断口处血芒涌动,化作血脉经络彼此相连,须臾便弥合如初。 这一幕可让玉见来了兴致,只见其复起烟云,避过腾蛇喷吐之雷,一爪拍下。 爪芒合作金色光刃落在腾蛇尾部,又将之一击断尾。 果然,片刻之后,断尾重生;于是再斩,再生。 就这般,三丈腾蛇被二尺小兽死死压在空中,仿佛面团一般任其搓扁揉圆,毫无反抗之力。 而小兽一边做着猫鼠游戏,一边还能分神注意下方战况。 正当其兴致阑珊之时,忽然一声巨响,却是两丈刀光遇上十丈剑影,掀起气浪滚滚。 随即剑影崩解,还作散乱剑气随四散零落;元清似受重击,倒飞而出,重重砸在地上。 见得这一幕,玉见再也顾不得其他,径直一个闪身来至少年身前,正挡在邬展追身而至,长刀劈下之前。 于是金芒骤盛,金轮再现,架住邬展一击。 小兽眉心金纹随之亮起刺目光华,顿时,金轮生出沛然巨力,倏忽一转,便将其逼出十数丈外。 而后金轮裂解,化作刀剑斧钺等兵器,通体金铸,上燃灵焰,汇成光刃洪流,滚滚向前。 黑烟聚散,邬展躲过洪流,盯着小兽,眼中燃起熊熊贪婪之火。 “噗,”元清坐起身,吐出一口淤血,又服下一颗肌玉丹。 小兽露出尖牙,冲着邬展恶狠狠叫了声“喵呜”,背后麒麟虚 影若隐若现。 邬展眼中贪欲更盛,长刀一挥招来腾蛇;后者飞至近前,略一盘旋便径直投向长刀,竟化作雷篆云纹浮刻其上。 一声嗡鸣,雷霆浮现,邬展再起攻势,不过目标并非小兽,而是仍向元清斩去。 小兽挡在少年身前,寸步不移,背后麒麟影口含灵焰,头悬金轮,洒下金光如海。 便在此时,一股磅礴灵压骤然天降,宛如千仞巨峰般压向此方天地。 邬展顿时身形一滞,仿佛那珀中萤虫,动弹不得。 玉见看其如此,很是惊诧,但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复杂忧思;元清则一心闭目疗伤,无知无觉;二者沐浴在金光中,不受丝毫影响。 随后,五色霞光现于穹着素手轻点,指向元清,“杀了此人,不知可否让公主回心转意?” 此言一出,元清顿觉重压在身,不得寸动,就连灵息流转都被迫停止。 玉见浑身绒毛倒立,尖牙外露,喵呜一声,狠狠回道:“你敢威胁我!” 女子不以为意,仍是温声回道:“奴婢不敢,只是若公主执意不回,那彩衣定逃不了抽魂炼魄之刑。既如此,何不黄泉路上多拉几个垫背的,也好过孤身一人,形单影只。” 言罢,女子笑意更甚,小兽回头看了看身后少年,只是沉默。 半晌,似是认命般一声轻叹,女子楚楚道:“唉,看样子公主是执意不回了,彩衣命苦,只能拉个筑基小辈作同路人了。” 说着素手再点,元清立时口吐鲜血,再遭重创。 “行了,我随你回去便是。”金光闪烁,麒麟再现,小兽足踏烟云,死死盯着眼前女子,冷声道。 女子闻言复现吟吟笑意,扬手撒出五彩霞光,就要带小兽其离去,不料一声“等等”,又将其打断。 只见玉见敛去一应神通,落在元清身旁,小口微张,吐出一团淡金雾气,涌入其口鼻之中。 元清周身随即泛起金白柔光,一身伤势迅速恢复,连带着法力灵压也节节升高。 “本源相哺,你小子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女子惊叹道,说完霞光再起,倏忽而散。 片刻后,少年起身,伫立良久,一声长叹。 ...... 天极。 清光濛濛,一方丈五竹榻仿佛荡水轻舟,飘飘然不知去向何方。 竹榻上安有方桌一张,上置白玉小盏;小盏上方悬有水镜一面; 水镜对面,男子一袭玄袍,半倚半躺着,口中还哼着不知名小调,看起来好不惬意! 正是朱墨。 而那镜中所映,正是原野上,少年怅然,几难自处。 也就在此时,其抬手虚摄,只见波纹荡漾间,一道淡薄虚影竟从 水镜内飞出,径直落入玉盏中,观其形,赫然是元清模样! 虚影化液,清湛晶透,朱墨举盏,一饮而尽。 “一颗通明剑心,些许尘缘情仇,添了点侠骨大义,嗯,还是欠点意思,还要再炼......” ...... 海外,紫竹林。 竹林深处,一座三层竹楼前,少女盈盈一拜,恭请道:“师叔,灵儿已功行圆满,这便去静室闭关,以期金丹大道。” “好,你去吧。”温润女声自楼中传出。 朱灵儿闻言再行一礼,便向竹林更深处走去,神色平静,面无悲喜。 风起,林中紫叶沙沙,落叶簌簌;少女衣裙飘飘,寥寥数步便消失在林间。 竹楼内,一声轻叹融化在风中。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仙子结丹 佳人断情 月余时光一晃而过。 是日,天朗气清,海波不兴,紫竹林上梵音缭绕,门人弟子往来起落,依旧是一副清净模样,未有半点变化。 忽而,有风起自八方,呼呼然掠过竹林,吹往仙洲深处。 随之灵光乍现,点点水蓝莹光不知从何而起,悠悠然飘浮在天地间。 初不过是星火点点,不消片刻便接连成片,大有燎原之势,一时间,方圆五里,元气反沸,灵光结潮。 惊见此变,洲中顿时人影频现,议论纷纷。 “师姐,是哪位师兄师姐要结婴了吗?” “应当不是吧,我听说结婴之时,方圆百里,灵机反复,声势比这个可大多了。” “应当也不是结丹异象吧,十几年前蔚莱师姐入金丹大道可没有这灵潮奔涌,灵气华盖。” “多半是某位师姐或者师祖神通大成所致吧。” “不对,师祖......” 当此争论不休之时,忽有清冷女声于众人耳边响起:“诸位师弟师妹勿要多言,元气共鸣,灵华结盖,此乃丹成一品之象,机缘难得,尔等当用心体悟。” 随着其话音渐消,风势渐猛,卷起灵潮翻涌,似江河奔腾,滚滚向前,汇于竹林深处,一座静室上空,交融成云,散化为盖。 华盖中心,灵光垂落如流瀑天降,直入下方静室。 静室内,朱灵儿身沐紫光,凌空端坐,面容沉静,神思安宁,一股水蓝灵华自其头说。”元清继续问道。 小二闻言,正想答话,却突然停住,并仔细打量了元清一番。 元清不动声色,静待其下文。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其轻声试探道:“公子,恕小的多嘴,您和这侯员外家,没什么过节吧 ?” 元清淡淡回道:“未见其人,始闻其名,自是没有什么过节。” 小二闻言,一副早知如此之态,笑回道:“我就知道,侯老爷这样的善人,怎么会与人结仇呢!他平日里施粥,修桥,逢年过节还会给街坊领居发红包,这十里八乡的,没少受他的恩惠,小的一家老小也深受他老人家照顾。” 说着说着,其神情一黯,叹了口气道:“不过您说,这样好的人家,怎么府上还会闹鬼呢?莫不是早年间做了缺德事,报应来了?” “闹鬼?”元清奇道。 “是呀!”小二接话道:“也不知怎么了,半个月前,侯老爷子突然半夜喊救命,声音之大,把街坊四邻都惊动了。等到第二天,听人打听才知道,老爷子昨晚竟遭了厉鬼索命!此后半月,接连如此,没有一天消停。这期间也请了卧牛山上的道士来驱鬼,做法事,谁知道不但鬼没捉到,里面的道士还疯了好几个。” 言及至此,其看着元清,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转言道:“公子,我看您器宇不凡,定是个有本事的,不如您也去试试?若您能帮侯员外去了心病,那以他老人家的性格,一定不会亏待了您,到时候......” 话未说完,却见少年起身,丢下些散碎银两便扬长而去。 小二急忙上前数了数,发现远超食资,正想高喊留步,转念一想,又生生止住。 私自取出多余食资后,一脸得色,高喊道:“掌柜的,二楼结账!” 街道上,少年施施然: “闹鬼,倒可一探,也正好看看那人来路虚实......” ...... 与此同时,数千里外,陈国,肃州境。 荒漠深处,某座砾石小丘底,黄光闪闪,现出一道人影,其后砂石滚落,露出一个冗长深洞。 黄芒敛尽,显出人影真容,却是头戴冠,手持扇,一身皆白,偏偏上绣桃花,十指粗短,圆脸黝黑,正是陈木。 环顾四望,明了天时位置,其取出一枚玉筒,贴在眉心,约莫盏茶功夫后,又将之收起,而后大袖一扬,放出一辆白玉飞车,破空而去。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侯府捉鬼 是夜,月朗星稀,万籁俱寂,安和镇上灯熄烛灭,早已陷入了深沉梦乡。 然而,员外府内却无人入眠。府中众人,无论是奴仆家丁还是亲眷子嗣,皆聚于中庭,站在月光下。 夜风微凉,有妻妾身体娇弱,受不得风寒,已微微打起寒颤,而这一家之主,侯老员外,却独自静卧房中。 不过,看其口眼紧闭,双拳紧握,额面还不停有冷汗渗出,怎么也算不得安眠。 卧房之外,中厅之内,正站着那位华服公子,双目微闭,一手横于胸前,一手背于身后。 前者五指微屈,似拿了个灵决;后者隐于大袖之内,紧紧扣着一张淡黄符箓。 只是其始终不曾觉察,就在身外五步,还有一道人影,淡薄难辨,全然融进了夜色中,一身气息更是分毫不漏。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子时终至。 突然间,一声尖叫自卧房传来,凄厉悲惨,惊恐异常,随后便见侯员外匆忙跑了出来,披头散发,一路上跌跌撞撞,嘴里还不停哭念着:“不是我,不是我,别找我!” 便在此刻,那华服公子便睁开眼,同时捏死手中法诀,一声大喝!顿时,耀眼金光自其周身发出,映照中堂,明亮如白昼。 金光下,两道诡异黑影纠结扭曲,仿佛正身受极刑,痛苦万分。 华服公子见此,面上一喜,便打算祭出符箓,予其致命一击,不料符咒灵光尚未完全亮起,便有一只漆黑鬼爪凭空浮现,正在其头到此处,看了眼妻女,一声长叹:“罢了,此间内情,不提也罢。如今蔺迁全家皆沦为孤魂野鬼,已无他想,只求上仙高抬贵手,多留些时日,任我等自行消亡。”说完一揖到底,恳切非常。 等了半晌,见元清无动于衷,汉子心念一转,急忙补充道:“上仙放心,方才那一剑不但去了我等魂中戾气,同时也将鬼身【阴】核一并斩碎。如今我等仅剩游魂之体,再无做法之能,且七日内必定形消神散,永别于世。” 话音刚落,却见剑光灿灿如锦缎,八方合围,将之困在其中。 “上仙这是何意?”蔺迁不解道。 元清冷声回道:“一介凡夫,怎能知晓这鬼神奥秘。” 蔺迁闻言一滞,笑了笑回道:“上仙误会了。迁幼时有幸,曾看过奇书《鬼谷志》,内中详细讲述了阴鬼之事,这才略知一二。” 元清不为所动,手上法诀变幻,催使剑气层叠交融,化作灿灿银球。 银球塌陷收缩,最终变为核桃大小;少年翻掌,取出一只青皮葫芦,大袖一拂,将之收入其中。 葫芦就挂在腰间,少年移步,银光微闪,人去了无踪。 外间,中庭。 愕然过后,侯老员心念急转,却越想越觉惴惴难安,就在其实在按奈不住,打算再上前问一问之时,忽见一少年施施然自中堂迈出。 只见其一身白衣飘然胜雪,眉目清朗,气质出尘,当真是神仙中人,不落凡俗。 华服公子见元清出现,登时数步并作一步来至近前,一躬到底:“秦书剑谢过道兄救命之恩!” 元清伸手虚抬,散出无形气劲将之扶起,淡淡道:“些许小事,无足挂齿。” 说完转向侯老爷子,继续道:“阴鬼已除,此西面两间厢房且供我与秦兄歇息,莫要人扰。” 老员外尚在惊叹中,听得此言便欲应是,却陡然间念头一转,心中疑窦渐生。 正想出言探询一二,哪知目光交错之下,竟如遭剑气贯脑,仿佛这一身隐秘皆被其看透,不由腿脚发软,险些跌坐在地。 一旁妻妾见此,纷纷上前,或搀手扶腰,或柔声关切。 而老员外却深吸一口气,推开众人,弯腰躬身,恭声道:“谨遵上仙法令!” 随后便遣散家众,并严令不得惊扰,只留元清与那华服公子在此。 看出其心中不安,元清微微一笑,说道:“道友无需多虑,元某并无他意,只是有些疑惑相询。” 华服公子闻言,心中一松,沉声回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上仙尽管问,书剑定知无不答!” 元清点点头,随即起了个隔音禁制,继续问道:“道友武林中人,怎会仙家法门?” “这个啊,”华服公子闻言一怔,随即心头大松,坦言道:“乃是阴差阳错之下,于翠烟岭后山山洞中寻得,时另有一瓶丹药,一枚玉筒,以及一块令牌。丹药已被在下服用殆尽,书册玉筒倒一直随身携带,不知上仙可要一观?” 说完便取出书册玉筒递了过去。 元清接过书册,略微看了看便将之还了回去;倒是那玉筒,贴在眉心,许久才放下。 沉吟片刻,元清翻掌取出一片兽皮,凌空抛起,而后以指代笔,剑气为墨,上书小字三百余,俱是五行术法要诀。 华服公子直看得神驰目眩,几难自持。 元清停笔,收起兽皮递交过去,道:“此物与我有大用,愿以此篇《五行术要》与之交换,不知道道友意下如何?” 华服公子接过兽皮,只大略一看,便欣喜若狂,连忙回道:“书剑愿意,愿意,多谢上仙!” 元清亦微笑颔首,道:“此间无事,道友自可离去。” 华服公子闻言告辞,没走几步又回身请道:“书剑厚颜,可否求上仙同行?” 元清大袖轻摆,淡淡道:“故事未完,怎能离去。” ...... 侯府后院,阁楼内。 “德福,你提前准备好,明日一早随我前去拜会上仙,老爷我这会遇到真神仙了!” 老员外安坐床榻,冲着身前管家吩咐道,眼中精光莫名。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夜宴 次日。 天刚破晓,侯老员外便领着一众仆人于西厢房前站定,低眉束手,恭请静待。 不知不觉,日上三竿,厢房内仍无人现身,甚至一丝动静也无,倒是府中匠人,已将那破烂偏房修补齐整,特来回禀。 老员外心急如焚,哪还有心思理会这些琐事,话未听完便将之打发了,脸上焦躁浓郁,来回踱步不停。 又过一刻钟后,“吱呀”一声,房门终开,一男子来到外间,三十岁许,布衣麻鞋,一副质朴村汉模样。 却是昨日那华服公子,自称秦书剑。 老员外见到来人先是一愣,仔细辨认数眼后才急忙迎了上去,满面笑意,问好见礼。 “见过仙师!秦仙师今日怎么换了一副打扮,老朽老眼昏花,一下未能认出来,还望仙师莫怪。” “无妨,”秦书剑笑笑回道:“修行中人,神通境界为本,衣着礼节不过外物耳,无须在意。” “仙师说的是,是老朽着相了。”老员外笑呵呵回道,尽显和善姿态。 “不过侯员外这是要做什么?”秦书剑扫了眼其身后奴仆,问道。 老员外闻言笑容更盛,回道:“自是要感谢上仙救命之恩了!二位降服厉鬼,救我全府上下数十条性命于水火,此等恩情,老朽无以为报,故一早便在此等候,以供二位仙师差遣。” 言罢恭施一礼,目光却不由自主向着厢房瞟去。 秦书剑看在眼里,也不避讳,直言道:“员外无需再看了,道兄此刻还在房中静修,不宜打扰;秦某先行一步,特向员外告辞。” 话音落地,老员外顿时转喜为悲,急切道:“仙师要走?可是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仙师尽管说,老朽一定严加责令,还望仙师莫要 怪罪。” 秦书剑摇摇头,笑着回道:“并无不妥,只是此间事了,我等修士自该离去,哪有再三逗留,叨扰之理?” 老员外听了心中一松,面上却显出惶恐之色,躬身叹道:“不敢不敢!上仙此言可是折煞老夫了!救命之恩,恩同再造,何来叨扰一说!老朽厚颜,还正想恳请二位仙师多待几日呢!” 说着向身后略微一瞥,管家随即会意,捧着一方朱漆凤纹木盒呈了上来。 老员外接过木盒,小心打开,内里赫然躺着一株人参,尺许长,状似人形,须发俱全。 “仙师请看,此便为那百年野山参,还请笑纳。” 秦书剑拿起人参,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说道:“不错,确有百年药龄,不过秦某未能除去厉鬼,实在受之有愧。” 说完便将人参放了回去。 “秦仙师说笑了。”侯员外劝道:“上仙英姿,侯府上下有目共睹,举手投足间便除恶鬼,荡阴邪,一株野山参,难抵上仙恩情万一,怎能说受之有愧。” 边说边将木盒合起,双手捧放到秦书剑手中。 秦书剑思量片刻,还是将之收入怀中。 老员外见状心喜,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对了,日前老朽听闻有一株百年何首乌现身汴京芝和药房。那药房掌柜与我有旧,已答应将那首乌留给老夫。昨夜我已派人携重金去取,不日即可回返。还请上仙再多盘桓些时日,老朽好献上此物,聊表感念之心。” 秦书剑此番倒未推脱,一口应下:“好,那便多谢员外了。”随后略一拱手便自顾自回到房中。 老员外自是携众躬身回礼,姿态甚恭,直至秦书剑步入房内才起身。 厢房内,秦书剑将木盒放在一旁桌案上便取出兽皮卷,沉了进去全神贯注,如痴如醉。 外间,侯老员外附在管家耳边,低声吩咐着,眉眼之间尽是得色。 与此同时,十余里外,一座小山山顶。 烈阳下,十余面青碧小旗灵光闪闪,织就翠华光幕,覆盖丈许方圆。 光幕中心,一颗灿灿银球缓缓打开,露出三道淡薄虚影,聚散扭曲,发出阵阵凄厉惨叫声。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啊!” 光幕外,少年负手,漠然独立。 五日后。 日薄西山,余晖烂漫,德福携三两家丁候在厢房前,困懒倦怠,不住打着呵欠。 “得,这一天又过去了,也不知道这两个仙师在里面干什么,还不出来。”其心中暗道。 一连五天,德福奉老员外之命,日日自卯时起便在此等候,直站得是腰酸腿软,却始终不见二人现身。 正当其打算偷闲片刻,稍事休息之时,突然房门大开,两道人影分前后缓步而来。 前者着白衣,明朗清俊,气质出尘;后者一身粗麻装扮,沉稳且淡然,正是元清与秦书剑。 见到二人,德福当即小跑着上前,俯身见礼,恭请敬安道:“小的见过二位仙师!二位仙师可算出来了!” “哦?何事紧要?”元清伸手虚抬,淡淡回道。 “没,没什么事,”德福讪笑道:“就是老爷吩咐了,待二位仙师出关后,务必请您往后院一聚。老爷感念上仙恩德,特备了珍宝金银,好一表心意。” 元清颔首,淡笑道:“既如此,那便带路吧。” 语出,德福大喜,当即再施一礼,恭请道:“好嘞!二位仙师,您这边请!” 说着侧身虚引,同时向一旁家丁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略施一礼便急匆匆向中堂跑去,好提前通禀老员外。 不过盏茶功夫,一行人便到了后园一座八角亭前。 亭高三丈余,雕龙画凤,十分气派;外有山石为屏,池水环绕;内设八仙桌一台,宽敞阔绰,可供数人同席。 桌上已摆满珍馐美食,另有数名妙龄婢女侍奉在侧,或持礼乐,或捧美酒。 见得元清,老员外大喜过望,登时快步来至近前,恭请见礼道:“老朽见过二位上仙。” “无需多礼。”元清淡笑着回道。 老员外闻言起身,继续道:“上仙恩德,老朽铭感五内,故特设薄酒一席,略表心意。老朽自是知道,凡俗酒食比不得仙府珍酿,但念及老朽一片赤诚,还请上仙万勿怪罪。” “员外言重了,”元清回道:“修行之人虽久不染尘俗,但偶尔尝尝人间烟火,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老员外闻言大喜,展颜笑道:“只要上仙不嫌弃就好。” 而后欠身虚引,道:“上仙请!” 入席,落座。 在老员外与秦书剑两人共同坚持下,元清坐了主位。席间自有觥筹交错,莺歌燕舞。 一桌菜,元清并未吃几口,倒是那酒,清幽淡雅,颇有些滋味,是以多饮了几杯;秦书剑则举箸不停,满宴佳肴大半都进了其人口腹。 老员外自是见微了然,故席间只劝元清多饮,对秦书剑则暗使下人为其进菜。 渐渐,酒尽盘空,老员外酒气上头,额面通红,不过非但丝毫不显醉意,反而更觉精神焕发。 停杯起身,望着新月初升,其一声长叹,颇显怅然落寞。 元清不为所动,自饮了一杯;秦书剑看过元清姿态,接话道:“良辰月色下,美酒佳肴前,员外又何故叹息?” “请恕老朽失礼了。”老员外闻言先施一礼,而后叹道:“想我侯劲涛,三岁识千言,七岁背诗文,年至十六已通晓词典精义;考而中秀,复而进举,为官数十载,兢兢业业,尽忠职守,百姓无不称道;辞官归田后,更是常有除贫扶弱,施粥救难之举。自问,上不负天恩皇命,下无愧黎明苍生,中间一颗良心清清白白,却为何年逾花甲仍膝下无子!无孝有三,无后为大,老小儿一脉单续,他日撒手人寰时,香火断绝,如何面见列祖列宗啊!” 言及至此,老员外已然泪满沾襟,随侍婢女,亦纷纷感言而落泪。 “老爷......”有婢女上前拭泪搀扶。 老员外瞥了元、秦二人一眼,见仍无动于衷,于是一咬牙,推开婢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元清身前,恳求道:“我知上仙恩德已如再造,但求上仙念在老小儿悲怜,再救上一救!” 言罢再拜,元清拂袖起身,淡淡说道:“员外怕是所求非人了,吾等修行中人,只求逍遥长生,不知如何延绵子嗣。” 老员外闻言起身,追述道:“上仙错意了。非是要延绵子嗣,小老儿年事渐高,只想求些年延益寿之法或固本培元之丹药,好多些时日,再试上一试。若得上仙应允,小老二定为上仙修祠建庙,香火供奉不断,另有黄金万年,百年成药相赠,以表诚意!” “法传有缘,”元清依旧淡淡回道:“员外非是那有缘人。”说着便向外间走去。 秦书剑亦起身,亦步亦趋,紧跟在后。 老员外这时急向前数步,高声劝阻,大袖掠过桌案,扫下酒盏一只,摔得粉碎。 “上仙且慢,当真要见死不救吗!” 元清充耳不闻,自顾自向前走去。 “好!”老员外转悲为怒,高喊道:“既无慈悲心,哪还配做仙人!定是那无耻小人,谎作仙师!来人,将此二人拿下!老夫要一正仙师清名!” 话音未落,便见场中诸人,无论婢女奴仆,皆自腰间袖口,或抽软件,或亮匕首;随之数十名劲装武夫手持长刀钢棍,从后园各入口鱼贯而入;更有数名蒙面黑衣人,翻墙跃房,足踏虚空而来。 面对此情此景,秦书剑面有愠色,心中却有戚戚。 元清默然,末了一声轻叹。 只见灵光一闪,其翻手取出一只青皮葫芦;葫口微张,吐出一颗三寸银球;银丝崩解,现出三道淡薄鬼影。 随着一声凄厉哭嚎,三鬼合和为一,又化作三首鬼物重现人间。 但见鬼影重重,聚散隐现;哀嚎哭求声此起彼伏,短短一炷香功夫,园中诸人,尽遭屠戮,无一人脱逃。 死者皆身形完整,无有任何伤痕,亦无丝毫血色;而那鬼物,于元清近前重现其形,躯体厚重凝实,一身阴气更胜往昔。 然而,未待其有其他举动,便见剑光煌煌,清正明烈,如同旭日天降。 霎时间,【阴】核溶解,鬼体消散,好一个恶鬼厉魂,便作青烟散,神魂俱灭。 元清收手,现银芒,起剑遁,破空而去;秦书剑怔怔站在原地,思量片刻后,亦转身离去。 数日后,侯府破灭,其十数房妻妾分得家产后悉数离散。 又过数日,有传言道,侯老员外遭厉鬼侵袭,一家上下几近灭门,如今恶鬼仍盘踞在侯府,不日便会重现人间,再度作恶害人......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善恶清浊 是夜,山风呼啸,卷起衣袍猎猎,元清独立山巅,双目微闭,周身泛起淡淡银芒,随呼吸涨缩不定。 一场闹剧,倒让其看透了人性善恶,修为再进。 且说这府中员外,侯老爷子。 诚如其所言,这侯员外少时聪颖,未及弱冠便通晓诗词经义,考而中秀,复而进举,时人交口称赞,颇有些才俊美名。 然而,待其为官后,却并未秉公正,克私欲,做那青天父母官。 于上,其结党营私,勾连达官显贵,以金银换取权臣庇护,无视律法,霸凌一方;于下,其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大肆敛财,致使怨声载道,百姓民不聊生。 且其生性淫邪,在任期间,多有强抢民女,逼婚强嫁之举,府中一十七位妻妾,便有十二人是如此得来。 许是福祸因果,报应不爽,这侯员外为官三十余载,虽妻妾众多,又多行床笫之事,却始终无一子一女诞下。 期间也曾遍访名医,服方剂无数,然终究不得结果,是以忧思日重,唯恐香火断绝。 及至辞官归乡,始从善,或施粥救难,或扶弱帮贫,非是良心发现,而是妄图以善事积阴德,得上苍宽恕,而使香火延续。 加之布善之资比之其万贯家财,不过九牛之一毛,根本无足轻重,故纵然视财如命,其亦愿为之。 今一场“鸿门宴”,正是其年逾花甲,又遭厉鬼索命,心灰意冷之际,忽见“真仙”风姿,超凡绝艳,以致心生嫉羡,贪念大起。 遂暗中联合绿林豪强,设宴席,谋仙法,意在苦求不成,便起刀兵强取。 可谓是,贪心恶念根深蒂固,私欲浊求性本难移;表面一副乐善好施慈悲员外像,实则敲骨吸髓狠毒小人心。 再说那闹府厉鬼,蔺家三口。 世人有云,凡巧言者,七分真而三分假,而这蔺迁所说,十有八九,俱是虚言,当真是鬼话连篇! 此人并非大陈国金锋营骁骑将军,而是青果郡一小小都尉,自幼迷信鬼神,常有胡言呓语,举止荒诞癫狂,问及便称鬼神附身。 投身军中,因作战勇猛,军功卓著,擢升骁骑锋将,又因大肆宣扬鬼神之说,扰乱军心,贬为巡防都尉。 一番贬黜,并未令其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竟组邪教,奉阴鬼,部从军卒亦多有入教者,以致军心动荡。 