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郡马爷》 章节目录 第1章:顾家 “先生,我儿现在怎么样了?” “怎地昏睡了这么多天,依旧不见好转?” 门外传来略显焦急的问话声,吵得顾北川烦躁地翻了个身。 “顾员外,按理来说,顾公子身体已然无恙,早该醒了。为何会出现这等情况,请恕老朽医术不精,实在闻所未闻。” 短暂的沉默过后,便是一阵叹息。 “先生慢走,还请明日再来复诊。”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渐渐淡去,让顾北川眉头紧皱。 外头这是干嘛呢?不跳广场舞了?改演小剧场了? “要我说,就该把小川置在家中,免得去和外头那些个三教九流厮混。” “以往倒是没什么事,这下好了,不会水的孩子,非要跟人一起下湖,如今落得个昏睡不醒的下场。”一个稍显尖锐的女性声音响起,让顾北川眉头皱得更紧。 “你少说两句,小川是个好孩子,只是叫外头的狐朋狗友教坏了。” “还是小文听话,平日里读书也用功,不叫老爷操心。也不知今年秋闱,能得个什么成绩。”妇人说出的话语虽平淡,语气却明显带着些许炫耀。 “够了!”顾北川实在难以忍受,从床上蹭地坐起,怒吼道:“大晚上地扰民,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声音中气十足,直接从房间传了出去。 只是下一刻,顾北川就愣住了。 怎么是白天?怎么好像不是我家? 砰! 房门洞开,三个脑袋探了进来。 一人身材略显臃肿,人到中年,却满面红光,很有富贵相,只是此时眉宇间却萦绕着浓浓忧愁。 还有一妇人,容貌上佳,气质雍容。此刻却是小嘴微张,看着病床上的顾北川,满脸惊讶。 第三人则是一青少年,眉宇间依稀和中年男子还有妇人有些相像。看见顾北川倒是没什么反应,一脸平淡。 “小川,身子怎么样了?”中年男人正是顾军,顾北川生父。 顾北川还来不及回答,脑海中便有一股记忆汹涌而来,将其神智淹没。 见顾北川再次昏厥,三人不禁面面相觑。 ...... 是夜傍晚时分,蝉鸣一片。 顾军独自一人,眺望着天上晚霞,唏嘘感慨。 “依云啊,我们的孩子长大了。” “只是不知怎地,竟这般顽劣。” “也怪我,平日里净会挣些银子,忽略了小川。” “小川年纪不小了,也该懂事了。” 顾军向来慈善的面庞上,不禁浮现一抹狠色。 玉不琢不成器,若是再这般下去,小川只怕要废掉了。 莫要怪爹,爹是为了你好。 ...... 翌日清晨,顾家大宅。 顾家是江南名门,家主顾军经商为生,家资丰厚,人丁却并不兴旺。 发妻柳依云死后,才堪堪续弦,娶了胡氏。 相比于其他商贾之家的三妻四妾,顾家当真算得上是股清流了。 早膳时分,一家四口齐聚一堂。 用过餐后,顾军发话道:“川儿今年已18了吧。” 听见便宜老爹问话,还没适应新身份的顾北川只好点头称是。 “再过两年,便是弱冠之龄了,不可再这般顽劣,否则我如何放心把顾家家业交于你手?” 听闻此言,胡氏眉头一皱,却是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 胡氏之子,顾北川的便宜弟弟顾兴文倒是神色如常,低头用着早饭,似乎对大人们的言语并不感兴趣。 “父亲放心,孩儿省得。” 接受记忆之后,顾北川也知道原身是个什么货色,让老父亲担忧实属常态。 “既然如此,你娘生前在淮南给你留了个酿酒的铺子,你便过去照料一二。” 听闻此言,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胡氏喜上眉梢,顾兴文眉眼中带着诧异。 顾北川则是直接说出了声:“淮南?” “不错,男子汉大丈夫,当志在四方,只晓得与当地三教九流厮混算什么本事?你也该出门见见世面,历练一二了。” 似乎是怕儿子不答应,顾军好一通解释。 可谁知,想象中的要死要活并没有出现。 顾北川似是毫不在意,点头道了声好,便说:“几时动身?” “随你心意便是。”顾军见儿子这般姿态,是既欣慰又担心。 欣慰是儿子终于懂事了几分,担心则是因为顾北川从未出过远门。 淮南虽不是什么苦寒之地,但和向来富硕的江南相比,还是略逊一筹的。 ...... 第二天一早,没有惊动二姨娘,只是和便宜老爹简单告了个别,顾北川就踏上了前往淮南的路。 一路上跟着他的,只有一老仆一丫鬟。 老仆名唤福伯,是顾北川那死去娘亲的下人,可以说是看着顾北川长大的。 顾军本劝他在顾府颐养天年,可福伯非要执拗,说少爷是小姐的骨肉,我是小姐的家仆,如今小姐不在了,自然便是少爷的家仆,哪有家仆不跟着主家的道理? 丫鬟名唤秀儿,长相甜美可人,年幼时便被卖入顾府,自小便照顾顾北川生活起居,算是贴身丫鬟。 “少爷,莫要在心里头怨憎老爷。” “怎地都是父子,怎么说,老爷心里头都是有少爷的。” 马车上,见顾北川一言不发,福伯出言宽慰。 “哼,依我看啊,走得好,不然呆在家中,少爷少不得要受二夫人排挤。” “老爷又心善,到也不曾说说二夫人,总叫少爷平白受气。”秀儿还是二八年华,孩童心性,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福伯却是把脸一板,道:“秀儿,怎敢妄言二夫人!” 见福伯发怒,秀儿立即不敢再言语,吐了吐舌头,一副娇俏模样。 “秀儿说得倒也不错,走得好。”顾北川望着窗外风景,终是开口。 唉! 听闻此言,福伯不由得长叹一声。 他如何不晓得? 只可怜小姐去世得早,少爷在顾家无依无靠。若是心中再对胡氏生了嫌隙,今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 小姐若泉下有知,怕是要愁断了肝肠。 顾北川想的则是,他本就是个穿越之人,与顾家众人也不甚熟悉。 长期以往,难免露了马脚。 倒不如去淮南,天大地大,逍遥自在。 “少爷,淮南郡到了!” 正在天马行空的顾北川被福伯出言打断,看向窗外,只见淮河之水,滔滔不绝。 淮南,我来了。 章节目录 第2章:柳记酒铺 “少爷,除了酒铺之外,小姐当年还给您在淮南留了一处宅子。”马车内,福伯道。 如今已经入了淮南郡,街道之上,有小贩走街串巷,有货郎大声吆喝,有热气腾腾的包子铺,也有挂着各式各样小玩意的小摊,倒是好不热闹。 “淮南不愧是淮南啊,虽比不上咱们江南水乡,却也别有一番风味。”秀儿看着窗外街道,神采飞扬。 “那便先去宅子处安置家当,再去酒铺瞧瞧。”顾北川看着满大街的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不管怎么说,穿越便穿越了,好好活着才是头等大事。 不多时,一行三人便到了城南的一处宅院。 这处宅子,三进三出,看得出来,曾经也是大户人家的居所。 只是现在,年岁一久,倒是显得有几分岁月痕迹。 倒不是住不了人,只是想住得舒心,少不得找人修葺一番。 所幸顾军心疼儿子,临行前愣是给顾北川塞了不少银钱,倒是不愁这个。 “秀儿,你去找人修葺一番老宅,我和福伯去酒铺看看。”安置好行李家当后,顾北川分配了第一个任务。 ...... 城南大街,虽说比不上城中心,但也算得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大街上矗立着许多铺子,其中两家,尤为显眼。 都是酒铺,一家挂着张记的招牌,一家挂着柳记的招牌。 为何这么多铺子,唯独他们两家显眼? 因为这两家酒铺面对面,张记生意火爆,门庭若市。 柳记却生意惨淡,门可罗雀。 这般截然不同的一幕,着实给人以不小的冲击,想不显眼都难。 柳记酒铺内,账房张潮翻阅着账本,是越翻心越凉。 本来柳记和张记生意差不多,不然出现不了两家打擂台这种局面。 只可惜,自去年开春起,张记家主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名酒——春晓的配方。 有了春晓之后,张记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柳记的生意却一天比一天差。 原因很简单,同一条街上,同一个位置,两家酒铺。 人家的酒好,我为何还要买你家的酒? 张潮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几个月后,柳记就得关门大吉了。 到时候,如何对得起东家? 不过好在,他张潮何许人也?早有谋划,若是成功,定能扭转乾坤,挽回颓势。 想到此处,张潮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似乎是想起开心的事情。 然而紧接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瞧见,对面酒铺大门洞开,老板带着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拎着一个被打得半死的伙计,气势汹汹地朝他们酒铺而来。 张潮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砰。 那伙计被直接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张记酒铺老板抄起大嗓门,怒道:“你们这的管事呢?给我出来!” 张潮硬着头皮上前,心中打鼓,道:“我是账房,你有何事?” “账房?也算半个管事了。” “你且瞧瞧看,这伙计可是你们店里的?” 张潮没有随意回答,反而是斟酌着问道:“不知这伙计犯了何事?被打成这般模样?” “哼,这小贼昨夜潜入我张记酒铺,意图窃取春晓酒配方。” 轰!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犹如烈火烹油一般,瞬间炸裂。 谁不知道,张记能在城南力压柳记一头,靠的就是春晓这款名酒。 若是配方被人偷走,怎么了得? 这不是断人财路吗?难怪被打成这般模样。 一时间,大家看向那伙计的眼神中,也渐渐没了怜悯,取而代之的则是厌恶。 听闻此言,张潮心中有了定计,立即道:“这伙计瞧着面生,想来不是我们铺子里的。” 此言一出,别人倒还好,一些柳记酒铺的老工则纷纷变了脸色。 这小伙计,他们分明记得,就是铺子里的,为何张账房要矢口否认? 这偷配方一事,莫不是他指使的? 想到此处,一时间众人开始忧心忡忡起来。 “不是?”张记老板面露诧异之色,随即便道:“把人叫醒,当面对质。” 砰! 一碗冷水浇在伙计头上,他渐渐从昏死状态清醒过来。 瞧见张潮之后,还没等张记老板说话,便上前死死抱住张潮大腿,凄惨道:“张账房,当初是你叫我去偷配方。” “现在事情暴露了,你可得替我出头啊。” “张记不是人啊,他们,他们对我好一顿打。” 此言一出,张潮打了个寒颤,连忙将伙计踢开,厉声喝道:“你这伙计,我与你素不相识,怎地凭空污人清白?” “污人清白?我看不见得吧。你们柳记眼红我们张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张记老板道。 “张老板说的这是什么话,讲话是要凭证据的。” “证据?人证不就在你眼前?”张记老板指着那伙计,冷笑道。 “你若还不承认,我们便去官府对峙,看看青天老爷怎么判!” 此言一出,张潮满头大汗,涨红了脸与之争辩。 一时间,整个柳记酒铺乱成一团。 ...... 顾北川走在城南街上,看两侧商铺,颇有一股欣欣向荣之感,不禁感慨:“城南这条街,当真繁华热闹。” “福伯,我们家的铺子在何处?” “少爷,就在前面。” 顾北川速度不慢,之所以现在才到,主要是为了照顾福伯。 福伯就算身子骨还硬朗,但毕竟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 可是当两人走到柳记门口时,却被乱糟糟的景象吓了一跳。 等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后,福伯顿时大急。 柳记可是小姐留给少爷的铺子,怎地能出偷人秘方这等事? 小姐若是泉下有知,怕是要愁断了肝肠。 顾北川也是眉头紧锁,这是在古代,大家对名声都十分看重。 若是偷配方一事坐实了,只怕柳记名声也就臭了,离关门歇业也就不远了。 想到此处,他急忙穿过人群,站出来大喊道:“柳记未曾偷酒!”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北川身上。 章节目录 第3章:冲突 这一声大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张潮面露兴奋之色,总算有个人愿意站出来帮他说话了。 张记老板则是目露凶狠之色,直勾勾地盯着他,道:“你是何人?” “我便是这酒铺东家。”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张记老板目光中的凶狠都消散了几分,道:“你可莫要哄骗于我,你小小年纪,怎地会是柳记东家?” “就是,我等都未曾会过面,认不得你,你怎地会是我柳记东家。”张潮也跟着道。 同时在心中默念,千万别是东家,千万别是东家。 可随即,福伯也从人群中走出,大喊道:“你们说得什么话,柳记是小姐留给少爷的铺子,少爷不是东家,还有何人称得上东家?” 福伯一走出来,张潮整个人就跟宕机了一般,愣在原地,不知所以然。 他不认识顾北川,还能不认识福伯吗? 所以说,眼前这少年,竟真是东家! 想到此处,他便苦着一张脸,险些要哭出声来。 若是平常时分,面见东家自然是好事。 可现在... 偷人秘方的事捅到东家眼里,他日后可还有好日子过? 张记老板见张潮这副模样,便料定顾北川所言非虚,于是便不再围着张潮,转而对顾北川道: “既然你是柳记东家,那你得给我个交代。” “我已经给了交代,柳记是我娘留下来的产业,这些年来名声素来不错,怎地会偷你家配方?” 张记老板闻言,一个头两个大,这柳记酒铺的人,怎地一个个都嘴硬至此! “人证可在这!” “人证?你说人证便是人证?这伙计我素不相识,指不定是你花钱买通,来构陷我柳记的。” “毕竟同属城南一条街,你张记怕是觊觎我柳记这家铺子不少时日了。” 此言一出,张记老板倒是变了脸色,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少年! 几句话便驳斥了人证,还点出他的野心。 现在占理,只怕也变成不占理了。 没等他反驳,顾北川便继续道:“再者说了,我柳记明明有更好的酿酒方子,为何要不顾名声,去偷你家的?” 听闻此言,张记老板倒是笑出了声:“更好的酿酒方子?你这东家,莫不是在说笑。” 和柳记对门了十几年,柳记有什么酒,他能不清楚? 要是真有更好的方子,确实不用做那偷窃之事。 只是,可能吗? “如若不信,不如你我打个赌如何?” “一月之后,我柳记若是不能酿出比春晓更好酒,便将柳记铺子拱手相让于张家主,并认了这偷酒之事。” “可若是我酿出了好酒,也麻烦张家主腾个地方,把张记铺子给我,权当是为坏我柳记名声赔罪。” “如何?” 此言一出,还不等张记老板言语,福伯便站不住了,急忙上前。 “少爷,莫要说此胡话。” “这铺子是小姐留给您的,若是给了张家,您在淮南如何立足啊!” “莫要这般说,小东家既然敢这般说话,自然是有些把握的。”张记老板则是喜上眉梢,暗自感慨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这是要把柳记铺子送到我手里的节奏啊! “我是自无不可,不过为防小东家到时候不认账,我看还是立下字据得好!” 此时的张记老板笑眯眯的,与之前的凶神恶煞判若两人。 “在理,还是立下字据稳妥些。”顾北川也怕他反悔。 随后便有人拿来笔墨纸砚,写下契书,两人看罢之后,觉得没什么问题,也就纷纷按下了红手印。 “小东家,既然要比谁家的酒更好,自然要有个公证。” “不能你说你家酒好喝,便是一等一的好喝。” 顾北川点了点头,觉得有理。这张记老板一看便是个滚刀肉,他也怕到时候说不清。 “那依张家主之见,何人能做这个公证?” “如果我张某人记得不错,一月之后,恰好是淮南诗会。文人士子们吟诗作对,自然是要饮酒的。” “不如我们为诗会供应酒水,届时让文人士子们作评,如何?” 张记老板算盘打得叮当响,出席淮南诗会的,可都是淮南有头有脸的读书人。 届时就算这小东家想反悔,只怕也说不出口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顾北川也乐了,没想到这张家主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 竟还有人嫌丢脸丢得不够大。 一时间,现场气氛竟出奇地和谐。 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针锋相对都不曾出现过一般。 商定好具体流程后,张记老板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来时横眉怒目,去时却满面春风。 在他看来,一月之后,柳记的铺子就归自己了。 城南这条街,虽比不上城中心,却也算得上是寸土寸金之地。 像柳记这般大的铺子,若是租下来,每个月少不得一笔不菲的租金。 更何况还要购买酿酒设备,桌椅板凳,这些统统都是银钱。 可若是让他接管柳记,便能直接吃现成的。不用花一分银钱,便多了一家分店。 最关键的是,少了柳记,便无人能与他张记抢酒水生意。 想必一月之后,这城南的酒水市场,当被他张记一家包圆。 大喜事,大喜事! 这柳记的小东家,可真是个善人! 张记众人离去之后,顾北川站出来,朝着看热闹的众人高声道:“诸位,我柳记在淮南经营酒水十数年,也算是老铺子了。” “断然不会去做那等偷鸡摸狗之事,败坏自己名声。诸位若是不信,一月之后的淮南诗会,静候消息便是。” 顾北川深知,在古代名声最重要。对商贾而言,尤其如此。 所以不管有没有偷酒这事儿,他都要维护柳记名声。 “是了是了,柳记铺子名声向来不错。” “别的酒水铺子,要么往酒中掺水,要么涨价售卖。唯独柳记铺子,不曾有过这些腌臜事。” “大家散了散了,事情还未定论。这般围在柳记门前,叫人家怎么做生意?” 兴许是柳记向来名声不错,所以大家吃完瓜之后便散了去,倒是未曾再起什么风浪。 章节目录 第4章:得加钱 等众人散去之后,柳记这才关起门来话事。 福伯依旧是一脸的愁眉不展。 老爷倒不是偏心二少爷,只是把少爷送来淮南,显然也是存了考校锻炼之意。 可现在... 若是一月之后,就丢了铺子。 少爷如何跟老爷交代? 再加上二夫人向来话多,喜欢在老爷耳边说些事情。 少爷回去之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若是小姐泉下有知,只怕要愁断了肝肠! 是老朽没用啊!没能照顾好少爷。 一时间,竟有些老泪纵横之意。 只是现场有众多长工伙计看着,只能稍作忍耐,不能给少爷丢了面子。 “诸位!偷秘方一事,纯属子虚乌有。大家不必担心,且在柳记安心做下去。” “我做主,即日起,大家工钱统统上涨一成。” 顾北川见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便压低声音,使语气沉稳,给人以信心。 果然,这话一出,原本还面露忧色的长工伙计们,纷纷喜上眉梢。 东家还有钱加工钱,柳记向来是倒不了的。 就算倒了,也能再开一家。 唯独福伯,听了这话,脸上忧虑之色更甚。 安抚人心之后,顾北川便驱散了人群,唯独留下账房张潮。 厉声道:“已经没人了,说说事情始末。” 张潮知晓瞒不过去了,便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怂恿新来的伙计潜入张记酒铺偷秘方一事,悉数道来。 说完之后,便是磕头如捣蒜,一边磕一边说: “东家,我虽有罪,但也是为了铺子考虑啊!” “张记这些年,凭着春晓不知抢走了铺子里多少生意,再这么下去,铺子迟早要关门的。”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我上有老下有小,东家且放我一马。小的今后一定认真做事,以报答东家恩情。” 听闻此言,顾北川还没说什么,福伯先坐不住了。 “你这贼子!柳记铺子是小姐留给少爷的遗物,你险些败坏了铺子名声,竟还敢在此饶舌!” 福伯那个气呀,若不是年迈无力,今日定要这贼子吃不了兜着走。 “自己支取一个月工钱,便离开柳记吧。” “我已仁至义尽,莫要再聒噪。”顾北川神色冰冷。 张潮心中一颤,不敢再说,只得称是。 张潮走后,顾北川这才叹了口气。 刚到淮南就遇到这档子事,运气着实不佳。 “少爷,一月之后,可如何是好啊。”福伯出言询问,语气中满是担忧。 “福伯勿忧,我说有更好的酒方,就是真有,未曾哄骗于你。” 此言一出,福伯眼中恢复了几分神采,只是依旧担忧着,显然也知道自家少爷是个什么货色,并不是很信任。 “福伯,我去忙酒方的事。你在铺子里盯着,切莫再出了岔子。” 福伯点头,道:“少爷放心,老朽省得。” ...... 淮南城西,此处虽比不得城南和城中心那般热闹,但也算得上人来人往。 之所以要来这里,是因为只有城西有琉璃店。 在古代想酿出好酒简直不要太简单,蒸馏一番就好。 只是这蒸馏器具,顾北川倒也想用玻璃的,只是打听过后才知道,大乾还没造出来玻璃,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改用琉璃。 到了琉璃店后,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八字胡,看起来略显精明。 顾北川直接道明来意:“老板,我要一批琉璃瓶子,你能不能做。” “客官放心,我们店也是老琉璃商了,什么瓶子做不出来。” “我这可不是一般的瓶子。” “再不一般,也是个瓶子...” 半刻钟后,琉璃店老板看着顾北川用毛笔画出来的蒸馏瓶图纸,陷入了沉思。 这是瓶子? 你管这叫瓶子? 瓶子的作用不是装东西吗? 你搁旁边开个口子是何意? “好吧,客官您这瓶子,虽说奇形怪状了些,倒也不是不能做。” “只是...得加钱!” “价格不是问题,除了瓶子外,我还要一批琉璃管。” “这管子尤为精细,需得双层结构,内层流油,外层放水,需油水不得相碰,可能做得到?” 听完这话,老板摸着自己的八字胡,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约莫小半炷香的时间后,老板才点了点头,缓缓吐出三个字:“得加钱!” “多少钱?” “你要做多大?” “瓶子按照我这个图纸来,至少做到半人高,管子要能接在瓶口。” 半人高? 老板心里犯起了嘀咕,不是小瓶子,做工倒是不必精细。 只是这大瓶子,用料少不得啊。 斟酌半响过后,他试探性地给出一个价格:“至少...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一个?” “没问题,做得好些,我给你四两银子一个!” “先要十个,但不要一批次做出来,先做一个,送到城南柳记酒铺试试水,若是合格,再大批量生产。” “生意谈清楚了,我便先走了。”顾北川挥一挥衣袖,留下二十两定金。 八字胡老板整个人愣在原地,直到顾北川走出门了才反应过来。 我...我说的二两银子,是一批的价格啊! 这...这是遇到大客户了!我的天老爷! 从琉璃店出来后,顾北川倒是没了事情。 索性回了酒铺,接了福伯,两人一起回了宅子。 这宅子,出门前还是乱糟糟的。回来后,却已经有了一番模样。 虽说还未修葺完整,倒也整理妥当,可以入住。 “看来秀儿找的工匠不错,做事还是妥当的。”顾北川居高临下,怒摸秀头。 惹得小丫鬟一脸幽怨,道:“少爷!村里老人曾言,摸头会长不高的。” 听闻此言,顾北川不禁莞尔。 这宅子不小,若是只有他与福伯,免不了有些寂寥。 秀儿天真烂漫,孩童心性,倒是能增添几分热闹。 如此想着,顾北川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又摸了几下。 惹得小丫鬟眼眸之中,似有水气萦绕。 “呜呜呜,长成矮冬瓜,怕是没人要了。” “休得胡言,没人要了,便做少爷的通房丫鬟。” 小丫头端的是情窦初开年纪,哪受得了这般言语,当即便霞飞双颊,满脸通红。 章节目录 第5章:少女情怀总是诗 靖王府。 少女身材婀娜,体态曼妙,顾盼生姿。 身着素雅衣裙,却又不失华贵。 再加上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可以说这样的女子,生来便注定不凡。 只是,这张精致的小脸上,此刻却眉头微皱,满是怒容。 嘴中嘟囔着:“臭哥哥,坏哥哥!” 这已经是她第九次翘家被靖王抓回来了! 即便是再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少女趴在窗前,枕在自己手臂上,双眸看向窗外涟漪,一时间竟失了神。 她生来富贵,地位尊崇,却也失了自由。 亦或者说,古代女子,向来不能抛头露面。 从出生到死亡,走过的路,见过的人,看过的风景,便也只有那般多。 可她偏偏是个不服输的,她想翘家,去看涟漪秋水,去看湖光山色,去看大漠孤烟。 只可惜,少女娇嫩的手臂扼不过世俗的铁腕。 她只能养在深闺人未识。 就在少女感慨之际,一只通体苍青的鸟雀却扑腾着翅膀,落于窗前。 “小青,你回来了!” 少女认出了鸟雀,言语中透着欢快。 她想了想,抽出笔墨纸砚,开始下笔。 “入秋了,也不知淮河两岸,光景如何?” “马上便是淮南诗会了,也不知那些个文人才子,又能作出何等诗篇?” “怎样的女子,才算得上绝色?” 写完之后,芊芊素手将宣纸卷曲,放在那鸟雀腿上的小桶中。 “去吧,小青。” 那鸟雀仿佛是通人性,听闻此言,竟真的振翅飞往窗外。 少女的视线亦随着鸟雀,渐行渐远,飘向远处。 她一直都是这般,渴望窗外的世界。 兴致来了,便写些句子,托小青送出窗外。 只可惜,从未得到过回信。 这偌大的世界里,农夫要务农,商贾要经商,兵卒要上马。 无人懂她满腔愁思,满腔期待,满腔热枕。 所以,无人给她回信。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和小青很像。 都是笼中雀! 这偌大的靖王府,便是她的牢笼。 只可惜,小青还能振翅飞向天空,她却不能。 ...... 入秋了,天气开始转凉。 穿着锦绣衣裳的顾北川正在窗前挥毫泼墨。 他穿越之前便是书法爱好者,主要练的便是楷书和草书。 一开始只是照着帖子临摹,后来水平渐渐上去,也就有了自己的风格。 大体上形似草书,狂放不羁。内里却又带着楷书筋骨,笔力雄厚,开阔雄劲。 两相结合,倒是颇有一番大家风味。 琉璃店老板动作就算再快,也不能一天之内就做好蒸馏瓶,所以这段时间他只好挥毫泼墨,打发打发时光。 然而,就在他即将落笔时,眼角余光却瞥见窗外树梢枝头,停着一只通体青翠的鸟雀。 “这...这鸟是什么物种,未曾见过,倒是新奇。” 更让顾北川诧异的是,他发现这鸟雀右脚上有个小竹筒,其中似乎装了什么东西。 顾北川来了兴致,伸出笔杆,想引那鸟雀过来。 谁知那鸟雀像是通了人性一般,竟真挥舞翅膀,从树梢枝头落在笔杆上。 顾北川取下它脚上竹筒,赫然发现其中是一张卷曲的上好宣纸。 将宣纸展开,便是娟秀的蝇头小楷。 “入秋了,也不知淮河两岸,光景如何?” “马上便是淮南诗会了,也不知那些个文人才子,又能作出何等诗篇?” “怎样的女子,才算得上绝色?” 见字识人,这笔墨主人,应当是个大家闺秀。 闲来无事,顾北川索性在宣纸上落笔。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淮河滚滚流!” “天下文人三百万,遇我也需尽低眉!” “女子低头不见脚尖,便是人间绝色!” 一共三句话,以狂草写就,显得狂放不羁,对应笔墨主人的三个问题。 写完之后,顾北川点点头,觉得甚是满意。 于是再度将宣纸卷起,塞入竹筒,系上鸟腿,道:“送回给你家主人去。” 那鸟雀竟真扑腾着翅膀,朝远处飞去。 “这...莫非真成精了不成?” “这是建国之前,倒是可以成精。”顾北川一阵莞尔。 ...... 三日之后,琉璃店差人送来消息,第一个蒸馏瓶已经送到酒铺。 顾北川不敢怠慢,带着福伯来了柳记酒铺。 铺子内,众多伙计长工看着琉璃制的蒸馏瓶,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断。 “这是什么新物件?” “不知道啊,据说是东家造出来的,用来酿酒。” “酿酒?这东西好看是好看,哪能用来酿酒啊?” 福伯听着这些议论,脸色一沉,怒斥道:“少爷就要来了,尔等聒噪至此,成何体统?” 众人这才噤声! 片刻之后,顾北川才带着三坛子酒,姗姗来迟。 这三坛酒,是柳记的主打产品,度数依次递增,服务高中低三档人群。 不得不说,张潮还是很有经商天赋的,知道区分市场。 只可惜,三种酒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春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柳记落魄,纯属自家产品不行。 “诸位,我先演示一遍,你们边看边学,若是有不懂的,记在心中,演示完之后记得询问。” 紧接着,顾北川就开始了蒸馏操作。 其实这操作太简单了,初中还是高中知识,他忘了。 更何况还专门打造了设备,那就更是轻而易举。 但是这操作,却把一众酿酒的师傅看瞎了眼。 这...这是什么操作? 在他们看来,酿酒无疑是个复杂的过程。 需要粮食和酒曲,慢慢发酵,无比精细。 哪有像东家这样的。 拿现成的酒,倒进这什么琉璃容器中,就能出来好酒了? 无稽之谈,纯属无稽之谈啊! 当下,几个长工对视一眼,已经想好要怎么离职了。 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酿酒师傅,就算离开柳记,也不愁生路。 只是这每月的例钱,怕是要少上一番了。 毕竟不是谁都像柳记这么大方。 只可惜,柳记的东家不行。完全就是个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还和张记定下赌约。 一月之后,势必要关门大吉。 还是早些另谋出路的好。 然而,就在几个师傅思绪纷飞之际,一股浓郁的酒香却从容器中飘散出来。 章节目录 第6章:告密者 在场的师傅,都是长年和酒打交道的老手子。 这酒好不好喝,他们闻一闻心中便有了七八分底气。 所以当这酒香四溢时,几乎所有师傅都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好酒! 这酒香,绝对是上等的好酒! 他们没有喝过春晓,但是觉得这酒,应当不差于春晓! 如果柳记有这样的好酒,何愁不能和张记竞争? 一股由衷的喜悦从心底涌出,但紧接着的,便是茫然。 酒是好酒,但是怎么酿出来的啊? 往那容器里一倒,烧些柴火,便出来了? 这…这不合理啊! 这酒水还能生娃娃不成? 几个老师傅再度对视一眼,顿时觉得多年酿酒生涯培养出来的职业观,塌了个粉碎。 这般新奇的酿酒方式,当真是头一次见。 在场最紧张之人,莫过于福伯。 这可关乎一月之后的赌约,关乎自家少爷的前程,关乎小姐能不能含笑九泉,是天大的事。 本来他也没抱什么指望,但看见一众酿酒师傅们见了鬼的表情,心思顿时活跃了起来。 莫非...莫非少爷当真酿出了足以匹敌春晓的好酒? “别愣着了,都来尝尝。”顾北川从酒缸里舀出一勺新酒,送入嘴中。 还行,虽比不上后世的酒水,但绝对比现在市场上大部分酒水强上一大截。 其余众人品尝过后,更是个个眼眸放光,看向顾北川的目光也变得崇敬起来。 最为激动的,也当属福伯。他看向那酒缸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个不着片缕的婀娜美人。 出息了!少爷出息了! 小姐终于可以含笑九泉了! 这个年过半百,历经沧桑的老人,这一刻险些哭出声来。 知晓其中厉害的酿酒师傅们急忙上前询问,顾不得半点耽搁。 这绝对是一种全新的酿酒手法!足以颠覆淮南,不,是整个大乾酒水市场格局的酿酒手法! 师傅们虽然没有想得这么深,却也知道这是足以改变自己命运的契机。 然而,还没等他们出声询问。顾北川便率先开口了。 “诸位稍等!福伯,且先拿文书上来。” 文书? 酿酒师傅们面面相觑,福伯倒是早有准备,掏出白纸黑字写好的文书。 “诸位,这种酿酒手法价值有多大,你们心里清楚。” “我教给你们可以,毕竟诸位都是在我柳记干了不少年岁的伙计。” “但是!这方法绝不可外泄!” “这文书上写的,便是一份契约。” “签了他,平日里相安无事。” “可若是有人泄密,就得跟我去官府走上一遭了。” “如何选择,诸位请便。” 一众酿酒师傅面面相觑,却也知道该如何选择,纷纷签字画押。 见状,顾北川这才露出笑容。 只有垄断足够先进的技术,才有可能垄断市场!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顾北川细致地为酿酒师傅们讲解了蒸馏的各种操作。 其实也不难,就是方式新颖了些,一旦接受,其实很好学习。 两个时辰后,大多数师傅都掌握了个七七八八,面露喜色。 “好了,我知道的已经全部教给你们了。” “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钻研改造就行。不一定非要按照我的来。” “这蒸馏瓶不止一个,不久之后,我就让琉璃店把剩下的九个全送来。” “我只有一点要求,所有的蒸馏操作,都必须秘密进行!” “诸位可明白?” “东家说的是,我等明白。” 经历这次事件后,所有人对顾北川都大为改观。哪里还敢小觑,连忙称是。 “好了,诸位也不必如此拘谨。” “我柳记向来功过分明,诸位研究新酒,劳苦功高,所有人的工钱,都上涨一成。” “一月之后,若是柳记在淮南诗会上胜出,则再上涨一成!” 此言一出,酿酒师傅们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极其亢奋。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每月的工钱本就不少,这上涨了一成又一成,加起来便是足足三成! 这个工钱,绝对高于市场上任何一家酒铺! 淮南城大,居不易,谁会嫌银子多? 这下子,柳记酒铺最关键的一批酿酒师傅,对顾北川彻底归心。 顾北川来得快,走得也快。 来之前,柳记铺子人人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走时,却热火朝天,一副干劲十足模样。 老李在柳记干了有小十年,算是这里资历最老的师傅了。 此时走出蒸馏房,一副喜笑颜开模样。 一半大青年孩童见状,急忙上前,打探道:“李师傅,你们怎地这般高兴?难不成东家真有新秘方?” 青年姓张,唤作张涛,是先前账房张潮的弟弟。 只不过他不识字,只能和师傅们一样,做酿酒的活儿。 见张涛询问,老李眉毛一挑,刚要吹嘘。 便记起文书之事,想起小东家那副严肃模样,顿时打了个寒颤。 在他眼里,东家是要做大事的人。 在这样的人手底下做事,最重要的便是老实。要多做事,少嚼舌根。 “去去去,一边去,小毛孩子懂个什么。”老李没好气地敷衍着张涛。 听闻此言,张涛倒也不恼,只是看向蒸馏房,目光闪烁。 ...... 轰隆隆! 是夜,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张家家主张行与嫡长子张退正在用膳,忽有仆人相告。 “老爷,门外有一蓑衣少年求见,说是有要事。” 张行眉头一挑,看看了天气。 冒雨前来,怕是真有要事。 “且领他进来。” 片刻后,张涛踏入门内,朝张行拱手道:“张家老爷,小子有要事相告。” “柳记东家,八成是酿出了新酒!” 章节目录 第7章:英雄醉,才子酿,红袖招 听闻此言,张行心中一颤,有些不可置信。表面上却未曾表露分毫,依旧如往常模样。 “你是何人?” “小子是柳记伙计。” “既是柳记伙计,为何给我张记通风报信,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张老爷,实不相瞒。柳记账房张潮乃是小子兄长,前些日子,他被柳记东家辞退了。”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张行瞬间明白其中门道。 先前偷酒确有其事,应当是这账房主使,被柳记东家发现之后便辞退了。 这小子怀恨在心,怕是借机报复,没必要说假话。 所以,柳记怕是真酿出了新酒。 “柳记新酒,成色如何?” “不知,他们酿酒都在一个隔间里头,不是老师傅,压根不让进去。” 此言一出,张行更是信了三分。 难怪当初那小东家言之凿凿,信誓旦旦,原来是有新酒! 却不知这新酒比起我的春晓如何。 若是成色相当,只怕一月之后,难有胜算! 不,不大可能是成色相当! 春晓是铺子里已经在卖的酒水,那小东家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还敢和我定下赌约,只怕新酒成色还要胜过春晓。 想到此处,张行已经是百爪挠心,坐立难安。 看向张涛的目光,也不再随意。 “你且继续打探,若是能替我搞到新酒配方,你和你哥都能来张记做工,工钱至少涨两成。” “我还另送你们二十两银子!” 听闻此言,张涛神色一喜,知道自己赌对了! “张老爷等候消息便是。” 片刻之后,穿着蓑衣的少年离开张府,消失在夜幕中。 瓢泼大雨,依旧倾盆而下。 雷声轰鸣,隐有天威。 ...... 三日之后,顾北川在柳记酒铺打了个哈切,看着眼前的三碗酒水,目露喜色。 十个蒸馏瓶,在第二天就已经配备齐全。 之后的三天,十几个经验老道的酿酒师傅们时常聚在一起讨论,渐渐发明了蒸馏的原理。 这压根就不是个酿酒的法子,而是个提纯的法子。 甭管什么酒,这么弄上一遭,都要纯上不少。 所以他们也不用酿什么新酒,直接拿柳记原来的三种酒蒸馏,就能得出上好的美酒。 眼前这三碗酒,就是实验了上百次之后得出来的稳定成品。 顾北川先拿起第一碗,也是酒香最浓郁的一碗,一饮而尽。 顿时,口腔中好似有一团火焰炸开,全身都带起一阵酥麻感。 酥麻过去之后,便是舒爽。 众人看着,更是眼馋不已。 这好酒,除了酿酒师傅们以外,他们可还没尝过。 “不错,此酒甚烈,非身体雄壮,气血雄浑者,只怕喝不了多少便要醉倒。” “就叫它,英雄醉!” “英雄醉,只醉英雄!” “好文采,东家当真是好文采!” 没理会伙计们的吹嘘,顾北川又品尝了其余的两碗酒。 度数都没有英雄醉高,但是一款温和,一款醇厚。 “剩下两款,便叫才子酿,红袖招!” “才子酿,酿才子文思。” “红袖招,招佳人红袖!” “好酒,当真是好酒啊!” “师傅们辛苦了,即日起,所有参加酿酒的师傅,工钱统统上涨三成!” “呜呼!”听闻此言,哪怕是人到中年的老师傅,也不禁欢呼雀跃起来。 银子,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真理! 在伙计们心中,一个完美的东家,莫过于顾北川。 有新技术,不管事,给工钱还大方! 这样的东家,上哪儿找去。 “好了,这酒水有多好,你们心里知道便好。若是忍不住,也可出去吹嘘,只是酿酒之法,切记不可泄露半点风声。” “东家放心,我们省得。” 福伯看着这一幕,险些老泪纵横。 小姐啊小姐,您看到了吗,少爷当真酿出了好酒,还是三种! 哪怕是最温和的红袖招,也比那什么春晓好上百倍。 您终于可以含笑九泉了呀! 所有人都很开心,唯独站在角落的张涛脸色阴沉。 柳记酿出新酒的事已经板上钉钉,只是这秘方,他却始终不曾寻得。 每次酿酒,都是老师傅们统一在蒸馏房进行。 他们这些伙计长工,顶多打打下手。 更让他气愤的是,东家好像下了封口令。 老师傅们对配方一事,统统讳莫如深,闭口不谈。 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拿到配方! 品完酒之后,众人散去,顾北川本也要走,却被福伯扯住袖子。 “少爷,铺子里有人心术不正。” 听闻此言,顾北川眼神一凝,神色颇为慎重。 现在是新酒发布前的阶段,一切都要小心,断不可出事。 “什么情况。” “少爷可还记得张潮?” “自然,那个账房应当是有些本事,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他弟弟张涛,还在咱们铺子里做工。这些日子,有不少师傅跟我反映,张涛向他们打听新酒配方一事。” “前些日子,老李头还瞧见张涛往张府跑。” “怕是,图谋不轨。” 起初,听闻此事时,福伯很生气。 柳记是小姐留给少爷的基业,如今好不容易要振兴了,却冒出你这么个东西搅局。 若是按照老朽当年的脾气,非给你腿打折。 只可惜,人老了,脾气也好了许多,最终还是决定禀告少爷,由他处理。 顾北川听完之后,也不言语,而是闭目沉思起来。 片刻之后,眼眸中似有精光闪烁。 嘴角含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将计就计。” ...... 靖王府。 项芷柔依旧一脸无趣,把手伸出窗外,感受着初秋微风拂过指尖。 一双眸子中,倒映着湖光山色,涟漪秋水。 扑哧扑哧。 一阵羽翼挥动的声音打破了这唯美的一幕,小青挥舞着翅膀,堪堪停在了项芷柔纤细白皙的手腕上。 “小青?你回来了!” 少女的声音中饱含惊喜,随即眼光一凝,看向鸟腿上的竹筒。 好像,被人打开过! 项芷柔更加惊喜,急忙取下竹筒,倒出宣纸条。 便发现上面除了自己的三个问题外,还写着三句话。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淮河滚滚流!” “天下文人三百万,遇我也需尽低眉!” “女子低头不见脚尖,便是人间绝色!” 章节目录 第8章:登徒子 项芷柔最先看到的,不是这三句话的内容,而是字体! 这...大乾书法名家不少,精研楷书者,下笔如刀,其中自有筋骨。 精研行书者,字体秀丽,行文飘逸,同样颇有一番风味。 可她从未见过这种字体,如此狂放不羁,行文之间,便让人感到落笔者心中的万丈豪情。 狂放不羁也就罢了,偏偏字体筋骨还在,别有一番楷体气节。 能写出这等字,怕是一位书法大家。 项芷柔越加惊喜,没想到,自己闲暇时消遣时光写的小问题,竟真的有人回信,还是一位书法大家。 先看第一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淮河滚滚流!” 这...这是七言律诗?还是七言绝句? 我也算饱读诗书,竟从未听过如此惊艳的诗文。 项芷柔记得自己第一个问题,初秋时节,也不知淮河两岸,光景如何。 那位大家以此诗作答,倒是合情合理。 她才闭上双眼,脑海中便浮现淮河两岸,秋风萧瑟,树叶随风而下,落在奔流不息的淮河中,随着河水远去。 此人,不仅是书法大家,更在诗词一道上造诣斐然! 项芷柔心中不禁生出一份钦佩。 紧接着是第二句“天下文人三百万,遇我也需尽低眉!” 对应的问题是,淮南诗会即将开始,也不知那些文人士子,能做出何等诗篇。 对方以此作答,意思就很明显了——看不上淮南文坛的诗篇,认为没有他作的好。 若是平常时分,瞧见这么一句话,项芷柔免不得要生气。 淮南文坛不仅有诸位文人士子,更不乏一些大家,怎容许这般诋毁? 更何况,往年春闱,那进士榜单上,淮南人可也不少。 但在看了第一句的前提下,她反倒没有那般气恼。 只觉得,此人口气虽大,却是真有才学。 倒还是个狂生。 这人世间的世道就是如此,若你有本事,不张狂,反倒不合理。 若你没本事,还要张狂,那便是跳梁小丑。 什么本事,做什么姿态。 还有第三句,项芷柔问的是,怎样的女子,才配称得上人间绝色? 对方的答案却出奇地简单:“女子低头不见脚尖,便是人间绝色!” 这算什么答案?为何看不见脚尖,便是绝色? 项芷柔心中满是疑惑。 但她是个爱实践出真知的好孩子,当即站起身来,挺直腰板,从上往下一看。 发现果然不见脚尖! 看见的是... 当即大羞,娇斥道:“竟还是个登徒子!” 项芷柔呆在原地,思索半响,终究还是拿起了纸笔。 我也不想和登徒子说话,可是他文采真的好好诶。 “敢问先生,可否能把这首七言补全,送予小女子一观。” “还请先生放心,若无先生允许,绝不外泄。” 写完之后,再次卷成一个小圆柱,塞入竹筒。 随后催促道:“小青快去。” 小青扑腾着翅膀,表达不满。 仿佛在说,我任劳任怨给你送信,连口水也不给喝。 ...... 最近几日,张涛很烦躁。 淮南诗会越来越近,可他却迟迟搞不到三种新酒配方。 这让张老板对自己颇有微词,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都是东家,不过酒方而已,至于看管得如此之严吗? 但是今天,事情似乎迎来了转机。 往日里,师傅们都有规矩,酿酒只能去蒸馏房。 谁最后离开,谁锁门。若是出了差错,也方便问责。 今天刚好是老李头最后出来,而他,竟然忘了关门! 这一幕还恰好被他张涛瞧见了! 看看看看,什么叫天助我也?这就叫天助我也! 他悄悄溜进梦寐以求的蒸馏房,发现果然与众不同。 中间的空地上,每间隔一米,都竖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琉璃瓶。 张涛觉得很新奇,这瓶子也忒奇怪了些,怎地长了两个头。不过也不甚在意,毕竟老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关门,他的紧要任务是赶紧找到配方。 他兜兜转转,终于在案台底下,找到一个箱子。 箱子上有虚掩着,打开便瞧见一本册子,里头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这... 我也不识字啊。 继续往后翻,很快,张涛便眉头一凝,继而大喜。 他不识字不假,但看得懂图! 这图画,不就是酿酒的步骤吗? 这下子找对了! 得手之后,张涛不敢久留,立马拿着册子便走。 殊不知,两道身影正在阴影中,看着他的背影冷笑。 老李头道:“福伯真是料事如神,我早就看这张涛这几天鬼鬼祟祟不对劲。却没想到他敢干出这等天大的事。” 福伯回话道:“哪里是我料事如神,这都是少爷的主意。” “东家竟有这等智慧,不亏是读过书的!” 福伯听着这话,忍不住有些飘飘然。 夸他没用,他过了那个需要阿谀奉承的年纪。 但夸少爷,他这心里啊,别提多受用了。 所以尽管明知道顾北川书读得一塌糊涂,福伯也是点头如捣蒜。 “那是,少爷也就是心疼老爷,这才经商。” “要不然,顾家少不得要出个举人老爷的。” “小姐若是泉下有知,必能含笑九泉。” 老李头插不上嘴,只能在一边不断点头。 “好了,别忘了少爷的吩咐,后续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老汉省得,福伯放心。” “恩,这事做好了,少爷给你涨足足五成工钱!” ...... 半夜,张府。 张行看着眼前的酒水,和手中的小册子,脸色有些阴沉。 “你说柳记酿出来三种酒,英雄醉,才子酿,红袖招。” “这便是最温和的红袖招?” “不错。”张涛点头。 张行嘴角抽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红袖招的定位是女子饮品,度数和纯度是三种酒里最低的。 可刚刚的口感告诉他,这酒要远胜自己的春晓。 你...你特么认真的?这还怎么比? 但是紧接着,他看向小册子的目光又火热起来。 “你确定,这便是柳记酿出三种酒的秘方?” “错不了!小人虽然不识字,但图画总是认得的。那画的分明就是酿酒步骤!” 章节目录 第9章:前奏 听闻此言,张行打开小册子,逐页翻阅,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 张行是上过私塾,识过字的。 又执掌张记酒铺数十年,熟悉各种酿酒手法,所以这册子上的内容,他八成能够看懂。 “原来粮食要这么加,鸡蛋要放这般多,酒曲是这么酿的。” 可是,怎么看着看着,总觉着有些不对呢? 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只是看着这粮食配比,有些怪怪的。 这配方,当真能酿出好酒? 他又看了看红袖招,更加难以抉择。 容不得他不信,人家柳记已经把酿好的酒摆在他眼前了。 在事实面前,任何质疑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沉吟片刻后,张行对张涛道:“你且先回去,莫要打草惊蛇,容我再斟酌斟酌。” 听闻此言,张涛大急。 我是偷了册子跑出来的,现在回去,还能落个好不成?东家不得把我活扒了? “张老爷,淮南诗会在即,若是再犹豫不定,只怕便没了时间酿酒啊!” 闻言,张行眉头皱得更紧。 不错,距离当初两家的淮南诗会之约,只剩下不到半月。 若是不抓紧时间,只怕到时候就算配方是真的,也没时间酿酒了。 可即便如此,张行也依然没有松口。 酿酒酿酒,一旦酿错,便会葬送无数粮食和积攒已久的口碑,无疑是灭顶之灾。 张涛怀着忐忑的心情,重新回到了柳记酒铺。 他本以为迎接他的会是怒火中烧的东家,可没承想,大家竟像没事发生过一般,无比正常。 噢,要说无事发生倒也不尽然。 好像老李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东家狠狠责骂了一番,连工钱都降了一成半。 他打听过后才知道,老李头不小心把酿酒的方子给烧了。 心下顿时明白,这哪里是烧了啊,分明是被我偷走了。 老李头这是怕担责任,只能出此下策。 毕竟烧了也就烧了,无非是再印一本,东家就算恼怒,也不会做出太过严厉的惩罚。 可丢了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若是落到竞争对手手中,无疑是灭顶之灾,他老李头完全担待不起。 所以只要是聪明人,就知道该如何抉择。 想清楚之后,张涛可谓是喜上眉梢,雀跃不已。 老李头啊老李头,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这样一来,谁还能想到是我偷走了秘方? 事成之后,我定要举荐你去张记做工,也不枉你为我背锅。 张涛彻底安下心来,投入到酿酒工作中。 ...... 琉璃店,精明的八字胡老板李诞,看着眼前的顾北川,脸上极尽讨好之色。 这可是大客户,不容有失。 “好了,倒也不必这般做派。” “这次来,是要订一批琉璃酒瓶。” “琉璃...酒瓶?” “还一批?” 李诞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年轻人了。 这年头,若是家里拮据些,买酒都是买散装的。就算家中富裕,也是按坛卖。 酒瓶这种东西,何须用琉璃来做?更何况还是整整一批! 见李诞露出犹豫之色,顾北川不紧不慢,吐出一句话:“一个瓶子五十文!” 轰! 听闻此言,李诞脸上犹豫之色瞬间消失不见,嘴角不由自主上扬,露出谁也挑不出毛病的和善笑容。 大客户就是大客户! 给钱就是爽快! 别说做酒瓶了,就算是星星,只要钱到位,我也给你做出来。 紧接着,顾北川掏出三张宣纸,上面分别写着三句广告词。 “英雄醉,醉英雄豪杰!” “才子酿,酿才子文思!” “红袖招,招佳人红袖!” 字体狂放不羁,而又不失筋骨,正是他本人所写。 “你得给我做三种不同的瓶子,然后把这三句话,分别印在瓶子上。” “这...” 怎么还要刻字啊? “一个瓶子六十文。” “没问题!一点问题也没有!保证给您做得妥妥当当,一点毛病没有。”李诞脸上再次露出招牌微笑。 “要快些,淮南诗会之前,我要成品。” “没问题,赶工给您做。” ...... 时间就像这般,又百无聊赖地过了几日。 这几天,李诞给他寄来的瓶子不少,但都被他否了。 按照顾北川的意思,他这三种酒主打的就是精品市场,服务价值应当大于产品价值本身。 而酒瓶作为包装兼容器,乃是重中之重,必须做出相应的意境。 英雄醉,就得做出江湖豪侠,恩怨情仇的刀光剑影。 才子酿,就能做出才子落笔,诗成惊风雨的满腔才思。 红袖招,就得做出佳人一舞,红衣飘飞,倾国倾城的魅力。 要是其他人敢这么麻烦,李诞索性撂挑子不干了。 但顾北川不同,这人...傻不傻不一定,但钱多是真的。 给的价格足足是市场价两倍!有些要求也是应该的。 所以在筛选了十几次之后,才最终定稿! 不仅是三种瓶子,还有附带的杯子,都是同一种意境,同一种风格。 福伯见自家少爷酒还没卖出去一瓶,就花了这般多的银子,心中还是有些担忧的。毕竟老爷给的盘缠也是有限的,经不起这般挥霍。 但当听说少爷准备一瓶酒卖一两银子时,他沉默了。 若是别人,他少不得要挽起袖子破口大骂。 这与抢钱何异? 市面上再贵的酒,一瓶的量约莫也就上百文。 可红袖招就已经要一两银子了,才子酿一两五百文,英雄醉足足二两银子! 莫不是掉钱眼里了?竟这般死要钱! 但做这事的是自家少爷... 所以...干得漂亮! 小姐若是知晓,必能含笑九泉! 这天,顾北川再次出现在柳记酒铺。 当是时,所有伙计都停下手中活计,看向他。 大家都知道,东家平日里一般不会来铺子,可只要一来,就一定是大事。 果不其然,顾北川掏出了几张红纸,上面用黑色笔墨写着: “英雄醉,醉英雄豪杰!” “才子酿,酿才子文思!” “红袖招,招佳人红袖!” “柳记酒铺,邀您于淮南诗会,共饮美酒!” 依旧是他自己写的字。 “酒酿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可以缓一缓。” “挑出十来个伙计,举着这些字幅,每日从城南吆喝到城北。” “这是个辛苦活,所以一天百文工钱,要一直持续要淮南诗会开始,有谁愿意?” 章节目录 第10章:倒霉的张退 “我我我!” “东家,我打小嗓门就大,这活计非我莫属啊!” “东家您别听他的,我祖上做过喊礼太监,要说这嗓门,还得是我啊!” 当时是,一群人立刻就争了起来。 好家伙,就吆喝一阵,一天下来就有百文钱! 这都能买好些斤豚肉,让家里娃子开开荤了。 也能扯几匹布,给婆娘做件新衣裳。 也就是东家大方,不然这样好的活,上哪儿找去? 柳记的老师傅们工钱是不低,但又不是人人都是老师傅。 酿酒是门技术活,得学! 大部分人都只是卖力气的活计和长工,可没有师傅那般好的待遇,也就比在家务农强了些。 “好了,这件事福伯负责。” “你们谁想去,找他报名便是。” ...... 因为顾北川的一席话,整个淮南彻底变了天。 首先是城南的柳记酒铺,挂起了大红横幅。 上面那狂草写就的广告语,可谓朗朗上口,震人心弦。 另外就是大街小巷里,多了不少举着字幅吆喝的柳记伙计。 他们什么也不干,就吆喝,从头吆喝到晚。 渴了就喝水歇息,歇息好了就继续吆喝。 淮南城的老百姓们,哪里有过这等遭遇,立马就被这新奇的宣传方式吸引住了眼球。 上前询问,伙计们就说柳记酿出了新酒,那味道,堪比琼浆玉液。 要在淮南诗会上,给文人士子们点评。 若是诸位想知道这酒水是什么滋味,就来淮南诗会。 虽然不是人人都有钱买得起柳记新酒,但好奇和凑热闹是人的天性,他们可以不买,但不妨碍他们传播消息啊! 很快,柳记酿出三种新酒的消息就传遍了淮南的大街小巷。 所有人都想瞧瞧,这堪比琼浆玉液的美酒,究竟是个什么滋味,竟然要卖一两银子一瓶! 连带着,淮南诗会的热度都高了不少。 本来这诗会只有文人士子们关心,这下子连带着老百姓们也趋之若鹜。 ...... 张府。 张退看向父亲张行,眉宇间萦绕着散不去的忧愁。 “父亲,这些日子柳记的动作你都看在眼里。” “敢这么大肆宣传,必然是酿出了新酒!” “不然,等待他们的只有颜面扫地。柳记不敢冒这个险!所以那酿酒的方子,八成是真!” 见张行依旧不语,张退只能继续道: “父亲!如今淮南大街小巷,世人只知柳记酒铺,又有何人知我张记?” “我们已经落了下乘,若是再不行动,只怕淮南诗会,必输无疑!” “父亲!您该下决心了!酿酒吧!” “铺子里上百号人,不能陪着您一人任性!” 听闻此言,张行呆立良久,最终只能长叹一声,道:“酿酒吧。” “还有那些个酒瓶,横幅,你且看着张罗。” “既然要比,那么方方面面,就得不比柳记差。” “你姑母前些日子,偶感风寒,继而害了大病,怕是时日不多。” “我得前去探望,铺子里的事,淮南诗会的事,都得你一人担着。” “平日里做事,切莫冲动,多问问那些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 “你且守好家业,等我回来。” 张退喜上眉梢,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父亲一走,自己便能大展拳脚。 在淮南诗会上大出风头,击败柳记,夺了他们的铺子。 这一切都要在父亲回来前做好,好叫他刮目相看! “父亲放心,孩儿省得。” ...... 次日,淮南城的大街小巷,又出现一批吆喝的伙计。 这不过这一次,是张记的人! 且行事颇为蛮横,多次与柳记伙计发生冲突。 而张退本人,也到了琉璃店。 “什么?一个瓶子六十文?” “李诞!你想钱想疯了?” “你这琉璃也就样子好看些,论用处,和那石头罐子有什么区别?” “你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李诞看着有些抓狂的张退,也是无奈,道:“张少爷,您若不买,可去别处看看,大可不必在我店前喧哗。” “至少,柳记在我这拿货,就是这个价钱。” “便宜不得。” 听见这话,张退反而犹豫了起来。 他只知道柳记为三种新酒定了一批琉璃瓶子,说以后不买散装酒,按瓶卖。 可却不知,这批瓶子能贵成这样。 那可是足足六十文啊! 一个成年男子,一天的工钱也就这么多了。 却只能买到一个瓶子,可不可笑? 该死的柳记,你们这是在哄抬物价! 不过想到战胜柳记之后的种种好处,张退只得咬着牙,道:“六十文就六十文,给我也来一批!” 听见这话,李诞眼睛都笑眯了。 “好嘞,您有什么要求?” “按照柳记的标准来,但要做得比他们好!” “额...” “怎么?不行?” “行倒是行,只是,得加钱。” “六十文还不够?”张退怒目圆瞪。 “张少爷,您这是在难为我啊!同样六十文的价钱,我若是把您的做得比柳记好,今后这招牌还要不要了?” 你...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反驳! “那...那就七十文!” 天大地大,扳倒柳记最大! 本就是一样的酒水,若不能在酒瓶上取胜,如何能赢? 张退不断给自己找理由,这才说服自己接受七十文的价格。 同时心中愤懑不已,这年头,琉璃商都比酿酒挣钱。 “好嘞,张少爷放心,这就赶工给您做,保管淮南诗会前出成品。” ...... 同样是在窗前,同样是刚刚拿起纸笔。 那只青色鸟雀,便扑腾着翅膀,落在窗沿上。 顾北川来了性质,打开鸟腿上的竹筒,取出宣纸。 “想让我把这首七言律诗补齐?” “也好,就让你瞻仰一下子美先生的文采。” 《登高》 “风急天高猿啸哀,驻青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淮河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笔走龙蛇,笔锋如剑。 顷刻间,一首《登高》便跃然纸上。 “去吧,送予你家主人。” 章节目录 第11章:怀才酒楼 这一天,顾北川再次来到了柳记酒铺。 他也不想来,只是福伯说有要事,他便不得不来。 看着眼前一摞摞的单子,顾北川眉头微皱。 “福伯,你是说,我们还和城中心的怀才酒楼有合作?” 柳记是家酒铺,而酒铺最重要的就是卖酒。 买酒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单独的客人,买回去自斟自酌。 另一种便是酒楼,用批发价买回去,再用零售价卖给来吃饭的客人,赚个中间差价。 酒铺也乐意卖酒给酒楼,一来是量够大,一家酒楼的供货量,足以抵上不少销售额。 再者就是,如果酒楼名气大。那酒铺酿出来的酒也会跟着出名,最后获利的,还得是酒铺。 但问题的关键是,就柳记之前的那些酒水,竟然也有人要? 当真是奇了怪了。 “不错,少爷。” “单子上写得明明白白,三年前怀才酒楼和我们签了契书,每个月都要从我们这采购不少酒水。” “三年如一日,虽说价格偶有波动,却从未间断。” “隔壁就是张记,这怀才酒楼的东家只要稍微改下契书,就能得到更好的春晓名酒。” “可他却偏偏从我们这采购了足足三年,当真是怪事。”顾北川也是眉头紧皱,猜不透其中门道。 “少爷,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如今我们酿出的三种新酒,至少也需一两银子起步。若是按照原价卖给怀才酒楼,只怕亏损甚大。” 顾北川知道福伯叫他来干什么了。 “这契书必须得改,要么变价格,要么中止合作。” 他凭什么敢卖一两银子一瓶酒? 凭的就是一个物以稀为贵! 整个淮南的酒水市场,没有任何一款酒能比得上柳记的酒,所以他才有这个资本。 才能用昂贵的酒瓶,和朗朗上口的广告语去包装酒水。 因为这种稀缺性,才能让产品的附加价值和服务价值,大于产品本身。 可如果怀才酒楼也能喝到柳记的酒,还是低价出售的酒。那市场的发展将不会按照顾北川的预估走。 柳记固然还能击败张记,生意大好,却绝无可能占据整个淮南的酒水市场。 这是他所无法容忍的! “备车,去怀才酒楼,我要和他们东家谈一谈。” ...... 城中心,这是淮南城绝对的中心。 布商,粮商,当铺,胭脂水粉,饭店,客栈等店铺数不胜数。各式商品,可谓琳琅满目。 还有货郎们走街串巷,吆喝声尤为响亮。 淮南城大,居不易,说的便是城中心。 这里的房屋价格,比起其他地方,怕是要高上足足三成! 城南也算繁华了,可和城中心比起来,反倒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就算是怀才酒楼这种老字号,在这也并不显眼。 别的不说,在它对面,就有一家规模略小的腾龙酒楼。 看起来生意红火,门庭若市。 反观怀才酒楼,哪怕现在是正午,用餐的高峰期,其中食客也只是三三两两,十分稀少。 顾北川和福伯一进门,便有跑腿小厮迎上来,用地道的淮南话问道:“二位爷,想吃点什么?” “我们是城南柳记酒铺的,来和你们东家谈谈订酒契书一事,不是来吃饭的。” “这...”听闻此言,小厮脸上的热情肉眼可见地消退。 “二位爷,这我管不了,得去找我们掌柜,只有他才能见到东家。” “那便带我们去。” 片刻之后,两人成功见到了掌柜。 看起来年纪稍大,只怕和福伯不相上下。 听闻二人来意之后,脸上露出歉意,道:“二位,实在不好意思。” “我们东家,他是个读书人。”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对读书以外的事情,想来不怎么在意,两位怕是要跑空一趟了。” 听闻此言,福伯眉头一皱,询问道:“这位东家,莫不是不在此处?” “不,少爷正在阁楼上读书。” “那你为何不帮我等引荐?”福伯明显动怒了,心说这老头好不识抬举。 你们东家明明人在,却还找理由搪塞我等。 若是老夫年轻个十来岁,定要叫你好看。 “唉,罢了罢了,我去问问东家便是。只是这结果怕是...”老掌柜没有多说,转身向阁楼上走去。 果不其然,片刻后便满头大汗地下楼,带来一个叫人心情不怎么好的消息。 “我们东家说...说他要专心准备淮南诗会,用功读书。” “酒水契书一事,日后再谈。” 从怀才酒楼走出后,两人面面相觑。 福伯忍不住道:“少爷,这怀才酒楼东家怕不是知道我们酿出了新酒,想要坐地起价,才这般搪塞我等。” 顾北川却嘴角上挑,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 “我看这东家,应当真是个书呆子,压根就没在意过酒水契书一事。” “少爷何出此言啊?” “你看这怀才酒楼,坐北朝南,阳光通透,本身也够大,又地处城中心繁华之处,理应日进斗金才是。” “可事实却是,即使在用餐高峰的正午时分,它依旧门可罗雀。” “对面腾龙酒楼,明明在规模上不如怀才酒楼远矣,可生意却比它好得多。” “种种迹象,无不表明,怀才酒楼东家不善经营!” “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明明知道张记有春晓名酒,怀才酒楼却依旧跟我们合作了三年之久。” “因为这位东家,压根就没打算管这些,一心都钻进他的圣贤书里头去了。” “这...少爷您只来过一次,便能猜得如此通透?”福伯真有些惊了,如果少爷所料不差,那该是何等的智慧! “是与不是,回去之后,打听一番这东家过往便知。” “若真是如此,我们该怎么办?这位东家以读书人自居,明显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想与我等交谈。” “若真是如此,反倒好办。” “少爷我啊,最擅长和读书人打交道了。” 顾北川嘴角上挑,笑意弥漫。 章节目录 第12章:脑补 柳记酒铺,老李头被叫到顾北川和福伯面前。 他是土生土长的淮南人,世世代代皆在此处,喝着淮河水长大。 所以对淮南之事,可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老李,你可知晓城中心的怀才酒楼?”顾北川问道。 “怀才酒楼?东家说的是赵怀才开的那家?” “赵怀才?这是怀才酒楼东家的名字?你还知道多少,细细道来。” “这赵怀才,是赵老爷子家嫡子。” “他还有个哥哥,叫赵腾龙。” “赵怀才虽说不是嫡长子,却文思敏捷,被誉为淮南四大才子之一。” “年纪轻轻,便已经考取举人。” “四里八乡都说来年春闱,他是有希望考进士的。” “所以赵老爷子对他十分疼爱,重视程度甚至要远远超过嫡长子赵腾龙。” “后来赵老爷子逝去,留下两家酒楼,大些的留给了赵怀才,就是东家你们看到的怀才酒楼。” “小些的,便给了赵腾龙,也就是怀才酒楼对面的腾龙酒楼。” “赵腾龙虽然不擅读书,但尤擅经商。” “没几年的工夫,就把原本半死不活的腾龙酒楼经营得有声有色。” “反倒是赵怀才,一门心思扑在读书上,经营不善,把赵老爷子留下来的怀才酒楼败了个干净。” “只不过,这位赵家二少爷也不在意就是了。” “等他中了进士,还要这酒楼作甚?” 等老李头全部说完后,顾北川才闭上双眸,沉思起来。 “没事了,去做事吧。”福伯见状,对老李头道。 “少爷,看来您猜得没错。” “赵怀才年纪轻轻,便已是举人之身。按道理,是可以直接为官的。” “只是为了来年春闱,埋头苦读,这才作罢。” “这样的人物,确实不需要在乎一家酒楼。” “可我们毕竟和人家订了契书,若是不改掉,只怕要亏损惨重,这可如何是好?” 福伯眉宇间满是忧愁。 他是看着少爷从小长大的,自家少爷向来顽劣,是个什么货色,他比谁都清楚。 这次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做事情,都快要成功了,关键时刻却冒出这么个变故。 当真是,叫人扼腕叹息。 小姐,您在天之灵,务必要保佑少爷啊! 福伯如此忧虑,顾北川反倒神色平淡。 “这么说来,赵怀才当真是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倒是没取错名字。” “少爷,读书人最是心高气傲,瞧不上我们这些商贾之辈。” “契书一事,只怕是难了。” “别急,急什么。” “应付商贾有应付商贾的法子,应付读书人,自然也有应付读书人的法子。” “不是说了吗,少爷我啊,最擅长的便是应付读书人。” “一切如常,且等淮南诗会再看。” 。。。。。。 初秋时节,窗外已没了嘹亮蝉鸣。 反倒是树叶枯黄,随风而落,颇有几分萧瑟之感,最是容易伤春悲秋。 一只通体青翠的鸟雀,扑腾着翅膀,落于项芷柔窗前,发出欢快的啼鸣。 少女先是一惊,随后便是喜出望外。 “小青,你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了。” 那鸟雀听见这话,扑腾翅膀的频率都快了几分,似是有些雀跃。 可谁承想,下一句便是: “快过来,给我看看那位书法大家的回信!” 项芷柔眼眸中仿若闪着光,她在这深闺大院着实无聊,就指着这个解闷了。 可谁知小青一听,不断扑腾的翅膀顿时停顿,更是发出两声尖锐的啼鸣。 你那是想我吗?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 只可惜,鸟雀终究拗不过主人。鸟脚上的竹筒很快被打开,宣纸也被取出。 只见宣纸上,赫然多出一首诗: “风急天高猿啸哀,驻青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淮河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字体依旧是那般狂放不羁,下笔如出剑,笔锋如剑锋,令人惊叹不已。 可相比于字,更叫人惊叹的,却是这诗文。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项芷柔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 脑海中顿时浮现一抹场景,淮河两岸,阴风怒号,猿猴啼叫,白鸟腾飞。 好一句写景诗文! 仅仅十四字,便叫那初秋的萧瑟之景跃然纸上!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淮河滚滚来。” 这句就不用说了,依旧是写景,但萧瑟之感更上层楼,直扑面而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看到此处,项芷柔蹭地站起,一双美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孤寂的旅客在萧瑟秋风中跋涉万里,年迈多病的老人登上高耸之处,眺望滔滔不息的淮河水。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砰砰砰! 砰砰砰! 项芷柔猛地捂住胸口,只觉心脏在胸腔中激奋地跳动,整个人被诗文中的意境震惊得无以复加! 脑海之中,登高远眺老人的鬓角,早已被苦难磨得雪白。穷困潦倒之际,再度停下满是浊酒的酒杯。 世人皆言,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酒是好东西,饮酒便能忘却世间大部分忧愁。 可这位大家却反其道而行之,这最后一阙诗文的意思,分明是他心中忧愁,已经浓郁到连美酒也无法消除的地步!瞬间将整首诗的意境和情感升华了一个档次! 好诗! 绝对是天底下顶尖的好诗! “此诗,在我读过的七言律诗中,当属第一!” “我所料果然不错,这位书法大家同时也是一位诗词大家!” “得遇如此文曲星,是我项芷柔之幸!” “只是不知,这位大家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写出如此沉郁顿挫的诗文。” 项芷柔再度闭上双眸,开始脑补。 在她的想象中,这位大家满腹才华,却在官场郁郁不得志。 无奈之下,辞官乞骸骨。 怎料回乡途中,疾病缠身,而又年迈无力。 等终于回到淮南,见到奔流不息的淮河。 这才登高远眺,凭栏做诗,一抒心中郁郁之情! 是了! 唯有经历过这等宦海浮沉,沧桑岁月,而又文采斐然之辈,才能做出这等惊风雨,泣鬼神的诗篇! “得此人此诗,当为我大乾诗坛之幸!” “只可惜,大家年迈体弱,只怕。。。离仙去已是不远。” 悲伤片刻后,少女的眼神渐渐坚定! “我决定了,哪怕翘家也要见这位大家一面!” “不然,怕是会后悔终生!” 决定之后,少女便拿出另一份纸笔,开始回信。 章节目录 第13章:淮南诗会 张记酒铺。 酿酒坊。 众多伙计和长工正赤着上身,卖力工作,可谓汗流浃背。 淮南诗会在即,张记酒铺和柳记酒铺的赌约人尽皆知。 而最近少东家不知从哪搞来了新的酒方,要他们赶在诗会之前酿出来。 所以工作量难免增加,但伙计们脸上却并无愤懑之色,反而带着些许激动。 很简单,按照少东家的说法,这新酒一旦酿出,柳记就必败无疑。 届时,等张记接手了柳记的生意,大家的工钱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唯独一些年长的酿酒师傅,反而个个眉头紧皱。 此时正聚在一起小声嘀咕。 “鸡蛋为何要加这般多?” “这酒曲我看着也不对劲。” “少东家试都没试,就让伙计们大规模生产,是否有些不妥?” 最终,一位看起来最年长的师傅站起身来,道:“我去和少东家说说,这方子怕是有些问题。” …… “什么?方子有问题?”张退看着眼前的老师傅,一脸的难以置信。 “少东家,大家都觉得这方子看起来不太对劲。是不是先做出几缸酒尝尝,再决定要不要酿这般多。” “呵呵!”还没等张退回话,屋内另外一人就忍不住了。 “我看你就是倚老卖老,在这蛊惑少东家!” “这可是全新的酿酒法子,你们看不懂很正常。” “难不成非得你能看得懂的酒才是好酒?” “还说什么先做出几缸酒来尝尝?谁不知淮南诗会在即,谁不知张记和柳记曾有赌约?你说出这等话,置少东家于何地?” “若是因为你误了时辰,导致张记输了赌约,这后果你可担待的起?” 说话的正是张涛! 张退觉得他能在顾北川眼皮子底下偷到酒方,是个人才。所以没等淮南诗会结束,便给足了工钱,挖来了张记。 