终致将帅震怒,罢去其一身军务,杖五十,逐出军籍,永不复录。 谁曾想离了军营,再无任何管辖,反倒令其却更加痴迷,整日里流连于荒山坟地,口中念念,举止癫狂,状如疯魔。 许是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在其而立之年,竟于荒村废墟间寻得奇书《鬼谷志》。 此书前后不过千余言,却详细记载了阴鬼之道以及鬼修之法,实乃鬼道奇书。 蔺迁得之,如获至宝,当即逐词详阅,彻夜未眠。 一昼夜后,更是按书中指引,寻了一阴气深重之地,闭关苦修,二十余载而有小成。 却是肉身孱弱而魂魄壮大,可出窍,可摄物,可幻形,乃至夜游百里,念动即回,是为阴神初成。 遂出关,立极阴神教,以鬼法愚弄民众,招募信徒,自封教主,号极阴上人。 此教兴盛时,教众逾万,遍及青果郡州府各地,兴风作恶,为祸一方,百姓苦不堪言,就连官府也无可奈何。 后被一游方道士撞见。 道士身具江湖侠义心,且颇有些降魔手段,仅凭一人之力便杀到这极阴教总坛,一道符箓就让蔺迁阴神险些崩溃,不得不出窍而逃。 首恶既除,教众便作猢狲散,各州府随即出兵,将此教连根拔除,残党余孽四下逃窜,再难成气候,渐渐泯然于众。 眼见大势已去,又恐再遇神通之士,蔺迁思虑再三,便择一小镇,以阴神之身强占了一农夫肉身,并暗中以秘法将其妻女练成阴傀,供自己驱使。 所谓阴傀者,身死而魂存,无思无想,无知无觉,行为举止,生死幻灭皆在其主一念之间,必要时还可还为精纯阴气,反哺其主。 而这小镇,恰好是安和镇。 之所以去侯府作法,却是这蔺迁修为已至瓶颈,再有一具阴傀便可助其鬼身凝实,白日显形。 而这侯老员外浊欲甚多,又贪生怕死,极易控制,实乃上佳之选。 先前“闹鬼”之举,实则是炼制阴傀之法,旨在激发人体七情六欲,从而抽离剥脱,使魂体纯粹。 此等内情,便是五日前,山顶烈日下,蔺迁在即将魂飞魄散之际和盘所托。 为验证其言真伪,元清特地于五日间往来百十余里,寻访调查,结果不仅找到了奇书《鬼谷志》,证实其所言非虚,还顺带知晓了那侯员外生平。 后来一剑灭鬼,也是参悟此书,心有所得。 至于那秦书剑,则是误打误撞,入了局中。 其人虽有些爱慕虚荣,但心性淳良,所言句句属实,且所献玉筒,竟内含镜天宗辖境舆图。 得此舆图,元清回宗一事便又多了几分可能。 ...... “想来这凡尘俗世,人皆如此。”元清心中想道:“所谓人心善恶,便如那池中之水;水至清则无鱼,于是这人世间,便是清浊不分,一滩浑水。而我修道伊始,便服丹丸,泡药浴,打坐练气,成素体清洁;筑基之后,问善恶,历生死,剑斩妖邪,得心念通达。时至今日,我自愈清,却也愈发与这尘世格格不入,恩怨情仇,皆成阻道难关,为之奈何?难道真要绝情断性,做那无情无欲之人?” 念及至此,往事一一浮现,情真意切,少年愈难断决。 忽而灵光乍现,却是初见花灵时,万花齐放,祭献花叶精粹,铸其法身。 “是了,我又何须断绝,这红尘混沌,我便离了红尘,这俗世污浊,我便斩了尘缘,万般皆是我真性,我自独清!” 一念既生,泥丸宫内顿时明光大放,识海剑影生辉,星珠再现! 随着星珠显形,幻象亦卷土重来,幻化人情冷暖,聚散离合,依旧是少年生平。 然而,但见星珠轻旋,撒下濛濛星辉,如纱如雾,诸般幻象便如雪遇春阳般消融殆尽。 于是神思渐清,识海愈明,及至灵台深处,一缕爆发,化作少女倩影,面容清丽,眉眼如春。 星辉到此戛然而止,星珠旋即隐去,少年睁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望着清冷月色,神色莫名。 ...... 大陆以东,有山绵延数千里,如天堑般横绝一方,谓之终。 终山者,奇绝峻险,为天下最,其间诸峰,座座孓然独立,如利剑高耸,直刺入云。 当中最高者,谓之极;因其高绝,冰雪万年不化,故又名广寒。 便在这广寒之顶,大雪纷飞处,却修有木屋一座;木屋前卧有一方池水;池水旁种有垂柳一株。 但见屋舍常新,不着片雪;池水常流,不浮寸冰;垂柳长青,苍翠欲滴。 柳树下横有三尺方桌,桌前安坐一人,一袭青衫,面如坚冰,眼似幽水,正品茗悠然。 却道刹那间,其神色一动,登时池水静,寒风止,飞雪悬停,天地为之一清。 停杯起身,抬手虚划,只见波纹荡漾间,虚空如锦缎,竟裂开一道漆黑缝隙! 其神色如常,一步迈入,消失不见;裂缝随之闭合,须臾便弥合如初。 而后,风雪再启,短短片刻,雪没屋脊,垂钓凋零,池水成冰。 ...... 陆洲以西,苍茫群山间,赫然别有洞天。 洞天藏于曲径通幽处,其内天高地远,有千里原野,万亩良田。 原野尽头,却是断崖一座,上悬流瀑,下积深潭;深潭不远处,一座茅草屋前,有二人弈棋。 一人三旬许,戴方巾,着玄袍,正是朱墨,执黑;另一人看似 七旬有余,身穿布衣,脚踩芒鞋,干瘪瘦小,满头花白以枯木为簪,胡乱盘了个发髻,执白。 棋盘上,黑白交错,不分上下,难解难分;朱墨落子,却在放定之际突然一顿,同时眼中闪过黑白二色玄芒。 老者见机,屈指弹出一道无形指劲落在其上,正好将其推至旁边一格。 朱墨回神,笑骂道:“你这老不死的,又使诈。” 老者不以为意,笑回道:“两壶人间。” 朱墨闻言投子,道:“行行行,两壶破酒,给你便是,老夫还有要事,先走了。” 说完黑白玄光起,结而化鱼,一转便消失不见。 老者不言,负手起身,晃晃悠悠踱回草屋中。 ...... 十余日后。 元清收起云翼珠,落在林间小路上。 自离了安和镇,其便按照舆图指引,一路向东南,飞往镜天宗门,以期寻得回宗之法。 今恰逢小镇在前,也好饮一壶浊酒,稍作休息。 “萍水楼,”看了眼酒楼牌坊,少年自语道:“倒是好名字。” 进得店门,便有小儿招呼,笑容满面,姿态谦恭,也算热情。 “客官里边请!” 元清点点头,照旧选了靠窗处坐下,却道下一刻,便有一玄袍男子入得店内,坐在其身侧。 紧接着,一青衣少年也进得里间,径直坐在其对面。 青衣少年默然看着元清,面若寒霜;玄袍男子看看青衣少年,再瞧瞧元清,神色玩味。 至于元清,在二者现身之际便惊觉无形重压降临,以致身不能移,口不能言,甚至灵息运转都几欲停滞。 片刻后 ,青衣少年丢下一声冷哼便向外走去。 玄袍男子抚掌大笑,连连叹道:“有趣,有趣!”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风云再涌,少年入梦 玄元,明魂殿。 一抹赤红掠过山崖,缓缓落在殿前,现出女子白衣素裙,清冷高绝。 正是韩红蕊。 北凉一役,麒麟妖主威势无双,以滔天金焰围困玄元云舟,致使十去其七;玄元门下死伤大半,其兄韩东兴便在罹难之列。 及待回宗,查看宗族魂灯,而知大兄身陨,韩红蕊悲痛万分,遂褪红装,披素衣,以示悼亡守孝之心。 时至今日,已十年有余,然其心中悲苦,未减分毫,连带着修为停滞,无有寸进。 正当其收了法器,打算移步殿中之时,忽闻清脆女声入耳,却见一清秀少女,挽道髻,着道袍,恰好出得外间来。 “韩师姐,你也来啦。”少女来至近前,盈盈一礼,正是韦杉。 十年弹指一挥间,曾经那瘦弱假小子如今也显出几分碧玉之姿,一身修为精进神速,数年前就已至后期境界,想来再有三两年便可得圆满,冲击金丹大道。 “左右无事,便来魂殿看看,没想到你也在。”韩红蕊略还一礼,淡淡说道。 韦杉自知其意,眨眨眼,笑着回道:“师姐放心,元师兄魂灯稳固,焰光明亮,定是神完气足,无灾祸之虞,说不定这会儿正在哪儿逍遥快活呢!” “如此便好。”韩红蕊闻言只是笑笑,秀首轻点,回眸远望,已生离意。 韦杉见状,突然念头一转问道:“师姐稍后可有空?” “自是有的,怎么,有何要事吗?”韩红蕊略一思量回道。 韦杉上前一步,笑着回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与王师兄约定好,今日去他那取法器,难得遇到师姐在此,不如同去?” “王师兄......”韩红蕊心中复念道。 十年来,其离群索居,除了不时来这魂殿看看元清安危,便是处理宗族锁事,与门内诸人来往甚少,交流全无。 今冒然前往,似乎多有不妥,况且就算去了,以其这清冷性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兀自独立,凭白惹人不快。 正思量间,忽觉身姿一轻,却是韦杉趁其不备,挽臂纵跃,乘蕉叶而腾空。 “师姐走吧!听说王师兄新近弄了几坛好酒,正好我们也去尝尝!” 翠芒闪动,蕉叶如离弦之箭,疏忽远去,留下少女笑言,一圈一圈,荡漾在空中,也荡进韩红蕊心田。 “试试也好。” ...... 玄元,赤霞峰。 离了明魂殿,一路向西,转而向南,前后百十余里,便到了王庆所在,赤霞峰。 因山体富含赤铜,每逢雷雨,便有赤红烟气聚于山道:“五月期满,凌霄秘钥将重现白夜,曲意特请师姐前往,以断因果。” 女子默然;曲意不依不饶,上前数步,追问道:“青音师姐,雷劫将至,这玉王因果,恩仇往事,你要拖到何时!” “好。” ...... 小镇,萍水楼。 且说元清,那一声冷哼落地,少年顿觉周身重压一空,灵息运转亦恢复如初。 然而下一刻,却见其急忙起身,向着青衣少年恭敬一拜,神情诚恳,礼数全备。 只因冥冥之中,灵觉指引,眼前之人似乎与其有莫大干系! 且剑心感应下,此人仿佛无上神兵,虽收摄在鞘,锋芒尽敛,却仍有剑意溢散开外,无声无息,至精至纯,定是剑修前辈无疑! 是否为上清剑仙尚在两可,但单凭这无上剑道修为便值得敬重,是以这一拜,元清心悦诚服。 见得此景,青衣少年脚步一停,淡淡说道:“还不算太蠢。” 说完抬手虚指,点向元清眉心;而后一步迈出,人去无踪。 却道元清眼中,那一指落下,便生无匹剑意;剑意凝化,竟成虚淡剑影,一闪即逝,径直斩入其泥丸宫中! 随着一声轻响,剑影贯脑,散于无形;少年身形摇晃,跌坐回座位上,面色惨淡,一身气息衰退如潮落。 只道其识海中,星屑点点如雨落,散出泥丸宫,随剑气流转,融入四肢百骸,周身穴窍中。 正是星珠破灭! 方才那一剑,竟直接斩去了元清识海星珠,致使修为倒退,回落八转初成。 除此之外,那颗通明剑心也在这一剑之下崩解,散如流沙。 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血气,少年离席,就要离去,却听一旁那玄袍男子开口问道 :“这便要走了吗?” 元清闻言而站定,行礼回道:“前辈可还有事?” 男子摆摆手,笑着说道:“小家伙,别紧张,老夫就是想找个人一块喝一杯。” 见元清身形未动而心念直转,男子又说道:“怎么,堂堂玄元弟子,上清剑修一脉,却无胆喝一杯浊酒?” 此言一出,元清眼中闪过一缕精光,随即便显出洒脱之姿,坦然落座。 男子见状微微一笑,翻掌取出一只玉碗置于桌前,而后五指虚摄,投入碗间。 但见波纹荡漾,竟有酒液凭空显现,清透似水,无色无味。 惊叹过后,元清端起玉碗问道:“敢问前辈,此酒可有名号?” “人间。”男子回道。 “好名字!”元清赞道,遂借一腔豪勇,饮尽满碗人间。 酒水入腹,无知亦无觉,哪知下一刻,便觉醉意上涌,飘飘乎如坠云间,转眼就没了意识。 元清竟就此伏桌睡去。 男子轻笑着接过玉碗,如法炮制,添酒如新,一饮而尽。 “看看你这一梦能做多久......”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一场大梦(上) “嗖!”“唰!” 炎炎烈日下,一道人影正在演武场上翻飞腾挪,手中长剑挥砍点刺,映出晃晃明光。 不多时,一套剑法演练完毕,人影站定,却是位俊朗少年郎。 “不错不错,这一套太白剑法也算是登堂入室了,对上江湖中那些二流高手尽可战而胜之。”苍哑男声自一旁响起,老人颔首捻虚,淡笑道。 话音入耳,少年自是心中不服,收起长剑,快步来到老者身边,追问道:“那对上一流高手呢?那些人真有那么厉害?” 老人笑笑回道:“所谓一流高手,倒也不是多么厉害,不过是练过几年内功,有几分内力罢了。以清儿你如今的本事,对上即便难以取胜,却也不会输的太过狼狈。再过几年,等你星元功小成,这一流高手也就不是你的对手喽。” “好!我这便努力练功,最多五年,我便要做那天下第一剑客!”少年豪言道。 “哈哈哈,”老人哈哈一笑,背起手,悠悠向演武场外踱去:“须知这一流高手之上还有十绝武圣,再往上,还有半仙至人,你这天下第一之路,怕是还长哟。” 终究是初生牛犊,无惧猛虎,一番话虽把少年讲得目瞪口呆,但也让其心念更加坚决,定要做那天下第一! 三年后,正是春暖花开时,少年背起行囊,毅然请辞。 期间自有千种叮咛,万般不舍,然少年决绝,三叩而谢父母亲情,又三叩谢过爷爷传功之恩,单人只剑,踏上江湖路。 江湖路漫漫,这一去便是十年。 初三年,少年走城乡,过村野,见人情冷暖,辨生死善恶;一路上锄强扶弱,行侠仗义,鲜衣怒马,快意恩仇,渐有少侠美名。 然侠名虽成,少年却心有落寞,只因这红尘碌碌千万人,竟无一敌手,遂起意,访名山大川,寻武林各派,切磋武学,交流心得。 许是天赋异禀,抑或是功法玄妙,短短两年,少年与各派菁英交手不下百场而咸有败绩,同辈之中无出其右者,一时风头无两,名声大噪。 且其战愈多,功力便愈发精进,及至五年后,便是武林豪强,江湖名宿亦不是其对手,实力之强,直追十绝。 不过交战虽多,但少年出手往往点到为止,不伤及性命根本,是故同道多有称赞;加之为人豪爽,行事洒脱,乃得美名,逍遥剑客,元清。 至此,十年期满,少年誉满回家,探望亲眷,月余而别,却是另寻风水宝地,闭关苦修,以期挑战十绝。 三年之后,元清出关,未战十绝,却听各路豪强,名门正派齐聚太乙山,商议除魔大计。 细细打听后才知道,原来在其闭关期间,竟有魔教祸乱江湖,掀起了好一阵腥风血雨。 此教名为天平,建宫于天山之巅,奉九天神女,号称要为天下女子伸冤屈,抱不平。 教主朱灵儿,乃峨眉叛徒,号绝情女魔;其座下有教众十三,皆为女子,称十三罗刹。 此十三人武功高强,行事狠辣,每每出手必夺人性命,行走江湖不过半载许,便有数百人命丧其手,俱为男丁。 于是武林震动,群英震怒! 各路人马,以八大门派为首,连同其余大小门派,绿林豪强,齐聚天山脚下,便要伐邪教,诛女魔! 殊不知此时这天平教羽翼已丰,教众足有万余;且那教主朱灵儿,一身武艺出神入化,竟能独战八派掌门而不落下风! 一场血战,终是两败俱伤。 天平教死伤无数,十三罗刹仅存其四,教主朱灵儿身受重伤,几无再战之力;联军亦折损过半,八派首座有两人殒命,余者皆遭寒毒入体,不得不暂退,休养生息...... 知情至此,元清别无他想,只道立即动身,一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赶往太乙山。 既知魔教猖獗,岂可袖手旁观! 及至太乙山,正好赶上各派掌门汇聚一堂,商定行程。 一番寒暄,说明来意后,众人自是一喜;得知其闭关三载,功力更上一层后又是一惊。 须知三年前,这逍遥剑客已是武功绝顶,名满江湖,如今再有精进,岂非唯有十绝方可比拟。 口说无凭,自难取信,遂摆下擂台,当众切磋,以证真伪。 谁知一番交手,能在其手下走过十招者已是寥寥,就连八派掌门也不过三五十招便会败下阵来。 且连战十余人仍呼吸均匀,内力之雄厚,无人能比。 众人拜服,异口同声推其为盟主。 于是半月后,元清意气风发,率联军数千人,浩浩荡荡,再伐天平魔教。 却道天山之巅,两军对垒,足有数千人,而在元清眼中,却只有帷幔之下那一道蓝色身影:衣裙飘飘,清冷绝尘。 突然,元清脑中闪过一阵刺痛,恍惚间,似有一张清丽面容在眼前浮现,与那蓝衣人影合为一体。 只是还未待其细看,人影便幻灭不见,却是两方人马短兵相接,阵阵兵击杀伐之声将其拉回了现实。 不容多想,元清提气,纵跃,运使轻功,如雁飞鹤行,掠过人群,直奔那绝情女魔,朱灵儿。 朱灵儿一掌震飞近前,回身一剑,架住元清攻势;二人随即作一团,你来我往,不相上下。 渐渐,对招过百,两人也打出了真火,真气外溢,致使方圆三丈气劲鼓荡,殃及池鱼。 见此情形,二人皆不约而同收摄劲力,并同时往战团外移去。 整整三天三夜,二人从雪峰之巅打到天池深处,直至内劲枯涸,劲力衰竭,依旧不分胜负。 便在那天池边缘,双剑交击而断,朱灵儿伸手探掌,印在元清胸口;元清也不甘示弱,并指成剑,点在朱灵儿肩头。 劲力吞吐,二者皆遭重击,身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一个不慎,竟双双坠入悬崖! 好在二人皆是武功通玄之辈,一路上借力打力,终消去百丈势差,以轻伤代价,落在崖底密林内。 喘息良久,元清终于起身,恰好朱灵儿也站起身来,两人相距十余丈,相向而视,默然无言。 鬼使神差般,元清发出一声轻笑,而后随意拾了些木材,慢步行至朱灵儿身前,盘膝坐下,取出火折子,生了一团火。 “坐吧,烤烤火,身子能暖些。”见朱灵儿无动于衷,元清微微一笑,说道。 犹豫片刻,朱灵儿还是依言坐下;元清拨弄着火堆,低声问道:“为何要纵容手下,滥杀无辜?” “她们并非我手下,也从未滥杀无辜。”朱灵儿冷声回道。 “我信。”片刻后,元清展颜笑道。 朱灵儿闻言一愣,沉默良久,一声轻叹,将过往缓缓道出: “我名朱灵儿,乃是弈剑山庄独女。四岁时有仇家上门,一夜之间,我山庄上下八十余口皆命丧黄泉,唯有我,藏在密室隔层内,躲过一劫。之后两年,我便四处流浪,以乞讨为生。” “幸好两年后得遇恩师,带我上山,收为弟子,传我道理,授我武艺。及待师尊继掌门之位,我便也位列乃峨眉第十三代首徒,当为众人表率。于是用功更苦,修行更甚,只求不落师尊颜面,一十二年而有小成。” “峨眉门规,弟子功成,经师尊检阅后,便要下山历练。江湖之中,多有不平事,而在我行走期间,却只见男子作威作福,女子受苦。 起初,我尚会点到为止,只令其受到教训,而不伤其性命,谁知带我走后,其竟变本加厉,那女子受苦更重!自那之后,我便不在 留手,剑出必封喉!不到一年,便斩淫贼恶徒百十余人,其中不乏豪强显贵之子,名门望族之后,因而声名鹊起,人称绝情女侠。” 只是子嗣传人死于他手,岂可善罢甘休!是以豪强震怒,一声令下,绿林影从,多方人马齐聚峨眉金顶,气势汹汹,逼宫问罪,定要师尊交我出去,以命抵命。” 师尊无奈,为保弟子性命和门派周全,只好言及数月前,便以杀伐无度,罪孽深重为由将我逐出师门。赶下了峨眉山,如今下落不明。” 诸方闻之,自言不信,遂搜遍峨眉上下,仍不见其人,这才作罢,悻悻离去。期间损失金银玉石难记其数,只是我峨眉为平众怒,无奈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然而事已至此,豪强仍不肯善罢甘休,遂以千金悬赏我项上人头,同时招雇文人书生,编撰故事,散布谣言,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直把我刻画成杀人如麻,十恶不赦之徒,女侠之名亦改作女魔,称绝情女魔,为武林公敌。 后来,我便逃到了这天山之巅,却也意外获得了绝世秘籍《莲心经》,进而功力大进,创下天平教,收留苦难女子,教授武艺,令其不再受人欺凌。” 言及至此,朱灵儿稍有停顿,深吸一口气,反问道:“这世道浑浊,人心叵测,我立教,予天下女子一个安身之所,又何罪之有!那些恶徒淫贼,烧杀劫掠,难道不该杀吗!” 言词落地,元清沉默不答,朱灵儿一声冷哼,继续道:“这些所谓名门大派,武林正道,两度伐我,无非是尔等男子绝难忍受女子反抗男权不公,更容不得一个女子坚守道理,匡扶正义!这天下有一个峨眉派足以,岂能再容下我朱灵儿!” “大胆妖女,死到临头还在这大放厥词!” 话音刚落,便听苍劲男声自远处传来,随之便见各派掌门,联军众人现身林间,将元、朱二人团团围住。 元清起身,环顾四周,淡淡问道:“诸位,方才朱姑娘所言可真?” 语出如泥牛入海,不见半点回应。 元清自嘲一笑,后退数步,挡在朱灵儿身前,并指作剑,傲对群雄。 而后呼声起,刀兵至,剑刃加身,血溅如柱。 弥留之际,元清脑中再次传来一阵刺痛,随之画面闪现,一幕一幕,如走马观花,最终停格在月下竹林中,少年与少女相拥无言。 元清随即醒悟,双目微闭,嘴角微扬,喃喃道:“灵儿,下一世再见。”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一场大梦 (中)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 学堂内,书声琅琅,十余名总角小童手捧《道德经》,摇头晃脑,正齐声诵读。 不多时,一卷读完,众小童闭口端坐,看向夫子;后者着一袭玄色长袍,半倚在太师椅上,双目微闭,须发花白,不知是假寐还是在养神。 片刻之后,夫子回过神来,不过仍未睁眼,只是轻摆大袖,淡淡说道:“今日课业到此,尔等可自行离去。” 众小童应声而起,恭声回道:“是,先生。”说完便收拾,三三两两结伴而去。 又过片刻,夫子缓缓起身,却见一小童仍留在座位上,眉头紧皱,似有难题未明。 “元清,你因何逗留至此,怎么还不回去?”稍整衣袖,其沉声问道。 言词入耳,小童如梦惊醒,急忙起身一礼,答道:“回朱先生,书中有言,‘道常在’,然学生愚钝,从未见过‘道’为何物,是以一直在想,这道,究竟是什么?” 夫子闻言,嘴角微扬,几难察觉,微一沉吟后,淡淡回道:“我且问你,这世间万物,若要存活,便离不得水,然可曾听闻有人以水为贵?” 元清闻言思考了片刻,而后答道:“世人皆以碧玉为珍,以金银为贵,不曾听过珍水爱水者。” 朱先生点点头,继续问道:“《道经》有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如此珍惜之物,为何世所不见?” 元清不答;朱先生接着说道:“便是因为这水早已渗入世间点滴,故我等虽能时时感知,却无以为贵。道亦如是。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便是如此。” “先生是说,这道,便存于我等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中,如水润万物,故世人所不察。”元清追问道。 夫子闻言,捻须而颔首;元清见状追问道:“那马儿吃草,匠人打铁,也可称道乎?” 夫子莞尔,并不直言回道,却说起件不相干轶事:“余曾与宗师高人论技击之道,乃知力为技本,技为之用,技力相合,便可以小博大,以寡敌众,以五两之劲搏千斤之重。 然技力终有尽时。传闻有仙,能以七尺之身断万丈山岳,此已非技力所能致,却为二者之本,道法之用。道无止境,故得道而升仙者,移山填海,不过反掌之间。 只是滚滚红尘,得道者不过寥寥,余者皆为碌碌凡人,芸芸众生。肉体凡胎者,不明其道,却精擅其技,岂言道之不存?” 言罢,这位朱先生也不管元清是否明了,摇摇晃晃,便自顾自离了学堂。 元清自是不解其中意,见先生离去,也未再多留,不过脑中却尽是夫子言语,一路上磕磕碰碰,状如失魂。 不知怎么,一番话渐忘渐散,成一片空白,而后又有零星字眼自这空白中生出,汇成一句,印刻在其心底,意义莫名。 “术为道之用,道为法之本,术法无穷而道常惟一,取一则万法皆生......” 次日。 元清照常去学堂,想着再好生问一问夫子,不料却被告知,夫子已然远行,只留书一封,言说“心有所感,寻道去了”。 至于这一众门徒该当如何,其并未多言,只道“多读经义,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消息一出,众小童自是喜出望外,呼闹着一哄而散;而元清却有淡淡落寞与释然萦绕心间,不知何起,亦不解其意。 五年后。 晨光熹微,元清一袭单薄青衫独立小院中,闭目深吸,贪享着这片刻夏日清凉。 日光渐重,少年眉头微皱,抬眼瞧了瞧天时,随后一摆长袖,向着院外走去,却是时候到了,需向父母及爷爷请早问安。 哪知未行几步,竟见到自家爷爷负手立于中庭,其对面站着一玄服老者,虽面容消瘦,形似枯槁,然身姿笔挺,宛如劲松。 随着爷爷微微颔首,玄服老者略一抱拳,转身离去,让出身后少女,素衣白裙,清秀娟丽。 “嗡!” 却道一眼之下,元清只觉脑中一阵轰鸣,眼中世界变化,万物皆成一片虚幻,唯有少女身影,沐浴在熠熠神辉中,模糊了面容,一袭白裙随风飘舞,宛如仙子谪尘。 “清儿,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进屋奉茶请安。” 话音入耳,少年如若未闻,直到老人运转内劲,以传音入密之法 送出一声断喝方才惊醒。 “啊!” 元清身形微晃,而后急施一礼回道:“是,爷爷。” 一顿早茶元清都是一副心不在焉之态,期间老爷子似有叮嘱,不过也没能入得少年耳中,倒是这少女姓名,被其牢牢记住,在心底念个不停。 “朱灵儿......” 又五年。 时值七月七,元家上下张灯结彩,大摆宴席,正是其府中长子元清与义女朱灵儿大婚典礼! 牵红绳,跨鞍马,三拜而礼成,元清连饮数碗美酒,以敬亲朋,而后便在一众哄闹声中,入得洞房去。 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少年满面春风,殊不知朱灵儿早已自行掀了头盖,独坐红床,面有戚戚,泪眼婆娑。 见得此景,元清心头陡然一紧,急忙快步上前,温声问询。 起初朱灵儿并不愿多言,只是说着“没事”,但在元清再三追问下还是一声哀叹,语带着哭腔道出原由。 原来其本也是名门之女,豪绅之后,仅是豆蔻之年便因天生丽质,遍传美名。 有权贵闻之,心生觊觎,欲以钱权相交,纳为姬妾。 然其父刚直,自有一身傲骨,满腔浩然气,加之爱女心切,是以任凭各方说客,威逼利诱,仍然拒不从命。 于是权贵恼羞,勃然震怒,乃编罪责,扣污名,致使其宅邸被封,田财被缴,一家上下十余口流落街头,无处可归。 其父自是不甘,遂携亲眷,奔京都,上御书。 哪知这朝堂上下沆瀣一气,俱是一丘之貉! 御书未达天听便遭驳回,随后更有官兵缉捕,将之驱逐出城,永不得再入。 如此尚不算完,在其回返途中,另有绿林十余人伏于林间,持刀蒙面,是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一众老弱哪挡得了恶汉血刃,不过转眼功夫便纷纷命丧刀口,幸好危急关头,有高人出手,救下孤女,远送他乡,化名朱灵儿...... “父母大仇未报,家族蒙冤未清,我却在此披红装,享富贵,这是何等不孝,我又怎能安心!”朱灵儿颤声说道,言罢更是情难自持,掩面而泣。 元清默然听着,片刻后,来到朱灵儿身旁,将之拥入怀中。 “明日一早我就去求爷爷,要他授我武艺。爷爷武功通玄,不出三五年定能出师。届时不论是贪官狗吏还是杀人恶徒,我定统统将之手刃,以慰你全家在天之灵!”少年轻语道,却字字铿锵。 只是话音刚落,便听“吱呀”一声,老人一袭青衫走进房来。 “爷爷!”元清一惊,急忙放开朱灵儿,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被老人抬手打断。 老人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缓缓说道:“烈阳高悬却不见天光者,伞盖之下也。然伞盖之大,足以遮天蔽日,必定根系庞大,枝干粗壮。匹夫勇者,欲以一己之力,撼动参天大树,不过痴人说梦。唯有深入其内,化为星火,方能盘根附枝,将之焚烧殆尽。” 老人说完便拂袖离去;元清若有所思,看了看朱灵儿,心中有了决断。 次日清晨,早茶过后,少年当众宣布,誓要考取功名,入朝为官。 此后数年,元清奋发用功,成功入仕。 因其行事刚正,不涉党争,不畏权贵,且为官期间精明图治,民间多有美名,故深受皇帝青睐,一路平步青云,位极人臣。 也因其刚正,妄图以一人之力,清寰宇,正乾坤,故满朝皆敌。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元清谨小慎微大半生,终究还是惨遭奸人陷害,丢了官爵,失了权势,而后更是步了朱灵儿先父后尘,遭人追杀,亡命天涯。 终于在逃亡一年后,夫妻二人来到一处临崖小村,怎料还未安顿几日,追兵又至。 二人被困崖边,见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朱灵儿一声轻叹,转过头对元清深情说道:“执手半甲子,已是上天眷顾,灵儿心满意足!此生是灵儿拖累了夫君,若能重来,灵儿宁愿不要遇见!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说完便一个纵跃,坠入万丈崖底。 言词入耳,元清一阵恍惚,眼前似乎浮现起了那夜青山顶,温香满怀,少女朱唇轻点,便随风而去,决然不见。 半晌,其回过神来,不过已然不见身旁伊人,只有对面凶徒正步步逼近。 元清见此洒然一笑,略一沉吟后大袖一挥,只见山崖凶徒竟纷纷幻灭如泡影! 而后天地崩解,复归混沌,元清仰面而倒,沉入这一片虚无中。 “灵儿,最后再陪我一世......”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一场大梦(下) 山青天未明,炊烟袅袅起,小村内,两声啼哭打破了这清晨宁静,正是婴儿呱呱坠地,两户人家喜添新丁。 一户姓元,以狩猎为生,得一子;一户姓朱,以砍樵为业,得一女;两家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小山村中,互为近邻,世代交好。 随着哭声渐止,两位家主终于出得门来,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而后相视一笑,互相道喜闲谈起来。 待到百日后,两家人便约好一齐前往村东头墨先生处拜会,要为孩儿求个好名。 一番思索,那位墨先生在纸上写下“元清”与“朱灵儿”两个名字,并解释道:“我看这男娃目光清澈,聪慧机警;女娃眼若秋水,钟灵秀美,便取一个‘清’字,一个‘灵’字,希望他二人日后一个如清风磊落,一个似灵泉静美。” “谢谢墨先生!”两家人听后大喜过望,纷纷作揖道谢。 墨先生呵呵一笑,摆摆手继续说道:“另外这两个孩子同年同月同日生,分属阴阳,你两家又代代较好,可说是天定良缘。我看呐,不如就此把事定了,老夫自告奋勇,愿做这个媒。” 此言一出,两家人是又惊又喜,哪有不愿之理,当即就写了婚书,按了手印,两小儿尚在懵懂间,便被定了终身。 此后十余年,两人便相伴相随,形影不离。 期间元清随父学弓术猎兽,朱灵儿随母学织造女工,待到少年弱冠,少女双十,二人顺理成章结为夫妻,并在三年后诞下一对龙凤胎。 一家四口,夫妻恩爱,儿女乖顺,生活平淡安稳,无病亦无灾 。 秋去春来,数十载岁月一晃而过,元清与朱灵儿也皆至古稀之年。 便在其寿辰当天,朱灵儿面色端详,合衣安卧于床榻之上,竟是寿终正寝而去。 元清就陪坐在一旁,神情脉脉,眼中满是温柔,不见一丝悲悯。 良久,其起身来到屋外,看着天极,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而后闭目,又睁眼。 便在这开合之间,天地静止,万物幻灭,世界归于一片虚无;而元清自己,也从古稀老人一转变为清朗少年,星眉剑目,白衣胜雪。 虚无之中,一道人影缓缓显现,三旬许,一身玄袍,正是朱墨。 “多谢前辈!”元清一礼到底,诚心说道。 朱墨打量了少年片刻,神色玩味道:“明白了?” 元清起身,摇摇头回道:“还差一点,不过已经足够了。” “好。”朱墨颔首回道,而后大袖一挥,顿时虚无扭转,幻作白芒一片,一闪不见。 ...... 小镇,萍水楼。 “嗯......” 一声低浅呻吟,少年悠悠转醒;起初,其神色尚有些呆滞,过了半晌,眼中才现出一点清明。 就在这神思未定之际,一声问询传入耳中:“客官,您醒啦!” 原来是小二见其终于醒了,赶忙上前问道。 元清扫视四周,见天色已暗,且酒楼内就他一人,不由问道:“我睡了多久?” “您都睡了三个时辰了!您再睡下去,俺们店都要打烊了。”小二回道。 “才三个时辰,我却一梦三世,这‘人间’神酒,当真玄异!”元清心中暗道。 小二见其不回话,思虑一转,急忙问道:“客官可是还没睡够,本店设有上房数间,宽敞舒适,一晚也就五百文。” 元清这时微微一笑,道:“不必了,结账吧。” “好嘞!一两烧酿,一份腌笃鲜,承惠,总共一钱银子。”小二拖长音,笑着回道。 元清闻言起身,丢下一锭银子,扬长而去...... ...... 且说元清入梦期间,这陆洲上风起云动,更加汹涌。 终山,夏谷,竹林深处。 随着青音“好”字落地,曲意态度一缓,点点头便要离去。 就在这时,忽然虚空震荡,裂出一条漆黑沟壑,一道人影自内迈出。 来人年约十五许,一袭青衫,身姿如剑,气质幽寒,正是上清化神真仙,绝幽剑仙柳白。 曲意与青音见到来人登时一惊,急忙恭请见礼道:“见过师叔。” 柳白微微欠身以作还礼,而后说道:“随我来。” 说完并指虚划,斩出一道虚空裂隙,一步跨出,消失不见。 曲意和青音互视一眼,却也不疑有他,紧跟着迈入其中,没了踪迹。 随之,在不知多少万里外,又见虚空荡漾,同样一道裂痕凭空显现,让出三人,正是柳白,曲意和青音。 曲意目光微凝,快速扫过四周,但见目光所及俱是一片晦暗:上有黑云盖道。 柳白面色如常,划出虚空裂痕,带着曲意,青音一步消失不见。 “终南鬼墓,极阴冥穴,许你使用百年......”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变局 终山,广寒之道:“恭喜师妹,过羽化大劫,增寿两千,修为再进,化神可期。” “多谢师兄。”青音轻声回道。 柳白这时继续说道:“元胎被斩,血煞被清,百年之内秘钥再难现身,曲意,你可早做安排;另外,即日起,许他白夜鬼修自由出入冥穴,为期百年,门中弟子若要试剑,亦可往之。” “是,师叔。”曲意躬身答道。 言罢,柳白大袖轻扫,回到树下方桌前坐定,双目微闭,不再多言。 曲意,青音见状知意,默施一礼后便各自离去。 ...... 白夜鬼都。 钟离负手独立虚空,望着天穹某处,面色平静,似是在等待什么。 不多时,一股赤色红烟气自天边飞来,落在钟离身外三丈处,现出一人,二十岁许,着一身猩红华服,面色冷峻,眉眼妖异。 刚一站定,其便立即单膝下跪,恭请拜道:“参见帝君!” 钟离置若未闻,依旧看着天;来人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妄动。 又过半个时辰,天边现出九道遁光,自四面八方来至钟离身前,却是一娇柔美妇,一白发老妪,一披甲大汉,一拄拐老翁,一金袍公子,一白面书生,一缠火童子,一寒冰女君,以及最后一人,一副刚直硬朗男儿容,偏穿罗裙戴红妆,实在诡异难言。 九人齐齐拜倒,一如前者,恭请喝道:“参见帝君!” 钟离这时才收回目光,缓缓扫过在场十人,说了句:“起来吧。” 十人应声而起,随后便听钟离继续说道:“此前异动,乃是凌霄元胎被破,损及大阵。十万黄河阴魂可补禁阵之失,但元胎重塑,百年方能成就。为此,本尊已与上清定约,放开冥穴禁制,与我通行。现予尔等十年期限,调百万鬼卒,随吾出征。尔等十人,半数留守,去留自行决定。” “谨遵帝君法令!”十人闻言再拜,恭声回道,随之起身,却已不见钟离踪影。 相视一眼,又沉默片刻,十人不约而同,各起遁术,作鸟兽散。 ...... 云海之上,天极大殿。 殿内光影闪烁,水火坐塌上,十余道人影次第闪现,皆沉默不言。 不知过了多久,大殿中央闪过一抹白虹,紧跟着坐塌之上亮起一簇碧火。 白虹转瞬即隐,现出少年冷面青衫,身姿如剑,正是柳白。 而碧火燃燃,倏忽化作模糊鬼影,与其余在座一样,不露真容。 “柳白,你不给我等一个交代吗?”却是等了片刻,见柳白并无开口之意,坐塌上一道赤色人影忍不住质问道。 柳白瞥了其一眼,冷冷回道:“一介笼中囚鸟,也配与柳某谈什么交代。” 话音落地,那赤色人影灵压气息猛然暴涨,周身光焰也随之一炙,然而思量再三,还是未有妄动,敛去了光焰,做那壁上观。 这时,一道金色人影开口说道:“柳白,凌霄煞胎,事关重大,你既不在此局中,有此行径,也是该给众位道友说说清楚。否则,就算尊下剑术犀利,举世无双,惹了众怒也难以收场吧。” “哼,”柳白闻言一声冷哼,不过也未再出言驳斥,而是环顾周周,傲然道:“这一轮杀劫,我柳白入局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其中一道灰黄人影更是出言调笑道:“哟,真是新鲜事,什么时候绝幽剑仙放弃以剑证道,打算顺天破局了。这殿中座次还多,要不要奴家帮你挑一个呀?” 然而话音未落,便有剑意凌空,至精至纯,锋锐无匹! 剑意之下,虚空震荡,整座大殿雷柱摇,云道说道!”酒保闻言精神一振,灿笑着回道:“要说这望春城中,咱家酒楼认第二,可没其他家敢认第一。俺家这......” 话音至此,戛然而断,只因外间一苍老男声喊道:“小梁子,赶紧打上二两‘盼春来’,爷要喝酒!” 话音未落人已至,却是个半百老汉,头发花白,一身布衣烂衫,行走时东摇西晃,不知是醉是醒。 小酒保面露歉笑,扭头道了句“齐爷您稍等”便想继续给元清介绍,哪知这位齐爷不依不饶,大声喝道:“好你个小梁子,狗眼看人低不想伺候我是不是!告诉你,爷今天有钱!” 说完“啪”的一声脆响,将数枚铜板拍在桌上。 酒保面露苦笑,只好对元清说道:“客官对不住了,小的得先去应付一下,否则这位爷不定能做出什么来呢!回头小的送您一壶酒,给您尝尝!” 说完边退边连连鞠躬致歉,而后一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位齐爷身边,小心伺候。 不多时,酒保回返,元清不待他多言,率先说道:“给我也来一壶盼春来,再加一盘小菜,二两酱牛肉。” 小酒保闻言一怔,不过随即便笑着回道:“好嘞!客官您稍候!” 不消片刻,酒菜齐至,其中酒还多了一壶。 酒保也不多说,只是笑道:“客官您慢用!”便退了下去。 一壶酒转眼下去小半,少年举杯不停,桌上吃食倒是纹丝未动。 这时,那位齐爷慢悠悠走来,脸上堆满了笑意:“这位公子,看您面生,可是第一次到这望春城?” 元清嘴角微扬,回道:“哦,有何不妥吗?” 那齐爷嘿嘿一笑,就近坐下,继续道:“哪有什么不妥,就是看公子也是爱酒之人,老头子忍不住,想给您说道说道。” “好啊。”元清微微一笑回道,随后便招呼酒保,添酒加新。 待到酒菜备至,少年遥举一杯一杯,道:“请。”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明悟 望春城,李记酒庄。 见少年这一番做派,那齐爷心下诧异,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很快这点心思就被其抛诸脑后,起身,举杯,一饮而尽,随后还抹了抹嘴,又顺了顺长须,快意道:“好酒!痛快!” 元清见状,自然也不扭捏,一杯饮尽,只觉一线清冽入喉,一转而烈,酒气升腾直冲天灵,于口鼻之间留下淡淡寒梅清香。 “确是好酒!”少年由衷赞道。 那齐爷闻言嘿嘿一笑,夹了两片牛肉塞到嘴里,含糊夸道:“好叫公子知晓,这‘盼春来’乃是取三九寒梅,混合初春雪水,精酿百日而成,酒体清冽,酒香淡雅,是实打实的上品美酒!” “的确如此,”元清点点头回道,随即话锋一转问道:“不过老丈何以得知这酿造秘方?” “因为啊,”齐爷自饮一杯,傲然回道:“这‘盼春来’本就是齐某人的独门秘方,一时不慎,这才流落到他李记手上。” “哦,竟还有这番渊源?”元清为其再斟一杯,笑问道。 “咳,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提也罢。”齐爷摆了摆手,摇摇头回道 未料少年举杯相邀,道:“愿闻其详。” 眼见如此,这五旬老汉看着身前酒杯,略一沉吟,满饮而尽,而后道:“罢了,既然公子想知道,那老朽就把这些破事给您倒上一倒。” 话到此处,略有停顿,老者一声长叹,仰面缓缓说道:“老朽本是天门郡人,书香门第之后,年不足二十便中了功名,入得仕林。为官二十余载,清正廉洁;对上对下,自问无愧于心!谁曾想为了平反一桩冤案,竟触怒了山上神仙。仙人一怒,满朝威服!结果老夫不仅翻案不成,一家六口反被流放边疆,永世不得回返。” 言及至此,齐爷自嘲一笑,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大口,而后继续说道:“来到此处不久,老夫双亲便相继故去了。为了安葬二老,老夫只能把家传秘方卖与这酒庄老板。几年后,老夫发妻也因病故去,留下一对姐妹。如今两姐妹都已嫁了人,老头子一个人,隔三差五喝点小酒,倒也自在。” 说完又灌了一大口。 只是一番话,唯有“山上神仙”四个字入了元清耳中,毕竟历生死,名善恶,又兼大梦三世,这凡尘悲喜实在再难触动其心弦。 “仙人......应当是镜天宗门人,看来舆图所指不错。”元清心中暗道。 正当其思量间,却听那齐爷语气一转,带着些试探与敬畏问道:“公子,假如老头子我眼光没错,您应该也是山上的神仙吧?” “哦?何以见得?”元清嘴角微扬,不答反问道。 “嘿嘿,”老者咧嘴一笑,悠悠说道:“因为您身上也有股子出尘味道,与这凡尘俗世格格不入。” 少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不过您跟我先前见过的神仙不一样,”齐爷见状继续说道:“先前那位神仙,凡人在他眼中便和猪狗牛羊没什么两样,您身上没有这味儿。” “或许吧。”少年淡淡回道,心头却泛起一番别样滋味。 确如齐爷所言,随着修为愈高,仙凡之别便愈发清晰,偌大一个红尘场,也不过是“人情利欲”四个字,如何比得山上那无边风月。 或许待到情劫渡,血亲缘结,便要与这红尘彻底永别了吧。 念及至此,索然无味,离意顿生。 不料这时那齐爷又说道:“公子,您是山上神仙,老朽心有一惑,困顿半生,不知可否问上一问?” “你且说来听听。”元清回道。 “老朽想问,这世道,就真的没有公平吗!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这无可厚非,但若人亦如此,与之豺狼野兽又有何区别!”老者起身说道,面色已然微醺,但双目清明,炯炯生辉,毫无半分迷离浑浊。 少年默然,莫名想到了北凉路上,妖兽食人,修士除妖。 齐爷见其不答,继续说道:“要我说,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有人性,人性中有善恶,得失,礼教,情欲,恩义。倘若没了这些,那便没了人性,就是禽兽!你们这群神仙,仗着神通广大,无视公平法礼,对这芸芸众生,肆意妄为,予取予求,与兽无异!根本不配做人,更不配为仙!” 一番说辞,慷慨激昂,这齐爷昂首挺胸,指着面前少年,怒目睁眉! 不过很快,其便一个激灵将手收回,并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随后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哀求道 “公子恕罪,恕罪!方才那些都是酒后胡言,做不得数!公子您就当老朽放了个屁!小老儿口无遮拦,罪该万死!千万莫怪,莫怪!” 然而话音未落,其便惊觉一股柔和劲力及身,却是元清大袖轻扫,将之扶起。 “老丈解道之恩,当受此一拜。”少年诚声拜道,随即丢下一袋碎银,扬长而去。 “快看快看!飞走了!是神仙,是神仙!” 外间,惊呼声此起彼伏;里面,齐爷抱着钱袋,呆若木鸡,眼中慢慢泛起泪光。 ...... 数个时辰后,千余里外。 山势连绵间,有峰高耸入云;其上接近峰道:“他奶奶的,这破飞车,速度是快,但是也太耗法力了!” 说完四下望了望,又继续骂道:“还有这破地方,到处都是沙子,神识也探不出去,到哪了都不知道!哼,该死的陈乐,还有那老不死的,这笔账也要记到你们头上!” 发泄过后,其心绪稍顺了些,手中光芒闪过,现出一把木质折扇,一面绘风雪,一面画山河。 一扇扇出,扇面上风雪那面骤然一亮,唤出狂风带雪,将眼前沙地清出一片平整空地。 大略看了两眼,还算满意,陈木收起折扇,取出数面金赤小旗分列四周,布下法阵,又掏出一颗澄黄丹丸塞进嘴里,随后便就地坐下,打坐调息起来。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悄然过去,陈木四周也隆起了沙堆,足有半人高,不过皆被一层赤金光膜挡在其三丈外。 忽然一声脆响,光膜碎裂,继而黄芒一闪,卷起小旗,鱼贯入袖。 沙堆崩塌,沙土漫涌,陈木不慌不忙,放出一艘青碧飞舟,破空而去。 数日后,沙海小城,如沙镇。 一道人影晃晃悠悠进了客栈,打了一盅烈酒,定了间上房。 没过多久,数道火光自小镇内飞出,奔向四面八方,没了去向。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剑气破空雷音鸣 天眼峰。 石洞边缘,元清极目远眺,默然独立。 彼时识海星珠落腹,剑胚即将九转,金丹将成,奈何亲缘因果未断,化作晶透细丝,一线相隔。 于是思亲之情漫延,少年心绪翻涌,细品其中滋味:却是大半苦涩,些许思念,以及那三两分淡淡甜意。 说起来,这般体悟也是头一回。 先前总认为入道修行需绝尘断性,于这人情私欲就该手执慧剑,一一斩之,尤其历经生死,遍察人心后更觉如此,是以有“红尘污浊,我自独清”之念。 如今明悟真我,却知贪嗔喜怒俱为人性本欲。 道心不纯者,星点杂念便可引动天雷地火;而心若琉璃者,纵然极情纵欲亦如清风过境。 所谓万般皆我,万般不留痕。 正想着,忽而银蛇乍现,一闪即逝,随之雷音震响,隆隆滚滚,却是这浓云之内,终于积蓄圆满,雷霆生焉! 雷霆既生,风雨咸至,于是狂风呼啸,大雨倾盆,汇成好一场盛会。 元清思绪被风雨打断,也不在意,反而就此欣赏起来,只是看着看着,这雷霆生灭在其眼中似乎便成了剑光来去,不知不觉,剑气雷音这一无上剑术悄然浮上心头。 便在此时,一段话跃入脑海,却是昔日玄元下宗,那位姜尚真师兄所言雷法之变。 “以神念为引调和五行,借相生之道聚雷霆真意,食以五气,终得雷霆一道。” 紧接着,其又想起北凉山一役中,随上清诸人运使极光剑阵法,重压之下,剑道真意萌发,星珠显化。 两相结合,少年心头一震,明悟顿生! “是了,所谓剑气雷音,便是以锋锐剑气破开音障,进而剑光运使,快若雷霆;而御剑之法首重意,剑气未生,剑意先行。便如雷霆生发,需雷霆真意,剑气凝练亦需剑意相辅。若以那一点剑道真意为引,说不定就可破开音障,修成这无上剑术!” 念及至此,元清当即立剑指,言灵决,聚意凝神,周身银光闪耀,剑意蓬发。 断水剑应念而起,通体银芒流转,如裹银浆。 突然一声嗡响,剑身光华更盛,耀眼刺目,甚至模糊了形体,却是元清识海内,星珠隐现,分出星点一粒,飘飘然然,随精纯剑意一起灌入其内。 少年面色肃然,剑指向天;剑光倏忽而去,弹指间便至低矮云层,其速之快,电光火石,天地间只见一道银线。 银线穿云而过,云层立时崩解,散出空洞一片,约有十丈方圆,漏下一柱天光。 天光之下,灵剑回返,悬停于少年身前,光华尽敛,恢复本来模样。 也就在这时,只听得隆隆轰鸣滚滚起,与天上雷音如出一辙,而云层间,雷霆正刚显形...... 忽然,少年眉头一皱,面上闪过一抹苍白;同时脚下虚浮,差点站立不住。 内视之后这才发现,原来方才那一剑,不但耗尽了体内大半剑气,而且连神念亦有所损耗。 除此之外,断水剑灵光暗淡,似是承受不住这般驱使,已然受损;元清与之心神相连,也受了轻伤。 “看来此术虽然练成,但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否则说不得要落个剑毁人伤的下场。”拂袖收起灵剑,元清心中暗道,而后便重新布置了禁阵,打坐调息起来。 三两个时辰后,雷雨已停,元清睁开眼,神气尽复。 看着外间天朗星稀,月明中天,少年意动,振衣顿足腾空起,唤舟把酒游星河。 “今夜这风,甚是爽利!” ...... 数日后。 荒野上空,灵舟高悬,元清手持舆图,面色微疑。 按照图中所指,此处应有一座小型坊市,乃是津砂、肃州、风木三地散修联合创办,至今尚不足百年。 然而,纵使神念尽出,方圆五里内却依旧不见任何踪迹。 “地图应当无错,难道是受了什么变故?”元清暗道,同时心头莫名生出一丝警兆。 正当其思量间,突然天边出现数道人影,各使法器,自四面八方合围上来,却是四女六男,共十名修士。 为首者似是一对道侣,男着灰袍,女穿紫裙,二人共乘一扇蕉叶,举止亲昵,俱有筑基后期修为。 余下八人皆是一身褐袍,均为练气境界。 蕉叶缓缓上前,停在元清身前十丈处;男子略一抱拳,开口道:“道友请了,在下吴邪,这位是吴某道侣李彩莲。我二人乃风月谷修士,不知道友姓甚名谁,师出何门?” “风月谷修士?”元清略感惊讶,并未答话,而是反问道:“据我所知,此处应为镜天宗辖境,不知贵谷在此做甚?” 男子微微一笑,解释道:“好叫道友知晓,数年前我风月谷与镜天交战,镜天式微,节节败退,如今此处已是我风月谷境地了。吴某在此,一是为了抓些漏网之鱼,二来也是告诫各位散修同道,以免殃及池鱼,伤了和气。” “两宗交战?那这借用传送阵一事......”