但张涛其实就是个普通伙计,能拿这么多工钱,就是因为他贡献了柳记新酒的酒方! 可现在这老匹夫竟当着他的面说这酒方是假的,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即出声怒喝。 老师傅也是一愣,没想到自己仅仅只是提个建议,便被这般怒斥。 要知道,酿酒师傅这一行是很看资历的。 做工年岁越长,经验就越丰富。哪怕一样的方子,酿出来的酒也比常人更好喝。 所以在酒坊,老师傅们地位都很高。其余长工和伙计,对他们都是客客气气。 唯独这个张涛,一个新人,不知哪来的底气,似乎向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更可气的是,张涛的工钱竟然和他们差不多! 已经有不少老师傅怨声载道,背地里说闲话了。 可少东家却依旧不管不问。 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张涛胆子竟然大成这样! 不仅怒斥他,还用张记和柳记间的赌约威胁他! 当是时,即便心态再好,老师傅心中也不禁生出几缕怒火。 压着脾气,沉声道:“今天这话就当老朽没说过,明日我便辞工!” “郝师傅,何至于此啊!”张退还想出声挽留,却被张涛拦住。 “张少爷,让他走,这样的人完全不懂那神奇的酿酒之法,留下来只会耽搁进度。” 听闻此言,张退犹豫片刻。 郝师傅却一声冷笑,转身便走。 他一身手艺,在何处做不得工,挣不得钱?何必受这等气? 看着郝师傅离去的背影,张退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他看向张涛,眸光中带着些许威胁,道: “你说得最好是真的,否则后果你怕是担待不起!” “张少爷放心!我亲耳听老李头说,这是种新的酿酒之法,常人难以理解,实属正常!” “老李头可是柳记最年长的酿酒师傅,他的话,做不得假。” 听闻此言,张退脸色稍好。 显然,老李头确实有些名气,算是酿酒的行家,容易让人信服。 可前提是,这位说的是真话啊! …… 三日后。 秋风萧瑟。 淮河两岸,淮南诗会,正式开始! 大乾科举主要分为三部分,八股,策论,诗文。 八股暂且不谈,这是最难的部分,足以成为每一个大乾学子的噩梦。 策论倒还好,如今的大乾皇帝,春秋鼎盛,乃是难得的贤明之君,自继位以来,已令大乾承平至此十余年! 因此大乾的每一项政策,都有深意可究,只要仔细研读,终究有些收获。 剩下的便是诗文了! 正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作诗更是如此! 若是作些一般诗文,只要对仗工整,格律无误,倒也不难。 但是这样的诗,在科举上是拿不到高分的。 真正的满分诗文,须得让考官,甚至让圣上眼前一亮! 所以,为了提升自己的作诗水平,大乾才子们隔三差五就喜欢举办诗会。 一来能与同窗交流,验证所学。二来,这诗会也是扬名天下的好地方。 而本次淮南诗会,最为耀眼者,当属四大才子——庞涓之,陆怀良,田家炳和赵怀才。 诗会开始之后,文人士子们先后登台,一篇篇诗文脱口而出。 若是诗文差,四大才子则会出言佐证。 若是诗文好,四大才子则会邀你同席而坐。 总的来说,诗会氛围还算不错。 随着四大才子一次次点评,气氛很快便达到了高潮。 有人便喊道:“酒呢?世人都说,狂歌斗酒诗百篇,不饮酒如何能作出好诗?” “是极是极,早就听闻柳记张记两家酿有美酒。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你们两家的赌约和新酒,可早就传遍淮南大街小巷了,两位东家还不快快上酒?也好让我等一饱口舌之欲。” 听闻此言,早就准备好的顾北川嘴角微扬,正要上前说话,却被人抢先一步。 只见张退如风般窜了出来,大喊道:“诸位才子稍安勿躁,这次我们张记,不仅酿了春晓,更是酿出了三种远胜春晓的名酒!” “诸位放心痛饮便是,张记分文不取!”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响起一阵喝彩声。 “张老板大气!” “此等胸襟,定能成大事也!” 听着满堂喝彩,张退得意地瞥了顾北川一眼。 他知道,就算自己有了新酒,和柳记的胜负也只在五五之间。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抢占先机,得了才子们好感。 等下若是酒水味道相差不大,才子们会倾向谁便可想而知。 顾北川,还是太稚嫩了些。 不懂商贾之道,被他从头到尾,克制得死死的。 而顾北川,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只是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 章节目录 第14章:美酒?馊水! 随着酒水上桌,文人士子们开始举杯换盏,觥筹交错。 四大才子中,庞涓之尤好饮酒,且是四人中诗才最好的。 所以上酒之后,其他三人都在看着他。 陆怀良道:“涓之兄,来年春闱,你我四人便要分道扬镳,想必是聚少离多。” “如今难得相聚,又有美酒添杯。” “涓之兄何不作诗一首,以抒心中豪情?” 庞涓之闻言一笑,道:“怀良所言甚是,且看我饮酒作诗。” 旁人在诗会上所吟诗句,往往都是提前作好的。 包括四大才子中的其他三位,也大多如此。 唯独他庞涓之,每一首诗都是当场而作,且尤爱酒后作诗。 因为那种醉醺醺的感觉,反而更容易催生出灵感。 正是因为如此才情,他才能力压其余三大才子,隐隐有四大才子之首的趋势。 正当他举杯痛饮,想着美酒入喉,激发万千思绪时,整个人却突然僵住。 原本看着滚滚流水,吹着萧瑟秋风蕴酿出来的情绪瞬间收敛,灵感也随之崩溃。 只见他放下酒杯,脸上表情无喜无悲,如遁入空门。 “这...涓之兄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才思枯竭?需要酝酿一二?”陆怀良诧异道。 庞涓之也不说话,只把酒杯往他面前一摆,示意他喝酒。 陆怀良虽心中疑惑,却也拿起酒杯,小酌两口。 酒水入口的瞬间,便浑身僵住。下一刻,将所有酒水悉数吐出。 因为动作仓促,反倒是吐在了自己衣衫上。 一时间狼狈不堪,风流扫地。 “这这这...,怀良兄,值此淮南诗会,风雅之地,你怎可做出如此粗鄙之举?”田家炳也被赵怀良这一举动惊到了,忍不住出声道。 “喝酒,咳咳咳,你喝了就知道了。”赵怀良因为吐得太急,不得不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田家炳有些无奈,心说陆兄酒量实在太差,不过一杯,竟然喝成这个样子。 于是举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陆兄啊陆兄,切让你看看何为千杯不醉! 然而下一刻,一股霉味和臭鸡蛋味混合起来,在其口腔中瞬间爆开,疯狂刺激其舌头上的感官。 “呸呸呸,噗!”田家炳学着陆怀良,也将酒水悉数吐出。 “入你娘!”他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拍,怒道。 “田兄,风雅,要注意风雅!” “风雅个屁!这酒谁酿的?这也叫美酒?” 田家炳本就是四人中脾气最为火爆者,此时又在朋友前丢了面子,哪里肯忍,当即便大声怒斥。 张退正在沾沾自喜,听闻此言,便是眉头一皱。 “田公子,你可莫要血口喷人!” “这美酒可是我们张记日夜赶工方才酿出来的绝顶好酒,就算春晓,怕是也拍马不能及之。”张退言语中带着十足的自信。 “好啊,好啊,我还道你张家慷慨,这么多酒水,竟然分文不取。现在我明白了,这哪里是酒水,分明是馊水!” 馊水? 怎么可能? 张退刚要反驳,就见另有一人站起身来,将酒碗一摔,指着他怒斥道: “田公子说得不错,这分明就是馊水!” 又有一人站出,道:“淮南诗会,向来是我淮南士子间的盛会。你竟敢哪些馊水糊弄我等,是何居心?还有没有把淮南文坛放在眼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断有人起身怒斥张退。 这让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分明...分明刚才还是一片夸赞声,怎么转眼就变成这样了? 天堂到地狱,怕是也莫过于此。 酒! 是酒出了问题! 张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被那股子臭鸡蛋的腐臭味熏得够呛,涕泗横流。 这...这怎么跟柳记的新酒不一样? 顾北川骗我?还是张涛骗我? 但他现在已经来不及思考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而是脑海中开始浮现重重可怕后果。 张记和柳记的赌约输了! 这场赌约闹得这么大,不可能行那耍赖之事。 所以,张记不得不关门,还要把门面店铺,悉数让与柳记。 最最关键的是!父亲张行还不知道! 等父亲回来,我要如何面对他? 还有那些酒瓶酒杯,华而不实,却足足要了他七十文一个! 还有伙计们的工钱,这些日子也上涨不少。 若是张记成功击败柳记,接手柳记酒铺,那这些付出自然不算什么。 可现在...现在什么都没了! 花出去的银钱却是实打实的! 想到此处,张退浑身一颤,双腿已经开始发抖。 一股深切的恐惧吞噬了他,身体沿着脊椎,一节节变得冰凉。 整个人瘫坐在地,已经说不出一句话。 看见这一幕,原本骂得起劲的士子们,反倒是收敛了些许。 落井下石,非君子所为。 若是私底下,自然想怎么骂怎么骂。 可现在是淮南诗会,在同窗好友面前,自然不可做得太过。 毕竟大家都是要脸的人,得注意影响。 “福伯,给诸位才子呈上我柳记的美酒。” 到了这一刻,一直一言不发,冷眼旁观的顾北川才站出来说道。 福伯见状,心中激动不已。 张记啊张记,你们也有今天! 作为全程参与该计划的一员,福伯比任何人都清楚前因后果,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若不是张记动了歪心思,岂会有如此下场? 但现在场景特殊,很快便收敛了心绪,吩咐伙计们上酒。 一杯杯美酒上桌,众才子却面面相觑,不敢动弹。 张记的馊水还历历在目,谁知道这柳记的酒又是个什么货色? 还是让其他人先饮为好! 包括四大才子,也是一样的心思。 原本嗜酒如命的庞涓之,此时看着那精美的酒杯,却是不为所动。 田家炳和陆怀良同样如此,刚才的滋味,谁也不想再回味一遍。 唯独赵怀才,拿起酒瓶细细观摩。 “才子酿,酿才子文思!” “这句话,倒是颇为不俗,短短数字,便有如此意境。” “字更是好看,狂放不羁,笔锋挺立。” 想了想后,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为别的,只为这字,这话,也值得痛饮! 章节目录 第15章:作诗? “怀才兄!慎重啊!” 一旁的三人见状,急忙劝阻道。 可赵怀才却置若罔闻,他一向如此,一旦决定好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酒水悉数入喉,只觉温润而醇厚,不辛不辣。 比起那所谓的春晓名酒,只怕要胜上数筹! “好酒!” 此言一出,反倒是叫另外三人一愣。 “怀才兄你说,这酒是好酒?” “我不常饮酒,却也知道,这是地地道道的好酒。” “诸位若是不信,自己痛饮便是。” 三人脸上神色惊疑不定,最终还是庞涓之一咬牙一跺脚,将一杯酒水送入口中。 …… 淮河两岸,冷风习习。 张退渐渐恢复了些许神智,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不是我酿错了,而是柳记的酒方本就有问题! 他们的酒也是馊水! 若是如此,那张记和柳记顶多算是平手,自然不用关门大吉,献上铺子。 虽然未曾获利,却也比那满盘皆输的情况好上不知多少。 对!一定是这样! 想到此处,张退原本昏暗无神的眼眸中竟渐渐焕发出些许光彩。 可下一刻,便听得一声大喝。 “好酒!” “我从未饮过如此好酒!” 庞涓之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手中酒杯,眸光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如此烈酒,当浮一大白!” 他索性扔下酒杯,拿起酒瓶畅饮起来。 和赵怀才不同,庞涓之喝的是英雄醉。 本就是三种酒中最烈的,又如此痛饮。 很快便晕晕乎乎,面色酥红。 原本压抑下去的情绪和灵感,此刻也尽数袭上心头。 “诸君,且听此诗!” “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 “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这... 当是时,整个淮南诗会,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这首七言绝句,对仗和格律并不出众。 但满腔豪情和意境却跃然纸上,令人无不叹服。 “好诗!当真是好诗!” “涓之兄不愧是涓之兄,竟能做出此等好诗!” “淮南庞涓之,大才也!” 听着一众称赞,庞涓之却是摇了摇头,道: “都是此酒!我庞涓之此生从未饮过如此美酒!” “若非此酒,焉能做出此等诗篇!” 听闻此言,众人当下便是一惊。 要知道,庞涓之可是嗜酒如命。能得他如此称赞,该是何等美酒? 当下便抛去心中偏见,细细打量起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诸位兄台,你们看,这酒瓶和酒杯,竟如此精美!” “再精美又如何?依我看,这酒瓶上的字,才是价值千金!” “诸君莫要纠结,且闻一闻,此酒竟有如此浓烈之酒香!我先一干为敬!” “好酒啊好酒,如此烈酒,不愧为英雄醉,当真只醉英雄!” “才子酿也不错,喝完之后,竟真觉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 “红袖招偏温润了些,我喝不惯,还是带回家中送予娘子。” 众人议论纷纷,可无一例外,均是赞叹之声。 这些声音落入张退耳中,让他脸色愈加难看,心中更是发苦。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柳记的配方没问题! 那张涛给我的配方一定是假的! 恍惚间,他想起了那位找自己反映情况的郝师傅。 又想起把郝师傅赶走的张涛,顿时满腔绝望化作怒火,熊熊燃烧! 张涛,都是你! 一个伙计,竟敢如此害我! 他站起身来,离开了诗会,眼眸中满是恨意。 浑然未觉,当初赶走郝师傅一事,他也有份。 …… “哪位是柳记东家?竟能酿出此等好酒!”庞涓之道。 听闻此言,顾北川上前,道:“正是在下!” “东家竟如此年轻!”庞涓着实没想到,柳记东家才这般年纪,好像连弱冠都不到。 “敢问东家,这酒瓶上的诗词,究竟是何人所写?当真是朗朗上口,别有一番风味。” “实不相瞒,还是在下。” “这...没想到东家小小年纪,不仅能酿出美酒,还精通诗词一道,着实难得。” “值此盛会,何不作诗一首,以抒心中豪情?” 庞涓之向顾北川发出了邀请,可这话落在别人耳中,却有些不对味了。 “涓之兄怎地邀请他作诗?一个酿酒的罢了,这酒水酿得再好又有何用?还真能作出诗来不成?”陆怀良脸色难看道。 四大才子中,论诗才,庞涓之当属第一。 可紧随其后的,便是他陆怀良了。 所以往年诗会,都是他第二个作诗。 此次也不例外,他都已经做好准备,提前数月想好了诗文。 可谁承想,半路杀出个顾北川。 顾北川若是个读书人也就罢了,他陆怀良还不至于这般小家子气。 可顾北川偏偏是个酿酒的,这让心高气傲的读书人如何能释怀? 又让他陆怀良颜面何存? “陆兄息怒,如此美酒,涓之兄想必是贪杯醉酒了,酒后胡言,当不得真。” “再者说了,这柳记东家,不过一个酿酒的。涓之兄敢说,他还真敢接话作诗不成?”田家炳宽慰道。 陆怀良这才神色稍好,唯独赵怀才眉头微皱。 “二位兄台,这柳记东家,姓甚名谁?” “据说是叫顾北川。” 顾北川?不知为何,赵怀才总觉得这名字在哪里听过。 谁也没想到,庞涓之醉酒后,会向一个压根不是读书人的人发出作诗邀请。 所以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北川身上。 想看看这位年轻得过分的柳记东家,会如何应对。 福伯更是心急如焚,自家少爷他再清楚不过。 在江南时,倒是读过几天书。可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德行。 怎么可能作得了诗? 可这般场景,若是推脱,反倒是丢了脸面。 少爷可该如何是好? 然而,就在这万众瞩目之际,顾北川却无丝毫慌乱。 反而上前一步,大声道: “涓之兄有此雅兴,北川自当奉陪!” “作诗一首罢了,有何不可?” 霎时间,整个诗会现场,再度陷入落针可闻般的寂静。 章节目录 第16章:扬名 答应了!他竟然答应了! 他怎么敢的? 陆怀良眉头紧皱,满脸不悦。 “陆兄勿要动气,这顾东家一介乡野村夫,不晓得诗会规矩。” “想必也不是故意的,等诗会结束之后,让他给陆兄赔礼道歉便是。”田家炳在一旁宽慰道。 其实不只陆怀良,诗会上的文人士子,也大多都皱起了眉头。 这英雄醉和才子酿味道是不错,就连红袖招也远胜那所谓的名酒春晓。 可这只代表你顾东家会酿酒!不代表你会作诗! 若是作诗和酿酒一般简单,我等还至于十年寒窗,苦求功名而不得吗? 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庞涓之乃是淮南年轻一代才子中执牛耳者。 若是随随便便一个酿酒的,就能作出和庞涓之一样的诗文。那他们这些寒窗苦读,却依旧不如庞涓之远矣的人,还有何颜面? 也怨庞涓之,喝酒就喝酒,好端端的,邀请人家作诗作甚? 但他们不敢怪罪庞涓之,只好把满腔怨气发泄在顾北川身上。 而顾北川仿佛没看到这些怨气与不满,只是笑着大步向前,道:“诸君,且听龙吟!” 把自己作诗比作龙吟?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君不见淮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然而当顾北川说出第一句,现场的议论声便小了许多。 这……好像还不错,淮河奔流不息,倒是蔚为壮观。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嘶! 现场已经响起惊叹声! 明镜悲白发,青丝暮成雪!自然是感慨时光易逝,岁月蹉跎。 单独来看,仅仅是对仗工整,颇有意境罢了。可如果和上一句放在一起看,就不得了了! 这是在跟淮河作对比啊! 无形中就把时光催人老的悲伤之感推到巅峰。 光这两句,就足以证明顾北川在诗文一道上有着不俗的造诣!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当顾北川念完之际,整个诗会现场,早已是鸦雀无声。 啪啪啪! 啪啪啪! 就在众人还在回味诗中意境时,却有一青衫老者从黑暗中走出,带头鼓起了掌。 “好诗!一等一的好诗!” “前两句本是悲怆顿挫的调子,我还以为你要写些感慨伤春悲秋,时光易逝的诗文。” “谁承想,下一句立马就变了调子。劝人将进酒,杯莫停。” “好啊,好一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好一个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此诗,当有大风流,大浪漫!” 见到此人,四大才子先是一惊,随后便立即恭敬道:“秦老。” 就连庞涓之也不禁酒醒了几分,道:“秦老你怎么来了?” 如果说他是淮南年轻一代文人中执牛耳者,那么秦老就是整个淮南文坛中执牛耳者。 书画双绝,更在诗词一道趋近巅峰,哪怕放眼整个大乾,都是一等一的文学大家! “淮南诗会,这般热闹,我自然也想来凑一凑,看一看我淮南士子风采。” “本不想露面,可谁承想,竟得遇如此诗文。” “本以为老朽在诗词一道,已经有些成就。现在看来,着实是有些坐井观天,一叶障目了。” “涓之,此诗乃是何人所作?” “不瞒秦老,此诗乃是柳记酒铺东家,顾北川顾兄所作!” “顾北川?” “不错,正是小子。”顾北川上前道。 见有人应答,秦修文便眯起双眸,将顾北川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好半响后,方才赞叹道:“如此年纪,便能写出这等诗文,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古人诚不我欺也!” “敢问小兄弟,师从何人?” “未有师承,自学成才。” 听闻此言,本就够震惊的秦修文再次瞪大双眸,嘴唇开阖,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之后,才叹息道:“你小小年纪,自学成才,于诗词一道造诣便不逊色于我,当真叫人汗颜!” 什么! 听闻此言,刚才还心中愤懑,并不服气的众人,立刻便偃旗息鼓。 秦修文是什么人? 天下一等一的大儒,更是在淮南开创白鹿书院,桃李满天下。 被世人号为白鹿先生,名震天下! 这样的人物说顾北川诗词造诣不逊色于他,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连陆怀良也收敛了心中焦躁忌妒之气,不敢造次。 “哈哈哈,我就知道北川兄有大才!否则也酿不出如此美酒!” 整个现场,所有人都在默默消化心中的震惊。唯有庞涓之一如既往,开怀大笑。 “哦?什么美酒?” “秦老你看,这桌上美酒,就是北川兄所酿,乃是我迄今为止,喝过最好的酒!” 听闻此言,秦修文双眸一亮,便也端起酒杯,小酌两口。 美酒入喉,顿时变了脸色,赞叹道:“果真是好酒!” “顾小兄弟,何不上来一聚,也好和我等畅谈一番。” “承蒙秦老相邀,小子正有此意!” 他来淮南诗会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履行和张记的赌约,另一个就是宣传自家酒水。 认识秦修文,倒算是意外之喜。 很快,随着顾北川入席,诗会继续进行。 只是,本该是风云人物的四大才子,此刻却仿佛沦为陪衬。 不论是秦修文,还是其余的才子,视线大多都集中在顾北川身上。 本想试探一番,此子是否名不副实。 可很快就被他出口成章的言谈举止所慑服,忍不住于心底赞叹一句,此子有大才也! 四大才子中,当属庞涓之与顾北川最为亲近。 因为他的诗文本就偏向豪迈浪漫,所以对顾北川的《将进酒》最为欣赏,很快便把顾北川引为知己。 秦修文同样如此,没有端着架子,反而和顾北川平辈相交。 这也让顾北川对他多了几分好感,看来这是位真正有学问的,而不是一些个酸儒腐儒。 唯独陆怀良,即使叹服于顾北川的才华,也依旧冷着一张脸,不想跟他打交道。 章节目录 第17章:商谈 “陆兄,我记得你方才不是说准备好了诗文,要当场吟诵吗?” “还曾埋怨北川兄抢了你的风头呢。”田家炳半开玩笑半打趣道。 听闻此言,顾北川一愣,看向陆怀良。 心说难怪此人一直对我冷着个脸,原来其中还有这般缘由。 冤家宜解不宜结,倒不如化解了这番恩怨。 “我初来乍到,不懂诗坛规矩,冲撞了陆兄,还望海涵。” “《将进酒》不过随手而作,算不得什么,陆兄若有佳作,还望赐教。” 听闻此言,陆怀良整个人瞬间僵住,目光一点点移向田家炳,似乎在说,你为何要害我! 我于诗词一道造诣本就不佳,苦求数月写出来的诗文连涓之兄都比不上,更何况《将进酒》? 人家珠玉在前,我这时候作诗,岂不是自取其辱? 你把我推出来,究竟是何居心? 看着陆怀良有些瘆人的目光,田家炳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是想化解你和顾兄之间的矛盾啊,你这般看着作甚? “顾兄说得哪里话,《将进酒》乃是一等一的绝佳诗文。” “淮南诗坛能得顾兄,如鱼得水。” “况且我等一向唯才是举,并无诸多规矩,何来冲撞一说?” “倒是你田家炳!无故中伤我与顾兄间的关系,究竟是何居心?” 啊?! 田家炳也愣住了,心说你这人不是好人啊,怎地好心当作驴肝肺? 当即便不再说话,坐到一边喝闷酒去了。 眼看气氛不对,庞涓之急忙出来打圆场。 “顾兄放心,陆兄不是那般小家子气的人。” “对对对。”陆怀良一边陪着笑,一边只觉心中苦涩。 这下子好了,风头没出,还得罪了田家炳。 陆怀良只觉得欲哭无泪。 酒过三巡,晚风袭来,众人微醺。 良辰美景,当如是也! 诗会散场之后,众人陆续离去。 顾北川也站起身来,摇了摇脑袋醒酒,看着一人的背影,道: “怀才兄,请留步。” 赵怀才一愣,转过身来,见是顾北川,心下诧异。 他在诗会上存在感并不强,顾北川不去和涓之兄或者秦老攀谈,来找自己作甚? 虽然心中疑惑,但依旧拱手作揖,道:“顾兄何事?” 今时不同往日,随着一首《将进酒》,顾北川在淮南诗坛也算小有名气,赵怀才不可能无视他。 “数日之前,我曾拜访过怀才兄,却被拒之门外,怀才兄可还记得?” 听闻此言,赵怀才眼眸放大,心念电转,终于一拍脑袋,道: “我就说顾兄名讳熟悉,不知哪里听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此事是我不对,改日定当摆好酒席,向顾兄请罪。” “怀才兄此言差矣,我并非那般小肚鸡肠之人,怀才兄为来年春闱专心苦读,这才闭门谢客,何错之有?” “那不知顾兄是何意?” “我找怀才兄,只是想商谈一番你家酒楼和我柳记酒铺间的酒水契书一事。” “若怀才兄此时有空,不如去我府上一叙?” “善。” 家宅院。 方桌上摆着两碗秀儿刚熬好的醒酒汤,顾北川和赵怀才一人一碗。 “顾兄,我与你说实话吧。” “其实这酒水契书一事,就算你不找我,也无关紧要。” “此话怎讲?” “说来也惭愧,我一心读书,对父亲留下的怀才酒楼,反倒无心经营。” “再加上秋闱在即,来年春闱也不远了。” “我便打算变卖酒楼,换些盘缠,好入京赶考。” “这酒水契书乃是我当年和柳记酒铺定下的,现在我要卖了酒楼,契书自然作废,顾兄不必忧虑。” 说完这话,赵怀才脸上露出几分惭愧之色。 毕竟把酒楼经营得快要倒闭,着实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败家的一种了。 可谁知,顾北川听了这话,并未就此作罢,反而陷入了深思。 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容我多问一句,怀才兄打算把酒楼卖给谁?” “这……倒是未曾下定论,只是有这个打算罢了,靠谱些的买家还需细细寻找。” “既然这样,怀才兄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酒楼卖予我!” “啊?”赵怀才显然一惊,似是未曾料到顾北川会提出这等建议:“不妥不妥。” “有何不妥?赵兄莫非是觉得我会出个低价,贪墨了你家酒楼不成?” “诶,顾兄说的这是哪里话。秦老常说,见诗如见人。仅凭一首《将进酒》,顾兄在我心中便不是这等人。” “既然如此,那又有何不妥?” “其他倒也没什么,只是我家哥哥,我怕他来寻顾兄麻烦。” “你家哥哥,赵腾龙?” “不错,兄长常说,怀才与腾龙两处酒楼,均是赵家产业,就算要卖,也不该卖给别人,只能卖给他,否则便是变卖祖宗基业,当属不孝。” “嘶”顾北川倒吸一口凉气,不孝在大乾可是一等一的恶名。 就算一些穷凶极恶之徒,再怎么说,对父母也是孝顺的。 “你那哥哥竟如此说话,未免重了些。” “对,而且兄长出价极地。若是卖给他,我怕是连进京赶考的盘缠都凑不齐。” 闻言,顾北川这才冷笑一声,道:“依我看,你这位兄长,说你不孝是假,想吞并怀才酒楼是真吧。” “不仅如此,他还不想花多了钱财。” 顾北川去过城中心,也见过腾龙跟怀才两家酒楼。 将心比心,如果他是赵腾龙,肯定也想要怀才酒楼。 就跟他身为柳记东家,想要张记的铺子一样。 不然一个地方,两家酒楼,必然要被分走不少生意。 可赵怀才毕竟是他亲弟弟,卖酒楼为的又是进京赶考这等大事,于钱财上怎能吝啬? 听闻此言,赵怀才没说话,因为他不想暗地里说自家兄长坏话。 可又不得不承认,顾北川说的是真的。 兄长岂止是不想花多了钱财,简直是想白拿怀才酒楼。 “怀才兄勿忧,你且放心卖给我便是,保管给你一个公道的好价钱。” “至于令兄长,我自有办法应付。” 赵怀才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道:“好。” 兄长不给钱财,他便不可能卖给兄长,所以只能卖给他人。 那为何不能卖给顾兄呢? 章节目录 第18章:闹剧 张记酒铺。 一众伙计正在辛苦酿酒,埋头苦干,任凭汗液染湿衣衫。 在他们看来,张记在淮南诗会上获胜后,接手柳记酒铺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一旦接手柳记酒铺,卖出去的酒水势必也会增多。 那大家的工钱也能涨上些许,日子也要好过些。 所以尽管此刻工作辛苦,倒也无人抱怨。 可唯独有一人! 在这酒坊之中显得那般与众不同。 “力道再加大些!” “酒曲放多些!” “鸡蛋!新酒方得多加鸡蛋!你这才加了多少?” 张涛步伐轻快地行走于酒坊之中,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今天是淮南诗会,酒坊监工和张少爷一起离开。他就临时起意,担了这职务,督促起了众人。 还真别说,这活儿,既轻松又神气。 要不以后和张少爷说说,不去酿什么酒了,就做个监工,也是个美差啊! “神气什么?他懂什么酿酒?加那么多鸡蛋,这酒曲都要坏了。”有人不满张涛作风,小声抱怨道。 “噤声!新酒方毕竟是他带过来的。据说很受少爷重视,将来怕是要取代郝师傅的位置。” “就他?酿酒技术还没我好,凭什么取代郝师傅?” “这也没办法,谁让人家立功了呢?” “你们两个,不好好做工,在这嘀咕什么?这个月的工钱还想不想要了?” 此言一出,整个酒坊瞬间寂静下来,只剩臭鸡蛋的腐烂味飘散在空气中。 大家来做工,为的是养家糊口。 现在张涛势大,没必要为了逞一时之快,反倒丢了活儿。 那样的话,家中幼儿,耄耋老母,就只能跟着自己一块儿喝西北风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张涛心中豪气顿生。 从未有过,从未有这般扬眉吐气过! 在柳记,别说他一个酿酒的小工了,就算他兄长张潮也不过是个账房而已。 面对那些酿酒的老师傅们,同样得客客气气。 哪里像现在这样,整个酒坊,他最大! 不管你多有资历,技术多好,在我面前,都得矮上三分! 一时间,张涛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活像只斗胜的公鸡。 砰! 然而下一刻,便是一声大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酒坊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披头散发,双眸通红的张退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见势不妙,不敢作声。 唯独张涛,走上前去,大声道:“恭喜少爷,旗开得胜!” 砰!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狠狠一脚。 张涛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然而张退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冲上前去,对着他狠狠锤打,嘴中还不停嘶吼着混蛋二字。 “少爷,张少爷!你这是做甚!我可是你们张记的功臣啊!” “哪有这样对待功臣的道理!” 张涛双手抱头,一边躲闪,一边叫冤。 其余伙计,看着这一幕,则是面面相觑。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少爷竟会生如此大的气。 可看见刚才神气不已的张涛,不过片刻,便成了这般模样。 反倒有不少人狠狠吐了口唾沫,道:“该!” “混蛋!都是你,都是你!是你毁了张记!” “你偷给我的酒方是假的!” “害我在诗会上丢尽了脸面!” “你还有脸叫!你还有脸叫!你个狗一样的东西!” 张退一边说,一边愈加用力锤打。 听闻此言,张涛整个人呆住,大脑宕机,一时间甚至都忘了躲闪,被打了两下狠的这才缓过神来,嘴中嚷嚷道: “不可能!不可能啊!” “我亲眼看到老李头从蒸馏房搬酒出来!” “张少爷你是不是搞错了?” 搞错了?我搞错了?我被那般羞辱,你竟还有脸说我搞错了? 张退气不过,狠狠一巴掌打在张涛脸上,直打得他半边脸都红肿起来,舌头发麻,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然而,张退是打得开心了,长工伙计们却是忧心忡忡。 “什么意思?” “还没听懂吗?张涛带过来的酒方,假的!” “少东家在诗会丢尽了脸面,现在正发火呢!” “那张记和柳记的赌约怎么办?岂不是输了?” “那是自然!” “那我们呢?我们怎么办?张记输了,铺子也就丢了,我们上哪做工去?” “这……” 一时间,一股焦躁不安的情绪萦绕在所有长工们心头。 “要不……我们去柳记?”人群中有人提议道。 无人应答,但大家眼眸深处隐约有光芒闪烁,显然是动了心思。 “柳记接管张记铺子,肯定也需要伙计,我们现在过去,还能讨个吉利。” “若是去晚了,只怕是什么也没了。” 听闻此言,有人再也忍不住,第一个跑了。 顿时,所有人纷纷效仿,朝着出口蜂拥而去。 …… 张行探亲,本想多待些时日。 可今天是淮南诗会,他心中有个疙瘩,怎么也放心不下,于是提前回来。 可谁知道,刚走到张记铺子门口,就见自家伙计一个接一个地跑出来。 见到他之后,也不打招呼,只是神色更加慌张地跑远了。 怎么回事?莫不是铺子里走水了不成? 他不由得加快脚步,一路走到酒坊,推门而入。 便见自家儿子正跨坐在一个男人身上,拳脚相加,那架势,仿佛是要把对方往死里打。 “退儿,退儿,你醒醒!”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听见父亲的声音,张退这才回过神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流下泪来,哭诉道:“父亲,我错了。” “张涛带来的配方是假的,淮南诗会我们输了!” “我把咱们的铺子,输给柳记了!” 轰! 听闻此言,张行仿若五雷轰顶,两眼发黑,一时间缓不过来,竟是直挺挺栽倒下去。 章节目录 第19章:来信 靖王府。 一只青色鸟雀挥舞着翅膀,不断在建筑间穿梭,最终停在一棵窗边的巨树上。 小青发出欢快的鸣叫声,以吸引自家贪睡主人的注意。 趴在书桌上小憩的项芷柔悠悠醒转,看见小青,顿时喜上眉梢。 本就不多的起床气消弭于无形。 一醒过来就能收到大家的回信,真好。 这些日子她也与大家通了不少书信了,愈发崇拜大家不俗的谈吐和让她惊为天人的文采。 只可惜,就是大家一直不曾告诉她真名。 这让她很苦恼,因为如果不知道名讳,就算成功翘家,也不知去何处寻大家。 拆开书信,一首崭新的诗文便映入眼帘。 正是《将进酒》! 读完之后,项芷柔目光闪烁,柔情似水,脸颊也微微泛起红霞,看上去当真美艳不可方物。 “不愧是大家!既能写得出《登高》那等沉郁顿挫的诗文,又能写出《将进酒》这样的豪放豁达。” “自古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这是何等大的口气啊,大家果真是个狂生。” 她将这篇狂草写就的诗文视若珍宝,珍而重之地收好。 “大家说,除了《将进酒》,他还酿出三种佳酿。” “分别唤做英雄醉,才子酿,红袖招。” “其中这红袖招温厚醇正,最适合女子饮用。” “只是小青毕竟太小,不可能抓着瓶酒飞回来,只好就此作罢。” “酿酒?城中酒铺就那么些,岂不是只要找到这红袖招,就能找到大家?” 想到此处,少女眼眸中顿时绽放出夺目光彩。 “小红,小红!” 项芷柔轻声呼唤,不过片刻,便有一身穿红衣的丫鬟走了进来。 “小姐有何吩咐。” “你可知红袖招为何物?” 小红思索片刻后,答道:“小姐说的可是城南柳记最新酿出的三种酒水之一?” “城南柳记?你可知这酒水是谁酿出来的?” “据说是柳记东家带来的方子,喝过的人无不交口称赞。” “小姐你是不知道,他们家的酒水,那么小一瓶,竟然要足足一两银子!” “偏偏每日只卖那么一点,卖完就没了。” “小姐你说这柳记是不是傻,竟然放着大把的银子不赚。”小红眉头紧皱,小脸上满是疑惑不解。 若是顾北川听见这话,只怕会笑着回答道:“少女你还小,不懂什么叫饥饿营销。” 现在整个淮南,谁人不知柳记的三种新酒供不应求? 每天天还没亮,就有数不清的人排在柳记门前,等候柳记开门卖酒。 什么叫物以稀为贵?这就叫物以稀为贵啊! 凭借着噱头和稀缺性,柳记用三种新酒,近乎成功占据了淮南整个酒水市场! 剩下的酒铺,哪怕是位于城中心那等寸土寸金之地。 只怕过不了半个月,也得关门大吉。 “好了,我不是想知道柳记的酒如何,你且与我说说这柳记的东家。”看着越说越来劲的小红,项芷柔不由得出声道。 “好的小姐,柳记东家名唤顾北川,本不怎么有名气。” “可谁承想,他竟在诗会上作出一首诗,力压四大才子,更得白鹿书院秦老夸赞,称其诗词一道上的造诣不低于自己,彻底扬名于淮南诗坛。” “这等人物,当真是了不得啊。” “什么诗?是不是《将进酒》?” “小姐你怎么知道?”小红露出诧异之色。 “咳咳咳,小姐我……我自有办法知道,你就不必多问了。”项芷柔脸上闪过几缕不正常的红晕。 小红走后,项芷柔独自坐在窗前。 看着眼前的景色,渐渐出神。 原来大家唤做顾北川啊,力压四大才子呢,不愧是大家。 就连秦老那样名震大乾的大儒,也不得不承认大家的诗词造诣。 少女眸光闪烁,脸色酥红,看向窗外,一脸的向往之色。 怕是,思春了。 只是很快,原本明亮的眸光便黯淡下来。神色也变得忧愁,叹息道: “只可惜,大家年岁已高,怕是和秦老一般大。” “我们……怕是没可能的。” 想到此处,少女心中忧愁更甚,忍不住轻声吟唱道: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 书桌前,顾北川看着手中信件,也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是一封来自江南的书信,写自他父亲顾军之手。 大概意思也简单,就是说他那便宜弟弟顾兴文不负众望,于今年秋闱成功中举,来年春闱更是要入京参加会试,若是运气好,顾家只怕是要出个进士啊! 这以后,也称得上是书香门第了。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身为父亲的自豪与骄傲。 说实在的,父亲应该很爱母亲。 母亲去世后,这份爱也连带着转移到了顾北川身上。 所以才纵容他整日游手好闲,做出那么多荒唐事。 相比起来,顾兴文确实是更争气些,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功苦读。 能有这番成就,倒也实属正常。 顾军为他骄傲,更是情理之中。 再者说了,顾兴文对他从未有过恶意,更没什么跟他争家产的意思,一切只是胡氏的想法罢了。 所以顾军还有一层意思,便是叫顾北川好生经营酒铺生意,莫要懈怠。 将来这家产,还得是他来继承。 到时候顾兴文混官场,主外。 顾北川混商场,主内。 顾家何愁不兴? 揣摩出父亲想法后,顾北川也只是笑笑,不予置评。 拿起纸笔,写了封信,算是祝贺顾兴文中举。 又劝勉他好生用功,来年春闱争取再次高中。 一番话写得可谓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福伯,把信寄回去吧。” 福伯一边接过信件,一边在心中为少爷鸣不平。 不就是中举吗?又算得了什么? 淮南诗会上,那些个举人在少爷面前还不是恭敬有加? 少爷现在可今非昔比了,不见得比二少爷差! 小姐若是知道了,必能含笑九泉。 老爷啊老爷,你可切莫再像从前那般不重视少爷了。 章节目录 第20章:赵腾龙 秋高气爽,微风吹拂。 今天天气不错,顾北川心情也不错。 因为今天是怀才酒楼重新开张的日子! 亦或者说,已经不能叫怀才酒楼了,而应该叫飞鸿酒楼! 经过小半月的重新装修,原本有些老旧的怀才酒楼早已焕然一新。 就连牌匾也从怀才换成了飞鸿! 飞鸿二字旁边,更有一只鹏鸟,做展翅高飞状。 这是顾北川亲自设计的商标! 不仅怀才酒楼更名,就连柳记酒铺同样更名。 他要在淮南建立一个类似于后世企鹅,涉及各行各业的庞大商业集团! 而第一步,就是商标! 商标的作用有很多,最大的作用就是口碑效应! 就比如后世的小米,靠着物美价廉的口碑,在各行各业迅速崛起,快速收割中低端市场。 而飞鸿要做的,和小米类似。 利用商标在顾客心中留下口碑,然后一点点做大做强,争取成为淮南最大的商业集团! 飞鸿酒楼,就是第一步! 酒楼不仅外表焕然一新,就连里面原本有些破旧的桌椅,也统统更新迭代。 再加上占地面积本就不小,使得酒楼更加上档次。 口袋里没几个钱,还真不敢进来。 用餐环境是差不多了,接下来要做的,自然就是升级菜品。 顾北川给飞鸿的定位就是只做精品!只做中高端市场! 换而言之,咱不坑穷人钱。 而且贫苦出身的百姓,也没多少钱,不可能来城中心这么繁华的酒楼吃上一顿。 但是,还没等顾北川开始研究新菜,就有恶客上门。 赵腾龙生得五大三粗,这一点和一身书卷气,甚至略显呆板的赵怀才十分不一样。 此时带着伙计找上门来,看着就来者不善。 “顾东家,不知可否把怀才酒楼还给在下?”顾北川在二楼接待了赵腾龙,只是对方刚一开口,就令他不喜。 “何谓‘还’?” “怀才酒楼是顾某从怀才兄手中真金白银买回来的,赵东家可莫要乱说话。” “再者说了,怀才酒楼现已更名,叫做飞鸿酒楼,赵东家莫要叫错了。” 见顾北川这般态度,赵腾龙语气不禁加重了几分,道: “顾东家有所不知,这怀才…飞鸿酒楼,向来是我赵家资产,由我父经营。” “顾东家若是不信,我这自有官府契书,你一看便知。” 说着,身后便有伙计递上契书。 可谁知顾北川却摆了摆手,压根没有接过契书,而是道: “飞鸿酒楼是赵家资产不错,但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据我所知,赵老爷子死后,就把飞鸿酒楼传给了嫡子赵怀才,也就是赵东家的弟弟,我的怀才兄。” “也就是说,在赵老爷子死后,飞鸿酒楼完全归怀才兄个人所有。” “后来,怀才兄把飞鸿酒楼卖给了我。我自然也就成了飞鸿酒楼东家!” “这时候,赵东家再说飞鸿酒楼是赵家资产,未免不妥。” 顾北川一边说,一边挥手。 福伯见状,连忙上前,拿出一份地契一份文书。 “这是飞鸿酒楼地契,还有怀才兄把酒楼转让给我的文书,都是三日前,在官府,郡守大人亲自审批的。” “赵东家若是不信,自可去找郡守大人对峙。” 听闻此言,赵腾龙脸上不禁青一阵白一阵。 他就是一个开酒楼的,怎么敢去找郡守大人对峙。 而且顾北川敢拿出来地契文书,自然就是有一定底气的,不可能作假。 不像他的契书,其实是十年前的契书,时至今日,还有没有法律效应都不知道。 “怀才人呢?我要找他对峙!” “当真是读书读傻了,岂能把我赵家资产,拱手让给一个外人!”赵腾龙蹭地站起身来,一拍桌子,怒道。 “赵东家,话可不能乱说,我与怀才兄一见如故,到你口中,怎么就成了外人?” “再者说了,酒楼本就是怀才兄资产,他想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即便你是兄长,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而且我给怀才兄的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哪里像你,口口声声说着赵家资产,怕是想借着这个幌子,白拿飞鸿酒楼!” 顾北川虽年仅十八,却也不是善茬,同样站起身来,拍着桌子喝道。 福伯见状,更是急忙护在自家少爷身边,眼神不善。 飞鸿酒楼的伙计们同样如此,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意思。 被当面揭穿心思,哪怕赵腾龙脸皮再厚,也忍不住有些羞愧。 毕竟当兄长的,想要强占弟弟酒楼,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再加上这里是飞鸿酒楼,顾北川的地盘,打起来怕是不占便宜。 于是只好拱了拱手,色厉内荏道:“看来顾东家是铁了心要如此了,那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还希望来日,顾东家莫要后悔今日所言才是。” 赵腾龙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顾北川始终没有放在心上便是,这等心思狭隘,只想着吞并亲弟之辈,注定难成大事。 经商者,眼界要大,格局也要大,当经得起商海沉浮,才能富贵一生。 飞鸿是要腾飞九天的产业,不可能被一个腾龙酒楼拦住去路。 …… 时光如流水,岁月如沙砾。 总是这般不经意间从指缝溜走。 一晃眼,便又是十数日时光。 九月已至下旬,淮南城正式入秋。淮河两岸,不断有树叶被秋风吹下,落入滔滔河水,奔赴大海。 就连天气,也冷上了不少。 但有一人,心中却比天气更冷,正是赵腾龙。 “东家,这几天,我们被飞鸿酒楼分走不少客人。” “论规模,飞鸿本就大上腾龙不少。以前是怀才不善经营,才落得那般田地。” “可姓顾的不一样,他明显是想做出一番事业的。”赵腾龙眉头紧皱,语气低沉。 “那可如何是好?” “怀才呢?怎么还没找到?”赵腾龙想得很简单,姓顾的不好对付,他这死读书的弟弟,却再容易对付不过。 “二少爷…把酒楼卖给顾北川后,便背上行囊,入京赶考去了。” “好啊好啊!这是在躲我啊!” “好你个赵怀才,竟和外人勾结,谋夺我赵家资产!” “爹当初把怀才酒楼给你,当真是瞎了眼!” 骂过之后,赵腾龙沉思良久,最终叹了口气,道: “酒楼菜肴,一律降价。” “然后把多余的伙计都派到街上,抢飞鸿的客人!” “就算是耗,我也要把顾北川耗死!” “一个外来户,凭什么在淮南做大?” 章节目录 第21章:降价风波 “少爷,少爷,不好了。” 顾北川刚研好墨,正提笔准备给项芷柔回信,却被福伯的呼喊声所打断,于是停下手中动作,道:“怎么了?” “是酒楼,近日来,不知怎的飞鸿酒楼生意差了许多。” “后来老朽深入探查才发现……” 然而没等福伯继续说,顾北川便出言打断道: “发现腾龙酒楼将菜肴降价,来和我们抢生意?” 此言一出,福伯整个人僵住,眸光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他名义上虽是顾府管家,但少爷的生活起居大多是由秀儿照料。 他则是穿梭在飞鸿酒楼和酒铺之间,料理诸多事宜。 所以他才能察觉到腾龙酒楼将菜肴降价一事。 可少爷呢? 少爷除了早起时会在院子中跑两圈锻炼身体外便极少出门,是怎么知道腾龙酒楼一事的?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古人当真诚不我欺。 少爷自从来了淮南,变化当真是太大了,越来越叫人看不懂了。 若是叫小姐知道了,必能含笑九泉。 “不仅如此,赵腾龙还派伙计上街,明目张胆抢我们的客人。” “腾龙与飞鸿两家酒楼,飞鸿虽说规模大了些,但腾龙毕竟经营多年,若是只论菜肴,只怕还要更胜一筹。” “客人既是来吃饭的,去何处不是去?而且腾龙的菜肴又降了价钱,所以很容易抢走我们的客人。” 听闻此言,顾北川点了点头。 事情倒是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古代的商战很简单,在产品差不多的情况下,无非就是降价。 谁家物美价廉,客人自然就多。 自然而然,另一家也就只能跟着降价,否则客源一旦被吸走,距离关门也就不远了。 只是公然派人上街抢客就做得有些太过了,吃相太难看,当真是半点面皮不要。 “酒楼的收入少了多少?” “约莫少了四成的银钱。” “四成吗?接近半数了,倒也确实不少。” “少爷,依老朽之见,不如我们也跟着降价?”福伯提议道。 现在最重要的,其实不是菜肴价格,而是客源! 菜肴价格降下去无关紧要,等把对手淘汰掉,自然能慢慢涨回来。 可客源如果丢了,真就什么都没了。 所以现在最好是也跟着降价,和腾龙酒楼打价格战。 可顾北川却摇了摇头,道: “不妥,腾龙酒楼在淮南经营多年,钱财充足。” “我们则是初来乍到,爹给的银钱用得差不多了,酿酒所得又是长期收获,难以在短时间内赚取大量钱财。” “所以若真的降价,只怕也耗不过腾龙酒楼,最终只能落得个关门倒闭的下场。” 此言一出,福伯眉头顿时紧皱起来。 少爷说得不错,人家好歹在淮南经营了十数年之久,论钱财,肯定要比他们多。 这可该如何是好? “要不…要不少爷向老爷修书一封,说明情况?” 顾北川闻言一愣,随即苦笑。 这话说的,是让我向家里要钱了。 “倒也不必,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 “难不成少爷另有计策?”福伯眼前一亮,兴奋道。 来淮南以前,他对自家少爷只有疼爱。 但对少爷的本事,却是不置可否。 可来淮南之后,少爷的种种作为,彻底折服了他。 英雄醉,才子酿,红袖招三种酒水之名早已传遍淮南。 就连少爷自己,也在淮南文坛声名鹊起。 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举人老爷也好,大儒大家也罢,都要和少爷平辈相交。 这在往日里,是他绝对不敢想的。 所以现在,他对少爷除了疼爱外,还有敬佩和叹服。 腾龙酒楼菜肴降价一事,自己可能没办法,但少爷肯定有办法。 听闻此言,顾北川并未直面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张记铺子收拾得如何了?何时可以开始酿酒?” 听见这话,福伯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少爷为何要转移话题?难不成就连少爷也没有办法? 想到此处,福伯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失落。 随即又责怪起自己太过贪心,少爷如今年不及弱冠,便能有此成就,已是不凡。 我怎可再有奢求? 也罢也罢,少爷拉不下脸面向老爷要钱,老头子我却是无妨。 实在不行,就由我来修书一封,向老爷禀明情况。 福伯心念电转,思虑良多。 可表面上却不曾显露,恭敬道: “张家人不愿交出铺子,颇有拖沓。” “但当时赌约可谓白纸黑字,又有不少证人作证,就算闹大,他们也讨不得半点好处。” “是以拖沓了小半月后,终于腾出铺子。” “我等派人修葺一番,换了招牌,想必就能入驻其中。” “很好,动作要加快些。接手张记铺子后,酿酒量增多些。” “除了日常售卖所需,另外再给我准备一批,同时派人去城西琉璃店,找老板李诞,再定制一批琉璃酒瓶和酒杯。” “是。”福伯心中疑惑,少爷不是说物以稀为贵吗? 三种新酒之所以能卖得如此火爆,就是因为限量出售,现在怎么又… 难不成是因为腾龙酒楼危机,不得已增多销量,赚取钱财,以解燃眉之急? “对了,腾龙酒楼一事,我自有打算。” “飞鸿酒楼不必跟着降价,一切如常便是。” “等张记铺子也开始酿酒,便是转机。” 听闻此言,福伯心中一颤,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少爷八成是想增加销量赚取更多钱财,来和腾龙酒楼打价格战。 只是这样,岂不成了拆东墙补西墙? 一个不好,怕是要坏了酒铺名声,得不偿失啊! 虽说心中忧虑,但福伯也无更好办法,只能点头称是。 福伯走后,顾北川这才提笔,继续写字。 也不知为何,最近几日,那小妮子与自己书信往来愈加频繁。 且言语之中,竟隐有倾慕之意。 倒也是怪事。 不知我何等模样,哪般年纪,怎会生出倾慕之意? 思索间,手上动作却是不曾停歇,不消片刻,一封以狂草写就的书信便新鲜出炉。 随后便有一只通体青翠的鸟雀,挥舞着翅膀,从顾家飞往靖王府。 小青心里很苦,因为最近工作量加大了不止一星半点。 章节目录 第22章:二月春风 腾龙酒楼。 赵腾龙正一边吃着酒菜,一边听着伙计的汇报。 “东家,您猜得不错。飞鸿酒楼果真没有降价。” “哼,姓顾的一个江南人士,初来乍到。论资金雄厚,怎么比得上我赵家?” “飞鸿酒楼不跟着降价是明智之举,起码不会陷入入不敷出的窘境,还能撑些时日。” “但也仅限于此了,等飞鸿的客人都走光,也就离倒闭不远了。” “到时候姓顾的只有把酒楼卖给我这一条路!” 赵腾龙端起酒杯,小抿一口。酒水入喉,顿觉浑身舒畅。 不错,这酒水正是飞鸿酒铺的英雄醉。 “英雄醉不愧是英雄醉,当真是一等一的烈酒。” “只可惜,这顾北川空有两把酿酒的刷子。在经商上,却远非我赵某人对手。” “那是那是,这淮南城,谁不知道东家您经营有道。也就当初老爷子老糊涂了,把怀才酒楼给了二少爷,不然哪里有今天这些破事儿。”一边的老伙计恭维道。 “行了,马屁就不用拍了。说说吧,飞鸿酒楼的情况如何了?” “回东家,这几日,飞鸿酒楼客人的数量可谓一降再降。” “只怕还比不上二少爷经营的时候。” 赵腾龙一惊,顿生意外之喜。 赵怀才经营怀才酒楼的时候,可是完全放手不管,导致酒楼门可罗雀,每月收入,只怕也就和伙计们的工钱相当。 现在飞鸿的处境连昔日的怀才都比不上,岂不是说已经开始入不敷出了? 随即心中一凛,问道: “那我们呢?菜肴降价,收成怕是跌了不少吧。” “东家明鉴,收成比起往常,足足跌了近五成。” “五成!?” 赵腾龙闻言也是一阵心痛,不过在心底盘算一番后,却又释怀了。 “就算跌了五成,收成也足够给伙计们发工钱了。” “哪怕再这么下去一个月,腾龙依旧撑得住,可飞鸿,怕是马上就得关门了!” “还记得当初我们登门,顾北川是何等桀骜吗?” “我真想知道,他现在又是个什么表情。” 那顾北川现在究竟是个什么表情呢? 他在笑! 是的,而且笑得很开心。 因为今天是飞鸿正式接手张记酒铺的日子。 整个张记,除了铺子之外,还有一系列的伙计,长工,和酿酒的老师傅,都被收编到飞鸿了。 包括当初被张涛气走的郝师傅,顾北川也叫人把他重新找了回来。 这些人,可都是飞鸿酒业今后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至于张涛…反正顾北川这边是永不录用。 其他酒铺在听说他活生生把张记搞崩之后,怕是也不敢录用。 相当于被整个酒水行业封杀,只能另谋生路。 但顾北川却没有一丝怜悯,因为做错了事,就得挨罚。 在后世,这属于窃取商业机密,严重一点的话,可是要判刑的! 而张涛,还能给他留一条命,已经算是顾北川仁慈了。 至于张家父子,则是远走他乡,想必不会再回淮南。 值得一提的是,张退临走前又雇人狠狠殴打了一番张涛,硬生生把他腿打折。 先后挨了这么两顿毒打,张涛不在床上躺个百来天,想必是下不来了。 张记的规模不输于柳记,酿酒师傅也是行业内的老师傅。 就比如郝师傅,技术就完全不低于老李头。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后,很快就掌握了蒸馏法。 得知这才是柳记真正的酿酒技术后,所有师傅都没忍住在心里狠狠问候了张涛的十八代祖宗。 我就说,鸡蛋怎么可能要加那么多。 酒曲那么处理不都得发霉了吗? 简直就是糟蹋粮食! 敢情你辛辛苦苦偷来的,是人家顾东家用来钓鱼的假方子啊。 而等掌握了蒸馏法后,他们又发现张涛唯独一句话没有说错——这是一种全新的技术! 但却不是酿酒的新技术,而是提纯的新技术。 柳记本就不错的三种酒,经过这种技术的提纯后,才能得以升华,成为英雄醉,才子酿和红袖招。 所以他们就把本就是名酒的春晓也蒸馏了一番,得出一种新酒。 口感还要在英雄醉之上!被顾北川命名为二月春风。 而今天,即是飞鸿酒业第二家铺子开张的日期,也是二月春风发布的日期! 因为宣传做得好,所以两家铺子前早就已经人山人海,围满了人。 “兄台,你也是来买酒的?” “不错!听说除了三种老酒以外,飞鸿今日还有一款新酒。” “我平日里嗜酒如命,如何能不买来尝尝鲜啊?” “唉,要说这飞鸿,酒是好酒,就是量太少了。” “可不是嘛。红袖招每日只售卖五百瓶,才子酿才三百瓶,英雄醉更是只有区区一百瓶!” “关键飞鸿的琉璃瓶子,精美是精美,就是太小了!一瓶压根不够喝啊!” “诶,兄台莫急。这英雄醉是一等一的好酒,想来酿造颇为不易,量少些也实属正常。” “不过现在好了,飞鸿接手了张记铺子,酿酒的地方多了一处,这酿出来的酒水,怕是也得翻上一番吧。” 另外一人听闻此言,眼睛都亮了起来,忙道:“是极是极!” 在如今的淮南,英雄醉等三种酒水,早就变成了一种稀罕物。 走南闯北的豪侠剑客们以喝英雄醉为荣。 文人才子,诗词大家们以喝才子酿为荣。 青楼名妓,长袖善舞的倌人们则以喝红袖招为荣。 这三种酒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酒水本身,更多的则是一种阶级象征,一种地位象征,一种…奢侈品! 在淮南周围的江湖中,有草莽游侠,能为一瓶英雄醉奋起杀人! 一瓶才子酿,在私底下,足足被炒到几十上百两银子! 一瓶红袖招,可与当红花魁共度一夜春宵。 什么叫物以稀为贵?这就叫物以稀为贵! 三种酒水价格刚公布的时候,也有人痛骂,说柳记想钱想疯了,一瓶酒而已,竟然足足要一两银子! 可现在,这种声音却荡然无存。 甚至大家都觉得,一两银子的定价着实低了些,有些降了档次。 就算涨到十两银子一瓶,想买的也大有人在。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飞鸿酒铺的大门终于打开。 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章节目录 第23章:卖酒风波 “开门了!开门卖酒了!” 一声呼喊传来,人群便瞬间躁动起来。 因为大家都很清楚,飞鸿的酒,晚了,也就没了! 飞鸿的伙计们面带喜色地走了出来,开始主持卖酒事宜,把一位位客人送进酒铺挑选。 这些日子里,飞鸿的伙计们都很开心。 因为这日子,跟以前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如云泥之别。 在飞鸿还是柳记的时候,处处被张记压制,过的是仰人鼻息的日子。 伙计们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哪天柳记撑不下去,辞退了他们。 可后来,东家来了! 先是带领他们酿出三种闻名淮南的新酒,让饮者无不交口称赞。 后来又在淮南诗会上击败张记酒铺,彻底扬名! 最后更是占据了淮南整个酒水市场! 短短一个月的时光,他们的日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这一切,都是东家带来的! 现如今,整个淮南城没有读过书的青壮年,无不以在飞鸿做工为荣。 因为飞鸿的工钱待遇,绝对是整个淮南最好的! 如果家里有飞鸿的伙计,那逢年过节,是能扯上几尺布,给孩子婆娘做新衣裳的! 如果家里有飞鸿的长工,那隔三差五,是能吃上肉的! 如果家里有飞鸿的酿酒师傅,那就更不得了了! 怕是能有钱送孩子去上私塾! 若是将来孩子再争气些,考上个秀才,便是读书人了! 吹起牛来,也能说得上是耕读传家。 以后就不用和自己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刨活儿了! 所以柳记伙计都很感激顾北川,哪怕干起活儿来,也是一个个笑嘻嘻的。 但更感激顾北川的,其实还是张记伙计。 为什么? 因为顾北川给了他们和柳记伙计一样的待遇! 这是什么概念?要知道两家之前可是打擂台的死对头啊! 张记伙计本以为张记关门后,他们要经历一段没工可做的时间。 可没想到,转眼就被顾北川招收了。 不仅如此,待遇还和柳记伙计们如出一辙。 这对他们而言,代表什么? 代表工钱不但没有下降,反而上涨了! 酒铺倒闭,工钱不降反升,这上哪说理去儿? 顾东家哪里是东家,这分明就是活菩萨啊! 所以不管是柳记伙计,还是张记伙计,现在干起活来,都是分外卖力! 巴不得把飞鸿酒铺做大做强,因为东家说了,到时候工钱还能上涨。 所以哪怕活儿再苦再累,大家脸上也都挂着笑容。 可是他们笑得开心,有人却笑不出来。 今日份的酒水卖完之后,客人们非但没有离去,反而依旧聚在飞鸿酒铺门口,且一个个的,脸上神色都尤为难看。 很简单,他们都是没有买到酒的。 本来没买到酒没买到,也不至于聚众闹事。 但今天的情况,显然很特殊。 “飞鸿是什么意思?酒呢?你们新酿出来的酒呢?”有一大汉,在铺子外等了足足数个时辰,却依旧没买到酒,故而怒道。 “这位客人,实在不好意思,我们飞鸿今天的酒水,已经卖光了。” “什么?卖光了?”这下子不只是大汉了,而是客人们全都炸了锅。 “飞鸿是什么意思?多了张记一家铺子,拿出来的卖的酒反而少了这么多,你们酿酒的师傅是干什么吃的?” “就是就是,今日我等也是听说飞鸿第二家酒铺开业,这才过来捧场。可你们拿出来的酒水,还不够昨日的多!” “还有二月春风呢?我家少爷等着这新酒足足好几天了,说好的今日出售,可酒呢?” 群情激愤,眼看就要引起哗变,伙计们便急忙安抚起来。 “诸位客人,息怒,息怒啊!今日的酒水确实已经卖完了。” “若是还想要,只能明儿个赶早了。” “每天都这样说,可每天的酒水都那般少!飞鸿是在把我们当猴子耍吗?” “是不是大家对你们太宽容了?” 就在伙计们压不住舆论时,飞鸿酒铺内走出一个人。 衣袂飘飞,剑眉星目,俨然一副浊世佳公子模样,正是顾北川! “诸位,我是飞鸿东家,顾北川。” “诸位有什么,找我说便是,莫要难为我飞鸿的伙计。” 听闻此言,伙计们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瞧瞧,瞧瞧,天底下哪有这般好的东家。 卖酒的客人们听了顾北川的话,也不再闹腾,反而变得有些拘谨起来。 树的影,人的名! 淮南诗会,顾北川以一首《将进酒》力压四大才子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就连白鹿先生也与他平辈相交。 在众人看来,这可是位有名堂的读书人! 在他面前,不可失了风骨,丢了脸面。 “顾东家,我等慕名而来,心仪飞鸿新酒——二月春风良久。” “可不知为何,飞鸿今日不但未曾出售新酒,反而连拿出来卖的酒水,也比不上昨日那般多。” “飞鸿既然已经接手张记酒铺,理应多酿些酒水,不知为何会如此?” “还请顾东家解惑。” 众人之中,一位身着青衫儒袍的读书人站出来说道。 听闻此言,顾北川一拍脑袋,做恍然大悟状,道: “原来如此!” “这位兄台所说不错,接手了张记铺子后,我们酿出来的酒水确实多了不少,而二月春风也早就酿出来了!” 闻言青衫读书人先是一喜,后又皱眉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见飞鸿拿酒出来卖?” “是啊是啊,你说得再好,没有酒水拿出来卖,也是枉然!”人群中也有人议论纷纷。 “不论是二月春风还是多出来的酒水,通通放在城中心飞鸿酒楼出售。” “这本是早就定好的事宜,都怪顾某疏忽,一时忘了通知诸位。”顾北川作惭愧状道。 “飞鸿酒楼?那是何处?” “可是腾龙酒楼对面那家?” “不错,正是。和两家酒铺一样,这家酒楼也是飞鸿的产业。” 听闻此言,很快便有人消失不见。 知道了卖酒的地方,自然也就不用在此饶舌。 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青衫读书人也顿时急切起来。 若是去晚了,这才子酿八成就没了! “顾东家,那我们就在此别过,日后再一起把酒言欢。” 章节目录 第24章:转机! 淮南城中心。 腾龙酒楼二楼。 赵腾龙正衣衫不整,卧于长椅之上。 桌上有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身边脸蛋精致,身材曼妙的小妾正不断剥开葡萄皮喂给他。 值得一提的是,小妾脸蛋酥红,浑身乏力,整个人倚靠在赵腾龙身上。 似乎刚刚进行过剧烈运动。 近日来,由于飞鸿酒楼客人一天比一天少,越来越入不敷出。 赵腾龙这心情,也是一天比一天好。 以他的毒辣的眼光来看,若是不出变故。 只怕要不了半个月,飞鸿酒楼就得关门大吉。 到时候顾北川就不得不来求着自己买下飞鸿酒楼。 毕竟别人买了,他大可以施展相同的手段。 更何况其他酒楼老板又不是傻子,怎会买这么个赔钱货? 所以说,这飞鸿最终还是得落到自己手中。 而这价钱,自然也是自己说了算。 虽说经历了些许波折,但最终结果还是一样的。 二弟呀二弟,还有顾北川,你们这些只会读书的呆子,论经商,如何能跟我赵腾龙比? 想到此处,赵腾龙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搂着小妾的手臂也不禁加重了几分力气,惹得小妾是惊呼不断。 砰砰砰! 偏偏就在赵腾龙要有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赵腾龙眉头一皱,却也无可奈何地停了下来,开始整理衣衫。 毕竟他手下的伙计都知道这个房间属于东家专属,若无大事,不可打扰。 可现在既然敲门了,且敲门声如此急促,想必不是小事! 整理好衣衫后,赵腾龙打开大门,见果真是个跟了自己良久的老伙计,便开口询问: “出什么事了?” “东家,您一定想不到!” “飞鸿酒铺刚刚接手张记铺子,想必酿出来的酒水也能多上一些。” “可谁知道,刚刚我去买酒。却发现除了我运气好些外,其余人等竟大多数都没有抢到酒水!” “问了一番才知道,飞鸿售卖的酒水非但没有增多,反而减少了!” “我便急忙带着酒水赶回来禀报东家!” 听闻此言,赵腾龙被人打断好事的一丝恼怒荡然无存。 转而开始沉思起来,渐渐地,喜上眉梢! “接手了张记铺子,卖出的酒水反而少了。” “飞鸿怕不是酿酒的方子出了问题!” “东家英明!我也是这么想的!” “哈哈哈,哈哈哈。好你个顾北川,不好好酿酒,非要来城中心开酒楼。” “这是你能来的吗?现在倒好,连自家的酒铺生意都没能经营好。” “当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贻笑大方,当真是贻笑大方啊!” “东家说得是,这顾北川才多大年纪?甚至都未曾及冠。” “想必是不知从哪看来几个酒方子,仗之打败张记,纯属是运气好罢了。”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来惹我们腾龙酒楼,不该来惹东家您啊!” “这下好了,摔大跟头了。”伙计一脸的谄媚之意,毫不吝啬夸赞之词。 俗话说得好啊,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这一番话过后,赵腾龙果然喜笑颜开,道:“说得好!” “他顾北川一个外地人,如何能与我腾龙酒楼这等淮南老字号较量?” “这次也是教他涨涨见识,做人不能太目中无人。” 然而,还没等赵腾龙得意完,又有一伙计疯了似地跑上来,嘴中还不断高喊着:“东家不好了!东家不好了!” 闻言,赵腾龙当即眉头一皱,问道:“出了何事?竟如此慌张!” “咳咳咳。”那伙计停下之后,便是一阵剧烈咳嗽,平缓下来之后,才慌慌张张道:“就在刚刚,飞鸿酒楼不知为何,多了好多客人!” “什么?!” 赵腾龙大惊,立马走到二楼窗户上查看。 发现果不其然,原本门可罗雀的飞鸿酒楼,此时竟已门庭若市,来往客人,可谓络绎不绝!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飞鸿酒楼也跟着降价了?” “东家,我打听过了,飞鸿酒楼的菜肴还是原价,并未降价。” “这这这……怎会如此啊?”赵腾龙再也不顾上其他,一屁股跌坐在地,双眼无声。 “论菜肴,飞鸿酒楼还比不上我们,又未曾降价,怎的会有这么多客人?”想起这些天损失的银钱,赵腾龙只感觉心绞痛。 本以为能抢了飞鸿的客源,他还为此沾沾自喜。 可现在看来,分明就是无用功! “快去查,快去查明原因!” 见东家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方才溜须拍马的伙计也是紧张不已,立刻就下了楼去查探。 没过多久,那伙计便带回了消息。 “东家,查清楚了。” “快说!” 赵腾龙心急如焚,可那伙计却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 “我让你快说!” 看着赵腾龙通红的双眸,伙计终于开始害怕了,和盘托出道: “顾北川……北川他把英雄醉等三种酒水,拿到飞鸿酒楼里卖了。” “而且还不单卖,只有在飞鸿吃饭的客人才能点酒水。” “依旧是限量,先到有,晚到无。而且他还推出了一款新酒,名叫二月春风。” “据说口感还要胜过英雄醉,但数量极其稀少,只有每天前五十位在飞鸿吃饭的客人才有机会品尝。” 伙计说完之后,张腾龙已是目瞪口呆,呢喃道: “酒……水?” 若是以飞鸿三种酒水的热度,引来如此多的客人,似乎……似乎也不足为奇。 可是……之前为什么没想到还能这样做? 这简直刷新了他的三观! 恍惚间,他察觉到顾北川似乎在玩一种很新的商业手段,他闻所未闻的手段! 而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如果顾北川在,会告诉他,这种手段叫做捆绑销售。 是一种用高销量产品带动低销量产品的典型手段。 在后世再为常见不过了。 恍惚间,赵腾龙又是灵光一闪,好似想到了什么,大喊道: “不对!不对!” 他冲上前去,抓住伙计的衣领,嘶吼道: “你不是说飞鸿酿出来的酒越来越少了吗?” “连酒铺都供应不足,顾北川哪来的酒在酒楼里卖?” 听闻此言,伙计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支支吾吾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章节目录 第25章:白衣公子 “说!快说!” 见伙计这般模样,赵腾龙愈发暴怒,眼看就要拳脚相加。 另一边的伙计看不下去了,开口道: “东家,昨日在飞鸿酒铺前,顾北川亲口说要把二月春风和多酿出来的酒水放到酒楼售卖。” “阿春他估计是买到酒便离开了,没听到顾北川所言。” 听闻此言,赵腾龙情绪非但没有平息下来,反而彻底大怒。 狠狠一脚踹在阿春身上,把他踹了个踉跄。 “只会溜须拍马的废物!误我大事,误我大事矣!” 紧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如果不是另一个伙计在旁边拉着,阿春只怕免不得要伤筋动骨。 可即便如此,最后也被腾龙酒楼辞退了。 “东家,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面对提问,原本觉得胜券在握的赵腾龙却无比茫然起来,显得那般不知所措。 “要不先把菜肴的价格调回来?” 闻言,赵腾龙眼眸一亮,道: “对!事已至此,菜肴降价毫无用处,反而多降价一天便多损失一天的银钱!” “先把价格调回来,其余的,容后再说。” 然而,让赵腾龙没想到的是,这一步似乎也出了问题。 原本飞鸿酒楼就算凭借四种酒水吸引到了足够的客人,可其实客源量也就和腾龙酒楼相当而已。 毕竟大多数人还是偏向价格便宜的一方。 可当赵腾龙把价格上涨回来之后,腾龙酒楼就失去了唯一的优势! 导致原来的客源纷纷被飞鸿酒楼重新吸纳。 腾龙酒楼反而步了飞鸿酒楼后尘,成了门可罗雀,凄惨冷清的一方。 这就是两家没有特色区分的店开在同一处的弊端——只有强大的那家能活! 以前腾龙酒楼强大,所以飞鸿酒楼面临倒闭。 可飞鸿酒楼挺过来了,不但挺过来了,还将局势逆转了! 腾龙酒楼成了面临倒闭的一方。 那么赵腾龙有手段让腾龙酒楼起死回生吗? 哪怕他对自己再自信,可扪心自问之后,答案依旧是没有。 他不像顾北川,既能酿酒,又会作诗,他好像……除了经营铺子,什么也不会。 更让他羞愤的是,自己在引以为豪的经商领域,被顾北川碾了个粉碎。 现在他是彻底没辙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一天,赵腾龙瘫坐在长椅上。 原本雄壮的身躯,几天时间,仿佛瘦了十几斤。 …… 飞鸿酒楼。 福伯一边打理着手中账本,一边观察着座无虚席的酒楼桌椅,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我就说!我就说少爷早有定计! 我竟还想自作主张,给老爷写信。 当真是老糊涂了! 还好没写,要不然,岂不败坏了少爷在老爷心中的形象? 