元清闻言诧异更甚,暗自想着,正想出言再问,却听对面继续说道:“道友是否也该自报家门了?哼,这般拖延,莫非是镜天余孽!” 声音微冷,面上也现出一丝不悦,说完还一使眼色,一众练气弟子随即会意,移步换位,暗合阵法之势。 见此情景,元清洒然一笑,拿起葫芦灌了一口,而后道:“既要打家劫舍,何必多费口舌?” 话音未落,剑光已现,直奔其右下方那名练气男修;与此同时,元清也舍了飞舟,一声铮鸣下使出身剑合一之术,径直斩向对面二人。 男修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在剑光中化作一蓬血雨,四散飞溅;其所乘飞剑法器也随之爆裂开来,化为漫天碎渣。 而那吴邪,仓促间只得祭起一面澄黄铜镜挡在身前,其身边女修李彩莲也召出一副白骨盾牌护住己身。 然而,剑气之锋,所向披靡!巨剑过处,铜镜两分,人亦命丧当场! 李彩莲见状,直惊得三魂出窍,七魄离体,慌忙间祭出一条青碧丝带,化身青虹,夺路而逃;其余人更是吓得肝胆俱裂,纷纷急作鸟兽散。 元清这时解了身剑合一之术,重回飞舟,聚意凝神,掐诀言咒,正是运使剑气雷音之术,不过并未尽全功,留了三分力。 下一刻,只听得一声爆响,断水剑身染银霞,化作虹光流火,一闪而去。 约莫数个呼吸后,银虹回返,林间,低空,各有血花绽放,一共七朵。 元清深吸一口气,往嘴里丢了颗青碧丹丸,收飞舟,起剑遁,朝着女修逃走方向,全速追去。 期间一只储物袋自吴邪身陨处升起,投入剑遁,消失不见。 ...... 数千里外,沙海小城,如沙镇。 客栈内,看着外面风和日丽,碧空如洗,陈木心情大好,不由叹道:“他奶奶的,刮了这么久,这破沙子终于停了!”说完撂下一枚金锭便大步离去。 片刻之后,沙海某处,陈木一声冷笑,丢出数面小旗分落四周,而后负臂昂首,高声喝道:“都出来吧!鬼鬼祟祟的,真当本大爷瞎子不成!” 话音落地,人影显形,却是五名修士,身穿黄袍,头戴鬼首,分不清男女,俱有筑基修为。 五人刚一现身,便不由分说,各施神通攻向陈木。 一人凝沙成柱;一人呼风化刃;一人放出一柄赤焰三叉戟;一人运使一把碧焰鬼头刀;还有一人,手持黑红板斧高举头道:“长得还不错。说吧,谁派你来的?” 见女子不答,其继续说道:“别挣扎了,中了这缠神索,一身法力神念皆被封禁,与凡人无异。你若从实招来,我可考虑饶你一命,让你做本少爷的贴身侍女。” 说着还以剑为手,拨弄了下女子衣袍。 谁知下一刻,女子猛然昂首,放声长啸,声音凄厉,经久乃绝。 声绝之时,女子仰面而倒,七窍流血,已然没了生机。 “哼,不识好歹!”陈木愤愤说道,而后大手一挥,摄来五只储物袋,看了一眼后便又都弃置一旁。 “一群穷鬼!连块中品灵石都没有,真是晦气!”其继续道。 随即收了法器阵旗,放出飞车,破空离去。 风沙漫漫, 掩尽残尸,一个时辰后,再无一丝痕迹......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意外之讯 津砂郡某地,密林深处,女修跌落坐在地,面色惨淡,口角溢血,周身气息混乱,已是受伤不轻。 女修对面,元清面无悲喜,负手而立;断水剑就停在其头道:“此处并没有什么交手迹象,这焦痕也不像是法术余波所致,看来彩莲多半也凶多吉少了。” “嘶!”女子眉头更紧,半是询问半是自语道:“采莲和吴邪怎么说也是后期修士,短短半日,接连殒命,难道是遇到了结丹高人?还是说镜天宗的人追来了?” 言罢眉头微皱,扭头看向那六旬老者,问道:“老大,还找吗?” 老者环顾四周,思量片刻后沉声说道:“不找了,速速回去!做完这一票我们就走,莫要再节外生枝!” 女子点点头,以示了解,忽然念头一转,又追问道:“老大,那女的真是镜天宗金丹长老吗?” 老者扫了其一眼,低声回道:“就算不是镜天宗长老,一个金丹修士也足够我们赚得盆满钵满了。” 说完便祭起飞剑,率先离去;其余人自是急忙跟上,一行人很快便消失在天边。 也在这时,一道虚影腾空而起,疾追而去,正是少年意动,决定跟上去再看看。 “镜天长老,结丹修士......” 数个时辰后,沙海深处。 人影落地,元清依旧拿着隐身法,藏在一座低矮沙丘之后。 前方不远处,青、蓝两色灵光闪耀,结而化幕,却是两座不知名法阵。 法阵之内,依稀可见一蓝衣女子,正闭目端坐;女子周围,似有一层翠华相护;而在光幕之外,十数人手拿法诀分列四方,严阵以待。 “筑基四人,练气十二,倒可一试,就是不知那阵中女子究竟何人,是否真是镜天宗金丹长老。”收回神念,元清心中暗道。 正思量间,忽然一个虚弱女声在耳边响起:“道友可是上清门人?我乃镜天宗执事长老,一时不慎,遭奸人所害,身受重伤,囚困于此。还请道友念及仙门同脉之谊,出手相助!脱困之后,必有重谢!” 话音入耳,元清先是一惊,思量片刻而有定计。 下一刻,只见灿灿剑光凭空现,合作十丈银光剑影,横扫而过! 一众炼气小辈登时死亡大半,只有三人,依托法阵光幕,得以幸免。 四名筑基修士猝不及防之下亦有伤损,其中三人各施手段,或避或挡,也算安然无恙;一人重伤倒地,没了再战之力。 正是那女修。 四人之中,此女修为最低,只有初级境界,剑影来袭时只来得及祭起一面青铜古盾挡在身前。 结果一剑之下,盾牌崩散如流沙,人也横飞数十丈,口吐鲜血,面如金纸。 “荧妹!”那三旬男子惊呼一声,就要前去相救,只是不待其动作,剑光又现,却是元清主动撤去隐身法,挥剑平扫。 顿时,汹涌剑风喷薄而出,裹挟着锋锐剑气,向着众人狠狠碾去。 三名练气小辈毫无招架之力,无声无息间便消亡在了风中。 而男子无奈之下,只得祭起一枚黑玉吊坠,化作黑光护罩,停在原地;另外两人,一者足尖轻点,人影连闪,出了剑风范围,却是一络腮大汉;一者掐诀,聚沙成墙,立于身前,正是那老者。 然而剑风尚未停,又闻清鸣起,少年以身合剑,化作晶莹巨剑,通体银芒流转,周身光焰缭绕,正是身剑合一之术。 巨剑倏忽掠过百余丈距离,来至老者头道,随后便足尖一点,向法阵飘去。 女子自是应声称是,心头也为之一松;殊不知这心弦一松,伤情反重,一口淤血再也压制不住,喷了出来,继而两眼一黑,就此昏了过去。 另一边,少年已至阵前,其自是感知到了女修昏迷,不过也未在意,仍是放出神念搜寻阵器所在。 几剑过后,阵器尽毁,光幕消散,女子露出真容,却是二八年纪,玲珑身材,一张鹅蛋脸惨淡似金纸,一袭碧蓝衣裙血迹斑斑。 片刻之后,女子醒来,而元清早已退至十数丈外。 收起护身法罩,女子起身,冲着少年郑重一礼,道:“多谢道友相救,在下......” 言词未半,一口鲜红喷薄而出,女子身如弱柳,摇摇坠地,没了知觉。 “这......”元清急忙上前,探查过后发现,此女伤势之重,远比寻常,一身气脉若有似无,几乎已是弥留之际。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少年喃喃说道,接着也不管许多,将随身所带清霖散、肌玉丹等药用灵力裹着,强行送了下去。 待到药力稍稍化开,其大袖一摆放出飞舟,托起二女,破空离去。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疗伤 是夜,星河灿灿,月满中天。 山野上空,灵舟之内,女子半倚船舷,一声轻哼,悠悠醒来。 女子对面还有一人,此刻正盘膝端坐,不过眉眼之间满是惊惧与惶恐,脖颈和手足踝腕处还各有一枚青红圆环,正是那筑基女修。 二者共处灵舟之尾,而元清则负手站在灵舟另一端,身姿笔挺,衣袍猎猎。 ...... 却道半日前,二女皆在昏迷时,少年清点战利品,共得一枚青红圆环,一张冰丝方巾,一柄宽刃阔剑,一对紫金飞刀,秘籍四册,青玉小瓶数支,灵石两千余,以及金银财物若干。 其中小瓶内只是些回春丹、血气散等寻常疗伤丹药;秘籍所载也不过是一般功法,仅至筑基便再无上境;至于飞刀和阔剑,攻伐之器,忝列上品耳,不值多言。 唯有方巾和圆环,位数极品,功用独特:前者可匿形幻化,掩息吞灵,元清试过之后甚是满意;后者似有困敌锁禁之能,具体如何,尚不明了。 正当其研究摸索之时,那筑基女修突然转醒,一番问询后乃知,此女名为谢荧,与其余几人一样皆为惠国散修,彼此之间原本素不相识,机缘巧合之下聚在一处,又占了两条小型灵脉,合称津砂六仙。 而方巾正是其珍惜之物,名曰映月纱;至于圆环,则名为痴情环,有缚行禁灵之效,一经发动,速度奇快,且行踪莫名,那老者正是凭借此物力压其余五人,成了六仙之首。 另外,镜天、风月两宗交战确有其事,不过具体情况如何不得而知,那女子身份修为亦是不详。 言谈至此,元清便不再多问,女修也很是识趣,未再多言。 然而片刻之后,元清又忽然大袖一抖,甩出一道法诀;圆环随之悬空而起,微微轻颤间分化为五,倏忽套在那谢荧周身。 “前辈这是何意!”女修大惊问道:“妾身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如若不信,妾身可以心魔起誓,或者签定神魂血契,还望前辈手下留情!” 只是话音出口,少年却作充耳不闻,自顾自翻出一本《地元录》看了起来。 谢荧不明其意,却也不敢多言,就这般心中惴惴,直到女子醒来...... ...... “多谢道友援手。”简单内视了一番,女子起身,冲着元清郑重一礼道。 “道友客气了。”元清恭正还礼道。 “不知道友如何称呼?”女子问道。 “元清。”少年回道。 “原来是元道友,”女子接着说道:“元道友杀伐果决,剑术精湛,不愧为上清弟子。” “道友谬赞了,”元清淡淡回道:“况且在下也并非上清弟子,而是玄元门下。” “哦?竟是玄元弟子?”女子略感意外,继续道:“玄元何时也有剑仙传人了?” 元清对此并未作答,而是反问道:“不知道友名讳?出身何门?” 女子微微一笑回道:“本座司贵珍;至于身份,须知此前所说,并非虚言。” “可有凭证?”元清追问道。 话音刚落,一抹白光便落入少年手中,定睛细看,却是一块白玉腰牌,一面刻大殿巍峨,落镜天字样;一面雕山河绵延,日月同天。 “如何?”女子淡淡道。 “确为正品,不过......”元清将腰牌还回后说道,然而言词未半便被女子打断。 “我知你尚有疑心未除,只是眼下本座重伤未愈,实非详谈之机。不如先寻得一僻静之所,供我疗伤,待到本座伤情稳定,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另外此前所言重谢也一并奉上。你意下如何?” 见少年仍在犹豫,女子又传音道:“金丹既碎,便绝无重聚可能,这点你大可放心。” 话到此处,元清终是颔首同意;女子随即甩来一片白玉,寸许大小,状似信笺。 “此为玉笺,内有附近地图一份,神念标注处乃是一座废弃矿脉,离这不远,当属最佳。”女子解释道。 元清闻言看了这玉笺两眼,随之放出神念,探入其中,顿时一方虚幻天地在脑海浮现。 此间山河俱全,心念一动便可随之变化大小远近;其上还有一个亮白光点,甚是瞩目,神念触之便知是那废弃矿脉所在。 “怎么样,比那些玉筒、兽皮好用多了吧。送你了,不用客气。”耳畔,女子传音道。 元清撤回神念,道了句“多谢”,随后一转船头,向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数个时辰后,灵舟下落,停在一个漆黑洞口前。 “便是这里吗?”元清收回神识问道。 “没错,”司贵珍笑着回道,而后便下了灵舟,率先向洞中走去,边走还便说道: “五六千里地,短短四个时辰便到了,单论遁速,筑基小辈中你也算是佼佼者了。” 元清没有接话,而是看了那谢荧一眼;后者随即会意,也跳下灵舟,跟了上去;而少年自己则走在最后。 一段路曲折狭长,约莫一炷香后豁然开朗,却是一处大型矿洞,约二十丈见方,。 此洞一侧乃是一片屋舍残垣,周围隐约可见点点兽骨遗骸;另一侧则是十余条矿道,通往地下更深处。 “就在这里吧。”司贵珍走到矿洞中心,点了点头说道,随后素手一挥,甩出数颗夜明珠嵌在洞顶,生出些许光明。 “我已经探查过了,整座矿脉除了你我三人便再无其他活物。稍后我便在此疗伤,届时护法之责就有劳元道友了。”司贵珍继续说道,同时手上不停,接连甩出青、蓝两色小旗分落四周,又取出数颗水蓝灵石嵌在小旗之下。 随着其指尖法诀变换,青、蓝二色灵光依次闪耀,结为光罩,而其本人也盘膝坐下,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始疗伤。 “对了,”其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这矿脉入口最好也用阵法盖住,以免横生意外;还有啊,左手第五条矿道最好不要深入,里面阴气浓重,多半是有鬼物盘踞,说不定还有结丹期鬼王哦。”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司贵珍双目一闭,便入了定境。 元清眉头微皱,随即一踩足尖,人影连闪,返回入口处,布下磐石、灵隐二阵,而后又来到司贵珍所说矿道前,布下另一座阵法春华。 三阵皆立,少年心中稍安,遂挑了个平坦石台坐下,取出那本《地元录》,接着读了起来。 至于那谢荧,待到元清安坐后也于一处偏僻角落坐定,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小半年时光,一晃而过。 期间司贵珍一直在闭目调息;谢荧也因痴情环加身,法力灵息被锁,不得不入定冥思。 而元清集中精神,将《玄元通鉴》融汇通读,极大扩充了修行常识与见闻,也由此知晓了那“神魂血契”究竟是何物。 所谓“神魂血契”,便是以血脉为引,半数神魂为注,立约画契;受契者谓之血主,立契者为血奴;血契既成,永世难易。 为主者,予取予求,便是生死也可一念而决;而为奴者,则需全心全意,稍有反意,立遭契约反噬:轻则经脉错乱,重伤痴呆;重则血气逆流,爆体而亡。 至此,少年亦是感叹,这帮散修为了保全性命,当真是不择手段,只是这般苟活,恐怕还不如拼死一搏来得痛快...... ...... 却说这一日,元清正在参悟奇书《鬼谷志》,忽有玉石开裂之声接连响起。 抬眼看去,正见得矿洞中心法阵消散,司贵珍缓缓站起,一声轻叹。 神念探之,发现其灵息圆满,气脉稳固,显是伤势已基本痊愈,就是灵压还维持在筑基顶峰,未能更进一步。 “看来其所言不虚。”元清心中暗道。 正想着,突然女子话音入耳,司贵珍嘴角微扬,笑吟吟说道:“元道友,莫非玄元门内没讲过吗?神识查体,视同挑衅哦。” 元清随即收回神念,起身抱拳,诚声道:“抱歉,是在下失礼了。” “哼,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司贵珍一声轻哼,随后便向那谢荧走去,脚步轻快,眉眼之间笑意更盛。 谢荧自是一早便从定中醒了过来,不过并未出声,而是一直默默观察。 此刻见司贵珍步步接近,其面上也渐渐显出一抹绝望之色,并愈发浓郁。 “前辈,”谢荧哀声哭求道。 然而话刚出口,便有一道金光径直印在其胸口,使之全身僵硬,口合难言。 却是司贵珍以指作笔,凌空虚画,结金符一道,将之禁锢。 “我最讨厌女子苦苦哀求,聒噪!”司贵珍冷冷说道,随后一翻手,祭出一面银质圆镜。 圆镜濛濛然,洒下清辉如雾,笼罩谢荧周身;后者顿时眼中神光一滞,状如失魂。 司贵珍随即上前几步,将手按在谢荧天灵,双目微闭,掌心亮起莹莹蓝光。 片刻之后,镜光消散,谢荧瘫倒在地,七窍溢血,没了生息。 司贵珍长袖一甩,转过身来,淡淡说道:“好了,现在只有你我两人了,也是时候谈谈报酬,以及另外一桩交易了,元道友。” 脸上仍是吟吟笑意。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内情 “交易?还请前辈明言。”元清不解问道,言辞淡淡,神色平静,不过袖中银芒一闪,断水剑已然在侧。 司贵珍见状轻笑道:“干嘛,还怕我吃了你不成?放心,你毕竟救了本座性命,本座呢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人,不会怎样的。”. 说着素手一招将圆镜收,随后又屈指弹出一缕火苗,落向那谢荧残尸。 焰火熊熊起,顷刻间便将尸骸焚烧殆尽;司贵珍周身泛起盈盈水光,缓步向少年走去。 随着水光消散,其亦于元清身外三丈处站定,一袭斑驳蓝衣不知何时换做了白裙,素净清新。 “先说说报酬吧。”无视少年戒备模样,司贵珍微微昂首,傲然道:“看你这样子,法器,功法应是不缺了,修为也到了筑基峰道:“离渡离渡,可离阴渡死,亦可离空渡虚。此石生于玄幽,存于阴寒,而这坑洞深处,就恰好有一枚。” “前辈心思缜密,当真好算计。”元清扫了眼矿道,明赞暗讽道。 司贵珍无视其言外之意,自得一笑,伸出手来,吩咐道:“把先前我给你那玉笺给我。” 元清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做;后者拿起玉笺贴在眉心,转眼便又还了回去。 “好了,我把传送阵位置印在里面了,算是报酬。你我现在也算两清了,可以谈谈交易了。”司贵珍说道。 元清接过玉笺,放出神念,探入其内,果然见得极北之地多了一座连绵高山;山脉另一侧,赫然是一片阴绝死地;而两者之间,一个亮白标记正散发着濛濛莹光; “这是,天柱山,混沌绝域?”元清收回神识问道。 “正是。”司贵珍清脆回道:“混沌绝域,灵炁颠倒;殁羽环山,元磁反覆。此阵位于环山之内,绝域边缘,金丹未结者,若要硬闯,无异自寻死路。恰好本座知道一条密道,可以避开磁暴,横穿环山。以此为筹码,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啊?” 元清收好玉笺洒然回道:“前辈心知在下绝无拒绝之理,又何必多此一问,需要在下做什么,大可直言。” “我能让你做什么,”司贵珍白了元清一眼说道:“你一没有材料,二不会修补阵法,当然是协助本座取得那离渡石了。还有啊,本座伤势未愈,仍要静养,这一路上跑腿以及护卫之职也都交给你了,莫要让本座失望哦。” “自当尽力”。元清点点头,淡淡回道。 “哼,没意思。”见少年始终是一副淡然之姿,司贵珍嘴角一撇,轻哼道:“好了,本座还要修养,你且自去吧。” 见少年面有不解,其又解释道:“本座先前所说,并非虚言。此石周围确有鬼王看护,虽说只有初期境界,但也绝非你我二人能敌。你若不信,大可自行去看看,要是一个不小心,丢了性命,可别怪本座言之不预。” “结丹鬼修?” 言词入耳,元清不禁心头一凛,瞟了一眼矿道后追问道:“不知前辈有何妙计?” “当然是以智为先,走为上计了!”司贵珍眉头微皱,略显不耐道:“十天后,月圆之时,此獠必然要望月用功,吸收太阴精华。待其功至深处,无暇分神之际,你我便出手,夺了石块,跑路便是。” “前辈莫不是在说笑,以你我二人遁速,如何能摆脱一尊结丹鬼王?”元清再问道。 “你那法阵难道是摆设吗?”司贵珍冷冷回道:“两套中阶低级阵法,再加上本座手中这套‘九阳离火阵’,足够拖住它一时半会了。” 言罢,其便不再管元清如何,一甩长袖,向着一侧石台走去。 然而走了没几步,又听其声喃喃道:“筑基峰顶,金丹在望,怎么一点修行常识都没有;喂药也是,一大把丹药,不分青红皂白就塞了进来,也不管对症与否,玄元门下,便是这般教导弟子吗......” 话音入耳,元清只得惺惺,又看了一眼矿洞后便回到原处,静坐以待。 十天时间一转而过,洞内无昼夜,然以筑基修士心力,自可精准推算,不差分毫。 “好了,时辰到了。”司贵珍率先起身说道,接着便来到那处矿道前。 只见其素手一扬,散出红芒十余道,分落入口四周,却是十余面赤红小旗,三寸大小,上以金线绘就异兽衔日,神骏非凡。 而后,其又翻掌取出一枚银灰符箓,递给身旁少年,道:“此为‘和尘掩月’神符,可藏形匿迹,敛息化气;神念扫过,如探虚空,非结丹后期不可查。” 元清早在女修布阵时便已来至其身旁,此刻接过符箓,只觉入手虚无,仿若无一物;定睛细看,不知是金是玉,是木是锦,难辨其质。 随着一声“走吧”,元清祭起神符,顿时银光氤氲,化作灰芒入体,其身形霎时便作虚幻,法力气机更是无漏分毫。 司贵珍自然也是如法炮制,此刻在少年感知下,其人已然没了半点痕迹。 “这里。” 正当元清稍稍愣神之际,突然女修声音在脑中响起,随后不知怎么,一点湛蓝灵光于识海荡漾,进而目中可见女子身形。 司贵珍祭出一条细纱,化作迷蒙烟气,飘摇在前;元清则唤出云翼珠紧跟其后。 矿道曲折冗长,二人飞了足足十余里,终见此行目的地:却是一处巨大地洞,宽逾千尺,深逾百丈。 地洞正中有一水潭,约莫百尺见方,表面青幽如玉,波澜不惊。 水潭之上,正见一束月光投射下来,却是地洞之顶有一缺口,可见天日,可盛天光。 而在这月华之内,有烟气缭绕,漆黑如墨,聚散不停,倏忽合作人影,转眼又成兽形。 烟气正下方,水潭之底,有奇花茎叶洁白如玉,偏生花开七瓣,猩红似血。 而此花扎根处,赫然是一块光洁圆石,约磨盘大小,正时不时散出一抹幽光......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多石 “就是此石吗?” 水潭边,两道虚幻人影相隔三丈而立;元清收回目光,传音问道。 “没错,”司贵珍回道,言词间不自觉多了些欣喜:“没想到竟能有绝忧草伴生,还开到了七叶,运气真不错!” “绝忧草?那是什么?”元清不解问道。 “没见识,”司贵珍回呛道:“天地轮转,万物生灭,阴阳也。离渡石离幽渡死,虽生于阴绝,但实为阳极,自然就有极阴之物与之伴生,便是这绝忧草。” “此草甲子而抽芽,百岁而开花;初开为三叶,每十载而增一叶,至九而登极。凡俗触之,当即血脉冻结而亡;修士服之,则可滋养神魂,壮大阴识;而对于鬼道阴物而言,那便是大补珍品,仙草上药。怪不得有鬼王盘桓在此,嘿嘿,正好拿来给我入药。” 司贵珍如是说着,只是落在元清耳中却只有“阴阳”二字。 “想我炼剑伊始,就是以动、静、刚、柔四种剑意凝结剑胚,却是无意中合了阴阳玄理。如今欲结金丹,除了了却尘缘,看来也应从此入手。所谓调坎离,抱龙虎......” 正想着,又听女修传音道:“月满中天,此獠要开始吞引月华了,准备动手。” 果不其然,随着其话音落地,月光下烟气翻涌,凝化出一具清瘦女子象。 但见白衣飞扬青丝舞;眼波幽幽,如秘水深潭;秀眉婉转,似青山远黛。 女子现身后,先是随意打量了一番四周,随后便仰面向月,微张秀口。 只见月华倾倒,如银丝一线径直落入女子胸腹,其周身亦随之漾起阵阵幽光,好似碧水泛波。 幽光渐盛,结而化茧,将女子完全包裹在内,与此同时,有低浅呜鸣响起,仿佛少女喃呢。 便在这时,司贵珍传音道:“好了,动手吧。” 说完,其便身形一晃,退到了矿道口,手中还多了张赤金玄符;而元清则飘然落向水潭,断水剑紧扣在手,蓄势待发。 接着,少年探手,长袖中闪过一道白芒,将那离渡石连同绝忧草一齐收入储物袋中。 也就在这时,呜鸣声戛然而止,并一转化作凄厉哭嚎;半空中光茧崩裂,散作鬼气阴风瞬间卷过整座地洞。 鬼王重现身形,三千青丝已尽作白发,长衣血染,一双幽瞳燃起青碧鬼火,摄魂夺魄。 然而下一刻,却见流光一闪,停在女子身旁,正是那张赤金玄符。 玄符煌煌然,倏忽化作十丈赤金火鸟,横盖其道:“好了,你母上还在闭关,过阵子再随本王一同前往,这几日你就在这宫中玩耍,莫要在跑出去了。” 小兽轻哼了一声,算作回应;玉王笑笑,回头对彩衣说道:“幸得公主无恙,本王恕你无罪。” 说完抬手虚摄,自其眉心抽出一点赤金光焰,收回掌心,消失不见。 光焰离体,彩衣顿时如蒙大赦,立即叩谢道:“多谢王上圣恩!” 玉王微微颔首回道:“好了,你下去吧。” “是,彩衣告退。” ...... 终山,夏谷,青玉阁楼内。 剑光闪过,还作玉符,停在女子身前。 女子屈指轻弹,剑气青翠如玉,没入玉符中;随即玉符轻颤,传出少年冰冷声音: “时机已至,可去玉麟城还因果,断旧缘。”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孤山坊市 天柱峰,混沌绝域边缘,殁羽环山内。 山林某处,剑光来去如浮光掠影,直把这一方天地绞得巨木横倒,枝叶纷飞。 剑光之下,赫然趴着一只巨大异兽,约六七丈大小,状似驼鹿,通体赤红;其后生有三条长尾,头不定也能淘到什么宝贝呢。” “原来如此,多谢前辈解惑。”元清若有所思,诚声回道,说完却见司贵珍脚步一顿,停在一座酒楼前。 “好了,就到这里吧。”司贵珍看了看酒楼招牌,淡淡说道:“接下来一个月,你我分头行事,待到拍卖会后第二日子时再于此汇合。” 言罢,也不管元清同意与否,便自顾自向酒楼内走去。 哪知一步落下,其竟身形大变! 一袭白裙瞬间变作青竹长衫,青丝盘结,束顶为髻,就连身高也暴涨三分,及至七尺高低。 