少爷现在当真是不一样了,酒铺也好,酒楼也罢,处处生意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把四种新酒拿到酒楼来卖,还不单卖,不吃饭便不准买酒。 少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脑子?竟能想得出如此绝妙的法子! 小姐若是知晓了,想必是能含笑九泉了。 然而,就在福伯开心之际,酒楼里却来了一位特殊客人。 只见飞鸿酒楼门口,一位身着月白色锦绣衣裳,皮肤白皙,容貌俊美的翩翩佳公子踱步走了进来! 为什么说他特殊? 因为这位的颜值实在是太高了。 有多高呢? 通俗一点来讲,只怕去青楼都不用花钱。 且气质非凡,一看便极有教养。 其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位容颜姣好,身材婀娜的红衣丫鬟。 妥妥一副世家大族子弟出街的模样。 见状,福伯不敢怠慢,急忙上前侍候。 “这位客官,不知您想吃些什么?” “你们这儿,便是飞鸿酒楼?”悦耳的声音从白衣公子口中传出,竟是答非所问。 “不错。” “据说只有在你们这儿吃饭,才能喝到那享誉淮南的四种名酒?” 福伯眼眸一亮,心说又是个来喝酒的。 “不错,公子你可算是来着了。现在整个淮南,除了飞鸿酒铺外,只有我们这里能喝到那四种名酒!” “那还等什么?赶紧上酒!”白衣公子闻言,立刻道。 “慢着,再来些下酒菜。我家小……公子体弱,不宜饮酒过度。”红衣丫鬟开口补充道。 “好嘞,那您先坐下稍等片刻。” 白衣公子落座后,开始仔细打量起飞鸿酒楼内部装潢来。 他就像个久未出笼的鸟雀,对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这不才刚出来吗?你急什么?” 听闻此言,红衣丫鬟简直欲哭无泪:“公子,若是回去晚了,您怕是要遭责罚的,我也得跟着遭殃啊。” “哎呀,出来游玩,便要玩得开心。莫要说那些不自在的。”白衣公子倒是兴致很高,完全没把红衣丫鬟的话听进去。 片刻之后,酒菜上齐。 红衣丫鬟很有眼力见儿,立刻开始斟酒。 斟完酒后,白衣公子拿起酒杯,开始点点小酌。 酒水入喉,顿时便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感传遍全身。 “好酒!当真是好酒!这就是大家酿出来的酒吗?”白衣公子忍不住在心中暗道。 紧接着,便开口询问:“老人家,不是说有四种名酒吗?你怎么只给我上一种?” 此言一出,福伯一愣。 心说四种名酒卖得虽然好,但一下子就要喝四瓶的客人,还着实没有,这人不会是来挑事儿的吧? 虽说心中疑惑,但福伯却依旧耐着性子,上了其余三种酒。 结果每种酒水,那白衣公子竟然都只喝一小口,随后便出言赞叹。 再然后,竟然就不喝了! 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来飞鸿喝酒的客人比吃饭的还多,每个都把四种名酒当宝贝,一瓶酒不喝完绝不罢休,怎可能会只喝一口? 这人只怕不是为酒水而来。 事出反常,福伯拿不定主意,于是偷偷上了二楼,打算请教自家少爷。 章节目录 第26章:初相遇 淮南城中心。 飞鸿酒楼二楼。 秀儿正在帮顾北川研墨,而顾北川则伏案奋笔疾书。 可他却并非在写字,而是在画图。 一个又一个大型容器的图画。 在图画旁,还用狂草书写着各项注意事项和生产要求。 画完图后,顾北川又扯了一张宣纸,开始写字。 【精盐制法】 片刻后,这张纸上已经满是笔墨。 顾北川则又扯了一张宣纸,开始书写。 【蔗糖制法】 这一次的内容尤为复杂,一张宣纸显然不够,顾北川又扯了一张。 最后,手腕稍显酸痛的顾北川再度扯了一张宣纸,写下四字。 【鸡精制法】 半刻钟后,顾北川放下毛笔,长舒一口气,开始活动手腕。 秀儿见状,也停下研墨的动作,转而帮顾北川按起了肩膀。 世人只知道少爷既会酿酒,又懂诗词歌赋,当真是才华无双。 可少爷的辛苦,却只有她秀儿知道 在江南的时候,少爷虽说整日无所事事,却也乐得清闲。 可自从来了淮南,每到深夜,少爷房间的烛灯却总是亮着的。 这让秀儿有些许心疼。 其实,能不能继承家业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活得开心,活得快乐不就好了吗? 这是秀儿的想法,她却不敢说出来。 因为福伯很满意少爷的成长,常常在夜晚抹眼泪,嘴里嘀咕着什么少爷长大了,小姐可以含笑九泉了之类的话。 她若是说出来,少不得要挨福伯的训。 顾北川享受着秀儿的按摩,忍不住闭上双眸,开始沉思起来。 大乾的调味品其实挺足的,但制取工艺都稍显落后。 最明显的就是食盐和糖。 大乾位于这片大陆的东方,临海。 所以食盐其实就是海盐——将海水经过简单晾晒后形成的盐巴! 但这盐巴的成份可不仅仅只有食盐,里面还有沙砾,土壤,碎石等杂质。 这吃起来的味道,怎么说呢……味同嚼蜡。 但这还算好的,穷苦人家连盐巴都没得吃,只能清汤寡水下肚。 所以他才要制取精盐! 一来呢,利于酒楼发展,精盐能让菜肴味道更上一层楼,从而吸引来更多顾客,而不是只靠四种酒水引流。 飞鸿旗下的每一个产业,都应该有自己的特色。 酒楼如果只能靠酒铺带活,那还不如趁早关闭。 二来呢,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舌之欲。 穿越过来都小半个月了,可饭菜却依旧吃不惯。 大乾虽说禁止买卖私盐,但顾北川又不卖盐,只是制取精盐,用来做菜而已。 他已经打听过,这是不曾触犯律法的。 还有糖! 大乾的糖只有两种,从蜂蜜中提取出的蜜糖以及麦芽糖。 这两种糖类,用来做饭…… 也不是说不能做吧,只是效果一言难尽。 所以他才想制取蔗糖。 然而蔗糖的制作步骤很复杂,甚至还要用到离心机。 所以做出完美的蔗糖不太现实,只能初步制取,能用就行。 最后就是鸡精了。 这玩意的制作其实相对简单,有鸡就行。 效果却很好,简直就是熬汤煲汤的利器! 有了这三种调味料,飞鸿酒楼的生意肯定能更上层楼。 到时候,四种酒水将不再是酒楼的主要产品,而是附属产品。 只是想要都制作出来,怕是不容易。 相关器械有的需要铁质,有的用琉璃就行。 还有甘蔗,也不知道淮南有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就只能去外地买了。 至于作坊,两家酒铺再腾点地方出来倒是问题不大。 然而,还不等顾北川进一步细想,房门就被敲响了。 “少爷,出事了。” “什么事?”顾北川起身,将福伯迎了进来。 “来了个客人,行为举止,甚是古怪。” “我怀疑对方是来挑事儿的,拿不定主意,上来问问少爷你。” 了解清楚事情始末后,顾北川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 顾北川下楼的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位白衣公子,因为那颜值,着实太好辨认。 这也是顾北川穿越这么久以来,头一次看见比自己还好看的人。 然而,还没等他上前,就听那白衣公子喝道: “掌柜的,给我把这四瓶酒包起来,我要带回去喝。” 听闻此言,顾北川顿时眉头一皱。 在飞鸿酒楼,你可以打包饭菜,却唯独不能打包酒水。 因为把酒水打包,然后出去卖个高价的大有人在。 飞鸿必须杜绝这种现象。 于是乎,顾北川上前,让自己声音尽量显得柔和,道: “这位公子,实不相瞒,在下便是这家酒楼的东家。我们这儿,酒水不便打包。” 然而,这句话落在白衣公子耳中,便只剩下前半句。 “在下便是这家酒楼的东家……东家……东家!” 女扮男装翘家的项芷柔猛然惊醒,诧异万分。 她不是不知道这是哪里,这是飞鸿! 是原柳记东家开的酒楼! 那这家酒楼的东家,岂不就是柳记东家? 柳记东家,那不就是……大家! 可是……可是大家不是饱经风霜,历经沧桑的文坛大家吗? 怎会……怎会如此年轻? 而且……而且竟生得这般俊俏。 项芷柔大脑彻底宕机了,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还好吗?” “需要我送你去医馆吗?” 顾北川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项芷柔这才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两抹红霞立刻飞上脸颊。 “你……你便是这家酒楼的东家?可是唤作顾北川?” “正是,难不成公子认识在下?” 一旁的丫鬟小红也是倍感诧异,心说小姐难不成当真认识顾公子?不然怎么一见面就慌张成这般模样? “不……不曾见过,但却听过顾公子的《将进酒》,也算是久仰大名。” “今日得见,一时激动,倒是失了仪态,还望顾公子见谅。”项芷柔急中生智,完美化解了眼前状况。 “原来如此。”顾北川不再生疑。 就连小红也暗暗点头,小姐确实见过《将进酒》,还一直夸赞说这诗写得极好。 章节目录 第27章:秋 “顾公子方才所言何事?” “阁下不知,我这酒楼有些特殊,酒水恕不外带。” 听闻此言,项芷柔还没说什么,小红却是眉头一皱,喝道: “有何特殊?开门做生意,自当满足顾客需求。” “我家公子又不是要你做甚难事,只是外带些酒水,难道也不成?” 小红好歹也是靖王府的丫鬟,平日里见过不少大人物,多少学了些气势,此时发难,倒还真有三分模样。 只可惜,顾北川根本不为所动,只是端着叫人挑不出毛病的笑,道:“抱歉,恕难从命。” “你……” “够了!”小红还要再说,却被项芷柔叫停,顿时有些委屈。 项芷柔却是知晓,大家既能写出那等诗文,心气必然极高,怎会被你这三脚猫功夫吓到。 再者说了,她这次出来就是为了顾北川。 怎能刚一见面,就起冲突? “小红,若是在这待着不舒服,早些回去便是。” “莫要冲撞了顾公子。” “公子……”小红一愣,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头一次见小姐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顿时便慌了神,眼眸中隐约有水雾浮现。 “不妨事不妨事,二位莫要因我起了冲突。”顾北川道。 小红听见他这么说,便不说话了,老老实实跟在项芷柔身后,充当一个透明人。 “顾公子,这酒水既不能外带,那我能否在此处喝完?” “公子说的这是哪里话,酒水便是拿来喝的,公子想喝,自无不可。”顾北川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这般多的酒水,我一个人怕是难以喝完。” “顾公子如果不忙的话,不如陪在下小酌几杯?” 项芷柔说出心中想法,眼眸中满是期待,又藏着几分娇羞。 顾北川本想拒绝,可看着对方眼神,不知为何,心却软了下来。 再者说,刚才险些挑起他们主仆二人间的冲突。此时这点要求再不应允,未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于是只好道:“公子既有此雅兴,北川自当奉陪。” “顾公子请落座!”项芷柔努力压抑着语气中的欣喜道。 随后,两人便一边饮酒,一边畅谈起来。 其实,说是畅谈,但更多的却是项芷柔在问,顾北川在答。 交谈片刻后,顾北川却疑惑起来。 这世家公子,怎么一副好奇宝宝的样? 什么都喜欢问,什么都想知道。 知道他是江南人氏后,便围绕着江南问了个遍。 譬如江南和淮南到底有什么不同? 江南地道的美食有哪些? 据说江南女子皮肤都嫩得能掐出水来,是不是真的? 顾北川无奈,只好一一作答。 而项芷柔呢,则是越聊越开心。 因为顾北川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不管她问什么,顾北川都能给出回答。 就算真的不知道,也能给出一番独特的见解。 这让她心中对顾北川愈发敬佩起来,顾大家不愧是顾大家。 定然是走过许多常人未曾走过的路,见过许多常人未曾见过的风景,才能在这般年纪,便写下那等惊天地泣鬼神的诗文。 酒过三巡,项芷柔便霞飞双颊。 这次倒不是害羞,而是有些醉了。 方才她每种酒都只喝一口,当真不是挑剔,而是酒量不行。 桌子上的四瓶酒,大部分都进了顾北川的肚子。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有些微醺。 恍惚间,她抬起头来,眺望窗外。 原本郁郁葱葱,翠绿如茵的满目黛色,已经渐渐褪去,换成了象征着萧瑟的枯黄色调。 这便是秋啊! 自古以来,秋便是这般冷清,这般没有人情味,向来不惹人喜。 要是能在春日里遇见顾大家就好了,项芷柔如是想。 想到此处,她反而灵光一闪,道: “顾兄,你我一见如故。” “小弟又分外瞻仰顾兄文采,恰逢此情此景,不知顾兄可否为我作诗一首?” “作诗?”顾北川一愣,随即便点了点头,道:“也好,倒也有些时日没作诗了。” 听见顾北川要作诗,酒楼里的其他客人也纷纷竖起了耳朵。 要知道,顾北川现在之所以有这般大的名声,可不是因为他会酿酒。 这年头,会酿酒不算什么本事。 会读书才是! 会作诗更是! 如果没有淮南诗会那次扬名,现在谁又会知道顾北川是何人? 甚至有些客人干脆不吃了,停下碗筷,看着顾北川,等待他的下文。 若是今日能在飞鸿酒楼出来一首名传淮南的佳作,怕是生意也要好上不少,顾北川如是想。 “不知公子想要北川以何题为诗?” “不如,便以秋为题?” 秋? 在场的食客也有不少读书人,此刻听见这题目,均是忍不住皱眉。 要知道,在诗词歌赋中,秋一直都和悲挂钩。 逢秋必言悲,这都快成诗坛定律了。 可古往今来,出了那么多以秋言悲的佳作,这个题材早就被写烂了。 想要写出新意,难! 可若是写不出新意,只怕顾东家下不来台。 这人……怕是心存刁难之意啊! 在场众人,纷纷屏息凝神,生怕打扰到了顾北川,同时又忍不住为他担忧。 就连项芷柔自己,也意识到了这题材的不妥之处。 但她真不是故意的,只是看着窗外秋日的萧瑟寂寥之景,心中悲伤之意难以忍耐。 同时又有些遗憾,为何没能在春日里遇见顾大家,这才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但是这个时候想改口,却又为时已晚。 毕竟题材是你定的,现在又要改。 一方面,是自己失了礼数。 另一方面,也是不信任顾大家的诗词造诣。 所以,项芷柔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一时间竟没了主见,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而,顾北川脸上却始终都带着浅浅微笑,不曾有丝毫顾虑。 朝窗外抬眼一看,恰好见一丹顶鹤扶摇直上,以蓝天为底色,于云雾中穿梭。 当下便有了主意,润了润嗓子,开口道: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诗成,整个酒楼内,落针可闻! 章节目录 第28章:《淮南秋·赠项白》 啪啪啪。 啪啪啪。 飞鸿酒楼内,寂寥过后,便是阵阵掌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好似鞭炮齐鸣。 更有甚者,脸色潮红,站起身来,大声赞叹: “好诗!绝顶的好诗!” “我一直都知道顾东家在诗词一道上颇有造诣,可实在没想到,竟能写出这等诗文!” “就是就是,先前白鹿先生与顾东家平辈相交,我还心生愤懑。觉得顾东家不过机缘巧合之下得了名声,实则不过如此。” “可现在听了顾东家此诗,我才知晓,先前是何等的坐井观天。” “顾东家之才,我等叹服!” 不只是周遭食客,就连顾北川面前的项芷柔,也小嘴微张,满脸的震惊之色。 缓过神来后,眸光中更是异彩连连。 我一直都在尽量高估顾大家的诗词造诣,可没想到头来,终究还是低估了。 大家写得出《将进酒》那般的放浪形骸,千古浪漫。 也写得出《登高》那般的沉郁顿挫,饱经风霜。 然而这首诗,和以上两首完全不同,却又毫不逊色。 当真是… 才高八斗一词,莫非是为顾大家量身打造不成?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诗词意境中时,却也有人小声嘀咕道: “这诗有那么玄乎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声音虽小,但却迅速引起了众人注意,成了众矢之的。 说话之人身穿绯色锦绣衣裳,大腹便便,一张胖脸上满是富贵之相。 原来是淮南布商——沈贵沈员外当面! 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沈贵一时间也慌了神,急忙道: “我断然没有质疑顾东家诗才的意思,诸位不必如此。” “只是沈某自幼贪玩,亦不曾上过私塾。年岁渐长之后,便跟着家父钻研商贾之道,如今也算小有成就。” “后来才慢慢学会识字,算术,却于诗词一道上一窍不通。” “所以听不出顾大家所作诗文的奥妙,不知诸位可有懂行的,也好为小老儿解惑一番。” 听见这话,众人脸色这才稍稍转好。 有一明显作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站了出来,说道: “沈员外客气,梁某愿意效劳。” “只是在下也才疏学浅,讲解之中若有差错,还请顾东家斧正。”梁山道。 顾北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 “于诗词一道上,大家都是芊芊学子,顾某也不过是略快几步。” “你我相互沟通,自然交流便好,何来斧正一说?” 梁山闻言,心下更是敬佩不已。 顾东家不愧是顾东家,不但于诗词一道上造诣高得吓人,而且为人还这般谦虚。 面对这样的人,很难不生出好感。 梁山点了点头,随后开始讲解: “沈员外,如果单看此诗,其实只在抒情言志上有所建树,其余地方并非那般出彩。” “但这只是其一!” “要知道,自古以来,在我们诗坛,有个默认的规矩。” “那便是逢秋必言悲。” “秋,多萧瑟寂寥之意。古往今来,又有多少文人墨客?早已将悲秋之意写得淋漓尽致,再难出新意。” “所以这位兄台,一开始以秋为题要求顾东家作诗,我们险些还以为他不怀好意。” 说着,梁山便看向了项芷柔。 项芷柔则是连忙微笑,聊表歉意。 “但顾东家的诗文,却打破了这一墨守成规!” “沈员外且看前两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短短十四字,既清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又写尽议论之能事。” “怕是光这一句,便足以名传淮南诗坛。” “后一句则是: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看似写景,实则依旧是言志。” “此等豁达乐观,开朗豪放之意,在写秋的诗词中,可谓独树一帜,分外罕见。” “所以我等才如此敬佩。” 梁山说得很清楚,而且这首诗所用辞藻并不华丽,反而十分浅显易懂,只是意境深远。 所以沈贵是真的听懂了。 大概意思就是别人写秋,写的都是悲。 唯独顾东家,以心中豪情,万丈朝气,压过了悲秋。 此人,当真是个诗词大家啊! 沈员外当即站起身来,朝顾北川拱手作揖,道:“顾东家大才,沈贵佩服。” “沈员外不必如此,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北川也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短短数语,却又是惊醒众人。 顾东家莫不是已经到了出口成章的境界?怎地张口便是这等对仗工整,意境颇丰的词句? 众人赞叹过后,便有人提议道: “难得今日顾东家有感而发,不如便将这诗文,题在飞鸿酒楼当中,日后也算是一段佳话。” 此言一出,顿时得到了众人的广泛赞同。 顾北川本不想出风头,可这时候若是拂了大家的意,反倒不好收场,便欣然应允。 很快便有人献上笔墨,请顾北川提笔。 “对了,顾东家还没说诗名呢!” “诗名吗?”顾北川闻言,看向一旁的项芷柔,道:“还未曾请教公子名讳。” “我…我唤作项白。”项芷柔还没做好和顾北川相认的准备,惊慌之下,如是仓促答道。 “既然如此,诗名便叫作…”顾北川沉吟片刻后道:“《淮南秋·赠项白》” 听闻此言,酒楼内再度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有不少人看向项芷柔的目光都隐约带着几分羡慕,甚至是…嫉妒。 如此佳作,将来必定是要名传淮南,甚至整个大乾的。 而项白之名,想必也会跟着传遍大江南北。 大多数读书人,皓首穷经数十载,求的不外乎一个名。 现在项白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他们朝思暮想的东西,怎能叫人不心生艳羡? 项芷柔也是惊讶万分,没想到初次相见,顾大家便送自己如此大礼,眼眸中甚至有柔情闪过。 但紧接着,又是一阵懊恼。 早知道刚刚说真名了,平白浪费了大好机会,呜呜呜。 就在项芷柔懊恼时,顾北川却提笔了。 他在飞鸿酒楼临窗的一处墙壁上落笔,写下了这今后注定要名扬淮南的二十八字! 然而,当那狂放不羁,却又自成筋骨的狂草现世时。 酒楼内再度陷入了寂静。 章节目录 第29章:狂草 “这…这是什么字体?为何我从未见过?” “别说你了,老朽饱读诗书数十载,同样从未见过如此书法。” “此书法,笔意奔放,体势连绵,字形变化繁多,颇有一股放浪形骸之意。然而最难能可贵的是,即便如此,却并未失了筋骨。” “没想到,顾东家不仅诗词歌赋乃是一绝,在书法上竟也有如此造诣。” “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应该是顾兄自创字体!”一行人中,梁山站了出来,满脸惊叹之色。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纷纷从赞叹转为大惊。 要知道,顾北川书法造诣高和开创一种新的字体完全是两种概念。 书法造诣再高又如何?终归是个写字的,大乾文坛不缺这类人,出这话之后,所有人都不免紧张起来,看向顾北川的目光中满是忐忑,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北川愚钝,对于书法一道,颇感兴趣。” “多年苦练后,终有些许心得。” “眼前这字体,倒也确实是在下所创。” 轰! 此言一出,酒楼内的气氛,就如同被烈火烹油了一般,瞬间热闹起来。 食客们看着那剑眉星目的少年,心中如同打翻了调味瓶,一时间可谓五味杂陈。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赞叹,但更多的,则是敬佩。 “唉,淮南才气共一石,顾兄独占八斗矣!”梁山叹息道。 曾几何时,他以为天赋不过谦辞,努力才是王道! 十数年寒窗苦读,日夜不缀,他这才于诗词一道上小有成就,更是写得一手好字,叫十里八乡称赞不已。 他也曾自命不凡,认为只要自己努力,迟早有一日能金榜题名。 入金銮殿,为天子门生! 可直到他来了淮南,见到顾北川。 他才知道何为天资!何为妖孽! 不过是未曾及冠的年纪,于诗词造诣上便能比肩白鹿先生,书法上更是自成一家,开宗立派。 此等人物,莫说在淮南,哪怕放在整个大乾文坛,也当有一席之地! “梁兄慎言,如此盛赞,顾某哪里受得住。”顾北川也是一阵苦笑。 当初学狂草,纯粹是觉得写起来痛快。 可谁承想,一经现世,竟引起这般大的反响。 他倒是有几分汗颜了。 “诶,顾兄大才,有何当不得?” “倒是还未曾请教,此书法,唤作何名?” “狂草!” “狂草…狂草…狂草。” “好一个狂草!” “笔势连绵,笔画不绝,是为草。” “豪放不羁,一往无前,是为狂。” “用此二字来形容该书法,再贴切不过。” “诸位,今日我等也算幸运,见证了狂草一派书法的诞生。” “不知顾兄可否再拿出些佳酿,好让我等不醉不归才是!” 梁山眉宇间满是狂热之色,顾北川也不好拒绝,只好道: “福伯上酒,今日北川便与诸位不醉不归!” 听闻此言,酒楼内的食客们纷纷亮起了眼睛。 大部分人都不是读书人,只看得出这狂草写得确实不错,却不晓得自成一家,开宗立派的意义所在。 可有酒喝,总归是件好事。 项芷柔看着人群中的顾北川,亦是眸光闪烁。 分明有那般多的人,可她的眸光中,却只有他。 当狂草现世的那一刻,项芷柔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 有如此诗才,如此书法造诣的。 除了那位日日与她互通书信的大家,别无二人! 这天下人,就算想假冒,也假冒不得。 现如今,顾北川被众人裹挟了去,他们这一桌,反倒冷清了下来。 小红撇了撇嘴,道:“小…公子,您身份尊贵,哪有被人晾在一旁的道理。不如我去与那顾北川理论一二?” 项芷柔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这才是顾大家真正该有的样子,他的才华,应当被世人发现,被世人瞻仰。” …… 第二天酒醒之后,顾北川只觉头疼得厉害。 还得是秀儿晓得心疼少爷,提前做了醒酒汤,就放在床边的桌上。 昨日觥筹交错,可谓宾主尽欢。 他也没忍住,上了头,一时间喝大了。 反倒是怠慢了那世家公子,若是知晓其来头,来日里怕是要登门拜访一番,聊表歉意,也希望他不要怪罪。 容不得顾北川这般谨慎,主要他一个外地人,在淮南初来乍到。 能做成这般生意不容易,就更应该小心些。 他不怕商贾,却也怕世家大族,王公贵胄。 没有发展之前,还是少和这等存在起冲突为妙。 章节目录 第30章:紧锣密鼓 洗漱一番过后,顾北川便叫来了福伯。 “淮南城内,可有茎似竹,实心,多汁而甜的植物?” 福伯闻言一愣,不是不认识,而是自家少爷形容得太宽泛,让他难以确定。 顾北川无奈,便拿出写有【蔗糖制法】的宣纸,指着上面甘蔗的图画给他看。 福伯这才了然,道: “少爷所求之物,可是柘?” 柘?什么柘? 顾北川一时摸不着头脑,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在大乾,甘蔗名为柘! 于是道:“正是,此物淮南可有?” “自然是有的,淮南附近乡村,多有农户,种植此物,等成熟之后,便送到城中卖予他人,换些钱财。” “可知晓价格?” “约莫一两文钱一斤。” 顾北川点了点头,这价格比后世略贵,却也算正常。 可能是大乾并未大规模种植的缘故,毕竟物以稀为贵。 “那来日便叫上一批人,下乡收柘,越多越好。需要多少银钱,在账上自行支取便是。” 福伯闻言一愣,心说少爷当真是看得起我。 让我担任酒楼账房也就算了,钱财方面,竟也如此信任。 当下,心中便泛起一股暖意。 “少爷要收柘作甚?” “制糖,一种新糖。”顾北川倒是并未隐瞒,毕竟自从穿越的第一天起,秀儿和福伯就跟着他。 尤其是福伯,一把年纪,还为了飞鸿的产业忙上忙下,连晚年都不得安享。 且平日里相处,言语之中,更是对自己多有爱护之意。 如果这样的人都不值得信任,那天底下还有何人值得信任呢? “可淮南集市上已经有了蜜糖和麦芽糖,就算我们制取出来,只怕也不好卖。”福伯听见自家少爷回答,一时间忧心忡忡。 “谁说我们要卖?” “我们自己用!” “有了这些东西,假以时日,飞鸿酒楼定能遍布淮南每一处!” 福伯闻言一惊,虽不知道这柘制出来的新糖有何等神异之处。但能让自家少爷这般称赞,想来不是凡物,于是点头称是,道: “少爷放心,我立刻安排人手,私下去办。” “不必私下,我们要的柘很多,有心人只要打探一番,便很容易知晓。” “既然遮掩不住,倒不妨大大方方。这制糖之术,工艺繁杂,就算再出一个张涛,只怕也难以泄露此等机密,放心去做便是。” “少爷说得是。”闻言,福伯很是欣慰。 没承想,时至今日,少爷考虑问题,竟已这般周全。 小姐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会很欣慰。 老奴也算不负小姐所托,成功将少爷抚养长大了。 “还有,除了柘以外,鸡禽和粗盐也要买上一批,我自有用处。” 福伯点了点头,表示会处理妥当。 食盐虽说乃是官府经营,不得私自售卖。 但他们是购买,而且是酒楼所用,一次性买多些,应当也无妨。 “最后一件事,就是招人!” “最近要做的事情有些多,人手怕是不够。再者说了,飞鸿以后会越做越大,人手难免不足。” “所以福伯此番下乡,可以多招些身世清白,做事勤勉的伙计。” 闻言,福伯则又是激动一番。 本以为两家酒铺和一处酒楼便是飞鸿的终点,可现在看来,在少爷眼中,这竟然只是! 少爷能有此鸿鹄之志,自然是好。 可随即,便有了些忧虑。 少爷莫非要深耕于商贾之道? 按理来说,顾家当代家主顾军便是商贾出身,以经商发家,顾北川子承父业,再正常不过。 若是以前,少爷能有这等成就,福伯别说忧虑,怕是睡觉都要笑醒。 可今时不同往日! 少爷已经在淮南文坛崭露头角,昨日那字那诗,他虽说看不太懂。 但看周遭那些读书人震惊的模样,也知是极好的。 有这等文采,少爷应当去读书考取功名啊! 毕竟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士农工商,四大阶级里,商贾可是地位最低等的。 一旦读书致仕,那可就是改变阶层,光耀门楣了啊! 以前少爷没有这等本事,他自然不会有此奢望。 可如今少爷就像是开了窍,读书写字,动不动就让人惊为天人。 不去考取功名,岂不是枉费大好才华? 只是少爷好像并没有考取功名的念头。 也罢也罢,不急于一时,且让老朽日后慢慢劝勉。 福伯领了事,便带上酒楼里三五壮汉下了乡。 而顾北川自己也有要事,毕竟甘蔗,鸡,食盐什么的可以交由他人采购。 但制糖和制盐的设备,却无人能懂。 只能他亲自去琉璃店和铁匠铺走一遭。 所以偌大的飞鸿酒楼,一时间竟只留下秀儿看店,这着实让小丫鬟腮帮子鼓了良久。 琉璃店李诞和顾北川是老客户了,所以尽管他要的设备稀奇古怪,看起来很难制作,但李诞终究是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毕竟,这位出手不是一般的阔绰。 至于铁匠铺之行,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一连走访了三家,铁匠在看过图纸后,都是眉头紧皱,片刻后便摇了摇头。 平日里他们打造的大多是农具,偶尔打些兵器,都是粗活儿,做不出这等精细物件。 任凭顾北川如何加钱,就是不行。 可见真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他们技术不行。 看来大乾的冶铁业发展还相对落后,看将来有没有机会鼓捣一下。 只可惜铁和食盐一样,属于官府私营,难以大量采买,只能容后再说。 在接连碰壁之后,顾北川索性不再去小铁匠铺。 而是直接去了淮南城最大的永安铁匠铺,这里有全淮南最好的匠师,没理由连个设备都打不出来。 果然,虽然觉得顾北川的要求很奇怪,永安铁匠铺老板孙壮却也表示能做,只是价钱怕是要高上一筹。 顾财主当即大手一挥,表示没问题,尽快开始打造便是。 在设备支出上,顾北川一向大方。 就这样,飞鸿在淮南初步站稳脚跟后,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发展,以准备迈出扩张的第一步。 而这一步,势必会叫某些人遭殃。 章节目录 第31章:御厨孙怀民 永安铁匠铺和城西琉璃店办事都很给力。 没过多久,就做出了第一批样品。 但直接就被顾北川驳回,因为实在难以满足要求。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工匠在大乾并不受重视。 导致很多工艺的水准,都相对低下。 不过好在顾北川出手阔绰,给的价格足足比市场价高上好几成。 所以他们倒也愿意折腾。 就这样,前前后后更改了十几次,才最终定稿,开始量产。 而这时候,福伯也已经回来。 不仅带回来大量甘蔗,鸡禽,甚至还有许多乡下青壮。 这也不足为奇,毕竟飞鸿的工钱和待遇摆在那里。 在飞鸿做工,可比在地里刨活儿强多了。 所以当福伯说出要招人做工时,村里人上至耄耋老朽,下至十四五岁的孩童,都争着抢着要来。 到最后,哪怕福伯只要了其中青壮,人数也不少了。 最后就是食盐的采购。 本来是不允许一次性采购这么多的,直到顾北川拿出飞鸿酒楼契书,官府那边这才应允。 可见大乾王朝对盐铁的管控还是很严格的。 所有东西都集齐之后,顾北川彻底忙碌了起来。 虽说他已经把【蔗糖制法】、【鸡精制法】以及【精盐制法】写好。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大部分师傅不识字! 而就算是识字,也看不懂其中意思。 无奈之下,顾北川只能亲自演示。 精盐制法其实是最简单的,就是把买来的海盐盐巴捣碎,溶于水,然后再进行过滤和蒸馏。 鸡精制法也不难,就是把鸡去骨,鸡肉切丝儿,加入香菇,锤打锻压,最后碾磨成粉。 最难的就是蔗糖了,得先把甘蔗汁压榨出来,再加入石灰石使污浊沉淀,接着再过滤好几次,才能得到相对清澈的甘蔗汁。 最后用甘蔗汁进行蒸馏和过滤的一系列步骤,以得到蔗糖。 但不管是食盐,鸡精还是蔗糖,都只是粗略版本。 一来,顾北川记不得完整制法,只能记个大概。 再者就是设备不够专业,很多现代设备都没有,不过就算如此,也足够了。 …… 淮南城中心。 腾龙酒楼。 赵腾龙看着街对面门庭若市,热闹非凡的飞鸿酒楼,又看了看自家分外冷清,空无一人的腾龙酒楼,一时间难忍心中凄凉。 也许,再过不到半月,腾龙就得关门大吉了。 赵腾龙此人,自小便身材高大,身体雄壮,好结交些三教九流,与人争勇斗狠。所以正面相逢,往往能给人以一种难言的凶悍之气。 可现在的他,只瘫坐于长椅之上,脸色苍白,好似大病初愈一般,哪还有一丝一毫的凶煞之气。 砰砰砰! 恰逢此时,有人敲响了腾龙酒楼大门。 赵腾龙目光一凝,坐起身子,稍微打起几分精神。 可等看清楚来人之后,却又了无生趣地躺了回去。 “怎么?赵东家就这般不待见我?” 说话的是个瘦小老头,尖嘴猴腮,眼眸中带着精明。 赵腾龙认得他,城东刘记酒楼东家,算是同行冤家。 若是平时相见,他倒还装作几分模样,与其寒暄一二。 可事到如今,他已经这般模样,自然便没了兴趣,没有出言驱赶便算是好的了。 “赵东家遭逢大变,失了心气,自然不愿搭理我等。”又是一道声音,这次来的是城北周记酒楼东家。 紧接着,一道接一道身影接连出现。 淮南各地略有规模的酒楼东家,此时此刻,竟然齐聚在了腾龙酒楼之中! 直到这时,赵腾龙眼眸中才泛起几分惊诧,道: “今儿是刮了什么风,竟把你们一起吹到我这儿来了。” “赵东家,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也是老相识了,便开门见山了。” “自从飞鸿酒楼和四种名酒出现,我们几家的生意,那是一天比一天差!” “往日里一个月少说能赚数百两银子,可现在,赚的还没以前一半多!” “若是让飞鸿酒楼继续下去,我们几家怕是都要跟着关门。” 听闻此言,赵腾龙心中诧异不已。 他知道飞鸿酒楼很火,但没想到火成这个地步。 竟然已经威胁到整个淮南的酒楼了。 “现在提到酒楼,大家想到的都是飞鸿,又何尝有人还记得我等?” “所以,必须得想个法子,搓一搓飞鸿的锐气。”刘东家代表众人,终于表明了来意。 可赵腾龙却是摇头,道: “你们想的太简单了,飞鸿菜肴做得不错,又有四大名酒这等特色,我们如何争得过?” “我们争不过,可不代表别人也争不过。” 听到这里,赵腾龙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几个人,不是来找自己商量主意的。而是已经有了主意,才来找自己的! “快说,你们想到什么办法了!” 赵腾龙猛地从躺椅上站起身来,眼眸中泛起一抹光亮。 这几日以来,他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么击败飞鸿,夺回客源。 可以说,在场众人里,没有人比他和飞鸿的仇怨更大。 若不是飞鸿已成不可阻挡之势,他就算搭上腾龙酒楼,也要狠狠恶心顾北川一番。 若不是他突然冒出来,怀才一定会把酒楼卖给我的! 这都是我们赵家的产业! 凭什么卖给一个外人? 若是给我,现在门庭若市,热闹非凡的依旧是腾龙! 届时,腾龙说不定会取代飞鸿,成为整个淮南最大的酒楼!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你叫他怎能不恨? “赵东家可知御厨孙怀民?”见赵腾龙这般反应,众人心知此事多半是稳了。 “御厨孙怀民!” 赵腾龙大惊,这可是大乾皇宫御厨,给皇亲贵胄掌勺做饭的! 而且孙怀民还是御厨中的佼佼者,各系菜肴,可谓信手拈来。 若是这样的人乞骸骨,只怕全天下的酒楼,都会争相抢夺。 毕竟御厨的招牌,实在太大! 就在赵腾龙还沉浸在孙怀民的威名中时,刘东家下一句话却险些让他惊得跳起来。 “御厨孙怀民,要来淮南了!” 章节目录 第32章:再开诗会 “什么!” “怎么可能?” “孙怀民不留在京都,来淮南作甚?” 赵腾龙简直难以理解,听见这话以后,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能。 “孙怀民,本就是淮南人士。” “淮南是他的根,人嘛,总归是要落叶归根的。” 赵腾龙更加震惊,孙怀民竟然是淮南人士。 这么说来,倒是真有几分可能。 随即,他便迅速思考了起来。 孙怀民若是来了淮南,对淮南酒楼业现在的格局,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若是被飞鸿招揽,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届时别说腾龙一家,就算是全淮南除飞鸿以外的所有酒楼联合起来,也不是其对手。 可若是被他们任何一家招揽,只怕都能和飞鸿重新掰掰手腕了。 思虑一番后,赵腾龙终于明白: 这是他们的机遇! 可问题的关键是,哪一家去招揽孙怀民? 呵呵,只怕不管是哪一家去,其他人都不会同意。 “所以,我们来找赵东家,只为两件事。” “其一,如何让飞鸿招揽不到孙怀民。” “其二,商议一番,从我等中选出一位,去招揽孙怀民。” 经过刚才的激动后,赵腾龙此时反而冷静下来,摇了摇头道: “难。” “以飞鸿现在的名声,孙怀民不可能选择我们而不选择它。” “赵东家说得在理,飞鸿日益兴盛,已隐约有淮南第一酒楼的架势。若孙怀民来了淮南,我们任何一家怕是都争不过它。” “可……若是孙怀民还没到淮南呢?”刘东家话锋一转,语气挪揄起来。 “也就是说,你们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孙怀民要回淮南,且已经在回淮南的路上,却还没到淮南?” “怪不得,怪不得我没有收到半点风声。” 赵腾龙彻底懂了,敢情这是个绝密消息。 “既然如此,第一条倒是很容易做到。” “我们只要抢在孙怀民到淮南之前,与他签好契书便可。这样一来,届时就算被飞鸿发现,顾北川也无可奈何。” “不错。” 说完这句不错后,现场反而诡异地寂静起来。 理由也很简单,第一条商量完了,现在是该商量第二条了。 究竟是哪一家,去招揽孙怀民? 就这样,彼此沉默了良久。 才有人说道:“我看咱们几家,怕是谁也不服谁。” “不如暂时组成一家,联合起来去招揽孙怀民?” “这样一来,把握也要大上不少。” “毕竟孙怀民乃是御厨,若是酒楼规模太小,怕是也吸引不了他。” “可若是如此,所得收入又当如何?” “自然是大家平分,等把飞鸿弄到关门之后,我们再各凭本事,争夺一番孙怀民。” “如此甚好!” 这个主意一经提出,很快便得到了广泛的同意。 “既然如此,那便这么定了。” “算算时日,孙怀民怕是也要到淮北了。” “我们也快些动身,渡过淮河前去迎接。” 其他人走后,赵腾龙仿佛满血复活一般,一下子又有了精气神。 看向街对面的飞鸿酒楼,嘴中喃喃自语道: “顾北川,这一次,输的会是你。” …… 就这样,日子再度过去十数日。 其间,飞鸿旗下产业,无论是酒楼还是酒铺,生意都越来越好。 蔗糖、精盐以及鸡精的制取,也渐渐有了眉目。 在顾北川的教导下,师傅们摸索着,已经成功做出了第一代样品。 效果很好,精盐不用说,甩了那些粗糙的盐巴几条街。 蔗糖放入菜肴,效果也远比蜜糖和麦芽糖强。 鸡精就更不用说了,放在汤中,鲜美可口。若是流出去,定能对现在的酒楼市场造成不小的冲击。 只不过现在还只是第一代,师傅们还在继续研究。 很快就能做出第二代,第三代。 顾北川准备等他们研究透彻了,能大规模生产出最好的产品时,才加在飞鸿酒楼的菜肴里,推向市场。 只是,这需要一个由头,更需要一个盛大的场合。 正在他琢磨如何才能制造出符合需求的场合时,恶客上门了。 依旧是赵腾龙,一如往昔,带着趾高气昂而来。 时至今日,他依旧觉得不服。 如果没有那四种酒水,想来飞鸿是赢不了腾龙的。 所以面对顾北川,语气依旧不善。 这是他多年经商总结出来的经验,与人谈判商讨,态度不能太好,甚至要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才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取得先机。 “赵东家为何事而来?” “顾北川,我也不跟你弯弯绕绕,便开门见山了。” “我们觉得你飞鸿酒楼只是靠着四种酒水起家,怕是虚有其名。” “你们?”顾北川眉头一皱,听出赵腾龙话语中的不简单。 “不错,我们!整个淮南能叫得上号的酒楼东家。” 顾北川心下一凛,觉得诧异不已。 飞鸿酒楼不过才发展到这种地步,就已经被整个淮南酒楼界联合起来抵制了吗? 那当初柳记酒铺为何没遇见这种情况? 思索一番后,他懂了。 淮南酒水界不是不想联合起来抵制柳记,而是柳记崛起实在太快了。 只不过淮南诗会一晚上的时间,柳记的三种酒水便名满淮南,人尽皆知。 这个时候想要抵制,已经晚了。 相反,飞鸿酒楼在酒楼界还达不到这种统治力。 所以才给了他们联合起来抵制我的机会。 想到此处,顾北川心中有了底,开口问道: “那又如何?” “顾东家,酒楼应当以菜肴为主,酒水终究只是小道,上不得台面。” “不如我们找个时间,设下擂台,比拼一番菜肴如何?” 听闻此言,顾北川不由得一愣,随后便露出无可挑剔的笑容,道: “好啊。” 这笑容看得赵腾龙也是一愣,但紧接着同样露出微笑,道:“那便说定了。” 可谁知,顾北川却摇了摇头,道: “不妥。” 赵腾龙心中一紧,道:“莫非顾东家要出尔反尔?” “非也非也,只是觉得设下擂台场面太小。” “不如以我之名广邀淮南才子,再开一次淮南诗会,我们数家一同奉上菜肴酒水,叫全城百姓都来见证。” 这……玩这么大吗?赵腾龙先是诧异,紧接着便露出有些残忍的微笑,点头道:“如此甚好。” 他就不信,飞鸿有人能做出比孙怀民更好的菜肴来! 顾北川也在笑,笑得别有深意。 章节目录 第33章:登门拜访 秋高气爽,微风拂面。 白鹿书院前,一袭白袍的俊美公子缓缓下了马车。 随行的还有一老者,手中提着几壶好酒。 来人正是顾北川和福伯。 顾北川本不想坐马车来,奈何福伯年纪大了,还是能省些力气便省些力气吧。 而之所以来白鹿书院,自然是为了求见白鹿先生秦修文。 他本就想制造一个大场面,好推广飞鸿酒楼用新调味品做出来的菜肴。 恰好赵腾龙不知哪根筋抽了,跑来挑衅,要和飞鸿打擂台。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把场面彻底闹大。 搞成新的淮南诗会,然后在诗会上推销菜肴。 只是想要再开一场诗会,以他个人的影响力势必是不够的,这也是他来求见白鹿先生的原因。 论影响力,秦修文绝对是整个淮南文坛中的执牛耳者。 若是能得他帮助,再开诗会,应当不是难事。 两人说明来意之后,便有书童带着他们进入书院。 白鹿书院乃是白鹿先生秦修文所创,其中文坛大家不在少数,读书氛围也是一绝。 方一进入,便听到朗朗读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很显然,这是学子们在做晨读的功课。 曾几何时,顾北川在江南洞庭书院也有过类似经历。 只是原主显然不是个用功读书的苗子,隔三差五便翘课逃学,惹得书院先生大怒。 没过数月,便亲自登临顾府,指着顾军鼻子痛骂一通,然后把顾北川退学。 反倒是原主的便宜弟弟顾兴文,从小便早慧,熟读各种书籍,进入书院后,愈加勤勉认真,深受书院先生喜爱。 如今更是小小年纪,便在秋闱中大放异彩,位列举人。 按照那些书院教书先生们的话来说,当真是文曲星下了凡尘。 书童带着二人左拐右拐,很快便到了秦修文的住处。 秦修文宦海浮沉十几年,虽说小有积蓄,但都用来开创白鹿书院,教书育人了。 所以他自己在淮南并无其他宅院,只能住在书院中。 这处宅院并不大,甚至可以说的上是陋室。 很难想象,名满淮南的大儒,竟然住在这种地方。 也许,淮南才子们敬佩的不仅仅是其文采,更是这种高风亮节的品质。 想到此处,顾北川也不禁生出几分敬佩之意,遂于门前拱手作揖,高声道:“后学末进顾北川,前来拜访先生。” 此言一出,不消片刻,大门便被人从内部打开,一脸惊喜的秦修文走了出来。 “顾贤弟,你怎么来了?” 顾北川一愣,随后苦笑道: “先生乃是淮南大儒,我不过一介后学末进,以兄弟相称,未免不妥。” 谁知秦修文却毫不在乎,道: “古人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达者为师也!” “秦某与人相交,不看辈分,不看资历,而只看文才。” “顾贤弟于诗词一道上的造诣,只怕已经不逊色于秦某,这一声贤弟,如何叫不得?” 见秦修文如此,顾北川也就没再坚持,而是道: “先生,今日北川前来,乃是有事相求。” 秦修文闻言顿时皱眉,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道:“顾贤弟为何还以先生相称?莫不是看不起我秦某人?” “秦…秦兄。”顾北川无可奈何,只得改口。 “哈哈哈,好!顾贤弟难得来此,我这就叫人设宴,你我定要痛饮一番,不醉不归!有何要事,可边吃边谈。” 顾北川点头称是。 酒宴很快就备好,值得一提的是,酒水用的还是顾北川带来的。 秦修文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顿时发出一声满意的长叹。 “这便是贤弟酿出来的新酒——二月春风?” “不错,秦兄觉得如何?” “好酒!当真是一等一的好酒啊!” “我走南闯北数十年,包括在京城的那几年,都从未喝过此等佳酿。” “世人都说飞鸿酒铺酿出来的酒水乃是天下一绝,我还道未免言过其实,现在看来,却是名副其实。” “秦兄喜欢喝便好,此次拜访,我备了好些酒水,还望秦兄笑纳。” 可谁知,秦修文却是摇了摇头,道: “顾贤弟,你不说所求何事,这酒水,我可不敢收。” “也无大事,只是我想再开一次淮南诗会,却又担心自己名声不足,才子们未必会来。” 闻言,秦修文这才点了点头。 顾北川虽说凭借一首《将进酒》在淮南诗会上声名鹊起,但终究是不过初入诗坛。 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不看资历,不看辈分,只看文才。 以他现在的地位,在淮南诗坛的号召力还不足。 “所以,顾贤弟便想以我的名声,召集淮南才子,再开一次诗会?” 秦修文何等聪慧,立刻便领会到了顾北川的意思。 “秦兄当真慧眼如炬。” “再开诗会,让我淮南才子们互相交流一二,自然是好事。” “只是,这前后两次诗会隔得未免有些太近。” “怕是很多才子,都来不及作好诗文。” “而诗会上若是未有精彩诗文出世,传出去了,未免弱了淮南诗坛名声,徒增笑料。” 闻言,顾北川眉头一皱,心说秦修文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怕是要拒绝了,今天看来是空跑一趟。 可谁承想,下一刻秦修文就是话锋一转,说道: “不过,此事秦兄可以答应你,只是有个要求。” 顾北川没有被惊喜冲昏头脑,而是略带些谨慎地询问道: “什么要求?” “你!这场诗会既然因你而开,那你自然得登场作诗。” 听闻此言,顾北川顿时松了口气,笑道:“自然。” 秦修文也笑了,心说只要你顾北川登场作诗,怎么可能没有出彩的诗文? 这次诗会,我定要广邀周围郡县的才子大家,一同前来观礼。 好让他们知晓,我淮南也出了个文曲星下凡。 谈到这里,事情便算是妥了。 剩下来的,便是两人闲聊尔。 “听说顾贤弟前几天登高望远,作出一首上好的写秋诗文?” “更是创出一种笔势连绵,狂放不羁的新型字体?” “可否写出来,让小老儿一观?” 章节目录 第34章:为何读书? 在古代,没有网络,信息只能靠口口相传。 所以不仅很慢,而且没有准确性。 秦修文前几天听说了此事,却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顾北川年不过二十,能在诗词一道上有如此造诣。 便已经是圣人老爷赏饭吃,若是还能开创一种新字体,便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 所以他打算过些时日,亲自去飞鸿酒楼一观,以辨真伪。 只是最近几日,书院之中事务颇多,他也尤为繁忙,便耽搁了。 此时恰好顾北川来访,便省了麻烦,当面问出。 顾北川闻言,有些愣然,未曾料到此事竟发酵得如此迅速,这便传到秦修文耳中了? “秦兄,这也无纸笔,不如我吟诵于你听?” “不可不可,若是佳作,自然要写下来,才能更添三分意境。” “贤弟莫非忘了这里是何处?怎会缺少笔墨纸砚?” 果不其然,秦修文话音刚落,不消片刻,便有书童送来了笔墨。 顾北川无可奈何,只能提笔落字。 片刻后,以狂草写就的二十八字便跃然纸上。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秦修文看着那诗,有些失了神,不知不觉便吟诵出声。 “好诗!当真是一等一的好诗!” “顾贤弟小小年纪,便能打破前人枷锁,以秋景抒豪情,当真是难得!” 秦修文何等造诣? 一眼便看出此诗精髓所在,当即便忍不住夸赞之声。 淮南有多久没有出过这般有灵气的读书人了? 更为难能可贵的,其实是那字。 笔走龙蛇,笔势蜿蜒不断,狂放不羁之意,跃然纸上。 传言竟非虚言! 顾贤弟竟真开创了一家不逊于楷、行、篆、隶四大书的书法流派! 了不得!当真是了不得啊! 淮河后浪推前浪!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古人诚不我欺! “顾贤弟当真大才也!” “老朽空活数十年,才有你这般成就,着实叫人汗颜。” “秦兄说得哪里话,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不过是侥幸了些。” “如此诗篇,怎能以侥幸度之?顾贤弟万不可妄自菲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北川还能说些什么呢? 本以为秦修文的感慨已经结束,可谁承想,他沉思片刻过后,又说道: “顾贤弟可想参加来年春闱,考取功名?” “秦兄说笑了,我现在一介白身,毫无功名,如何能参加得了来年春闱?” 春闱选拔的是贡元,参加殿试之后便是进士!乃是大乾第二隆重的选拔性考试,参加者必须有举人功名。 一介白身,确实不可能参加。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只见秦修文继续说道:“京都国子监祭酒胡俨是我好友,贤弟若是愿意,我可以给他写信,推荐你入国子监。” “到时便可以监生身份参加春闱。” 此言一出,顾北川顿时大惊。 国子监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大乾传授经义的最高学府,更是担当整个国家教育管理之职的机构。 入国子监者,皆为国子!王侯公卿士大夫之子弟也! 换句话说,就是官二代和勋贵二代们读书的地方。 这类人,也叫做荫生!寓意为,得了父辈余荫,才得以入国子监求学。 剩下一类人,便是贡生。 乃是各地官学按照一定名额选拔出来的优秀生员,一般为秀才。 而像顾北川这类毫无功名加身,又不是二代的人,想要进国子监读书,就只有一种办法——得大儒举荐。 这里的大儒可不是一般的大儒,除了有名声有著作以外,还得在国子监任职。 而且职位还不能低,至少得七品官以上! 那就只有国子监祭酒,司业以及监丞有举荐资格。 像什么从七品的主簿,博士,便没有资格举荐。 助教和直讲就更不用说。 而且就算举荐,一生也只能举荐一人! 且这人之后若是未能在春闱中金榜题名,举荐之人也是要担责任的。 秦修文让他入国子监,走得便是举荐的路子。 这人情,可不是一般的大。顾北川哪里敢接,连忙拒绝道: “秦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我志不在此,还望秦兄见谅。” 志不在此? 秦修文听见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自古以来,大乾子民想要改变阶层,就只有两条路。 一是军功! 参军入伍,于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血路,为大乾王朝立下赫赫功劳,方能封侯拜相,光耀门楣。 但那是九死一生的路子,殊不知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古往今来死了那般多的兵卒,封侯拜将的又有几个? 剩下一条路,便是科举,这也是绝大部分人的选择。 以读书考取功名,入朝堂,位极人臣,青史留名,方能光宗耀祖。 更何况,大乾一直有士农工商的说法。 士大夫的地位,岂是区区商贾可比? 殊不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道理? 所以当顾北川说出志不在此时,秦修文才这般诧异。 这天底下,竟还有人不想当官? 他甚至觉得顾北川是在故意打趣自己,于是语气便不由自主地加重几分,问道: “那不知顾贤弟,志在何方?” “秦兄,敢问你为何读书?”顾北川却是答非所问。 秦修文眉头一皱,想要回答,顾北川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继续说道: “难不成,读书就是为了入朝为官?” “可书中所言,尽是些圣人道理,教你如何为人,如何修身,如何格物致知。” “可却唯独没有教你如何为官!” “若读书只为做官,那做官之后,是否便可以不用读书?将曾经所学,悉数忘却?” 秦修文被顾北川一连串的问句问懵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 他读了一辈子的书,事到如今,竟有些不知为何读书。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为官可以是读书的目的,却不可以是读书唯一的目的。” “我不为官,却可修身,可齐家,可格物,可致知,可教书育人,可探究世间奥妙。” “如此种种,不也是读书之乐乎?” “北川读书,虽不愿为官,却同样如痴如醉,纵情其间,岂不快哉?” 听完顾北川一席话,秦修文浑身一颤,眸光中倒映着少年身影,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 章节目录 第35章: 大儒们 此言一出,顾北川便不再说话。 秦修文同样没有说话,因为他着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良久的沉默过后,他才长叹一声,道: “顾贤弟小小年纪,竟已淡泊名利至此!” 是的,太淡泊名利了。 顾北川这个年纪的读书人,应当踌躇满志,怀着一腔热血,渴望求取功名才是。 亦或者说,天下九成九的人,都是为了功名而读书。 可他呢? 明明不到及冠之龄,却有这般见地,看透功名,不为利禄所累。 这等境界,何其罕见? 如果秦修文之前说的汗颜是在开玩笑,那现在就是真的感觉有些汗颜了。 自己悟出这一层道理,乞骸骨离开京都,告老还乡,开创白鹿书院,一边潜心研究学问,一边教书育人,也是在知天命的年纪。 可顾贤弟呢? 不到双十年华!怎能不叫人汗颜。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这是北川方才有感而发,赠予秦兄如何?” 秦修文一生飘零,经历过的大风大雨不计其数。 可听见这话,依旧忍不住大笑起来。 “能结识贤弟,乃愚兄之幸也!” 话说到这个地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便都在酒里了。 两人觥筹交错,一时间,可谓宾主尽欢。 良久之后,顾北川离去。 已经有些醉意上头的秦修文手中捧着一副字,正是以狂草写就的“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他将这幅字,珍而重之地挂在房间最显眼的墙壁上。 与之相邻的,还有当代大儒,国子监祭酒胡俨的《山水令》以及有画圣柳道元的真迹《千里江山图》。 这两幅书画,若是让旁人看了去,怕是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大儒胡俨以书法见长,《山水令》又是其名篇,称之为一字千金也不为过。 《千里江山图》就更为可贵了。 相传这可是二十年前,画圣柳道元走遍大乾的名山大川,看尽五湖四海,历经沧桑,才作出的最后一幅画! 而现在,画圣柳道元已经去世了。 也就是说,《千里江山图》乃是其遗作! 其价值,早已不可估量,怕是无法用金钱衡量。 秦修文能得到这幅画,那也是因缘际会,机缘巧合所致。 可现在,他却把顾北川随手所写的字,和《山水令》、《千里江山图》并列! 可见这十四字在他心中的分量! “若是老夫能早点明悟这十四字所阐述的道理,不为名利所累,不为奸人所害。想必,如今已是另一番光景罢。” 年轻时的秦修文,十年苦读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他刻苦读书之后,考取状元,更是于金銮殿奏对,贵为天子门生! 那时候的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谓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激扬文字,指点江山,不外如是! 现在风头正盛的国子监祭酒胡俨,在当时,和他比起来也要逊色不少。 但,朝堂之上,波诡云谲。 衮衮诸公,各有算计。 锋芒毕露,未必是好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不过数年,他某个无关紧要的小错误就被政敌发现,随后便联合党派,无限放大,使他失去了天子恩宠。 接踵而来的便是各种打压,直将这位曾经的状元郎压得透不过气来。 最终,秦修文已到知天命的年纪。 却蹉跎半生,一事无成。最终无可奈何,只得乞骸骨返乡养老。 相反,当初看起来普通的胡俨,反而大放异彩,深受陛下重用,一跃成为国子监祭酒。 可想而知,胡俨之聪慧,在于藏拙。 “一时的名声算得了什么?人啊,还是得往长远看。”秦修文看着天边云卷云舒,长叹道。 ...... 几天后,即将举办第二次淮南诗会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当是时,淮南才子们无疑是诧异的。 于诗会上交谈学问,好叫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虽是好事,但这也太频繁了。 上一次诗会才结束没多久呢,这又来一次,怎么做得出来诗文? 可当听说这次诗会乃是大儒秦修文带头举办,更邀请了邻近郡县的大家们前来观礼时,淮南才子们这才打起精神,意识到这次诗会的不简单。 似乎,有些过于隆重了。 淮南以往诗会,都是局限在淮南文坛这么个小圈子里的。 可现在,秦大家的意思似乎是想走出去。 这可是一步险棋,走得好,自然皆大欢喜,一展我淮南文坛风采。 可若是走得不好,做不出好诗,那便是丢了脸面。 来年春闱,淮南才子们赴京会试时,面对其他郡县的才子,怕是天然要矮上几分。 读书人什么最重要?自然是脸面! 衣衫可乱,头冠可无,但这脸面,却是万万不能丢的。 所以为了捍卫淮南文坛的脸面,才子们这几日纷纷闭门苦读,誓要做出一首佳作,以应对此次诗会。 但作诗这种事,靠得乃是灵感,又岂是埋头苦作便能作出来的? 所以当诗会召开时,大部分才子脸色都稍显难看,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尤其是当看到大儒秦修文身侧站着的那些身影时。 “快看,那是以词道闻名的郑希孟郑大家?” “不错!听闻郑大家与秦大家关系极好,又在江南郡,与淮南郡相距不远。若是秦大家相邀,想必是会来的。” “还有,那蓄着三尺长髯的,可是醉翁先生?” “不错!听说醉翁先生本是富家子弟,却不善经营。索性便散尽家财,终日流连于山水之间。其诗文可谓写尽了春花秋月,湖光山色。” “哈哈,听说醉翁先生尤好美酒。不知我淮南的四大名酒,可否搏先生一笑。” “自然是可以的,顾东家酿酒的手艺,无可挑剔。” “还有刘文州刘大家,王铁玄王大家。” “这些可都是周围郡县,鼎鼎有名的文坛大儒啊!” “竟齐聚我淮南诗会,说出去,当真是一桩美谈也。” 盛会! 今天足以称得上是淮南文坛数年难得一见的盛会也! 而面对如此场景,哪怕是淮南四大才子,也不禁额头见汗,嘴唇发白,分外紧张。 章节目录 第36章:靖王 “此情此景,若是能作出一首佳作,入了各位大家的眼,怕是受益无穷。”田家炳感叹道。 如今赵怀才已经赴京赶考,所谓的四大才子,只剩他们三人。 “确实,王大家擅长边塞诗,醉翁先生擅长山水诗,郑大家擅长词道,刘大家擅长田园诗。” “就算擅长方向不一样,可这几位加起来,足以称得上是南方文坛的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 “可惜赵兄走得早,不然若是瞻仰一番大家们的风采,得几分教诲,想必在春闱上也能多几分把握。”陆怀良道。 三人中,一向豁达乐观的庞涓之反而没有说话。 因为他的诗才是三人中最好的,所以压力自然也是最大的。 换句话说,他就是淮南文坛年轻一代中执牛耳者。 等诗会开始,这些大家的眼睛,多半要落在他头上,叫他如何能不紧张? 见他这番模样,陆怀良倒是不好再多说,而是保持安静,让他好生琢磨。 若是以往,庞涓之扬名他可能心生嫉妒。 但今时不同往日,今日庞涓之若是扬名,扬得可是整个淮南的名。 今后他陆怀良走出去,脸上也多些光彩,自然便没了嫉妒之心。 在外人面前,淮南文坛还是很团结的。 高台之上,五位大家依次落座。 郑希孟率先道:“秦兄,当初京城一别,距今可是多年未见啊!” 秦修文也是一阵唏嘘,眼前人都是当初他在京城的好友,或同窗,或同僚。 时隔多年,此时再度相见,一时间自然是激动不已。 “秦兄还是一如当年,风姿依旧,不像我,越来越像个糟老头子了。”三尺长髯,鬓角斑白的醉翁先生说道。 “这是哪里的话,文若整日纵情山水,潇洒不羁,我等羡慕还来不及。”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王铁玄,面对多年老友,此刻也不禁嘴角微扬,语气轻快。 文若,便是醉翁先生的字。 若是相交不深,怕是很难知晓。 “闲话稍后再叙,我看众淮南才子们已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不如先开始吧。”刘文州提议道。 可谁想,秦修文却是摇了摇头:“不可,还有贵客未至。” “贵客?” 在他们面前,文坛中又有何人称得上一声贵客? “不好意思,本王来迟了。”就在众大家疑惑之际,一道声音传来。 一位身穿黑色甲胄,腰佩三尺青锋的年轻人,踱步而来。 只见此人虽生得魁梧,但眉宇却尤显温和,颇有几分女子柔气。 若是肯换上一袭儒袍,君子如玉,说得想必就是这等人。 身穿铠甲,反而有些不伦不类。 可在场的诸位大家,却无一人敢说出类似言论。 反而纷纷起身,弯腰行礼,恭敬道:“见过靖王。” 是的! 眼前这位眉宇温和,语气轻柔的男子,便是靖王! 当朝皇帝亲子! 其身份何等尊贵? 莫说他们,便是胡俨来了,也得伏首行礼。 这便是皇家的威严。 “免礼。” “芷柔,出来见过诸位大家。” 靖王话音落下,众大家这才意识到,靖王身后还有一道略小的白衣身影。 此时走上前来,便见其容貌。 当真是…难得的浊世佳公子,翩翩少年郎。 “诸位大家,小生在此有礼了。”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大家,项芷柔很是激动,却也未曾坏了礼数,说话做事,都是极为周道。 “见过公子。”众大家纷纷道。 开玩笑,虽说不认识这人,但好歹是靖王带来的,保不准便是皇亲国戚,怎可怠慢? 很快,靖王落座于主位,项芷柔坐于其身旁。 高台上的人,便成了七位。 此时,台下也有人眼尖,瞧见了靖王,却不认得。 “涓之兄,陆兄,你们看台上那是何人?竟能高居主位!”田家炳道。 陆怀良起初是不甚在意,可细看过后,便抖如筛糠,额头有豆大汗珠滑下,声线颤抖着道:“那…那是靖王!” 听闻此言,庞涓之脸色更白几分。 连靖王也来了吗? “开始吧。” 高台上,靖王开口道。 秦修文会意,立刻上前道: “淮南诗会,正式开始。” “还望诸君勉励之,以锦绣诗篇,扬我淮南之名!” 此言一出,台下的人群顿时喧哗起来。气氛热烈的同时,也有几分紧张。 不过好在,诗会不是一上来就要吟诗作对。 而是得…先上酒菜。 这人是铁,饭是钢。 就算是吟诗作对,也不能空着肚子不是? 而说到酒菜,此时高台之上,秦修文对着靖王道: “听说王爷要来,秦某特意准备了两家酒楼的菜肴,还望王爷品鉴一番。” 随后便将飞鸿酒楼与腾龙酒楼之争,说了个清楚。 这是顾北川找秦修文的主要目的,但在秦修文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哪有让顾北川登台作诗重要? 若是靖王不来,只有他与几个老友,这件事甚至都不用特意拿出来提。 可现在靖王来了,这些菜肴必然要先让靖王品尝,故而不得不提。 秦修文说完,靖王项青锋眯起双眸,来了性质。 “竟还有此事,我倒要好好见识一番。” 而一旁的项芷柔闻言,更是眼眸微瞪,稍显诧异。 飞鸿酒楼?这不是顾大家的酒楼吗? 菜肴的味道,她当日也尝过。 说实话,对普通百姓而言,自然是极好的美味。 但对像他们这种锦衣玉食的王公贵族而言,却有些不够看了。 靖王兄,只怕不会喜欢。 想到此处,项芷柔不禁秀眉微皱,心中浮起一抹忧虑。 到时候,若是靖王兄发怒,我定要多多劝慰几句。 “怎么了?”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异常,项青锋询问道。 “没事。”项芷柔收起情绪,巧笑嫣然。 “既然如此,那便上菜吧。” 一声令下,不多时,便有一小厮拖着餐盘而来。 餐盘上盖着一匹白布,白布下有形状明显的罐状隆起,显然便是菜肴。 离得近了,更有一股浓郁醇厚的香气飘散而来。 这似乎不是一种食材的香气,而是由各种食材混合而成的。闻之,叫人不禁食指大动。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这第一道菜究竟为何物时。 餐盘已经呈到了靖王身前,他掀开白布,其中菜肴这才映入眼帘。 正是…… 章节目录 第37章: 御用佛跳墙 一股浓郁香气扑面而来,让高台上的众人,均忍不住食指大动。 究竟是什么样的美食,才能散发出这样的香味? 片刻之后,靖王揭晓答案。 白布下,今天的第一道菜,赫然就是——佛跳墙! 此乃大乾宫廷名菜! 以鹿肉、飞禽等野味炖制而成,又加入十八种秘制佐料熬制成的高汤,其味道,可谓一绝,往往是京都贵族们饭桌上的常客。 按道理,若是给几位大儒吃,这等名菜绝对拿得出手了。 只可惜,坐在这里的是靖王! 天底下地位最为尊崇的一小撮人! 从小到大,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 所以这佛跳墙,在他眼里,也不过家常菜。 但项青锋也并未苛责,毕竟这里是淮南,比不得京都繁华。 一家酒楼而已,能做出佛跳墙这等大乾名菜,就已经值得称赞了。 他拿起汤勺,舀起一勺汤汁,送入口中。 轰! 在汤汁入口的刹那,一股有别于一般佛跳墙的美味于味蕾瞬间炸开。 这…绝不是普通的佛跳墙!靖王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这道菜,是哪一家做的?” “腾龙酒楼。”秦修文答道。 “不错。” 听闻此言,秦修文和项芷柔心中同时咯噔一下。 靖王吃了佛跳墙,甚至还点评了一句不错,这已经是极高的待遇了。 难不成,这腾龙酒楼的厨子,当真有这等手艺?以前怎么从未听说过? 而且…顾贤弟/顾大家要怎么办? “去问问,谁做的这道菜,差人叫上来,我有话要问。” 轰! 此言一出,无异于晴空霹雳。 竟然不止点评,还要见厨子。 且不说是赏是罚,可既然靖王想见厨子,那就说明这道菜至少引起了他相当浓厚的兴趣。 这对飞鸿酒楼和顾北川而言,无疑不是什么好消息。 但靖王的命令,无人敢违抗。 很快便有下人前去通报。 …… 房屋内,赵腾龙等人正在焦急地等待着,眉宇间,尽是忧虑之色。 他们本来只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厨艺和菜肴光明正大地击败顾北川,抢夺飞鸿的生意。 可也没想把事情闹这么大啊,连靖王都来了。 一个不好,只怕就是杀头的罪过。 唯独一个人,正倚靠着墙,闭目养神,丝毫不见慌张之色。 这便是一代御厨——孙怀民! “孙御厨,那佛跳墙,当真有你说得那般厉害?连皇宫里的人吃了都赞不绝口?”赵腾龙实在难以忍耐这种焦躁,于是便出声询问道。 “是啊,孙御厨,那可是靖王殿下,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若是佛跳墙不合他的胃口,我们可就要遭殃了!”刘东家也如是说道。 “放心,且等着便是。”孙怀民却依旧轻松自在,连倚靠的身体姿势都未曾改变一丝一毫。 他对他的手艺,有绝对的自信! 不说天下第一厨,但绝对能称得上是淮南第一厨! 砰。 下一刻,房门被打开。 一靖王府小厮走了进来,喝道:“靖王殿下有令,让你等登台问话。” 赵腾龙等人闻言,皆是一喜。 登台问话! 为何要登台问话? 说明靖王殿下对他们的菜很感兴趣啊!这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众人收敛起心中激动,且随着小厮走了出去。 …… 片刻后,靖王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眸睁大,语气微惊道:“孙御厨,果真是你!” 孙怀民躬身行礼,高呼道:“殿下慧眼,一眼便瞧出来这菜中乾坤,下官心中着实佩服得紧。” 闻言,靖王也笑了:“你这一手佛跳墙,本王怕是已经多年未见了。今日有此机会,倒是要好生品尝一二。” 听闻此言,秦修文和项芷柔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不难看出来,靖王对这道佛跳墙很是满意。 这种场合,秦修文不好说话,但项芷柔却可以。 “王兄,这佛跳墙莫不是有什么讲究?” “不错。佛跳墙本是江南名菜,传入位于北方的京都后,其实并不被皇室所喜。” “后来有一位御厨,改良了佛跳墙所用配料,这才广受好评。” “最终更是被父皇夸赞,被称之为御用佛跳墙。” “而这位改良佛跳墙配料的御厨,便是你眼前的孙御厨。” “当年我还在宫中时,对这一口可是喜爱得紧。” 项芷柔点了点头,她从小生活在北方。一年前才来的淮南,确实不知其中门道。 “孙御厨在京都待得好好的,怎地来了淮南?莫非是回乡省亲?” “殿下,下官已乞骸骨了。” “乞骸骨…”靖王不说话了。 依稀记得,当初他还在宫中时,孙御厨可是正值壮年。 可恍然间,十数年眨眼而过。 他已坐镇淮南,成了一地藩王。 孙御厨也早已两鬓斑白,呈疲老之态。 当真是…时光最无情,岁月催人老啊。 “你们也都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没承想,竟有一天,我等也能吃上宫中御膳了。”刘文州打趣道。 众人分而食之后,纷纷眼眸大亮,似有光彩浮动。 美味! 不得不说,比传统佛跳墙更加美味。 那股子鲜味,当真是一绝。 不说别的,单单是那汤汁,就能叫人食指大动。 “孙御厨水准不错,这道佛跳墙,做的一如当年。” “谢殿下夸赞。” 等候在一旁,没有资格上前说话的赵腾龙等人,看见这一幕,纷纷大喜。 妙极! 果然,先出场有先出场得好处。 靖王和诸位大儒品尝过御用佛跳墙后,已经带了些许先入为主的观念。 接下来飞鸿酒楼呈上的菜肴,若是不能远远胜过佛跳墙,只怕落败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与此同时,他们又对引入孙怀民一事庆幸不已。 暗自感慨自己等人颇有识人之明。 毕竟,有谁能想到,靖王竟会出席这一届淮南诗会,而孙怀民竟还认识靖王。 有这一层关系在,腾龙酒楼已经在看不见的层面稳压了飞鸿酒楼一头。 可以说,这一波简直赚麻了。 高台之上,靖王享用完佛跳墙后,再度开口道: “另一家酒楼呢?也是时候上菜了。” 章节目录 第38章: 淮南烤鸭 靖王乃当朝王爷,自然是一言九鼎。 他说上菜,自然也就得上菜。 就算秦修文和项芷柔心中再焦急,也于事无补,只能为飞鸿酒楼暗自祈祷。 很快,顾北川就出现了。 他依旧一袭月白色长袍,剑眉星目,只是比以往,仿佛更多了些书卷气。 于今时今日,倒是更应景了些。 他身后,福伯同样端着一个餐盘,其上盖着的布匹,却不是简简单单的白布。 而是一幅画! 一幅鹏鸟挥舞垂云之翼,传扶摇而上九万里的意境画。 正好和飞鸿酒楼寓意相合。 见到顾北川登台,赵腾龙冷笑一声,心中分外不屑。 这可是御用佛跳墙,当朝御厨亲自所作,就连靖王殿下也出言夸赞。 你拿什么来比? 他甚至已经可以预料到,等今日诗会上的事情传出去后,腾龙和飞鸿两家酒楼的生意将再度逆转! 而这一次,他会抓住机会,不给飞鸿一丝一毫的喘息之机。 就连福伯也忧心忡忡,虽然对自家菜肴有信心,但人家那可是御用佛跳墙啊! 听着周围人对腾龙酒楼的夸赞,福伯心中越发没了底气。 他走南闯北,历经风雨沧桑几十年。 可也从未经历过像今日这般的大场面,未曾见到过像靖王这般的大人物。 按理来说,他这等人,就算站在靖王面前,也应当俯首低眉,不可直视之。 所以哪怕福伯年岁大,阅历足。此时此刻,也是忍不住两股战战。 可看见走在前头,镇定自若的少爷。 他反倒也跟着平静下来。 这些天以来,少爷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中。 蔗糖,鸡精,细盐等物的出现,让他惊为天人。 反正天塌下来,有少爷顶着,我着急作甚。 “请靖王过目。” 木质餐盘被呈上桌,靖王看了看白布上的鹏鸟腾飞之景,不禁点了点头,道:“此画倒是好意境。” 随即便想起这家酒楼似乎就叫飞鸿酒楼,取的莫不就是此意? 倒也是敢想。 白布掀开之后,一色呈枣红,油润发亮,皮脆肉嫩的鸭子映入众人眼帘。 “这…” 众人都是身居高位大家,平日里什么山珍海味不曾吃过? 但这鸭子的品相着实太好了些,不谈味道,单单色泽和香味这两方面,便叫人食指大动。 靖王眼眸微眯,手指稍微抖动一番,便见那餐盘上原本的一只整鸭,竟开始分散开来。 原来,这只鸭子,是先被切成许多块,随后重新组合而成。 由于厨子的刀工太好,拼凑得严丝合缝,一时间竟看不出来。 还是靖王眼尖,发现其中端倪,这才叫它显出真容。 “淮南烤鸭,共108片。”顾北川适时讲解道 “倒是好手段。”靖王夸赞一番,便准备动筷子。 可谁承想,竟被顾北川拦了下来! “殿下稍等,用膳之前,还有些步骤。” 顾北川说完,福伯便立刻上前,为靖王和诸位大家分发另一道食材——一种由优质面粉做成的细薄白膜。 随后,顾北川再度拿出汤汁,浇在烤鸭上。 顿时,本就色泽枣红,勾人食欲的烤鸭,显得更加美味,香气诱人。 他又拿出两盏切好的黄瓜条和萝卜条,放置在烤鸭托盘上。 随后道:“诸位且看,这淮南烤鸭,应当这样吃。” 顾北川说完之后,便夹起数片被汤汁浇到的烤鸭和些许黄瓜条、萝卜条,再由白膜包裹,卷成圆柱状,最后送入口中。 按理来说,在场众人,靖王最大。 他若是不动筷子,其余人自然不能先用膳。 否则便是大不敬! 秦修文看着这一幕,心中不免焦急。 暗道顾贤弟终究还是年轻了些,不懂得这些皇家礼数。 可谁承想,项青锋竟没有怪罪,反而学着顾北川的样子,卷起数片烤鸭,送入嘴中。 唔! 鸭肉肥而不腻,汤汁鲜美可口,再加上黄瓜条和萝卜条的清爽。 当真是绝了。 “此菜肴名为何物啊?吃法竟如此新奇。” “回殿下,此乃淮南烤鸭。” “淮南烤鸭?莫不是淮南特色?可我久居淮南,为何从未吃过?” 别说吃过了,见都没见过。 “殿下,此乃草民所创,还未开始推行。” “殿下是除草民外,第二个吃到此烤鸭的人。” 项青锋闻言,点了点头,夸赞道:“秦大家跟我说过你,没想到顾才子不仅诗词造诣颇高,酿酒技术一绝,还于厨艺一道上有所涉猎。” “当真是难得。” “诸位,你们也来尝尝。” “这淮南烤鸭,可谓一绝。” 众人闻言,纷纷上前,学着顾北川和项青锋的样子,卷了几片鸭肉入口。 随后,便露出了如出一辙的享受表情。 尤其是项芷柔,还俏皮地冲顾北川眨了眨眼。 没想到顾大家就连做菜也这么好吃。 顾北川也是一愣,心说这不是项白吗?他竟与靖王有关系! 好家伙,他知道项白身份非凡,非富即贵。但贵到这种程度,着实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台下,看见这一幕,赵腾龙和其余酒楼的东家,均是如同雕塑一般,僵着身子一动不动,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 怎么可能呢? 顾北川竟然真的做出一道足以媲美御用佛跳墙的名菜! 还得靖王殿下与诸位大家如此夸赞! 你不是个酿酒的吗?怎么还会做菜? 而且就算会做菜,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非要等到今日? 若不是这次比试是他们主动挑起的,他们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落进顾北川挖的坑里了。 震惊过后,便是忧虑和惶恐。 他们一齐看向了孙怀民,这种时候,孙怀民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只要他还智珠在握,天就塌不了。 可他们看到的,却是满脸惊讶的孙怀民。 很显然,他也很诧异,在淮南,竟有人能和他在厨艺上一较高下。 这一幕让赵腾龙等人彻底失神,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高台之上,秦修文笑呵呵道: “诸位,尝也尝过了。” “这腾龙和飞鸿两家酒楼,总得分出个胜负来。” “我等也该点评一番了。” 章节目录 第39章: 黄焖鱼翅 “我觉得淮南烤鸭更胜一筹。” “自小到大,我还从未吃过这般新奇的食物。”项芷柔第一个道。 秦修文也趁机点了点头,道:“不错,更何况顾贤弟给烤鸭加上淮南之名,也算给我淮南扬名,老朽也投淮南烤鸭一票。” 听闻此言,赵腾龙脸色骤变。 怎么可能? 孙御厨的御用佛跳墙可是享誉大乾的名菜,怎么可能输给一道名不见经传的烤鸭? 你们还有眼光吗? 只可惜,他只敢在心中腹诽。表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半点怒色。 “还是佛跳墙更大气些。”刘文州道。 “我同意刘兄观点,御用佛跳墙毕竟是皇家御膳,早已名满大乾。这淮南烤鸭,虽说味道不错,吃法新奇,却并无相应名声。”郑希孟道。 “老头子我倒是觉得,这烤鸭不错。”醉翁先生道。 剩下的就只有王铁玄和靖王没有说话,而场中淮南烤鸭已占三票。 也就是说,如果王铁玄也投了淮南烤鸭,那么靖王的意见将无关紧要。 这…绝非明智之举。 王铁玄尤擅边塞诗,虽是文臣,却也曾梦想过有上阵杀敌的一天。 可这并不代表他缺乏政治智慧。 “我选御用佛跳墙。” 此言一出,场中局势瞬间平衡起来,关键性的一票掌握在靖王手中。 靖王看着眼前的两道菜,一时间竟也有些难以抉择。 其实论起来,两道菜味道都不差。 淮南烤鸭在新意上还要更胜一筹。 但…他嘴唇微动,缓缓吐出几个字: “孙师傅的佛跳墙,做得还是不错的。”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就明白了其中意思。 秦修文心中叹息一声,暗道靖王殿下终究还是看在往日情分上,投了佛跳墙一票。 只是如此一来,顾贤弟只怕要心中不好受了。 “此轮,腾龙酒楼胜。” 闻言,赵腾龙等人纷纷大喜。 唯独孙怀民,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虽然没吃过淮南烤鸭,但厨子做得久了,有时候未必要吃,光看,就能把菜肴味道猜个七七八八。 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淮南烤鸭的味道应该和御用佛跳墙不相上下。 但是,御用佛跳墙所用食材却尤为珍贵,寻常人家压根吃不起。 而淮南烤鸭,主食材却只有一只鸭子。 从食材上,佛跳墙就弱了一筹。 更何况,淮南烤鸭在吃法上别具一格,颇有新意。 所以这一轮,如果让他来选,八成是会选淮南烤鸭的。 而殿下… 想清楚其中缘由后,孙怀民是既感激又惭愧。 感激是因为,他一个御厨,说得好听是官,说得不好听,就是个厨子。 殿下竟然依旧记得当年情谊,愿意帮他一把。这叫他如何能不感动? 惭愧则是,自己兢兢业业,于厨道上钻研了几十年。 本以为一身厨艺,在大乾就算不是第一,也当名列前五。 可没想到,终究是坐井观天了。 别说整个大乾,光一个淮南,就有人能胜过自己。 此轮,我孙某人,胜之不武。 高台上,顾北川闻言,也是眉头一皱。 今日比试,一共就只有三轮。 现在让腾龙酒楼先拿下一轮,就意味着他们要让一追二才能获胜。 这对飞鸿酒楼而言,着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想起第二道菜,他嘴角却再次微扬。 他对这道菜,有着十足的信心! “上第二道菜吧。”高台上,淮南烤鸭和御用佛跳墙已经被撤下,靖王开口道。 先上菜的依旧是腾龙酒楼,依旧是一样的餐盘,一样的白布。 只是白布下飘散出来的香味,却与佛跳墙大不相同。 但又同样美味,勾人食欲。 白布掀开之后,是一个带盖的通体黄金色汤碗。 掀开盖子后,比先前浓郁十倍的鲜味飘散而出,钻入众人鼻孔。 台下离得近的才子们,甚至纷纷做出了吞咽口水的动作。 这道菜,只有一种色彩——黄! 准确地来说,是杏黄透亮。 又是一道宫廷名菜——黄焖鱼翅。 此乃利用老母鸡、水发黄鱼翅和鸭子为主料,加入各种名贵鲜料,一齐炖制而成。 这道菜,不像御用佛跳墙只有皇家有。 京都各家酒楼都有。 但真正能做成火候,做得正宗的,达到杏黄透亮、翅肉软烂、味道醇鲜等三大标准的,只有皇家御厨! 而这,和御用佛跳墙一样,也是御厨孙怀民的看家本领之一! 能拿出来,足以说明他对这场比试的重视。 吃完过后,大家们交口称赞,就连靖王也不留痕迹地点了点头。 看到这一幕,项芷柔眉头微微皱起。 如果顾大家不能拿出远超黄焖鱼翅的菜肴,只怕结局又要和上一轮一样。 不行,我得做点什么。 只见她悄悄凑到项青锋耳边,小声道: “靖王兄,这轮比试,你可不能看在孙御厨的面子上,再行偏颇之事了。” 项青锋被这么一说,也不禁老脸一红,颇有些不自然。 心道方才光顾着缅怀儿时时光,倒是忘了场合。 若是今日之事传到父皇耳中,只怕又要说我无君王之风了。 各家有各家的烦恼,项青锋虽贵为靖王,但同样有烦恼之事。 他为贵妃所生,娘家也颇具实力,本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只可惜,他生性淳厚,腼腆守礼。 这本是好事,但在君王看来,却不尽然。 当今圣上,仁宣皇帝,乃是不折不扣的马上皇帝。 最大的心愿,便是秉承先帝北出遗志,覆灭北方大燕和西方大凉。 夺回当年太祖高皇帝打下的疆土! 所以,仁宣皇帝对自己子嗣的要求,应当是勇武有力,有统帅三军之能。 这样才能在他死后,继承北出的伟大事业,最不济,也能守住疆土。 而仁宣皇帝对他的评价则是:此子懦弱无刚,难成大事。 所以,他很早就被封王,强制性前往淮南就藩。 为的就是让他远离京都,免得给两位哥哥造成威胁。 但…项青锋不服。 他认为守礼知节,有君子之风,并非过错。 更不觉得自己懦弱无刚,难成大事。 章节目录 第40章:火锅 项青锋有两位哥哥,深受仁宣皇帝喜爱,都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其中一位,名为项百川,取的是海纳百川之意,有君王之风! 更是当初由仁宣皇帝亲自赐名,可见其尊贵。 相比起来,项青锋就要惨得多。 正常来说,皇子封王就藩都是在二十岁。 而他不过十九,就被赶出京都,前往封地。 甚至,若不是他母妃从中运作,只怕能不能封王还不一定。 所以,在这样的心理落差下,他到也没对那个位子有多少的觊觎之心。 可是,他却不甘如此。 他想做出一番成就,好叫父亲知道,自己也是项家男儿,是太祖高皇帝子孙,绝不是那懦弱无刚之人! 项家以弓马立国! 当初太祖高皇帝项沧澜,带领项家八千子弟,于沧澜江之东起兵。 南征北战数十载,从无败绩。 最终打下东方疆域,立国号为乾! 只可惜,后来大燕和大凉两国,先后有能人辈出。 而大乾却恰逢昏君当道,失了不少疆土。 这才导致,如今的东方,乃是呈三足鼎立之状。 包括这几十年,大乾在三国之中也一直处于式微之态。 若非仁宣皇帝文治武功,堪称一代明君,止住了这等颓势。 只怕还要失掉不少疆土。 反正不管怎么说,项家以弓马立国。 如今更是需要弓马劲卒的时候! 所以项青锋打小便练习骑射,摸索兵法。 来淮南就藩之后,更是不理会藩地情况,而是一心扎进军营,苦练精兵。 为的就是能在大乾与大燕交战之时,带兵从军,向父皇展示自己的能力。 也好叫母妃在那后宫之中,处境能好上一些,少受些冷眼。 但身为王爷,乃是一方藩地之主。 弓马重要,人心更重要。 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偏袒孙御厨,确实有失偏颇。 所以面对项芷柔的询问,他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腾龙酒楼上过菜了,自然便轮到飞鸿了。 只是这一次飞鸿上菜却并未用白布覆盖,而是堂而皇之地呈现在大家眼前。 只见小厮颇为吃力地托着餐盘,餐盘上赫然是一金属制小锅。 略显奇特的是,这小锅中间还有一s型,将其划分为两块区域。 其中一块区域呈红色,其中隐约可见辣椒漂浮。 另一块就显得清淡得多,呈白色,多是些菌菇漂浮。 很快,小锅被摆在靖王和诸位大家桌前。 “这…此乃何物?”靖王显然没见过此物,故而发问。 “回殿下,此乃火锅。” “火锅?火在何处?” “殿下稍等。” 只见顾北川上前,从袖中掏出一块固态浓缩酒精,抛入小锅下方的暗槽之中。 再取出火柴,点燃,抛入其中。 果不其然,酒精遇火便着,熊熊之势,很快便将锅中汤液煮沸。 这固态酒精,可是顾北川为了煮火锅,让飞鸿酒铺连夜赶制出来的新品。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这在顾北川看起来很正常的一幕,可着实惊呆了在场众人。 “顾…顾贤弟,此乃何物?为何会无故起火?”秦修文指着那熊熊燃烧的固态酒精问道。 “秦兄,此乃酒!” “酒?”一旁的醉翁先生听说有酒,便来了兴致:“酒水清澈,如若流水,怎么会像个疙瘩团一般?你可莫要哄骗我老人家。” “醉翁先生说笑了,此酒非彼酒。” “寻常酒水浓度不过十之一二,可饱口舌之欲。” “此酒浓度却接近十成,浸泡在水中,便可消毒。用火点之,顷刻即燃,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醉翁先生眉头一皱,道:“我不懂这些,只问你,你这酒疙瘩,若是用来泡水,可会好喝?” 顾北川被问愣了,道:“这不是好不好喝的问题,它是那种…那种非常…” 搜肠刮肚了半天后,顾北川选择放弃。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用古人可以理解的词汇给他们解释固态酒精和普通酒水间的差别。 所以只好老老实实回答道:“不好喝。” 闻言,醉翁先生不得已露出苦笑。 “但吃火锅,当饮酒。” “飞鸿酒楼特意为诸位准备了淮南四大名酒,福伯,且上酒。” 闻言,福伯连忙端着酒水走出。 霎时间,浓郁的酒香充满整个座席。 醉翁先生恨不得站起身来,高声吟诵一首山水佳作。 只可惜,现在靖王还在场,不得太过放肆。 可这酒水,却依旧让他唾液分泌,食指大动。 “早就听闻淮南有四大名酒,却无缘品尝,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当我之幸也。” 接下来,顾北川一边指挥福伯为靖王和诸位大家上火锅食材,一边介绍四种酒水。 其他大家倒还耐心听着,醉翁先生却是迫不及待,直接抓起酒壶,豪迈畅饮。 饮完过后,高声夸赞道:“好酒,当真是好酒!” “老夫从未喝过此等好酒!” “你这小兄弟,当真是个妙人,怪不得秦兄对你如此看重。” 听闻此言,除秦修文以外,众大家均是面露诧异之色。 要知道,醉翁先生对酒水的要求可是高得离谱。 非名酒,绝不饮! 早年家中更是富裕,因此饮过的名酒不计其数。 这四种酒究竟有何等魔力,竟能让文若发出如此夸赞。 而等大家们纷纷饮酒之后,便一脸叹服道,文若所言非虚。 就连靖王饮完酒之后,也不禁夸赞道:“哪怕是宫廷御酒,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高台下的赵腾龙等人看到这一幕,目呲欲裂! 要知道,他们被飞鸿酒楼压制得如此之惨的原因,就是四大名酒。 可以往也就罢了,怎么今天还要以四大名酒压我等一头? 不是说好的比厨艺吗?你飞鸿酒楼不讲武德。顾北川当真非人哉! 食材上好之后,靖王询问道:“这火锅要如何吃?” “殿下将食材放入锅中,蒸煮片刻至熟透,再捞出食用便可。” “噢?这吃法,倒是新奇得紧。” 说完,靖王便夹起一块肉条,放入锅中。 片刻后,肉条已蒸煮至泛白。 靖王便将其夹出,放入口中,咀嚼起来。 但仅仅只是咀嚼数下,靖王便变了脸色。 章节目录 第41章: 哄抢 不是太好吃,而是太难吃。 简单来说,就是堪堪煮熟而已,毫无特色,毫无味道。 若是给寻常百姓吃,自然可以。 但他是什么身份? 当朝王爷! 就算再不得宠,平日里吃的也是山珍海味。 此时再吃这个,简直味同嚼蜡。 项青锋暗自叹息一声,上一轮他因为私情偏向腾龙酒楼,已是不妥。 所以这一轮本想偏向飞鸿酒楼,以作弥补。 可…现在飞鸿酒楼的菜肴却做成这样,他就算想要偏颇,也无计可施。 大家们不是傻子。 项芷柔见项青锋吃完之后愣在原地,顿时疑惑起来,心想这火锅当真有这般好吃? 于是也夹起一片肉条,品尝起来。 片刻后,表情和项青锋如出一辙。 就算她再偏袒顾北川,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这火锅的味道,若是只有如此的话,怕是远不及黄焖鱼翅。 秦修文见两人这般模样,也夹起一块肉品尝。 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不应该啊。 按理来说,飞鸿酒楼上一轮能拿出淮南烤鸭那等足以媲美御用佛跳墙的名菜,这一轮怎会如此不堪? 这不合理! 压轴的菜肴不应该更加美味吗? 刘文州吃过之后,不像其他三人默不作声,而是略带不满道: “顾小友,你这菜…说实话,有些难等大雅之堂。” “不错,若是作为寻常菜肴倒还可以。” “可和黄焖鱼翅相比,输了不止一筹。”王铁玄补充道。 他也委实想不通,在这等重要场合,顾北川怎么会上这样的菜肴。 完全就没有丝毫的竞争力。 高台下,赵腾龙闻言,先是不可置信,紧接着心中便涌出一股狂喜。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飞鸿酒楼又没有怀民先生这等御厨,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名菜!” “一道淮南烤鸭,想必就是其极限,现在怕是原形毕露了!” “是极是极。” “按照三局两胜制,上一轮我们已经获胜,这一轮若是再胜,便是堂堂正正赢了飞鸿酒楼,第三轮也无需再比!”刘东家喜笑颜开地补充道。 唯有孙怀民,面色凝重,眉宇间萦绕着浓浓疑惑。 不应该啊。 飞鸿酒楼上一道菜淮南烤鸭可是色香味俱全的名菜! 这一道火锅,在新意上更是别出心裁,叫人惊叹。 甚至在顾北川言明火锅要如何吃的那一刻起,他都已经在心里认定,这一轮怕是自己输了。 可现在情况竟截然相反。 奇怪,着实奇怪。 高台上,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委实难以想象,同一场较量中,不同的两道菜肴差距竟有如此之大。 连靖王都有些无奈。 思前想后,他算是明白飞鸿酒楼的策略了。 第一轮先以淮南烤鸭拿下一程,第二轮让掉,然后再以第三轮定胜负。 可谁承想,第一轮因为他有失偏颇而输掉了。 这就导致,很有可能还没进行第三轮,飞鸿酒楼就要输掉比试。 这…真要论起来,反倒是他的不是了。 唉,也罢。 事后再行补偿吧。 项青锋于心中感慨一声后,道:“既然诸位都品尝过了,那便开始投票吧。” “且慢!”就在此时,顾北川站出来说道。 “顾东家,你还有何要说的?” “诸位的吃法,其实都错了,火锅不是这么吃的。” 嗯?闻言,众人纷纷眉头一皱,倍感疑惑。 随后只见顾北川大喝一声,道:“福伯,上调料。” 这时,福伯才气喘唏嘘地跑来,手中餐盘上,乃是各式各样的调味料。 火锅这道菜,既要上锅,又要上各种食材,还要上调料。 一个餐盘着实难以装得下,所以飞鸿这边就分成了两次。 可谁知,锅底和食材这才刚上好,大家伙就迫不及待开吃了。 这没有调料,能好吃吗? 调味品上齐之后,顾北川拿来一个小碗,配制出一碗红油辣酱。 递到项青锋身前,道: “还请殿下再试。” 看着眼前这一小碗调料,项青锋来了兴致,索性再度夹起一块肉,放入调料碗,浸泡数秒之后,再送入口中。 唔! 这口感。 这美味。 当真是一绝! “这道菜…这种吃法,本王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火锅,着实是难得的美味佳肴!” 听靖王殿下如此评价,秦修文等人也坐不住了,纷纷拿起小碗,想要配制调料。 可却一头雾水,丝毫不知如何配制。 于是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顾北川。 “顾贤弟,你受累,再帮我们也配制一番。” 顾北川无奈,却也只好如此。 再次配制出若干份红油辣酱,依次递给众人。 在递给项芷柔的时候,两者手指无意间有所触碰,这让心思细腻的项芷柔脸色微红。 顾北川注意到之后,却是分外诧异。 项兄,你我都是男子,脸红作甚? 莫不是有龙阳之好? 想到此处,顾北川悄悄往远离项芷柔的方向挪了几步。 “啊!” “爽!” 吃着沾满调料的肉片,众大家纷纷露出满足之色。 尤其是醉翁先生,左一口美酒,右一口肉片,怎一个舒适了得。 甚至都发出了赞叹之声。 项芷柔吃相矜持了些,同时嘴唇微张,脸色略红地吐着气,显然是有些被辣到了。 可即便如此,她却像个贪嘴的孩童一般,依旧伸出筷子不断夹肉。 毕竟,在这等新奇的美食面前,众大家,甚至自己的靖王兄,都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没看醉翁先生又夹了那么大一块肉吗? 这个老不羞,怎么还和我这个孩子抢肉吃啊! 鉴于顾北川在场,她又想保持形象,不敢抢得过于放肆,一时间只能望洋兴叹,眼泪从嘴角流下。 看项芷柔这番模样,顾北川也是苦笑。 这顾兄,怎地像个孩童一般。 于是默默上前,调好一碗不辣的酱料,递给她道: “顾兄,此料不辣,你应当会喜欢。” 正埋头吃肉的项芷柔闻言,抬起头来,恰好对上顾北川的眸子。 霎时间,她只觉得顾大家的眼睛当真好看。 里面有她的倒影。 章节目录 第42章:女扮男装? “项兄?项兄?” “你怎么了?” 顾北川伸手在项芷柔眼前晃了晃,同时试探性地问道。 项芷柔这才惊醒,急忙接过酱汁。 在这期间,由于过于慌乱,两人的手掌再次有了接触。 一抹红晕,如同晚霞,迅速爬上项芷柔双颊。 “谢…谢谢。”她低着头,声音带着几分软糯,细如蚊蝇。 这声音… 顾北川听得浑身一颤,觉着不对劲。 这声音怎地这般软糯甜美? 再加上刚才项芷柔霞飞双颊的羞涩神情,霎时间,顾北川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项兄莫不是女扮男装?实则是个女子?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穿越过来也有个把月了,大乾民风他多少有些了解。 女子都相对保守,若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倒是有可能出来抛头露面,做些女工活儿,补贴家用。 可若是富贵人家,那就绝对不可能了。 大乾宅院,一般都是二进院落。 大些的,则是三进和四进院落。 可不管哪种宅子,都会在内外宅院之间建一扇垂花门。 这道门,也被称作宅院的第二道门。 若非有重大活动,平日里家中女眷是绝计不可出此门的,家中男仆更是不得进入,否则大概率是要挨鞭子打断腿的。 这就是所谓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婚前如此,才能称之为待字闺中,大家闺秀。 也只有这般,才能叫媒婆挑个好人家婚嫁。 是不是以为婚后就好了? 不,婚后依旧要待在家中,相夫教子。 也就是说,大乾女子,一生基本都待在家中,很少有外出的机会。 身份地位越高,这一点就越明显。 王公贵族家的千金,为何出门都要仆从相随? 害怕危险是一方面,但更多的,其实是不认识路。 若无仆从相随,怕是找不着回家的路。 而靖王府何等尊贵? 若项兄当真是靖王府女眷,女扮男装溜出家门,怕是要被靖王打断腿。 哪里还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安安静静吃着火锅。 再者说了,自己和项兄只是一面之缘。就算人家当真是女扮男装,自己这般上去揭穿,岂不是坏了人家名声? 想到此处,顾北川心中疑虑顿消。只是心中却也多少留了个心眼。 而项芷柔此刻正一边小口吃着蘸有不同酱料的肉,一边心中小鹿乱撞。 不时抬头,想要偷看顾北川一眼。 却发现顾北川正在看着自己,便急忙低下头去,一副做贼心虚模样,脸颊更是红得发烫。 靖王发现了这一幕,摸了摸项芷柔额头,皱着眉头道: “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早些回府歇息?” 项芷柔身份特殊,在他这里更是各方博弈的结果,万万不能出丁点差错。 否则,哪怕他是靖王,也无法向父皇交代。 这也是为什么,项芷柔想要翘家,他也听之任之的原因。 毕竟这小祖宗,真要闹腾起来,他也没辙。 只不过,在这之前,他一再三令五申,一定要伪装好,绝不能暴露女子身份。 否则,遭殃的可就不只是名声了,还有安危! “没事没事,只是吃这调料辣了些。所幸顾大家重新给我调了不辣的,王兄你也忒小心了些。” 项青锋被这么一说,也是无语。 不过他看着项芷柔碗中的新酱料,也是不禁赞叹道: “看来这酱料千奇百怪,各种口味,应有尽有啊。” “殿下慧眼,火锅的吃法,突出的便是自由二字。” “锅底有这麻辣的,也有不辣的。” “调料多种多样,可以配出各种口味。” “食材更是如此,无论什么,只要能煮熟,皆可下锅。” 听闻此言,众大家纷纷点头。 “是极是极。” “看来,如此美味,我们今日所尝,怕只是其冰山一角啊!” “你这小子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酿出如此美酒也就罢了,竟还能做出火锅这等美味。” “我有预感,火锅这道菜,怕是要名满大乾了。” 闻言,顾北川也不禁暗暗点头。 其实很多菜都有其地域限制,比如佛跳墙,因为南北方人饮食习惯的不同,从南方传入北方之后,还需要改良一番才能食用。 但火锅却不用! 它的吃法实在是太自由了。 想吃什么就下什么,锅底也能自己做,调料更是各有各的法子。 就连后世,足足十四万万人口的大国,火锅都能风靡全国。 更何况是在大乾? “哼?那又如何?就算传遍大乾,也无法否认火锅起于我们淮南!”秦修文现在都有些生气,顾北川为何不在火锅前也加上淮南二字,就如同淮南烤鸭一样。 但想了想,又归于释然。 这注定是一道,会蔓延整个大乾的名菜啊。 就在众大家交口称赞之际,项芷柔却是抱紧了小碗,一脸警惕地看向项青锋。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方才靖王兄看着她碗中的酱料,喉头耸动了一番。 哼! 好你个靖王! 亏我敬你如兄长,你竟也和醉翁先生那个老不羞一样,想抢我的吃食! 见项芷柔这般模样,项青锋也是颇为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丫头竟这般护食。 “诸位,吃也吃过了,是时候该点评一番了。” 然而,当项青锋说出这句话后,众大家却未曾理会。 他们…还在抢肉。 醉翁先生看着自己碗中堆成小山的肉片,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同时看向桌对面项芷柔的目光,充满了警惕。 看不出来啊,这小子小小年纪,竟使得一手好筷法。 抢的肉比他几个老伙计都多。 这些个食材,如果说他抢的最多。那项芷柔绝对是第二多的! “咳咳咳,我说,诸位大家,该点评一番了!”靖王加重了语气,众人这才不依不饶地停下了碗筷。 “我选火锅。” “毋庸置疑,火锅!” “火锅,实至名归也!” “火…火锅,咕咚。”醉翁先生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说道。 在靖王殿下面前,本不该如此失礼。 但…管他呢,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我醉翁就是这么豪放,这么豁达! 在场七个人,六人都选了火锅。 只剩下刘文州一人。 章节目录 第43章: 百鸟朝凤! 刘文州看了看台下的御厨孙怀民,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腾龙酒楼众人,忍不住叹息一声。 一共七个人评判,六个人都选了飞鸿酒楼。 按理来说,他应该选腾龙酒楼,让比分看起来不那么难看。 但是…他真的做不到啊! 黄焖鱼翅是好,在大乾任何一家酒楼,都没有食客能否认其美味。 但凡事啊,最怕的就是对比。 在飞鸿酒楼创意与味道兼备的火锅面前,黄焖鱼翅当真有些不值一提。 他刘文州是个讲究人,着实不能昧着良心给腾龙酒楼投票。 所以,他清了清嗓子,道: “我选火锅。” 轰! 七个评委,全票通过! 这就是火锅的吸引力吗? 高台下的赵腾龙浑身颤抖,目呲欲裂。 看向孙怀民的目光甚至都带上了一丝怨毒。 “你不是御厨吗?为什么会输?” “告诉我,为什么会输?” 这场赌局,看似是淮南所有酒楼联合起来和飞鸿对抗。 但其实,领头的还是他腾龙。 一来,腾龙酒楼常年位居城中心,在客流量上要远超其他酒楼,所以资金最为雄厚。 二来,和飞鸿酒楼比试,用的也是腾龙酒楼的名义。 若是输了,世人只会记得是腾龙输给了飞鸿。 至于淮南其他酒楼,受到的影响其实并不大。 甚至,就连请孙怀民,也是他出钱最多。 可以说,他把全部身家都赌在了这场比试上。 赢,则盆满钵满。输,则一败涂地! 包括飞鸿,其实酒楼倒闭了,也还有酒铺可以继续经营,算是有退路的。 在场所有人里,唯独他没有退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所以他输不起,真的输不起。 “厨艺一道,讲究的是精益求精,能人不计其数。” “我虽为御厨,但有人在我之上,也实属正常。”孙怀民眉头微皱道。 赵腾龙的态度,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 “赵东家,不可对孙御厨无礼。” “就是,赵东家注意场合。” “赵东家,这般肚量,只怕成不了大事啊!” 周围其余酒楼的东家也纷纷劝谏道。 不管这场比试结局如何,孙怀民都是他们需要拉拢的对象。 自然不能看着赵腾龙将其得罪。 “滚!都滚!” 可谁知道,赵腾龙已经彻底歇斯底里,直接对一众东家破口大骂。 随后更是上前,揪着孙怀民衣领,质问道: “最后一轮,能不能赢?” 孙怀民看着双目通红,近乎丧失理智的赵腾龙,也有些犯怵,打定主意此次比试过后,就离开腾龙酒楼。 “按理来说,八成把握。” “八成?”赵腾龙这才放开孙怀民,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台上,靖王看着又在抢肉吃的众大家们,忍不住咳嗽一声,道:“诸位,是时候开始第三轮了。” 意思是你们好歹留点肚子,还有一道菜呢。 咳咳咳! 听闻此言,高台上霎时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众大家纷纷停下碗筷,整理有些散乱的发冠,一本正经端坐起来,仿佛刚才抢食的不是他们一般。 罪过罪过,老夫竟在后辈学子面前如此失礼。 若非靖王提醒,恐怕还未反应过来。 唯独醉翁先生一如既往,一口酒接一口肉,喜不自胜。 台下众才子也见怪不怪,可能醉翁先生平时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他不这样,反倒显得奇怪了。 只是,一个新的疑惑也随之在所有才子心中滋生。 这火锅,当真有如此美味不成? 竟让大家们如此垂涎! 日后若是有时间,定要去飞鸿酒楼品尝一番。 这也是头一次,大家产生去飞鸿酒楼的念头。不是因为想喝酒,而是因为想吃菜。 而这,正是顾北川和飞鸿的目的! “第三轮了,快些上菜吧。”靖王催促道。 项青锋虽说是王爷,平日里什么山珍海味,珍奇走兽未曾吃过? 但在飞鸿酒楼这,各种新意迭出的吃法,当真是头一遭。 于是乎,心中忍不住涌起些许期待。 靖王下令,谁敢不从? 第三道菜很快就被呈上高台。 这一次,依旧是腾龙酒楼先上菜。 即使盖着白布,餐盘上依旧有浓郁的香气飘散而出。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次的香气,要远远超过前两次! 而当白布被掀开,菜品露出真容时,众人也不禁大惊失色。 只因为这道菜,名气着实太大! 有人会说,御用佛跳墙也好,黄焖鱼翅也罢,哪一个不是宫廷御膳,声名斐然。 这道菜名气再大,难不成还能大过前两道吗? 然而事实确实如此! 只见那碗中,一道鸡身微微隆起,周遭各种各样的名贵食材,将其如同众星拱月般包围起来。 一股浓郁的鲜味,扑鼻而来,令人忍不住赞叹出声:“好鲜啊。” “这…这是百鸟朝凤?” “不错!确实是百鸟朝凤!老朽当年还在京都时,在国宴上曾有幸匆匆一瞥,却未曾品尝其味道。” 即使是御膳,也是有等级的。 有的菜肴,只能用来给皇帝平时用膳。 而有的菜肴,却能登上国宴! 用以参加招待别国使臣甚至祭祖的重大场合! 御用佛跳墙和黄焖鱼翅属于前者,而百鸟朝凤无疑属于后者。 相传,在先帝正统皇帝六十大寿时,曾有名厨献上佳肴百鸟朝凤。 当此菜肴出现的那一刻,宫廷内许多飞禽纷纷腾飞,于金銮殿上空盘旋,引发出百鸟齐鸣的异象。 在古代这种相对愚昧的时代出现如此祥瑞之兆可还了得? 所以自那一天后,名菜百鸟朝凤就被列入国宴。 正统皇帝更是下令,此道菜,非皇室成员不得食之! 可见其尊贵! 按理来说,宫廷当中,御厨无数。但能做出百鸟朝凤者,也不过寥寥几人。 靖王依稀记得,孙御厨应当不在此列才是。 为何如今却… 莫不是在他离京的这些日子里,厨艺又有了精进? 见是百鸟朝凤,众大家纷纷诧异。尤其是醉翁先生,更是不断吞咽口水。 像他这种颇爱口腹之欲的大家,对百鸟朝凤这等传说中的名菜,可谓垂涎三尺。 但,这是国宴用菜,象征着项氏正统,非皇族成员不可食之。 他也就只能望洋兴叹。 章节目录 第44章: 百鸟齐鸣 台上的大家们都如此反应,更别提台下的才子们了。 所有人都议论纷纷,现场霎时间便喧哗起来。 他们本以为,今日这场诗会,重点在吟诗作对。 可没承想,现在吟诗作对都还没开始呢,所有的风头就都被一道菜肴抢走了。 偏偏他们还无话可说。 那可是百鸟朝凤啊! 国宴用菜! 在整个大乾,别说吃了,就连见过的人也寥寥无几。 而他们,今日将成为这寥寥无几的其中之一! 可谓幸甚至哉! 高台上,福伯只感觉自己双腿在止不住地颤抖。 所有人都在激动,在兴奋。 唯独他,怎么也笑不出来。 百鸟朝凤?怎么可能是百鸟朝凤? 面对百鸟朝凤,少爷怎么可能赢? 小姐啊小姐,你不是在下面保佑少爷的吗? 为何会遇到如今这种境况? 台下,赵腾龙双眸瞪大,看向孙怀民,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 他一直都知道孙怀民的厨艺很高,但着实没想到,他竟能做出国宴用菜——百鸟朝凤! 他被这一巨大的惊喜,险些冲击得昏死过去。 却也彻底清醒下来,意识到了方才自己的莽撞之举。 于是连忙拱手作揖,向着孙怀民致歉道: “先前是赵某有眼无珠,不识先生大才,还请先生莫怪。” “等此次比试结束,定会备上薄礼,上门拜访先生。” 孙怀民眉头一挑,此人前倨后恭之态,让他着实不喜。 其余酒楼的东家看见这一幕,反而大喜起来。 按理来说,除掉飞鸿酒楼之后,腾龙酒楼就成了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 而现在,孙怀民对赵腾龙已经生了恶感,怕是再难以弥合。 这对他们而言,着实是一桩难得的大喜事。 赵腾龙也意识到这一点,懊恼不已,却也于事无补。 当今之计,唯有先赢下比试。 今日这场比试,先有靖王出席,后有百鸟朝凤现世,绝对能吸引全城人的眼球。 而腾龙,无疑会成为最大的受利者,收获数之不尽的名声! 到时候,大势之下,只要他诚恳认错,其余几家酒楼,如何跟他争怀民先生? 想到此处,赵腾龙心中却又升起一丝疑惑,道: “先生既能做出百鸟朝凤,为何还说胜算只有八成?” 按理来说,百鸟朝凤这等具有传奇色彩的名菜。 别说在淮南了,就算在京都。把所有酒楼的厨子都聚拢起来,举办一届厨艺大会,百鸟朝凤依旧能拔得头筹! “先生未免过谦了些。” 可谁知,孙怀民却摇了摇头,道: “若是真的百鸟朝凤,自然能拔得头筹。” “只可惜,这不是百鸟朝凤。” “什么!不是百鸟朝凤?” 此言一出,赵腾龙浑身一颤,冷汗淋漓。 高台之上,项芷柔正有些担忧地看着顾北川,却见他双眸微眯,似乎并未在意如今的窘境,然而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不对,不对啊。”顾北川口中念念有词。 “少…少爷,有何不对?”福伯颤颤巍巍地问,现如今,只有依旧镇定自若的自家少爷,能给他一丝安慰了。 “靖王出席此届淮南诗会,明显是突发奇想,事先只有秦兄知晓,就连我都未曾知晓。” “那腾龙酒楼就不会知晓!” “既然腾龙酒楼都不知晓,孙怀民又怎么可能会知晓?” “可如果孙怀民不知晓的话,又怎么会做出只有皇室成员才有资格吃的百鸟朝凤呢?” “奇怪,着实奇怪,这里头有悖论。” “除非!” 想到此处,顾北川眼眸一亮,语气坚定道: “除非这道菜,根本不是百鸟朝凤!” 这句话声音稍微大了些,倒是让周遭众人都听了去。 可随即,众人投来的却是略带怜悯的目光。 按理来说,飞鸿酒楼能做到这个地步,甚至是拿出火锅这等菜肴,已经是极致了! 可,怎奈何,人家有百鸟朝凤啊。 等待飞鸿的,只有败亡一途。 若是此时顾北川能坦然接受,反而叫人高看一眼。 可他却作如此姿态,反倒叫其在众人心中的地位下降一筹。 不过也实属正常,上一刻,飞鸿还凭借火锅大杀四方。下一刻却要面临败亡之局面,他们都有些接受不了,更何况是当事人顾北川。 但,下一刻所发生的事情,却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只见靖王嘴唇开合,缓缓吐出数字: “顾东家所言不错,这确实不是百鸟朝凤!” 什么? 此言一出,现场瞬间响起来此起彼伏的诧异声。 我们都震惊老半天了,结果你告诉我们不是百鸟朝凤? 欺骗消费者感情? “孙御厨,还是你自己来说吧。” “诺!” 孙怀民走上高台,道: “诸位,百鸟朝凤贵为国宴用菜,制作步骤极其复杂繁琐,工序多达一百四十四道!且只有在重大场合才会制作出来,久而久之,这手艺难免会失传。” “所以,一些个御厨就凑在一块,想了个法子,把百鸟朝凤一百四十四道工序简化为了七十二道。” “从而诞生出一道新菜,名为百鸟齐鸣。” “百鸟齐鸣保留着百鸟朝凤大部分制作工艺和水准,口感上虽略逊一筹,却更加容易制作,也更常出现在御膳当中。” “御厨们只有通过百鸟齐鸣,才能将百鸟朝凤这道传奇名菜更好地传承下去。” “而且,百鸟齐鸣也没有非皇室成员不可食之的限制。” “所以说,我这道菜,乃是百鸟齐鸣,而非百鸟朝凤。” “真正的百鸟朝凤,我还制作不出来,让诸位见笑了。” 他这么一解释,众人才恍然大悟,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紧接着,看向顾北川的目光就变得不同寻常了起来。 顾东家先前可没有听过这番解释,却能凭借一己之力,推测出这不是百鸟朝凤。 当真是心思缜密,叫人敬佩。 高台之上,众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在百鸟齐鸣上。 醉翁先生更是不断吞咽着口水,一时间,竟是连酒水都忘了喝。 不是百鸟朝凤,就意味着他们也能享用这道名菜! 显然,即便如此,形势对飞鸿依旧不容乐观。 章节目录 第45章:鸡汤 看着众人如此期待的模样,靖王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不是百鸟朝凤,自无皇家禁忌,诸位大可分而食之。” 众人点头,醉翁先生更是早已迫不及待,等靖王吃完第一口后,便舀起一勺汤汁,送入口中。 轰! 爆炸般的鲜香,顿时于口中炸开,令其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不由自主地舒张。 “鲜!” “着实是难得的鲜味!” 醉翁先生惊为天人! 刘文州品尝过后,也是大为赞叹。 心说这百鸟齐鸣的鲜味竟至于此,只怕和真正的百鸟朝凤相比都不遑多让。 也难怪我会认错,险些在人前丢了脸面。 其余大家品尝过后,也是赞叹有加。 哪怕以他们的年纪和经历,也是头一次尝到如此美味。 不得不说,国宴用菜,当真了得! 哪怕百鸟齐鸣只是半成品,也要远远超越之前的御用佛跳墙和黄焖鱼翅。 孙怀民此人,于厨艺一道,当不弱于人也! 秦修文品尝完后,看向顾北川的目光,也是有些黯然。 顾贤弟啊顾贤弟,不是你们飞鸿的菜肴不好,奈何人家有国宴用菜啊。 项芷柔同样如此,一双好似涟漪秋水般荡漾的眸子中饱含担忧地看着顾北川,心中不断为之祈祷。 “少…少爷,我们该如何是好?”福伯颤颤巍巍地问。 “通知下去,第三轮把备用的那道菜一起上。” 顾北川虽说未曾听过百鸟朝凤的传说,但看场中众人的模样,也知此道菜非同小可,不得以常理度之。 面对如此对手,自然应当全力以赴。 “接下来,便是飞鸿酒楼了,上菜吧。”靖王略带惋惜地下令。 说实在的,飞鸿的火锅和淮南烤鸭都相当不错。 若不是他第一轮有失偏颇,想必凭借前两轮的结果,飞鸿就已经获胜了,又怎会面临如此窘境。 唉,事后补偿一番吧。 靖王下令,在场众人谁敢不从。 很快,飞鸿的菜肴就被呈了上来。 白布掀开,其中竟有两道菜肴! 强如孙怀民,也只能做出三道御用菜肴。 难不成飞鸿能做出四道? 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当真能胜过百鸟齐鸣不成? 台下,赵腾龙看到这一幕,却是眉头一皱,觉着有些不对劲。 虽说比试之前没有明文规定,一轮只能上一道菜,飞鸿酒楼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实在不想已经快要到手的胜利再出差错。 然而,等两道菜肴的碗盖被掀开的时候,赵腾龙的所有担忧却瞬间荡然无存。 就连台上的靖王和诸位大家,也是纷纷皱眉。 是因为菜肴卖相太好了吗? 不,事实恰恰相反。 这两道菜肴的卖相都太差了。 一道是鸡汤,另一道是炒肉。 看起来就是平平无奇的家常菜,不说和百鸟齐鸣相比,就御用佛跳墙和黄焖鱼翅都比不过。 飞鸿酒楼这是,黔驴技穷了? 高台下方,赵腾龙等人纷纷大笑。 “我当飞鸿用什么美味佳肴来压轴呢,就这?” “我们就是太小心了,用百鸟齐鸣压轴。” “若是和飞鸿一样,把百鸟齐鸣放在一二轮,只怕早就赢了。” 就连赵腾龙也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当真是被飞鸿吓破了胆。 但凡能冷静下来想想,也就知道,他顾北川一个酿酒的,如何能做得出那般多的美味佳肴? 如今来看,两道菜就是其极限。 否则也不至于用这等货色来糊弄大家们。 这样的菜,别说两道了,就是十道,百道,千道,只怕也难入靖王的眼。 说不定,还会被治个大不敬之罪。 事实也确实如此,靖王看着眼前的两道菜,眉头紧皱,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不悦之色。 语气低沉地询问道:“顾东家,你这是何意?” “莫非在你眼中,本王只配吃这等菜?” 听闻此言,福伯已是冷汗淋漓,项芷柔和秦修文刚想求情,却见顾北川拱手作揖,言辞恳切道: “草民不敢,但还请靖王殿下一试,此道菜肴,必然大有乾坤。” 靖王听闻此言,眉头皱了又松开,松开了又皱起。如此往复数次,最终还是提起了调羹。 两道菜中,鸡汤还算好。 唯独那道炒肉,竟是豚肉! 且一半多都是肥肉,这叫他如何下咽? 项青锋舀起一勺鸡汤,送入嘴中。 下一刻,一股浓郁的鲜味于口腔中爆发,令人浑身毛孔舒张。 这…这股鲜味,竟不弱于百鸟齐鸣? 这怎么可能? 项青锋无比诧异,竟再度舀起一勺鸡汤送入口中。 连喝几大口之后,他终于确认,这鸡汤,有古怪! 不说别的,单论鲜味,竟真的足以和百鸟齐鸣媲美。 而此时台下众人都已经看傻了。 靖王殿下这是在干什么? 为何会对一碗鸡汤如此流连忘返? 这都喝了四五口了! 尤其是赵腾龙,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心说您可是靖王啊!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鸡汤这样的家常菜,不应该喝一口都要吐出来吗?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见靖王炫到停不下来,高台上的众大家也是面面相觑,搞不清状况。 还是醉翁先生胆子大,同样伸出调羹,舀了一勺汤汁,送入嘴中。 下一刻,便瞪大双眸,满脸不可置信地道: “诸位,此汤之鲜美,竟不弱于百鸟齐鸣!” 什么! 此言一出,可谓惊掉一地的下巴。 怎么可能啊? 百鸟齐鸣那是什么菜? 那是御膳,是国宴用菜百鸟朝凤的简化版!是御厨孙怀民钻研一生的心血。 一碗普普通通的鸡汤,味道怎么可能和百鸟齐鸣相当? 众大家都是践行格物致知道理的人,面对如此情景,自然是要品尝一番才肯相信。 于是纷纷效仿醉翁先生,将调羹伸入汤碗,舀起一勺鸡汤,也顾不得此举是否对靖王不敬了。 然而,当他们品尝过后,顿时露出了和醉翁先生如出一辙的神情。 台下众多学子看着这一幕,也是诧异万分。 如果只有醉翁先生一人这么说,还有舞弊之嫌。 可如今诸位大家都是这般脸色,那就说明… 一个问题,当你排除掉所有可能选项之后,剩下的那个,哪怕再不可置信,也是正确答案! 章节目录 第46章:七步成诗 一碗普普通通的鸡汤,却能媲美御膳百鸟齐鸣,飞鸿酒楼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成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台下,赵腾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本已经消散下去的不安感瞬间卷土从来,面如金纸,嘴唇苍白。 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双手抱头,嘴中不断喃喃自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赵腾龙这番模样,确实有些骇人。 但众人却已经顾不上他了,包括孙怀民,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一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鸡汤上。 他们心中还存有最后一丝希望! 他们还在等,等靖王殿下开口! 醉翁先生虽说是名满两省的大儒,但在这个场合上,能盖棺定论的,唯有靖王! 只要靖王还未开口,就始终存在一线生机! 然而,下一刻,这份生机被撕得粉碎。 只见喝了数碗鸡汤后,靖王终于开口道: “醉翁先生所言不错,此汤之鲜美,不逊于百鸟齐鸣。” 咔嚓! 孙怀民听见,自己心中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怎么可能? 自己在厨艺一道上淫浸二十余年才钻研出来的名菜百鸟齐鸣,为何只能与一碗普普通通的鸡汤相提并论?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若不是心理素质良好,突然承受这种程度的打击,孙怀民只怕会和赵腾龙一样歇斯底里。 “开眼了,今日当真是开了眼了!”庞涓之惊叹道。 “确实,没承想,连百鸟齐鸣都没能拿下顾北川。此人,当真有大才也!”陆怀良也不禁赞叹。 “诸位,这飞鸿酒楼,看来是非去不可了。”田家炳也笑着道。 比到这里,其实顾北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就算飞鸿输掉了比试,那又如何?名声已经打出去了! 所有人都会知道,飞鸿有淮南烤鸭,有火锅,还有一种能够媲美百鸟齐鸣的神奇鸡汤。 半个淮南的食客都会慕名而来! 而腾龙则不尽然,因为无论御用佛跳墙、黄焖鱼翅还是百鸟齐鸣,扬的都是御厨孙怀民之名,跟他腾龙酒楼关系不大。 也就是说,哪怕腾龙酒楼获胜,也要费尽心力留下孙怀民,否则依旧难以和飞鸿竞争。 而如果没能留下孙怀民,怕是满盘皆输。 不过事已至此,总得分出个胜负的。 高台上,靖王看向第二道菜。 那肥腻的肉块,看起来着实让他没有任何食欲。 “顾东家,这道菜,名唤何物?用的可是豚肉?” “回殿下,此道菜名唤红烧肉,用的确实是豚肉。” 闻言,众大家纷纷皱眉。 豚肉即猪肉。 这对寻常百姓来说,本来没什么。 可…真正的王公贵族,是不吃豚肉的。 在他们看来,豚是在沟槽里刨食的生物,豚肉更是下等肉,吃了着实有辱斯文。 靖王在场,顾北川却献上豚肉,显然不合时宜。 秦修文连忙站出来,道: “殿下,顾贤弟不知殿下会到场。想必这豚肉,是给我等吃的,万万没有冲撞之意。” 闻言,项青锋脸色这才好上许多。 片刻后,却又皱起眉来,他在为作评犯难。 按理来说,那神奇的鸡汤在味道上足以和百鸟齐鸣媲美。 但做菜,讲究的不仅仅是个味道,而是要色香味俱全。 鸡汤在色和香两方面,显然比百鸟齐鸣要差远了。 若是不算豚肉,只怕是腾龙酒楼胜出。 可这样一来,对飞鸿酒楼未免有些不公。 这可该如何是好? 似乎是看出了靖王的难处,秦修文也是眉头紧皱,却又无可奈何。 真是赶上了。 若是靖王不在场,今儿个怎么着都是飞鸿胜出。 可靖王偏偏在场,让飞鸿在第一轮折了戟。 在第三轮又因为犯了忌讳,从而难以评定。 唉,真乃时也命也。 “这样吧,素来听闻顾东家于诗词一道颇有造诣。” “今日却未曾得见,甚为遗憾。” “不如顾东家以豚肉为题,作诗词一首。” “若是作得好,本王即便吃了这豚肉,又能如何?” 靖王此言一出,众大家皆尽皱眉。 以豚肉为题? 这是什么鬼题目? 古往今来,文人士子读书,要么为了求取功名。 要么为了一身清名。 而诗词,乃是咏志所用。 谁会为了吃豚肉而读书的? 田园诗,边塞诗,山水诗,那么多的诗文,又有哪一首是咏豚肉的? 此乃无稽之谈! 靖王莫不是在故意刁难顾小友? 思前想后,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醉翁先生。 按理来说,他们这些人中,如果硬要找一个人出来写豚肉,怕是也只有钟情于口腹之欲的醉翁先生了。 可即便是这位名满江南淮南两郡的诗词大家,却也依旧摇头,道:“若是时间充足,或可一试。仓促之间,即便作出来,怕也是不伦不类。” 台下,庞涓之听闻此言,可谓是喜忧参半。 喜则是,此次诗会,象征的是淮南脸面。 重担全部压在他身上,叫人喘不过气来。 现如今顾兄能帮自己分担一二,自然求之不得。 忧则是,这题目确实刁钻。 他庞涓之自幼苦读诗书,自问见多识广,什么题材没有见过? 可这豚肉…在典籍当中的记载当真寥寥可数。 总不会有哪个大家闲得慌,写一首诗词出来鼓励人们食用豚肉吧? 顾兄,你该如何抉择? 众人都在担忧,唯独赵腾龙狂喜。 什么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就是! 巨大的喜悦好似潮水,将其整个人淹没! 他承认,顾北川确实有几分诗才。 但这次的题目可是豚肉! 那是正常人能作出来的诗文吗? 而只要顾北川作不出来,靖王就不会吃那豚肉。 这样一来,胜利自然属于腾龙酒楼! 届时只要他略施手段,将孙怀民留下,则大事可成矣! 可谁知,顾北川说出来的话,却险些惊掉他的下巴。 “北川不才,或可一试。” “好!有志气!既然如此,那便七步成诗!” 闻言,秦修文皱眉。 如果刚才还不能确认的话,那这就是刁难无疑了。 顾贤弟得罪了靖王不成? 项芷柔同样银牙紧咬,暗恨靖王兄的可恶,怎么能如此刁难顾大家。 唯独项青锋,嘴角微微扬起,看向顾北川的目光略有深意。 就让我看看,芷柔日日称赞的顾大家,究竟有几分才华。 顾北川嘴角带笑,道: “草民献丑。” 言罢,第一步踏出! 章节目录 第47章:五步成诗 “净洗铛,少着水,柴头罨烟焰不起。” 一步踏出后,顾北川如是朗声道。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神情各不相同。 或诧异,或震惊,或不可置信。 他竟然真的在以豚肉为题作诗作词? 要知道,这可是连醉翁先生都不一定有把握的诗词啊! 他怎么敢的? 第二步! “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 轰! 如果说第一句词出来时大家们还在震惊,那么当第二句也出来后,他们便开始鉴赏了。 这第一句很简单,写的无非是起锅放水,加柴烧火。 很有乡土气,生活气。 倒是惟妙惟肖,但也仅限于此。 第二句,则截然不同,可谓是饱含深意。 看似写的是火势,却暗含人生至理! 何谓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 意思是,一个人若想扬名立万,做出一番功业。 不应该揠苗助长,而应该积蓄力量,静候时机。 等火候到了,自然能一鸣惊人! 这句话不知道别人是如何看的,但就项青锋而言,算是说到他心坎上了。 这句诗词,写的不正是他如今的处境吗? 自出生起,便被父皇带上懦弱无刚的名头。 从而暗自较劲,时时刻刻不曾懈怠,为的不过是做出一番功绩,好叫父皇刮目相看。 然而,事实却是过犹不及,欲速则不达。 所以,顾北川在用这首词劝自己。只要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便可。 只凭这一句话,项青锋就足以断定,此子有大才! 今天这豚肉,他怕是吃定了。 但是,我之处境又是谁告诉他的? 芷柔? 这丫头,当真是什么都往外说。 项青锋于心底叹息一声,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项芷柔身份特殊,哪怕他是靖王,也不得过分苛责,顶多口头责罚一番罢了。 就在项青锋思索之际,顾北川踏出了第三步! “淮南好豚肉,价贱如泥土。” 随后竟未有丝毫犹豫,接连踏出两步! “贵者不肯食,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等顾北川作完词后,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 这首词,怎么说呢。 郑希孟就是词道大家,精通各种词牌。 站在他的角度,公正地来说。 这首词并不算太突出。 描写方面虽说细致入微,生活气息浓烈。 却用词过白,难登大雅之堂。 所幸抒情部分不错,亦或者说,这首词没有明确的抒情部分。 而是借白描抒情。 无论是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还是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都有一种豁达开朗,乐观向上之意。 然而,顾北川却未直接抒情,反而通篇在描写。却能让人感觉到这种情绪! 这就是诗词一道中很常见的借景抒情。 不得不说,顾北川用得相当不错。 但也仅限于此了,他们几位大家随便作一首词,想必也比这好上不少。 但…凡事都要看场合,看背景! 此词,乃五步成诗所作! 自古以来,若非诗词造诣极高者,都要在家中斟酌数日,采撷灵思,方能作出诗词。 若能七步成诗,只怕其诗词造诣,尤为不俗。 而五步成诗,更是闻所未闻。 在场众人中,只怕也只有醉翁先生能有此急智,能尝试一番。 但,如果再加上以豚肉为题的限制呢? 在场的诸位大家,扪心自问一番后,均是摇了摇头。 难!难于上青天! 若是换个题材还可以一试,可豚肉… 但,这等不可思议之举。 今时今日,竟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还是被一后生完成! 这叫他们怎能不震惊!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秦修文如是赞叹道。 “淮河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醉翁先生同样感慨不已。 “顾小友之诗才,当为淮南年轻一代魁首也!”王铁玄赞叹道。 “顾家北川,当有大才也!”靖王站起身来,带头鼓掌。 高台下,庞涓之早已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在顾兄出现之前,淮南诗坛年轻一代魁首一向是用来形容他的。 可现在…,顾兄才出现多久,这头衔就离他而去了? 不过,除了稍许的羡慕外,庞涓之更多的则是喜悦。 读书人想要提升自己的文采,羡慕他人是羡慕不来的。 得和文采更高的人相互学习,相互印证。 如此一来,方能在文之一道上,走得更远。 以往,他已是淮南诗坛年轻一代魁首,进无可进。 可现在,顾兄出现了!他又有了追逐的目标! 此乃喜事,当浮一大白也! 想到此处,庞涓之提起桌上已斟满的一杯才子酿,一饮而尽,大呼痛快。 田家炳看到这一幕,心中赞叹,涓之兄乃真豪杰也! 相反,赵腾龙看到之后,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以豚肉为题,五步作诗! 这…他就算没读过多少书,却也知道这有多难! 没见台上那几个大家都眉头紧皱,连连惊呼吗? 这么难的题,为何被顾北川给解了出来? 他知道顾北川有几分才华,算是个不错的读书种子。 但,在他心里,也就和自己弟弟赵怀才一个德行而已,毕竟他们俩整日称兄道弟。 可现在看来,当真是看走了眼。 赵怀才啊赵怀才,你怎么配和人家相提并论。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那碗豚肉无比难吃,最好能恶了靖王。 这样一来,他和腾龙酒楼还能有一线生机。 高台之上,顾北川拱手作揖,向着众人道: “北川一介后学末进,今日在诸位大家和靖王面前献丑,着实惭愧。” 此言一出,众大家脸上反而有些挂不住了。 以往的时候,他们也曾见过不少天才。 皆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 那时候,他们巴不得有一个像顾北川这样谦虚的天骄才子。 可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过分的谦虚,才是最大的骄傲! 你这如果都算献丑的话,那我等算什么? “咳咳咳,顾小友不必过谦。” “你在诗词一道上的造诣,绝不逊色于我等。” “还不知,此词名唤何物?” 章节目录 第48章:边塞诗 “回诸位大家,此词名唤《猪肉颂》。” 闻言,秦修文点了点头,道:“这首词倒是不需些华丽辞藻来修饰,简单些好。” 项芷柔早已在一旁看得激动不已,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其中满是顾北川身影。 顾大家不愧是顾大家,不过二十的年纪,诗词造诣便已不逊色于诸位名满大乾的大家。 围绕豚肉这等生僻主题,竟也能作出诗词! 当真是了不得。 随即,便满含杀意地望向了项青锋。 项青锋感受到身后的视线,只觉后脖梗一凉。 知晓自己刁难顾北川,这小妮子怕是生气了。 于是便主动开口道: “顾大家五步成诗,如此诗才,本王佩服。” “大丈夫,好男儿,自然一诺千斤重。” “今日这豚肉,本王吃上一番又如何?” 说完,项青锋豪迈大笑起来。 只是他容貌过于柔美,这样笑反而显得很是违和。 可靖王如此,他们也只好跟着笑。 笑完之后,项青锋看着碗中那有些肥腻的豚肉。 眼一闭,牙一咬,夹起一块,送入口中。 然后,他便陡然瞪大了双眸。 这味道…这味道不对劲! 很不对劲! 为何会如此美味? 这当真是豚肉的味道吗? 入口软而不烂,肥而不腻,甚至还带有一丝甘甜。 当真是,难得的美味! “诸位,你们也来尝尝!”项青锋看着眼前的豚肉,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因为他不确定是豚肉本就这么好吃,还是只有飞鸿做出来的豚肉才这么好吃。 所以,得让吃过豚肉的几位大家也尝尝。 然而第一个伸筷子的却不是几位大家,而是项芷柔。 她对飞鸿的菜肴总是无条件信任的,若不是给靖王兄面子,她每道菜都想第一个尝。 “唔!” 吃完之后,项芷柔嘴角上扬,笑容自然浮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就连眼眸也眯成了月牙状。 红烧肉里加了飞鸿刚研制出来的蔗糖,自然是带有些许甜味的,比较贴合后世吴邦那边的做法。 而甜食,最容易让女子产生幸福感。 就比如现在,项芷柔感觉自己仿佛在云端上漫步,爽到快要飞起。 于是再度伸出筷子,夹向第二块。 看到这一幕,醉翁先生彻底坐不住了。 使出单身四五十年的手速,飞快递出筷子,和项芷柔争抢起来。 这白衣公子,看起来人畜无害的。 但只要一伸筷子,那可是餐桌上一等一的猛虎! 醉翁先生冷汗淋漓,如临大敌! 见状,几位大家也加入了争抢队伍。 没多久,一碗红烧肉便被扫掠一空。 除了王铁玄生于北方,吃不惯甜食外。其余几位尽管都有了些许饱腹感,却依旧吃了不少。 项青锋看着这一幕,也是嘴角抽搐不已。 好家伙,你们是一块没给我留啊。 让你们尝尝,也没让你们给我炫完啊! 不过,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 自己是靖王,不能失了礼数。 “第三轮比试,我选飞鸿酒楼。” 靖王带头做出评判,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剩下的六位里,有四位选了飞鸿酒楼。只有两位选了腾龙酒楼,最终比分五比二,飞鸿以压倒性优势获胜! 看着这一幕,高台下的赵腾龙啪嗒一声跌倒在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我输了? 怎么可能呢? 和怀文那个书呆子不一样,我打小就开始帮父亲经营酒楼生意。 时至今日,腾龙酒楼是我二十余年的心血啊! 怎么会就这样输掉? 明明都请了孙怀民这等名满天下的御厨,怎么还是会输? 赵腾龙双手抱头,不断喃喃自语,状若癫狂。 这番模样,可谓极其可怖。 周遭众人,下意识地远离了些许。 其余酒楼东家,也是面有愁容,升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这次比试虽说用的是腾龙酒楼的名义,和他们并无太大干系。 可腾龙关门之后呢?又该轮到谁? 他们依旧在被飞鸿压着打,被飞鸿抢走所有客源! 只怕用不了多久,同样得关门歇业。 赵腾龙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 然而,他们终究只是小人物。 这场诗会的主角,都居于高台之上,并不会在乎他们的心思。 只能说,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好了,此番比试已然完结。” “诗会也当步入正轨,不知哪位才子先来献上佳作?”高台上,秦修文道。 闻言,庞涓之瞬间紧张起来。 来了来了! 终于来了! 此次诗会,与以往大不相同。 附近郡县的大家们都在高台上看着,是给淮南诗坛扬名的最好时机! 可一个不慎,却也有可能让淮南诗坛颜面尽失。 这一切的压力,如同高山一般,尽数压在他的肩头。 庞涓之深吸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下定决心,刚要开口,便听高台上有人说道: “我看顾小友诗才斐然,刚才那一首词,只怕难以尽兴,不如再来一首?”说话者,正是王铁玄。 顾北川本想拒绝,可想到事先答应秦修文的事,只好说道: “小子才疏学浅,不过王大家若是想听,自然可继续做诗。只是不知,以何为题?” 王铁玄闻言大笑一声,道:“好!有胆气!” “我大乾,乃先祖高皇帝披荆斩棘,历经沧桑,占尽东陲之地而建。” “然后辈子孙无能,痛失祖宗疆土。” “所幸当今陛下,号曰仁宣,贤明圣德。欲秉承先祖遗志,北出以抗击大燕,收复祖宗疆土。” “我等为臣者,更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小友不如以此为题,做一首边塞诗?” 闻言,秦修文不禁眉头一皱。 虽说他很相信顾北川的文采,但…边塞诗可不能随意而作。 真正好的边塞诗,往往都是上过战场的诗人才能写出来的! 就比如王铁玄,为何敢说自己擅长边塞诗? 只因他先前是个武官,在北方边疆足足镇守三年,甚至真的带兵与大燕兵卒厮杀过。 这位,是正儿八经砍过人,见过血的。 相比起来,顾北川虽文采过硬,但毕竟阅历太少,未曾见过边疆血雨,战士厮杀。 贸然而作,只怕难以写出边塞风景,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铁玄莫不是见我淮南出了此等才子,羡慕得紧?这才出言刁难? 一时间,秦修文向顾北川投去了担忧的目光。 章节目录 第49章:诗成! 就连醉翁先生也出言劝慰道: “铁玄,顾小友虽说才华出众,但毕竟阅历太少,作边塞诗,未免不妥。” “不如作首山水诗,同样能展示文采,如何?” 王铁玄并不答话,而是看向靖王。 毕竟在场所有人中,只有他才是话事人。 项青锋眼眸微眯,思绪开始翻飞起来。 大乾以弓马立国,他更是立志要做出一番功绩,自然也是要上战场的。 因此,倒是确实很想品鉴一番顾北川的边塞诗。 于是便出言道:“顾大家稍作尝试即可,若是不行,我等自不会强求。” 靖王都这样说了,其余人还能说些什么?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北川身上。 他们也想看看,这位能五步成诗的淮南才子,究竟能作出怎样的边塞诗! 顾北川点了点头,却并未立刻开始作诗,而是开口询问道: “听闻我大乾北方与大燕割据之处,乃是一座连绵数千里的山脉。地势险峻,气候严寒。” “高耸入云处,更是常年覆盖着积雪。” “可有此事?” 项青锋点了点头,道:“不错。” “此山脉名为崖余山脉,论险峻,怕是能跻身天下前十甲!” “我又听闻,为了抵御大燕贼寇,陛下曾在崖余山脉以南,修建一道雄关,名为玉门,可有此事?” “不错,我大乾有两大雄关。” “北玉门,南天子,一同拱卫京都,方可保大乾江山,万世无虞。” “其中北方玉门关,更是由镇北王叔坐镇。又有十万精锐乾士以供差遣,就算大燕派遣五倍十倍兵力,怕是也难以攻下!” 项青锋说起此事,言语中难免有些得意。 毕竟东陲三国这些年来的发展有目共睹,大凉依旧是老样子,不温不火。 大燕则是日薄西山,逐渐落寞。 反倒是大乾,这十几年由于仁宣皇帝的锐意进取,精于国事,整体国力呈蒸蒸日上之势! 再加上能征善战的镇北王叔辅佐,养精蓄锐几年,派遣大军,跨过崖余山脉,攻破大燕首都,收复祖宗疆土,将不再是镜中花,水中月! 届时,父皇只怕能成为大乾开国三百年以来的中兴之君,在史书上也当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他,身为父皇子嗣,与有荣焉! 就连一旁的项芷柔也是眉宇飞扬,一脸傲娇之色。 “我又曾听闻,五年前,大燕曾派出十万铁骑混合二十万大军,强攻玉门关!” “玉门虽为天下一等一的雄关,可在此等猛烈的进攻之下,却也摇摇欲坠。” “最后是镇北王率军出城,绕至敌军后方,在局势胶着之际悍然杀出。以千人行伍,凿穿大燕万人军阵,这才险胜?” “不错,经此一役,镇北王叔名震大乾,声望直追当年在崖余山上封禅祭天的冠军侯!” 说到此处,项青锋已是面露向往之色。 仿佛他也曾马踏山川,枪扫日月。 跟随镇北王横扫大燕精锐。 只可惜,他生来便是皇室子弟。 就算每日勤练武功,熟读兵法。 到如今,已是骑射皆成,却也未曾上过战场。 毕竟,在战场上,若是皇子被抓,三军主帅难免有所掣肘。 一旁的项芷柔闻言,同样是不断点头,眼眸中满是自豪之色。 可见皇室子弟对镇北王之崇敬。 “顾大家问了这般多,不知胸中可有诗文?” “若是没有,那便算了。” “北川正有灵感,欲一吐为快,还请殿下指正。” 闻言,项青锋眉头一挑,来了兴趣,道:“快快道来!” 顾北川颔首,清了清嗓子,说出第一句: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此首联一出,众大家皆是浑身一颤。 尤其是王铁玄,露出肉眼可见的诧异之色。 他是写边塞诗的行家,所以只一听,便知顾北川水平如何。 城外敌军滚滚而来,犹如黑云席卷,欲要摧毁城墙。 将士们的甲胄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烁。 仅仅这两句,便将敌军攻城之前的萧瑟肃杀之气,描绘得淋漓尽致。 这…当真是一个年不过二十的小子写出来的?怎么可能? 基调便起得这么高,倒要看看你后面怎么接。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就在此时,顾北川的第二句诗出来了。 号角声响彻秋夜,将士们的血迹在寒夜中凝为暗紫色。 如果说首联写的是敌军即将攻城,两军对峙之际。 那么颔联写的便是攻城之后,战士负伤流血,满目疮痍。 接住了!他竟然接住了!这怎么可能? 王铁玄呆立当场!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援军的旗帜已经遥遥在望,敌军却在此时发起进攻。 寒冷的夜里,战鼓难以敲响。 听完颈联,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心头更是萦绕上一层阴霾。 似是在为诗中的战士们担忧,不知他们是否能等到援军。 同时又在期待,期待素来作为高潮的尾联!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尾联一出,诗成,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这…这当真是一个年不过二十的后辈所作?这是所有大家心中的疑惑。 若是前三联只能算是惊艳,那么尾联,绝对算得上是升华了整首诗篇! 那驻守关隘,穷途末路的将士们,竟然没有选择等待援军,而是主动杀出。 为报答皇上恩情,置之死地而后生! 当真是… 秦修文听完,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靖王更是第一个站起身来,一边鼓掌一边大声赞叹道: “佳作,佳作!当真是一等一的佳作!” “今日能得此诗文,不枉此行也!” 顾北川这首诗,写得不就是五年前镇北王于玉门关外一战吗? “写得当真是荡气回肠,写出了我大乾风采!” “回去之后,本王定要在三军阵前吟诵一番。也好叫他们日后行军作战,莫要忘了身为乾士的铮铮铁骨!” 项芷柔闻言,同样目光闪烁,如涟漪秋水般的眸子中,映满了顾北川的身影。 王铁玄拱手作揖,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敬佩之意: “顾兄大才,铁玄不及也。” 章节目录 第50章:第三首 王铁玄现在当真是没了半分嫉妒之心,而是心悦诚服。 