再一步,一帘清透面纱悄然围上,于顷刻间将二八女子容幻作三旬书生颜。 第三步,灰芒闪烁,气机消转,神念探去如花草郁郁,再无之前半点痕迹。 三步之后,司贵珍便消失不见;元清震惊之余,也不由想起昔日静水坊市中那一番遭遇。 于是掐诀,运使万化诀,将气息混同木石;随后又取出方巾,幻化变形,成干瘦老者模样。 “小心为上。” ...... 三天后,坊市外。 “他奶奶的,终于到了!”山脚下,一个肥硕身影收起飞车,自语道。 正是陈木。 只见其先是随意打量了四周几眼,随后便单手拿了个法诀,目露神光,向前方虚空仔细扫去。 少倾,法诀散,神光灭,陈木一甩衣袖,晃晃悠悠挤进了虚空。 ...... “镜天宗和风月谷打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真打起来,老子怎么回去啊?唉,只能用那个古传送阵了。” ...... “哎哟,一个月后就是拍卖会?运气还不错。嘶,陈乐那个老不死不会也来吧?不行,我得易容装扮一下,这要是真遇上了,老子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了。” ...... “醉香楼?呸,名字真俗!算了,本少爷能屈能伸,就这凑合一顿吧。” ...... “掌柜的,把你们这最贵的菜都给我上来!再来一坛好酒,也要最贵的!” ......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收获与见闻 十多日后,孤山坊市内。 “道友请了,可是要挑些趁手法器?本店法器皆是出自孔大师之手,品质上佳,不知道友需要哪种类型?” 二层小楼内,一三旬男子,身披儒衫,拱手问道,语调热情,笑容满脸。 在其对面乃是一精瘦汉子,约莫六尺高,身着一件粗麻布衣,面容粗糙,皮肤黢黑。 这糙汉听到男子言语,并未答话,而是不动声色,放出周身灵压。 男子顿时面色一变,急忙单手一抹,自腰间取出一只白玉符盘。 符盘仅巴掌大小,上刻龙纹;其中心另有晶白圆珠一颗,此刻已显出一抹澄黄。 男子见此,当即收起符盘,一揖到底,恭声道:“恕晚辈眼拙,不知前辈当面,万望海涵。此间凡品难入前辈法眼,还请往二楼一观。” 说完躬身侧步,展臂虚引,以示先行。 那糙汉也不多言,敛去灵压后便径自上了二楼,全程再无其他动作。 入得二层,迎面而来便是一抹清幽檀香,随之可见屏风一扇,红木为底,雪缎为芯,上以金丝墨线秀锦绣河山。 屏风之后乃是八副桌椅,相距三丈许,按主次分列两排;桌椅当中设有一尊青铜香炉,约莫五尺大小,三足盖道。 老者依言打开储物袋,放出神识向内扫去,所见正好是五百块中品灵石。 收回神识,老者再施一礼,道:“多些前辈!灵石数量正好,一枚不差。” 糙汉听后一声冷哼,随即便转身扬长离去。 待其走后,老者回到座位,奉茶小饮,品茗幽香,良久,露出一抹微笑。 ...... 外间。 且说那糙汉,离了孔明楼,很快便融入了人群。 然而走着走着,其周身突然亮起濛濛清光。 清光之下,人影大变! 只见那一套粗布麻衣瞬时化作了月白长袍,原本六尺之身也长到了七尺高低,肌肤光洁色如玉,眉目清朗似春风。 正是元清。 紧接着,清光再现,少年转眼间又变作了文弱书生模样,并一转头进入了另一家店铺中。 不多时,元清重回外间,再次变化,再去...... 如此这般,循环往复。 在这十余日期间,元清就这样几乎将这孤山坊市内所有商家都逛了个遍,可谓是好好了解了一番这坊间形势,其中那几家炼器商铺更是重点光顾对象。 单拿这孔明楼来说,其就变换外形气息去了五回之多。 每次前往,除了销售妖兽材料外,还会挑一两样炼制剑胚所需宝材询问店家;当然,若有入眼器物,其也会大方出手,将之买下。 是以,时至今日,元清不仅将身上所有筑基期妖兽材料兜售一空,换得十数万灵石,还购得了两张千里瞬息符,一套《天星归元》阵法,数瓶疗伤丹药《翠乙丸》,可谓是收获颇丰。 除此之外,前不久在另一家商铺中,其还意外换得了一小袋天星砂,加上今日所得银髓,那炼制剑胚所需宝材已然集齐了四样。 ...... 数个时辰后,醉香楼前。 元清化作干瘦老者,悠悠然自内走出,前往对面不远处那座三层小楼,迎仙居。 “哟,墨老,您回来了!还是一壶‘醉春阳’?”一进门,店小二便迎了上来,笑容灿烂,热切问询道。 “罢了,你这酒老夫也喝了几回了,软软绵绵,不够烈,不对老夫胃口。”元清一昂首,故作姿态道。 谁知话音未落,却闻外间有声传来,低沉浑厚,中气十足;随之一个肥硕身影便晃晃悠悠摇到里间。 “小白,两壶醉春阳,一份青角马通脊,再来一条浑羊腿,要刚足月的,小爷我今天高兴,要好生庆祝一番!” “陈木?他怎会在此?”见得来人,元清略感惊讶,心中暗道。 只是不待其多想,那边小二已高声应道:“好嘞!两壶醉春阳,一碟青马脊,一条满月浑羊腿,这就给您送到上房!” 说完其又谄笑着问道:“陈爷,您今儿个是遇着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陈木嘿嘿一笑回道:“嘿嘿,爷我今天好不容易,终于淘换了件宝贝。” “什么宝贝啊,您拿出来,给小的也开开眼?”小二更加好奇,追问道。 “想看啊?”陈木眉角一挑,反问道。 然而,还没等小二答话,陈木却勃然色变,大手一挥,一个巴掌将之扇倒在地,厉声呵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打听本少爷的事!这次小爷心情好,再有下回,老子定把你剁成一堆烂肉!” 言罢,一甩大袖,便径直向楼上走去。 行至中途,其脚步微顿,却是停在元清身旁,目露凶光,恨恨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教训下人啊!再看连你一起剁了!” 谁料此言一出,霎时间,其神魂之内如遭利剑贯体,锋锐剑气混着冰冷杀意令其不禁浑身轻颤,冷汗直流! “你!”陈木后退半步,惊叫道,话刚出口又生生咽下。 迟疑了片刻,其略一抱拳,随后便一溜烟钻入房间,闭门不见;元清神色如常,也随之回到房中。 大堂内,小二起身看向二楼,眼中茫然有之,嫉恨有之,还有一丝狂热向往。 房间内,陈木仍旧惊疑未定,喃喃自语道:“是哪位上清高人?不对,这感觉有点熟悉,嘶,难道是他?”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拍卖(上) 数日后,迎仙居。 临近正午时分,大堂内,陈木一身金缕黄袍,坐在窗边雅座。 桌上只有一壶清茶,陈木举杯又停,扇开复合,目光时不时就往楼上瞟一眼,似是在等待什么。 过了不久,一道人影现身楼间,身着灰袍,形容枯瘦,正是元清所化老者。 元清缓步下楼,向外间走去;而此时陈木眼中则闪过一缕白芒,随之嘴角微扬,起身上前。 “这位道友,请留步。”陈木灿笑着说道。 元清闻言而顿足,眉尖一挑,冷声回道:“何事?” “没什么大事,”陈木继续笑着说道:“就是我看道友,无论是衣着面相,还是行为举止,甚至是言谈气质都十分熟悉,却偏偏一时想不起那故人姓名,故而特地上前,以免错漏。” “那道友定是认错人了。”元清淡淡回道。 “哈哈哈,”陈木笑着回道:“道友说的是,肯定是我眼神出了点问题,认错了人,不过相逢即是有缘,你我不如就此交个朋友。在下陈木,敢问道友尊姓大名?” “老夫云七。”停顿了片刻,元清淡淡回道。 “噢!原来是元......啊不,云道友啊,真是幸会幸会。”陈木拉长声调,故作姿态道,其中那“原”字更是尤为重读,十分刻意。 元清听此,哪还不明其意,只是眼下时机不对,不好撤去幻化,直言相谈,故而只能佯装不知,暗打机锋。 “陈道友客气了,”元清微微一笑回道:“前次照面,老夫并未细看,如今再看,也越发觉得陈道友行止与云某一位故人很是相似。看来你我二人当真缘分不浅。” “哈哈哈哈,好一个缘分不浅!”陈木大笑着回道:“那不知云兄怎会来这孤山坊市啊?” “自然是为了这孤山拍卖会了。”元清回道。 陈木听后开扇轻摇,解释道:“云兄会错意了,陈某是问,云兄因何会在这北国地界。听云兄言谈可不像本地散修,倒像是南方大派弟子。” “陈兄真是好耳力,”元清嘿嘿一笑,并不否认,不过随即便话锋一转反问道:“那陈兄缘何在此啊,我观陈兄也非本地人士,定是某个商贾巨擘之子。” “呵呵,云兄真会说笑。在下留困至此自然另有原因,其中内情还请云兄恕在下不便,日后有机会再说与道兄听。”陈木摇摇头,苦笑道。 话音未落,其又继续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云兄参加这拍卖会可有什么心仪之物吗?道兄也知道,陈某是个生意人。会上人多,哄抬之下必然价格虚高,不如你我先通个气,说不定陈某手上就恰好有云兄想要之物呢!嘿嘿,到时候一定低价卖你,权当结个善缘。” 元清闻言笑笑答道:“也没什么特定目标,就是碰碰运气,看能否捡得一二宝材,或是碰上什么飞遁之法?” “宝材?遁法?”陈木奇道:“宝材好说,陈某手中倒有不少,至于这飞遁之法,以元兄御剑之速,何须再要什么其他盾法?” 话音出口,陈木便知失言,不由脸色讪讪,正要出言遮掩时却见元清脚步一顿,却是谈笑间,二人已行至醉香楼门口。 依照这坊市内商贩所言,那拍卖会便是在此举办,时间就定在今日午时。 “陈兄,先到此处吧,待到拍卖会结束,你我换个地方再聊。”元清淡淡说道。 “那最好了。”陈木点点头,笑着回道。 “如此,云某就先行一步了,告辞。”元清略一拱手说道。 “道兄请。”陈木回礼道。 言罢,元清便转身大步向内走去;而陈木则在原地站了片刻。 看着前者远去,其心中喃喃道:“他一个剑修,要什么遁法啊?” 正想着,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随之合扇击掌,微笑暗叹道:“是了!这玄元门下,往来此地皆是乘坐灵舟。如今他一人在此,还要找飞遁之法,必定是想重返玄元。嘿嘿,如此一来,正好!” ...... 且说元清,进入酒楼后没几步,便见一人,六旬许,负手站在柜台前。 那老者一见来人便先行一礼,笑着说道:“前辈也是来参加拍卖会的吧。” 随即手中白芒一闪,现出一块白玉符盘,正是这坊间各商铺检测灵压所用。 “好叫前辈知晓,凡与会者,须有筑基以上修为;筑基前辈每人需缴一百灵石作为入场费;若是金丹老祖则无需任何费用。还请前辈稍稍放出灵压,检测合格后即可参会。”老者身形微躬,微笑解释道。 元清自是依言照做,待到玉珠变色后,又取出一块中品灵石递了过去。 老者双手接过灵石,连同符盘一起收入腰间,随后又取出一块玉佩交给元清,恭声道:“这是身份号牌,还请前辈收好。” 元清拿起玉佩扫了一眼,发现此物竟是明玉铸就,一面刻有孤山一座,另一面以小篆刻着“一五一”三个大字。 这时,老者身形微侧,以手虚引,又说道:“请前辈随我来。”说着便当先向内走去。 老者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人上前,站在其位,却是名妙龄少女。 少女冲元清盈盈一个万福便回身站好,静等来人;元清微微颔首,随老者前行。 片刻之后,老者停在一处暗门前,侧步恭声道:“由此进入便是会场中心,入场之后,前辈按照玉佩上号码就坐即可。小老儿修为低贱,只能引前辈到此。预祝前辈满载而归。” 说完再行一礼,便原路退去。 元清上下打量了这暗门一眼,而后也不再犹豫,推门迈了进去。 随着一阵波纹荡漾,其眼中顿时景光大变,这小小酒楼竟然别有洞天! 暗门之内,赫然是一处大型会场,分上下两层,足有百丈方圆。 下层中,一座青玉石台正落于会场中心,约三丈见方;台上立有金锣一架,四周则放着有十数排,共二百余张太师椅;每张太师椅之间相隔七尺许,上刻序号,此时大半已有人落座。 而上层则是十余间独立厢房,其中大多空无一人,只有三间亮起了禁制灵光,分别位于东南,东北,西南三个角。 元清就坐在石台正北方,第四排靠边处。 其左手边乃是一三旬美妇,身姿妩媚,眉眼妖娆,一袭轻纱长裙若有似无,露出大片春光;其右手边则是一总角稚童,一张俏脸小巧精致,但眉宇间却满是凶恶戾气。 会场之中一片寂静,等了约莫一炷香功夫,终于,金锣大响,人影登场,却是位中年男子,四旬许,一身青袍,相貌平平。 男子登台,先是抱拳环敬四方,而后朗声说道:“见过诸位道友,鄙人卓凡,承蒙抬爱,忝为本次拍卖主持人。按照惯例,在拍卖正式开始前,先由卓某给诸位简单说明一下规则。” “拍卖期间,天材地宝轮番登场,各位同道举牌竞价;会场之内,价高者得,会场之外,各凭机缘;当然,要是哪位道友自恃手段高强,想行那强取豪夺之举,大可一试,届时,若是落了个身死道消之局,莫谓言之不预!” 话音至此,这卓凡略有停顿,随后接着说道:“好了,废话到此,闲言少叙,本次拍卖正式开始。各位道友,请看第一件物品。” 随着其话音落地,一名妙龄少女手捧方盒,款款上得台来。 那方盒尺许长,通体木质,上附灵符;卓凡接过木盒,大袖一拂揭去符箓,现出其内真容。 原来是一柄戒尺,四指宽,表面光洁,通体幽蓝,不知其有何威能。 卓凡拿起戒尺,介绍道:“此物通体寒玉铸就,属极品法器,攻击时可催化尺影,上附寒气,寻常法器触之立时结为冰块,威能颇为不错。” 说着其手中灵光一闪,随之那戒尺便幻化出一支巨大尺影,横在石台上方,森森寒气凝结冰雾,染出一片氤氲。 “好了,”卓凡撤去法力,收回戒尺说道:“此物底价一千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百灵石,各位道友,请。” 话音未落,便见石台西侧有人举牌道:“两千。” 紧跟着,东侧也有人举牌,道:“两千二。” 再后,又有人举牌喊道:“两千六。” “三千。” “三千二。” ...... 经过一番竞价,最终这戒尺被拍到了四千一百灵石,如此高价令元清也颇为咋舌,甚至隐隐觉得有些不值。 而台上,卓凡已经请出了第二件拍品,开始介绍起来。 “此为星陨石,可分水辟火,坚硬难摧,乃是炼制极品防御法器必备之物。此石起价二百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十灵石。” “二百五。” “三百。” “五百。” ...... 两个时辰后,拍卖会接近尾声,期间流出极品法器十余件,丹药数瓶,丹方数张,还有三部上品功法,足够修至金丹后期,引得好一番争抢。 这时,卓凡一声轻咳,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似乎还有意无意向二楼厢房瞥了一眼,沉声道:“好,接下来是本次拍卖最后一件物品,六阶妖兽,金丝蚕王妖丹一枚!起价一万,加价不限!”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拍卖(下) 话音落地,场中却是一片死寂,卓凡神色淡淡,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站着,负手以待。 片刻之后,有声响起,低沉黯哑,好似风卷砂砾,嘲哳难闻。 循声望去,乃见一女子,坐于石台东侧,身披罗裙,头戴黑纱,正冷冷说道:“一万二。” 女子话音未落,便听男声响起,却是其右侧不远处,一青年男子,高举玉牌,大声说道:“一万五。” 男子说完,又有一人高声喊道:“一万六。” “一万七。” “两万。” “两万三。” ...... 一时间,出价声此起彼伏,这妖丹价格也是水涨船高,最终竟翻了五倍有余,停在五万六千灵石。 “好,这位道友出价五万六千灵石,其他道友可还有更高价?”卓凡伸手虚引,指向石台北侧一位中年男子,大声说道。 等了片刻,见无人应和,卓凡继续说道:“好,五万六千灵石一次。” “五万六千灵石......” 话音未半,又听女声响起,正是最开始那位黑衣女修。 “六万。” 卓凡随即转口说道:“好,六万灵石!这位道友出价六万灵石!还有更高价吗?” 这时,一个慵懒男声响起,引得会场内气氛一滞,不少人抬头上望,看向二层东北角那间厢房。 “七万。” 却道厢房之内,陈木半倚坐塌,双目微闭,一脸享受。 在其身旁,还有两名宫装少女,十七八上下;一掌白尾羽扇,轻扇慢摇;另一个则手捧翠玉果盘,拈起朱红灵果喂到其嘴边。 “好,七万!有前辈出到了七万灵石?各位道友,还有吗?”卓凡精神一振,继续说道。 “八万。”黑衣女子没有丝毫犹豫,不假思索跟道。 “十万。”陈木咽下灵果,随口又说道。 女子一声冷哼,再提一成,说道:“十一万。” 此言一出,陈木登时直身坐起,自语道:“十一万?这人疯了不成?” 迟疑了片刻,又向下扫了一眼,其终是说道:“十一万,嘿嘿,道友好大的手笔!这妖丹最多不过十万灵石,既然道友如此坚决,那本少爷也不好夺人所爱,就让给你了。” 一番话说完,女子只做充耳不闻,丝毫不为所动;那卓凡倒是显得颇为振奋,高声喊道:“十一万灵石!这位道友出到十一万灵石!还有吗?” 如此高价,自然不会有人再行竞价;元清看向二层厢房,心中暗道:“陈木?他怎么坐到二层去了?” 然而此念尚未绝,会场之内变化又生,只听一个苍老男声悠悠说道:“十五万。” 话音落地,众修哗然,纷纷循声看向二层东南角厢房;那黑衣女子也没了先前那份成竹之姿,目露寒光,脸色阴沉。 与此同时,厢房内,陈木一个激灵站起身来,脸上神色大变:仇恨有之,惊惧亦有之。 “他奶奶的,这老东西果然来了,不行,我得赶紧走,这地方不能呆了!”其喃喃说道,言罢转身便走,留下两位侍女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石台上,卓凡慷慨激昂,高声喊道: “十五万!这位前辈出价十五万灵石!还有更高价吗!” “十五万一次!” “十五万二次!” “十五万三次!” “成交!” “恭喜这位前辈拍得金丝蚕王妖丹一枚!同时,本场拍卖会到此也圆满结束!各位道友,有缘再会!” ...... 次日,醉香楼前。 子时将至,元清依旧幻作干瘦老者模样,按照约定,来此等候。 那陈木不知为何,在拍卖会结束后便没了音信,元清多次打听,终于确定其人确实已离开坊市,不知去向。 “可惜,以他那身家地位,说不定另有他法,能快速回宗,如今也只能陪这位司前辈一条路走到黑了。”元清如是念道。 正想着,忽有传音在耳畔响起,随之一位白发老妪便凭空出现在其眼前。 “不是我说你啊,你这幻形手段是真不怎么样,但凡遇上什么精通瞳术或者神识强横者,根本就是形同虚设。”司贵珍不屑说道,语气轻蔑,手还上上下下很是指点了一番。 元清对此只是微微一笑,淡淡回道:“前辈说的是。” 然而司贵珍见状却顿时无名火起,愤愤说道:“无趣!你真是太无趣了!”随后一甩手丢出一块木牌。 木牌寸许长,四指宽,通体朱红,上刻鬼首,凶恶狰狞。 元清接过木牌,打量了几眼,不解问道。“这是?” “入场令牌,”司贵珍解释道,言语之间仍有怒气未消:“二十天后,坊市西去十余里,槐阳山脚下,子时,酆仙会。” “酆仙会?”元清再问道。 “哼,没见识,就是地下拍卖会。”司贵珍轻哼一声回道:“不然你以为这孤山拍卖会凭什么引得金丹同道前来啊,就是为了这地下暗会!” “原来如此,多谢前辈。”元清收好木牌,抱拳回道。 “你就这么谢我啊?”司贵珍狡黠一笑,反问道:“告诉你啊,这牌子可是五千灵石一块,本座为了能让你见见世面,可是下了大本呢!” “啊这......”元清闻言一滞,随即取出一小袋灵石回道:“这是八千灵石,权当谢礼,多谢前辈。” 谁知此言一出,司贵珍竟勃然变色,怒斥道:“放肆!你一区区筑基小辈,焉敢轻视于我!” 说完也不顾元清如何,一甩大袖,几步之下便没了踪影。 元清站在原地,面露疑惑,进而眉心微皱,现出些许担忧。 “性情反复,礼欲崩坏,这便是所谓魔染之象吗?” ...... 二十天后。 剑光朦胧,划过夜幕,盘旋曲折数圈后落在荒山脚下,一株槐树前。 树影之下,一人现出身形,清瘦高挑,黑衣鹫面,眉宇之间一股冰冷阴气久聚不散,十分渗人。 正是元清! 而这幅形象则是源于一门幻形秘法——魔衣诀,乃是其这段时间遍寻坊市,花了六千灵石所得,颇有些玄妙。 据那掌柜所言,此法结丹以下无人可破;结丹之上,除非用心探查,否则亦可瞒天过海。 “应当是这里了。”元清四下打量了一番,暗自说道,只是无论其如何探查,始终不见这酆仙会入口何在。 正当其一筹莫展之际,两道遁光联袂而来,落在其不远处,现出两名绝美女修。 二女皆是双十年纪,一者着青衣,一者穿紫衣。 着青衣者,身似弱柳颜如玉,举手投足如春风化雨,浅笑晏晏,犹胜百花齐放。 穿紫衣者,气如孤山松柏,亭亭净植;质如冰潭雪莲,高冷清绝;端得是神女落凡,只可远观。 只见那青衣女子素手一扬,一道碧华没入虚空,随之波纹荡漾间,一道人形裂缝渐渐显化,漆黑幽暗,不知通往何处。 青衣回眸,莞尔一笑,而后拉起紫衣玉手,迈入裂隙,消失不见,全程都未向他处投去一眼。 二人走后,裂隙缓缓愈合;元清若有所悟,略一思量后来至二女先前所在,放出神识,仔细扫过前方虚空。 过了半晌,终于发现了一丝禁制痕迹。 “应当只是个寻常禁制,不过这隐形功效倒甚是高明。”探查过后,元清暗自想道。 迟疑了片刻,其最终还是并指作剑,斩出锋锐剑气一道,打算以力强破。 “滋啦”,宛如裂帛断锦,虚空重开,裂隙再现,元清毫不犹豫,一步跨入其间。 随着一阵明暗交错,景光骤变!但见入目皆为山石,其上还留有刀劈斧凿之印迹,元清赫然已处于山腹甬道内。 甬道并不长,不过片刻功夫元清已走到尽头,随之便见一扇猩红大门矗立在前。 大门之上雕有两颗乌黑鬼首,形态样式与木牌上所刻一般无二;门前还站有一人,身披斗篷,头戴面罩,周身黑雾缭绕,不知是男是女。 “身份令牌。”待元清走近,那人开口问道,声音冰冷,语调麻木,不带丝毫情感。 元清并不答话,只是依言取出木牌递了过去;后者随意翻看了两眼便还了回来,继续说道:“筑基修士,入会须缴灵石一千。” 元清依旧不多言,取出十块中品灵石又递了过去。 那人收下灵石,随后不知从哪翻出一张铁牌,巴掌大小,表面平平无奇,除了“五十七”三个大字外再无其他装饰。 随手将之一丢,那人冷冷说道。“可以进去了。” 话音落地,大门应声而开;元清接过铁牌,略一抱拳,径直迈入其内。 “这便是酆仙会吗,果然非同一般。”看着眼前光景,元清不由心中叹道。 只见大门之后,赫然是一个巨大空洞,竟有千丈之广;空洞之内,石柱耸立,分布错落,足有百十根之多! 每根石柱表面皆刻有数字,彼此之间高低不等,远近不同。 绝大多数石柱顶端都有一人,或凭虚独立,或安坐宝器;只有三两根无人问津,空无一物,其中就有元清手中那五十七号。 而在这些石柱中央,还有浮台一座;浮台之上,有三人并肩而立,分别是一银发老者,一俏丽少女,以及一中年美妇。 三人身后不远处,一魁梧壮汉手持红木金锤,站在金锣旁,虬肌凝结,半身赤裸;此外,另有数座囚笼放在浮台另一侧,上覆黑纱,不知其内是何物。 元清不再耽搁,祭起云翼珠,落在自己那根石柱之顶;片刻之后,壮汉落锤,金罗震响! 浮台上,那银发老者上前一步,淡淡说道:“酆仙大会,开始。”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暴露 山腹内,老者侃侃而谈,其声不大,但遍传四方,仿佛就在耳畔响起一般,清晰异常。 “老夫金玺,忝为仙会主持;这二位分别是杜道友和莫道友,乃为本场监管。按照惯例,接下来由老夫简单介绍一下仙会规则。” “本次大会,旨在广聚同道,互通有无;大会开始,各位道友依次上台,交易物品,可以灵石结算,亦可以物易物,时间一炷香;香灭,则交易终止,各位道友自行下台。若有强留不去者,则即刻逐出会场,永不复入。另外,大会期间严禁争斗,一旦动手,无论修为高低,一律格杀勿论!好了,闲言至此,下面有请第一位道友。” 语罢,退回原位。 随之,一位赤发女修长身而起,脚踏虚空,几步之下便来到浮台上。 女修话语不多,胸前莹光一闪,现出一只净瓶,一枚圆珠,以及一颗椭圆石蛋。 净瓶洁白如玉,纤细修长,瓶身上青纹散布,好似竹叶零落;玉珠通体赤红却身染蓝焰;石蛋表面凹凸不平,似是鳞甲层层堆叠。 “古宝青枝昆玉瓶一件,七阶极焰赤冠鸟妖丹一枚,石甲千足蚓圆胎一只,换龙牙血石三颗或金血玉髓两枚。”女修开口说道,声音低浑,顿挫有力。 在其说完不久,一名华服老者飞身而起,来至台前,一扬手,唤出一只银白储物袋停在女修身前。 女修拿过储物袋,同时手轻轻一挥,将净瓶等物如轻羽般飘飘摇摇送到老者身前。 二者皆放出神念,那老者双眼还亮起了濛濛蓝光。 一番审视之后,二者先后将宝物收起,而后略一拱手,便各自回了石柱。 这时,那老者金玺再度上前,缓缓说道:“好,请二号道友登台。” 