他作了一辈子边塞诗,也曾有过不少佳作。 但你要说有哪一首能正儿八经超越顾北川所作诗文者,只怕当真拿不出来。 此子于诗文一道上的天资,当真是有些骇人听闻了。 “文曲星落于此,天兴淮南文坛也!” “淮南文气共一石,北川兄独占八斗也!” “北川兄之出处,淮南文兴之地也!” 其余大家也是各自出声赞叹,言语之间,却是已经将顾北川认作平辈中人。 毕竟此等诗才,他们若再以资历称大,未免贻笑大方。 “如此佳作,不知可有诗名?” “便叫《镇玉门》,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好,镇玉门三字,虽说简短,却也言简意赅,颇有风范。” “《镇玉门》此诗,势必要走出淮南,名传大乾!”秦修文如是感慨道。 “《镇玉门》在近来三年的七律边塞诗当中,怕是足以名列前三甲!” “若是传到京都,定要叫那些个小老儿们看看我淮南才子的才气!” “只可惜,京都文坛,向来推崇绝句。” “这首七律虽说也能扬名,但就怕届时有人以格律说事。” “若是顾贤弟能再作一首绝句便好了。” 说这话的不再是王铁玄,反而是秦修文。 听闻此言,顾北川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一首诗还不够? 秦老哥,这跟之前说好的可不一样啊。 你怎么能临时加价? 秦修文则像是没看到顾北川的神色般,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超然物外的姿态。 其实这事儿也算有所渊源。 早年间,大乾出了一位名满天下的大儒,尤擅七言律诗。 只是后来叛了国,投靠了更南边的南梁。 大乾文坛自然也想一雪前耻,只可惜,南梁乃若干诸侯国中仅次于大齐的强国,土地面积比东陲三国加起来还要大上些许。 且素来文道昌盛,有诗词起源之乡的美誉。 不管是文斗还是武斗,大乾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况且大乾如今的主要敌人还是北燕,所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但后果就是,京都文坛对律诗多了些许排斥,更加推崇绝句。 而秦修文本就是淮南文坛代表人物,又因当年之事,与京都文坛中的某些人有所嫌隙。 所以此时顾北川要代表淮南文坛扬名,他自然希望这名声能扬得彻底一点。 也好让京都那些小老儿看看,我淮南也能出此等优秀的才子! “好!《镇玉门》虽好,却未免太过悲壮,且写的是我大乾抵御北燕之战。” “若顾大家能再作一首,当畅想我大乾锐士攻入北燕国都之景!”项青锋道。 顾北川一看靖王发话,便知道这事算是跑不了了,只好道: “北川一介后学末进,只能勉力尝试一番,若是所作不佳,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顾大家说的这是哪里话?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今日能有《镇玉门》出世,本王便已欣喜若狂。” “大家若能作出第二首诗,固然是好。若是做不出,也实属正常,又岂有怪罪之说?” 闻言,顾北川这才点了点头,手指抵住下巴,在高台上来回踱步,似作沉思之状。 看见这一幕,高台上的众人皆尽噤声,给予顾北川思考的环境。 只不过,台下学子们倒是在议论纷纷。 “一天连作两首诗?怎么可能?” “就是,《镇玉门》已是边塞诗中的翘楚之作,若作出来的第二首边塞诗与《镇玉门》相差甚远,只怕顾大家也不好交代。” “加上先前五步成诗的《猪肉颂》,此诗若是再成,顾大家便是一日作诗三首,且都是上上之作,当真是…难以想象。” “陆兄,你说顾北川能作出第三首诗吗?”田家炳问道。 “难!我辈读书人,虽讲究狂歌斗酒诗百篇,但那终究只是玩笑之言。” “人的才思都是有限的,类似于《镇玉门》此等佳作,旁人苦求数月都不见得能作出。” “也就顾北川天赋异禀,好似文曲星下凡,才能即兴吟诵而出。” “可若要在短时间内再做一首,当真是难于上青天。”陆怀良叹息道。 “唉,大家们当真是有些刁难了。不过有《镇玉门》珠玉在前,就算北川兄未能作出第二首诗,旁人也说不得什么,实属正常之举。” “是极是极。” 短暂的议论声后,台下也渐渐归于平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高台上来回踱步的那道身影上。 只是相较于以前的顷刻间成诗,此次的等待,显得相当漫长。 果然还是太难了。 哪怕惊才绝艳如顾大家,也免不得这般踌躇。 良久之后,就在众人以为顾北川快要放弃时,他的脚步…停了! 只见少年抬头,明明已是深秋,脸上却洋溢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明媚笑意。 这笑容,看得项芷柔浑身一颤。 心中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喜,眸子中异彩连连。 顾大家,当胸有成竹矣。 果不其然,只听顾北川道:“诸君,且听此绝句!” 此言一出,众大家皆尽凝神。哪怕项青锋,亦是身体紧绷,呼吸急促。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前两句一出,众人纷纷皱眉。 因为,似乎并不出彩。 只是单纯写景而已,唯独“暗”“孤”两字,写出了些许边塞萧瑟之感。 看来,终究是有些勉强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殊为不易了。 秦修文脸上露出稍显落寂之色。 然而下一刻,顾北川陡然拔高了声调,高声吟诵道: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北燕终不还!” 轰! 下阕一出,谁与争锋? 整个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秦修文眨了眨眼睛,先是不敢置信,随后便被一股汹涌如潮水般的强烈喜悦淹没。 谁说此诗不够出彩? 谁说的? 出来领罚! 啪啪啪!啪啪啪! 依旧是靖王率先鼓掌,打破了寂静。 “好!好一个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北燕终不还!” “此诗,当上达天听,呈于父皇案前!” “若我大乾锐士,人人皆有此志。何愁北燕不灭?何愁祖宗疆土不可复?” 章节目录 第51章: 诗会落幕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北燕终不还!”王铁玄嘴中不断喃喃自语,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这诗文中的意境,是那般的浅显易懂,却又是那般的叫人震撼。 这当真是一个年不过二十的少年所写? 而且他还从未去过边塞,上过战场? 匪夷所思!当真是匪夷所思! 此子,智近乎妖也! 醉翁先生也站出来夸赞,道:“顾兄于诗词一道上的造诣,着实叫我等汗颜。” “哈哈哈,这便是我淮南才子!”秦修文喜上眉梢,大笑道。 项芷柔看向顾北川的目光更是不得了,那一双眸子本就好似涟漪秋水,妩媚动人。 现如今其中更有柔情蜜意,叫人怎生消受? 她一直都在尽量高估顾大家的文采了,可事到如今,她才发现依旧是低估了。 顾大家之才,如若天上星辰,高不可攀。 又如汪洋东海,深不可测。 如此人杰,长于淮南,当为淮南文坛之幸也! 她甚至可以预见,当这两首诗文传到京都时,那些所谓文坛大家震惊的模样。 顾大家,是天生的才子! 台下的才子们,彼此相视,均能看见对方脸上的呆滞,错愕,以及茫然。 此情此景,他们着实是有些……难以置信。 一夜之间,三首佳作,横空出世。 且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这说出去,谁敢信? “顾大家之才,我等望尘莫及也!” 啪啪啪,啪啪啪。 霎时间,全场掌声雷动。 众人似乎是在为淮南文曲星的诞生而欢呼雀跃! “顾贤弟,不知此诗,可有诗名?”高台上,秦修文问道。 “此诗,便唤作《从军行》吧。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好诗名!不日之后,我便唤人将《镇玉门》与《从军行》两诗传扬至京都,好叫贤弟你于大乾文坛彻底扬名!” 秦修文很开心,似乎已经想象到京都中的那些个小老儿看到这两首诗后震惊的模样。 顾北川虽不是他教导出来的学子,但好歹是淮南才子,他自然能跟着扬眉吐气一番,以报当年奚落之仇! 顾北川却是无奈苦笑,如果可以的话,他着实不想在文坛出这么大的名。 毕竟……因名声所长之人,日后怕是也会为名声所累。 还是经商好,自己赚的钱自己花,自由自在,无所顾忌。 至于那些个文坛虚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之何用? 不过事已至此,倒也由不得他,索性听之任之,坦然接受。 《从军行》作出之后,无论是靖王还是众大家均未再要求顾北川作诗,毕竟凡事都要有个度,过犹不及。 一夜三首,已是惊世骇俗之举。 诗会的下半场,则是觥筹交错,饮酒作乐,最后各自散场。 至于作诗…… 讲道理,有顾北川的三首佳作珠玉在前,其余才子就算真有准备好的诗文,怕是也不敢拿出来了。 这场诗会,靖王吃到了飞鸿和腾龙两家酒楼的名菜,很开心。 众大家得到了顾北川的三首诗,也很开心。 众才子见顾北川替淮南扬了名,同样很开心。 唯独有一人,颇为幽怨。 只见宾客散场之际,庞涓之独自一人坐在猎猎风中。一时间,只感凄凄惨惨戚戚,好不悲凉。 好家伙,他准备了那么久,可到头来,竟连上台作诗的机会都没有,怎一个惨字了得。 顾兄啊顾兄,我以为你是来替我分担一二的。 可谁承想…… 唉!一声叹息,在秋风中显得格外绵长。 庞涓之双拳紧握,牙关紧咬,站起身来,道: “不能再终日饮酒,如此浑浑噩噩下去了。” “我当奋勇争先,高歌猛进,如此才有希望超越顾兄。” “否则,只怕会被其远远甩在身后!” …… 三日后。 城南顾家,顾北川收回笔墨,将写好的宣纸塞进小青腿上的小竹筒,便见小青挥舞着有些震颤的翅膀飞走。 近些时日,它的工作量与日俱增! 顾北川也暗自疑惑,不知为何,自从第二次淮南诗会之后,那少女与他之间的书信来往便愈发密切。 至少是一日一封,更有甚者,一日两封。 而且还透露出了自己的名字——芷柔! 只是对于姓,却怎么也不肯说。 也不知是不是顾北川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位芷柔姑娘话里话外,都对自己透露着些许倾慕之意。 但……人家既然没有表明,顾北川也不好说些什么。 毕竟,在他的那个时代,胡乱自信怕是会被冠以普信男的名头。 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进来。” 下一刻,福伯便走了进来,看着顾北川,眼眸中难掩憧憬之意。 “少爷,今日,那些个酒楼的东家又来找您了,还是不见吗?” “不,晾了他们足足三日,也是时候收尾了。”顾北川嘴角带笑道。 …… 飞鸿酒楼二楼包厢。 除了赵腾龙以外,但凡是淮南上了规模的酒楼东家,基本都聚在此处了。 “刘东家,你说,这顾北川突然答应见我们,是何意?” “还能有何意?依我看,无非就是怕了。毕竟我们人可不少,若是聚合起来,再加上御厨孙怀民,也能分走飞鸿不少的生意。” 这话听起来很长士气,但也就听听而已。若真信了,怕是要被人坑个底朝天。 淮南诗会上,虽说御厨孙怀民三道御膳打出了风采,但结果毕竟是飞鸿赢了。 人家用得着惧怕我等? 再者说了,如果真的惧怕,也不会叫我等足足等上三日,磨掉我等的锐气,这才相见。 淮南现在的酒楼格局,依旧是飞鸿一家独大,他们的反抗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是他们有求于人,仰飞鸿的鼻息而活。 所以接下来的谈判,至关重要,关系到他们几家酒楼能不能在飞鸿继续开下去! 砰! 就在众人思绪纷飞之际,包厢的门被人推开。 顾北川,走了进来! 章节目录 第52章:谈判 “诸位都在啊,倒是顾某来迟了。”顾北川略作歉意道。 “不妨事不妨事,顾大家终日繁忙,能抽空一见,便是我等之幸也。” 顾北川才一落座,刚才那位声称顾北川怕了的东家便急忙开口,言语中却是多有奉承之意。 呸!老狗!在座的谁不是千年的狐狸,玩这等把戏? 当真是恬不知耻! “顾东家远道而来,不如喝些茶水,润润嗓子?” “老朽这里刚好有上等的龙井,小二,还不快去给顾大家斟上?”又有一东家如是说道。 “诶,顾东家莫要听他的。区区龙井,怎么配得上顾大家?润嗓子,还是得用我这上好的铁观音!” “哼,依我看,顾大家最喜欢的还是我这碧螺春。” 顾北川还没说话,一众东家反倒是先争了起来。 霎时间,包厢内顿时吵闹了起来。 顾北川却也不管,就这么看着。一边看,一边嘴角带笑。 演戏嘛,谁不会? 若是手上有瓜子,顾北川甚至能当场嗑起来。 吵闹了一阵子后,见顾北川无动于衷,众东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嗓子也难受,索性便不闹腾了,纷纷坐下身来。 “顾大家,今日我们来,主要还是想问,飞鸿……能否匀些生意给我等?” “匀些生意?周东家这是何意?” “自古以来,做买卖都是各凭本事,哪有让人匀些生意的道理?”顾北川笑着摇了摇头。 “顾大家,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现在飞鸿看似一家独大,但若是把我们几家逼急了,联合起来,只怕顾大家也讨不了好。” “哦?周东家这话的意思是,几位现在还未曾联合起来?” 听着顾北川的反问,这几位东家只感觉被人狠狠扇了几个耳光,脸上火辣辣地疼。 是啊,分明已经联合起来对抗飞鸿了,却还要拿出来说事儿。 这不是……这不是当了那啥还要立牌坊吗? 可,当真是无可奈何啊。 他们手中,没有任何能和飞鸿谈判的筹码。 见谈判陷入僵局,刘东家咳嗽两声,道: “不如这样,我等凑些钱财,从顾大家手中买走当日在淮南诗会飞鸿所做那几道菜的秘方,如何?” 此言一出,还没等顾北川回话呢。其余酒楼东家就在心中狠狠呸了刘东家一口。 这叫什么主意? 那几道菜,是人家飞鸿安身立命的根本。 怕是都能和御厨孙怀民的价值相当了,人家怎么可能卖给你? 这顾北川自从经营柳记酒铺以来,不过数月,便将生意做得如此之大。 可莫要把人家当作傻子,若是激怒了对方,拂袖而去,我等该如何是好? 这姓刘的,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然而,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 顾北川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可以。” “我就说嘛,如此重要的秘方,顾大家怎么可能……什么?可以!”周东家浑身一颤,险些从椅子上跌坐下去。 “顾大家说的可是真的?”在场所有酒楼东家,听闻此言,无不喜笑颜开。 “自然,君子一诺千金重!我辈读书人,最重信誉。” “是极是极,这几日,整个淮南都在传扬顾大家的才名。” “那不知……顾大家想要卖出个什么价?” 众东家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价格只怕不低。 但就算再多的银钱,也得买下,这是安身立命的东西! “每家,一千两纹银!” 此言一出,整个包厢内顿时显得鸦雀无声,只剩顾北川的声音在回荡。 一千两银子?这价格…… 不是太贵,而是太便宜! 是的,太便宜了。 一千两对普通农户来说,自然是了不得的银钱。 但对他们而言,其实算不得什么,只能算是略贵。 对飞鸿就更算不得什么了,以飞鸿现在的营业额,只怕一月之内,就能赚足一千两银子,还有余! 怎么会为了区区一千两银子,就卖出这至关重要的菜肴秘方呢? 此事必有蹊跷! “顾大家,不会还有什么条件吧?”刘东家小心翼翼地问。 “自然。” 听闻此言,众东家反而露出放心的微笑。 他们都是于商海浮沉几十载的老狐狸,怎能不明白天下没有白掉馅饼的道理? “顾大家有何要求,还请道来。我等一定尽力满足。” “是极是极。” “我的要求不多,只有两个。” “一来,你们每家酒楼都要把牌匾改成飞鸿酒楼。” 此言一出,就有大多数人眉头紧皱。 做酒楼生意的,往往都是家里传承。 也就是说这牌匾,都是家里几代人传下来的,岂可轻易改动? “这……顾大家不如换个要求?我等多出些银钱可好?” “怎么?这第一条就做不到?看来诸位心意不诚,此事还是免谈吧。” 说完,顾北川便起身,做势要走。 “顾大家,顾大家莫要如此。” 只见那周东家,竟直接抱住了顾北川的腰,甚至还挤出几滴眼泪,作老泪纵横之态。 这…… 这一幕,看得顾北川当真是不知所措。 一个个的,不去拿奥斯卡真是可惜了。 就连刘东家等人,也是分外无语,于心中暗骂: “老周这个老不死的,当真连脸都不要了。” “顾大家,不是我等不肯,实在是祖训难违。这改牌匾……着实是有些大逆不道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退一步。” “你们可以保留自家酒楼名字,但需要在名字前,加上飞鸿二字。” “就比如你,周东家的周记酒楼,便可改名为飞鸿酒楼·周记分楼。” “如此可好?” 听闻此言,众人眼神交流了一番,随后齐声道: “甚好甚好。” 只要牌匾上不是一点不留自家痕迹,那便无虞,足够和列祖列宗交代。 毕竟牌匾而已,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改了又能如何? 而顾北川给他们的,可是真金白银! “顾大家还请说第二个要求。” “说是可以,你先放开我。” 闻言,周东家这才咳嗽两声,悻悻地收回了手。 章节目录 第53章:妥协 顾北川重新坐下,道:“第二个要求,说来也简单。” “便是除了这一千两银子以外,你们每家每月所赚银钱,都要交出三成来供给飞鸿。” 轰! 此言一出,好似晴天霹雳,在众人耳边炸响。 霎时间,整个包厢内,再度陷入了鸦雀无声的状态。 良久之后,才有人铁青着脸开口道:“顾大家莫不是在说笑?” “李东家何出此言,顾某句句深思熟虑,毫无玩笑之言。” “哼!顾大家莫不是觉得我等是那待宰的羔羊,任由你欺压不成?” “就是!顾大家未免太看得起自己那几道菜了。” “依我看,顾大家一开始便没有商谈的意思。既然如此,何故浪费我等时间?” 一石激起千层浪,自从李东家发言之后,整个包厢内再度嘈杂起来,几乎都是对顾北川的声讨。 三成银子! 那可是足足三成啊! 他顾北川什么也不做,就能坐享其成,白得他们三成银子? 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不是纯纯欺负老实人吗? 况且,他们就算有了飞鸿的四道菜,生意能不能涨上三成都不一定,凭什么要付给飞鸿三成银钱? “我还道你是个读书人,心善,现在看来,哼哼!” 顾北川对众人的嗤之以鼻恍若未闻,只是自顾自道: “我不仅可以把那几道菜的秘方交予诸位,甚至连做菜的厨子,都能直接送予诸位。” “况且顾某发誓,日后若有新菜,必与诸位共享之。” “亦或者说,诸位在飞鸿看看,若能看得上什么,大可差人来学,飞鸿定然倾囊相授。” “只要你们加盟了飞鸿,成了飞鸿的一份子。” “从今以后,我等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除了菜肴以外,飞鸿酒铺的那四种酒水,诸位不是垂涎已久吗?” “只要你们答应,日后大可在飞鸿酒铺进货。” “价格上,一瓶红袖招,甚至只要八百文,比市场价便宜足足两成。” “其余酒水,皆尽如此。” “如何抉择,诸位当好生考量。” 说完,顾北川便三缄其口,开始吃起了菜肴。 他自然是不着急的,该急的,是他们。 顾北川一通话说完,包厢内再度陷入了鸦雀无声的状态。 周东家和刘东家面面相觑,有些难以抉择。 很快,便有细微的议论声响起。 可尽管如此,讨论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却依旧未曾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见状,顾北川暗自叹息一声。 这些人,魄力还是不够啊。 砰砰砰! 就在此时,包厢的门,被人敲响了。 进来的是刘东家的小厮,只见他神情紧张,快步走到刘东家身边,在其耳旁小声低语了几句。 听完之后,刘东家瞳孔陡然瞪大,神情略带惊恐地看着顾北川。 而顾北川却只是含笑,笑得让刘东家心底发毛。 “顾大家,若是每月上供的银钱减至二成,我刘记酒楼,便答应了。” “什么?刘东家,糊涂啊!” “刘东家不可!” “刘东家你向来精明,怎会做出如此蠢笨之举?” 顾北川还没说话,其余东家反倒是先急了,七嘴八舌地劝阻起来。 原因也很简单,他们这群人,只有联合在一起,才有和飞鸿掰掰腕子的机会。 若是被拆散,便是满盘皆输。 现在面对顾北川的无理要求,若是让刘东家开了妥协的先例,他们可还有好下场? 然而,不论他们怎么说,刘东家竟都不予理会。一双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顾北川,等待他的答复。 顾北川嘴角含笑,道:“可以。” 两成本就是他的预期价格,三成委实有点太让人难以接受,只是说出来让他们还价的罢了。 “好!既然事情谈妥了,那我便先走了。” “慢着!” “诸位都是商界的老人了,不会不晓得空口无凭的道理。” “万一你们拿了酒水和菜品秘方不认账,我顾某人岂不是要亏个底朝天?” “那依顾东家之见,该当如何?” 听闻此言,顾东家嘴角再度上扬几分,抽出一叠契书,递给刘东家,道: “这是顾某拟好的契书,若是刘东家并无异议,便签了吧。等明日,我等一同前去官府,请郡守大人盖印。” 契书,盖印... 此言一出,刘东家心中已是凛然。 要知道,在大乾,契就具备一定的法律效应,更何况是加盖了官府印章的。 也就是说,只要签了这份契书,他便再无路可退。 唉! 刘东家长叹一声,拿起那契书,细看起来。 看完之后,他发现里面写的,除了顾北川已经提到的加盟费和权利费以外,还多了个别的东西——违约金。 大概意思就是说,如果刘记酒楼违约,将支付一笔价格高昂的银钱给飞鸿酒楼,否则就是违法。 除此之外,还有培训费用,培训流程。以及不得把飞鸿酒楼菜品及相关技术以任何形式出售给其余酒楼等等条例,可谓事无巨细。 “顾大家,倒是考虑得周到。” “做生意嘛,还是谨慎些好。” 顾北川依旧嘴角含笑,刘东家则是无奈地在契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周遭其余东家看见这一幕,纷纷皱眉。 事情这就尘埃落定了?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现在再如何去骂刘东家糊涂都于事无补了,为今之计,给自己想想出路才是真的。 然而,就在此时,熟悉的敲门声再度传来。 咚咚咚。 这一次,进来的是周东家的小厮! 他同样在周东家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周东家便豁然站起身子,脸上神情惊疑不定。 看了看刘东家,复又看了看顾北川。 如此往复,良久之后,终是叹息一声,道:“原来如此,这契书,周某也签了。” “什么?周东家!你也糊涂啊!” “周东家莫要想不开啊!” 依旧有一部分人在劝阻,可另一部分心思细腻之人,则在暗暗思考。 刘东家也好,周东家也罢。 都是在小厮进来通报之后,才态度大变。 这说明,外界一定发生了某种不得了的变故,迫使他们不得不做出妥协! 为今之计,不应该急着做决定,而是要搞清楚这变故究竟是什么! 章节目录 第54章:开分店 蹭得一声,李东家站起身来,向着刘周两位东家道: “二位,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们若是诚心这么做,寒了大家伙的心,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当然,如果两位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也好叫我们知道。” 可即便如此,面对李东家的逼问,刘周两位东家依旧只是面带苦笑,一言不发。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两位非要看着我等走投无路才肯开口?”又有一位东家站起身吼道。 可他没想到的是,刘周两位两位东家依旧无动于衷,反倒是顾北川站起身来,道: “好了,莫要再为难他们两位了。” “还是让顾某来为尔等解惑吧。” 此言一出,整个包厢内的视线瞬间全部集中在了顾北川身上。 “很简单,因为……御厨孙怀民,已经答应加入飞鸿酒楼。” 轰! 此言一出,好似晴天霹雳,狠狠轰击在诸位东家心头。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 “你在撒谎!你绝对在撒谎!” “孙怀民早已和我等签了契书,又怎么会加入你飞鸿?我看顾东家怕是慌了神,在此信口雌黄!” 三天前的淮南诗会,飞鸿扬的乃是自身之名。而他们扬的则是孙怀民之名! 也就是说,他们之所以能苟延残喘到现在,甚至隐隐和飞鸿抗衡。 靠的完全就是孙怀民御厨的名气和他在淮南诗会上大出风头的三道御膳。 这是他们最大的底牌! 可现在……顾北川却告诉他们,你们的底牌已经被我策反了。 这叫他们如何能不惊,如何能不怒? “诸位,不妨猜猜我为何非要在诗会结束的第三天才与尔等商谈?”顾北川没有理会他们的过激言语,只是自顾自地笑道。 此言一出,又是引得一阵骚动。 片刻之后,才有一人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 “莫非,你三天前就在和孙御厨联络?” “自然。” 顾北川依旧在笑,只是却笑得他们心里发寒。 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们还以为顾北川这般姿态,是为了打压他们的锐气,好在谈判中占据主动。 可谁承想,人家直接把你筹码给偷了。 “不对!我还是不信!” “孙怀民乃是御厨,心高气傲,又极重信誉。怎么可能在和我等签订契书的情况下,又转投飞鸿?” 这次说话的是个身着青衫的东家,看起来读过几年书,提出的问题很有针对性。 “孙怀民是心高气傲不假,但诸位莫要忘了,越心高气傲者,越是渴望攀登高峰。” “我只要将飞鸿在诗会上呈现的四道名菜菜谱交给他,定能叫其在厨艺一道上更上层楼!” “以孙怀民的脾气秉性,断然无法拒绝这等条件。” “至于契书,无非就是钱的事罢了。” “只要飞鸿和孙怀民双方达成一致,就算闹到郡守那儿,顶多也是让飞鸿赔付一笔钱财。” “那诸位觉得,飞鸿缺钱吗?” 此言一出,众东家只觉心口绞痛。 你现在赚的那些钱,原本是我们的啊! “诸位,接受现实吧。”顾北川笑着坐下,再次将契书递出。 不同的是,这一次并未受到多少抵触。 反而有不少人神色纠结,开始踌躇起来。 现场的气氛开始沉默起来,只不过,顾北川的神情依旧轻松。 众东家的脸色却在沉默中一点点难看起来。 许久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李东家站起身来,道:“这契书,我李记酒楼签了。” “什么?李东家你!” “顾东家算无遗策,我们拿什么跟人家斗?”李东家牵动嘴角,扯出一抹笑,却显得那般意兴阑珊。 “唉,李东家说得不错,这契书,我黄记酒楼也签了。” “既然如此,张记酒楼也签。” 听着包厢内众东家此起彼伏的声音,顾北川嘴角再度上扬,神情欣慰。 这些人本就是因为利益纠葛在一起,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 甚至都不需要去逐个击破,只需要推倒第一张,剩余的自然会轰然倒塌。 好半响之后,包厢内,整个淮南有名有姓的十几家酒楼东家,竟全都签署了顾北川的契约! “好!”顾北川一边鼓掌一边站起身来,道:“诸位爽快!” “明日顾某便去找郡守盖上官印,好让契书生效。” “届时,诸位便可派人来飞鸿,接收菜肴秘方。” “酒铺那边的酒水,我也会提前打好招呼。” “但,有些话得说在前头。” “既然诸位签了这契书,便是我飞鸿的一份子。” “拿了飞鸿的好处,自然也得按飞鸿的规章制度办事。” “菜肴也好,酒水也罢,统一按照飞鸿定价出售,不得涨,也不得降。” “还有些零碎的规矩,晚些时候,我会让福伯列出一张单子。若是诸位遵守,自然皆大欢喜,大家伙一同发财。” “可若是让我发现有谁阳奉阴违,败坏飞鸿名声,就莫要怪我顾某人了。” 这番话顾北川说得铿锵有力,众东家听得也是心中一凛,忙道不敢。 “诸位放心,且过几年,你们便会发现这是你们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说完这话,顾北川又笑了。 只是这一次的笑,在众东家看来,却是那般和煦,让人如沐春风。 可实际上,顾北川什么也没做,只是笑而已。 …… 接下来几天,顾北川依旧在东奔西走,不得清闲。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已经是十几天后了。 秋高气爽,农作物丰收。 若不是文人墨客人鼓吹自古逢秋悲寂寥,想必会有很多人喜欢秋,尤其是淮南的秋。 在这落叶飘零,秋风萧瑟的时节里。 这一日,淮南的百姓们忽然发现。 城里足足十几家酒楼,统统卸下了自家牌匾,换上大写的飞鸿牌匾。 譬如飞鸿·刘记分楼。 牌匾上,还有一只栩栩如生,振翅欲飞的鹏鸟。 而飞鸿自家的酒楼,则是把牌匾换成了“飞鸿旗舰酒楼”。 这……是要闹哪一出啊? 章节目录 第55章:沈贵来访 莫不是,顾大家花了大价钱,把其他酒楼都给买下来了? 起先大家伙还不敢相信,毕竟这不是一家两家,而是十几家! 就算飞鸿再有钱,也不能一下子买这么多家吧? 可当他们走进任何一家分店后,却彻底傻了眼。 好家伙,英雄醉,才子酿,红袖招,还有二月春风! 这不是飞鸿的酒水吗? 天啊,还有淮南烤鸭,火锅,红烧肉和鸡汤! 这些不是飞鸿的美食吗? 怎么在这都能吃到了? 而且价钱还一模一样! 直到这时候,百姓们才得以肯定,飞鸿真的一次性买下了足足十几家酒楼! “好啊!顾大家此乃利民之举!”一位老大爷激动高呼道。 “哦?这位大爷,此言何意啊?” “不就是多买了些酒楼吗?怎地就利民之举了?”边上一个小年轻询问道。 “小伙子你不懂,你看哈,我本是住在城西,又是老人家,腿脚不便。” “若是想要吃飞鸿的菜,得走到城中心,少说也得半个时辰。” “这不就错过饭点了吗?” “是啊,可现在城西也有飞鸿的酒楼了,我便能直接在城西吃。” “你说,此举是不是利民之举?” “原来如此,顾大家当真了得,花这么多的银子,竟然只是为了让我等百姓吃得更方便些。” “这样的好东家,当真不多了。” “依我老人家看,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晓得给我们老百姓谋福祉。不像那些个在学堂里整日之乎者也的,也没见读出个什么名堂。” “老人家说笑了,似顾大家这等人物,整个天下又能有多少呢?” 类似的讨论,发生在淮南大街小巷。 一时间,顾北川名声高涨! 又因为其诗名远扬,在淮南文坛饱受好评。 竟平白得了个诗君的名头。 且但凡是淮南人,上至耄耋老朽,下至黄口稚童,竟没一个反对的。 仅仅只是数月,顾北川便从一介白丁,到如今谈笑有鸿儒! 事业上更是风生水起,从一家濒临倒闭的酒水铺子,到如今几乎垄断整个淮南餐饮界。 这样的成长,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所以说,福伯这几天睡觉都要笑醒了。 曾几何时,少爷顽劣,他忧心忡忡,时时刻刻思虑着死后怎么和小姐交代。 随后,少爷被二夫人排挤出了家门。 他甚至好几次躲在暗中抹眼泪,觉得是自己没教好少爷,才导致如今这种结局。 可谁承想,一到淮南,少爷整个人就变了。 那时候,他就觉得自家少爷可能要有出息了。 但实在没想到,少爷能这么有出息啊! 小姐啊小姐,你的坟怕是要冒青烟了。 秀儿却是没有这般开心,反而有些心疼少爷。 曾几何时,少爷虽是顽劣了些。 但总是嘴角带笑,还时不时调戏她。 可现在,自从少爷来了淮南。 笑容总归是少了许多,也不曾对自己动手动脚了。 反而是一有空便伏首案牍,写那什么笔走龙蛇的狂草。 唉,要是少爷能变回以前的模样就好了。 现在的少爷,有些过于正经了。 …… 顾北川穿好衣衫,正准备出门,却见一旁的秀儿正以一种尤为幽怨的眼神看着自己。 “少爷脸上有花吗?这般盯着我看。” “哼。”可谁知,秀儿闻言却是娇哼一声,撇过头去。 “唉。”顾北川叹息一声,道:“这次是要下乡买地,一路上少不得蚊虫叮咬,你个女孩子家家,非跟着去作甚?” “可我不想再留在家里看家了,少爷就带我去嘛。”秀儿将头转了过来,眼眶泛红,竟已是有些梨花带雨之状。 “好好好,带你去带你去,赶紧擦了。” “多大的人了,竟还哭鼻子,也不知羞。” “嘻嘻,少爷最好了。”秀儿娇憨地笑着,更显妩媚。 这丫头,倒是出落得越发动人了。 砰砰砰! 恰逢此时,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少爷,我们怕是走不了了。” 闻言,顾北川眉头一皱,道:“何事?” “有客人来了。” …… 会客厅,顾北川看着眼前体型稍显臃肿,却很有富贵相的中年男子,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人他认识,但不熟,准确地说,一面之缘而已。 当初项白来寻他,让他在飞鸿酒楼写了首《淮南秋·赠项白》,这人便在现场。 好像是个布商,生意做得挺大,唤做沈贵。 但,按理来说,两人应当没有交集才是。 “不知沈员外有何贵干?”顾北川开门见山道。 “这……”沈贵倒是扭捏了起来,一时间不好开口。 “沈员外但说无妨。”顾北川等下还要去下乡买地,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既然如此,那沈某就直说了。我想……请先生教导我家孩子作诗。”沈贵说完之后,神情便紧张了起来,一双胖手紧紧握拳,掌心更有汗珠沁出。 闻言,顾北川眉头一皱,道:“沈员外,在下才疏学浅,于诗词一道,不过是机缘巧合,才作出几首勉强能看的诗文。若是胡乱教导,岂不是贻误了令公子?” “不如这样,我和白鹿先生秦修文关系甚好,我帮你修书一封,向其举荐令公子,如何?” 顾北川自认已经给足了面子,可谁承想,沈贵听了这话,整个人却直接僵住了,脸上的表情,更是怪异无比。 良久之后,才扯动嘴角,道:“就是白鹿先生唤我们来寻你的。” “他说小儿聪慧,他已无力教导其诗词。纵观整个淮南,怕是唯有诗君顾北川能教导之。” 闻言,顾北川也僵住了,嘴角一点点牵动,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哈哈,是吗,秦兄还真是看得起我。” 姓秦的,你又卖我! 枉我给你送了那般多的美酒佳肴! 当真是气煞我也。 “咳咳,顾大家,在下备了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沈贵话音刚落,便有一老仆捧着一狭长锦盒走上前来。 锦盒打开,其中一根成色完好的人参赫然映入眼帘。 好家伙,拿这个贿赂干部! 章节目录 第56章:狮子大开口 “顾大家既要经商,又要作诗,定然日夜操劳,还望保重身体啊。”沈贵捧着那根色泽明亮,体态饱满的人参,言辞恳切道。 说实在的,大乾地处东南,沿海。 人参这种东西,只有北方崖余山脉有产。 但是那一带是什么地方,顾北川再清楚不过。 这人参,怕是有命采,没命吃啊。 尤其是沈贵手上这根,怕是有些年头了,说一句有价无市都不为过。 这礼物,不得不说,尤为贵重! 拿这个考验干部……哪个干部经受得起这种考验? 但顾北川显然不是一般人。 一来,他要这根人参没什么用。 二来,他有钱,很多钱,而且认识很多文坛大佬。真想要的话,拖拖关系,找找门路,不见得找不到。 但……不论怎么样,沈贵的诚意算是够了。 顾北川语气也不由得好了起来,道:“沈员外,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在下才疏学浅,还请另谋高就。” 说完这话,顾北川作势要走,却发现走不动。 回头一看,竟被沈贵拦腰抱住。 且那张胖脸之上,竟已经挂上了泪痕。 这……这一幕,怎地这般似曾相识? 你……你跟周东家五百年前是一家吧? “顾大家,您不能走啊。” “我那儿子,沈家三代单传,难得出了这么个读书苗子。” “考了举人之后,年年会试,都是诗文不行。” “都已经考了三年了!” “今年,今年是第四年啊。我等他考进士,等得头发都熬白了。” “您就行行好,教教犬子吧。” “我沈贵做什么都行啊。” 这一番话可谓是声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泪。 顾北川也是无奈至极,道:“你先放开我。” “咳咳,失礼了。”沈贵本不想放开,但是转念一想,过犹不及,若是惹得顾大家不快,反倒弄巧成拙了。 “沈员外,你的诚意我感受到了。”顾北川看着自己衣衫上已经被染湿的一块,如是道。 湿漉漉的诚意。 “我可以教导令公子。” 听闻此言,沈贵险些激动地站起身来。 可紧接着,又听见顾北川道: “但不知,沈员外能付出什么代价?” “顾大家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沈某有的,必然献上。”沈贵诚恳道。 “沈员外做的是布匹生意?”顾北川此时反而答非所问。 “是,是极。”沈贵虽觉得奇怪,但依旧恭敬答道。 “规模如何?” “沈记布行,共计二十一家,遍布淮南。” 听闻此言,顾北川心中一惊。 他的酒楼也才十几家,却已经做到垄断淮南餐饮业了。 现在看来,沈家的布匹生意不是一般的大,只怕也是垄断了淮南布匹业。 “可有做成衣生意?” “多数布匹,只是单纯售卖。只有上好的料子,才会裁剪下来一两块,差人做成衣裳,放在店中,供人观赏。” 用华美的成衣吸引妇女消费? 闻言,顾北川再度暗暗点头。 不愧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这商业思维,当真不差了。 “那我若是要沈记布行半数份子呢?不知沈员外可否答应?” 此言一出,整个会客厅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商人逐利! 要那些酒楼东家三成的份子,便像是要他们的性命一般,更何况是五成? 这话说出来,就算沈贵再好说话,只怕也不可能答应。 事实上,顾北川也没想着他能答应。 可就在顾北川起身要走之时,沈贵低沉的声音却响起了。 “五成太多了,我最多给三成。” 唰! 听闻此言,顾北川猛地回头,眼眸中绽放出名为惊喜的光。 “沈员外此言当真?” “自然。”此时的沈贵,脸上已经没了笑容。仔细看去,眼眸中甚至藏着怒容。 “不知顾大家何时可以开始教导犬子?” “不!” “三成份子不行,我就要五成。” 砰! 沈贵蹭地站起,拍着桌子,怒喝道:“顾大家!你莫要太过分!” “五成份子,绝无可能!” “若是我能让令公子名列殿试前三甲呢?”面对发怒的沈贵,顾北川却是不慌不忙道。 废话,一开口就是要人家一半的身家,不发火才有鬼。 “这……顾大家莫要说笑。”沈贵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 主要是顾北川所说太过匪夷所思,简直不可能。 要知道,那可是殿试! 他家孩子现在只是个举人,能不能过会试都难说。 而过了会试,便是贡士。那般多的大乾考生,每年却只有三百名左右贡士,可见其稀少。 贡士次月就得参加殿试,按理来说,成了贡士,殿试就是走个过场,一般进士是没跑的。 最次,也能混个同进士出身。 但前三甲却截然不同! 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个位置,全国学子都在盯着,势必要经历一番激烈角逐,其难度不次于再来一场会试。 更何况,大乾国都偏向北方,这些年教育重心也落在北方。 导致往年时候,进士往往都是北方人。 更有一年,一到十名,全部都是北方人。 当榜单出来的时候,南方学子全部哗然,闹了足足一月不曾停息。 最后,为了平息民愤,仁宣皇帝只得再开恩科,重新选拔。 只是即便如此,却也暴露了大乾文坛,南不如北的事实。 所以说,让他考了三年连个贡士都考不上的儿子去考殿试前三甲,可能吗? “我可未曾说笑。” “因为我想要沈记布行五成一的份子!还要沈记布行和那些酒楼一样,换牌匾,改名!” 听闻此言,沈贵刚刚缓和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这哪里是要份子,分明是要沈记布行改姓! 改成他飞鸿的姓! 若是他沈贵同意了,怕是日后再无沈记布行,只剩飞鸿布行! “我知道沈员外不可能同意,毕竟是祖宗基业,怎可拱手让人?” “但,令公子当真不想考个殿试前三甲玩玩?” 沈贵气得牙痒痒,那可是殿试前三甲,什么叫玩玩? 你自己还没功名在身呢,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所以,你我不如来一场豪赌。” “距离来年春闱,还有些时日。在此期间,我会尽心尽力教导令公子。” “等来年春闱一过,若是令公子当真高中殿试前三甲,还请沈员外履行承诺,给我沈记布行五成一的份子,且改名更张。” 沈贵沉吟一番,道:“若是顾大家教导无效,犬子未曾考中前三甲呢?” “顾某分文不取。”顾北川嘴角带笑,沈贵瞠目结舌。 天底下,还有这等划算的买卖? 章节目录 第57章:下乡 “分文不取,分文不取,分文不取!” 这四个字一直在沈贵脑海中回荡,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顾北川一番,最后于心底暗道:“这顾大家,莫不是生有脑疾?” 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等话? 对于一个成功的商人而言,他无法拒绝这种零风险高回报的投资项目。 于是痛快道:“那就依顾大家所言。” “不过沈某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要犬子能考中进士,至少会予顾大家两成份子。” 听见这话,反倒轮到顾北川惊讶了。 自古以来,无奸不商。 像沈贵这等诚实守信的商人反倒是越来越少了。 怪不得能把沈记布行发扬光大,做到淮南第一。 “那好,顾某这便写契书,届时沈员外按个手印就好。” “自然自然。” 以顾北川草书的速度,没过多久,一篇笔走龙蛇,笔势蜿蜒不绝的契书便跃然纸上。 随着沈贵痛快地按下手印,这契书便算是成了。 当然,为了保险,顾北川日后少不得要去郡守府讨一枚印章盖上。 顾北川制霸淮南餐饮业,足足用了数月。 更是捣鼓出了四种名酒和名菜,办了两次诗会。 而现在,他只要能教出一个金榜前三甲,便能成为沈记布行的控股股东,相当于制霸了淮南布料业。 这样的回报比,他同样无法拒绝。 只是要如何教导呢? 大乾科举,分为三个科目,各占总成绩的三成三。 分别是八股,策论以及诗文。 诗文还好说,正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来也会吟。 再者就是八股,这东西,其实在明朝中后叶才发展到了高峰。 甚至出现了丧心病狂的截搭题! 也就是在四书五经中任意找两句话,搭配在一起,让你作答。 甚至还有单句题,通章题,承上题等等难题。 相比之下,如果说明朝的八股取士是成年男子,那大乾就只是蹒跚学语的婴孩。 借用后世那些八股文答题经验进行教导,让他们多刷题,应该问题不大。 最难的就是这个策论! 何为策论? 即议论当前政治问题,同时向皇帝献策的文章。 其实以顾北川穿越者的身份,还是能提出很多不错的建议的。 理应也不难。 但,问题的关键是,他得知道京都都颁布了哪些政策啊! 若是不知道,从何谈起?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 那该如何获得京都政策的最新消息? 大乾交通不便,消息更是口口相传。 往往传着传着,就变了味。 比如以前有个将军得胜归来,皇帝决定赐其爵位。 可传到淮南,就变成将军得胜归来,皇帝决定封其为贵妃。 这传播正确率,当真叫人汗颜。 想到此处,顾北川微微眯起双眸,自顾自道:“看来,这策论才是重中之重。” “只要能及时获得京都出台的政策,便能胜过其他郡县的考生,立于不败之地!” 商议好之后,沈贵便离开了。 走之前约定,等顾北川在下乡安顿好,便把他家孩子遣送过去,跟随顾北川学习。 而在沈贵走后,顾北川等人也正式开启了前往下乡的旅途。 其实下乡还有个名字,唤作八公村,因为村东头,有一座八公山。地势险峻,多有豺狼虎豹,却也盛产各种药材,是为一处宝地。 只是最近几年,八公村村民坐吃山空,把八公山外围草药几乎薅了个遍。 现如今,再想要采到那些珍贵药材,就得进深山了。 只是深山危险,非经验十足的猎户不可进。 而因为八公山的关系,周遭地势也尤为陡峭,平坦的良田少之又少。 所以这几年,八公村可谓越来越穷。 村中青壮,大多都去了淮南城务工。 就比如飞鸿的作坊里,就有不少八公村青壮,正是当初福伯下乡招进来的。 这些村民憨厚老实,又肯卖力气干活,所以顾北川对他们印象很好。 而这次来八公村,其实也是为了这群青壮。 他想买块地,然后开几处作坊,捣鼓些新鲜玩意。 就比如肥皂,香水,玻璃,水泥等等。 等这些东西弄出来之后,他就拿着产品,找类似于沈贵这样的行业巨头谈入股合作的事。 这样,飞鸿就能逐渐涉及淮南百姓生活的各行各业,形成一张密集的产业网。 最终变成后世企鹅那样的庞然大物! 而开作坊,自然需要人手。 八公村青壮就是他最属意的工人。 不过这目标着实有些长远,为今之计,还是先买地,盖房子,建作坊。 这注定是个漫长的过程,但所幸,顾北川有钱,很多钱。 充分的钱财无疑能加速这个过程。 买地很简单,直接找村长,然后付钱就行。 盖房子就更简单了。 顾北川让村长发布了一个招募信息,但凡是能来帮他建房子的,一天五十文工钱! 好家伙! 八公村的青壮都穷怕了,就算平日里去淮南城做工,也找不到价钱超过三十文的工。 这上来就是五十文! 哪个干部受得住这种诱惑? 消息发布的当天就招募了一百多号人! 做完这些之后,顾北川这才回到淮南,开始找建筑商人往八公村运建筑材料。 等房子建好之后,顾北川更是直接搬了过去。 监督他们建起了作坊。 而秀儿美名其曰,要照顾少爷的生活起居,也跟了过去。 只留下福伯在飞鸿主持大局。 …… 淮南城中心,腾龙酒楼。 如今的淮南,只有两家酒楼。 飞鸿和腾龙。 飞鸿足足接近二十家门店,腾龙却只有一家。 而且,足足一周有余,没等来半个客人。 赵腾龙坐在酒楼二楼,看着对面飞鸿门庭若市。整个人面无表情,好似一尊雕塑。 有伙计敲门,道:“东家,这个月的工钱您还没结,大家伙都在催。” “呵呵,你们看我像是还有钱的样子吗?”赵腾龙苦笑一声,道。 “什么意思?东家莫不是要赖账?” “甭管你们怎么说,我赵腾龙现在身无分文。闹到官府去,也是这句话。” “不过酒楼内倒是还有些桌椅,若是你们不嫌弃,便搬了去吧。” “呸,晦气。”伙计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离去。 章节目录 第58章:丝绸 赵腾龙仿佛没听见这声唾骂,依旧脸无表情,古井无波。 伙计走后,整座腾龙酒楼便只剩下他一人。 深秋之风吹来,叫人好不料峭。 唰! 然而,就在风吹叶落之际,一道突兀的声响自酒楼内传来。 随后便响起了接踵而至的脚步声。 这时候,赵腾龙脸上才露出笑容。 转过身来,只见三个大汉。 “赵东家,淮南三枭已悉数赴约,当初所言之事,可否属实?” 听闻此言,赵腾龙脸色扭曲了片刻,但很快便下定决心,道: “自然。” “好,三千两银子!” “什么?顾北川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杀他要三千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赵东家此言差矣,顾北川虽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也是淮南诗君,声名斐然。” “若是让世人知道是我兄弟三人杀了他,岂不是败坏了我们淮南三枭的名声?” “所以,得加钱!” 闻言,饶是奸诈如赵腾龙也不由得一愣。 心说你们淮南三枭,不是被官府足足通缉了五年之久吗? 本就是声名狼藉之辈,何来败坏名声一说? 但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三千两银子,你们定能杀死顾北川?”赵腾龙发狠道。 “不错,若是赵东家所言不错,那诗君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周遭又无武道好手。那我等三兄弟,杀之如杀一鸡子尔。” 听闻此言,赵腾龙心中担忧倒是消退了几分。 这淮南三枭被郡守通缉了足足五年,却依旧未曾毙命,可见都是狠角色。 若是这样的人还杀不死顾北川,当真是没有天理了。 “好,成交!” 淮南三枭离去之后,赵腾龙看着自己余下的两千两银子,只觉得心在滴血。 近十年的苦心经营,旦夕之间,付之一炬。 变卖所有家产后,只余下区区五千两白银,而这淮南三枭,一下便拿去了三千两,叫他怎能不心疼? 不过,转念一想,只要能杀死顾北川,那么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若不是他,我腾龙酒楼依旧是淮南第一酒楼! 现在飞鸿的风光,也都将是腾龙的! 还有怀民那个小兔崽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父亲留下来的酒楼,不卖给我,反而卖给一个外人。 当真是变卖家产,不肖子孙! 夕阳西下,金色霞光消退,阴影爬上屋檐。 而赵腾龙,独自一人站在二楼的阴影中,神情可怖。 “既然这样,你便去死好了。”他狞笑道。 …… 八公山,深处! 这里是八公村的禁地! 就算村内最杰出的猎人,也不敢深入其中! 往日里,此处可谓兽吼连连,此起彼伏! 唯独今日,安静得令人诧异。 那些趾高气昂的虎豹豺狼,纷纷偃旗息鼓。 只因为,他们遇见了更可怕的生物! 哒! 哒! 哒! 脚步声! 有人闯入了八公山腹地! 那是一个和尚,一袭僧衣,慈眉善目,眉宇间却萦绕着一股忧愁,叫人见之,心中不免生出一词:苦大仇深。 这和尚年近中年,脸上满是胡茬,衣衫也有些破旧,看起来可谓饱经风霜。 唯独他那一张脸,依稀还能看出几分俊俏。 也许,他年轻时,还是个十里八乡闻名的俊和尚。 和尚背后背着一杆用粗布包裹起来的长条状物体,那粗布看起来很有岁月感,似乎从未被拆开。 这样一个怪和尚,出现在八公山腹地,当真是件难得的怪事儿。 和尚抬起眸,向八公村的方向看去,鼻翼耸动。 随即,苦大仇深的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笑意,道:“秀儿,我闻到你了。” “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 哒! 哒! 哒! 和尚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山林之中这才热闹起来,偶尔有兽吼声传出。 只是不知为何,这吼声听起来,却是那般的色厉内荏。 …… 顾北川在八公村买的地在村南边,所以盖起来的房子,被其美名其曰:南山居。 本来想叫南山必胜客的,但想了想,终究是作罢。 南山居内,烛灯散发出橘黄色的火光,映照出顾北川伏首案牍的俊俏侧脸。 秀儿在一旁看着,不由得竟是有些痴了。 “愣着做甚?少爷都要被这蚊虫咬死了。” “咳咳咳。”少女咳嗽一声,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忙拿起香薰,点了起来。 白烟缓缓升起,弥散在空气中。 不知不觉间,耳边蚊虫的嗡嗡声,竟是减弱了不少。 “少爷,你这是在画什么呀?” 只见顾北川桌前的宣纸上,用毛笔细致地勾勒出一笔一划,拼凑在一起,便是一种秀儿从未见过的模型。 “这是一种架子,只不过可以转动。” “可以转动的架子?画这个作甚?”少女歪着头问,语气娇憨。 顾北川笑而不语。 准确地来说,这是丝织架! 建筑商和八公村的青壮都很给力,没让他久等,便已经建好了一栋作坊。 而这第一间作坊,顾北川用来生产丝绸。 是的! 大乾竟然没有丝绸! 在华夏,五千年前便有嫘祖养蚕缫丝的传说。 汉朝时期,丝绸技术初步出现,唐朝时期发展至巅峰! 华夏在某些历史时期,更是一度被称之为丝绸之国。 也正是华夏,将丝绸传向世界! 可以说,我们的整个文明,都和这种织物有着分不开的密切联系! 但,不是每一个文明都像华夏般幸运的。 大乾的主要布料,大致分为两种。 麻,和棉布。 其中麻也被称之为粗布,是用植物根茎及动物皮毛生产而成,多为黑褐之色,一般被穷苦百姓购买,以作衣物。 棉布呢,生产原料则是棉花,尤为白净,且能染色。 穿起来不论是舒适度还是美观度,都要远在粗布之上。 但这棉花一般生产在亚热带,于北方寒冷气候处难以生存。 而大乾偏向东方,只有最南方的一小块地域才能种植棉花。 所以这棉布,尤为稀少。 往往只有达官显贵,王公贵族才得以享用。 但,如果丝绸能生产出来。 顾北川觉得完全能够挑战棉布的地位! 章节目录 第59章:父女重逢 为何说丝绸能挑战棉布地位,甚至取而代之? 很简单,舒适性! 丝绸绝对是所有布料当中最为亲肤的,尤其是在夏日,棉布穿起来难免炎热,丝绸却冰冰凉凉,舒适至极! 相较之下,孰优孰劣,一看便知。 还有就是丝绸够薄! 称之为薄如蝉翼也不为过! 顾北川依稀记得,大唐时期,有蛮夷首领入长安,觐见大唐官员。 隔着足足五层丝绸,却依旧能清晰看见官员胸口的一颗黑痣! 这段历史,充分阐述了丝绸之薄!以及大唐丝绸工艺之高超。 怪不得丝绸之路虽始于汉朝,却于唐朝兴盛至巅峰。 而等丝绸生产出来之后,顾北川便想着将其交给沈贵售卖。 毕竟,沈记布行,迟早要姓顾。 若是不提前给些甜头,反倒显得我顾某人强取豪夺了。 砰砰砰。 就在顾北川思绪纷飞之际,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秀儿眉头一皱,嘟囔道:“都这么晚,还有谁会来?” 顾北川也是停笔,站起身来。 他本能地觉得,来人非同寻常。 秀儿见自家少爷这番模样,一时间也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砰砰砰!砰砰砰! 见无人开门,那敲门声反而愈加激烈了起来。 大有一番,你若不开门,我便破门而入的意思。 顾北川眉头紧皱,一边拿起木椅,一边用眼神示意秀儿开门。 秀儿忐忑地咽了口口水,走上前去,将手探到门把手上。 扛着木椅的顾北川点了点头,下一刻,大门轰然洞开。 一个苦大仇深的和尚映入秀儿眼帘。 这人…好生奇怪,分明从未会过面,为何叫人这般熟悉?秀儿如是想。 “阿弥陀…。”中年和尚嘴唇开合,诵念佛号。 只是念到一半,便见有呼啸之声,自耳边袭来。 正是卯足了力气砸椅子的顾北川! 按照他的理解,这黑灯瞎火,又私闯民宅的,岂能是什么好人不成? 自然是要先制服再说。 然而,就在顾北川手中木椅即将命中目标时。 一股罡气自和尚体内猛地爆发而出! 罡气呈螺旋状席卷,掀起一阵狂风。 在那风中,木椅一点点分解,碎裂,最终成为木屑,四散飘飞。 一切都结束之后,罡气回归体内,和尚慈眉善目地吟诵了一句佛号: “阿弥陀佛。” 顾北川看了看手中只剩下椅把的椅子,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是不是应该纳头便拜,高呼好汉饶命? 不过好在,和尚并未为难顾北川。 只是他说出的话,却叫两人瞠目结舌。 只见和尚浑身颤抖起来,眼角似有泪光闪烁,语气激动道: “秀儿,为父来接你回家了。” 轰! 顾北川只觉自己三观都要被炸碎了。 回头一看,果不其然,秀儿小嘴微张,双眸瞪大,一副目瞪口呆之状。 于是他咽了咽口水,忐忑开口道:“这位…前辈,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听闻此言,和尚激动地摇了摇头,道:“怎会记错?” “秀儿是我和七秀的孩子,她的姓名,样貌,贫僧终生难忘。” “可…可是大师啊,您是个和尚啊。” “这年头,和尚也能婚丧嫁娶了吗?” “贫僧若干年前,曾还俗过一段日子。” “可是…秀儿打小便在江南顾府,是我看着长大的呀。” 秀儿身为顾北川的贴身丫鬟,乃是顾军亲自挑选的,身世定然是要查清楚的。 所以顾北川到现在还记得,秀儿生父名唤季杨槐,母亲名唤江桃英。 一家三口本是北方难民,逃难来了江南。 也是顾军心善,可怜他们,便统统招进了顾府。 只是季杨槐和江桃英因为在逃难路上挨了太多饿,受了太多伤,没过多久便去世了。 唯独剩下一个小季秀,留在顾府慢慢长大。 按理来说,家仆身死,主人家是没义务下葬的,得你自家子女掏钱挖坟立碑,不然怕是免不了要暴尸荒野。 可季杨槐和江桃英做工没多久,还没能攒下棺椁的银钱。小季秀一介孩童,更没有银钱。 后来还是少年的顾北川听了这事儿,从顾家账房偷了大笔银钱,替小季秀安葬父母。 其实,顾北川当年偷的银钱很多,只有少部分给了小季秀。 大多数都拿去赌了。 可即便如此,小季秀也永远忘不了那一天的少爷。 也是从那一天起,秀儿便成了顾北川的贴身丫鬟。 任凭外界人怎么说少爷的不是,可在她心中,顾北川一直都是个十足的好少爷。 所以,秀儿现在是怎么凭空冒出来一个爹的? 莫不是季杨槐诈尸? “前辈可曾认识季杨槐,江桃英夫妇二人?” 和尚听闻此言,更显激动:“正是舍弟与弟媳,他们二人现在何处,可还安好?” 闻言,顾北川沉默了。 良久之后,被和尚看得有些受不了,终究还是如实告知。 没承想,听了这话,苦大仇深的和尚竟突然泪流满面。 嘴中喃喃自语:“杨槐啊杨槐,是大哥害了你。” 随后又向顾北川解释道:“我弟媳身子有缺,不能生子。” “当年我又遭逢大难,故而把秀儿托付给二弟。” “没承想,他们竟死在了逃难途中。” 听完这话,顾北川也是唏嘘不已。 这天杀的世道。 别看这几年大乾在仁宣皇帝的治理下井井有条,但十几年前,可乱得很! 强盗,乡匪层出不穷,贫苦百姓们活不下去,只能揭竿子造反。 那几年里,顾军也是忧心忡忡,整日皱着眉头。 所有人都在猜测,大乾是不是气数已尽。 这项家的江山,该易主了。 毕竟都三百年了!王朝气运也该尽了。 可谁承想,先帝驾崩,仁宣皇帝登基了! 他先是掏空国库赈灾,后又颁布一系列政令,甚至微服私访,以保证这些赈灾的粮食能落在百姓手里。 后来,冠军侯和镇北王先后横空出世。 将大乾境内叛乱悉数镇压。 这才迎来了如今难得的盛世! 所以当和尚说他知晓季杨槐和江桃英此二人时,顾北川基本就确定他未曾说谎。 再者说了,以刚才这和尚的表现来看。 多少都是个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要杀他们俩,不是如杀一鸡子? 真有歹意,犯得着费如此周章? 直接杀了了事,岂不是更简单? 既然这是人家的家事,顾北川便不再掺和,默默后退,把空间留给了久别重逢的父女俩。 章节目录 第60章:袭杀 自打顾北川记事起,秀儿一直都是个听话的姑娘,尽量收敛着自己的脾气,不给他人添麻烦。 但,今时今日,当她看见顾北川后退时,却彻底慌了神。 直接朝着顾北川的方向小跑而来,随后更是扑进其怀里。 不消片刻,又是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霎时间,当真是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再加上小姑娘这几年跟着顾北川吃得好,发育得也不错。 这抱起来,当真是有几分…… 顾北川见状,连忙轻抚其背,连声安慰。 这些年来,不论是他还是原身,可都从未将秀儿当作丫鬟看待。 这丫头,可是顾府的开心果。 此时见其悲伤至此,顾北川心中也不免伤感起来,自然应当宽慰一二。 只是,这行为本没什么。可他偏偏忘了,人家爹还在呢。 只见原本就苦大仇深的和尚,看了这一幕,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发现,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女儿似乎栽在了这个混小子手里了。 秀儿哭完之后,转过头来,眼眸通红地看着和尚,道:“你来干嘛。” “我…我来带你回家,把这辈子的本事都教给你。”在秀儿面前,方才不可一世的和尚反倒是磕磕巴巴,连话都说不利索。 “带我回家?” “你怎地好意思说出这等话?” “爹娘带着我逃难的时候你在哪?爹娘死的时候你在哪?” “要不是少爷和老爷仁慈,我早就和爹娘一样,长眠地下了。” “那些时候你不在,现如今我有了好的生活,你冒出来了?我需要吗?” “你走啊!我不想看见你。” “少爷在哪,我家便在哪,我不会跟你走的。” 秀儿这番话说得可谓声嘶力竭,言语之中,更是早已把死去的叔婶当作了父母,未曾给眼前和尚留丝毫脸面。 只是,不知为何,她说着说着,便是泪如雨下。 “秀儿,你莫要哭,莫要哭。” “爹知道…我知道这小少爷待你好,这样,我补偿他一番可好?” “少年郎,你快说你要什么?” “是武林绝学,还是花不完的金钱?” “亦或是你有什么仇家,我去帮你报仇雪恨可好?” 顾北川闻言一愣,心说这怎么还能扯到我头上。 “大师说笑了,当年秀儿之事,纯粹是晚辈动了恻隐之心,岂有挟恩图报之理?” “且晚辈生性纯良,从不与人结仇。” “至于金银之说,更是无稽之谈。” “家父于江南经商,我于淮南经商,我顾家本就是商贾世家,不缺银钱。” 顾北川说完之后,和尚嘴角直抽搐。 “你…你这孩子,当真是,品性纯良。” “要不…你还是要点什么吧?” “诶,大师说笑了,晚辈别无所求。” “就是,少爷赚的钱可多了,才不稀罕你的臭钱。” “你走!你给我出去。” 说完,秀儿就一边哭一边把和尚往门外推。 和尚纵然在江湖上闯出了偌大的名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面对女儿的推搡,却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一步步地往外挪,一边挪,还得一边看着女儿脚下,生怕其摔了。 就在此时,和尚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突然道:“秀儿,不对,你先别赶我走。” “好像是有宵小之辈摸过来了,我在此处能保你们平安。” “呵呵,当真是什么谎话都编出来了。” “这八公村村民淳朴得很,少爷给他们工钱修房子,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如何会来加害少爷?” “我看这最大的宵小之辈,就是你!” 说完,秀儿推搡的力气又大了些。 “莫要如此,莫要如此啊!”和尚言语之间,甚是委屈。 明明这些年自己走南闯北,逃避仇家追杀,数次险死还生,也很不容易。 更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女儿。 可为何,女儿要这般对我。 那宵小,你怎地还不出手?老夫快要撑不住了! 此时,南山居后的山坡上,身着夜行衣的淮南三枭正彼此商议。 “这便是那顾北川的居所?” “不错,据说叫什么南山居来着。” “不愧是诗君,这文人雅士取的名字,就是气派。” “只可惜,这等大才,今日竟要死在我们三兄弟手中。” 房屋内,内力深厚的和尚听见这话,顿时喜不自禁,急忙道:“秀儿,那宵小之辈说要来杀什么诗君,想必就是这臭小子。” “臭小子?臭小子是你叫的?” “……,想必是来杀这小少爷。” “不可能,你定是在哄骗于我。” “我和少爷在此住了这么多时日,也不见这等事。” “怎么偏偏你一来,就有宵小之辈登门?” “依我看,这宵小之辈,莫不是你引来的!” 和尚一听,愣了。 他本想反驳,结果思索半天,发现竟无言以对。 秀儿说的,有道理啊!真不愧是我女儿,聪明!随她娘! 不是,那三个宵小,怎么还不动手? 再磨蹭老夫就要被赶出屋了! “大哥,顾北川好歹是声名远扬的诗君,身边会不会有高手?” “是啊大哥,做我们这一行的,应当谨慎些,要不再观望观望?” 噗! 听见这话,和尚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内力紊乱,难受得想要吐血。 这是哪里来的蟊贼,竟…竟如此谨慎! 此时,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一只脚已经被推出门外了。 顿时有些欲哭无泪,没承想,自己横行一世,到头来,竟栽在三个蟊贼手里。 若是传出去,江湖中的那些人,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就在此时,他听见那为首之人道: “你们两个,整日里怕头怕尾,如此做派,怎能成大事?” “更何况我早就打探过,那诗君顾北川于这南山居,只有一丫鬟作陪,两人均是手无缚鸡之力。” “再者说了,我刀道大成,若有敌来,自一刀斩之,有何可惧?” 此言一出,那人便不再犹豫,纵身一跃,落在南山居房顶。 却是身轻如燕,未曾发出半点声响。 此人轻功,可见一斑! 可即便如此,却依旧被和尚感知到了。 那张苦大仇深的脸上,终于泛起些许笑意。 果然,这年头,跟对大哥很重要。 下一刻,淮南三枭之首,打碎房顶,一跃而下,手中长刀,直取顾北川头颅。 章节目录 第61章:和尚显威 淮南三枭何许人也? 通缉犯也! 在平民百姓们眼中,便是那欺男霸女,草菅人命之徒! 可百姓们即使表面看起来惧怕他们,但内心,依旧是痛恨的,厌恶的,看不起的。 在捕快们眼中,更是有如蝼蚁蝇虫,危害秩序的败类,躲在阴沟里的老鼠! 他们自诩江湖侠客,但真正的江湖侠客,却依旧看不起他们,视其为宵小之辈。 而他王枭,身为淮南三枭之首,不服! 他要为淮南三枭正名! 尽管这是恶名,也要恶贯满盈,恶到极致! 杀掉名满淮南的诗君顾北川,便是第一步! 轰! 一股雄浑的内力自王枭体内喷薄而出,撞击在房什么。 毕竟现在是她和少爷有求于人,于情于理,都该说些好话的。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点道理她还是晓得的。 “少年郎,你且说说,想学什么武功?” 和尚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神情悠然自得,惬意无比。 他算是明白了,缓和自己和女儿关系的关键,就落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 “大师,我想学九阳神功!” 章节目录 第62章:传法 九阳神功? 听见这话,和尚愣住了。 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好半响,愣是没想到江湖何处武道圣地还有这门功法。 “emmmm,这个嘛,你想学的这个武功啊,要先这样,然后那样,最后又这样,再那样收尾,你懂了吗?” 顾北川听闻此言,眉头紧皱,下意识地想说一句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但想起刚才和尚势不可当的罡气,话到嘴边,不知不觉就成了:“晚辈愚钝,不曾听懂。” “唉,你这后辈,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咚! 和尚还要再说,却见秀儿柳眉倒竖,狠狠一跺脚。 顿时一股从心的意志袭上心头,苦大仇深的表情重新爬上面颊,和尚坦白道: “你说的这什么九阳真经,我不会。” 听闻此言,顾北川也是嘴角抽搐,于心中苦笑不已。 不会就不会,你装什么。 “那我要学九阴真经。” 和尚眉头又皱了起来,再次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好半响后,默默道:“也不会。” “乾坤大挪移。” “不会。” “降龙十八掌。” “不会。” “落英神剑。” “不会。” “蛤蟆功。” “不会不会不会,统统不会!” 顾北川每说出一种武功,和尚的眉头就皱紧一分,脸色就寡淡一分。 到最后,已经是彻底生无可恋。 余光一瞥,又看见秀儿正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顿时便觉心头一痛。 果不其然,下一刻,秀儿便开口问道:“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什么都不会?” 闻言,和尚不好顶撞秀儿,只能一脸幽怨地看向顾北川。 他也纳闷,这臭小子是怎么说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武功的? 每一门听起来都像是大门大派的传承之作,可偏偏他纵横江湖十几年,却一门也未曾听说过。 怪事,当真是怪事。 顾北川被看得发毛,只好恭敬道:“那前辈看着教吧,晚辈不挑。” 听闻此言,和尚神色稍稍好转,心中暗道,这还算句人话。 “只要让我练个一年半载,就能叱咤江湖便可。” 呼! 和尚长长吐出一口气,又深深吸进一口气。 于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这是秀儿恩人,不能打,不能打! “老夫我自小练武,时至今日,少说几十载春秋,尚不敢称叱咤江湖。” “你一小辈,怎如此狂妄?” “少爷和你不一样,少爷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聪明人,他学起来快。”没等顾北川说什么,秀儿就先站出来说话了。 和尚顿时被噎得想吐血,想当年师父发现自己的时候,那叫一个激动,大叫三声禅宗后继有人。 不久之后,自己于江湖中声名鹊起,更是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 江湖中多少武道天骄难以望其项背? 可在女儿眼中,自己竟然不如这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 当真是...气煞我也! “罢了罢了,老夫先测一测你的根骨,看看你习武资质如何。” “若是当真如秀儿所说那般聪慧,想必练个三五年,便能有自保之力。” “要如何做?” “伸出手来便可。” 顾北川闻言照做,和尚则伸出手掌,捏住顾北川手腕处,细细揉捏。 好半响之后,神色平静道:“中上之姿。” 自己只是个中上之资,不是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这着实叫顾北川有些失望。 “那以我之资质,不知需要苦练多少岁月,才能达到前辈这等境界?” 和尚撇开头,没说话。 顾北川心里咯噔一下,意思就是不可能呗。 “那不知苦练多少岁月,能自保无虞?” “以你之资质,若是苦练个三五十年,只要不惹上八门魁首,想必自保无虞。” “三五十年?”秀儿急了:“怎么要那么久?” “你还有没有办法?帮帮少爷好不好?”小丫头眼眶泛红,眼看就要落下泪来。 和尚哪里见得了这一幕,连声道:“罢了罢了。” “我便传你我禅宗秘法,易骨筋经决,习得此法,只要日夜勤加练习,厚积薄发,便能改善自身根骨。” “若是练到最高层,更是可以一窥百,任何武道典籍,一看便能会个七八分,堪称世间一等一的武学奇才。” “只是切记,此法乃禅宗不世秘传。” “切不可在外人面前展露,否则必将惹来杀身之祸。” 见和尚如此郑重,顾北川也知道这是好东西,顿时拱手作揖,言辞恳切道:“谢前辈授法之恩。” “嗯,有易骨筋经决改善资质,再寻得一顶尖功法相助,想必练个三五年,便能自保无虞。” “多谢前辈!如此恩德,晚辈定然铭记于心。”顾北川是个人精,人家话里话外都在说易骨筋经决乃禅宗不世秘传。 此等秘法,自然不能轻易传授于人。 可现在和尚却传给了他,显然是坏了规矩。 在江湖里坏了规矩,最轻也是要逐出宗门的,若是严重些,更是要清理门户。 人家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传法给他,固然有秀儿的原因,但更多的则是报恩。 报当年顾家收留之恩,报这些年顾家对秀儿的养育之恩。 人家既有此心,顾北川自然也要铭记于心,将来找机会投桃报李。 这人情,就和借钱一样,有借有还,才能再借不难。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就在这一次次的你帮我,我帮你中渐渐升华。 相反,若是他觉得这是人家欠他的,理所当然。 这份情谊便也断了。 他顾北川自然不是如此愚蠢之人。 见顾北川如此反应,和尚露出一抹由衷的微笑。 秀儿的眼光和她娘一样好,倒是没瞧错人。 “老夫来此还有一件事,便是要带秀儿走,传她我毕生所学。” “不行!我不要离开少爷!”秀儿反应激烈。 和尚却不再慌乱,反而老神在在道:“你不学,如何护得了他?” 这话算是说到了秀儿心坎里,所以她出奇地沉默下来。 良久之后,才开口道:“万一我跟你走后,少爷学艺未成,又有人来袭杀怎么办?” 顾北川嘴角一抽,心说你家少爷我向来与人为善,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来袭杀于我? 可谁承想,和尚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个问题。” “不如这样,我修书一封于一好友,让他守护这小子几载岁月?等你学成之后,再议其他?” 这话之后,秀儿再没了声音,显然也是默认了和尚的提议,只是泪眼汪汪地看着顾北川,眸中满是不舍。 “少爷,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章节目录 第63章:横死 清晨,淮南城中心。 这里是整个淮南最为繁华之处,南来北往的过客,走街串巷的小贩,皆可在此处见到。 尤其是当飞鸿酒楼兴盛之后,便更热闹了。 但这些繁华与热闹却都只属于富贵人家,对于像小四这样的贫民,只能望洋兴叹,终日为温饱奔波。 最近这几天,小四很苦恼。 家里还有一家老小等着,他却没了工钱。 也不是说没了工钱,确切地来说,应该是东家不发工钱了。 因为东家在赌斗中输给了飞鸿酒楼,赔光了家当。 但小四不关心这些,只关心自己三个月的工钱能不能要回来。 上次去问,东家让他们搬走酒楼内的桌椅去卖。 可小四只抢到几张桌椅,卖掉的价钱,远远不够三个月的工钱。 所以他又来了。 东家赵腾龙据说早年间曾和淮南的三教九流厮混,在道上也算有几分名声,属于不好惹的角色。 若非万不得已,小四也不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但这钱若是要不回来,他们一家老小,怕是度不过这个冬天。 思绪间,小四已经走到了腾龙酒楼门口。 推开紧闭的大门,走了进去。 却见里面一片漆黑,鼻尖耸动,更是闻到一股子刺鼻的血腥气。 小四没当回事,毕竟是开酒店的,后厨有些血腥气很正常。 他抬起步子,向着二楼赵腾龙的包厢走去。 然而,当他走在楼梯上时,却发现那股子血腥气愈加扑鼻,这让他忍不住有捏紧鼻子的冲动。 片刻之后,小四终于走完了楼梯。 然而当他踏上二楼的地板时,却被眼前的一幕骇得亡魂皆冒! 只见昔日蛮横不讲理的东家赵腾龙,此时正无力地瘫倒在地。 身下,血液横流,染红了地板。 脸上更是早已没了血色,只剩一片惨白。 看到这一幕,小四浑身震颤,抖如筛糠,脸上有豆大汗珠滑落,整个人止不住地向后一退,便是跌坐在地。 好半响之后,小四才晃过神来。 看了看惨死的赵腾龙,开始在包厢里翻箱倒柜起来。 他也不多拿,只要自己三个月工钱那么多。 搜刮了好一阵,银钱依旧不够。 小四壮着胆子,把赵腾龙身上那件看起来不错的袍子也扒了去。 这才慌里慌张,三步并作两步逃离现场。 …… 又小半天之后,腾龙酒楼之事才被人发现,报了官。 等官差来的时候,才发现现场之惨烈。 只穿着亵衣的赵腾龙倒在血泊之中,胸前是被利刃划开的痕迹,深可见骨! 双眸之中满是惊诧与恐惧,嘴唇更是黑紫,活生生一副吓死人不偿命模样。 消息传出去之后,左邻右舍也是一阵唏嘘。 都说赵东家生前那么体面一人,没想到竟死得如此凄惨。 也有人说赵腾龙是做了黑心买卖,死了活该。 然而这一切都跟顾北川没关系,他正盘膝而坐,五心向天,修炼易骨筋经决。 和尚在南山居停留了数日,也教导了他数日。 等顾北川能独自修炼之后,便带着秀儿离开了。 小丫头走的时候倒是不见哭闹,只是那通红的眼眶和紧咬的嘴唇当真是我见犹怜。 半个时辰后,顾北川结束了修炼,只觉浑身通透,骨骼酥麻。 暗道这易骨筋经决不愧是禅宗秘传,当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功法。 也不知和尚是何等身份,竟能弄到如此绝学。 不过易骨筋经决只能改善顾北川的筋骨,让他练起武来事半功倍,却不能让他直接产生内力,更别说跟和尚一样的罡气。 按照和尚的说法,他还需寻一门上乘内功心法来练习。 心法和尚有很多,利于初学者筑基的却不多。 所幸和尚朋友不少,便拖了朋友一道带来。 只是现在那人还没到,顾北川只能将就着练,反正也不差这一两天。 这些时日以来,作坊已经陆续竣工,盖得虽说没有后世那般规模。 但已经是淮南工匠的极限水平了,放在这个时代,不差。 作坊既然已经建成,自然要开始用起来。 而顾北川首先投入生产的,就是丝绸。 丝绸的原材料乃是蚕丝,这些时日,顾北川拖福伯买来的蚕种和在永安铁匠铺打造的设备也陆陆续续的到了。 可谓万事俱备,是时候开工了。 …… 严老八,八公村村长。 小时候,家里兄弟姊妹八个,他最小。 只可惜后来一场饥荒,哥哥姐姐全饿死了,就他这个老幺活了下来。 那场饥荒闹得很大,死的可不只他们家,而是整个村子死了一大半。 剩下一部分人,也纷纷走出去逃难。 最后,村子只剩下一群走不动的老弱病残和他这个不愿意走的。 他说他自己爹妈和兄弟都死在这,他得为他们养老送终。 所幸后来饥荒退去,仁宣皇帝施展雷霆手段赈灾,八公村这才一点点活了过来。 时过境迁,几十年岁月转眼而逝。八公村人丁逐渐兴旺了起来,严老八也成了八公村最德高望重之人,被推举为村长。 作为村长,自然要担心村里发展。 起初还好,有着八公山这处宝地,再加上八公村猎户不少,进山狩猎,只要不遇上豺狼虎豹,总归能有些收获。 再不济,还能采药为生。 但,坐吃山空啊! 把八公山外围薅秃之后,村里的猎户顿时成了摆设。 家里又有婆娘和孩子要养,能如何? 只能进淮南城做些短工,时不时回来一趟。 但淮南城大,居不易。 他们这些村民,不能识字,更未曾读过书,只能做些卖力气的活儿,又能得几个铜板? 再加上淮南城的吃住本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林林总总下来,也不见得比在地里刨活儿赚得多。 后来倒是有了好事,淮南来了个热心肠的东家,给的工钱很高,大家争先恐后地想去他家做工。 但是人家招的人有限,只能满足一部分人的温饱。 一个月后,那东家竟亲自来了八公村,找人盖房子。 不仅给工钱,还包饭食。 这当真是天大的好事,又养活了八公村不少人家。 只可惜,现在房子盖完了。 村民们又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他这做村长的,也跟着发愁。 章节目录 第64章:招女工 然而,就在村长发愁之际。 远处却走来了一人。 那是一半大小子,脸带兴奋之色,一边走一边喊着:“村长,有喜事,有喜事啊!” “不跟着你爹下农,来找我作甚?” “我本是要去的,可那贵人喊我来给你传话。” “贵人?村南头的那个贵人?” “没错,他说请村长去他那,有事情要商量。” “可曾说是什么事?” “好像是要请我们的人做工。” 闻言,村长顿时大喜。 村南头的贵人就是顾北川无疑,这人出手大方,从不克扣工人工钱不说,请人做工还包饭,当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东家! 这话一说,村长那还坐得住,急忙朝村南口跑去。 “诶,村长,你拐杖忘带了。” 二狗急了,在后边拿着拐杖一边喊一边追。 …… 顾北川正在作坊内巡视,并调试各种设备,很快就听见了敲门声。 他转过头,发现果不其然就是村长。 老人家气喘唏嘘,身后跟着一个同样气喘唏嘘,还拄着拐杖的年轻人。 顾北川看见这一幕,顿觉好笑。 这八公村传统当真奇怪,怎地老人竟不用拐杖,反而给小儿用。 “顾东家,你唤老朽来,可是要招人做工?”把气喘匀后,老人迫不及待地问。 “不错,我这作坊刚刚开张,正是需要工人的时候。” “这次,东家要多少人啊?” “少说五十人,多则近百人。” 嚯! 听见这话,村长顿时喜笑颜开,道:“好说好说,老朽这就召集村中青壮。” 严八公那叫一个开心,少说解决好几十号人的温饱! 这顾东家,当真是一等一的好东家! “老村长且慢!” “这次不要青壮。” 听见这话,严八公一愣,道:“不要青壮,那要什么?” “要会针线活的妇人。” “妇人?妇人能做什么活儿?”村长皱紧了眉头,问道。 放着好好的青壮不用,偏偏去用什么妇人,这顾东家,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这活儿,还真只有妇人能做。”顾北川笑着道。 总不能让一个大男人去养蚕缫丝吧? 听闻此言,严八公顿时纠结起来。 良久之后,才叹息一声,道:“好,我去帮你找。” “切记,一定得会针线活儿,一天工钱三十文。” 三十文! 村长都有些双眼放光了,不愧是顾东家,出手就是阔绰。 这价钱,都跟淮南城里一些青壮的工钱相当了。 但要知道,这妇人可没有青壮的力气,竟也能拿这般多的工钱,当真是了不得。 “顾东家放心,这人,老朽保管给你找得好好的。”严八公连语气都轻快了许多。 村长的动作很快,不消片刻,八公村的村民就都聚集在了作坊门前。 “村长,你把大家伙叫这来作甚?我还在地里干活呢。” “是啊,这稻谷要是再不割,我们家怕是过不了冬。” 面对众人的询问,村长并未一一回答,而是用老迈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吼道:“安静!” 听闻此言,原本嘈杂的众人顿时安静起来。可见村长在村子里还是很有威望的。 “事情是这样的,顾东家的作坊建好了,少说要招五十人做工。” 轰! 此言一出,好似烈火烹油,人群顿时炸了锅。 “顾东家,找我,我力气最大。” “李家老二,你莫要瞎说,分明是我做工做得最好。” “东家,只要您要,我刘家仨兄弟都能做工。” 看着再次嘈杂起来的人群,村长皱了皱眉头,复又舒展开。 毕竟是顾东家要招工,他们这般反应,倒也实属正常。 上一次顾东家招工,有些人不以为意。 可当看到那些招上了工的,天天吃大白米饭,甚至隔三差五还能吃上肉时,他们羡慕了。 更何况,只是盖个房子的活儿,顾东家竟肯给近百文的工钱。 当真是阔绰! 没见李家老二,庄稼被害虫啃了大半,本来连冬都过不了吗? 可就因为招上了工,竟有钱去城里硬生生买了数斤粮食,这可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啊! 所以,当听见顾东家要再次招工时,众人才这般积极。 在别人家做工,那是卖力气干活。 可在顾东家这里做工,那是捡着钱干活! 这时候不积极,什么时候积极? 就在群情激愤之际,顾北川的下一句话,却让男人们彻底傻了眼。 “诸位不好意思,这次招工,只要会针线活儿的妇人。” “啥?妇人能做工?”李老二质疑道。 “顾东家您是不是招错了?妇人哪有力气啊?”秦家老大也跟着道。 “是啊是啊,我们不行的,做不了工。”刘家老三的媳妇瓮声瓮气道。 “我说你们行,你们就行!”顾北川威严道:“只要有人肯来,每天少说三十个钱。” “这活儿,不需要力气,只要手巧些,会针线活即可。” “有没有想来的?” 听见这话,有些妇人倒是蠢蠢欲动。 毕竟她们跟着干农活,一天也赚不了多少。 去做工可就是足足三十个钱! 都比得上一些青壮的工钱了。 “当家的,你觉得怎么样?”李二媳妇问道。 “这……咱也不知道这活儿该怎么干,还是先让人打个样。” 现场抱着类似心思的不在少数,一时间竟是没人说话。 毕竟整个淮南,都没有招女子做工的先例。 她们生怕做不好,挨了打骂倒是小事,开罪了东家就是大事了。 毕竟是田间小民,在腰缠万贯的商贾面前,终究是直不起腰。 就这样静默了良久,才有人咬咬牙,站出来道:“我来做工。” 这妇人身材略显臃肿,手指覆有老茧,面相沧桑,一看便是经常劳碌。 “原来是张大婶啊,倒也难怪。” “唉,张大哥上个月进山狩猎,遇见大虫丢了性命。” “张大婶想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不容易啊。” “张大婶平日里就靠给左邻右舍缝补衣服赚些零钱,要是不参加招工,这个冬天怕是连买炭的钱都没有。”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张大婶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章节目录 第65章:立规矩 看见张大婶站了出来,顾北川这才露出了笑容,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张翠花,今年三十八。” “东家你放心,我力气很大的,能干重活。” 张大婶瓮声瓮气地说,一边说还一边撩起袖子,向顾北川展示自己略显粗壮的胳膊。 顾北川闻言却笑着摇了摇头,还没等他说话,看见这一幕的张大婶便如丧考妣。 就连一旁围观的众多妇人也是议论纷纷。 “当家的,你说得对,这做工的活儿,哪里是我们妇人能干的。张大婶打小就生得壮实,是俺们村力气最大的妇人,她都不行,我也不去凑热闹了。”李二家媳妇儿如是说道。 其余人同样如此,本来很多内心蠢蠢欲动之人,看见这一幕,也纷纷熄了想法。 很简单,八公村民风质朴,做工的水平完全按力气论。 谁力气大,谁就能做好工,得更多的工钱。 张大婶已经是她们里头力气最大的了,如果连她都不行,其余人还有尝试的必要吗? 就连村长也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不解。 说要招妇人的是顾东家,现在妇人来了不要的,也是顾东家。 这……顾东家莫不是在耍我? 男人们的心情也不怎么好,他们有的正在田里干农活,有的正在帮着挖沟渠引水,甚至有的正在和婆娘生孩子。 被村长一句话叫了来,本以为有好事,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然而顾北川的下一句话,却叫他们所有人瞠目结舌。 “我这活儿啊,不需要力气。” “什么?不需要力气!” “怎么可能?做工不要力气怎么能成?” 男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眉宇间满是不可置信。 如果说出这话的不是顾北川而是其他不认识的东家,他们只怕要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心里还得啐上一口,说八成是哪儿来的人贩子。 但说这话的是顾北川,人还在淮南城里是有大生意的,且前些日子盖房子的时候,也不曾拖欠过半分工钱。 大家这才未曾哗变,却也不肯相信。 “咳咳,顾东家,你就莫要说笑了。” “是不是上次的房子我们盖的不够好,惹东家生气了?” 看着眼前纷乱的场景和众人眼中的不可置信,顾北川也是略显无奈。 八公村的村民们,打小便生活在这个山沟沟里。 未曾见过五湖四海,未曾见过锦绣山川,也未曾见过铁甲雄师。 在他们简单朴素的价值观中,似乎认定了一件事——只有卖力气劳作,才能换取银钱。 这样的人很简单,也很纯粹。 但不得不说,也略显愚昧。 顾北川意识到三言两语无法扭转他们的价值观,于是打算直接用事实说话。 “张大婶,你过来。” 身材矮壮,略显臃肿的张大婶闻言抬起头来,连忙小跑过来。 顾北川取出一枚蚕卵,交给张大婶,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知道,白虫儿。”张大婶咧开嘴,露出整齐洁白的门牙,笑着道。 “也对,但它的学名叫做蚕。” “你来我的作坊里做工,别的都不用管,只要养活它就成。” “什……什么?”张大婶显然被这句话惊住了,在原地愣了好半响才道:“养活白虫儿就给工钱?” “当然。” “不过不是养一只,而是上百只。” “没问题!” 听见这话,张大婶显然是有了底气。 白虫儿她熟悉得紧,平日里也就吃吃桑叶儿,好养得很。 若是只要养活白虫儿就能拿工钱,她指定是没问题的。 “就……就这?”周遭众人,纷纷发出惊叹。 “这白虫儿有什么用,养它干嘛?” “你管它有什么用,东家是干大事的人,他说有用自然就有用。” “当家的,养白虫儿而已,就能拿工钱。我也去试试吧。”李二家媳妇儿又有了想法。 李二却是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开口朝顾北川问道:“敢问顾东家,养活白虫儿之后呢?” 养白虫儿这等事,不要太简单。 这钱拿着,李二心里不踏实。 他祖上三代,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农民。 从没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所以还是问清楚为好。 “问得好,这蚕养好之后,就会吐丝结茧。” “我要你们做的,就是从蚕茧里把丝线抽出来,然后编织成布,再送到城里去售卖。” “都听懂了吗?” 周遭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分外新鲜。 白虫儿吐的丝也能织布?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过一听是织布,妇人们心里的底气就更大了。 尤其是张大婶,她可是终日以织布为生的! “你们可能还是觉得自己不会,不过没关系,进了作坊之后,我会教好你们每一步。” “能学会的就继续做,学不会的就回家种田,明白了吗?” 这话一说,妇人们哪里还有犹豫,纷纷道:“明白了,我要做工!” “我也要!我也要!” “东家招我做工,我针线活儿做得顶尖儿好!” “李二家媳妇儿你竟瞎说,分明就是我针线活儿做得最好。” 看见这副场面,顾北川长舒一口气,招工这一项,算是完成了。 但紧接着,他又板起脸来,大声道: “诸位,你们想做工的心情我能理解。” “作坊也肯定不会亏待了各位,每天三十个钱,来一天结一天的工钱,还管中午一顿饭。” 听见这话,欢呼之声更大。 张大婶更是喜极而泣,她们家就两口人,平日里一天两顿。 要是能在作坊里吃上一顿,还是管饱的,只怕能省下不少粮食过冬。 “但是!作坊有作坊的规矩,我希望各位进了作坊之后,能按规矩办事,不要我行我素。” “自由散漫惯了,不听指挥的工人,我们是不要的。” “还有,你们之前没听过养蚕能织布很正常,因为这是我新想出来的法子,别人家都不知道。” “所以在作坊里看见的,听见的,一律不得外传,否则直接解雇,都听明白了吗?” 章节目录 第66章:沈贵之子 顾北川语气尤为肃穆,神色更是严肃至极。 毕竟丝绸若是问世,必能给大乾纺织业带来一场难以想象的巨大变革。 在这之前,绝不能出岔子。 所以必须要给这些妇人打个预防针,叫她们意识到其中利害。 见顾北川说得这般认真,妇人们还没说话,村长就先站了起来。 对众人板着脸,道:“老头子我知道,你们妇人家,总喜欢说些家长里短,乱嚼舌根。” “往日里也就罢了,现在是顾东家给你们机会做工。” “一天三十个大钱,还管中午一顿饭。” “这价钱,你们上淮南城里去问问,妇人家在哪找得到这等工?” “这是人家的恩,咱们八公村的人,向来知恩图报。” “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谁乱嚼舌根子,坏了顾东家大事。老头子我村法伺候。” 村长一板起脸,五大三粗的汉子们也得泛怵,连忙道:“省得省得。” “我们一定管好婆娘,叫她们不乱嚼舌根子。” 李老二看见这一幕,心里也算松了口气,转过头来朝自家媳妇儿说:“孩他娘,这份工是正经营生,顾东家也是大方人,你去做工,我不反对。” “但是嘴上一定要带个把门的,万不可像往日里乱说。不然坏了东家的大事,咱们家就是倾家荡产,卖田卖地也不够赔的。” “当家的你就放心吧,做完工我就回家,不去理老秦家,老刘家媳妇儿,就数她们俩嘴最碎。” 闻言,李家老二这才点了点头。 “好了,话就说这么多。” “诸位想来的,现在就可以报名,明儿个开工。” “现在每天只有三十个钱,日后等作坊的生意好了,你们也都成了老工人,自然是要上涨些许的。” 顾北川此言一出,众多妇人哪里还忍得住,顿时蜂拥而至。 “我要报名,我要报名!” “我也要报名!一天三十个钱,比我当家的挣的还要多。” 啪嗒! 然而,就在众妇人还在吵嚷之际。一道矮壮身影便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在契书上狠狠按下自己的红手印。 来人正是张大婶! 半天之后,招工总算是结束了。顾北川累得瘫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人手太少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飞鸿酒楼诸多事宜早已稳定,想来不会有太大变故,还是让福伯过来一趟吧。 另外还得再招些家仆,否则若是赚了这么多银钱,凡事还得亲力亲为的话,那赚钱的意义何在? …… 就这样,时间又往后推了十数日。 纺织作坊已经开工,一众妇人做得非常好,尤其是张大婶。 做事粗中有细,纺织技术也是一众妇人中最好的。 于是顾北川便大手一挥,让她做了纺织小组长。 工钱也由一个月三十文,涨到了一个月六十文。 当这事传到其他妇人耳朵里的时候,整个纺织作坊就沸腾了! 那可是足足六十个大钱啊! 要知道,他们当家的整日在地里劳作,累死累活,怕是也挣不到这么多。 张大婶进作坊做工不到一个月,就有这样多的工钱了? 顿时,一个个眼红得紧。 原本还有些懒散的作坊,瞬间变得紧张积极起来。 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头,想要把别人比下去。 在顾北川巡视的时候,这种现象更为明显。 刚好张大婶说她一个人管理起来比较吃力,顾北川索性就大手一挥,连续提拔了好几个小组长,工钱统统涨到每月六十个钱。 这下子,大家哪里还坐得住? 作坊里甚至传出,只要做事到深夜,就能涨工钱的谣言。 导致很多妇人在作坊里流连忘返,一直工作到深夜,连家里头丈夫孩子都不顾了。 一时间,纺织作坊的生产热情前所未有的高。 以这个速度下去,顾北川觉着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能生产出丝绸了。 当然,这个丝绸跟后世那些薄如蝉翼的肯定没法比。 但顾北川的要求也没那么高,只要能做出个差不多的胚子来就行。 然后他就准备设定一系列的奖励措施,让妇人们自由开发。 谁能在胚子的基础上做出更好的料子,就升职加薪。 顾北川觉得,只要有钱,产品质量没理由上不去。 相反,很多后世公司都是舍本逐末。 一边要求员工卖命,一边还不给钱。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福伯来了之后,顾北川就把生产作坊交给了他,自己彻底清闲下来。 闲暇时间,跟芷柔通通书信,培养培养感情,岂不快哉? …… 这一日,一白胖青年来到了八公村。 刚一进村,他就觉得这个村子奇怪极了。 其余村子的妇人们穷得都快饿死了,个个面黄肌瘦。 唯独八公村的妇人不同寻常,看起来不但比别村妇人壮实不少,脸色也要红润许多。 更重要的是,她们脸上时常挂着笑容。 和其余村子的死气沉沉,觉得日子没有盼头比起来,着实不要好太多。 而当他得知这一切都是顾北川造成的后,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老师不由得多了几分憧憬。 不多时,白胖青年便到了南山居。 仆人彬彬有礼地询问:“请问可是沈家公子?” “小生正是。” 青年没有因为对方是仆人而有所轻慢,反而以礼相待。 “少爷在阁楼等您。” “还请引路。” 到了阁楼,仆人便退去了,剩下的路,只能他自己走。 青年走在楼梯上,心情万分忐忑。 来之前,他曾在心中无数次预演今日场景。 可真到了这一刻,依旧无比激动。 他即将见到的,乃是淮南诗君! 独占淮南八斗才气,未曾及冠,便写出《镇玉门》《从军行》此等惊世名篇的淮南诗君,整个淮南文坛的骄傲! 相比之下,他已二十有四,接连三次会试,却都败在诗词一科上,导致名落孙山。 就在他已经放弃,打算以举人之身谋求官职时,淮南诗君却横空出世。 以极短的时间,闯出寻常人终生难以企及的才名。 而这样的人,即将成为他的老师。 何其荣幸? 青年推开阁楼门,神情如若朝圣。 章节目录 第67章:沈良富 房门被打开,映入青年眼帘的是一少年。 少年剑眉星目,气质极佳。 搭配上一袭月白色衣袍,任谁见了都得称赞几句俊俏少年郎,浊世佳公子。 若是再加上他在淮南文坛如日中天的诗君之名,怕是足以俘获全淮南少女的芳心。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怎么看怎么不俗。 做他沈良富的老师,更是绰绰有余。 但……看见顾北川的第一眼,沈良富却是在原地呆愣了许久才缓过神来,眼眸中充斥着震惊。 因为……少年的坐姿极为不雅。 一只脚正常踩在地上,另一只脚却踩在一低矮板凳上,同时身体前倾,右手夹着一双筷子,在眼前沸腾的火锅里不断捞着些什么。 见沈良富来了,便咧嘴一笑,用不太地道的淮南口音说道:“来了?一起吃点啊?” 沈良富:??? 这是诗君? 那个年不过二十,便被誉为淮南文坛之新星的诗君? 他感觉自己的三观如山体滑坡,崩得不可收拾。 但良好的家教与素养还是让他本能地作出反应:俯身下腰,拱手作揖,行一师礼,随后才恭敬道:“学生已用过膳了。” 咕咕咕~ 然而,恰逢此时,沈良富略显规模的肚子发出了一阵意味鲜明的声响。 当是时,沈良富只觉脸颊发烫,脚趾紧缩,隔着靴子在地板上紧扣,恨不得立刻逃离此地。 顾北川也是一愣,笑道:“你这……上来一起吃吧。” 闻言,沈良富再度皱紧了眉头。 他不是个聪明人,但打小父亲就给对他寄予厚望,蒙学之时,请的便是十里八乡最好的先生。 别人还在苦寻一本佳作而不得的时候,他已经拥有一书房的书。 这些都是父亲带给他的,所以他也坚定了用功读书,报答父亲的决心。 尽管天资愚钝,但十数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苦读圣贤书,也让他读出了些许名头。 从秀才到举人,因为父亲的打点,都顺风顺水。 可到了会试,父亲便没了作用,只能靠他自己。 而他却足足考了三年,依旧没考出个名堂。 这让他觉得,自己的书还没读够,自己读书的心,还不够虔诚。 于是他开始没日没夜地背诵书中道理,遇人便是书中有云…… 而书中说,第一次与老师会面,便同席而食,显然不妥,是为无礼。 但若是不去,便是不遵师命,是为不敬。 这让他陷入了进退维谷的两难之境。 然而,鼻翼耸动后,闻到那四散的火锅香味,再加上肚中饥饿难耐。 沈良富一咬牙一跺脚,他决定做一件违背的大事。 “谨遵师命。”再次俯身下腰,拱手作揖后,沈良富便上了桌,大快朵颐起来。 不得不说,沈良富一身肉不是白长的,怕是沈家一脉相传。 一大锅的肉,半数是进了他的肚子。 吃完之后,沈良富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白胖的手掌,心中一阵懊恼闪过,满脸的不可置信。 第一次面见恩师,我不但和恩师同席而食,竟还将恩师的食物抢走了大半! 我……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实在是太失礼了!实在是太失礼了! 沈良富脚掌再次发力,似乎是想隔着靴子在地上挖出一条缝来。 看他这副模样,顾北川也有些莞尔。 这沈贵的儿子,当真是个妙人。 “说说吧,姓甚名谁,都读过些什么书?” 沈良富闻言顿时一个激灵,意识到这是恩师在考校他,哗地一声坐直身体,毕恭毕敬道:“弟子名唤沈良富,曾读过……” 说着说着,沈良富就发现顾北川皱紧了眉头,于是心中咯噔一下,中断了自己的报书名,转而问道:“恩师,是弟子读的书不够多吗?” “不,恰恰相反,你读的书太多了。” “什……什么!” 沈良富整个愣住了,喃喃道:“这书,难道不是读的越多越好吗?” “非也非也!” “书是好东西,是精神食粮,它承担着传承人类知识与文化的重担!” “但,可不是每本书都是对的。” “毕竟书都是人写的,只要是人,就会犯错,所以书也会犯错。” “从你进门开始我便发现,你过于拘谨,换句话说,便是过于恪守礼教。” “你要知道,礼教真正的作用,乃是辅佐君王,用以治国安邦。” “而非约束言行的枷锁。” 闻言,沈良富一张胖脸上,五官都纠结地拧在了一起。 他感觉自己的三观再度崩塌,颤颤巍巍道:“书上写的,怎么会有错呢?” 顾北川闻言,这孩子为人处世,过于刻板了些,自己得给他纠正过来。 “既然如此,那为师且问你。” “古语有云: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当宁折不屈!是也不是?” “是极。”沈良富权当这是考校,恭敬答道。 “古语又有云:大丈夫生于世,当能屈能伸。留得有用之身,才能行非常之事。是也不是?” “是极!” “那为师且问你,大丈夫到底是该宁折不屈,还是该能屈能伸?” “这……”沈良富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这两句古语他都学过,单独来看,毫无问题。放在一起,竟有些……悖论? “古语有云:量小非君子。” “古语又有云:有仇不报非君子!” “你且告诉为师,君子到底该不该报仇?” 顾北川没等他回答,开始持续输出。 “古语有云:宁可玉碎,不能瓦全!” “古语又有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古语有云,浪子回头金不换。” “古语又有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可否告诉为师,这些话里,究竟哪一句是对的,哪一句是错的?” 沈良富呆在原地,瞠目结舌。 良久之后,跪伏于地,恭敬无比道:“还请老师解惑。” 顾北川却是摇了摇头,道:“为师现在便教给你第一课,请教之时,直抒胸臆即可,无须俯身,更无须跪伏。” “你要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 “可……老师,书中有云,天地君亲师,皆可跪拜。” 顾北川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大乾尊师重道的习俗,但动不动下跪,他当真是有些不习惯。 倘若在后世,有哪个老师让学生下跪,怕是能被喷上天。 于是乎,顾北川不由得加重了语气,吼道:“起来!” 章节目录 第68章:父子商谈 听了这话,沈良富哪里还不知道,自家老师这是生气了。 这种时候,书中有云,万万不可忤逆老师,于是便乖巧地站起身来。 “为师且告诉你,书中的这些话,都是人写的。” “既然是人写的,自然是有目的,有背景的。” “你读书,不能死读书。” “应当了解著书之人当时所在朝代的环境与背景,结合著书人自身经历,从而去芜存菁。” “将你认为对的部份吸收学习,不对的部份则摒弃掉。” “而不是一股脑全背诵下来,终日苦读,结果到头来,连这话是谁说的,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这叫读书吗?这叫背书。” “为师且送你一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书上写的,只是著书人脑子里的知识,而不是你的。” “什么时候,你能摒弃,却说出和著书人一样的道理,这才是真正读懂了书。” “,只是参照,却不是真理。” “尽信书不如无书,你可明白?” “弟子……弟子愚钝,还需时间参悟。”沈良富汗如雨下,心脏跳动如擂鼓,身子更是抖如筛糠。 他不是在害怕顾北川,而是在害怕自己! 怕自己苦读了十几年的书,却读错了! …… 最近这几天,沈贵很苦恼。 他觉得自从儿子去了顾北川那,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似的。 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整天坐在家中,嘴里嘟囔着什么“尽信书不如无书”。 原本膀大腰圆的肚子,愣是饿瘦了一圈。 这……莫不是读书读魔怔了? 要不请个郎中看一看? “儿啊,你跟爹老实说,这个顾北川是不是个没本事的?” “怎们你去了一趟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可谁知,听了这话,沈良富刷地一声站起身来,怒道:“父亲不可如此,书中有云,为人子弟,暗中诋毁恩师,是为大不敬。” 闻言,沈贵讪讪地挠了挠头,苦笑道:“是是是,你们读书人的事,为父不懂。” 沈良富看见这一幕,以为是自己靠着书中的道理说服了父亲,本有些开心。 可转念一想,究竟是说服了父亲,还是我说服了父亲? 顿时又陷入了纠结之中。 纠结中,余光胡乱一瞥,便见一匹花纹精美的绸缎。 这绸缎看起来无比顺滑,好似流水一般,以前从未见过。 于是便开口询问道:“父亲,这绸缎是何物?” “这个啊?这可是个稀罕物件,是你爹我花了不少银钱求来的似水缎。” “似水缎?怕是能卖不少银钱吗?” “自然,这可是咱们沈记布行压箱底的布,那能便宜吗?” “父亲一月能卖多少匹布?” “大概三五十匹。” “产量竟这般低?” “诶,此言差异,似水缎产量还是可以的,一月能足足产出上百匹。” 沈良富闻言一愣,道:“那为何不悉数卖出?” “傻小子,你可知何谓物以稀为贵?就像那飞鸿的四种酒水,不正是因为量少,才显得那般珍贵吗?” “可……可书中有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好东西应当与大家分享才是。” “哎呀,你个傻小子,莫不是读书读昏了头。” “这上好的绸缎,哪能白白送人?” “若真是按你所言,我们沈记布行,怕是要关门歇业。” 什么? 沈贵的话,好似一道惊雷,劈进了沈良富的脑海。 他如同醍醐灌顶,幡然醒悟,站起身来,状若癫狂地大喊道:“尽心书不如无书!”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些大道理,若是一股脑地讲给他,他是万万明白不了的。 可父亲刚才那番话,无疑是在他最熟悉的纺织行业给他举例子。 反倒是让他有些懂了。 沈良富是开心了,然而这一幕落在沈贵眼里,就有些可怕了。 刚才还好好的儿子,怎地突然就疯癫起来? 他们沈家三代单传,可就这么一根独苗! “儿啊!你老实跟爹说,是不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 “不妨事,不妨事,爹这就给你去请郎中。” 沈贵说着说着,眼睛里就泛起了泪花。 “哎呀,爹,你说得这是什么话?” “我哪是读坏了脑子,我这是开了窍,读对了书!” “以前只知道瞎读书,胡乱背诵一气。殊不知连写书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都没搞明白。” “现在开了窍,当知道如何读书。” 沈贵听见这话,才长出一口气,叹息道:“你可吓死爹了。” 倏而又有些诧异,问道:“我儿怎地突然就开了窍?” “莫不是那顾诗君教得好?” 沈良富听闻此言,脸上瞬间浮现敬佩之色,言辞恳切道:“恩师乃当世大才也!” “不仅自身才华横溢,且擅长教书育人。” “我不过听了其一席话,便醍醐灌顶,如有神助。” “得遇恩师,乃我沈良富此生莫大之幸事也!” 听见儿子这么说,沈贵也是吓了一跳。 先前因为顾北川要价太高,他心中还有些芥蒂。 认为此人多半是徒有虚名,现在看来,人家是真的有大才。 要价高,多半也是因为人家值这个价钱。 要是富儿真能名列金榜前三甲,我这半生家当,悉数给他又能如何? “顾诗君那可是连秦老先生都心心念念的文曲星下凡,你莫要懈怠,定要跟着人家好好学。” “父亲放心,孩儿一定刻苦用功。” “这一次,定要金榜题名,誓不让父亲失望!” 沈贵闻言,含笑点了点头。 他心里这一桩事,算是了了。 只是还有一桩事,让他宿夜难寐。 见父亲这般模样,沈良富也是开口询问道:“父亲何故皱眉,可是还有什么烦心事?孩儿愿为父亲解忧。”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为父得到消息,朝廷要派人来江淮一带选取皇商,首先要选的,便是我们布商。” “这……不是好事吗?”沈良富不解。 “能选上皇商是好事不假,可问题是,咱们八成选不上。” “这江淮一带,还有人是咱们沈记布行的对手不成?”沈良富更加疑惑了。 自他记事起,家里的布匹生意就越做越大,时至今日,已经是淮南首屈一指的大布商。 按理来说,江淮一带能和他们沈家媲美的,当寥寥无几才是。 父亲为何会这般忧虑? “富儿,你可记得钱氏布行?”看出儿子心存疑虑,沈贵主动出言解惑。 章节目录 第69章:流云缎 “钱氏布行?我依稀记得,这是家在江南郡的布行。” “不错,事实上,钱氏布行乃是江南郡最大的布行。” “这些年来,为父多次想要把生意拓展到江南郡,都被钱氏布行所阻。” “可以说,他是咱们家在江淮两地里最大的对手。” “难不成,咱们选不上皇商,也与这钱氏布行有关?” “自然是的,选皇商不仅仅要布匹的产量多,更要质量好。” “咱们家的女工多,纺织机也多,唯独在布匹质量上,要低人家一筹。” “什么?在布匹质量上竟低人家一筹?”沈良富听了这话,简直不可思议。 要知道,他们家最好的绸缎便是刚才父亲给他看的似水缎。 以他在布商行业耳濡目染了十几年的经验来看,似水缎的质量已经足够高了,虽说做不到真的似水般流畅轻薄,但穿在身上,也是一等一的舒适。 这样稀罕的布匹,竟然依旧比不过钱氏布行? “父亲,那钱氏布行的压箱布,究竟是什么?竟连咱们家的似水缎也比不过。” 布商行业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商铺里头质量最好,最稀罕的布,称之为压箱布。 而压箱布的好坏,往往能直接决定布行在当地的地位高低。 正是因为沈记家传的压箱布——似水缎质量足够好,沈贵才能在短短时间内占据布商行业近乎九成的市场,成为真正的布商巨鳄! 因为压箱布过于珍贵,所以大多数布行对于纺织秘方的保密都尤为严格。 一般来说,都只传给自家子嗣,且传男不传女。 请女工来纺织,也是分开进行各个步骤,再由信得过的家仆总和。 总之,压箱布是最能反映一家布行水准的产品,估计也是皇商的选拔标准。 然而,听见沈良富这话,沈贵却唯有叹息,道:“是流云缎。” “什么!流云缎?”听闻此言,沈良富眉头微皱,继续道:“我怎么从未听过这种布料?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名贵布料才是,怎会胜过我们的似水缎?” “傻儿子呀,你之所以没听过流云缎,是因为它压根不是我大乾的锦缎,而是来自其他国家。” “其他国家?可东陲三国之中,要论纺织和布匹,当以我大乾为最。” “而江淮两地,又是整个大乾布商做多,纺织业最为发达之处。” “所以就算是大凉和大燕,想必也难以拿出比似水缎更好的锦缎来才是。” “你说得不错,可,如果这流云缎不是来自东陲三国呢?” 听闻此言,沈良富愣住了,喃喃道:“不是来自东陲三国?” “东陲三国地处东南,北方大燕与更北方的大元接壤,传闻,那是由异族建立起的国度,他们的子民都是马背上的儿郎。” “遍地牛羊,军伍多是骑兵。” “但,纺织业应当不怎么发达。” “西方大凉则与地处中原的天子国大魏接壤,大魏地大物博,能人异士不计其数,说他们能拿出来比似水缎更好的锦缎,我是相信的。” “但钱家想必没那个魄力,也没那个渠道,能绕过西凉去大魏进货。” “剩下的,就只有与我们大乾接壤的南梁了。” “南梁地处最南方,诗词歌赋兴盛,经济发达,近年来纺织业和冶铁业更是蓬勃发展。” “想必是所有诸侯国中最为富裕的一家。” “若是这流云缎是出自南梁,那孩儿无话可说。” 听着沈良富的一番分析,沈贵脸上逐渐露出欣慰笑容。 “我儿侃侃而谈,而又条理清晰。” “日后若是为官,想必也是一等一的好官。” “你猜得不错,这流云缎确实来自南梁。” “且是三年前,南梁的皇家锦缎。” “这些年来,南梁布商更新迭代,造出了更好的锦缎,流云缎才被皇室抛弃,可也依旧受到众多达官显贵钟爱,乃是南梁一等一的上乘布匹。” “相比之下,我大乾不过一小国,沈家更不过只是淮南的一家小小布行,如何能与流云缎相比。” 沈贵说着说着便叹息一声,最近这事儿着实把他折磨的够呛,搅得他夜不能寐。 就算似水缎再能打,也比不过流云缎啊!那可是南梁曾经的皇家锦缎!也不知钱氏那几个老东西是怎么要来的这等锦缎方子。 江淮两地布商,分别以钱氏和他们沈记为首,本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 可若是钱氏选上了皇商,而沈记没能选上。 那么平衡将被打破,江淮两地的布商势力也将重新洗牌。 这对沈记来说,本就是不小的危机。 更何况钱氏得了好处,为了以绝后患,最先要干掉的,必然是沈记这个昔日的最大对手。 所以说,如今的沈记,不说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但情况也着实不容乐观。 但转念一想,我和儿子说这些作甚? 他又帮不了什么忙,说出来还平白惹人糟心。 “无碍无碍,皇商而已,为父心中有数,我儿莫要忧心。” “你且跟着那顾诗君,好生用功读书。” “若是来年,我沈家能出个进士老爷,为父便心满意足了。” 沈贵笑着说道。 “父亲放心,孩儿一定认真聆听恩师教诲。”沈良富如是答道,同时也察觉到了父亲眉宇间的忧虑。 沈良富明白“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道理后,本想立即奔赴南山居,跟随恩师顾北川学习。 但因为担心父亲和家里生意,索性便又留了几天。 可恰恰是这几天,让他发现父亲的情况非但没有转好,反而在恶化。 一大清早便出门访友,说是寻求新锦缎。 可往往直到深夜,父亲才披星戴月地回来,且满脸疲惫与失望之色。 到了晚上,更是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显然,情况并没有父亲说得那么好。 但他也无可奈何,毕竟连在布商行业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父亲都想不出办法,他又能如何? 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家中多陪陪父亲。 然而沈贵发现之后,却以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学业为重,将其赶往了南山居求学。 同时还嘱咐其带上三匹上好的似水缎,给顾北川作为见面礼。 章节目录 第70章:参观作坊 沈良富第一次见顾北川,他在吃火锅。 沈良富第二次见顾北川,他依旧在吃火锅。 所以当他提着三匹布,打开房门之际,两人依旧面面相觑,场面一如既往地尴尬。 “学生孟浪,打扰恩师用膳了。”沈良富恭敬道。 顾北川也依旧说出了那句话:“一起吃点?” “诺。”这次沈良富倒没有推辞,因为他发现顾北川吃的火锅,似乎加了些特别的料,比飞鸿酒楼里卖的还要好吃。 这可是别处吃不到的美味,不吃白不吃。 “上次我说的话,感悟得如何了?” “弟子虽愚钝,但终日苦思冥想,遂略有所得。” 闻言,顾北川也是点了点头,道:“有所得就好,说明我那一番口舌未曾白费。” “恩师,这是家父拖我给您带的赔罪礼。”沈良富指着他带来的三匹似水缎道。 “赔罪礼?沈员外何曾得罪过我?” “家父说初次相见,他曾质疑恩师才学,故而态度颇为不善,冲撞了恩师。” “奈何近来布行事务繁忙,无法亲自登门谢罪,故让学生代劳。” 闻言,顾北川却是哂然一笑,道:“那算什么冲撞。” 废话,顾北川一张嘴就是要沈贵的半数家当。人家没有直接掀桌子就算不错了,些许言语上的不善,当真算不得开罪。 “东西拿回去吧,无功不受禄。” 听闻此言,沈良富反倒变了脸色,惶恐道:“莫非恩师不肯原谅家父,要将学生逐出师门?” “这都是哪跟哪啊,我何曾说过要将你逐出师门了?” “那恩师为何不肯收下?” “罢了罢了,我收下便是。” 见状,沈良富这才露出笑容。 顾北川伸手抚摸了一番似水缎,感叹道:“倒也算是块好布。” 其实真不是顾北川挑剔,而是他身为一个后世人,见过的布料不胜枚举。 什么冰丝,什么冷感,什么大豆棉,什么纤维布。 和这些比起来,似水缎只能称得上是块好布,仅此而已。 然而这话落在沈良富心里,就有些不对味了。 他们沈家世世代代做的都是布匹生意,似水缎更是压箱布,是市面上买不到的稀罕物件,更是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赔罪礼物。 本以为恩师会大为赞叹,无比震惊。 结果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倒也算是块好布”。 这让他不免有些心理落差。 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恩师是读书人,更是以不到二十的年纪便名传淮南诗坛。 平日里想必都在刻苦读书,哪里认得市面上的好布。 感情不是他们的似水缎不够好,而是恩师“不识货”啊! 这么一想,沈良富心里就平衡多了。 但顿时,他又纠结起来。 要不要告诉恩师似水缎的价值呢? 这不说吧,恩师蒙在鼓里。 说吧,又有了些邀功的意味。 罢了罢了,送礼之事本就不大光彩,还是不说了。等恩师将似水缎做成衣物穿在身上,自然便能感觉到其珍贵之处。 “良富。” 就在沈良富思绪纷飞之际,顾北川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便急忙清空思绪,摆出恭敬聆听姿态。毕竟老师虽是布商行业的新手,却也是文坛大拿,不可怠慢。 “你们沈家是布商行业出身,刚好我那作坊最近也在织一种新布,吃完饭你陪为师去看看如何?” “作坊?新布?”原来当初看见的作坊,是用来生产新布的。 只是,我沈记布行家大业大,什么布匹没有? 恩师想要,直接来取不行吗?何苦要自己织? 不过这些话也只是想想,面对顾北川,他依旧恭敬道:“学生自无不可,但凭恩师驱驰。” “嗯,你们沈记在布商行业经验丰富,到时候看了,可要指点指点为师。”顾北川笑着打趣道。 “自然。” 沈良富也笑了,恩师能认可他们沈家在行业内的地位让他很高兴。 毕竟,这些年除了钱氏的流云缎,沈家的似水缎可还未曾输给旁人。 等恩师认出我给他送的便是似水缎,想必会瞠目结舌吧。 沈良富如是想。 两人吃完饭过后,便启程前往不远处的飞鸿作坊。 顾北川最先带他去的,便是作坊仓库。 只是一进门,沈良富眉头就皱了起来。 因为他没看到诸如动物毛皮,桑麻,以及棉花等原材料。 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个个细小的乳白色蚕卵。 “老师,这是何物?” “噢,此乃蚕,我这新布料,便是用它们吐出来的丝织成的。” 闻言,沈良富眉头皱得更紧了。 心中开始忍不住腹诽:蚕丝?那般纤细轻薄之物,如何能用来织布?老师怎会做出这等荒唐之举? 就算不了解纺织,难不成连点常识都没有? 但这些话在心中说说便可,直言可是当属不尊师长。 所以沈良富只是皱着眉头道:“老师,我们还是去看看工人们吧。” “好。” 作坊内,一众女工正干得热火朝天。 张大婶更是如此,在所有妇人中,她养出来的蚕,永远是最肥的,吐出的丝线也是最多的。 这么下去,顾北川都想再给她涨涨工钱了。 “少爷,您来了?”正在巡视众人的福伯看见顾北川,急忙道。 这话一出,所有妇人顿时停下手中动作,略显紧张地看着顾北川。 这一幕像极了后世领导出巡的场面。 “我随便看看,大家都好好做工,不用管我。” 这话说完,妇人们才继续埋头苦干起来。 “良富,觉得怎么样,工人们是不是很有干劲?” 沈良富:……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个女工怎地那样搓丝?那个女工怎地那样揉线? 最离谱的还是那个五大三粗的,怎么看起来针线活儿都不会做? 这些人当真是女工? 分明就是农妇吧? 和自家作坊里心灵手巧的女工比起来,差得当真不是一星半点。 至于干劲……如果忽略她们的大手大脚,不爱惜布匹的话,确实是挺有干劲的。 “咳咳咳,老师,这些丝线,你们是怎么造出来的?”为了缓解尴尬,沈良富只得转移话题。 章节目录 第71章:震惊的沈良富 “噢,丝线啊,我且带你看看。” 说着,顾北川便带着沈良富,参观了一整条生产线。 看到养蚕的时候,沈良富还能接受,毕竟恩师之前提过。 看到蚕虫结茧,也还能接受,毕竟这属于正常现象,他也知道老师所谓的丝线原材料就是这个茧。 可看到煮茧的时候,他就真的受不了了。 “老师,这是做甚?” “噢,把丝线煮一煮,才能剥开,抽出丝来。” “煮……煮一煮?”沈良富简直瞠目结舌。 要知道,桑麻和动物毛发织成的布匹,虽说也有蒸煮的过程。 但那是因为桑麻太硬,需要蒸煮进行软化。 相反,足够柔软的棉花就不需要这个过程。 而你这丝线……说句不好听的,稍微一用力我都怕扯断了。本就脆弱至极的丝线,你还要蒸煮一番? 这样的线,当真能织出布匹? 等看到抽丝和拉丝过程中那些女工的粗暴行为时,若不是顾虑这样不合礼数,沈良富都想上前制止了。 没有搓捻起来的丝线,本就脆弱,怎可这样抽丝拉丝? 当真是……当真是气煞我也! 自打沈良富记事起,沈记布行就是淮南数一数二的布行。 他们家的女工,永远是训练有素且心灵手巧的。 看她们抽丝,拉丝,织布,简直就是种享受。 而现在,他觉得看这些农妇抽丝拉丝,无异于一场折磨。 他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的火焰也熄灭了,间接地给老师这间作坊判了死刑。 从未听说过的原材料,不能理解的制作工艺,再加上大手大脚的女工。 这样织出来的布匹,当真能用? 他已经不想再去看后续步骤了,没有意义。 “老师,还是直接带我去看成品吧。” 顾北川闻言一愣,心说这就迫不及待了? “也好,且随我来。” 在顾北川原本的预想中,丝绸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生产出来。 可谁知道女工们干劲太足,愣是把这段时间硬生生给压缩没了。 只不过生产出来的丝绸和后世完全没有可比性,但总体步骤又大差不差。 所以他才找沈良富这个专业人员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他预料之外的问题。 毕竟在织布这一行,人家才是行家。 “良富,这是作坊里最新织出来的一匹布料,你来看看。” 看着那块布匹,沈良富心中不抱有任何期望。而是在不断地组织语言,想着待会儿要怎么说出事实才能不冲撞到老师。 总不能直接说您织出来的这些统统是没人要的废料吧? 然而,那布匹一上手,沈良富就僵在了原地。 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脸庞上慢慢爬满惊愕。 随后他便一把拿起那整块布,细细摩挲起来,甚至还将脸贴了上去,感受一番。 良久之后,眼眸中满是震惊。 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开始用力拉扯布匹。 然而,在他印象中本应该脆弱不堪的布匹却分外结实,纵使他用足了力气,也没能让其产生明显的变形。 “这……怎么可能?” “良富,你在布商行业见多识广,老实告诉老师,这布匹如何?” “啊,这布匹料子虽说略有不佳,但老师初次开设作坊,请的又都是些没经验的农妇,能做成这样已经殊为不易了……” “唉。”顾北川闻言叹息一声,道:“果然如此吗?” 他就说出了点什么问题,比不过后世丝绸就算了,没想到连现在大乾市场上的那些布也比不过! 这让他略微有些挫败感。 然而,就在此时,沈良富摇了摇头,像是缓过神来,大声呸了一句。 糟糕!刚才情急之下,把事先准备好的那番话说出来了。 这料子的手感,丝滑度,还有柔顺度,都堪称顶尖之列! 他从未见过有哪一种料子能集这么多优点于一身! 如果这都算略有不佳,那他们沈记的压箱布似水缎又算得了什么? 想起似水缎,沈良富又觉得牙疼。 好家伙,我还当恩师是不懂布匹市场。 没承想,竟是我坐井观天了。 有这等绝佳的布料,似水缎不就充其量只能说市侩好布了吗? “老师,弟子失言了,这块布料,乃绝佳之作!” “嗯?”本已失望的顾北川听见这话,心中又重新焕发出希望,一脸认真地询问道:“那这料子,与大乾布匹集市上其他料子相比,如何?” “当碾压之!” 听闻此言,顾北川良久无言。 心说不愧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做成这样的丝绸竟也能碾压大乾市面上的布料。 “敢问恩师,此等布料,您打算如何处理?”沈良富问出这句话时,内心是极为忐忑的。 因为他想起了父亲,想起了皇商之选! 他没见过流云缎,但听父亲说那是远胜于似水缎的布料。 可眼前这匹布,按照他的看法,同样能远胜似水缎。 若是拿着这匹布去竞选皇商,又该当如何? 所以他必须为父亲争下这料子! “如何处理?当然是拿到你们沈记布行售卖。”顾北川理所应当地说。 “什……么!!!” “这般好的料子,直接送给我们沈记?” 顾北川闻言,连忙咳嗽两声,心说日后指不定是叫沈记还是叫飞鸿呢。 “诶,你我师徒,亲如父子。为师帮你们沈记,不就是帮我自己吗?” 沈良富听见这话,脸色逐渐古怪起来。 虽说书中有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可是……恩师您才十八,我都二十多了。” “咳咳咳,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再者说了,这料子顶多算是半成品,也没那么珍贵。” “什么!”沈良富又是一声惊呼:“半成品?” “这么好的料子,只是半成品?” 顾北川被他这一惊一乍吓得够呛:“是啊。” 也是!沈良富想起了那些女工的操作。 这布若是交由沈记布行的女工去织,质量想必能再上一个档次。 这么说来,还真是半成品啊! 足以碾压似水缎的半成品! 突然之间,沈良富觉得自家似水缎似乎有些没牌面,只能当做计量单位。 但紧接着,便是汹涌如潮水的喜悦。 有希望了! 我沈家竞选皇商有希望了! 沈良富于心中高呼! 章节目录 第72章:皇商选拔 沈良富想起了最近几天,父亲的操劳,和斑白的鬓角。 这些,都是为皇商之事遭的罪啊! 以往,他没有能力帮助父亲。 但是如今! 他细细摩梭着手中布料,心中不免生出一股豪情。 这一次,我定要为父亲排忧解难! 于是乎,沈良富便将皇商之事向顾北川和盘托出。 顾北川闻言之后,眉头微皱,道:“你是想用我的丝绸去和那流云缎竞争,以竞选皇商?” “不错。”沈良富这才知道这种轻薄冰凉的料子唤作丝绸。 “可以是可以,但我这只是个半成品啊,若是选不上,岂不是误了大事?”顾北川皱眉道。 他又没有销售渠道,所以这丝绸生产出来,本就是要放在沈记布行售卖的,倒也没有什么不给的意思。 只不过现在作坊里生产出来的丝绸,效果着实有些让人难以启齿。 和后世丝绸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若是没有竞选上,岂不是坏了人家沈记布行的大事?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听闻此言的沈良富却是突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作揖,诚恳道:“除了丝绸,如今沈记布行已别无他法,还请恩师施以援手!” 沈贵不是没有找过别的料子,他找了! 整个淮南都找遍了! 但…又有什么用呢? 若是淮南当真有足以媲美流云缎的料子,他们沈家又怎能凭借似水缎成为布商第一? 至于周边郡县,纺织水平还不如淮南呢。 连淮南都没有的东西,他们又如何能有? 本来他们父子都要接受输给钱氏布行的结局了。 可谁承想,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次来南山居竟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他委实难以想象,一个对布商行业没有任何了解的人,是如何研究出一种全新布料的。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了丝绸,他们沈记布行就有了资本,能和钱氏布行争一争这皇商的位置! 顾北川眉宇间也是有些无奈,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便拿去吧。” “只是毕竟是半成品,莫要抱有太大希望。” 闻言,沈良富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点头诚恳道:“多谢恩师。” “今日天色已晚,山路更是崎岖,若是此刻回淮南,难免不妥。” “还是在南山居歇息一晚,明日再动身吧。” 沈良富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八公村距离淮南虽说不远,但也有几日脚程。 选皇商的事,就算再急,也不急这一晚上。 翌日一早,沈良富便向顾北川辞行,随后匆匆上路。 然而等他回到淮南,才知大事不妙! 皇商选拔竟然提前了!父亲已经动身,前往江南郡! 还能怎么办? 继续追! 当即便买上一匹快马,抄小道出发。 若是速度快些,应当能赶在父亲之前到达江南! …… 江南郡! 郡守府! 今日的郡守府,格外热闹。 因为有贵人到来! 九卿之一的大司农麾下属官——太仓令,奉仁宣皇帝之命,前往江淮两郡,选拔出色布商和粮商,奏为皇商! 其实,这件事很早便有大臣在朝堂上提了。 毕竟仁宣皇帝文治武功,一生所愿,便是北击大燕,西灭大凉,收复祖宗疆土,光复大乾山河! 大凉还好,由于沧澜江之隔,两国相交并不密切。 但大燕却截然不同,即便隔着崖余山脉,也和大乾时有摩擦! 所以两国之间,必有一战! 这些年大乾韬光养晦,同样是为了这一战! 而这次选拔粮商和布商,就是为战争做准备! 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只有工艺水平最好的布商,产量最高的粮商,才能脱颖而出。 为表达重视,这次选拔会,甚至直接设在郡守府举行。 就是为了表明公平公正公开的决心! 时间还早,就有布商陆陆续续到来。 他们彼此打量,于心中暗暗琢磨对方布行的产量和工艺。 并将最有竞争力的对手熟记于心。 “哈哈哈!”然而,就在此时,一声略显得意的大笑从门外传来。 一位身着云白锦缎的中年男子,步入郡守府中。 看见此人,当即便有一人站起身来,以作迎接。 “钱兄,多年未见,风采依旧啊。” “哪里哪里,魏兄你也是神采奕奕,宝刀未老啊!” “这次的皇商选拔,我不过就来凑个热闹而已。” “毕竟,有钱兄的流云缎珠玉在前,我等还能有什么希望?” 听闻两人的对话,有人心中不免暗惊。 “流云缎?此人莫非就是钱氏布行东家?” “他竟真的将流云缎搞到手了?这可是当年南梁的皇室贡布,怎么可能呢?” 钱通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心中很是受用,故意加大声音道:“魏老弟说的这是哪里话,流云缎虽好,但江淮两郡,卧虎藏龙,指不定就冒出更好的料子了。” “诶,钱兄当真是过分谦逊。” “依我看,此次皇商选拔,得选者非钱兄不可。” “他日钱兄生意兴隆时,可莫要忘了拉小弟一把啊。” “好说好说。” 这些话传到在场的布行东家耳中,显得尤为刺耳。 大家为了这场皇商选拔,可谓枕戈待旦,准备良久。 期间不知道投了多少钱,请了多少工人,以发新的布料。 甚至有的布行东家,已经是负债状态,就为了拿到皇商名额,东山再起! 可见大家对这次选拔的重视。 然而听两人交谈,这钱通话里话外,似乎早已把皇商名额视为囊中之物一般。 这叫他们,如何能忍? 当即便有一人,不忿地站起身来,还算有礼节地道: “钱东家,魏东家,据我所知。” “这流云缎乃是南梁皇室,三年前的贡布。” “若是今朝再度成为我大乾的贡布,岂不是显得我大乾不如南梁?” “你们拿着他朝之物,在郡守府中大声喧哗,是否未免有些不妥?” 这话一出,钱通的脸色便瞬间阴沉了下去。 大乾和人家南梁能比吗? 巅峰时期倒也能比。 也就是说,东陲三国的领土全部加起来,差不多才能和南梁相媲美。 章节目录 第73章:钱通 除了北元这个由北方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建立起来的政权外,大魏当年共分封了四个诸侯国。 其中西齐以军伍为最,西齐铁骑足以和北元铁骑并列!是众多诸侯国中,唯一能直接威胁到大魏天子国身份的存在! 而南梁则占据着整片大陆上最为富饶的一块地,且收拢大批治世人才,长年累月下来,已成为所有诸侯国中最为富裕的存在。 相比之下,大燕和大凉就显得没有那么出色。 甚至,两国还曾被北元进犯,沿着崖余山脉,一直打到沧澜江,打得两国山河破碎,风雨飘零! 一度几近灭国! 然而,沧澜江以东,素来是项氏一族领地。 北燕险些被灭了,大凉也被打跑了。 但项氏一族却不肯就此罢休! 彼时还不是太祖高皇帝的项沧澜,带着八千项氏一族子弟起兵,南征北战数十载,终于是将北元铁骑驱逐出了东陲之地。 后来,项沧澜更是以沧澜霸王之名,在未曾得到大魏分封的前提下,公然建国,立国号为乾! 不得不说,太祖高皇帝时期的大乾,绝对处于巅峰中的巅峰。 别说南梁了,怕是连西齐的铁骑都能碰上一碰! 后来,大凉和大燕两国残存下来的皇室成员,入大魏,跪伏于大魏天子脚下,祈求天子祝他们复国。 毕竟项沧澜是在未受分封的前提下私自裂土称王,实乃对大魏天子的大不敬。 出了这档子事,再加上有大凉和大燕相求,大魏天子怎么说都该出兵讨伐大乾。 然而事实却是...大魏天子不但没有出兵讨伐,反而公然把大凉和大燕两国训斥一番。 同时颁布诏令,承认大乾的诸侯国地位。 也就是说,第五个诸侯国,乃是大乾太祖高皇帝项沧澜凭借八千江东子弟,硬生生打下来的! 当时的大乾,可谓如日中天! 只可惜,后代子孙不行。 再加上大燕和大凉能人辈出,攻守一度转换,这才酿成了今日东陲三国之局面。 在场的都是人老成精的货色,若说以前,大乾确实能和南梁一较高下。 但是现在,呵呵,别闹了。 若非仁宣皇帝横空出世,大乾早在十几年前那场饥荒里就灭了。 但这话...在心里想想都是大不敬,若是拿到明面上来说,岂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 所以钱通思来想去,也只是冷哼一声,道: “郡守大人和太仓令大人早有规定,本次选拔,一切以布匹为准。” “若是我的布匹比你们的好,别管昔日是不是别国贡布,也合该是我当选皇商。” “若是不服气,拿出比流云缎更好的锦缎便是,何故在此饶舌?” “钱兄莫要跟他置气,他一介小布商,平日里怕是连见着我等的机会都没有。” “这次只怕是倾家荡产,才寻得了一张入场券。” 一边的魏东家如此安慰,钱通心里才好受了些许。 可那小布商却破防了,因为姓魏的当真说对了。 他就是变卖了家产,甚至连祖宅都卖了,才凑齐银钱,请来工人,购来丝线,研发出了新款布匹。 为的就是能在这次选拔会上一鸣惊人,好东山再起! 可现在...听见钱氏布行有流云缎之后,他当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毕竟不是谁都是沈贵,消息能那般灵通。 他是刚刚才知道流云缎之事,若是早就知道,断然不会行那变卖家产之事! 此次应当是赔了个底朝天! 可见商场如战场,信息差能有多么致命! 然而,偏偏这时候,姓魏的还要往他伤口撒盐。 这叫他如何能忍?当即便开口,也顾不得是否得体,略带讥讽地说道: “莫非钱东家以为,流云缎当真就无可匹敌?” “据我所知,在以往的商会上,钱氏布行可是屡次输给沈记布行的似水缎。” “说不定这次结果依旧不能例外。” 这位年轻东家本以为自己的嘲讽很到位,可谁承想,听了这话的钱通并无半点恼怒之色,而是面带笑意。 “哈哈哈,井底之蛙尔!” “你未曾见过流云缎,不知那是何等精美的锦缎。” “不知那上面的云纹,是何等精妙绝伦。” “不知要有多少工人,多少机器,经过多少繁琐的步骤,才能生产出一匹合格的流云缎。” “但是我知道!” “实话告诉你,老夫在布商行业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见过的料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但却从未见过那等精美绝伦的锦缎!” “别说沈记的似水缎,便是整个大乾境内能数得上名号的锦缎,在流云缎面前,也同样不堪一击!” “如此锦缎,只应天上有,世间难得几回闻啊。” 钱通说完之后,便老神在在地坐下品茶,不再去理会那年轻东家。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南梁的纺织技术,当真比我们大乾先进了太多太多! 唉!他也是乾人,也曾为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所缔造的盛世感到与有荣焉。 但,事实就是如此。 咱们就是比不过人家! 挨打要立正!要认识到自己和人家的差距! 然后师夷长技以制夷! 若是一直嘴硬,连自己心里那一关都过不了,又谈何超越人家? 钱通于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那年轻东家却是被说得面上无光,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当真是尴尬至极。 那流云缎究竟是何物? 这姓钱的虽说嘴上不饶人,但好歹是布商行业的老前辈,见过的料子确实是不计其数。 连他都如此推崇... 唉,那年轻东家长叹一声,遂无可奈何地坐下。 砰! 恰逢此时。 敲门声响起,一道略显臃肿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沈贵! 以往的沈贵,虽说略胖,却胖得有些可爱,脸上带着些富贵相。 然而如今的他,脸上却只剩憔悴之色。 就连那最能彰显体重的腰围,都生生瘦了一圈,两鬓之间,更是隐约有了几缕斑白。 “沈兄,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其他人还未曾说话,反倒是钱通第一个站起身来,带着冷笑道。 章节目录 第74章: 威逼 看着冷笑的钱通,憔悴的沈贵勉力挤出几分笑容,道:“多年不见,钱兄可好?” “我倒是好得很,就是不知道你好不好了。”钱通依旧阴沉着脸,皮笑肉不笑。 看着眼前这个死胖子,他着实开心不起来。 因为,两人之间有仇! 死仇! 亦或者说,夺妻之恨! 其实,钱通不是江南人士,而是淮南人。 当年曾和沈贵在淮南当地最大的布商当学徒,他是所有学徒当中天赋最为出众的,也是学得最快的。 相比之下,沈贵就显得平庸得多。 自然而然地,他也就得到了师傅女儿的青睐。 两人之间暗生情愫,本想着等钱通出师之后便私定终身。 可谁承想,就在钱通出师的那一天,师傅竟然当着所有弟子的面,把女儿许配给了沈贵! 原因就是,沈贵家传的似水缎是江淮两郡最好的锦缎! 若是再有师傅帮助,假以时日,必然能一统江淮两郡所有的布商市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师傅女儿很快便和沈贵成婚,还生下一子,名为沈良富! 只是她从小便体弱多病,最后更是难产而死。 听闻这个消息后,钱通心灰意冷,这才出走淮南,来到江南,建立起了钱氏布行。 师傅你不是说沈贵靠着似水缎能一统江淮两郡所有布商吗? 我却偏要证明,你是错的! 一统江淮两郡所有布商的,只能是我! 所以他这些年来,才屡次破坏沈记布行想要入主江南布商市场的意图。 看着这样的钱通,沈贵心里也不好受。 当年之事,他自问没有做错。 他出身于布商世家,打小便被父亲灌输要振兴沈记布行的观念。 但是他天赋不行,所以只有更加努力地去学。 对于迎娶秀云一事,他没得选择,因为那是父亲和师傅共同的抉择! 也是让两家都受益的决定! 他未必爱秀云,但却尽到了作为夫君的职责! 身为儿子,他要满足父亲的诉求。 身为徒弟,他要满足师傅的诉求! 身为夫君,他还要满足娘子的诉求! 好!这些他都认了,也都做了! 可你钱通是何人?与我非亲非故,我为何要满足你之诉求? 况且,分明就是你觊觎我之妻子,我为何还要受你指责? 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是...钱氏布行若得选皇商,势力必然会进一步扩大。 假以时日,江淮两郡的布商行业,都将成为他的一言堂! 此时得罪他,殊为不智。 所以...还需隐忍。 生活嘛,就是这样。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你看不惯的人,却又无可奈何,更有甚者,还需卑躬屈膝。 赚钱嘛,不寒碜。 为了儿子,他能弯这个腰。 沈贵叹息一声,一瞬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语气中带上些许善意,道:“多谢钱兄挂念,沈某安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贵这是在退让。 可钱通却得理不饶人,道:“刚才这位小兄弟,说你沈家的似水缎,当为江淮两郡第一锦缎。” “更说我钱氏的流云缎乃糟糠之物,与似水缎比之不得。” “不知沈兄,可否为其解惑一二?” 钱通指着刚才那位年轻东家如是说道。 那年轻东家听了此话,急忙起身想要解释,自己并未说过流云缎乃是糟糠之物,却被一旁的魏东家死死拉住。 “你还想不想在江淮两郡开布行了?” 听见魏东家这话,那年轻东家却是踌躇了起来。 毕竟从商多年,又岂是愚笨之人? 更何况场中局势明朗,他又怎能看不出? 若是沈记布行当真有胜过流云缎的料子,沈东家又怎会如此卑躬屈膝? 显然,沈记布行没有! 那么今天的皇商选拔过后,江淮两郡的布商行业,将成为钱氏的一言堂!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沈贵,去得罪即将崛起的钱通,这笔买卖可曾值得? 商人重利,最是能分析其中利弊。 所以权衡过后,年轻东家便不声不响地坐下了。 看见这一幕,沈贵脸色铁青。 钱通什么意思,他很清楚。 无非是想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沈记的似水缎,不如他钱氏的流云缎。 可似水缎是沈记足足传了三代的压箱布,是沈记的牌面。 这话若是说出去,沈记布行颜面何存?今后还如何在江淮两郡立足? 若是钱通再心狠一些,将今日沈贵之言传扬出去。 说沈贵亲口承认,似水缎不如流云缎,沈记布行不如钱氏布行。 那后果,又当如何? 他不敢去想象,只觉一股无力感袭上全身。 “沈兄怎地不说话了?” “后生晚辈们没见过世面,识不得似水与流云两种锦缎的好处,分不出孰优孰劣。” “但沈兄见多识广,定然晓得。” “不如与其说说,也当为后辈们开山。” 钱通笑着,笑容如刀。 “钱兄,算了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道。 可谁知,钱通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冰冷地质问道:“李郝通?这是我们布商的选举会,你一介粮商来此作甚?” “太仓令大人曾言,今日盛会,虽只有布商能够参加,但粮商皆可来旁观一二。” 毕竟是为开战做准备,怎么可能只选布商,不选粮商? 叫他们来,也是为了熟悉一番步骤,以便下次选拔不出差错。 “那又如何?这是我和沈贵间的恩怨,岂有你插嘴的份?”钱通眼眸瞪大,语气不善地低喝道。 “你...也罢也罢,权当是我老李多管闲事了。”李郝通说完便坐了回去,不再言语。 整个大堂内,只剩钱通和沈贵还站着,两两对峙。 “怎么,沈兄莫不是受了风寒?嗓子不舒服?说不出话?” “当年你不是说得挺利索吗?” “若是实在不行,写下来也可以。” “来人,去取笔墨纸砚。” “不必了。”沈贵双眸通红,布满血丝,浑身颤抖着,咬牙切齿道:“我们家的似水缎,与钱氏的流云缎......相差...相差。” 然而,就在沈贵挣扎着,想要说出“相差甚大”四字时,却从郡守府内突兀传来一声大喝。 “大胆!” 章节目录 第75章: 变故 一道身穿官服的身影从郡守府深处走了出来,方才那一声大喝,便是其发出。 此人年近中年,蓄有短髯,鼻梁高挺,眉宇开阔。 叫人一瞧上去,便有种公正严明之意。 