话音落地,人影上台,如是这般。 ...... 数个时辰后。 金玺上前说道:“有请第五十七号道友上台。” 话音入耳,元清稍整心绪,暗暗加了一个轻身术后纵跃而起,几个腾挪,稳稳落在浮台上。 一阵白光闪过,地上现出两具妖尸,乃是一条赤鳞妖蛇和一头碧眼青背妖狼,体型巨大,皆为六阶妖兽。 旁观至此,其早已明了这酆仙会应当如何。 大概是灵石易得,宝物难寻,故这大会上几乎都是以物易物,互换所需。 当然,最终能否换得,全凭机缘二字。先前就有十余人在这浮台上等到时间耗尽,其所求之物元清更是闻所未闻。 “两具结丹妖尸,换庚金,巽风石,万化泥,太一灵精中任意两样。”元清朗声说道。 话音出口,未见有人登台,反而引得一声嗤笑。 “哪来的小辈,不知天高地厚!区区两具六阶妖尸,也敢开口换庚金和太一灵精!” 却是一总角女童,着一身大红纱裙,头道:“确实是真品,品质上佳,多谢前辈。” 女童闻言一声轻哼,将两物丢给元清,随后一挥手,红芒闪烁间人便回到原位,那地上妖尸亦消失不见。 元清紧跟着下了浮台。 于石柱站定后,其先是取出两个方形木盒,将二石分别装好;而后又取出数张澄黄符箓贴在其上,这才将之收入储物袋中。 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纵然是大会所得,元清也不敢稍除戒心,还是先封禁起来,待到安全时,再以灵力炼化,方为稳妥。 而就在这期间,浮台上人影又至;浮台下,老者神色玩味,眼中闪过几缕莫名精光...... ...... 又过了几个时辰。 终于,大会接近尾声,只有寥寥数人还未登台。 这时,一妙龄少女在台上娇声说道:“一株七叶绝忧草,换奈何丹一枚。” “绝忧草?这是,司贵珍?”话音入耳,元清颇为惊讶,心头暗道。 与此同时,场中气氛却陡然直下,一时间,各色目光纷纷投上台,就连那老者金玺都不由多看了几眼。 不过司贵珍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仿佛浑然不觉。 渐渐,长香将灭,会场内始终无人回应,司贵珍亦打算下台去。 殊不知就在其将动未动之际,那童姓女修却突然开口道:“我说,堂堂镜天宗代执掌门,元婴真人之女,怎么,打算兵解转修鬼道吗?” 话音出口,司贵珍顿时面色大变,横眉怒目,狠狠看向那童姓女修。 那童姓女修浑不在意,继续说道。“哟,司姐姐,你倒是说话呀,不过是碎个丹,跌个境,怎么还成哑巴了?” 此话一出,司贵珍怒意更盛,不过思虑再三,还是生生咽了下去,终究未发一言。 重重一声冷哼后,其祭起丝纱,化作迷蒙烟气,径直飞向山腹之外,竟是要就此离去。 见得此景,女修放声大笑,声音尖细锐利,甚是得意。 “哈哈哈哈哈!” 笑声之中,红光再现,人影幻灭,女修了无踪迹。 ...... 次日,迎仙居。 房间内,元清盘膝端坐,立剑指,默运剑经;在其指间,一张淡银灵符光华熠熠。 不多时,银符灵芒盛满,元清功行停止,仔细瞧了数遍后将之收入袖中。 这正是一张千里瞬息符,也是元清这些时日在坊市中所得,而其运法门则是称为“注灵预激法”。 此法源自《玄元通鉴》,其中有言,符箓者,乃以灵气为引,符文为诏,调天地元气存于符纸之中,归为己用,而若要激发,则需再次灌注自身灵气至相当程度。 且依据符箓威能不同,灌注所需灵气亦有差别;威能愈大,则所需灵气愈多。 是故,使用灵符前,可预先灌注灵气至将满未满之境,及待用时,只需一点灵气便可发动,以达迅捷。 而之所以有此准备,就是因为自酆仙会结束后,那陈掌柜便将神念挂在元清身上,毫不遮掩,肆无忌惮,无有断绝。 此外,司贵珍在这期间也是音信全无,以致前路扑朔,其人不敢妄动。 调息了片刻,元清翻掌又取出一张千里瞬息符,继续注灵预激;这是其手中第五张灵符,亦是最后一张。 “不能再等了!今日酉时就走,就向那镜天宗方向,唯有趁乱之下方能有一线生机!” 元清如是念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巧遇 酉时,孤山坊市。 人影闪动,元清还为本来面貌,形如鬼魅,出了坊市。 刚一离开坊市法阵范围,少年便唤出断水剑,身与剑合,冲天而起,竟是以身剑合一之术催动御剑之法。 然而剑光方现,便有暗紫灵光四起,接连成幕,浑凝厚重,覆盖里许方圆。 光幕之内,烟气弥漫,剑光顿时为之一滞,不过随即,便听清鸣起,剑光暴涨化作晶莹巨剑,震散烟云,一鼓作气,斩向光幕之着指间法诀变换,调转飞车,朝东南飞去。 然而,仅仅行不过十余里,其便又惊坐而起,只因茶桌上,烟气缭绕,聚合变幻,竟成少年身形! 少年脚下另有一股烟气,化作云团模样,似乎正托着其前行。 陈木很是瞧了几眼,微微一笑,自语道:哎哟,是他!在这荒郊野岭的也能遇上,还真是缘分不浅。” “嗯?看着方向,这小子是要往镜天宗去,嘿嘿,那地方现在可去不得啊!”其如是说道,然话到此处,又猛然念头一转,顿觉有异! “不对,这小子去了孤山坊市,没理由不知道镜天宗与风月谷交战一事。嘶,莫非,他还知道什么其他路子能回去?不行,得跟上去瞧瞧。” 念及至此,陈木当即再度变换法决,飞车表面随之亮起银灰两色异芒,呼吸间便隐于无形。 与此同时,数里外,云翼珠内,元清手捧《玄元通鉴》,正在用心研读。 三张千里瞬息符,并未远走,反倒将其送至津砂、屏远、先福三郡交界。 于是,待到伤愈圆满,元清结合司贵珍所给玉笺与昔日员外府所得舆图,细细研究后决定:北上,入先福郡,沿先福、屏远两郡边界转东,绕过镜天山门,到达殁羽环山地界。 之所以还要前往环山,则是因为归途路远,何止百万,唯有传送之法可行,纵然阵法破败,也需亲自前往一试。 何况那离渡石就静静躺在少年储物袋中,原本是想以此为凭,防止司贵珍半途逃脱,没成想一场拍卖,其人不知去向,而元清自己也是死里逃生,当真是世事无常。 至于那秘道位置,早在前往孤山坊市途中,少年便已从司贵珍口中得,代价则是那株七叶绝忧草。 过了不久,元清收起《玄元通鉴》,揉了揉眉心,显出一丝倦意。 囫囵吞枣,连读十余日,总算是将其中有关阵禁部分强记完毕,接下来就看能否从中悟出一星半点,能对修补传送阵有益了。 突然,少年动作一停,随之起身唤剑,双眼精光爆发,遍察四方, 却是冥冥中灵觉示警,似乎有人暗中窥视。 然而神念感应下,方圆五里,空无一人。 不过元清并未就此罢休,略一思量后,其停下云珠,祭起灵剑悬在头顶,负手淡淡说道:“阁下在一旁跟了许久,有何要事,不妨现身一叙。” 话音出口,如泥牛入水,半晌无人回应。 元清不动声色,继续说道:“也罢,既然阁下执意偷偷摸摸,做那藏头露尾之辈,那也别怪元某剑下无情。” 说着周身灵光一起,断水剑银芒大放,幻化十丈之巨,就要一劈而下。 只是这一番威慑最终还是落到了空处,元清唤回灵剑,心头仍有不安,略一沉吟,干脆收了云翼珠,起剑遁,隐身而行。 殊不知此时,里许外,陈木嘿嘿一笑,自得说道:“就这种虚张声势,也想把本少爷诈出来,未免也太天真了。” “不过这小子灵觉也着实霸道,老子只是用望气术这么远远看了一眼,就被发现了,难怪阁中都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 “想跑?嘿嘿,没门!”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 合作 月余时日后,先福郡边界。 云翼珠内,一截不知名兽角浮在半空;元清并指作剑,凝练剑气如银毫细笔,刻写于七寸之间。 半个时辰后,剑气尽敛,少年拿过兽角,长舒一口气。 “应该可以了。”细细查看了几遍,其如是自语道,随后掌心银芒一闪,现出一堆其他材料,有兽骨,灵木,宝矿,还有法器碎片,足有三四十件。 而这堆材料上都印刻着一道相同符文,简单朴素,正是元清这段时日所做之功。 这三十多天来,无论怎么变换气息,隐匿身形,灵觉之上,总有一道目光挥之不去,时不时就向其扫来,反查过去,偏又无迹可寻,这不禁令少年颇为恼怒。 思虑再三,其终是想出一法。 所谓藏形匿迹之术,无非就是以自身法力,编织灵力外壳,或混同天地元气,以达遮蔽神念之效;或趋光化影,为视线所不查。 法门之间只有高低之分,并无机理之差别。 是故,元清打算以庞然大阵覆盖十余里方圆,迫使那暗中窥视者显形。 当然,以其眼下这阵法造诣,加之所用材料又俱是些边角料,此阵激发之后,至多只能维持一炷香左右,且功能单一,只有扰乱天地元气之用。 不过有这片刻干扰,少年相信,出其不意之下,定能让那窥视者漏出些马脚,也足够自己找到其人所在。 “果然,还跟着......”过了些时候,元清灵觉上又有预警,心中暗道。 放出神念,象征性扫了一圈,其默默选定了一处地点,随后收起云翼珠,转为剑遁,向那处疾行而去。 里许路程,须臾便至,却是一处阴暗山坳,满是低矮灌木。 剑光穿林而过,一转直上,进而向东,消失在云层间;密林深处,一根兽骨径直插在地上,无声无息。 往后十余日,元清就这般四处布阵,终于在一座荒山之道。 “哎,这有什么可谢的。”陈木摆摆手说道:“怎么样,我这处传送阵虽说也有风险,但总比那混沌绝域强多了吧,元兄意下如何?” 思量了片刻,元清点点头说道:“既如此,那就有劳陈兄了。” “哈哈哈,好说,好说。有元兄同行,陈某这心里一下子就踏实多了!”陈木开怀笑道。 然而话音未落,元清却陡然扭头,望向天边;陈木眼见有异,也放出神识,随之脸色骤变,口中喃喃道:“点子真背!” 下一刻,只见数道虹光划过天幕,直奔二人而来。 虹光敛尽,现出一众五人身影,乃是一灰发老翁,脚踩金盘;一浪荡公子,倚坐青黄灵壶;一妖艳美妇,半躺桃花粉榻;一清俊郎君,手摇折扇,足踏青羽;以及一妙龄少女,身着轻纱手佩环,立足于一根硕大发簪之上。 五人皆是筑基境界,其中那少女修为最高,已是后期圆满,应是为首之人。 果不其然,双方各自打量了片刻,那少女便稍稍向前,见礼问道:“见过二位道友,我等乃风月谷执事弟子,此为我宗重地,不知二位道友何故在此,还请表明身份,说清来意。” 不等元清说话,陈木便先一步回道:“呵呵呵,原来是风月谷同道,久仰久仰。在下二人乃是通易阁管事,听闻镜天宗通宝楼有恙,特来勘察。” 说着还手掌一翻,取出一面血玉腰牌,递了过去。 少女接过腰牌,仔细查看了数遍方才还了回去,道:“确是通易阁道友,只是恕妾身失礼,要请二位暂离此地了。” “这是为何,莫非真有什么事发生?”陈木佯作惊讶,明知故问道。 少女闻言,淡淡说道:“此乃本宗机密,恕妾身无可奉告,不过道友大可放心,事成之后,通宝楼定完好无缺,楼中之人也必定毫发无伤。” “这......”陈木装出一副为难之色。 少女见状,也不再多劝,径直冷声说道:“还请二位速速离去。” “好吧!”似是下了好大决心,陈木一声长叹回道:“此事在下定会回阁中上报,那通宝楼诸人就有劳各位道友照料了。” 言罢,冲元清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催动云珠,托起两人便扬长而去。 二人走后,那浪荡公子一声轻笑,问道:“我说张师姐,就这么放他们走了?方才那阵旗残片和爆响可不像是通易阁管事,前来探查。” 少女闻言而回首,面色冰寒,冷冷说道:“腰牌无误。怎么,还是你自认神通高强,能够留下两位后期修士?” 话音落地,那公子顿时语塞,不再多言;少女一声冷哼,淡淡说道:“走吧。” 两三个时辰后,云珠回返,陈木只身离了云团,来到下方山林,一番搜寻后又复返。 云珠内,元清指着一只小巧香炉问道:“陈兄执意回返,便是为了此物吗?” 陈木嘿嘿一笑回道:“好了元兄,出发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 直言与交易 终山,夏谷。 青玉小楼前,女子神色淡淡,化作青虹拔地而起,破空远去。 正是上清元婴真人,青音。 闭关数月,其终是功行圆满,准备动身前往天柱峰之北,群妖腹地。 于是青虹穿空,横越数万里,几个时辰后落在夏谷东南,一座雪峰之,好说。”陈木笑呵呵应道,随之驱动飞船,复返在前。 然而没过多久,飞舟又速度一缓,再次并行于旁,陈木嘿嘿一笑,传声道:“我说元兄啊,你这酒确实不错,就是本少爷,啊不,在下这一人独饮,总是缺了点什么。不如你来我舟中,你我二人把酒言欢岂不美哉?要么我去你那也行。” “陈兄有事,不妨直言。”元清淡淡回道。 “呵呵,元兄言重了。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想和元兄交个朋友。”陈木打了个哈哈回道。 等了片刻,不见少年回应,其又说道:“咳咳,元兄也知道,陈某是个生意人,听说元兄最近在收购许宝材,我这正好有一块太阴玄铁,不知元兄是否有兴趣?” 此言一出,元清顿时面色转冷,直言道:“敢问陈兄,如何得知元某行踪。” 陈木听出其话中不善之意,当即回道:“嘿嘿,元兄在那孤山坊市中四处走访,盘桓多日,陈某作为生意人,自然是知晓的。而且元兄莫不是忘了,陈某有一门‘望气术’,寻常幻形手段在此术之下,与虚设无异。” “原来如此......这世间奇术众多,日后行事更要多加小心才是。”元清自语道,接着又传声回道:“多谢陈兄,受教了。这太阴玄铁元某确实需要,不知陈兄想以何物交易,抑或灵石几何?” “灵石就不用了,在下是想......”陈木随即回道,只是话到一半又突然一转话锋说道:“唉,算了!元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你手里肯定还有结丹级妖兽残尸,这样,陈某愿用此玄铁,再加一枚‘宝级’储物戒指与你交换。怎么样,这买卖元兄绝对是稳赚不赔。” “宝级储物戒指?这是何物?”元清奇道。 “咦?元兄不知道储物戒指吗?”陈木反问道。 “储物戒指元某自是知晓的,只是不知其还有什么分级。”元清如实答道。 “原来是这样啊,”陈木呵呵一笑回道:“那陈某就给元兄说道说道?” “愿闻其详。”元清诚声道。 话音入耳,陈木顺势一笑,清了清嗓子回道:“咳咳,好叫元兄知道,正如我等修士有境界,妖兽有等阶,这法宝器物亦有分级。其中最次一级称为‘兵’,乃指世俗兵刃,机关巧物;往上一级谓之‘器’,我等筑基或者炼气修士所用法器便属此列;再上一级称为‘宝’,乃结丹至元婴真人所用法宝;最上一级称为‘灵’,又称‘灵宝’,据传只有化神真仙方可拥有。” “当然,器物等级不同,其威能和功用亦是天差地别。就以这储物之器为例:凡俗者,所用无非车马箱包,不仅储量有限,且体型巨大,携带不便;而我等修士所用储物袋,大不过数寸,却可容纳数十丈立方;至于这储物戒指,则更为小巧,方寸之间就有百丈乃至千丈空间,可谓玄奇。” 话到此处,陈木稍有停顿,继续道:“我听说在这储物戒指之上还有一物,称作‘洞天灵宝’。此宝大小如芥子,其内却自蕴一方天地!天地之中,竟还能孕养生灵!呵呵,元兄,说不定你我二人就身在这芥子之内,他人股掌之间。” 说完拿起酒坛猛灌了一口,眼中神色莫名,不知是唏嘘还是感慨。 而元清听着陈木讲述,也逐渐有了概念,除了感叹一句“道法无量”,却是不由想起昔日,北凉山中,韦杉也曾许诺,要给自己一枚储物戒指。 “也不知他们如今怎样。”元清暗自念道。 然而此念刚起,便听陈木又说道:“说了半天差点把正事忘了,我说元兄啊,这买卖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做事不做,给句痛快话。” 言及至此,元清也不再遮掩,略一思量后回道:“不知陈兄需要几具妖尸?”. “几具?”陈木惊道:“元兄手中还有不止一具吗!嘶,他奶奶的,这可赚大发了!有多少我都要了!” “陈兄莫急,还是先说说这储物戒指加玄铁需要多少吧。”元清不动声色将其打断道。 “哈哈哈,元兄说的是,是陈某心急了。这样吧,这笔买卖本少爷权当教你这个朋友,一共两具五阶妖尸,或者一具六阶妖尸也可。”陈木哈哈笑道。 “好。”元清干脆答道。 话音落地,一具虎妖残尸便被送了过去,约有六七丈大小,赤身金瞳,背生青翼,只不过尸首已两分。 “哟!还是头青翼赤火虎!好家伙,真是好东西!”陈木见到妖尸,不禁出声赞叹道。 “陈兄,这一具可够?”元清追问道。 “够了,够了!”陈木大喜道:“看这体型,少说也是个六阶妖兽,且尸身如此完整,哈哈哈,足够了!” 言罢,又仔细看了数遍妖尸,而后才仿佛刚想起什么一般,一抖手,甩出一只乌黑指环。 “不好意思,有些失态,让元兄笑话了。那太阴玄铁就在此环中,元兄你且看看。”陈木补充道。 元清接过指环,放出神念,探入其中,果然见得数百丈虚空;虚空之中,静静躺着一块玄青石块,约有拳头大小,正是太阴玄铁。 “一共三块,便是有什么意外应当也是够了。”元清收回神念,心头盘算道。 而另一边,陈木也收好了妖尸,再度发问道:“元兄还有几具啊?还需什么材料吗?” “庚金,太一灵精。”元清不假思索回道。 “嘶,”陈木一听这两样东西,顿时眉头一紧回道:“这太一灵精阁中倒是有一小块,只是放在了公库,不好拿出来;至于这庚金,元兄啊,我劝你还是别想了,这玩意不知多少元婴真人都在盯着呢,绝非你我眼下所能染指。要不换样材料?玄金青玉怎么样?” “不必了。”元清言辞淡淡,径直回绝道。 “那灵石结算怎么样?陈某可比市价再多出两成!”陈木不死心,追问道。 “陈兄,边界将至,赶路吧......” 却道二人说话间,数万里外,陈国,风木郡。 原野之上,白虹飞掠,眨眼间便是百丈,却是头四翼雄狮,近八丈许,通体雪白,头生三目,一青,一紫,一红。 雄狮背上,一老者盘膝安坐,双目微阖,紫衣银发,正是那位结丹修士,陈掌柜。 忽然,这陈掌柜神色一动,周身玄光一闪,甩出一块青玉符牌,悬在身前。 符牌灵光明明,不过须臾便复归沉寂;陈掌柜收起符牌,陡然睁眼,目中划过一抹森然精光,令人不寒而栗。 “苍雪,追过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灵木 天柱峰北,古城王宫。 庭院内,一点雪白趴在翠玉山石上,睡眼惺忪,百无聊赖。 正是玉见。 在其下方,十余只妖物,或狮首狼身,或鹰头獾尾,正分作两派,呼嚎吼叫,扭打撕咬个不停。 然而这群妖物声势虽大,细细看去,彼此之间却皆是点到为止,并无任何伤亡,故而即使已打了三四个时辰,也只是徒增热闹。 又过了半个时辰,忽然,落英纷扬,桃花天降;花瓣之中,一名粉衣少女现出身形,杏眼峨眉,玉面薄唇。 少女先是扫了下方群妖一眼,而后转向玉见,微微一笑,柔声说道:“雪儿,你爹爹唤你吃药了。” 玉见看到来人,原本精神一振,听其言语后,又陡然一泄,眉眼低垂,一副不情愿之相。 “红姨,我身体已经没事了,可以不吃药了吗?”玉见喵呜一声,传音哀求道。 “呵呵,伤本亏源哪是那么快就能好了的。雪儿听话,乖乖把药吃了,你娘特地去寻了凤血朱果加到药方里,如今这药已经不难喝了。”少女温声劝道。 “可是我每次吃完都要睡好久哦!雪儿不想一直睡觉嘛。”玉见不死心,继续求道。 说着还一个纵跃跳上少女肩头,以头相抵,在其脖颈处摩挲个不停。 “呵呵,”面对如此撒娇,少女不禁轻笑出声,反手摸了摸玉见脑袋,笑言道:“你呀!也就月许时日,哪里就很久了。雪儿乖,随姨娘回去吃药啊。” 眼见言语上抵赖不成,玉见也不再狡辩,而是心思一转,将头深深埋进少女颈窝,两只绒毛小爪环在另一边,紧紧抱住,口中还时不时发出细弱娇哼,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一般。 “喵呜......” 少女笑意更盛,一双杏眼弯似弦月,里面满是溺爱。 “好啦,好啦,和姨娘回去吃药了。”少女轻轻抚过玉见背身,宠溺说道。 “喵呜......”玉见又是一声娇哼,不知是回应少女言语还是委屈,抑或是撒娇感叹。 娇声之后,桃花再起,仿佛花雨蝶风,卷起一人一兽,消失不见。 二者走后,余下妖物顿时如蒙大赦,纷纷急作鸟兽散。 下一刻,王城中心,白玉大殿内,花影簌簌,少女携玉见重现身形。 二人身前,少年身穿一套暗金常服,负手而立,正是麒麟真脉,玉王。 “王兄,这小祖宗我给你带来了啊。”少女将玉见抱在怀里,上前几步,递了过去。 玉王接过小兽,无奈笑道:“有劳红妹了。诶,这孩子,也就只有你的话才听了。” 说完低头看向怀中小兽,脸色一板,训诫道:“哼,连本王的话都敢不听了,如此顽劣任性,不得不罚!从即日起,罚你去地元池,禁足思过,为期三十年,以示小戒。” 谁知一番话说完,玉见竟仿佛充耳不闻,自顾自爬上少年肩头,在其侧脸、耳根处来回磨蹭。 “喵呜......”玉见抱住玉王肩头,娇声叫道。 “哼,不行,本王心意已决,你快些把药吃了,吃完就随青影卫前往地池,不得拖延!”玉王严词回道。 只是这般严词并无甚作用,玉见依旧“喵呜,喵呜”叫着,且愈发甜腻,整个身躯也渐渐缠上少年脖颈,仿佛围裘挂件。 “哼,你说你,本源有损就要好好修养,每次服药推三阻四,你可知为了这神炁丸,为父和你母亲耗费了多少精力!”玉王语气稍缓说道,但面上依旧是一副厉色。 “嗯嗯嗯嗯,喵呜......”玉见再哼道,而后还伸出小舌,舔了舔少年耳垂。 这一舔之下,玉王顿时怒气全无,再也绷不住厉色,只能苦笑着摇摇头,将小兽抱回怀中,叹息道:“唉,好了好了,不禁足了。以后啊你要乖乖听话,莫要让本王和你母上担心,知道吗?” “喵呜......”玉见很是乖巧,应了一声,随后又在少年臂弯内蹭了蹭。 玉王微微一笑,温声道:“好了,去找你母亲吃药吧。” 言罢,将小兽轻轻放在地上;后者摇摇长尾,“喵呜”一声,便化作白光消失不见。 看着小兽离去,玉王长出一口气,感叹道:“唉,真是拿她没办法。” 一旁少女听其言语也不由附和道:“是呀,雪儿这般惹人怜爱,谁又有办法呢,只能随她去了。” 说完与少年相视一笑。 然而下一刻,却见玉王脸色骤变;随之少女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面上笑容一敛,转向天边。 片刻之后,但见青虹艳艳,破云穿空,无视这王宫禁制以及众多妖卫,径直落在二人身前。 虹光散尽,女子现出身形,青纱舞动,流发飞扬,朱颜玉面,绝色天成。 “玉煌,红颜,好久不见。” “青音,好久不见。” ...... 惠国,先福郡东界。 “呼,可算到边界了,接下来就不用这么藏头露尾,提心吊胆了。”飞舟内,陈木长舒一口气,喃喃说道。 随后其放出神念,向后传音道:“元兄,前方十余里就是神炼门辖地了。过去之后,转北,偏东少许,再行万余里,便可达至荒林。我估摸着,再有个月许时日,不出意外的话,你我就能到达法阵所在,三年之内,定能返回玄元境内。” “如此甚好。”元清暗暗颔首,而后又问道:“对了,陈兄,在下有一事相求。” “哦?元兄有何事,但说无妨。”陈木闻言一奇,笑呵呵说道。 “是这样,”元清继续说道:“在下手中只有镜天部分地图,故而想与陈兄做个交易,换一份神炼门区域地图。” “咳,我当是什么事呢!区区一份地图而已,送与元兄便是。”陈木豪言回道。 “不,陈兄还是开个价吧,元某一向不喜欠人人情。”元清决然回道。 “元兄磊落!”陈木嘿嘿一笑回道:“不过既然元兄都这么说了,那在下也就厚着脸皮,不客气了。” “陈兄请讲。”元清说道。 话音入耳,陈木面上一喜,随之变换法诀,降低速度与元清并列,并一抖手甩出一枚墨绿玉筒,丢进云团中。 “地图在此,元兄收好。”陈木爽快说道:“至于灵石宝物什么的就不用了,元兄只需答应,到时候助在下一臂之力就行了。” “助一臂之力?”此话一出,元清不禁眉头一皱,毕竟上回应下这般要求,其过程可说是十分惊险。 于是,想也不想,其便回问道:“具体何事,还请陈兄明言。” “哈哈哈,元兄放心,陈某这条小命,我自己还是很珍惜的,绝不会去做什么危险之事。而陈某所求也只是请元兄日后,有什么灵物宝材要出手,第一个想到我通宝楼,而非交予贵宗换取功绩或者交易他家。说句不客气的话,其他地方能有的东西,本楼一样有,而且品质更好。并且陈某可以担保,绝对是市面上最低价。” “恕在下直言,”元清听后思量了片刻,追问道:“元某不过是区区一筑基修士,怎会引得陈兄如此看重?在下先前已经说了,那几头结丹妖兽乃是上清前辈所杀,元某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几具尸骸,并无更多了。” “哈哈哈,”陈木大笑道:“元兄大可不必妄自菲薄,九灵剑体乃剑道无上灵体,元兄这金丹大道可说是板上钉钉。当然,陈某也是有私心的,不过其中涉及本阁隐秘,暂时不便相告,还请元兄多担待。” 话音出口,却无回应,陈木等了片刻后又说道:“若元兄实在觉得为难,此议也可作罢,那地图就当是陈某赔罪,毕竟以秘法窥探也属修行界大忌,理当如此。” 