此人打断了沈贵的话,按理来说,钱通应当不依不饶才对。 可此时他脸上却并无半点异色,反而带上了些许笑容。 不得不说,钱通当真很会笑。 同样是笑,方才笑得沈贵遍体生寒,如今却略显谄媚,让人看起来舒适至极。 想来也是,没有家族的帮助。 独自一人,凭着所学技艺,便能在江南开办钱氏布行,且做到行业内数一数二的位置。 甚至前往南梁,获得了流云缎的纺织方法。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人老成精?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对来人毕恭毕敬。 只因这人,乃是江南郡郡守——霍严! 霍严人如其名,刚正不阿,无论正面上还是私底下,都绝不接受贿赂。 事实上,他也没有接受贿赂的必要。 他乃京都名门望族——王侯世家霍家出身! 若是霍家全盛时期,称得上京都最有名望的氏族! 只可惜,十几年前,霍家便开始没落。 他又非嫡系,而是旁支。 后来科举取士,虽说考上进士,金榜题名,却因为官时期,刚正不阿。 得罪了权倾朝野的杨家,故而从京官平调到了江南,上任江南郡守。 看似是平调,但一个是京官,一个只是地方官,两者岂可同日而语,所以还是遭了贬谪。 只是人家看在霍家的面子上,不敢太过分罢了。 可即便如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霍严也不需为钱财发愁,自然也就没了收受贿赂的必要。 也因为其治理郡县一向严格,所以这些年来,江南才蓬勃发展,一度在经济上超越了淮南。 而钱通等人,因为开设布行,涉及契书等相关事务,平日里没少和这位打交道。 所以此时看见这位,活像老鼠见了猫。 这才露出这等表情。 “郡守府是什么地方?岂容尔等喧哗?当真是好大的胆子!”霍严架子一摆,呵斥道。 这话一出,现场气氛顿时冷肃起来,钱通急忙带头道:“大人教训的是,我等知错。” 霍严没有理会钱通,只是余光扫过沈贵,不知不觉带上了一抹失望之色。 “好了好了,不过些许闲谈而已,霍大人无须如此严格。”一鬓角斑白,头发中也夹杂着些许银丝的老人同样从郡守府深处走了出来,缓和着气氛道。 “这便是京都来的太仓令,伍云轩伍大人。” “此次皇商选拔,将由伍大人全权负责,本官忝为辅佐。” “见过伍大人。”在场所有布商,纷纷作揖行礼,言语恭敬。 伍云轩目光掠过众人,在沈贵处停留一瞬,叹息一声,道:“既然诸位都到了,那便开始了。” “诸位将各自准备的布匹统一献上,由本官和郡守府的几位大人共同查阅审判,其中最优者,当忝为皇商。今后将代表江淮两郡,持续不断地为皇室进献优秀布匹。” “当然,若是想要中断,自可提出,本官会向大司农大人反映。” 这话,众布商也就听一听而已。 毕竟那可是皇商,他们巴不得当选,怎么可能会中断? 和皇室交易,价钱必然不能太高,所以赚不到什么钱。 但带来的好处,却是有目共睹的。 其一就是口碑和名声! 想想看,我家的布都能卖给皇室了,那质量得有多好? 宣传一下,自然不缺客人。 再者就是权利! 很多地方官员对于皇商都会大开方便之门,这有利于他们拓宽自家业务。 比如这次,当选皇商者,即可代表江淮两郡与皇室交易布匹。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名义上,皇商就是江淮两郡所有布商的代表。 可名正言顺地在江淮两郡开设分店。 更深一步,甚至你想收购别家布行,只要价格到位,官府也会站在你这边。 这种权利,里头的门门道道便多了。 若是让钱通拿到,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毕竟论整体实力,钱氏布行其实是要逊色于沈记布行一筹的。 可只要他能当选皇商,再适当运作,逼迫沈贵。 沈记布行当为囊中之物! “好了,开始吧,各自都呈上布匹。” 话音刚落,便有小厮捧着托盘走了上来,各个布商东家也纷纷拿出自家的压箱布呈上去,想在这场选拔会上搏个未来,搏条出路。 尽管希望渺茫。 “周记——貂锦缎。” “黄氏——青山缎。” “刘氏——云雾缎。” 小厮一边念着各家的绸缎名字,一边由郡守府属官奋笔疾书,记录在案。 “钱氏——流云缎!” 终于,高潮来了! 钱通拿出一匹好似流云般的绸缎,其上纹路,美轮美奂,好似云山雾蔼,美不胜收。 触摸起来,更是轻柔顺滑,好似当真如云雾一般。 “这...”有人惊呼出声,不敢置信。 伍云轩和霍严也是纷纷皱眉,有些诧异。 这便是流云缎? 南梁三年前的皇室贡布? 竟有如此水准!当真叫人匪夷所思。 若是沈记不能拿出更好的锦缎,此次皇商,怕是非钱氏布行莫属了。 “诸位,这便是南梁的流云缎。” “其品质如何,我就不过多赘述,相信诸位大人自有定论,定会秉公评判。” 钱通这一番话,让伍云轩和霍严两人眉头皱得更紧了,纷纷将目光投向沈贵。 然而,面对注视,沈贵亦是无可奈何,只能站起来道:“沈记——似水缎。” 唉! 闻言,伍云轩和霍严对视一眼,纷纷于心中叹息一声。 这沈贵,当真是无能! “都呈上来吧,我等商量一番,进行评判,你们且在此等候,不可攀谈。” 官员们拿着布匹步入郡守府深处,良久之后,才重新出来。 只是每个人眉宇间都萦绕着淡淡的忧愁。 “宣布吧。”伍云轩无可奈何道。 “经太仓令伍云轩,江南郡郡守霍严,及江南郡部分属官的一致裁决,现将江淮两地皇室布商选定为——钱……” 砰! 然而,就在小厮即将说出口之际,一道巨大声响自郡守府外传来。 接着便有侍卫的声音传来:“不好了!有人要硬闯郡守府!” 章节目录 第76章:沈良富到来! 此言一出,包括伍云轩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惊。 这里可是郡守府! 守备森严,高手众多。 若是三十年前,天下大乱,连造反都有,擅闯郡守府倒是不稀奇。 只是现在已经是三十年后,自仁宣皇帝登基以来,便肃清宵小,叫大乾上下,海晏河清。 在如此盛世,怎地还有人胆敢擅长郡守府?难不成当真是嫌命长了? 霍严更是脸色铁青,他是郡守,出了这等事,自然是他的责任。 “哼!诸位且随本官出去,我倒要看一看,究竟是何方宵小,竟敢行此大不韪之事!” 霍严率先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伍云轩朝其背影看了一眼,眼眸中隐含担忧之意。 霍严因为得罪杨家,仕途不顺。但因为霍家的关系,再加上其在江南郡做出的政绩一向突出,远超其他郡守,所以即便杨家想要贬谪他,也找不到法子。 可今天这事,若是处理不好,想必会是其政绩上的一大污点。 伍云轩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遂不再多想,也跟着起身向外走去。 余下众人,同样面面相觑。 尤其是钱通,方才那小厮分明已经要念出钱氏布行的名字了,可紧要关头,却横生如此变故,着实叫他心情不怎么美丽。 “走吧,诸位。”但又无可奈何,只能跟着往外走,也好看一看这宵小之辈究竟是不是生得个三头六臂。 然而,等来到郡守府门口一看,众人却是愣住了。 这宵小之辈哪里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强人,反而更像是个富家公子哥。 身形略显臃肿,手中还拿着一卷素白布匹,圆润的脸上满是焦急之意,正满头大汗地和侍卫解释着什么。 那侍卫却是一脸得无动于衷,只是紧紧擒拿着他另一条手臂。 见霍严来了,才恭敬道:“郡守大人。” “怎么回事?” “禀大人,此人不听劝告,意欲强闯郡守府,已被属下拿下。” 听闻此言,霍严铁青着脸,对那人道:“我看你也不是那为非作歹的绿林强人,有何缘由,速速道来。若是没有,本官将严惩不贷!” 被押着一条胳膊,正疼得满头大汗的沈良富闻言,忙抬起头来,诚恳道:“并非擅闯郡守府,我是来找我爹的。” 找爹? 这是个什么古怪理由? 霍严眉头紧皱,但心底却是长舒一口气。 看来这擅闯郡守府一事,终究是场乌龙。 然而,就在他思考要如何处理这小胖子时候,身后却传来一声惊呼! “我儿!你怎么来了?” “侍卫大哥,快快松手,这是我儿,并非歹人。” 刚刚跟出来的沈贵,还没搞清楚前因后果,便见被押着的沈良富,顿时心急如焚,上前和侍卫解释道。 霍严听闻此言,又看了看沈良富手中那素白布匹,脑海中顿时有一道灵光闪过! 原来如此! “原来是沈员外家的公子,还不速速释放。” “诺。” 沈良富这才挣脱出来,一边揉着酸疼的手臂,一边贴在父亲耳边,轻声低语。 听着儿子的话,沈贵表情丰富,一会儿双眉紧皱,一会儿瞠目结舌。 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满脸的坚定之色。 后面的众人也陆续跟了出来,等搞清楚这是一场乌龙之后,便重新落座,继续皇商选拔之事。 只是这一次,开始之前,霍严特地站起身来,严肃道:“诸位对自家布匹还有没有什么补充?” “若是没有,本官便要公布结果了。” 钱通皱眉,钱氏布行当选皇商,基本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着实不明白,霍郡守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再问一遍。 可谁知,就这一问,竟真问出了变故! 只见沈贵站起身来,手中拿着那匹素白的布匹,歉声道:“诸位大人,不好意思。” “沈记布行要参加选拔的布匹,并非似水缎,而是草民手中之锦缎。” “我来之前,由于过于匆忙,便拿错了。” “我儿也是为了送来布匹,才不惜硬闯郡守府。” 沈贵此言一出,钱通便知晓要坏事了,急忙站起身来,想要说些什么。 可谁承想,霍严竟然更快一步! 只见他板着脸,斥责道:“放肆!” “皇商选拔乃是江淮两郡之盛世!岂容你如此儿戏?” “你那儿子,更是胆大包天!竟敢为此擅闯郡守府!你可知晓,如此罪责,严惩之下,足以当场击毙!” “不过好在未曾酿出什么大错,本官念你等父子情深,便特许沈记布行更换布匹。” “多谢大人,草民知错,今后定知法守法。”沈贵诚惶诚恐道。 钱通看着这一幕,脸色瞬间铁青起来,却又只能不甘地坐下。 霍郡守把好话坏话都说完了,他还能说些什么? “既然如此,诸位便稍等片刻,我等需再次评选一番。”伍云轩也站了出来,笑呵呵道。 郡守府后堂,伍云轩抚摸着素白丝绸,啧啧称奇。 “好锦缎!当真是难得的好锦缎!” “这触感,冰凉舒适,却又轻薄如纸。” “如此锦缎,若是制成衣物,穿在身上。哪怕炎炎夏日,也当别有一番舒适。” “如此好的锦缎,也不知沈贵是从何处寻来的。” “哼,伍大人满意便好,也叫本官这恶人没有白做。”霍严冷哼一声,道。 “唉,霍大人这是作甚?” “若是可以,我自然不想有失偏颇。” “但钱氏布行所出流云缎,毕竟是南梁三年前的皇室贡布,若是当真让此布成了我大乾的贡布。” “不说脸面上过不过得去,当今圣上知道了,定然是要龙颜大怒。” “届时不光是你我,只怕连大司农大人都要挨上责罚。” 霍严闻言,也只得叹息一声。 只能说钱通经商是一把好手,却缺乏政治觉悟。 他无法想象,名声对皇室,对大乾的重要性! 尤其是即将出兵北伐大燕的大乾! 更何况,当今圣上,文治武功,誓要做那大乾的中兴之君。 其所用之布匹,岂可是南梁皇室之弃布? 但凡钱通拿出来的是其他布匹,他都会全力支持,万万不会暗传消息给沈贵。 毕竟,他是江南郡的父母官啊! 章节目录 第77章:不服之 “诸位都看看吧,此布如何,可能与流云缎相媲美?” 诸位属官仔细检查一番后,恭敬道:“回禀两位大人,这布匹,触感细腻,纹理顺滑,当真是举世罕见。” “若是仅从材料相比,流云缎怕是相差甚远。” 闻言,伍云轩露出欣慰之色。 得遇此布,此次皇商选拔之行,当圆满结束。 可下一刻,属官的话便叫其为难起来。 “但,流云缎强的其实并非料子本身,而是其染色之术。” “染色之术?”伍云轩眉头微皱,道:“也就是说,此事还有转机?” “不错。” 闻言,霍严也是皱眉,道:“有什么话,统统说出来,卖关子作甚。” “诺。” “这流云缎,其实下官早有所闻。” “此布乃是南梁三年前一布商研制而出,据说一经出世,便被南梁皇室选为贡布,后又斩获无数荣耀。” “可以说那布商正是凭借此布,从一介无名小卒,到彻底声名远扬,织布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三年后,流云缎却被皇室弃用!” “那布商也因此走下神坛。” “两位大人可知为何?”这属官还想卖个关子,可看见霍严带着些许怒意的眼神,便急忙道: “就是因为流云缎的料子本身!” “据说流云缎之所以能名传四方,便是因为其染色技术尤为优异,能在素娟之上渲染出云山雾蔼,浮云朵朵,叫人穿上,好似如处仙境,别有一番仙家气质。” “至于其料子,反倒不算什么,只能说是中上。” 伍云轩皱眉,道:“也就是说,流云缎做成衣裳,穿在身上未必有多么舒适?” “不错。”属官肯定道。 “但却好看,这也是其核心优势所在。”霍严补充道。 “你的意思是,若是仅凭布料好坏,便断言这新布料要胜过流云缎,难以服众?” “大人慧眼,下官正是此意。” “那这新布的染色呢?如何?”伍云轩转头,看向那素白的绢布,有些愕然,心说自己怎么能问出这等话? “霍大人,你看现在可如何是好?”伍云轩分明才是主持皇商选拔的太仓令,却向霍严问策,足以说明对其异常重视。 可即便是霍严,面对如此情况,也只能是摇头。 …… 郡守府大堂,众布商面面相觑。 两位大人和郡守府的属官们进去已经足有小半个时辰了,难不成还未商定出结果? 要知道上一次选拔,可是不过半刻钟就结束了。 沈家父子看着这一幕,喜上眉梢,钱通却是眉头紧皱。 两次选拔的时间为何会相差如此之大? 很简单,问题的难易程度不同。 第一次,钱氏布行的流云缎力压各家锦缎,所以毫无争议,只需要走个过场。 但这一次,显然诸位大人是真的在商讨。 也就说明,这一次呈上去的布匹中,有足以和流云缎相媲美的锦缎,否则压根就没有讨论的必要! 而这一次和上一次相比,唯一多出来的,便是沈贵之子送来的新布! 钱通揉了揉眼睑,暗自思索起来。 沈良富送来的新布究竟是何物? 沈家难不成当真手眼通天,能找来和流云缎相媲美之物? 不...不可能。 若是当真如此,方才沈贵对我,也无须那般卑躬屈膝。 他看向郡守府后堂,心中的不安愈加浓烈起来。 咯吱! 就在此时,开门声响起。 面带纠结之色的伍云轩率先走了出来,随后便是面无表情的霍严,最后才是低着头的各大属官。 看着这一幕,众人不禁纷纷挺直脊梁,正襟危坐起来。 从大人们的脸色来看,这次商议怕是有大事发生。 霍严走上前来,目光扫视各大布商。 众人纷纷低头,唯有钱通,通红着眼睛跟他对视。 而这一次,竟是霍严率先避开了视线。 看见这一幕,钱通瞬间便慌了神,险些要站起身来,却被魏东家一把拉住。 结果还未公布,此时站出来质疑,未免有些大逆不道。 “本官宣布,经太仓令伍大人和本官,以及郡守府一众属官协商,最终将沈记布行裁定为本次皇商。” 轰! 好似雷霆落下,众东家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只是依旧忍不住转动头颅,纷纷向钱通看去。 果不其然,只见钱通刷地一声站起身来,通红着双眸道: “敢问大人,此次选拔,是否公正?” “既在我霍严治下,自当公允。” “那可否让我看看沈记新布,究竟是要如何强于我钱氏的流云缎!” 听闻此言,刚开心没多久的沈氏父子便对视一眼,心中忧虑难掩。 沈贵好歹经历过大风大浪,商海浮沉,倒还好些。 可沈良富则是无比紧张,不住在内心祈祷,希望恩师产出来的丝绸能给力些。 “自无不可,你上来看便是。” 钱通上前,在那布匹上抚摸一番,片刻后,冷笑着道: “就这?” “恕我直言,此布冰凉舒适,而又纤薄至极,若是做成衣物,自然是极好的。可和我钱氏的流云缎相比,还不够格!” “我流云缎之亮点,乃是其上染出的云山雾蔼,浮云朵朵。” “穿在身上,气质斐然,叫人如坠仙境。” “可此布呢?可有半分颜色?” “若沈记以此布当选为皇商,我钱氏布行不服之!” “诸位若是觉得钱某所言有所偏差,大可上来抚摸一番!” 钱通双眸通红,带着怒气说完这一番话。 他恨! 恨这世道不公! 当年分明是我天资聪颖,在一众弟子当中拔得头筹,师父为何要把秀云嫁给沈贵? 而经商十几年以来,霍严已经是他见过最为清正廉明的官员。 说实话,他是打心眼里敬佩霍严的。 可为何,今日连一向公正的你也要偏向沈贵? 诸多布商皆上前抚摸一番,随后纷纷点头,赞同钱通之语。 说实话,单论料子,流云缎确实比不过沈记新布。 但布匹之间的较量,从来都不是只看材料。 “大人,您一向公正,今日之事,可否给草民一个交代?” “钱氏布行可以输,钱通也可以输,但需要输得心服口服!” 钱通一席话,竟是将台上一众官员逼入绝境。 章节目录 第78章:福伯救场 钱通的一席话,让台上诸多官员颇有些下不来台。 伍云轩更是铁青着脸,呵斥道:“钱通,你是在质疑本官的判决吗?” “草民不敢,只是事关皇商选拔,兹事体大,我认为诸位大人还是讲明评判缘由为好。” “好!那本官就告诉你。” “此次选拔,只看布匹材料,不看染色技术,你可满意?” 此言一出,钱通不再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伍云轩,眼眸中好似有千言万语。 其余布商也是面面相觑,一阵愣然。 不看染色,只看布料? 这...伍大人怎会说出这等荒唐之言? 自古以来,纺织与染色便是不分家的。 类似的选拔,他们也参加过不少,无不是根据最终成品裁定。 而皇商选拔,理应是所有选拔当中最为严格,最为公正的。 若是只以布料作为评判标准,显然难以服众。 一时间,整个大堂内谁也没有说话,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只是众人明显感觉到,这股子沉寂当中,有一股无形的风暴在酝酿! 片刻之后,风暴终于酝酿到了顶点,冲破枷锁! 只见钱通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霍严的方向硬生生磕了三个响头,道:“草民钱通,还请霍郡守主持公道!” 他不知道霍严为何会做出有失偏颇的裁定,但以往的霍严,绝对是一位公正严明的好官。 所以此时此刻,他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霍严身上。 他在赌! 赌自己能唤醒霍严的良知! 霍严看着眼前这一幕,呆立良久,最终闭上双眸,叹息道:“自古以来,皇商选拔,确实没有只以布料为评的先例。” 此言一出,钱通心中泛起汹涌如洪水的狂喜,忙道:“谢大人!” 伍云轩眉头一皱,呵斥道:“霍大人,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然而对上他的,却是霍严重新睁开的,坚定的眼眸! “伍大人,特事固然能特办,但也应当秉行公正!” 伍云轩闻言,瞳孔猛缩,险些就要破口大骂! 竖子不足以谋! 难怪当年会被杨家排挤。 “霍家深受浩荡皇恩,便是这么回报圣上的?” 伍云轩这话说的云里雾里,霍严却听明白了。 霍家确实深受皇恩,饱受蒙阴。 而这次选拔皇商贡布,便是在为陛下做事。 如果选出流云缎呈上去,岂不是丢了皇家脸面,让圣上受南梁耻笑? “此事就算上达天听,霍某也相信陛下,定能明察秋毫。”霍严眼眸中闪过明显的挣扎之色。 “迂腐!迂腐至极!不懂变通的蠢蛋!” “霍严,你已在江南呆了三年,难不成还想再呆三年?” 显然,这两位吵出了真火。 台下诸多布商,此时更是已经跪伏在地。 他们不过一介商贾,论地位,当真是比草民还要低。 站着或坐着听两位大人争辩,是为大不敬! 沈贵看着眼前这一幕,深深感受到钱通的可怕。 要知道,不论是伍大人还是霍大人,一开始明显都是支持他的。 否则也不会给他暗传消息,更不会为他再次选拔。 可钱通仅仅只是一番话,竟然就说服了霍大人,造成了如今这幅场面。 此人,当真可怖! 若是仅凭自己,只怕连和他对弈的资格都没有。 若没有我儿送来的丝绸,没有两位大人暗中相助,此次选拔,只怕会呈一边倒的局面。 当是时,沈贵心中涌起一股深切的无力感。 什么样的对手最可怕? 让你本人都感受到心服口服的对手! 就像钱通,不仅能力出众,且带着一股人格魅力。 若是这样的人当选皇商,定能迅速占领江淮两郡布商市场,届时沈家怕是难逃被吞并的厄运。 相反,若是他们沈记当选皇商,沈贵却并无信心,能够在短时间内吞并钱氏布行。 这是两人实打实的能力差距。 然而,就在情况焦灼,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外再次传来了护卫的呼喊声。 “禀大人,门外有一老汉求见,说是有要事。” “不见!”霍严正在气头上,哪里有空见什么老汉。 “可他说此事和皇商选拔有关。” 轰! 此言一出,整个大堂内气氛顿时为之一肃。 变故,出现了! 钱通心中更是咯噔一下,因为这个变故不是他安排的后手,那就只能是沈贵的后手! 这胖子,算计竟这般深沉! 枉我还以为那新布便是其全部后手,当真是小瞧了你! 伍云轩冷哼一声,道:“先出去看看。” 霍严没有答话,算是默认。 一行人走出郡守府,赫然便见一老人,手中提着一卷布匹。 老人并不稀罕,随处可见。 稀罕的是他手中布匹! 在场的都是什么人? 江淮两郡数得上号的布行东家,看布的眼睛,那是个顶个的毒辣。 这布匹,甚至不用上手抚摸,只一看那冰蓝与雪白的纹路,便知不是凡品! 只是,这老人究竟是何人?又是为何人而来? 下一刻,有人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只见沈良富从人群中跑出,一边跑,一边高喊道:“可是福伯?” 听闻此言,众东家心中难免一凛,纷纷诧异,沈东家竟还有后手! 随后便一齐看向钱通,果不其然,只见其脸色铁青。 沈贵则是一脸茫然,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而这副样子落在钱通眼中,则是叫其咬牙切齿。 还在装!这个混蛋! 当真是虚伪至极! “沈公子,您走得急,拿着还未上色的丝绸便走了。” “我家少爷怕耽误皇商大选,特令我送来上了色的冰纹丝绸。” 轰!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好似烈火烹油般,瞬间热闹起来,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原来沈记新布叫做丝绸。” “这丝绸未曾上色时,虽说比不过流云缎,却也远超一般布料,这次上了色,倒是能和流云缎好好比上一番了。” “那少年郎,磨蹭什么,还不速速呈上来!”伍云轩也急了,直接上前道。 沈良富顿时拿着布匹小跑过来,将冰纹丝绸呈现在众人面前。 霎时间,好似不约而同一般,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惊愕之色! 世上竟有如此细腻之纹理! 章节目录 第79章:冰纹丝绸 这是一卷怎样的布匹? 只见那布匹,通体呈现蓝白的冷色调。 线条优美,勾勒出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高耸山脉。 不远处,正有一座雄关拔地而起。 远远望去,雄关城墙上,似乎有无数兵卒,日夜驻守。 “这...这是崖余山脉和玉门关?” “不错!正是!” “当真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究竟是怎么染出来的?匪夷所思,当真是匪夷所思!” “还有这触感,竟如此冰凉,如此柔顺,配这崖余雪山之图,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好布,当真是一等一的绝世好布!” “诸位觉得,此布可能与流云缎相比?” “我觉得可以,流云缎上染出的云山雾蔼,虽说更胜一筹,却也未必能胜到哪里去。” “相反,这沈记新布的料子,可是实打实的要强上许多。” “诶,我觉得还是流云缎更好一些。衣裳之上,镌刻着浮云朵朵,岂不快哉?” 一时间,众多布商竟是众说纷坛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伍云轩看见这一幕,顿时眉开眼笑。 出现这种情况,说明沈记新布的质量已经与流云缎十分接近,这时候他再强行裁定沈记为皇商,想必反对的声音也要小上不少。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在议论时,唯独有一人一言不发,正是钱通! 此刻的他,好似超然于物外,不管外界任何声音,只死死地盯着那卷布匹。 布匹之上,雪山绵延,纵横千里。 玉门雄关,拔地而起。 如此恢弘,如此大气。 当真非凡人手笔! 然而他看的却并非这画中意境,而是画的笔触。 只见那画的每一根线条上,似乎都有些与众不同的独特纹路。 看了良久之后,他才上前,对着布匹上的线条细细摩挲起来。 看见这一幕,众布商纷纷一愣,神色不一。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冷眼旁观,也有人长吁短叹,暗道可惜。 可钱通却统统不管,只是细细摩挲着那卷蓝白布匹。 “怎么,钱通你又看出什么来了?莫要跟本官说,这是沈记布行造假之物。”伍云轩开口,语气已经是略带不善。 然而下一刻,钱通的话却叫其大惊失色,眉宇间涌现出一抹不可置信之色。 “此布,要远胜于流云缎!” “此次皇商选拔,是钱氏布行略逊一筹,我钱通认栽。” “什...什么?钱通你当真这样觉得?”伍云轩大喜过望。 “钱兄,不必如此啊!流云缎足以与之一争!”魏东家如是道。 “是啊是啊!”人群中也有不少人发出支持之声。 然而钱通却摇了摇头,道:“我钱通在布商行业摸爬滚打数十年,从未做过一匹假布。” “真就是真,假就是假。” “此布,我虽然不知沈记布行是如何制出来的,但其质量,当远胜过流云缎!” 听闻此言,在场众布商纷纷露出敬佩之色。 别的不说,单单这股子童叟无欺的品质,就要胜过在场不少人。 怪不得钱通能白手起家,创立钱氏布行,与沈记分庭抗礼。 可见此人是有些东西的。 然而紧接着,众布商心中就泛起疑惑,这沈记新布,在他们看来,也就和流云缎相当啊,钱通为何说要远胜于流云缎? 莫不是因为伍大人的压迫,屈服了?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心中想法,钱通开口解释道:“你们啊,当真是学艺不精。” “只看出此布表面,却未得其精髓。” 此言一出,众布商无不皱眉。 你钱通怎敢说这等话?着实太过狂妄了些! “你们且看这纹路!” “这才是此布精髓所在!” 然而还不等他们发怒,就见钱通一边指着丝绸上的纹路,一边说道。 众人定睛一看,纷纷皱眉。 “我看这就是普通纹路,也没钱东家说得那般……” 那人刚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忽然之间便顿住,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猛然瞪大瞳孔。 只见那线条周围,似乎分布着一些细小纹路。 那纹路,似冰花,又似龟纹,极其精妙,而又十分细小,若不细看,怕是难以察觉。 “诸位,这花纹竟如此细腻,当真是妙不可言。” “层层浸染,看起来好似天然形成一般,毫无后天痕迹,不可思议,当真是不可思议!” 就在众人称赞不已时,钱通却依旧摇头,道:“你们还是未曾看到本质。” 此时钱通再说这话,众人非但没有怒气,反而很有礼节地请教道:“还请钱兄明言。” “还是花纹,仔细看每一处线条的花纹。” 听闻此言,众布商开始沿着整卷布的花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 看完之后,有人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人却拍案而起,惊呼道:“不一样!” “每一处的花纹,竟然全都不一样!” “什么?怎么可能?”众人惊呼,连连咋舌。 要知道,就算用画笔作画,也不可能这么多笔触,毫不相同。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花纹,不是人为所造,而是天然形成! 可...如何在才能布匹上天然形成这般精美绝伦的花纹呢? 匪夷所思,当真叫人匪夷所思! “沈记新布,魏某叹服之!” “沈东家当真乃不世之大才,竟能造出如此布匹,当为我大乾布商之幸事也!” 要知道,真正上好的布匹,最为难得的便是细节部分! 做得越细,布匹的档次便越高。 而眼前这匹布,当真是把细节做到骨子里了。 这样的技术,别说模仿和超越,他们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沈东家都做出如此布匹了,竟还这般隐忍,当真非常人也,能成大事! 面对众人称赞,沈贵当真是不知所措。 如果我说这布我完全不知情,你们信吗? 沈贵将目光投向儿子沈良富,却见其同样一脸的不知所措。 我只见过恩师织布,却未曾见过恩师染色啊。 无奈之下,沈贵只能一边摆手,一边谦声道:“哪里哪里,诸位谬赞。” 哼! 就在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冷哼声响了起来。 众人一看,正是钱通。 只见其冷声道:“这布匹,当真是你们沈记布行制出来的?” “沈贵!这可是皇商选拔,你可知欺瞒诸位大人,是何等罪责!” 章节目录 第80章:淮南诗君之名!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钱通,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伍云轩呵斥道。 此次皇商选拔,可谓波折横生。 眼看就要板上钉钉,他又岂能容钱通胡闹。 然而,面对伍云轩的呵斥,钱通却是面不改色,道: “在没发现那细致纹路之前,我还以为是沈贵故意藏拙。临了选拔结束,再给我致命一击。” “但发现那纹路之后,我便知晓,这绝非沈记布行能做出来的布匹!” “说句不好听的,就一匹流云缎,便够在座诸位研究上三年,更别说是这匹布。” “有了这个观念之后,我便开始细细推敲,越发觉得不对劲。” “第一,沈记若是当真有如此好布,为何不一开始就拿出来?” “藏拙至此,除了让我钱某人更加恼怒以外,有何好处?” “万一诸位大人不允许中途更换布匹,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损失掉这次选拔机会?” “以我对沈贵的了解,他不是这等冒失之人。” “第二,沈贵之子送来新布之时,明显是匆匆而来。说明这布匹是刚生产不久的!” “距离通知皇商选拔到皇商选拔正式开始,可是有着充足的时间,若是此布当真由沈记所制,岂会来不及?”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那送布的老者!” “老者在和沈贵之子对话时曾说他太过着急,拿了未曾染色的布匹便走,所以老者才跟着,送来染色之后的布匹。” “诸位,如果此布当真是沈记所制,沈贵之子岂会如此愚笨?拿了未曾染色的布匹就匆匆前来?” “种种缘由,皆尽表明,此布,非沈记之物!” 轰! 钱通的一席话,好似将烹油倒入烈火,让所有人心中都掀起轩然大波。 当然也有人不信,但钱通条理清晰,逻辑闭环,着实让人找不出质疑的点。 就连伍云轩也迟疑了,他虽说不想选流云缎作为贡布,以免脏了皇家脸面。 但如果沈记的布是偷抢来的,岂不是更脏了皇家脸面? “沈贵,面对钱通之言,你有何可说?” 为今之计,只有沈贵站出来,义正言辞地打破谣言,他才能继续将皇商颁给沈记。 在伍云轩希冀的目光中,沈贵果然站了出来。然而,说出的话却与他期盼的截然相反。 “钱东家说得不错,此布,确实非我沈记所有。” 轰!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再度哗然。 钱通眉眼一横,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伍云轩则是勃然大怒,险些就要指着沈贵的鼻子骂出声来。 这可是皇商选拔!结果是要直达天听的! 你一介小小布商,究竟是生了多大的胆子,胆敢欺瞒? 就在他盛怒,想要叫人将沈贵押入大牢时,沈贵的第二句传了出来。 “但来年春闱之后,它将是沈记之物。” 嗯? ???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便不是,什么叫来年春闱之后才是你的? 迎着众人疑惑的眼神,沈贵将和顾北川之间的赌约说了出来。 “这么说,这布匹,是那位淮南诗君所制?” “正是。” “恩师还说,即便染了色,也只是半成品,只要有足够好的女工,想必布的质量还能升上不少。” “什么?”听闻此言,一众布商简直瞠目结舌,三观尽碎。 只是半成品,就能碾压流云缎,若是成品呢?又当何等恐怖? 莫非...莫非足以和南梁如今的贡布相媲美? 随即又摇了摇头,连说不可能。 大乾和南梁的布商,差的是整体,是全面。 是从原材料到成品的一整个生产过程,不是单单一匹布能够弥补的。 可即便如此,这匹布的存在,也足够震撼,必将推动大乾整个布匹行业的进步!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在震撼,也有人皱着眉头道:“这诗君,当真是好大的口气,张嘴便要沈记半数的份子。” “那又如何?一个金榜前三甲,再加上这精美绝伦的新布,给你你换不换?” 那人沉默良久,最后缓缓吐出一个字:“换。” “未免有些狂妄了,他自己都未曾科举,如何敢放言能教出金榜前三的学子?” “你不是淮南人士?” “我是江南人士,怎么了?” “原来如此,那你便没有瞻仰过我淮南诗君的风采,未曾读过他的《将进酒》《镇玉门》《从军行》等足以在诗坛青史留名的佳作,自然不信。” “但我等淮南人士,总归是有几分相信的。” “别的不说,单论诗词,他绝对有教出金榜前三甲的水准!” “《将进酒》竟是此人所作!我儿可是日日吟诵,喜欢得紧!” “《镇玉门》和《从军行》据说都传到北方玉门关了,镇北王麾下三军将士听闻之后,那叫一个士气高昂,直把北燕铁骑逼退了三十余里。” “除了这三首诗以外,我听闻这位淮南诗君,还曾写过一首《淮南秋·赠项白》,同样是脍炙人口的绝佳之作,在我江南流传甚广。” “淮南诗君,当真人杰也!” “如此人物,当豪情万丈,难怪能立下这等赌约,想必是有着十足的信心!” “此人不仅在诗词歌赋一道登峰造极,竟还懂织布,当真不世之才子也!” “唉,沈兄竟能得遇如此大才,当真叫我等羡煞。” “就是就是,也不知如此大才,该是何等的风姿卓越。” 听闻此言,沈良富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恩师一边抖着腿,一边前倾着身子在火锅中捞取肉食的场景,一时间表情颇为怪异,似乎是有些想笑又不敢笑。 见众布商议论纷纷起来,伍云轩眉头一皱,呵斥道:“安静!”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只见伍云轩眉头紧皱,来回踱步。 这种情况,他也没遇见过啊! 若是还把皇商颁给沈记,那究竟是给了沈记,还是给了他口中的那位淮南诗君? 一时间,这位经验丰富的太仓令,也不由得犯了难。 好在霍严看出了其窘境,走上前来,道:“我倒是有个法子。” 章节目录 第81章:尘埃落定 伍云轩瞥了他一眼,终究还是开口道:“霍大人请讲。” 虽说刚才两人曾因钱通吵出了真火,但官场之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在皇上选拔这件事上,伍云轩想做的,便是选出流云缎之外的最佳布匹,以保全皇室威严。 相反,霍严想做的,则是秉承公正,选出最好的布匹。 一开始,在丝绸未曾染色之前,流云缎便是最好的布匹,所以两人之间才有矛盾和冲突。 但是现在,面对染色了的冰纹丝绸,就连钱通都亲口承认其要胜过流云缎良多。 那两人之间根本的矛盾便消弭于无形,还有何好争的? 此时自然要同心勠力,完成选拔之事。 只见霍严走上前来,道:“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朗,场中最好的布匹非沈记之布莫属。” “伍大人担忧的,无非是要把皇商颁给沈记还是颁给那位淮南诗君。” 听闻此言,伍云轩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有一说一,除了过于迂腐,认死理之外,霍严的个人能力还是很出众的。 他未曾透露过只言片语,心中想法却被其猜了个七七八八。 “既然如此,那依我之见,还是颁给沈记为好。” “毕竟那位淮南诗君,虽名声响亮,在淮南诗坛,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那是诗词领域,在布商行业,我可未曾听闻其半点名声。” “也就是说,这位诗君很可能是偶然之下才做出这种布匹,亦或者说,他手中只有这种布匹的编织秘方,在其他诸如女工,市场,原材料等方面,稍显欠缺。” “若是让其忝为皇商,怕是难以承担重任。” 闻言,沈良富瞳孔紧缩,眼眸瞪大,颇有些瞠目结舌。 这便是江南郡的郡守?好生厉害! 未曾去过恩师那里,却将情况猜得七七八八。 伍云轩闻言,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觉得霍严这番话分析得极有条理,但依旧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开口道: “可若是颁给沈记布行,岂不是委屈了这位淮南诗君?” “且日后若是赌约成真,沈记布行改弦更张,易名为飞鸿,岂不是又要写一封文书?届时这文书可未必有那般容易下来。” 闻言霍严点了点头,现在是圣上开口要选皇商,所以才一路绿灯,可以选好之后立刻就发布文书。 若是平时,京都的那帮老爷可是磨蹭的很。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见其继续道: “依我之见,完全可以两家共享皇商。” 共享皇商?听闻此言,饶是见多识广的伍云轩也是一愣,随即便来了兴趣,道:“详细说说。” “即沈记出人,出钱,那位淮南诗君出方子,两家合伙织出布来卖。” “这皇商的名头,就先给沈记,但银钱两家平分,亦或者说,那诗君多得一份。” “这样一来,既能在短时间内产出足够多的丝绸,又解决了皇商选拔之事,岂不美哉?” “可文书呢?照你这么说,来年春闱之后,岂不是要再写一份?” “不,文书只写一份即可,但是要加上一条,若是来年春闱之后,那淮南诗君当真完成赌约,皇商便彻底划在他的名下。” “如此一来,便不必多此一举,再下一封文书。” 闻言,众布商无不点头,神情敬佩。 这样一来,谁都得了好处,还省了麻烦,当真是个好法子。 那淮南诗君自不必说,只要出个方子,便能白的一半的银钱。 沈记也不亏,虽说既出钱又出力,但得了皇商的名头啊! 从长远来看,依旧是赚的。 毕竟有了皇商名头,又有了这丝绸,生意怕是能好上两倍都不止。 伍云轩也很满意,笑着道:“霍大人此法甚好,只是不知,那淮南诗君是否愿意和沈记合作?”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恍然。 是啊,这办法好是好,但得建立在那位淮南诗君愿意合作的前提下。 若是对方自不量力,想要抛开沈记吃独食,自然万事皆休。 谁也得不了好处,赚不到银钱。 想到此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福伯。 此时的福伯正在感慨,他本以为少爷织布是在闹着玩儿。 毕竟少爷从小便锦衣玉食,何曾织过布? 哪怕那酿酒之术,好歹是小姐传下来的,也算是有些家学渊源。 至于作诗,再不济,少爷也是念过几年书的,突然之间开窍,能作出诗来,也说得过去。 但这织布,当真是无稽之谈。福伯纯粹把这当成了自家少爷的玩闹之举。 毕竟少爷已经开创了飞鸿酒楼和酒铺,都那么成功了,偶尔顽劣一番又当如何? 比起之前和那些三教九流厮混,已经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了。 福伯也乐意陪着顾北川玩闹。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家少爷靠着一堆虫子,和一群未曾受过训练的农妇,竟真织出了布! 更让他难以想象的是,这布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被选为皇室贡布。 这说明什么? 说明整个大乾,就少爷织出来的布最好! 想通这一层之后,他整个人都升华了! 小姐啊小姐,少爷怎地这般有出息?你莫不是坟头冒了青烟? 福伯心里那叫一个美啊,若不是手中无酒,他真当自己喝了三斤英雄醉。 然而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现场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这些大人物怎么都在看着我? 尤其是为首的那两位,一位是江南郡郡守,一位据说是京都来的大官。 这样的官老爷,若不是给少爷送布,他平日里是绝无机会遇见的。 此时被注视着,更是慌忙俯下身子,毕恭毕敬道:“各位老爷,有何贵干。” “你家少爷,可有意向与沈记合作,共产此布?” 福伯闻言,想了想后,忙点头道:“想来是有的,少爷曾与沈公子说过,要将丝绸交予沈记售卖。” “沈良富,可有此事?” “回禀大人,恩师确实说过,但只是口头言语,未曾订下契书。” “嗯,既然如此,你等便在江南郡多留几日,等文书下来,拓印几份,拿去给那淮南诗君,商议好之后,签订即可。从此以后,你们两家共享皇商之名。” “诺。” 章节目录 第82章:陈怀安与周淮 共...共享皇商之名? 这话落在福伯耳中,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怎么就成皇商了?这选拔会,少爷不是都没来吗? 他又仔细回忆了一番,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八公村的那个小作坊里,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农妇们奋力织布的样子。 又想起昔日还在江南的时候,曾去过的钱氏布行。 那里的女工训练有素,设备齐全,布行的规模也甚是宏大。 说句不好听的,在江南,就没有哪家布商能赢得过钱氏! 而沈记能在淮南和钱氏奇名,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都是横亘整整一个郡县的庞然大物,布商行业的真正龙头! 然而,他们就这么输了? 输在少爷心血来潮,用几十个农妇织出来的新布上? 匪夷所思,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福伯怀疑自己在做梦,狠狠掐了一把手臂,疼得直咧嘴。 疼痛过后,便是汹涌如潮水般的喜悦。 真的!这些都是真的啊! 少爷出息了!有大出息了! 小姐的坟要冒青烟了! 我就知道,少爷打小就行! 往日里斗鸡遛狗,结交些三教九流,不过是玩心重了些。 看看看看,一旦浪子回头,当真是千金不换啊! 但是紧接着,他又想起一件事。 飞鸿酒楼和酒铺几乎占据了淮南所有的酒水市场和餐饮市场,如今要是再来上一家飞鸿布行...那少爷的资产,指不定能超过老爷。 老爷知道这事儿吗? 想到此处,福伯一时间没忍住,嘴角上扬起来。 以前啊,他眉头总是耷拉着。 担心少爷若是不继承顾家家产,怕是养不活自己。 现在看来,少爷当真还有继承家产的必要吗? 只不过这种事情,自然以少爷和老爷的意思为主,他一介家仆,倒是不便多说。 场中所有人里,论开心,莫过于福伯。而论难受,则莫过于钱通。 此时这位白手起家的钱氏布行东家,那叫一个愁眉苦脸。 想不通!他着实想不通啊! 为何沈贵这死胖子,次次都有贵人相助? 一开始,沈贵出身布商世家,身份本就比他高贵得多。 但他硬是凭借自身的努力,弥补了这份差距,成功拜入师傅门下,和沈贵平起平坐。 后来,又因为似水缎,沈贵受师傅青睐,得已迎娶秀云,且在淮南光大沈记布行! 他不服气,于是白手起家,不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孽,也在江南建立起钱氏布行,和沈记布行分庭抗礼。 可就在他以为得到了流云缎,终于要胜过沈贵的时候,却又冒出个淮南诗君! 一举粉碎了他的皇商美梦。 这死胖子,为何走到哪里都有贵人相助? 一次又一次的打击,险些要将这位中年布商击溃。 但随即他便摇了摇头,坚定了眼神。 靠贵人相助算不得什么本事,自己有能耐才是真! 选上了皇商又能如何?只要我能整合江南郡布商,统一抵制,依旧能有一席之地! 想到此处,他便不再迷茫,而是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道:“既然选拔结束,那钱某便不久留了,铺子里还有事。”说完便转身离去。 众人见状,也是一阵唏嘘。 说实在的,钱通这人,很有能力,只是有些...有些时运不济了。 “好了,既然如此,便先散了吧。” “其余人可自行离去,沈记和那位老者,在江南郡多留些时日,等文书下来,差人来取便是。”尘埃落定后,伍云轩也有些如释重负。 此次皇商选拔,当真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若不是宦海浮沉多年,以他这个知天命的年纪,还真有些受不了。 此言一出,众布商便纷纷散场。 只不过,直接走的只是一部分人,更多的人则是聚集在沈贵和福伯周围。 这一幕,沈贵看着也纳闷,干脆直接道:“不知诸位还有何贵干?” “咳咳,实不相瞒,确有一事相求。”周淮腆着脸,笑道。 “某家也是,有事请沈兄帮忙。”陈怀安道。 听见这话,沈贵一愣。 陈怀安是江南郡最大的地主,家中产业涵盖江南城城南大片地产,以及周边村庄的大片农田。 周淮则是淮南最大粮商,掌握有淮南最完善的收粮和卖粮渠道,有时候,若是某地灾荒,官府都得在他这里进粮。 此次皇商选拔,虽说头一次选的是布商,却不是只选布商。 还有粮商! 所以江淮两郡有名有姓的布商粮商都来了。 除此以外,也有一些其他商贾来凑热闹。 这也是周淮和陈怀安两人为何出现在此处的原因。 但两人一个是地主,一个是粮商,和他这个布商属于是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求我办事? 然而还没等他想通,又有人凑上来说:“诸位一道,我也有事求沈兄帮忙。” 看着这人,沈贵直接就懵了。 他只记得此人应该是江南的一个商贾,具体做什么都不太清楚。 你这一句沈兄,敢问是从何而来啊?我都不认识你啊! “还有我!” “还有我!” 看着越来越拥挤的人群,陈怀安叹息一声,道:“看来诸位目的一致,不如换个地方继续洽谈?” “善!” 于是众人便找了个客栈包厢,纷纷说明来意。 沈贵听完之后,也是眉头紧皱,道:“你们是想认识那位淮南诗君,托我介绍一二?” “不错,如此大才,我等自然是想一览其风采的。”周淮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是淮南人士,更加清楚顾北川才名之大。 只可惜,他找不到认识顾北川的门路。 “诸位,不是我不帮忙。” “只是这位淮南诗君,向来繁忙。终日窝在那个什么...” “南山居。”沈良富适时补充道。 “对,终日窝在南山居,闭门不出。” “哪怕是我想要见其一面,也颇为艰难。” “一一介绍,难度着实太大。” “不知诸位找诗君何事?不妨告知沈某,让我代为传达。” “这……”听见这话,场中众人明显迟疑了起来,现场气氛也顿时陷入寂静。 最终还是陈怀安一咬牙,站出身来,道:“沈兄,我就直说了吧。” “我陈家,也想和那位淮南诗君定一定赌约。” 沈贵:…… 章节目录 第83章:李东璧 听闻此言,沈贵眉头顿时皱紧,疑惑问道:“陈兄这是何意?” “沈兄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沈记布行和诗君定下的赌约,看似亏损,实则赚了个盆满钵满。” “说句不好听的,来年春闱,若是令郎没能高中金榜前三甲,那又如何?” “赌约作废,令郎平白受了诗君教诲,沈记却不用付出分毫。” “相反,若是令郎得中金榜前三甲,那便是天大的喜事。” “我们这些商贾之辈,看起来金钱开道,风光无比。” “但实际上,士农工商,我等便是最底层的。” “用半数家产,换家中出个进士,完全不亏。” “更何况,那诗君现如今还拿出了丝绸这等稀罕物件,祝你沈记成为皇商。” “来年春闱之前,生意完全可以翻上一番,综合来说,便是毫无亏损。” “这样好的买卖,谁不想做?” 陈怀安把话说得这般明白,沈贵要是再装傻充愣,反倒显得是他的不是了。 只是即便如此,那张白胖的富贵脸上,也是眉头紧皱,脸色泛红。 显然是动了怒。 先前在顾府的时候,顾北川说出这番话,他只觉得对方是财迷心窍,狮子大开口。 直到后来儿子说对方有大才,且善于教导,才相信人家是真的值这个价。 一直到现在,顾北川用一种闻所未闻的新布,帮他一举拿下皇商选拔,他才觉得这场交易值得不能再值。 可现在,这些人却明目张胆地告诉他,也要来掺和一脚。 着实叫人恼怒。 就连沈良富,也是面带不悦之色。 他认为拜师求学,应当是件很神圣的事情。这般市侩地用钱财与得失去衡量,未免不雅。 “沈兄,这个忙,其实也不是非要你帮。” “我们几位,大可自己找渠道。” “同样能见到诗君当面,只不过是波折了些。” “你又何必为了这等小事,平白恶了我等?” “若是事成,今后大家的孩子在同一所屋檐下求学,也算有几分交情,今后也能守望相助,岂不快哉?” 当是时,众人可谓众说纷纭,循循善诱。 良久之后,沈贵只得叹息一声。 他着实没想到,曾经他不以为意的东西,如今竟有这么多人抢着要。 终究是道行浅了,眼光不够毒辣。 “诸位的诉求,我自然是可以帮忙传达。” “只不过诗君答应与不答应,答应谁又不答应谁,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众人闻言,纷纷大喜,道:“应该的,沈兄帮忙引荐便好,其余的全凭诗君做主。” 就这样,事情便定了下来。 时间又往后推了三四天,朝廷的文书便下来了。 沈贵和福伯取了文书,终于动身返回淮南。 …… 南山居,顾北川皱着眉头,一脸诧异地看着眼前人。 只见此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背上还背有一行囊,粗略看去,其中应当是些草药。 若是在街上遇见,顾北川八成会将对方当成一乞人。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你就是和尚说的朋友?” “你管他叫和尚?” “不然呢?你们管他叫啥?” “他姓甚名谁谁也不知,江湖中人只尊称一句魔佛。” “魔佛?听起来似乎是个厉害诨号,可否细细道来?” 此时那乞人却转移了话题:“我名李东璧,他托我护你三年,却并非给你为奴做仆。” “所以从今往后,除却生死关头,莫要使唤我。” “还有,既然是为你做事,这衣裳伙食,还有住处,也得你供着。” “若是没有意义,我便就此住下,若是有,那便去找你口中的和尚,让他另请高明。” 这...,听闻此言,饶是顾北川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如果把这当成一桩交易,那此人的服务态度当真是有些恶劣。 “前辈先在南山居住下即可,至于衣裳伙食,即刻便会有人送到。” 听闻此言,李东璧转身要走,却被喊住。 “前辈,和尚走之前曾说,会托前辈为我带来上乘内功心法,不知前辈是否带来?” “带了带了。”李东璧撇了撇嘴,似是有些不耐。 “只是这心法向来是口口相传,我也未曾将拓本带在身上。待我洗漱过后,便写给你,你记在心中之后,烧毁便是。” 说完之后,李东璧便不再理会顾北川,急不可耐地朝着南山居走去。 等他走后,顾北川这才揉了揉鼻子。 这人,只怕真是个高人。 若是常人这么久不曾洗漱,只怕要染上恶臭的。 但站在此人身旁,顾北川却并未闻到一丝一毫的臭味,反而有着丝丝缕缕的药香。 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洗漱完之后,李东璧换上一袭白衣,同时修剪了一番胡须和头发,竟...显得有几分俊俏! 然后便开始大快朵颐,值得一提的是,李东璧吃得虽然又多又快,吃相却十分优雅。 也是奇了怪了。 吃饱喝足之后,甚至还打了个饱嗝。 见顾北川在一旁眼巴巴地瞅着,也没好意思继续歇着,而是开始默写内功心法。 一共写了两篇,一篇名为《纯阳经》,一篇名为《药王典》。 写完之后,顾北川发现那些字,竟都是极有韵味的楷体,叫人看起来赏心悦目。 显然,眼前这位还是个有书法造诣的。 怎么看都不像个乞丐,究竟是怎么混成这样的? 顾北川实在没忍住,就多嘴问了一句:“敢问前辈,是做什么的?” “悬壶济世,行医救人。”李东璧倒是没有避讳。 “也就是大夫?” “不错。” “据我所知,不论是在大乾,还是其余诸侯国,行医问诊所得银钱都不少啊。” “我给人治病,不收银钱。” “不...不收银钱?” “这是我们的宗门传统,若是收取银钱才肯治病救人,算什么悬壶济世?”李东璧冷哼一声,言语之中似乎对那些死要钱的庸医不屑一顾。 “那,不知你们宗门如何度日?” “禅宗秘法——化缘。” ……,我算是知道你怎么混成这德行的了。 “既然不要钱,想必有很多人找你治病吧?” 听闻此言,李东璧像是受了极大刺激一般,声线都有些颤抖:“不...他们说不收钱的肯定是庸医,不能让我治。” 顾北川:“......” 章节目录 第84章:正宗八门 不收钱肯定是庸医,所以不让治。 这话说得,叫顾北川都没法去反驳。 毕竟别说在大乾了,哪怕就算在科技发达,人文开放的后世,不要钱的病怕是也没人敢治啊。 “那不知前辈所属,为何门何派?”顾北川主要是想看看,究竟是哪家门派能制定出这等奇葩的规定。 可谁知,李东璧闻言,反而抖擞身子,露出骄傲神情,道:“正宗八门——药王宫!” 正宗八门? 顾北川闻言,当下便表露出诧异之色。 李东璧见其反应,很是受用。然而实际上,顾北川是在感慨,这么一家给人治病不收银钱的宗门,不得穷死?是怎么混成正宗八门的? 当然,正宗八门和尚与他提及过。 只说是江湖中最强的八大宗门,八门魁首更是功参造化,足以搅动整片大陆的风云。 但具体是哪八门,却并未细说,如今李东璧当面,正好询问一番。 “敢问前辈,这正宗八门,分别是哪八门?” “你连这都不知道?” 顾北川面露茫然之色,坦然地摇了摇头。 “也罢,那我便与你说道说道。” “八门之中,名声最盛者,莫过于琅琊山。” “琅琊山魁首亦被称之为琅琊山主,其一生只收两名弟子,一为黑,一为白,号曰黑白二公子。” “每当学成之际,黑白二公子便会被琅琊山主逐出山门二十载。” “这二十载岁月里,黑白公子须得各自选一王朝势力,搅弄风云,彼此厮杀,直到一人死亡!” “死者无人问津,胜者则等二十年后,返回琅琊山,用毕生所学杀掉现任琅琊山主,遂成为新一任琅琊山主,重新开始收徒。” 听闻此言,顾北川眉头一皱,道:“未免残忍了些。” “江湖儿女,血雨腥风,不残忍如何活得下去。” “也正是因为你口中的残忍,所以琅琊山一向以八门之首自居,其余七门却并无怨言。” 顾北川点了点头,道:“以残酷的竞争环境造就出卓绝的高手,倒是合理。” “剩余的,便要数禅宗与道门最为出名,毕竟这两家传承最为悠久,谁也不知山门中是否藏着些近百岁的老怪物。” “你口中的和尚,便是禅宗之人。” “再往下,便是三绝峰和我药王宫。” “三绝峰乃是三座比邻高峰,每座山峰之上,都有一座山门,分别为剑峰,刀峰以及枪峰。” “三绝峰收徒的方式也很简单,但凡是江湖儿女,能徒手爬上三绝峰者,便可入其山门。” “刀枪剑三种兵刃,可谓用者繁多,但三绝峰门徒却一向稀少,可见此收徒方式虽然简单,却尤为苛刻。” “三峰守望相助,同气连枝,倒是八门中数一数二的势力。” “至于我们药王宫,收徒只收医者,由当代药王传授药理及武学。” “每个弟子学成之后,都应当白衣加身,或下山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或游历名山大川,尝遍百草以编写医书,为后世医者谋福祉,留传承。” “在宫中,有一药王榜,其上镌刻着二十年来,救死扶伤数最多的十名弟子。” “二十年后,其上榜首,当为新任药王!” “其他九名弟子,则继任长老之职。” 听闻此言,顾北川颇有些肃然起敬。 这药王宫身为江湖门派,选拔魁首的方式竟不是按照武功高低,而是按照救死扶伤的数量。 甚至出门在外,让弟子治病救人还不许收取费用。 这等宗门,若是李东璧所言句句属实的话,当真是医者仁心。 “剩下最后一门,便是天机门,天机门人中的佼佼者,号曰天机神匠,是世间最为精通器械之人,往往被各大王侯聘请,用以制作攻城和守城器械。” 听闻此言,顾北川却是有些疑惑了。 “按前辈所说,这天机门人似乎并不擅长武功,为何依旧能名列正宗八门?” “你说得不错,论武功,八门子弟当中,黑白二公子为最。禅宗道门,以及三绝峰弟子也都不差。” “哪怕我药王宫弟子,同样靠着两门上乘心法行走江湖,若是真动起手来,《纯阳经》至刚至阳,杀伤无穷。《药王典》草木回春,内力绵长,且练到高深处,能自动治愈内伤。” “倘若当真动起手来,绝不逊色于其他宗门。” “唯独天机门人,以匠术见长,武功却是平平。哪怕天机门魁首天机老人,一身武艺也高深不到哪里去。” “可...人家背后有诸侯国支持啊,铁骑临门之下,谁人胆敢不服?所以这正宗八门之位,自然坐得妥当。” “原来如此,倒也是别树一帜了。”顾北川感慨道。 “那也不算,其实琅琊山背后也有王朝支持,只是琅琊山主太过高傲,从不屑动用。” “好了,话便说到此处。” “《纯阳经》和《药王典》都是我药王宫绝学,按理来说,常人只能习得一门,哪怕是我药王宫弟子,也需浸泡药王泉,改善根骨,才能同时修行两门功法。” “但和尚传你的禅宗秘法《易骨筋经决》,同样有改善根骨之用,同时修行两门,倒也无虞。” “给我安排的院子在何处?平日里若是无事,不可来打扰我。” “若要出远门,需知会我一声。” “若是遇到危险,我自会出手,保你无虞。” 闻言,顾北川随便指了处院子,已经吃好的李东璧便转身离开了。 仿佛于他而言,只是换了个地方治病救人。 和尚托他保护顾北川,他便来了。只是顾北川是何人,为何要保护他,李东璧并不关心,也无需关心。 他要做的只是潜心钻研药理,随后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其实,他来大乾除了应和尚之邀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大乾马上就要和大燕开战了,一旦开战,三军之中,必有许多伤员。 而救治伤员,无疑是他登上药王榜的一大助力! 不错,他李东璧可是要成为药王的男人! 只可惜,虽说他已经把《纯阳经》和《药王典》都练到了极其高深的地步。年轻一代中除却黑白二公子外,几乎难逢敌手。 但在治病救人这一项上,却是建树寥寥。 因为但凡他遇见的病人,要不把他当作庸医,要不就是江湖术士,很少有人肯让他治病。 至于编写医术...唉,没有足够的医疗经验,如何能著书? 所以就造成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李东璧几乎是药王宫所有弟子中最能打的,却也是名望最低的。 这让他愈加紧迫,时刻不敢松懈。 因此,相较于药王大业,顾北川于他而言不过一路人尔,只要保全其性命便可,不值得多费心思。 章节目录 第85章:再次招工 这天清晨,福伯满脸兴奋地冲进南山居,一边朝顾北川的房门冲,一边高喊着“选上了,选上了。” 害得李东璧险些以为这是那个江湖草莽,差点就要将其拿下。 而从福伯口中得知皇商选拔的一系列事情之后,顾北川自然也是喜出望外。 他制作丝绸的本意其实还是为了补偿沈记布行,毕竟一言不合就拿走人家一半的家产,此等行径与强盗何异?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现在竟然有这么多人上赶着来被抢。 当真是...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随后顾北川便和沈贵见了面,这位昔日还有些怒气的沈记布行东家,此时再见面,俨然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对顾北川可谓毕恭毕敬。 皇商的事情谈妥之后,顾北川便将丝绸的编制方法,以及用蜡染工艺制作出冰纹的法子,一并交给了他。 得到的报酬就是一纸文书。 文书规定沈贵售卖丝绸所得银钱,一半都归顾北川所得。 除此之外,还有出人出力,帮助顾北川完善南山作坊。 简而言之,就是借给顾北川一批成熟的女工,让她们给农妇们培训。 这些都聊完之后,剩下的便是那些个商贾所求之事了。 想和顾北川定下赌约的商贾,大大小小,总计三十四家之多。 思来想去,顾北川只选了其中十家。 这十家商贾,无一例外,在江淮两郡都极有名气,规模也颇大。 而且涵盖了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 如果来年春闱,飞鸿能把十家商贾拿下,统统控股百分之五十一以上。 那么毫无意外,飞鸿集团将成为江淮两郡真正的商业龙头! 若是再加上顾北川从后世带来的一些造物,只怕足以影响两郡的经济命脉。 而到了这种时候,朝廷里只怕得有些人作保了。 否则生意开不起来。 选好之后,自然就是和诸位商贾见面了。 这次洽谈,倒是显得很愉快。 毕竟有沈记布行的例子珠玉在前,十位东家对顾北川还是很信任的。更何况顾北川还表示飞鸿集团拥有的新技术,新产品并不少,若是达成合作,将向他们优先提供。 这话一说,十位东家哪里还坐得住?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顾北川口中的新技术和新产品是什么,但参照冰纹丝绸就好了。 那可是足以颠覆江淮两郡布商市场的造物,直接干掉流云缎,被选为了皇商的存在! 而且沈贵哪怕在拿到秘方之后,也花了足足一个星期的工夫才造出一匹真正的冰纹丝绸。 丝绸倒还好,主要是蜡染技术。 那是用一种特殊的钢刀,蘸上融化的蜡液之后在丝绸上刻画,等蜡液凝固,线条周围便天然形成了细密繁杂的纹路,显得极为高贵! 这种技术,不仅对刻画的布料有要求,更对女工的手艺有要求。 当初参加皇商选拔的那块布,可是顾北川亲自画的,为的就是农妇们打个样,告诉她们画成这样就算合格了。 可后来沈良富说事态紧急,索性就差福伯送过去了。 可现在让沈贵自己培训女工来做,就显得尤为艰难。 不过,当真正的冰纹丝绸成型之后,他才发现,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一次的冰纹丝绸,选用的材料和女工都是最好的,可不是顾北川生产出来的半成品。 送到江南郡守府后,就连伍云轩也是大喜过望,直言此乃大乾布匹之最! 商议好之后,签下契书,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过不了多久,十位商贾就会将家中子嗣送到南山居求学。 趁着这之前,顾北川得先安排好作坊。 第一步自然便是去沈记布行挑选女工。 女工们听说是去八公村那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本是不情愿的。 可一听在飞鸿作坊做工,一月至少能拿三十个大钱,便纷纷踊跃起来。 毕竟,这年头谁能和钱过不去呢? 就这样,顾北川当着沈贵的面,愣是把沈记布行最有经验的百来个女工招走了。 沈贵还无可奈何,毕竟...谁家招个女工足足花三十个月钱啊? 女工的事情办完之后,顾北川便带着她们回到了南山作坊。 随后把她们交给了福伯,让农妇们跟着对方进行一段时间的培训。 他自己则是去找村长了。 可刚走到村长家,还没进院子,便听到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顾北川推门而入,却见是一农妇正红着眼睛,等着对面的壮汉。 见顾北川来了,村长严八公也是急忙站出来,道:“顾东家来找老朽,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是有些事,不过可以容后再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唉,都是刘老三这个憨货闹的。”只见村长指着那壮汉斥责道。 那壮汉本还有些不服气,不过见顾北川来了,却也低下头去,不敢反驳。 “事情是这样的,老三家媳妇在东家作坊里做工,因为做事用功,银钱也多了些,足足六十个月钱。” “为了这工钱,老三家媳妇是饭也不做了,孩子也不带了,什么都让刘老三来做。” “这不,两人为此吵了起来,争执之下,老三憨劲上来了,便打了老三媳妇一巴掌。” “本来吧,这男人打媳妇儿,天经地义,没什么说道。” “只是两人争执,误了老三媳妇儿的工,月钱也从六十个降到三十个了。” “老三媳妇就急了,俩人谁也不肯低头,这才找到老朽调解一番。” 顾北川闻言,心里可谓一阵唏嘘。 这情况,要是放在后世,刘老三怕是要被女拳师们喷得连渣子都不剩。 可在大乾,却是值得商榷。 只能说,时代的局限性。 “刘老三,不是婶子说你,自个挣不到银钱,还不让媳妇儿挣,这算个什么本事?” “就是就是,一个大男人,只会拿女人撒气,知不知羞?” “你要有本事,就去城里做工,挣的银钱比你媳妇儿多,孩子自然也就是她带了。” 听着街坊邻里的指责,刘老三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瓮声瓮气地为自己争辩:“做工哪是那么好做的?” “也就顾东家肯给这么高的月钱,可顾东家又不招男工。” “再者说了,这带娃,本就是女人的活儿,我一个糙汉子,如何做得来。” 刘老三这话一出,众人又有争吵起来的迹象。 顾北川见状,急忙大手一挥,站出身来,道:“谁说我不招男工的?” 章节目录 第86章:李东璧治病 听闻此言,原本骚乱的人群顿时寂静下来。 所有村民脸上都布满了惊喜之色,村长更是立即询问道:“顾东家说的可是真的?要招男工了?” 顾北川点了点头,道:“这次我来找村长,为的就是此事。” “现如今,飞鸿要新开两个作坊。” “一个用来种田,一个用来烧窑。” “烧窑累些,一个月一百个钱起步。” “种田轻松些,一个月八十个钱起步。” “不知诸位可有想来的?”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便如同烈火烹油一般,瞬间热烈起来。 刘老三第一个举手,道:“东家,我去烧窑!” “我有把子力气,不怕苦也不怕累,您放心,肯定给您烧好窑。” “我也是!” “我也是!” “好,所有想报名的,先在村长这里登记,改日便到作坊里寻福伯,让他给你们安排事做。” “我就先走一步了。” “您忙。” 顾北川来的时候,大家都在为刘老三该不该打媳妇儿而争论不休。 可顾北川走的时候,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这茬。 大家都沉浸在八十个月钱和一百个月钱的强烈喜悦中! 和银钱比起来,刘老三打媳妇儿算得了什么大事。 招完工之后,顾北川回了南山居一趟,和福伯交代了一下两个作坊的相关事宜。 这次顾北川要做的,主要是杂交水稻和砖窑。 杂交水稻这东西就不必多说了吧,就连后世十四万万民众都能养得活,放在大乾简直就是个大杀器! 一旦做出来,那么周淮定能借此一举成为粮商中的皇商。 等到来年春闱,飞鸿再把沈记布行和周记粮商给并了,就能手握两条皇商进货路线,名声不可谓不大。 但,其实对做出杂交水稻,顾北川并不抱信心。 毕竟哪怕是在科技发达的后世,袁老也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才研究出了杂交水稻。 起初,这个吃了国家无数资金的项目,可是被人称之为科研无底洞的存在。 甚至有人质疑,理想中的杂交水稻压根就不存在! 也就是袁老,百折不挠,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科研。 但就这,还是险些没能成功。 为什么? 因为想要做出理想的杂交水稻,就不得不需要一种雄性水稻。 称之为雄性不育株! 而且还得是天然的雄性不育株,后天加工的没用。 当初为了找到雄性不育株,袁老可谓走遍了祖国的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历时三年之久! 最后,就在所有人都接近放弃的时候,才在海南岛找到了几株。 这是什么概念? 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那么大的土地,也只有海南岛这种逼近热带气候的地区能找到几株。 大乾国土才多大?顾北川不知道,但肯定超不过祖国。 想在大乾找到雄性不育株,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单单就是人力和物力,以及花费的时间和财力,都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雄性不育株的稀有性,注定了这是一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倒也没必要做出理想的杂交水稻。 做出第一代就好。 诸君可曾听闻,孟德尔豌豆杂交? 简而言之,就是有两种豌豆,一种产量低,但抗倒伏,另一种产量高,但不抗倒伏。 两者杂交之后,就能形成产量又高,又抗倒伏的种子! 基于这种原理,做出类似的水稻种子,再卖给周淮就好。 至于砖窑,倒是相对简单许多。 他准备先烧出来砖块,再制出水泥,然后盖房子。 陈怀安不是江南最大地主吗? 到时候让他圈出来一块地,上面全盖这种砖瓦房,还得是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这样一来,完全可以打造出一个类似于后世汤臣一品的超级豪宅。 而等一年后,这豪宅也就成了飞鸿的。 不只如此,等人手多了,他还想把香水、肥皂等统统制作出来。 从今以后,南山作坊的产品,将会畅销大乾,遍布各行各业。 而他作为飞鸿的绝对控股人,什么都不用做,躺着等数钱就好。 和福伯交代完后,顾北川便动身前往淮南。 虽说淮南城和八公村相邻极近,但少说也需两三天教程,还是早些动身为好。 可就在他带着仆人走了没多久时,却偶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那人一袭雪白衣袍,上头用金线刺绣出一个“药”字,容貌上佳,气质绝伦。 正是李东璧。 自从李东璧在南山居别院住下之后,基本天没亮就出门,天黑才回来。 有时候背着满满一箩筐的草药回来,自信满满。 有时候则垂头丧气,眉宇间满是忧愁之色。 他没说,顾北川自然也就没问。 但现在好不容易撞见,顾北川决定爬墙角偷看一会儿。 此处乃是八公村村口,村里人出村和回村的必经之地,人流量十分可观。 此时的李东璧,在村口摆着一个小摊子,摊子旁挂着一面小旗子,旗子上书:药王门徒,免费看病,八个大字。 逢人从摊子旁走过,就急忙上前,拉住人家臂膀,端详一番对方脸色过后,便用极其严肃的语气道:“这位兄台,你有病啊!” 那汉子顾北川也认识,正是李老二。 李老二在八公村一众村民当中,脾气属于是比较好的。 但此时听见这话,也是眉头紧皱,一把将李东璧的手推开,发怒呵斥道:“我看你才有病!” 说完便走,丝毫没有停留之意。 然而李东璧却不干了,追在李老二身后喋喋不休。 “这位兄台,你真有病!” “我是大夫,可以治好你的病。” “不收钱!” “我这是为你好,你咋还不领情呢?” 一向憨厚的李老二终于被彻底激怒,一边推搡着李东璧,一边吼道: “老子急着去做工,你这江湖骗子,若是还要纠缠,可莫要怪我拳头不长眼!” 说着,憨厚的庄稼汉还举起拳头,示威性地在李东璧面前晃了晃。 李东璧似乎真被吓住了,愣在原地,一张脸憋得通红。 良久之后,却也只是怅然一叹,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若是近日身体有恙,记得来村口寻我。” 说完便又去拦住下一个村民,斟酌着打量对方半响,严肃地吐出一句:“这位兄台,你有病!” 李老二看见这一幕,疑惑地挠了挠头,啐了口,道:“江湖骗子。” 章节目录 第87章:收购 看见这一幕,顾北川也是嘴角抽搐。 好家伙,这样治病,难怪没人愿意给你治。 这世间的东西,永远是越上赶着的,便越不值钱。 若是自己苦苦求来的,反而会百倍珍惜。 