又过了片刻,元清终是思量清楚,郑重回道:“好,此事元某应下了。” 陈木闻言大喜,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好!以后就多多仰仗元兄了。” “陈兄说笑了,”元清笑回道:“还是请前方带路吧。” “哈哈哈,好说,好说。”陈木大笑着复返回前,随后不知是因为心情大好还是习惯使然,其手上灵诀一掐,使出了望气术向前看去。 谁知这一望之下,竟见宝光闪闪,瑞气升腾! “他奶奶的,这运气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哈哈哈哈,老天有眼,合该本少爷发财!”陈木喜不自胜,脱口说道。 而后,没有丝毫犹豫,其再度放出神念,向元清传音道:“元兄!好消息呀,元兄!前方大概六七里处有瑞气升腾,定是有好宝贝,你我赶紧过去,免得叫他人抢了先!” “宝物?”元清闻言微疑,正想询问,岂料神念感应下,陈木已陡然加速,疾驰向前。 无奈之下,元清也只好紧急提速并传声道:“陈兄,且慢!” “何事啊元兄?”陈木回道,不过速度却是丝毫未减,反而隐隐更快了一分。 “凡天材地宝,必有灵鬼精怪护持,你我贸然前往,势必节外生枝。”元清沉声劝道。 “哎呀!我说元兄,天材地宝,有缘者得之!何况这宝贝离我们这么近,所谓天要予之,不受反咎,别想了,赶紧走吧!”陈木不以为意,反劝道。 说话间,二人已到宝光闪耀处,却是一片茂密松林,其内只有些许寻常野兽,并无甚奇特之处。 “找到了,在这!”陈木站在船头,眼中白芒暴涨,大声喊道,随后便驱动灵舟钻入林间。 “元兄,这里,跟上!”陈木传音道。 循声而去,却见一处阴暗地穴;穿过地穴,则是一方开阔地洞,足有千余丈方圆, 地洞中心,一株宝树亭亭独立,晶玉为枝,雷光化叶,散发着濛濛紫光。 “发财了,发财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了断 天柱北境,古城王宫。 “呵呵呵,我说是谁呢,敢这么大摇大摆,横闯雪玉王城,原来是青音姐姐啊,真是好久不见呢。” 白玉殿前,柔媚女声响起,婉转清扬,悠悠然飘进众人耳中。 随之白光一闪,人影显现,着宫装,盘云髻,眼波流转,香肩半露,好一张盛世美颜,绝色无双。 “霰雪,好久不见。”青音看向来人,淡淡说道。 女子微微一笑,柔弱回道:“确实好久了呢。也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竟能引得青音姐姐亲自前往这妖族故地。当年姐姐说得决绝,我还以为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了呢。” 说着轻移慢摇,偎在玉王身侧,不过那一双媚眼却始终盯着青音,不曾有片刻偏移。 “霰雪,煌兄,青音姐姐远道来此,不如先请她往殿中就座。”那少女红颜这时开口说道 然而话音落地,还未等二者回复,青音便先一步说道:“那倒不必,我此番前来只是为了些许旧事,办完就走。” “旧事?” 话音入耳,玉王与那霰雪顿时色变,前者眼中神光莫名,露出一抹追忆与些许懊悔;后者则是陡然一寒,冷冷说道:“都几百年过去了,姐姐还没放下,怎么,当年那一剑还不够吗!” 女子说完,那玉王也轻叹一声,说道:“罢了,当年之事,确是我有愧于你,青......青音,你要如何,本王接下便是。” 只是此言一出,便遭霰雪打断:“不行!‘此战过后,恩怨两清,永别不见’,这一字一句,可是她亲口所说。今天有我在此,休想让故事重演。” 说完灵光一起,周身气势大涨,眉心处也多了一道竖纹,形状与玉见头道。 言罢便只身回到白玉殿中。 一阵闷响中,殿门缓缓关闭;殿内神光氤氲,少年还作百丈麒麟真身,首尾相盘,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天边。 虹光内,青音神色微动,撤去遁术,独立虚空中。 不多时,一抹烟云赶来,停在其面前十丈许,现出小兽身形。 上下打量了一番,玉见脑袋一歪,好奇传音道:“姐姐好美!姐姐你是剑修嘛?” “算是吧。”青音顿了一下回道,眼中神光暗藏,将玉见看了个通透。 “玄禁加身,先天有损,原来是这样......”其心中暗道。 而玉见眨眨眼睛,已然继续问道:“那姐姐是哪一派弟子啊?玄元?还是上清?” 青音闻言微微一笑回道:“小家伙知道的不少。我是上清门下。” “上清啊!怪不得这一身剑意和他有点像。”玉见心中喃喃,不过传音中却是又问道:“那姐姐可是要回上清?” “正是。”青音笑着回道。 “那姐姐......”玉见再问。 谁知话刚出口,青音便仿佛知晓其意般打断道:“你若愿意,可与我同行。” 此言一出,玉见顿时精神一振,眼中泛点精光,惊喜回道:“真的吗?” 青音微微一笑,以示肯定,但随即又反问道:“走之前,你可要去给父母通禀一声?” “不用了,爹爹和娘亲这么久都没追过来,定是默许了。我们这就走吧!”玉见清脆回道,说着更是催动脚下烟云,来到近前。 见其这般叛逆又大胆,青音不禁回想起自己年少时候,嘴角上扬之时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怜爱。 接着,长袖轻拂,虹光升腾,弹指间,二者已了无踪迹。 “看来这就是师叔所说,机缘所在......” ...... 海外,紫竹林。 竹林深处,清风拂动,引得林叶沙沙,也吹得门扉吱呀,缓缓打开。 门扉之后,少女身着一袭素净白裙,缓缓走出,神气完满,面色平静,甚至还有些漠然。 约莫半柱香后,竹林另一处,一座三层小楼前。 少女来此,盈盈拜倒,口中恭声道:“启禀师叔,《太上无情道》灵儿已修炼完毕,特来归还典籍,并请师叔检视。” 说完取出一本褐黄书册,举过头顶,双手呈上。 “好。”等了片刻,温淳女声自楼内传出,随之青霞荡漾,卷起书册,迤逦而回。 待到霞光散去,少女又说道:“另外,还有一事,需向师叔报备。灵儿自觉功行圆满,不日便想尝试再次结丹,还望师叔恩准。” 话音出口,林中空寂无回应,须臾之后,方闻女声缓缓说道:“你既有决断,自去便是,需要什么,告诉蔚清、蔚浊,也自会安排,只是有一点,你须想清楚。” “愿闻师叔教诲。”少女恭声请道。 “修士结丹,本是超凡入圣之始,长生久视之基,故而这等机缘,只可一,不可二三。先前我以大法力将你救下,已属逆天而行,此番再试,我绝不会出手。成,则登堂入室;败,则身死道消,你好自为之。”女声沉声训诫道。 少女听后,再次盈盈一拜,随后起身便走,神色淡淡,无悲无喜。 三日后,林中密室。 灵光腾起,禁制全开;密室内,少女双目微阖,周身紫光荡漾,上感天心,神与气合,渐入天人空境。 ...... 镜天边界。 地洞内,陈木两眼放光,痴痴看着前方灵树,口中重复道:“发财了,发财了!元兄,我们要发大财了!” 元清站在一旁,也被这眼前绝景所震撼,不禁好奇问道:“陈兄,这是何物?” 话音入耳,陈木不为所动,仍是一副痴迷之相,不过口中还是说道:“雷晶树!一定是雷晶树没错了!看看这枝干,这花叶,好宝贝,真是好宝贝啊!” “雷晶树?”元清闻言眉头微皱,遍寻记忆,似乎并无甚印象,没办法,只好再问。 但唤了数次,陈木皆做充耳不闻,少年无奈,只能暗暗催动剑意,往其泥丸宫中,狠狠刺去。 “啊!” 一声惊呼,陈木回过神来,看着元清淡然之色,讪讪一笑,说道:“不好意思呀,元兄,是在下失态了。” “无事,”元清淡淡回道:“不知陈兄所说那雷晶树究竟是何物?” “噢,雷晶树啊,那可是天地所孕,造化所生,乃是本界中一等一的无上灵物!”陈木哈哈一笑,大喜说道:“此树以天地元气所化结晶为枝干,精粹雷电灵光为花叶,传闻中,更有大道雷纹蕴藏其内,多少元婴真人,化神上仙,穷其一生都难窥见此树一二,没想到,竟能在此让你我碰见!天意,绝对是天意!” “本界?大道雷纹?” 又是许多新鲜词汇入耳,元清不解其意之余,亦生出“天地苍茫,大道无穷”之感。 当然,对于陈木知之甚多,少年也是由衷佩服。 只是下一刻,又闻一声惊呼,却是陈木一拍脑门,大喊道:“坏了!灵树神光,连我这等粗浅法术都能看见,对于那些金丹,元婴修士,岂不是像黑夜执火,一览无余!不行,我们得快点动手,要是等他们也来了,那可就连汤都喝不上了!” 说着手中白光一闪,现出一柄翠绿小刀,就要拉着元清上前。 便在这时,只听得一声雷鸣,灵树上花叶齐动,卷起雷光摇曳,翻涌生波。 光波中,虚空震荡,缓缓开裂,露出一个丈许空洞。 而后又是一声雷鸣,灵树竟拔地而起,溜溜一转,化作雷光一道,钻入空洞,消失不见! 随着灵树消失,雷光亦渐渐消散。 须臾之后,虚空弥合如初;地洞内,元清与陈木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来人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灵树!” 短暂失神之后,陈木一声哀嚎,化作一道残影,冲向灵树消失处,撕心裂肺,状如疯魔。 很是搜索了一番,其回身看向元清,语带哭腔着喊道:“没了,全没了!这好大一株灵树,就这么眼睁睁没了,一点都没剩下!元兄啊,你说我这手怎么就不快一点呢!哪怕抓上一枝半叶也好啊!” 听到这话,元清无奈一笑,上前几步,宽慰道:“陈兄,天材地宝向来有缘者得之,你我得见灵树,却又两手空空,无非是福缘不够罢了,又何必执着。” “那可是雷晶树,雷晶树啊!”陈木仍旧不甘心,长声哀嚎道,语气也更加痛心疾首:“哪怕是一小节树枝,啊不,一小片残叶都不知会惹得多少人争抢!放到拍卖行,随随便便就可以卖出天价,甚至是有价无市!元兄,我心痛,心痛啊!” 见其这幅模样,元清也不打算再劝,大略扫了四周一圈便准备提醒陈木,尽快上路。 殊不知,就在这一瞥之下,竟见得一缕雷光闪烁;循迹而去,却是一片黑褐石笋。 略一思量后,元清并指虚划,斩出剑气绵绵,灿灿如锦;剑气之下,石笋寸断,化作漫天齑粉。 而在这齑粉之中,一缕亮紫雷光,仿佛暗夜萤火,尤为显眼。 “这是......”元清抬手虚握,将雷光摄入掌中,却是枚亮紫残叶,晶莹剔透,隐约还可见细小雷光在其上跳跃。 一旁陈木听到动静也凑上前来,只一眼便大叫起来,面带狂喜,神情激动。 “雷晶树残叶!哈哈哈哈哈,是雷晶树残叶!好宝贝啊!元兄,你是怎么发现的!” “巧合之下扫见了,至于为何,在下也不清楚,或许这就是机缘吧。”元清笑笑回道。 “好,好一个机缘!”陈木大笑着说道:“有了这一小片残叶,你我二人也不算白来一趟。嘿嘿,元兄,你拿近点,让在下好好瞧瞧” 说着一抖大袖,就要上手去抓。 岂料这时,一枚乌黑圆环却蓦然出现在元清食指之上,银光一闪便将这灵树残叶收入其中。 陈木见状顿时一愣,随即眉头大皱,急切说道:“哎呀,元兄啊!你怎么能就这么把这叶片收进去了!快拿出来!我这有一支万年寒玉盒,赶紧放进来,方可保其灵性不失!” 说完指间灵光一闪,现出一支玉盒,五寸许,通体雪白,还散发着丝丝寒气。 见其这副焦急姿态,元清也不疑有他,略一沉吟后便将灵叶重新取出,放在玉盒内。 谁知随着玉盒封死,陈木指间灵光又一闪,竟就此将玉盒收入囊中。 元清见此,不由问道:“陈兄......” 然而话音未竟,便遭陈木打断道:“嘿嘿,元兄,这灵叶就暂时交给在下保管吧。毕竟陈某是个生意人,经手宝物众多,也知道如何存储,保养不是?” 见元清面色有异,其笑着又说道:“哎呀,元兄尽管放心,到时候此物拍卖出去了,所得灵石不管多少,咱俩一人一半,陈某绝不私吞!” 此言一出,元清便知多说无益,不过好在这一片残叶,其也并未太过在意,是以稍稍一顿后,便淡淡说道:“那就如此吧,不过陈兄,你我还是尽快离开此地为好。方才那一阵神光异响,不知吸引了多少人前来。你我快些上路,免得节外生枝。” “对对对,元兄说的是,我们这就走。”陈木咧嘴回道,并在说话间就放出了飞舟,话音落地,人亦腾空而起。 见其这般利索,元清自不会拖沓,也祭起云翼珠,紧跟在后。 但见白芒灰光相继闪过,二者便隐去身形,消失不见。 几个时辰后,一道灰影划过天幕,落在密林深处,地穴前,现出一男子,三旬许,身披灰袍,薄唇蛇眼,面相十分阴冷。 男子刚刚站定,又有一道蓝粉异芒自天边赶来,落在不远处,却是位妖娆美妇,着轻纱粉裙,佩冰蓝花簪,发髻高挽,露出一截细颈,白嫩光洁。 二者对视了片刻,还未开口,便见遁光再度袭来,不过这一回却有十余道之多,为首一人更是乘着一只巨型螳螂,约有六七丈大小,通体青白,背生六翅。 六翅中皆遭金纹贯穿,头顶上另有一对尖角,曲折狰狞,泛着金白微光...... 与此同时,数千里外。 元清和陈木二人已离开镜天宗属地,进入神炼门地界。 根据地图所示,此刻其所在位置乃是神炼宗极西处,一座蛮荒山林,谓之静夜荒林。 这静夜荒林常年迷雾笼罩,林中植被茂密而动物却十分稀少,还有不少鬼物在其间游荡穿行,故而又有“鬼林”之称。 当然,些许低阶鬼物,对于两名筑基顶峰修士而言,确实构不上什么威胁。 对于这属地之内,神炼门弟子来说就更是如同鱼在砧板,可以任其捏扁揉圆。 须知神炼门分属灵门,乃是炼鬼,役鬼之大宗。 凡其门人弟子,皆修有一杆鬼幡;此幡养以神魂,滋以精血;幡旗招展则厉鬼显形,炼至精深时,甚至可孕育出一头元婴鬼帝,十分厉害。 除此之外,其宗门选址也颇为讲究,就在那混沌绝域之东,白夜凶国之北;两处皆为阴鬼兴盛聚集之地,正好方便其弟子奴役收炼。 因这静夜荒林内低阶鬼物众多,故而常作为神炼门低阶弟子历练之所,而元清二人此时就正好遇上这么一批试炼弟子。 “元兄,前方五里外,有一批神炼门弟子,大概十一二人人,修为不高,只有练气境界;另外还有一名筑基中期修士躲在其后面里许,怎么样,是直接过去,还是绕道而行?元兄你意下如何?”陈木传音道。 “还是绕过去吧,”元清想了想说道:“左右不过几十里路,免得再生什么事端。” “也好。”陈木简单回道,随后便调整方向,往东侧偏去。 然而没过多久,就在其行进间,忽然一个尖厉男声响起,高喊道:“神炼门在此!何人鬼鬼祟祟!” 随之一团黑云便从远处赶来,停在元清二人前方百十丈处。 黑云之上站着一人,三旬许,身着一袭青灰斗篷,脸色乌青,面容消瘦,两片薄唇没有丝毫血色,好似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男子神情严肃,两眼四下看个不停,显是不知少年具体方位。 过了片刻,见无人回应,其目光一沉,狠狠说道:“哼,藏头露尾,不识好歹!” 说完两手拿了一个法诀,继而波纹震荡,光障显形,此处赫然已被人布下了阵法。 随着法阵激发,元清二人亦被破去隐身法,现出行迹。 见得飞舟与云团,男子目光骤然一寒,掌心黑雾缭绕,祭出一杆墨绿小幡,七寸许,上绘鬼首三颗,作嘶鸣哀嚎状。 “尔等何人!为何擅闯我神炼门试炼之地!”男子大声质问道。 灵舟内,陈木向元清传音说了句“元兄,你且稍安勿躁,让我来应付”,随后便出了船舱,来到外间。 “原来是神炼宗道友啊,幸会幸会!我二人乃是通易阁管事,要往蒙山坊市而去,无意间闯入贵宗试炼之地,实属误会。我等这就走,道友见谅,见谅。”陈木呵呵笑道。 言罢略一抱拳,便欲催动灵舟离去。 不料这时,那男子却出声喊道:“慢着!阁下说是通易阁管事,可有凭证?” “凭证自然是有的,”陈木微微一笑说道:“不过这倒也提醒了在下,道友自称神炼门弟子,又如何证明?” “证明?”男子闻言一声冷哼,不屑回道:“本座手中这杆三鬼噬魂幡就是证明。” 说着手中幡旗一抖,涌出一股浓稠黑雾,翻涌聚合,显化为三颗狰狞鬼首:一者青面赤瞳,头染碧火;一者獠牙长舌,独眼而无耳鼻;还有一者,五官皆在却头颅两分,一半嗔怒,一半怨毒。 面对此景,陈木冷笑一声,幽幽说道:“哎哟,三鬼噬魂幡,好大的名头。怎么,道友是打算向在下赐教一番吗?” “赐教倒谈不上,只是阁下身份不明,柳某绝难放你二人过去。”男子冷冷回道。 “哦?那不知要如何才能放我等通行呢?”陈木淡淡回道。 “自然是要二位表明身份,再由我监魂司核实无误,方可放行。”男子说道。 听到这话,陈木眉头微皱,作沉思状,殊不知暗地里其已对元清传音道:“元兄,看来此事没法善了了,待会这厮就交给你了,我去负责那些练气小辈。切记,动手要快,莫要让其走漏了风声。” “陈兄,此事......” 这边元清听到传音,还想商议,岂料那边话音未落,陈木已然动手。 只见白芒爆闪,风雪障目,却是陈木扇动手中折扇,召唤风刀冰刃,攻向男子。 男子猝不及防,连同三鬼一起,顿时淹没在冰雪风暴中。 而陈木则趁此机会,催动灵舟,直往密林深处而去。 下一刻,但听厉鬼哭嚎,碧火升腾。 茫茫风雪中,青红两色鬼火灼灼燃烧,不消片刻,便将风雪炼化一空。 男子面色阴沉,重现身形,只是还未待其怎样,已有巨剑当空,剑意凌顶。 剑光之下,魂幡鬼首皆如土鸡瓦狗般,一触即溃;男子在惊恐中祭起一面苍白古盾,却连一息都未能抵挡,便随自身一起,化作血雨齑粉,散落满地。 与此同时,远处。 金芒闪现,哀嚎声起;灵舟须臾而返,掠过少年,扬长而去。 “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反应 数日后。 山林深处,飞舟速度渐缓,最终停在一座小丘峰修至结丹境界就完全不受其干扰了。” “原来如此,”元清若有所思,追问道:“那陈兄可有应对之法?” “有是有,但我先要确认一下我俩现在在哪。唉,不是我说啊,这地图是哪个老家伙弄的,也太有年头了!这山,这水,他奶奶的,哪有一样的地方!”陈木叹了口气,抱怨道。 听到这话,元清神色一动,拔地而起,须臾便回。 “陈兄,我等应是在镜天以东,偏南两万余里处,若我推算不错,再往南百余里当有一座陇家寨。”元清淡淡说道。 “陇家寨?我看看啊......”陈木喃喃道:“在这啊!好,好,那接下来径直往北就行了。” 话到此处,陈木忽然念头一转,随即反问道:“不对呀元兄,你是怎么辨明方位的?快教教我!” “噢,此非难事,”元清淡淡回道:“就是这雾气不知为何,似乎对元某并无作用。” “嗯?没作用?”陈木闻言一奇,追问道:“我说元兄,不是我不相信你啊,就是你是如何知道这雾气无用呢?” “神念之上,自有感应。”元清自信回道。 “额,那这样吧,不如由元兄指引,我等先去那陇家寨看上一眼,若是元兄推论不错,那便以此寨为基点,再行出发,如何?”陈木想了想后说道。 “如此也好。”元清颔首回道。 于是,话音落地,二人启程。 短短百余里路,倏忽便至,元清一马当先,果见得山林之中有一隐秘村寨,约有百十丈方圆。 村寨之外乃是一圈原木围墙,厚数尺,高两丈许;围墙上下附有尖刺数根,或为木棍削筑,或为兽骨打磨。 围墙之内依稀可见数座屋舍,皆为木质茅屋;几座木屋前,有数名妇女,身着兽皮外衣,正在研磨草药。 “还真有村子啊。”陈木看着眼前景象,喃喃道:“这寨子前面还有块牌子,哟,还是古文体。嗯......真是陇家寨......” “陈兄。”元清神色淡淡,将其打断道。 “啊,元兄。看来元兄所说无误,没想到你们剑修神识也这么厉害,在下佩服。”陈木嘿嘿一笑回道。 说完掌心白芒一闪,现出一只方形罗盘,样式陈旧,表面还有些许绿斑。 “好,那就以此为基点,让我来看看方向。”陈木单手掐诀,掌心白芒涌现,盯着罗盘说道。 谁知这时元清却出言打断道:“且慢。” “嗯?元兄,有什么不妥吗?”陈木手上动作一顿,问道。 “并无不妥,只是陈兄不好奇吗?这寨子中皆是凡人,他们又如何免受这雾气影响呢?”元清不答反问道。 “元兄意思,是想进去一探究竟?”陈木略一思量后说道。 “正有此意。” ...... 且说百万里外,群山腹地,有一恢弘石殿;石殿之中,放着不知多少架褐黄木架。 木架分上下三层,每层都置有五盏青铜油灯;油灯之中,有烛火旺盛者,煌煌如炬;亦有光亮微弱者,似乎风吹可灭。 此时,在一众木架之间,有一黑袍女子独自徘徊巡视,身形窈窕,面容秀美,肌肤光滑白净,胜似上等瓷器。 忽然,女子脚步一顿,停在一座木架前;架子上赫然有十余盏油灯灯火已灭。 “死了是十一名练气弟子吗?嘶,也是个麻烦事。”女子眉头微皱,喃喃说道。 又过了片刻,其脚步再次一停,却是在另一座木架前。 “这是......柳随风?”女子拿出一枚青灰令牌,闭目感应了片刻后又说道:“筑基中期......看样子得上报执事长老了,希望只是巧合吧。” 约莫一个时辰后,女子出现在一座小型石屋前;石屋之内赫然空无一物,只有一处幽深地洞,不知通向哪里。 深吸了一口气,女子稳了稳心神,沿阶而下,往洞内走去。 大概一炷香功夫后,其终于脚步一停,来到一扇石门前。 没有丝毫犹豫,女子随即单膝跪倒,恭声请道:“弟子殷源,为魂殿执事,有要事特来禀告,打扰师叔清修,万望恕罪。” 话音出口,过了好一会,才听得一阵沉重闷响,却是石门缓缓打开。 一男子负手站在门后,身穿灰袍,满面长须,一头灰白长发更是杂乱无章,十分狂放不羁。 “说吧,什么事。”男子淡淡问道。 “禀师叔,魂殿之中有一阶魂灯十一盏,二阶魂灯一盏突然熄灭,其中那二阶魂灯所留者为柳随风,男,筑基中期。该当如何,还请师叔定夺。”女子应声回道,不过身姿未变,头也始终没有抬起,看男子一眼。 “柳随风啊,哈哈哈,这家伙终于死了。”男子闻言咧嘴一笑,似乎十分高兴,“不过听说这家伙最近在负责入门弟子修行一事,嗯,也不能不管。能杀他,对方修为肯定也不低,这要是收到我魂幡之上...嘿嘿。” 说着,其骤然笑容一敛,正色道:“你,随我去见掌门师兄,说明情况,有外贼入侵,杀我门人,当合力围捕,抽其神魂,熬炼入幡!”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山雨欲来 “阿布,别玩啦!赶紧回来准备烧火做饭啦!过一会你爹和叔叔伯伯就要回来啦!” 傍晚时分,女人走到房门口大喊道,声音黯哑粗犷,又浑厚有力。 “噢!”听到喊声,一名小童脆生生应了一声,随后便一路小跑着来到妇人身前,满脸欢喜。 “娘,”小童兴奋说道:“我给你讲,刚才在那边林子里,我和达旗还有一木发现了好几只恶鬼虫,都有我手掌那么大!” “好,好,”女人随口应了声,而后揉了揉小童脑瓜,催促道:“行了,赶紧去洗洗,准备做饭了。” “知道了,娘!”小童欢快答道。 饭菜很快便做好了;屋外夕阳西下,映照着三三两两,人瘦影长。 “阿布,藏红,我回来啦!”一声浑厚低喝,男人挤入屋内,身材魁梧,肌肤黝黑,肩上扛着一件长柄弯刀,手中还拎着一只五彩山鸡和一根棕毛肉腿。 “哎呀,当家的,今天这收获可以啊!累坏了吧!赶紧洗洗吃饭吧。” 听到喊声,女人立即迎了上去,接过弯刀、猎物,欢喜说道;与此同时,小童则是一个蹦跳,扑进男人怀里。 “阿爹,你真的打到五彩鸡了!”小童撒娇道。 “那是,也不看看你阿爹是谁。”男人咧嘴一笑,自豪回道。 “好了,阿布,快从你阿爹身上下来,让你阿爹吃饭。”女人这时出声打断道。 小童闻言,乖巧称是;男人转头看向女人,憨厚一笑,眼里不自觉流出一丝温情。 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虽只是简单两个小菜,一盆稀粥,却吃得格外香甜。 一番风卷残云后,男人长舒一口气,起身从怀中摸出一支烟杆,来到外间,吧嗒吧嗒吐出团团烟圈。 也就在这时,有两道人影于寨子门口蓦然显形,一穿白衣,一着金袍,正是元清和陈木。 二人刚一现身,便有数名守卫手持长矛砍刀围了上来。 然而,在看清二者衣着样貌之后,这群守卫竟纷纷立即扔掉武器,跪伏在地,脸上满是惶恐,仿佛触怒了鬼神,请罚降罪一般。 见得此景,元清和陈木二人皆感心中诧异,互视一眼后,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也就是这片刻功夫,一名老人急匆匆从寨中赶来,六旬许,身着花绿布衣,手持蛇头木杖。 老人来至近前,也像其余众人一般跪倒在地,不过三拜之后其便抬起头,恭声说道:“老小儿名叫陇溪,是本寨‘阿祖’,掌管寨中一应事务,不知两位仙长莅临,未能率领族人欢庆远迎,失了礼数,还望仙长莫怪。” “你这族人倒是机灵,还能认出我等身份,不错,不错。”犹豫了片刻,陈木念头一转,呵呵一笑说道。 “仙长说笑了,”老人赶忙回道:“仙凡之别有如天地之隔,这些后辈怎能认不出。就是不知二位仙长来此,有何事吩咐?我记得大概一月前,才有一位灰衣上仙来收过先雾草,如今这寨子里确实没多少存货了。” “先雾草?这是什么东西?” 听到这话,陈木还在纳闷,暗自念叨着,谁知一旁元清已脱口回道:“这位老丈误会了,我二人不是......” “不是来收先雾草的!”陈木抢先一步说道:“那个,我二人是恰巧路过此地,见你等生活不易,特来探望。” “原来是上仙仁慈,来给我们降福祉了!老人满面惊喜,兴奋高呼道:“老小儿多谢上仙垂怜!多谢上仙垂怜!” 说着便接连拜了起来,并引得其余人一同,跪拜不止。 “咳咳,”轻咳了两声,陈木微微抬手,制止了众人跪拜。 随即,其故作姿态,淡淡说道:“行了,说吧,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本座,但是仅限一件,尔等可要仔细考虑。” 老者闻言,神情更加激动,然而思虑一番后却说道:“兹事体大,老朽难以擅自决定,不知上仙可否通融些时日,好让老朽与族人商议一二。” “通融些时日?”陈木故意眉头微皱说道:“也不是不行,但最多只有三天。三天之后,无论尔等是否达成一致,本座二人即刻就走,绝不多待。” “三天!仙长仁慈!多谢上仙!多谢上仙!”老人大喜过望,高呼道。 “行了,”陈木大袖一甩将其打断道:“我且问你,这附近可有什么好去处?” “好去处?”老者听后想了想回道:“寨子西边十余里处倒是有一座洺崖瀑,那里风景秀丽,也没什么毒虫,很是.......” 话到此处,老人骤然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脸上红光显现,一转话锋说道:“二位仙长可是要寻一个地方暂留三天?若二位仙长不弃,老朽斗胆,想请二位仙长往寨中一住。” 此言一出,陈木顿时心头一喜,只是面上还是一副思考之色,硬等了好半晌才回道:“罢了,相逢即是缘,就往你这寨子里住上一住吧。不过本座话说在前头,我师兄弟二人皆是喜静不喜闹,若是居住期间,有人吵到我二人静修,说不得福祉就此取消,你这寨子还需献上几条人命作为赔礼。” “是,是!老朽一定严加约束族人,绝不打扰仙长静修!”老人心中一凛,连忙保证道。 陈木随即淡淡说道:“行了,起来吧,前面带路吧。” 话音落地,老人应声而起,恭施一礼,便转身引路在前。 这时,元清神色微动,传音道:“陈兄这是何意?” 陈木开扇轻摇,颇有些自得回道:“道兄岂不闻‘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耶?” ...... 百万里外,山中石殿。 大殿深处,有一男子正虚空端坐,三旬许,身着幽蓝长袍,肌肤黝黑,面容冷峻。 男子头顶,一杆墨绿小幡凌空轻悬;幡旗之上,幽光阵阵,不时还有模糊虚影自内浮现,拉扯伸长,仿佛受了莫大吸力一般,钻入男子眉心。 虚影陆续显化,幡旗上幽光渐淡,男子周身慢慢泛起深重光晕,漆黑如墨,氤氲如雾。 数个时辰后,幡旗黯淡无光,而男子周身光晕却愈发浓厚,宛如一层光茧般将之包裹在内。 随着一声低哑嘶吼,幡旗“啪嗒”落地,男子仿佛挣脱牢笼,撕裂光茧而出,而后更是长吸一口气,如长鲸吸水般将那些光茧碎片吸入腹中。 闭目品味,体悟咂摸,良久,男子睁开眼,眼中神光熠熠,似有幽焰升腾。 “何事?”男子沉声问道,却是问向其身前不远处,那一白袍少年。 少年颇为清秀,听到问话当即一拜到底,恭声答道:“回禀掌门师叔,华雨师叔求见,说有要事禀告,已在前殿等了快两个时辰了。” “好,知道了。”男子淡淡回道,说完便大步向外走去。 片刻之后,其来至前殿,而殿中所候者,一人穿黑袍,面容秀美,皮肤白净,正是魂殿中那名执事弟子,殷源;另一人穿灰袍,长须满面,灰白长发杂乱斑驳,正是那位执事长老。 “我说甲措师兄,你可算是出来了,有大事来了!”长老见到男子,率先说道。 “哼,华雨,你能有什么大事。”男子轻哼一声,不屑回道。 “嘿嘿,三四天前,柳随风那小子魂灯突然灭了;另外还有炼气弟子十一人,也无故灯灭,这事师兄知道吗?”那华雨嘿嘿一笑,不答反问道。 “此事当真?”男子面色一正,肃然问道。 “那还能有假不成。”华雨阴渗渗笑道:“假如我没记错,柳师弟应是接了玄榜,看护练气弟子试炼去了吧。哼哼,我虽平日里看他不爽,但好歹是一门师兄弟,怎能眼睁睁看其丢了性命而无动于衷。何况若是外人所为,那我神炼宗脸面将置于何处!所以,师弟认为,此事当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同门师兄弟,哼,难得你有这份心,”男子一声冷笑,暗讽道,“不过你所说也有几分道理。顾言春,传令监魂司,遣魂使三人调查此事;另外,不论结果如何,记华雨一小功。” “是!谨遵掌门法令!”男子身侧,那清秀少年恭声答道,随后便恭施一礼,退了出去。 另一边,听到男子言语,华雨微微一笑,又说道:“多谢掌门师兄,不过小功就不必了,师弟我有一事相求,还请师兄恩准。” “哦?你说。”男子应道。 “嘿嘿,我是想请求掌门师兄,万一要是外人所为,无论生死,务必将此人交于师弟我处置。” “哼,华雨,你又在打什么算盘。”男子冷笑问道。 “呵呵,哪有什么算盘,就是想替柳师弟好好报一报仇。”华雨咧嘴笑道。 “哼,行了,这事本座允了,你下去吧。”男子一甩大袖,不耐说道。 “哈哈哈,谢掌门师兄!” ...... 惠国,先福郡边界,密林上空。 老者神色微动,胸前白芒闪动,现出一方白玉司南。 只见磁盘之上,勺柄旋动不已,最终指向东偏南,十五度许;与此同时,一抹淡紫灵光也出现在磁盘之中,就在距离磁盘中心,勺柄所指方向两寸处。 “嗯?有宝气残留?苍雪,去看看。”老者眉尖一挑,轻声吩咐道。 话音未落,其座下四翼雄狮便振翅一呼,调转方向,化作白虹一道,疾驰而去。 前后不过须臾,老者便来到司南所示处,却是一座地穴上空。 而在这地穴之内,地洞深处,正有一男子,身着绣金银锦,如有感应般,抬头遥望......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通缉 “应是此地没错了。”雄狮背上,陈掌柜看着手中司南灵光闪烁,颔首暗道。 然而神念散出,方圆数里内却并无甚异象,陈掌柜稍有沉吟,思忖道:“莫不是晚了一步?啧啧啧,只是一点残留气韵就能引得司南震动,这该是何等灵物!可惜,可惜。” 说完轻拍雄狮头顶,就欲离去。 谁知此时,一个声音骤然响起,阴柔低醇,好似午夜幽风,径直钻入其耳中。 “灵磁司南?这位小友,可否借来一用?” 陈掌柜登时一个激灵,周身亮起黑紫光焰,头顶一只乌木圆钵显化,轻旋间洒下乌光如帷幔,将之包覆在内。 与此同时,其座下雄狮也是一声嘶吼,额间三目次第亮起青、红、紫三色灵光,召出旋风为屏,烈火为障,缕缕紫电交织为牢,将一人一兽护在其中。 “何方道友,鬼鬼祟祟,何不现身一叙!”陈掌柜高喊道,同时神念尽出,细细扫过百丈虚空。 只是话音出口,犹如泥牛入水,未能掀起半点波澜。 片刻之后,一声轻笑响起,却是男子自顾自又说道:“异种阎睛兽,可惜了,血脉不纯,最多只能到结丹圆满,若无大机缘,再难寸进。” 此言一出,陈掌柜连忙回首,只见就在其身后十数丈处,赫然有一道男子身影,虚空独立。 人影濛濛然,看不清面容,只见得一袭秀金银锦,散发着莹莹灵光。 “糟了!”只是寥寥数眼,便叫这陈掌柜心惊肉跳,连声暗道。 只因即便是人影在前,在其神念感应中依旧空无一物,这等情形,除了眼前之人修为远胜于己,再无他想。 于是,稍稍稳了稳心神后,其便大大方方,撤去一应神通,恭施一礼,敬请道:“晚辈陈乐,无意路过,不知前辈在此,如有冒犯,万望海涵。” 话音落地,仍旧了无回应,陈掌柜心下微疑,忽然惊觉腰间有异,随之红光飞掠,停在人影面前,现出一面血玉腰牌。 “哼,原来是通易阁小辈,罢了,看你还算乖巧,把灵磁司南拿来。”随意瞥了腰牌一眼,人影一声轻哼,颐指气使道。 听得此言,陈掌柜微微一愣,脑中不由生出一念:“莫非这位前辈与阁中有旧?” 不过也不敢多想,随即取出司南,呈过头顶。 下一刻,也不见有任何动作,司南便翩跹而起,如飞花落叶般落入人影手中。 而后,灵芒爆闪,雷光乍现,一缕紫电钻入磁盘之中,引得磁针震动不已,整方司南也燃起灼灼亮白光焰。 光焰之中,一粒晶白光点渐渐成型,形似米粒,状如水滴。 紧接着,光焰爆裂,晶点冲天而起,人影消失不见;余焰之下,司南寸寸碎裂,化作一蓬尘屑,随风而散。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风将满楼 “这这这......”老人看着头,那本《木本草册》你都背熟了?” 老人不知其为何会有此问,心中惶恐,却也据实答道:“回上仙,不仅是我,寨子里不论男女老幼按照您的要求背熟了,没有一人例外。” “好,好,”陈木语气更加温和,颔首笑道:“既如此,那本座就来考校考校你,你且说说,这罗烟果有何功效?” “罗烟果生于密林幽潭处,藏于罗烟花木之心,每三年而结一果;初色青,龙眼大小,表面尖刺密闭,剧毒,勿食;三载而熟,色幽蓝,尖刺细软,化为絮状绒毛,似烟气氤氲,可生服亦可入丹,有滋补神魂之效。”老人想了片刻回道。 “不错,不错,”陈木微笑颔首,继续问道:“你再说说这先雾草又有何特点。” “回上仙,先雾草生于崖壁裂隙,幼时色青,寸许长,状如小虫,年许而熟,长三寸许,色灰白,并生绒叶,远观如雾。此草可生服可入药,有补元益气之效,年份愈久,效用愈强。”老人小心答道,神色敬畏,不敢有丝毫松懈。 “好,很好!”陈木赞道:“本座再考考你,这个,额......” 说着眉头一皱,似是忘记了什么,沉吟片刻后转口问道:“这有一味药本座突然想不起来了,那《木本草册》你可带在身上,拿来让本座瞧瞧。” “回上仙,带着的。”老人立即答道,随之从怀中稍一摸索,取出一本书册,呈过头耿峰,老夫难得到你这通宝楼来一趟,你还不赶紧下来,亲自迎接!” 话音落地,人影现身,长须灰袍,杂发垢面,正是那位执事长老,华雨。 这华雨说完没多久,一男子便下得楼来,四旬许,浓眉圆脸,皮肤黢黑,穿一身暗黄锦袍,望之富贵又和善。 “哟,华兄,真是稀客啊!今儿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请楼上就座。”男子笑呵呵说道。 一番玩笑寒暄,二人来到二层雅间,焚香听曲,茶过五味,男子屏退左右,问道:“华兄,今日来我通宝楼到底所为何事啊?” 那华雨闻言放下茶杯,翻了个白眼回道:“怎么,没事就不能上你这来转悠转悠?还是说你耿某人不欢迎我啊?” “哈,华兄,我还不知道你,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的就是你。”男子打了个哈哈回道。 “哼,你小子还挺了解我。”华雨轻哼道:“行了,那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本座这次来,不为天材,不为宝器,而是要你帮华某查一查此二人行踪。” 说着自袖中取出一枚玉筒递了过去。 男子接过玉筒贴在眉心,须臾便拿开,神色玩味,说道:“两名疑似筑基后期修士,华兄,这价钱可不便宜啊。” “废话少说,”华雨反呛道:“你我相交数十载,老夫何时在灵石上亏欠过你?” “嘿嘿,好!华兄快人快语,爽快!这生意耿某接了。”男子哈哈笑道。 “哼,”华雨闻言再哼一声,随即起身,边走边说道:“行了,你抓紧查吧,老夫还有事要办,先走一步,不送。” 说完便自顾自下了楼,摇摇摆摆,扬长而去。 雅间内,男子反复打量着手中玉筒,眼中神光莫名。 过了不久,其目光突然一凝,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而后指间碧芒闪烁,现出一只青玉符盘。 闭目凝神,其打出一道法诀,将符盘凌空祭起,周身也亮起淡淡青光。 约莫一炷香后,青光消散,男子睁眼,符盘飘飘然落入其掌心,一闪消失不见。 百万里外,老人神色微动,掌心紫光一闪,现出一只紫玉符盘。 凝神感应片刻,其将符盘收起,随后一拍座下雄狮,调转方向,化虹而去。 “哼,原来在这。” 仙缘剑路最新章节列表 第一百一十三章天心 一百一十三章天心 外海,紫竹林。 乾坤朗霁,梵音长鸣,无由来一声闷响打破了这一方清净。 半空中,点点水蓝灵光凭空显现,忽忽然汇聚成半亩祥云,湛蓝清透,好似天水神潭,清波云池。 忽而,有风起自虚无,轻柔和煦,穿晴空,过灵云,如一双无形之手,带动元气归流,云团轻旋。 灵云中心,旋涡隐现,一点灵精自内渐渐孕化而出,形如莲子,璀璨晶透。 莲子迎风见长,倏忽已至圆盘大小,随后便在一声轻响中爆裂开来,化作天水一线,直入下方竹林。 林间密室内,少女凌空端坐,面色平静,无悲无喜,周身紫华荡漾,眉心一点晶光闪闪,正接下那一线天水。 正是朱灵儿。 过去七日,其依次渡了风浸,土藏,沉水,心火,欲,幻,真七道大劫,终于踏破关卡,证得金丹大道。 此时其体内,那天水灵精好似潺潺溪流,无声无息间便走遍诸天穴窍,涤荡杂质,滋养经脉,补益气血,最终百川归海,汇于紫府丹田。 于是,坎离交,铅汞合,一颗蓝紫丹丸缓缓成型,氤氲朦胧,浑圆幽润。 当是时,有不少紫竹林弟子都飞身半空,遥望远看,不过并无一人多言,只因这天象虽奇特,但终究只是丹成二品之象,紫竹林内人才辈出,自古以来成丹二品者属实不在少数,故无以为奇。 然而,就在众人见天象将尽,打算散去之时,异变突生! 只听得隆隆一声雷响,天空中霞光大放,光华之中,人影绰约,好似玄女下凡,天人降临。 人影濛濛然,飘飘乎分列两行,一方唱和,一方抚琴,随之天地间玄音大作,清净渺远,浑幽晦明。 随着玄音奏响,无数五色光点亦于虚空显形,交融聚合,化作一片五色浪潮。方圆十里,元气沸腾! 灵潮滚滚然,转眼间便从四面八方灌入水蓝祥云内,顿时,祥云暴涨,华盖五里,其色也从湛蓝变作五彩,中心那处漩涡更是化为了紫金光团,仿佛天眼神瞳。 “这是......” 短暂沉寂之后,竹林上空惊叹四起,一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就连青叶上仙都从定中惊醒,现身天际。 深深看了那天眼一眼,青叶上仙一声低喝,其声淡淡,却遍传仙洲:“噤声。天心交感,乃千万年难得一见之无上妙境,尔等有此机缘,当万分珍惜,用心体悟。” 说完便在那天眼不远处凌空坐下,看样子竟是亲自担起了护法之责。 与此同时,密室内,朱灵儿心灵福至,泥丸宫中明光一闪,现出一点性灵真光。 这性灵真光乃是人之真性,先天之一炁,出泥丸,下气府,与元丹相合,方可成就金丹大道。 然而此时,这性光却自天灵百汇一跃而出,如有指引般径直向那天眼飘去。 不过眨眼功夫,性光便钻入天眼,消失不见。 密室内,朱灵儿如遭重击,通体轻颤,周身灵光隐,气脉滞,宛如一尊泥塑木雕般悬在半空,没了半点生息。 而在其泥丸宫中,却见人影显化,大放光明! 明光之下,山河湖海幻其景,花鸟虫鱼化其形,天地万物如浮光掠影,纷至沓来,竞相呈于前。 随着人影抬手轻拂,光影流转变换,有山河低语,草木喃呢,虫鸣鸟叫,花语风吟。 有农人耕作于田,走兽嬉戏于野,天子朝臣堂前议事,贩夫走卒闹市喧嚣。 还有山灵精怪藏形匿迹,异兽凶妖怒吼嘶鸣,天魔暗渡,阴鬼作祟,虹光宝气破空来,撞得一片碧火流萤。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皆如掌上观纹,鲜活清晰,纤毫毕现。 似乎过了很久,又恍若一瞬,突然,光影停,人影定,进而如泡影般双双幻灭。 朱灵儿只觉一阵恍惚,神思便如鲲鹏化羽,扶摇直上九重天,并一转散发开来,覆天盖地,深广邈远,仿若无穷无尽。 于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一念沧海,一念极冥,更见得生死轮回,岁月流转,斗转星移。 渐渐,天地归墟,星斗寂灭,万物凋零还作一片虚妄,交融纠缠,最终在一片混沌中散作五彩,化为五行灵气。 五行既现,流转聚合而生阴阳;阴阳二炁合和为一,返复先天,成就元初鸿蒙。 鸿蒙茫茫然,无边无际,无终无始,无阴阳清浊之分,亦无因果生灭之别,唯有一莫名之物充斥其间,无形无质,似有若无,可以知觉,但无从见闻。 “这便是,道吗?”朱灵儿若有所思,如是念道。 谁知一念未竟,鸿蒙震动,但见阴阳分,清浊现,因果定立,生灭轮转,正是道显于无,乃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终是一元轮回,从有归无,又自无中生有,转念间,天地万物复回从前,只是在朱灵儿眼中,这方天地终究是有了些不同。 却是天地如母,万物如子,修者如虫豸! 母育子以精气,子报母以血肉,二者相依相合,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而虫豸,上窃天道玄理为己用,下夺生灵血肉以自肥;化飞升则万法随身,不留半点痕迹,兵解道消仍可化为阴鬼恶灵,苟存世间。 其取万灵者十,而还天地者一,美其名曰修真了道,实则自私自利,唯我独尊。 是故修行路上步步艰险,劫难重重,实乃是万灵齐心,天地自卫,欲除恶患! 至此,朱灵儿心有明悟,神思坚定道:“愿以己心比天心,遍扫寰宇朗乾坤!” 言罢,神思归体,天地和鸣! 外间,五色灵焰灼灼起,遍染华盖;神瞳深处,紫金灵光闪烁,神雷蕴藏。 而后,灵云崩解,神雷天降! 密室内,朱灵儿气脉尽复,灵压暴涨,一身紫华渐染金芒,丹田处那颗蓝紫丹丸也化作了紫金之色。 几若同时,一缕雷光悄无声息钻入其泥丸宫中,湛湛间化作金篆古文,谓之曰,“神霄应玄” 神炼门,静夜荒林。 云团灵舟飞掠,元清与陈木一前一后,在林间穿行。 此时距其离开陇家寨已有四日余,期间二人并未全速赶路,以免再遭意外。 不多时,云团速度渐缓,陈木见状并上前来,传音问道:“怎么了元兄,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倒也没什么,”元清传音回道,“只是再有大概百余里便要到那日与神炼门弟子交手之处了,陈兄以为我等是直接过去还是绕路好?” 陈木听后,思虑了片刻说道:“凡宗门弟子皆立有魂灯,毕竟死了一个筑基弟子,那神炼门说不定已经有所察觉,正派人调查呢,我看还是绕路吧。” “元某也是此意。”元清赞同道,说完便一转向东,朝着镜天与神炼门交界处驶去。 然而行不过数十里,其忽然眉头一皱,随即便停下云团,放出神念,细细扫过里许方圆,神色颇为凝重。 陈木见状也停下飞舟,等了半天仍旧不明所以,不由发问道:“元兄?” 元清闻言收回神识,回问道:“陈兄可曾感到什么异样?” “没有啊,元兄感觉有什么不对吗?”陈木不解反问道。 “此前不久,元某就曾感到过一丝异样,仿佛有人暗中窥视,仔细探查后却一无所获,便未放在心上,如今灵觉之上又有警示,看来并非元某多虑,确是有什么东西藏在你我附近了。”元清环视四周,淡淡说道,指间银芒一闪,断水剑已然悬空在侧。 “啊?还有这等事?”陈木闻言面色一肃回道:“让我也来看看。” 说着翻手一扬,祭起一面八角银镜和一只金丝蟠龙铃。 银镜悠悠而起,散出清辉如雾,遍照八方;金铃悬空轻摇,玲玲之音清越婉转,抚叶穿林。 少倾,陈木收回法器,略一沉吟,又祭起一颗澄黄圆珠。 圆珠溜溜围着二人转了数圈,并未激起半点波澜;陈木唤回圆珠,眉头微皱,沉思不言。 “如何?”元清出声问道。 话音出口,并无任何回应,灵舟上,陈木眉头深皱,喃喃自语道:“难不成遇上了结丹高人?不应该呀,真要是结丹修士,直接出手,将我二人拿下就是,还搞什么偷窥啊......” “陈兄?”元清等了片刻,再问道。 “啊,元兄。”陈木随口回道。 “如何?”元清追问道。 “咳咳,什么都没发现。”陈木轻咳一声回道:“会不会是元兄感觉错了?不是在下自夸,这昭雪镜,蟠金铃还有澄宇珠,三件法器,皆位属极品,专为探查破形之用,结丹以下绝无可避,至于结丹之上,面对你我两个筑基小辈,又何须藏头露尾呢?” “陈兄此言有理。”元清想了想说道,不过心中警戒未除,且愈发强烈。 “元兄就不要担心了,”陈木宽慰道,“我等还是接着赶路吧,毕竟眼下神炼门......” 说到这里,其骤然一顿,脑中灵光一闪,惊叹道:“神炼门!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说完也不等元清发问便径自取出一截黑褐枯木,弹指点燃。 烟气袅袅,四散蔓延,不一会便见一团团碧蓝光点虚空显化,遍布林间。 陈木这时解释道:“此物名为阴栖木,又叫勾魂香,有滋养神魂之效,乃是阴鬼之流最爱。这些光点,便是一众残魂受其吸引,显化而来。” 又过了片刻,光点愈多,陈木四下扫了扫,而后说道:“想来元兄那灵觉示警就是因为这些阴魂吧,不过这里都是些残魂,没有任何神智,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谁知话音尚未落地,便见一众光点中,竟有一团开始拉长变形,现出虚幻人影。 人影起初显出一副迷醉之姿,不过随即便惊醒过来,化身阴气,意欲逃离。 不曾想,就在其将动未动之际,一束金光投射而下,将其生生困在原地。 金光之下,灵焰升腾,人影扭曲挣扎,不到须臾便化为了乌有。 随后灵光一闪,陈木收起了一只鎏金圆钵,面色凝重道:“元兄,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数百里外,有一六旬老妪,身着褐衣,手执杖,头悬幡,正闭目而立。 突然,其头顶幡旗一阵波动,吐出一缕幽淡烟气钻入其口鼻之中。 略微咂摸了一二,老妪猛然睁眼,收幡旗,驾烟云,拔地而起,同时手中幽芒一闪,甩出数道翠绿玉符,飞射四方。 玉符之中皆印着同一句话,曰:“西北角,速来。” 仙缘剑路最新章节列表 第一百一十四章涟漪 紫竹林。 “起紫青玄微界阵!” 半空中,青叶上仙严词喝令道,随之紫雾翻涌,青影摇曳,紫青二色灵光升腾而起,结为阴阳双鱼,印在半空。 双鱼轻旋,牵动灵光如幕,一闪而逝,随后灵幕隐,紫雾散,整座仙洲恢复如常。 “自即日起,所有弟子不得擅自外出!”青叶上仙继续说道:“另外,今日之事严禁外传!违者罪同判门!” 话音落地,人去了无踪迹,留下一片哗然,满腹惊疑 外海某处,大洲仙岛。 烟云缭绕间,净明灵台上,道人素袍鹤冠,凌空虚指,点落一枚黑子,置于云盘;在其对面,男子玄袍半躺,举杯悠然。 突然,二人同时神情一滞,随即道人垂目,男子挥手散去云盘,轻笑道:“五气奔涌,天心和鸣,好大的阵仗!老穷酸,怎么样?” “方寸山不染尘劫。”道人淡淡回道。 “是吗?我怎么记得那日柳白剑斩煞胎,有个金珠子飞了出来,还帮他挡了一箭呢?”男子煞有介事,追问道。 道人微微一笑:“定是道兄看错了......” 终山,广寒之完水云起,青黑如墨,男子一步迈入其间,消失不见。 “那本座也告辞了。”鹤发男子紧跟着说道,而后周身黄芒现,幻灭如空。 二人走后,女子静静站了片刻,随后金焰升腾,破云穿空。 “这方天地,终究是太小了......” 神炼宗,静夜荒林。 “陈兄,究竟何事如此慌张?” 密林中,虹光飞掠,元清催动云团,不解问道;在其前方不远处,陈木驾驶灵舟,一路流光带尾焰,以至于隐身法都没了效用。 “元兄,这荒林中遍布耳目,你我行踪已露,绝不可久留!”陈木郑重回道。 “耳目?行踪暴露?”元清心中疑惑,略一思索后回问道:“是那阴魂?” “没错。”陈木轻叹一声回道:“唉,也是本少爷一时疏忽,忘了神炼门那群崽子都有一手‘引魂替身法’,那条阴魂明显是有了神智,哼,要是本少爷没猜错,恐怕这会就已经有数名同阶修士在你我后面吊着了。” “‘引魂替身法’,这是何术?”元清好奇追问道:“另外,既然要躲避追兵,为何不藏形匿迹,低调行事,如此大张旗鼓,是否有些太过招摇?” “元兄有所不知,这神炼门......”陈木随口回道,只是话到一半却突然顿住,随后一翻手,取出一枚玉筒,甩向了云团。 “元兄,个中缘由一看便知,眼下情况紧急,你我还是专心赶路吧。”陈木陈木继续说道。 “好。” 元清也不纠结,接过玉筒,大略一扫便收入了储物戒指中,而后并指作剑,朝着身后一连划出十余道亮银剑光。 剑光出而崩解,散作细密剑气;剑气交融连接,旋即成片,化为淡薄光幕,一闪而隐。 朱墨察觉到身后动静,不由探出神念,扫了一遍。 元清随即有所感应,淡淡解释道:“一个示警小禁制罢了,陈兄无须在意,赶路吧。” 几个时辰后。 灵光闪烁,虚空泛波,一蓬墨绿浓烟穿过密林,滚滚向前。 烟气中,老妪蓦然回首,正见得一层虚淡光幕徐徐弥合,不由眉头微皱。 沉吟了片刻,又闭目感应了一二,其取出翠绿玉符,再次丢向四方。 与此同时,数百里外,元清神色一动,沉声传音道:“陈兄,来了。” “无妨,”陈木听后一声冷哼,不以为意道:“再有几个时辰就到边界了,哼,到时候我看这群鬼崽子还怎么找到本少爷!” 三千余里外,镜天属地,一抹幽暗玄光正以不可思议之速悄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