李东璧欠缺的不是医术,而是一个患者和医生相互信任的途径。 看到这里,顾北川便走上前去,对着李东璧问道:“需要帮忙吗?” 原本被李东璧纠缠得不厌其烦,正准备爆粗口的秦家老大,看见顾北川,顿时换了副脸色,恭敬道:“顾东家,您和这人认识啊?” “休要胡说,我和他认识什么?”李东璧似乎不想和顾北川相认,催促道:“你又没病,过来作甚,快些走快些走,莫要耽搁我治病救人。” 这话落在秦家老大耳朵里,顿时就变了味。 只见他横眉倒竖,怒斥道:“你这江湖骗子,怎么跟顾东家说话的?” “休要让我叫村长把你赶出村去!” 这... 此言一出,李东璧顿时有些诧异地看向顾北川。 他本以为,顾北川富贵出身,和这些村民应当很不对付才是。 可没想到,秦家老大竟对他出奇地尊重。 当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要借顾北川之力治病救人。 药王宫对上药王榜之人有严格规定,所救之人,必须由自己出手,亲力亲为,断不可借助外力。 更不可投机取巧,将人打伤之后,再行救治,如此往复。 见李东璧不说话,秦家老大以为是自己把他哄住了,于是开口向顾北川道:“顾东家,我刚从城里回来,听说您要招男工了?还是八十个月钱起步?” “不错,种田八十个月钱,烧窑一百个月钱。” 听闻此言,秦家老大壮硕的身躯明显都颤了两颤,连声问道:“不知这活儿,能做多久?” “不出意外,应当要做上个半年。” “半年...不是长工啊。”秦家老大眼眸中闪过一缕挣扎,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咬了咬牙道:“那您看我把城里的工辞了,来您这合适吗?” “好说好说,去找村长登记即可。” “顾东家真是大善人啊。”秦家老大连忙道谢,一边谢一边往村子里赶,生怕去晚了。 李东璧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甚是惊讶。 顾北川...好像和别的富家子弟有些不同,他对这些劳苦农民的态度,有些奇特。 具体哪里奇特,李东璧也说不上来。 非要说的话,似乎是一种...平等。 其余的富人,就算对穷苦民众和颜悦色,但骨子里依旧藏着骄傲,和他们对话,更像是种施舍。 相反,顾北川就极其自然。 那种平等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刻在骨子里的。 让他不禁有些好奇,这个富家公子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才能酿成这股子平等态度。 “你...对待这些农民的方式,似乎和别的富家子弟有些不同。”李东璧眼眸中带着探究。 顾北川闻言一笑,道:“你对待患者的方式,似乎也和别的大夫有些不同。” 闻言,李东璧顿时脸色一僵,说不出话来。 干脆转移话题道:“你去何处,几时回来,会不会有危险,需要我一同吗?” “就去淮南一趟,很快便会回来,应当没有危险。” “嗯,一路顺风。” 辞别了李东璧之后,顾北川带着仆从很快便到了淮南城。 连家都没有回,便直奔永安铁匠铺。 说实在的,淮南铁匠铺足足有几十家,但唯有永安铁匠铺技术还算凑活,勉强能满足他的需求。 然而,这一次铁匠铺老板孙壮看着他给的图纸,却犯了难。 只见图纸上,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奇特马车。 这马车,通体由钢铁制造。 不用马拉,反而有两个脚蹬,前后还有两个轮子,似乎是靠人力蹬起来前行。 而且这图纸尤为繁琐,看得他眼花缭乱。 “怎么样,孙老板,这东西可能制出来?” “这...这东西是什么?” “自行车!” “自行车?倒是闻所未闻。” 孙壮斟酌了好一阵子,才叹息一声,道:“这玩意儿,说实话,我是做不出来的。” “别说我,怕是整个大乾工匠都造不出来,你若真想造,得去找天机神匠。” “哟,您还知道天机神匠呢?” “那可不,年少时,我也曾参加过天机门选拔,只可惜,天资愚钝,未曾入门。”说到此事,孙壮脸上颇有得意之色。 似乎这已经是这个汉子这辈子做过的最了不得的事情,事实也确实如此。 然而这番回答,却让顾北川皱起了眉头。 只有天机神匠能做?那就只能找李东璧帮忙了。 他身为药王宫弟子,说不定认识天机门门徒。 只是...想起李东璧对自己的态度,顾北川不禁流露出无奈之色。 对方不一定愿意帮忙啊。 “若是我给你们每个零件的详细图纸,只让你们照着图纸造出零件呢?可否一试?” 孙壮闻言也皱起了眉头,似乎陷入了挣扎。 他们毕竟是铁匠,打的是锻件,而非铸件,造出来的零件不可能一模一样。 所以顾北川这次的活儿,无论对他还是对永安铁匠铺,都将是个不小的挑战。 只不过,犹豫了好半响后,孙壮终究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见识过天机门鬼斧神工的锻造技术后,他自然也不甘平凡。 这是挑战,也是机遇。 若是能完成,永安铁匠铺的名声怕是也能响亮不少,今后接的单子也能多些。 “我可以试试,但丑话说在前头,锻出来的废品怕是不会少。” “所以铁料得充足,这废品的钱,你们也得报销。” “没问题。”顾北川笑着点头,随后说出了此行的第二个目的:“孙老板有没有兴趣来飞鸿做事?” 闻言,孙壮一愣,追问道:“什么意思?” “我就直说了吧,飞鸿今后还会有一系列大动作,少不了铁匠。” “而永安铁匠铺身为淮南最好的铺子,飞鸿自然不会放过。” “孙老板可有意愿,带着手下人一起来飞鸿做事?” “若是同意,每个铁匠都会有月钱。技术越好,月钱越多,具体多少,我们可以坐下详谈,至少不会比你们现在低。” 孙壮听闻这番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家伙,我在跟你谈生意,你却想收购我的铺子! 章节目录 第88章:南山作坊 孙壮听见顾北川这话,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仔细思索一番后,却是有些犹豫了。 现如今兄弟们整日在炉火旁辛苦劳作,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养家糊口? 但铁匠这一行,是有讲究的。 农忙时节,大家伙纷纷来打造农具,所以收入很高。 但农忙过后呢? 用到铁器的人就会逐渐减少,这时候也是永安铁匠铺收入的低谷期。 但是,听顾北川的意思,只要加入了他们飞鸿。 那么不管农忙还是农闲,每月都有固定的月钱拿。 若是做得好,还有些赏钱。 这种稳定的日子,不正是弟兄们所向往的吗? 所以并未多想,孙壮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顾北川闻言,顿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至此,他此次淮南之行可谓圆满结束,是时候回南山居了。 说不定那些个商贾的孩子们都到了。 只不过,来时只有顾北川和些许保障安全的家仆。 走时却带上了整个永安铁匠铺几十号人! 回到南山居后,顾北川发现,那些商贾子弟果然已经到了。 不过他一时间倒是没空管这些人,而是先去了一趟作坊。 正式将作坊命名为《飞鸿·南山作坊》。 同时从中划分出来四个部门,分别是纺织部,以张大婶为首,带领一众农妇和沈记的百余名女工组成。 铁匠部,由永安铁匠铺原班人马组成,以孙壮为首。 农业部,以李老二带领几十名八公村村民组成。 砖窑部,以秦家老大为首,同样有几十名八公村村民。 而这一次,顾北川吸取了上次丝绸生产失败的教训。在每个部门内,除部长外又设立了几个技术岗,月钱尤为丰厚。 纺织部的技术岗肯定是沈记女工,自不必说。 农业部不需要技术岗,李老二等人本身就是地里刨活儿的。再找个专家来教农民种地,岂不是画蛇添足? 铁匠部技术岗自然由孙壮和一些技术比较好的铁匠担任。 砖窑部的技术人员,则是顾北川这次从淮南特地带回来的,怕的就是秦老大等人不懂其中门道,胡乱开工。 原本的南山作坊只有零零散散几十个女工,这次扩大后,却足足多出来上百人,也算颇具规模了。 而南山作坊的总负责人,依旧由福伯代理。 但顾北川已经放出话去,福伯迟早是要从负责人的位置上退下来的。 而候选人,就是四位部长! 等到来年春闱,谁做出的贡献最大,谁就担任总负责人。 这话一出,底下人瞬间沸腾。 孙壮本来想着,有固定月钱就不错了。可现在,竟然还有希望管理几百号人,若是真成了,这月钱不得拿到手软? 他尚且如此激动,张大婶,秦老大和李老二就更不必说。 这三人本就是农民,整日劳作也不见得有几个银钱。 却因为顾北川的关系,得了这般天大的好处。 现在还有机会更进一步,哪里还能不卖命工作。 当然,部长的位置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顾北川放下话去,每个部门,每月都要进行一次评选。 贡献最为突出者,将取代部长之职。 而这政策一出,底下员工也干劲十足起来。 福伯在一旁看得,简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也不是没和顾军去过顾家产业。 但顾军激励工人们,永远都只有一句“大家伙好好干,等货卖出去了,便给你们涨月钱。” 结果货卖了一批又一批,工人们的月钱却不见涨,久而久之,这积极性自然就降下来了,任凭顾军来再多次,说再多话,也无济于事。 顾北川则恰恰相反,从头到尾也没来过几次,说话更是不多。 却叫整个作坊的员工,都恨不得日夜不缀地做工。 此等手段,当真是比老爷高明多了。 小姐若是泉下有知,该有多开心啊。 南山作坊的事情到这里,基本就告一段落了。 除非哪个部门做出了成品,否则顾北川不会再过问。 他该好好教导一番商贾们的子弟了。 ……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深秋,马上便要入冬,淮南又毗邻淮河,导致天气寒冷了许多,起床也就显得愈发困难。 可即便如此,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南山居正堂内便聚集了不少身影。 他们或身披锦绣貂绒,或带着随身暖炉,身上也都是珠光宝气,尽显富贵。 显然,这些就是商贾们送来的子弟。 加上沈良富一起,共十一人。 等到来年春闱,顾北川至少得保证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最少得中个进士。 否则,赌约失效,飞鸿什么也得不到。 不过好在,这些人即便是富家子弟,但好在读过不少书,也都是举人出身。 并未像想象中的那般纨绔成性,不堪造就。 吱呀! 正堂门被推开,只穿了件单衣的顾北川拿着走了进来。 十一人见状,急忙起身,躬身行礼,恭敬道:“老师。” 大乾讲究天地君亲师,这师可是白认的,一旦认下,便要侍奉终身。 若是中途反悔,叛出师门,少不得要落个声名狼藉,受士林排斥的下场。 所以,今天这第一堂课,其实很重要。 毕竟,不见得每一人都是心甘情愿拜他为师。 顾北川落座之后,还未说话,却见沈良富上前,将自己的貂绒和暖炉递给了顾北川。 同时言辞恳切道:“天气渐凉,还望老师保重身体,否则便是弟子之过。” 顾北川被这举动搞得一愣,随即笑道:“良富有心了。” “落座吧。” 沈良富落座之后,顾北川按照次序,在众人脸上审视一番。 发现这十一人,怕是没一个比他小的,且个个有举人功名在身。 虽说比他大,却也不过三十。 这样的十一人,放在江淮两郡,足以称得上一声青年才俊了。 只是,既然是青年才俊,那便满面心高气傲。 心中有了一番计较后,顾北川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你们几人,可都是心甘情愿拜我为师?” 此言一出,不出所料,除了沈良富外,只有三位子弟点头称是,四位有些犹豫,剩余三位则是无动于衷。 更有人站出身来,问道:“你能教我们什么?” 章节目录 第89章:授课 此人,顾北川依稀有些印象,道:“你是陈楚歌?陈怀安之子?” “不错。”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此次来的子弟中,江南郡的共有五人。 很显然,其余四人都以陈楚歌为首。 相反,剩余六人,则以沈良富和周淮之子周安为首。 “顾诗君,我们几人都是江南人士,未曾见过顾诗君之风采,故而有所质疑,还请见谅。” 陈楚歌被顾北川打量得有些不自在,遂开口解释道。 “不如顾诗君当场作诗一首,也好叫我等长长见识。” 闻言,场中众多子弟顿时兴奋起来。 要知道,这可是淮南诗君啊! 莫要说江南学子,哪怕淮南学子,见到淮南诗君作诗的场面也不多。 因为顾北川出道至今,做的诗本就不多,但偏偏每一首,都那般脍炙人口,震人心弦,得到了极大传播。 故而名声大响,各地文坛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淮南当地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被引为骄傲,誉为文曲星下凡般的人物。 若是此时能现场聆听诗君作诗,岂不快哉? “自无不可。” “只是作诗须有题材,此事既然是你提出,不如题材也由你来定。” 陈楚歌闻言一愣,让他定题材? 那不就证明此诗乃诗君当场而作?并非提前写来? 之前听闻淮南诗君五步成诗,他还不信,认为世间不可能有如此大才。 可今日,这一幕似乎要发生在他眼前了。 只见陈楚歌清了清嗓子,怀着激动的心情道:“天气渐寒,即将入冬。” “我与诸位同胞自江南而来时,曾横跨淮河。” “却见昔日热闹的淮河两岸,早已寂寥无声。” “不见鸟鸣,亦不见猿啼。” “河面更是秋寒料峭,叫人瑟然。” “顾诗君不如以此为题,作诗一首?” 顾北川闻言,没有即刻答应,而是斟酌了一番后问道:“你既是横渡淮河而来,可曾在河岸见过一孤舟老翁?” “孤舟老翁?未曾见过。”陈楚歌摇头道。 “顾诗君,我见过。”另一个江南学子适时道。 “说说吧,有何印象。” “我只记得,本是严寒天气,那老翁却只穿一单薄蓑衣,于江风中不住地抖动身子。” “我瞧去时,只见他双鬓满是银白,显然已是垂垂老矣。” “学生想不通为何这般大的年纪,还要出来摆渡,却依旧给了他些许银钱。” “你说他啊,我也曾见过。他本想邀我坐船渡河,只是他那船,看着着实矮小破败,我便另选他船。” 这两人一说,江南学子们纷纷点头称是,那老翁着实可怜,但凡见过,不至于没有印象。 顾北川点了点头,对着那曾给过银钱的子弟问道:“你唤作何名?” “学生甄仁义。” “甄仁义...”顾北川咀嚼一番后,笑道:“你既送了银钱给那老翁,我便将此诗送予你吧。” 甄仁义一听,顿时浑身一颤。 周遭学子更是羡慕得双目通红,要知道,这可是淮南诗君所赠。 上一个有此殊荣的,可是跟《淮南秋·赠项白》一同大火的项白公子。 听闻人家可是靖王府的贵人。 现如今,难不成甄仁义也要如此,大火一把? 然而,顾北川却没管他们怎么想,直接开口吟诗: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五言! 只第一句,陈楚歌等人便判断出来。 而且对仗极为工整,韵律也甚是上佳。 关键是那意境! 仅仅十个字,便将淮河两岸,初冬时节,万籁寂静之感描绘得淋漓尽致! 这便是淮南诗君的水平吗? 若说众人刚才还有些质疑,那么此句过后,便只剩敬佩。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轰! 这一句一出,众人如遭雷击,情绪也从敬佩转为震惊! 千山对万径,鸟飞绝对人踪灭。 孤舟对独钓,蓑笠翁对寒江雪。 这份对仗,当真是...堪称绝妙! 再加上那意境,短短二十字,一年迈老翁,披着蓑笠,行一扁舟,于江心独钓的萧瑟之景便跃然于眼前。 这份功力,这份才情,不说整个大乾,但至少在江淮两郡,真真是独一份。 此时,天寒地冻,众人内心,却是无比火热。 既然能来这里,代表大多数人诗词一道上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 而顾北川露的这一手,足以让他们安心。 “敢问顾诗君,此诗名讳。” 顾北川思索一番,便道:“《淮南雪·赠仁义》” 轰! 此言一出,只见甄仁义双眸通红,当即便双膝下跪,向顾北川行了师礼。 “恩师在上,请受仁义一拜。” 看见跪伏在地的甄仁义,顾北川叹道:“还望仁义能成真仁义。” 闻言,甄仁义浑身一颤,一字一顿道:“谨记恩师教诲!” 就这样,在众人羡慕得发紫的目光中,甄仁义成了江南学子中第一个拜师的。 除陈楚歌外,其余三人也是有些蠢蠢欲动。 唯有陈楚歌,依旧平静,道:“顾诗君,我承认你才名非凡,称一声文曲星下凡亦不为过。” “只怕京都那些成名已久的诗词大家,也断然做不到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作出这等质量的五言绝句。” “只是,楚歌始终认为,诗词只是小道尔。” “只能陶冶情操,冶炼情怀。” “楚歌此生,要学能成当朝宰辅,利国利民的大道!” “敢问顾诗君可有赐教?” “若有,楚歌必以师之礼相待!” 陈楚歌发问,双眸灼灼,似含烈焰。 然而,场中众人听闻此言,却是骇然。 要知道,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骚客,钟情于诗词一道。 顾北川更是淮南公认的诗君。 你当着他的面说诗词不过小道? 你怎么敢的呀? 此子,真乃狂徒也,可莫要惹得恩师生气,迁怒于我等。 然而,听闻此言的顾北川却并没有生气,反而眼含异彩,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番陈楚歌。 此子倒是气宇轩昂,眉眼挺拔,称得上一句意气风发少年郎,难怪能说出此等言语。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为师需要先问你们一个问题。” “为何读书?” 章节目录 第90章:解惑 为何读书? 听闻此言,众子弟可谓面面相觑。 不是这个问题太难,而是太简单。 古往今来多少人,早已给出了答案——为官!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人站出身来,理所应当道:“学生读书,为求官位。” “学生亦然。” “学生亦然。” 十一个学生当中,十个学生都是如此回答的。 唯独陈楚歌,看着顾北川,有些犹豫不决。 自他出生起,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读书就是为了能金榜题名,随后为官一方。 甚至,他已经为这个目标而努力了近二十年。 可…不知为何,骨子里总觉得,不该如此。 难不成,一开始的圣人老爷,也是为了做官才读书的吗? 显然不是! 所以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见状,周围同窗纷纷向他投去诧异的目光。 就这种问题,还用想? 见他没有回答,顾北川也没有追问,而是继续问道:“那,又为何做官?” 此言一出,在场绝大多数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个问题他们中很多人都没有想过。 他们以往所接受的教育,所认识的人,所熟知的事,都在告诉他们,去科举吧,去高中吧,去金榜题名吧。 而他们也在为之十几年如一日地努力,可考中之后又当如何?他们却未曾真正想过。 这时候,顾北川给出了答案。 “是要做一个欺上瞒下,收敛钱财以回报父母宗族的贪官污吏,还是做一个清正廉洁,为民生计的好官清官?”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涨得通红,更有学子站出身来,言辞激烈:“老师岂可如此羞辱我等。” “就是,我等既能来老师处求学,家中便已是小有资产,不说富可敌国,却也够一生荣华,何需再去做那横征暴敛的贪官污吏?” 面对愤怒的学生们,顾北川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你们想得太简单了。” “有些时候,不是你不想做,便可以不做的。” “每个人都在愤世嫉俗,每个人都在同流合污。” “就说你们江南郡郡守霍大人,家中富贵,比之你等如何?” 众人未曾理解顾北川的意思,却也皱着眉头答道:“霍家乃冠军侯之氏族,巅峰时期,可谓王朝一等一的权贵。” “哪怕如今大不如前,却也不是我等能比的。” “不错,我等之于霍家,不外乎萤火之于皓月。” “既然如此,你们可曾想过,霍大人已经有霍家撑腰,为何还会被贬至江南郡?是他不够清正廉洁?不够秉公执法?还是贪墨了钱财?” 这…一席话说得众学子哑口无言。 有学子甚至抓耳挠腮道:“恩师,难不成这官场黑暗至此?于我等贫寒出身的学子而言,无一条出路?” 顾北川却笑着摇了摇头,道:“非也,当今圣上,是大乾近百年来难得的圣明之君。” “仅用短短几十年,便将山河破碎的大乾重新收拢,且迸发出勃勃生机。” “若非生逢乱世,怕是早已造就一番基业。” “只是,官场自有为官之道。尔等需要懂得和光同尘,保全自身。” 这话一出,又有学生皱眉,道:“老师,那岂不就是遂了他们的意?同流合污了?” 顾北川笑着摇头道:“非也,非也。” “还是那句话,你为何为官?” “若处江湖之远,则励精图治,发展民生,造福一方百姓。若处庙堂之高,则认真做事,为圣上分忧。” “为圣上分忧?那圣上又在做什么?” “准备北伐大燕。” “为何要北伐大燕?” “收复故土。” “为何要收复故土?” “还我大乾子民一处休养生息之地。” “所以,讲到底,还是为了民生,可对?” 那提问的学生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一番,随后郑重点了点头,道:“太宗文皇帝曾言,民如水,朝廷如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辈读书人,不论处江湖之远,亦或处庙堂之高,都当为天下百姓谋福祉才是。” “很好,这便是初心,只要你不忘此初心,便是一好官。” “哪怕和光同尘,也是为了保全自身。” 那学生闻言,浑身一颤,道:“谢恩师教诲,学生定当铭记于心,终身不忘。” “善。” 解答完这个学生的疑惑,顾北川又将目光看向了陈楚歌,问道:“可曾有所获?” “弟子亦有所获,只是心中依旧有惑,还望恩师解答。” “道来。” “古之圣者,并非人人为官,为何读书?” “很简单,同样在造福民生。” “有人周游列国,宣扬思想,有人有教无类,因材施教。有人宣扬法度,依法治国。” “不过都是为了完善家国制度,让人人有书读,有饭吃,构造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大同社会。” 轰! 此言一出,陈楚歌浑身一颤,似是心中积攒已久的疑惑终于得到解答,只觉眼界瞬间开阔,灵魂瞬间升华。 “敢问恩师,我辈又为何读书?” 这话一出,顾北川还没说话,其余学子就开始议论纷纷了。 这陈楚歌怎么回事,刚才不是已经有同窗说了,读书就是为了做官,然后造福百姓,改善民生吗?恩师也未曾驳斥,何故再问? 似乎是察觉到了同窗诧异的目光,陈楚歌又补充道:“难不成我等想要实现心中理想,只有为官一条路?” “莫非,你不想为官?”顾北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郁,在这个世界,能有这样思想开放的年轻人,当真难得。 “并非如此,只是弟子觉得...不该如此。” “若想构建大同,应当人人都能出力,而非只靠读书人,只有一条为官之途。”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发问道: “还记得淮南河畔,那孤舟老翁否?” 陈楚歌不知顾北川此言而已,但依旧点头,道:“未曾忘记。” “可怜否?” “深秋时节,料峭寒意,孤舟老翁,划舟摆渡,自然可怜。” “尔等读书,是否为了大乾能少些这样的可怜人?” “自然。” “那你可知,大乾有多少这等人?” 陈楚歌一僵,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章节目录 第91章:传道 好在,陈楚歌疑惑之际,顾北川及时给出解答。 “这个问题,别说你不知道,我同样不知道。” “我和你一样,生在富贵人家,未曾体会过这大乾的民间疾苦。” “但我可以肯定,如这老翁一般,老无所依者,比比皆是,不计其数。” “你可能告诉我,为何?” “官...官员无治?”陈楚歌结结巴巴,脑子一团浆糊,试探着说道,反正总不该是圣上无为吧。 若他敢说这话,明儿个陈家就得被治个大不敬的名头。 可谁知故北川却摇了摇头,显然对此回答并不满意。 “当今圣上,乃难得的贤明之君,虽一心北伐,积极备战,于官场并未有太多干涉,导致党派林立。” “可圣上治下,何人敢光天化日之下,行那贪污受贿,欺上瞒下之举?” “相比于三十年前,宛若土匪强盗般的官员,如今的大乾官员,怕是好上不止一筹。” “那究竟是,为何?”陈楚歌急切起来,他感觉自己即将要抓住某个答案。 某个让自己魂牵梦绕,寤寐思服的答案! “对于改善民生而言,为官之道,终究只是小道。” 轰! 此言一出,整个大堂内顿时乱作一团,学子们议论纷纷。 这等话,当真是有些大逆不道了。 即便说出来的是自己的老师,也少不得要有一番质疑。 “恩师岂可如此胡言?” “不错!为官之道,当为大道也!” 看着台下有些义愤填膺的众弟子们,顾北川倒是不见气恼。 毕竟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形成的三观也是如此。 此时见到与自己三观不符的言论,自然少不得要争辩一番。 但是他们还讲礼数,讲道理。 不像后世之人,只要键盘在手,便要先逮着对方问候一番,汝有令堂否? 这种人,俗名喷子,雅号:猎妈人。 对于喷子,顾北川自然不屑于解释。 但对于自己的学生,自当有传道解惑授业之职责。 “古往今来,历史沧桑,多少王朝兴盛,又有多少王朝落幕?” “这么多年以来,为官者可谓不计其数。” “但尔等可见,如那老翁一般的人,少了多少?” 这…站出来质疑的学生面面相觑,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没有!此等穷苦百姓,历朝历代都有!” “是何原因?那些官员大吏全是废物?全都不如尔等?” 这话一出,众学子更是哑然,半个字说不出来。 谁敢说这样的话? 古往今来,多少能人志士,多少大儒大家,比他们强的何止一星半点,简直多如漫天繁星。 “他们都未曾做到的事,你们又有何信心,说自己能做到?” 轰! 此言如若雷霆,深深击打在学子们的心灵深处,叫人振聋发聩。 陈楚歌浑身颤抖,醍醐灌顶。 顾北川见状,决定加一把火。 “我辈读书人,不,应当说我辈中人,大丈夫生于天地间。” “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轰! 又是一道惊雷,众学子已经被震得外焦里嫩。 陈楚歌当场跪下行师礼,问道:“何为开万世太平之道?恳请恩师赐教!” “很简单,依旧是强国之道。”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傻眼。 这个答案,怎么和他们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不是说为官乃小道尔吗? “我说的强国,并非靠官员,而是靠科技!” “科技?此为何物?”众人面面相觑。 “百姓穷困潦倒,吃不上饭,可若是有一种水稻,亩产量足足翻上数倍,是否可保大乾再无饥民?” 思索一番后,陈楚歌道:“虽不能杜绝,但却能大大减少。” “天寒地冻,百姓无衣可穿。可若是有一种机器,顷刻之间便能成布,比寻常女工快上数倍,是否可保大乾再无冻死之骨?” “北方大燕,侵我国土。西方大凉,虎视眈眈。可若是有一种百炼钢铁,制成铠甲,坚不可摧。制成刀剑,无坚不摧。可否让我大乾军队,战无不胜?” “这些,便是科技。” “科学技术乃第一生产力。” “若无足够的生产力,圣上再怎么贤明,官员再怎么廉洁,也当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可若是我们拥有其他国家不曾拥有的科学技术,便能轻而易举地战胜敌国。改善民生,更为弹指之间。” 顾北川一番话说完,整个大堂内早已是落针可闻。 这番话,和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可谓截然不同。 但…竟没人能挑出错来。 似乎,这才应该是正确的发展之道。 当真是,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既然如此,为官岂不是无用了?我等可否跟随老师,追寻科技之道?”陈楚歌言语之中,难掩激动。 可顾北川却摇了摇头。 看见这一幕,陈楚歌心中一颤,道:“莫非我等没有跟随老师学习科技之道的资格?” “非也,科技乃强国大道,海纳百川,包容万物,你若想钻研,科技之门随时向你打开。” “只是,科技之道,亦需和为官之道相辅相成。” “以你们如今的背景,为官依旧是最好的选择。” “一来,大乾即将北方,正是用人之际。” “二来,钻研科技亦需官方许可。” “毕竟,若无开采批文,哪来的矿脉冶铁?” “若无官方渠道,粮食和布匹如何走往全国?” “科技之道和为官之道,从未相悖。” “相反,在如今的大乾,两者相辅相成。” “尔等即便为官,亦可随我学习。” 此言一出,众人这才放心。 “恩师大才,竟将我等路线都规划好了,学生拜服。”陈楚歌道。 其余几个学生,也是纷纷行了师礼。 顾北川看见这一幕,点头道:“还有一件事,书中之事,不可全信。” “八股也好,诗文也罢,只是你们金榜题名,为官一方的工具。” “为官之后,用处寥寥。” “尔等需得多多关注为官之道,为政之道,需得通晓如何处理政务,如何治理民生,再与科技相合,如此方为康庄大道。” “恩师高才,学生谨记教诲。” “善。” 章节目录 第92章:江南人士? 这堂课上完之后,众富家子弟可谓心服口服,毫无怨言地拜了师。 从今以后,也算有了门庭。 课上完之后,顾北川离去,一众子弟也开始彼此交谈,互相熟络。 然而,就在众人有说有笑时,人群中唯独有一人呆立原地,双目无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正是沈良富! 见他如此,陈楚歌等人忙问道:“良富兄在想些什么?何故如此出神?” 沈良富听闻此言,回过神来。 却依旧有些震撼地道:“诸位可曾知道,你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自然知晓,我等父辈求来的。” “从何处求来的?” “令堂处?” “契机为何?” “皇商大选?” “良富兄你究竟想说什么?还请一吐为快,莫要七绕八绕。” 沈良富闻言长叹一声,道:“家父之所以能精选皇商,完全就是因为恩师造出一种新布。” “一种,他口中的新布!” “而且,我还知道,恩师的作坊里最近来了不少人,有人在研究种田,有人在研究冶铁。”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所以说,老师口中的种种科技,并非水中花,镜中月,而是真实存在的?”周安试探着问道。 “毫无疑问,老师乃此道先驱者,我等能跟随其后,当真乃一大幸事。”陈楚歌亦是感慨道。 “我就说,恩师如此才华,为何迟迟不肯科举入仕。如今想来,当是恩师高瞻远瞩,早已勘透了这科技兴国的路子,并投身于此。”甄仁义同样感慨万千。 “你们说,恩师不过十八年华,为何小小年纪,却懂得这般多的道理。” “说实在话,那些个京都成名已久的大儒,别说诗文一道,单单就是道理,怕是也讲不过老师。” “毕竟,他们连为何读书都未曾搞清楚。” “话也不能这般说,天下九成九的读书人,人人自视清高,可又有几人如恩师一般,将读书一道看得如此通透?” “恩师真乃文曲下凡也,只可惜,这文曲为何落在了你们淮南,却不在我们江南。”陈楚歌这话隐约有一丝酸味。 周安听了却是大笑着道:“这说明,是天要兴我淮南文坛也!” “假以时日,淮南当成天下文华汇聚之宝地也!” 听见这话,淮南子第纷纷露出自豪之色,江南子弟则要羡慕得多。 唯独甄仁义,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他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氏,一口江南话,说得尤为流利。 更是对这门地方言语,颇有研究。 而他恰好发现,刚才恩师讲课时,所说的淮南话并不正宗,反而隐约带着点江南话的影子。 顿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其心中浮现,随后便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恩师其实是个江南人? “甄兄,何故在此发愣?天气渐寒,不如我等同窗去恩师开的飞鸿酒楼尝一尝那火锅?” “说起来,尔等江南人氏,还未曾尝过这等美味呢。” “跟你们说,这菜可是恩师造出来的,味道那叫一个绝。”沈良富道。 他和周安是土生土长的淮南子第,自然有义务招待一番江南同窗。 “没什么没什么,若有如此美味,我等定然是要品尝一番的。”甄仁义咧嘴笑道。 同时又一阵后怕,他心中所想,若是让这些个淮南同窗知晓了,怕不是得跟他拼命。 要知道,现在的顾北川,早已成了淮南文坛的招牌。 其名声之响亮,甚至一度盖过秦修文。 早已被万千淮南才子当成了淮南诗坛的代表人物,是整个淮南人的骄傲。 可这时候,他要敢说恩师是江南人,怕是不能活着走出淮南。 可万一…真的是呢? 甄仁义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顾北川讲课的一幕幕,斟酌其用词和发音,愈发觉得像,简直就像是披着淮南话外衣的江南话。 不过如今没有证据,只好作罢。 就这样,一众江南学子被淮南学子带去了飞鸿旗舰酒楼,品尝地道的淮南风味。 还参观了一番顾北川当日在墙壁上留下的《淮南秋·赠项白》。 “据说,此诗传出之后,有无数文人骚客前来,也想作诗一首,与恩师并列。” “本来都已经提笔了,可看见恩师此作,却又颓然落笔,最后无奈离去。” “最长的一个,甚至在此诗面前足足呆坐三日,却硬是一字未曾写出。” 沈良富一边介绍,一边胸中酝酿着豪意。 江南学子们看着那以狂草写就的二十八字,也是惊叹不已。 甄仁义更是感激涕零,因为顾北川赠给他的《淮南雪·赠仁义》与之相比,竟丝毫不差。 “恩师之诗才,当真是叫我等汗颜。” “若是求学期间,能得之万一,春闱的诗词部分,当不成问题。” 闻言,众学子无不点头称是。 …… 同一时间,靖王府。 火炉的红光映照在墙壁上,琉璃盏中缓缓飘出静神香,将整个房间映照得颇有暖意。 也正是因为这些东西,才导致在这寒意料峭的季节,少女依旧能露出白皙光滑的小腿,搭在床沿上,有一茬没一茬地摆动,却不觉丝毫冷意。 项芷柔精致的脸颊看向窗外,眸光灿若星子,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只不过这副样子,当真像极了怀春少女静候情郎。 扑哧扑哧。 在寒风吹拂中,羽翼颤动的声音响起。 少女猛地自床沿坐起,眸光中绽放出异彩,期待之色溢于言表。 心中所望,终得所偿。 这一刻的项芷柔,当真美得出奇。 果不其然,小青挥舞着羽翼,落在窗沿上。 它一身青色羽毛,好似青松,迎霜傲雪,亦不曾低头。 甚至,还昂着胸脯,显得极为精神。 若是寻常鸟类,自然不能如此。 但小青是常年翱翔于崖余山脉的异种,筋肉苍劲,羽翼丰满,更是不畏严寒。 如此鸟雀,拥有巨大的军事价值,往往都被用作传递重要军事情报的信鸽。 即便是王子皇孙,想要有这么一只青松鸟,也绝非易事。 但项芷柔身份特殊,拥有一只,却不是难事。 当是时,少女也不能小青休息片刻,便急不可耐地摘下其脚上竹筒。 章节目录 第93章:少女怀春 书信展开,熟悉的草书映入眼帘,叫少女心尖尖上的柔意,更胜几分。 “芷柔亲启:最近数日,居于南山,多有忙碌。” “于你,倒是有些怠慢了。但,芷柔想来是个大气的姑娘,断不会因为此等小事而怪罪于我。” 看到此处,少女心头一点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顾大家说得不错,我是个大气的姑娘。况且大家有要事在忙,我若胡搅蛮缠,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不过好在,这些天的劳碌也算有了些成效。” “南山作坊步入正轨,丝绸部更是蒸蒸日上,女工们的纺织水平不断提高。” “制作出的冰纹丝绸,一次比一次好,放在沈记布行售卖,同样十分抢手。” “我还新设计了个方子,叫她们制一种新布,命名上却犯了难。” “思来想去,便念起了你。” “这丝绸上,有浮云朵朵,万里晴空,于那流云缎相比,怕是还要更胜一筹。便叫它,柔云绸,芷柔的柔。” 唔~ 看到这里,少女哪里还受得了,扑倒在床,抱着被子左右翻滚。 只觉心尖尖上那股子蜜意,如同遇了暖阳的冰雪,悄然化开。 叫人喜上眉梢,情不自禁。 好半响之后,少女才平复下来,继续看信。 “只不过,最近时日,依旧遇上了些许难处。” “此次来信,也是有事相求。” “我观小青,羽翼丰满,鸟眸锐利,更是不畏风雪。” “故而想大肆养殖此鸟,并加以驯化,用以传信,不知芷柔可否相助?” 看见这话,项芷柔一时间纠结起来。 青松鸟是崖余山脉特产,价值尤为珍贵,这养殖和驯化之法,更是不可私传,否则以军法处置。 可是…这是顾大家第一次求我帮忙诶,怎么能拒绝呢? 项芷柔脸色一变,瞬间便坚定起来。 “上次来信,你言明心意。我思绪烦乱,久久难以入眠。” 看见这句话,少女身子紧绷,双手不自觉地便用上了力气,将信纸都抓出缕缕褶皱。 不错,就在上一次互通书信时,她曾“隐晦”地表明了些许心意。 所以这次看见小青飞来,才那般雀跃,那般期待。 顾大家他,会怎么说呢? 少女只觉心中好似有一头暴躁的鹿儿,左冲右撞,直撞得她心如擂鼓,砰砰直跳。 “思虑良久之后,我发觉,每次看见小青飞来,便心生欢喜。想来,我大抵也是于你有意的。” 轰! 少女如遭雷击,呆立在地,久久不曾移动。 良久之后,方才攥紧信件,目光一遍一遍扫过。 同时心中好似有蜜意流淌,双颊也有红霞攀上,嘴角更是上扬,露出倾国倾城的美丽笑容。 就这样,少女傻笑良久,这才目光继续向下看去。 “只是不知为何,你总是推辞见面。” “想来也是有苦衷的,不过倒也无妨。”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最近天气严寒,临近入冬,望添衣,珍重之。”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少女口中不断呢喃着这番话,只觉脸颊越来越红,越来越烫。 她向顾大家表明心意这件事,是自作主张,靖王兄不知,老爹更不知。 当初写完书信,心中极为忐忑,更是隐约有几分懊悔之意。 心想如此这般,未免太过主动,失了女子矜持。 若是让老爹知道了,少不得要训斥她大逆不道。 毕竟大乾婚俗,应当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像她这样直接和心爱男子表白的,不说绝无仅有,却也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了。 所以说,她是背负着莫大压力的。 而不像顾北川,因为受到后世熏陶,所以觉得自由婚恋很正常。 不过,在看到这封信的一刹那,她觉得值了,什么都值了。 她将信件摊开,褶皱抚平,最后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 这才拿出新的宣纸,开始书写回信。 “北川亲启:” 只写完这四个字,少女才褪去的红霞便重新爬上脸颊。 以往她对他的称呼都是顾大家,像这样直呼名讳的,还是第一次。 良久之后,写完回信,少女深吸一口气,只觉心中依旧流淌着淡淡蜜意,虽不如一开始那般强烈,却足够绵长,令人回味良久。 恰逢此时,小红推开门走了进来。 “小姐,沈记那边新出了一款布料,当真好看,我排了好久的队,才替小姐买了来,小姐可要看看?” 正在怀春的项芷柔被人打断,顿时恼羞成怒,捂住羞红的脸颊,羞怒道:“不看不看,快些出去。” 小红看自家小姐这副样子,也是诧异。 “小姐你怎么了?莫不是生病了?”说完便伸出手,朝项芷柔额头摸去。 却被其一把打掉,依旧羞怒的声音响起:“我没事,你快点出去,不然我要生气了!” 小红见她这般说,自不敢多留,连忙向外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可惜了这么好的柔云绸,据说还是沈记出的新品呢,要运到宫里去给那些公主娘娘做衣裳的。” 嗯??? 正羞涩的项芷柔猛地竖起耳朵,道:“小红,等一下,你说这布料叫什么?” “柔云绸啊,沈记新品,好些人在抢呢。” “快给我看看。” “小姐你不是说不想看吗?” “我…我现在又想看了。” 小红更加诧异了,只觉得今天的小姐格外奇怪,一会一个想法。 拿到柔云绸之后,项芷柔只见那绸缎之上,却有晴空万里,浮云朵朵,触摸上去,却又是一片冰凉,当真舒适。 “小姐,世人都说,这料子怕是比那流云缎还好要些。” “瞎说,依我看,这料子分明是顶好的,莫要拿那流云缎与之相比。”项芷柔抱着柔云绸,满脸傲娇之色,就好似这绸缎是她织出来的一般。 小红:??? 行吧,你是小姐你说了算。 小红走后,项芷柔想了想,又扯了一张宣纸,在其上落笔。 话语很少,甚至只有寥寥几句。 “老爹,我想要青松鸟的养殖驯化之法,你差人给我送来吧。” 再看一边,写给顾北川的回信,洋洋洒洒,一整张宣纸,竟全是墨迹。 相比之下,这一张就显得有些寒酸。 但项芷柔看了又看,只觉得甚是满意,没有毛病。 写完之后,便蜷缩在床头,将白皙光滑的小腿收进被子。 虽说屋内甚有暖意,不觉寒冷,但北川说过,让她添衣御寒。 章节目录 第94章:翻车了 “少爷!少爷!莫要睡了,莫要睡了,有大喜事!” 一大清早,顾北川就被福伯扯着嗓子喊醒。 这让素来有些许起床气的他有些愠怒,一双眸子就那般瞪着福伯,好似要叫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福伯看见这一幕,也是心中微凛。 自从少爷来了淮南,除了事业蒸蒸日上,个人气质也愈发与众不同起来。 简而言之,就是越来越像老爷,颇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势。 所以,但凡在飞鸿做工的人都知道,自家少爷平日里看起来脾气随和,温文尔雅。 可若是脸一板,便代表要生气了,这时候若再胡搅蛮缠,多半没有好下场。 “少爷,真不是老奴故意打扰你,实在是有要事发生。” “何事?” “作坊传来消息,孙壮他们,捣鼓出了那什么…那什么…” 顾北川闻言,双眸一亮,试探着询问:“自行车?” “不错,就是自行车,这名字老奴总是记不住。” 听见这话,顾北川也顾不得睡觉了。 大乾锻造技术和后世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孙壮等人能这么快就做出来,可见其用功。 看来奖励政策的制定还是有效果的,有时候不是员工不肯卖命,而是钱给得不到位。 你看看,工钱一旦到位,这效率不杠杠的? 当下便换好衣衫,跟福伯出了南山居,直奔南山作坊。 途中还撞见了李东璧,他依旧摆了个摊子,逢人就说你有病,是否需要医治一番。 但…很显然,效果并不好。 此时顾北川有急事,倒也没和他过多交谈,只是点头致意,便匆匆离去。 等来到作坊里,满脸笑意的孙壮早已在一旁等候。 “怎么样?造出来了吗?”顾北川也不寒暄,直接就出声询问。 “幸不辱命!”能造出这等精妙的铁器,孙壮也十分开心,咧着嘴笑道。 “快些推出来看看。” 很快,一辆“自行车”便被推了出来。 这车,怎么说呢。 通体乌黑色,除了三脚架,龙头,两个轮胎,座椅以及链条和踏板外,似乎没有别的东西。 和后世那些美轮美奂,功能多样的自行车比起来,着实有点难看了。 但,好歹也是造出来了。 “能骑吗?” “没试过,想着等您来了再试。” “好,开始吧。” “朱天宝,你来试试。”孙壮对着一个徒弟吆喝道。 朱天宝是位皮肤黝黑,双臂粗壮的憨厚汉子,也是孙壮众多徒弟中打铁技术较好的一位。 此时见师傅点名,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在南山作坊的这段时间让他明白,这里不养闲人。 东家给的工钱确实够高,但竞争和压力也是实打实的。 一旦稍有松懈,很有可能下一周你的位置就会被别人顶替。 所以别说他,哪怕师傅孙壮这个锻造部部长的位置也不见得有多稳固。 所以,凡事必争! 这次在东家面前露脸,就是个难得的机会。 若是叫东家记住了,以后涨工钱,不也得先念着他? 这工钱涨了,宅子和婆娘不也就跟着来了? 这等实打实的好处,谁人能忍得住? 所以他表现得很积极。 一屁股坐上自行车,抚摸着龙头,道:“东家,这可是俺们部门加班加点造出来的,保管没问题。” “您是不知道,为了这玩意,我们几十个兄弟,可是有好几个日夜都未曾入眠了。” 听见朱天宝邀功般的话语,顾北川也是笑道:“诸位都辛苦了,我承诺,若是这车没问题,锻造部集体发一笔奖金,外加涨工钱!” 听闻此言,锻造部众人顿时喜笑颜开。 纷纷觉得跟着飞鸿当真是有前途,这才做了多久,那么高的月钱就又要涨了? 朱天宝也是喜笑颜开,觉得自己既为大家争取了福利,又在东家面前露了脸。 只要这车子没问题,自己今后的前途不得一片光明? 踌躇满志的他,激动地踏在踏板上。 随后缓缓用劲,车子开始往前窜动。 只不过由于他未曾掌握好平衡,导致走得有些摇摇晃晃,七扭八歪。 朱天宝顿时有些急了,难得在东家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可不能给自己搞砸了。 于是便加快了蹬踏板的频率,与此同时努力调整平衡。 果不其然,自行车前进的路线瞬间笔直起来,车身也越来越稳。 “东家您看,我就说嘛,保管没一点问题。”朱天宝甚至还有空在骑行的过程中回过头来说话。 见状,顾北川也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道:“不错!” “四个部门里,锻造部是第一个造出成品的,相当不错!” 话音刚落,全场顿时掌声雷动。 大部分是锻造部的铁匠们自己鼓的掌,也有零星的掌声来自于其他部门成员。 顾北川亲自前来,锻造部又口口声声说做出了成果,其他部门自然有不少员工来看热闹。 甚至还有不少,是奉命来打探情报的。 毕竟,四个部门之间可是显而易见的竞争关系。 此时其他三个部门的人,羡慕是羡慕了些,倒还不至于嫉妒。 毕竟作坊不养闲人,人家先做出了成果,自然应该先拿好处。 不过也无所谓,等他们部门做出成果,自然也有好处拿。 听着众人的掌声,朱天宝一时间有些飘飘然。 本是初冬光景的寒风,吹在脸上,却好似春风,叫人如痴如醉。 然而下一刻,异变突生。 只见顾北川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了,停下吧。” “好嘞!”朱天宝再次吆喝一声,然后…… 然后就彻底傻了眼。 停下? 怎么停下? 上车之前没人告诉我要怎么停下啊? 但东家和同工们又都在看,这时候可千万不能丢脸。 霎时间,朱天宝额头上便有豆大汗珠沁出。 随即,一咬牙,一跺脚。 只见其一发狠,竟将脚朝着地面踩去。 竟是要使用最原始的脚刹! 然而好巧不巧,他正前方恰好有一块顽石。 砰! 脚掌与之相撞,连人带车直接翻倒,砰的一声巨响传来,点点血迹滴落在地。 霎时间,整个作坊内鸦雀无声。 章节目录 第95章:处理 铁匠铺工人满脸错愕,不敢置信。 朱天宝一张脸胀得通红,羞愧难当。 看热闹的其余工人则是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翻车了呢?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看自行车摔坏了没有。”还是孙壮反应快,急忙吼道。 铁匠们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将自行车扶了起来,开始仔细检查。 这可是他们近百号人,花了足足半个月的工夫,才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 若是摔坏了,当真是要了命了。 顾北川看着这一幕,却是无比诧异。 这些人什么情况?出事故了不看人,却要先看机器? 这风气可着实有点不大好。 想到此处,顾北川不禁眉头紧皱。 这一幕恰好被孙壮看见,反应过来,急忙道歉:“东家,这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这自行车还没造好,就把您喊过来。” “有什么责罚,落到我头上就好。” “师傅!”有徒弟不忿,瞪红了眼睛。 这二十来天的功夫,他们每天都兢兢业业,有人甚至睡在炉火旁。 不就是为了加班加点,赶在其余部门之前做出成果吗? 当自行车被组装完成得那一刻,所有人都是兴奋的,觉得未来可期。 月钱,宅子,婆娘,全都唾手可得。 可现在,伴随着朱天宝的一摔,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打铁最为辛苦的师傅还要遭受责罚,叫他们如何能接受得了? 腿上磕出嶙峋伤口,染了不少血迹的朱天宝也挣扎着站起身来,道:“和师傅没关系,自行车也没问题,是我不行,停不下来。” “东家要罚,就罚我好了。” 由于伤口疼痛,所以朱天宝这番话说得龇牙咧嘴,尤为滑稽。 但现在,却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整个作坊内的气压,肉眼可见地下降。 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等待顾北川的处理。 “我…”顾北川嘴唇开合,吐出音节,瞬间便叫全场人心弦紧绷。 “何时说过要罚你们了?” 嗯?这话一出来,众人反而是愣住了,怎么跟想象中的东家发怒不太一样? “不但不罚,还要大大地奖赏!” “这自行车我看过了,除了停不下来外,其余方面都没什么问题。” “说明你们锻造部这些日子确实是花了心思,用了工夫的。” “既然如此,那便要赏。” “锻造部全体工人,每人月钱涨一成半,部长涨三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 尤其是还在等着被责罚的孙壮,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良久之后,才感激涕零道:“多谢东家!” 此时,看热闹的工人们也是议论纷纷。 “我的个老天爷哩,那群铁匠捣鼓出个半成品,还闹了这么大个笑话。东家不但不罚,还给他们涨工钱?” “这世上哪还有这么好的东家啊!” “是啊是啊,这热闹我不看了,得回去赶工。铁匠才做个半成品,就涨这么多工钱,要是俺们部门先做出成果,不得涨更多工钱啊?” “我也不看了,回去做工,回去做工!” “遇着顾东家,真是我们的福分呐。” 场中,只见顾北川继续道:“做得虽说还不错,但不能停车是万万不行的。哪有每骑一次,都要叫人摔一次的道理?” “待会儿,我给你们画个刹车系统的图。你们照着图,自己再捣鼓捣鼓,研究研究,有什么不懂的,孙壮来南山居问我。” “是,东家放心,我们一定认真做工,争取早些造出来完整的自行车来。” “嗯。”顾北川没再多说,而是走到朱天宝面前。 这下子,刚才还不怕的朱天宝瞬间就慌了神。 不惩罚其他人,不会是单独罚我吧? 然而就在他忐忑不安时,顾北川却蹲下了。 注视着那有些狰狞的伤口,皱了皱眉。 “东家您放心,今儿就是个意外,以后我一定认真做工,绝不出意外,您可莫要辞退我呀。” 其实朱天宝一身的力气,锻造技术也是了得,去哪都能找着饭吃。 可…唯独飞鸿肯开这么高的价钱啊! 去了别处,拿着还不到飞鸿一半月钱,这心里头肯定不得劲。 “是啊,东家,天宝他,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看在他辛苦劳作半月有余的份上,您就饶过他这一次吧。”孙壮也不忍看见自己爱徒遭了辞退,于是开口求情道。 顾北川却是摇了摇头,道:“谁说我要辞退他?只是看看这腿罢了。” “伤得有些重,来几个身强体壮的,赶紧送到淮南城里就医,医药费挂作坊账上,回头找福伯报销。” 孙壮:???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大脑好像稍微有些宕机。 天宝险些砸坏了自行车,东家不但不怪罪,反而出钱叫他去看病? 世上哪有这般好的东家? “哦对了,你这属于工伤,伤好之前就在淮南待着吧,莫要再来作坊了,省得加重伤势。” 此言一出,朱天宝顿时慌了神。 这哪是在淮南待着,这分明就是要辞退自己啊。 连忙道:“不妨事,不妨事,东家我身子骨硬朗着呢,这点小伤,三五天也就好了,看甚医生。” 顾北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工钱照发。” 朱天宝:??? 一股巨大的惊喜,犹如洪涛般将其淹没。 不干活还有工钱发? 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好的东家? “那…我这位置,不会有人顶替吧?” “顶替自然是要有人顶替的,不然如何开工?不过放心,等你回来了,自然交还你手。” 朱天宝这下是彻底放心了,顿时感激涕零,眼瞅就要拖着伤腿下跪。 却被顾北川急忙叫停,道:“你们还愣着作甚?叫几个身强体壮的,扛到淮南去就医,莫要磨蹭,叫伤口恶化就不好了。” “诶诶诶,我们来我们来。”顾北川话音刚落,顿时就有三五个身材雄壮的铁匠挺身而出,扛起朱天宝就走。 一边走还一边嘀咕:“世上哪里有这般好的东家。” “就是就是。” 只是谁承想,刚走到村口,就叫人拦住。 那人一袭白衣,凑上前来,一脸严肃地看着几人:“我看你们有病啊!” 章节目录 第96章:认识? 被抬着的朱天宝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血压险些没滋出来。 我有病? 我这模样,有没有病还用你看? “不过无妨,我乃药王门徒,一手医术足以称得上是妙手回春,治你可谓绰绰有余。”李东壁道。 但是听见这话,朱天宝却是眉头一皱。 这人,这语调,怎么看着那么像江湖骗子呢? 送他去淮南的两个同伴也是不信,其中一人,更是破口大骂:“你这厮,我这兄弟伤了腿脚,正要送到淮南医馆去就医,你莫要再胡搅蛮缠。” “淮南医馆?他们算个什么东西?” “不怕实话告诉你们,论医术,怕是整个淮南也挑不出一个比我强的。” “行行行,你强。可否让出道来,叫我兄弟三人过去?” “你们……唉,我之医术当真比那什么医馆里的赤脚医生要好上万倍,你等为何非要舍近求远,不肯在我这治病?” 其中一人一听,有些动摇,问道:“你这治病,要多少银钱?” “分文不取。” 那人一愣,叫唤道:“还有这等好事?” 啪! 却被同伴一巴掌狠狠拍在脑后,并被怒斥。 “你个憨货!” “这人是哪来的你不清楚吗?” “前些日子,不知从何而来,在这摆上摊子,逢人就说你有病。” “治病还分文不取。” “十足的江湖骗子,你叫这样的人来治天宝兄弟?别说治不好受伤的那条腿,怕是另一条好腿也要治坏喽。” 被怒斥之人恍然大悟,扭头一看,果不其然,朱天宝也在怒视着他。 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勃然大怒,向李东壁开口骂道:“好你个混球,骗到爷爷我头上了。” “我这兄弟治伤,那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你却一而再再而三阻挠我等,莫不是想耽误病情,好叫我兄弟落下个残疾?” 闻言,李东壁也有些愠怒了。 学医先学德,更何况他先是在药王宫聆听药王教诲,后又游历名山大川,见惯了世态炎凉。 所以心境早就不可同日而语,很少被人用言语激怒。 但眼前这汉子的话,当真气人。 他们药王宫传承的便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为了这个崇高理想,连医药费都不收。 可以说,能被药王宫选中的子弟,不论天赋,心性总归是顶好的,尤为善良。 李东壁同样如此。 可那汉子却说他想叫那伤患落个残疾。 被这般误解,是个人都得生气。 若是遇上正宗八门的其余子弟,胆敢在他面前说出这话,他少不得要拔刀相斗! 但,眼前汉子是个普通人啊! 药王宫救死扶伤还来不及,怎可殴打病患? 所以李东壁只好耐着性子与他解释:“你这汉子,怎地凭空污人清白?” “我是真心想给你这兄弟治病,你不信我也就罢了,却也不该用如此恶毒言语相激。” 那铁匠也怒了,治病救人本就是争分夺秒的大事。 你个江湖骗子,拦在这里浪费我等时间也就罢了,说你几句,你还来脾气了? 打铁的匠人脾气大多火爆,那人更是了不得,当即就撸起袖子,满脸凶相。 “怎么?说不过还要动手不成?” “动手又如何?打的就是你个死骗子!” 话音刚落,汉子就大步上前,对着李东壁推搡起来。 李东壁下意识地运气,却又意识到这是普通人,运气不得伤着人家?故而收了内力。 只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是纹丝不动。 反而是铁匠被自己震了个踉跄,顿时诧异起来,道:“你这骗子,还真有几分本事。” “但你惹龙惹虎,不该惹到我们兄弟头上!” “大柱你带天宝先走,我和这骗子好生论道论道。” 听了这话,李东壁也来脾气了,道:“不可!今日你这兄弟,我还就非治不可了!” 听闻此言,朱天宝和另外一位铁匠也忍不住了,纷纷破口大骂。 “我今儿个是走了什么霉运,遭到你这么个瘟神。” “就是,今儿个你不讨一顿打怕是善了不得了。” 就在他们纷纷摩拳擦掌,想要给药王宫子弟一个教训时,身后却有声音传来。 “干嘛呢?” 听见这声音,三人浑身一颤,急忙停下身子。 果不其然,当他们转身后,看见了顾北川。 “顾东家。” “朱天宝受了工伤,叫你们抓紧去送医,为何在这磨蹭如此之久?若是时间晚了,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顾北川语气略带愠怒,员工受伤,他这个做老板的理应关怀一番。 只是刚刚再给孙壮画刹车系统的图纸,画完之后,这大老粗也看不太懂,他只好又给解释一番。 这么一来二去,时间就耽搁了些。 不过事情一处理完,顾北川就连忙往村口赶。 可谁承想,等他赶到时,这三人竟还在这磨蹭。 当真有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吗? “怎的,我的话不管用了?当作耳旁风?” 顾北川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员工太好了些,导致他们对自己都没太大敬畏感? 眼见顾北川生气,三人也慌了神,急忙解释道:“东家,真不怪我们啊。” “我们也想早些把天宝兄弟送去淮南城就医,可谁承想,半道却被个江湖骗子拦下。” “江湖骗子?” 顾北川眉头一皱,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表情瞬间怪异起来。 “那人现在何处?” “这儿呢这儿呢。”说着俩铁匠便让开身形,露出身后一脸茫然的李东壁。 瞧见顾北川后,他就更茫然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这些人咋对你如此恭敬?我该做些什么?好尴尬啊。 “李东壁?当真是你!” 顾北川脸上表情更加怪异了,好家伙,当真有比这更巧的事儿吗? 那俩铁匠闻言,却是一愣,随即脸色开始迅速变化起来。 什……什么情况? 这江湖骗子,与顾东家有旧? 那……那我等岂不是冲撞了贵人?他要是在顾东家耳边说些坏话,我少不得要遭重。 想到此处,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汉子,只一瞬,便慌乱起来。 颤颤巍巍地问:“东家,您俩……认识啊?” 章节目录 第97章:当讲不当讲? 闻言,顾北川摇了摇头。 铁匠顿时松了口气,可转眼便听顾北川道:“何止是认识,他就住在我南山居啊!” 轰! 此言好似五雷轰顶,把铁匠雷得外焦里嫩。 以大乾风俗,若非相交莫逆,岂会邀请他人同住? 可见此人是东家心腹啊! 我就这么给人得罪了? 想到此处,他是再也坐不住了。 急忙走到李东壁面前,却叫李东壁误以为他要打自己,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见状,铁匠更慌了。 你退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难道我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当下便俯身作揖,道:“先生,方才我不知您是东家朋友,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若先生过意不去,我认打认罚,只要您不叫东家辞退了我就行。” 这汉子也是憨厚,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李东壁面对眼前的一幕,却是无比诧异。 “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的。” 铁匠一听,也有些急了。 这是不愿意原谅自己啊! 他也是个实在人,顿时就抡起巴掌要往脸上扇。 好在李东壁眼疾手快,给他一把拦住。 并呵斥道:“这是作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如此作践?” “俺不懂,俺只想叫先生消气。” “都是田地里谋活路的苦命人,我与你置气做什么?” “俺不是田地里谋活路的,俺是铁匠铺里谋活路的。” 李东壁被气笑了,道:“一个意思。” “诶,先生这可说错了,铁匠铺里做事的工钱,可比田里高了好些。” 这……这话给李东壁整的哭笑不得,他发现自己有些对牛弹琴的意味。 “好了,你二人莫要再闲聊,李东壁你给看看,天宝这伤可能治?”顾北川看两人把朱天宝晾在一旁,聊得开心,于是开口道。 可谁知李东壁听闻此言,却是眉头一皱。 看了看朱天宝腿上的磕碰伤,又想了想自己药王宫弟子的身份。 于是开口道:“我觉得你在羞辱我!” 顾北川:??? “只要你们让我治,立刻就能下地走路。” “怎么会不让你治?现在就治。” 李东壁闻言,觉着有点不可思议,于是把目光瞥向两位铁匠和朱天宝,却见他们竟都陪着笑脸。 “你们,也同意让我治了?” “自然自然,先生既然是东家的朋友,自然也是有真本事的。只怪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冲撞了先生。” 听见这话,李东壁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方才求了好半响,死活不同意,还一口一个江湖骗子。 怎么顾北川一出来,就同意了? 你不是个富家子弟吗?这些个铁匠农工,为何这般听你的话?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诧异的时候,而是展示专业底色的时候。 “先把人放下来,平躺好。” 两人闻言,顿时照做,把朱天宝放在草地上,平躺于地。 “放轻松,可能会有些疼。” 朱天宝闻言点点头,虽说心中依旧有些不大相信,但都到这时候了,说什么都晚了。 反正自己身强体壮的,还真能给治瘸了不成? 随后,李东壁也没怎么动作,只是从摊位拿出一罐翠绿色,打磨成糊状的草药,涂抹在朱天宝的伤口位置。 嘶! 朱天宝顿感伤口处仿佛撕裂一般,火辣辣地疼痛。 心说这人当这不是庸医?怎的这么疼? 随即,李东壁便伸出手来,按在朱天宝的伤口处。 就这样,朱天宝只感觉那股子疼痛感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清凉感,和难得的舒适。 他甚至能感觉到,李东壁手掌带着热气,传递着丝丝缕缕的能量,激发着草药功效。 好家伙,敢情人家是真有本事的啊! 当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片刻之后,李东壁取来白纱布,将朱天宝的伤腿捆住,道:“好了,起来走走看。” 朱天宝闻言顿觉不可思议,这可是腿伤,虽说自己身强体壮,但若是去淮南城看,少说也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吧? 你能这么快治好? 虽说心存狐疑,但朱天宝想着人家毕竟是东家的朋友,还治好了自己,既然夸下海口,自己也需配合一番,装作已经能走路的样子,不能叫人家丢了面子。 然而,当朱天宝真正站起来的那一刻,他却茫然了。 这腿……怎么感觉,跟完好如初了一样? 我当真受伤了吗? 还是说,那草药当真神奇到这等地步? 朱天宝不信,迈开步子,大步走了起来。 却发现依旧没问题。 蹦跳两下,这才感觉到稍许疼痛。 “神医!在世神医啊!” 他抓着李东壁的手,连声道谢。 李东壁甚至都被说得不好意思了,忙道:“那里的话,不过些许微末伎俩罢了。” “师门内,医术比我强的师兄弟还有很多。” 可朱天宝哪里还听得进这些话,他只知道李东壁就抓来那么一堆草药,在他腿上一抹,揉两下,他的腿伤便好的差不多了。 这要不是神医,何人敢称神医? 不比淮南城里那些个赤脚医生强多了? 两个铁匠看见这一幕,也是愣然。 “这位先生当真是个有本事的,脾气也好,我等先前那样冲撞,都不曾怪罪。” 顾北川听见这话,则是一阵无语。 他怕是只对病患脾气好吧,对我这个供吃供穿的,可从来都是一张臭脸。 不过看见李东壁医术如此高超,他也有些诧异。 虽然知道他身为药王宫弟子,医术肯定不会差,但还真没想到会强到这种地步。 “好了,你们先回作坊去吧,我与东壁有些话要说。” 朱天宝三人点头,正欲走,便听得李东壁道:“三日后才可把纱布拆下,期间切忌水洗,否则好得不完全。” “多谢神医,您放心,我铁定滴水不沾。” 这话说得,李东壁无奈一笑。 等人走了之后,他才从胸口掏出一本略微泛黄的册子,将朱天宝的名字记录上去,还附带了时间和地点。 顾北川看的一愣,他才解释道:“这是我们的济世册,等会到山门,要给师父过目的。” “也是我今后能不能上药王榜的重要依仗。” 李东壁看着那小册子,目光火热。 顾北川点头,随后道:“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章节目录 第98章:再议药王宫 听闻此言,如果是以前,李东璧大概会说,不当讲就不要讲。 但是现在,顾北川刚刚帮了他那么大的忙,再说这等话,未免有些不大合适。 于是便道:“说来听听。” “emmm”顾北川斟酌一番,终究还是开口道:“我觉得你们宗门的管理模式,有些不妥。” 闻言,李东璧眉头当即就是一皱。 他虽未生在药王宫,但却长在药王宫,更受药王传授本领,师兄师姐悉心呵护。 于他而言,药王宫就是家! 此时听见旁人诽谤药王宫,如何能忍? 若非此人乃是顾北川,他怕是早已出手。 可即便如此,也没什么好脸色,一甩袖子,就要离去。 却听见顾北川道:“你不想药王宫越来越好吗?” 闻言,李东璧脚步顿时停住,缓缓转过身来,冷声道:“你最好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 “我且问你,药王宫门徒多少人?” “近二百人。” “二百人,虽说不多,但也不少了。” “吃喝拉撒,都需要银子吧?” 李东璧闻言眉头一皱,以前虽说住在药王宫,不问世事,埋头学武学医。 但自从下山游历之后,他便知晓,无钱,寸步难行啊! 否则,他和顾北川的初次相遇,也不会那般狼狈。 于是乎,他点点头,道:“自然。” “那你们哪来的银钱?” “宗门内有一药王潭,其中潭水,蕴含天地精粹,日月精华。” “药王老师在潭水旁种植了大量药草,因为吸收了潭水能量,这些药草品相都是极好的。” “再加上药王宫的名声,所以能卖出不菲的价钱,所以我等师兄弟,倒也不愁吃穿。” 顾北川闻言眉头一皱,好家伙,我本以为药王宫这种经营模式注定长久不了,可谁承想人家开挂啊。 刚想说一句那没事了,可却看见李东璧脸上的忧愁之色,于是便问道:“莫非另有隐情?” 李东璧点了点头,语气有些苦涩:“潭水只能加速草药的生长,草药却不能凭空而来,只能于药王山周边采摘。” “可这些年,坐吃山空,已经采摘得差不多了。等新一批草药成长起来,怕是要不少时日。” “所以,宫里也有些捉襟见肘。” 顾北川闻言,顿时喜上眉梢,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转变经营模式?” “转变模式?”李东璧看着他,一脸疑惑之色。 “你看,你身为正宗八门子弟,妥妥的药王宫嫡传,却过得如此拮据。” “相比之下,其余七门弟子,怕是日子要好上不少吧。” 李东璧沉默少顷后道:“确实如此,不过药王曾有教诲,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乃大功德,不可因自身遭了些磨难,便停滞不前。” 顾北川无语,心说药王连饼都不用画,你们就屁颠屁颠跟着卖命了? “那你们这看病不用给钱的传统,能否变革一番?” “断然不可!这是祖师爷留下来的传统,别说我了,就连药王老师也无法更改。” 顾北川闻言更加无奈,这祖师爷本是好心,想让天下的穷苦百姓都能看得起病。 却忘了,医者,也是人,也需要生活。 “可你觉得,看病不收钱,效果好吗?” 李东璧沉默了,无言以对。 “看来你也觉得不好,而且若是这个传统一直延续下去,怕是会有更大的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所有药王宫子弟出师之后都能留在药王宫,有些人是需要下山讨生活的。” “他们在药王宫内待了个十年八年,费了半生心血,将一身医术习练得炉火纯青。” “但除了医术,他们可还会别的谋生手段?” “若没有,又不想违背律法,做那烧杀劫掠之事。便只能寒酸度日,是也不是?” 李东璧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几次张口,却又无言以对。 因为,他着实想不到如何反驳顾北川。 师兄弟们身受药王教诲,都是心思纯良之人,是绝做不出烧杀抢掠这等事。 一身医术,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却赚不得银钱。 可不就只能寒酸度日,甚至,怕是连成亲都成问题。 “你说得不错,药王宫确实有些问题,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改变?” 事关药王宫,哪怕是李东璧,也得虚心求教。 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顾北川在经商方面很有一手,说不定真能帮到药王宫。 “很简单,不再治病救人就行。” “什么!”李东璧惊呼出声,一身内力都险些紊乱。 “你在开什么玩笑?” “救死扶伤是我辈药王宫子弟之职责!” “停停停,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 “不再治病救人,不是真的不救,而是不主动去救,等人来求着你救!” 闻言,李东璧再度皱眉,语气疑惑道:“这两者,有何区别?不都是治病救人?” “非也非也!” “人啊,只会重视他们千辛万苦求来的。对于送上门的,反而觉着廉价。” “那些八公村村民,个个有一把子力气,是做工的好手。” “放到淮南城中,不缺活儿干。” “你可知道,他们为何争着抢着要来我南山作坊?” 李东璧闻言,依旧茫然地摇了摇头,道:“不知。” “两点,其一是因为我这给的工钱够高!哪怕放眼整个淮南城,我这的月钱,也是个顶个的高。” “和别处一比,他们自然想来。” “其二,便是物以稀为贵!” “我给的工钱虽高,但岗位却并不多,八公村数百位青壮,不可能全都招收进来。所以他们需要争抢,而一争抢,则会加剧稀缺性。两相结合,也就成了你看到的模样。” “而且这样还有个大好处,那便是被我招进来的,都是身强体壮的村民。身体虚弱,无法劳作的,怕是连竞争的心思都升不起来。” 李东璧没好气道:“这跟我药王宫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是药王宫弟子,医术过硬,就和我作坊里给的工钱高是一个性质的。” “再论稀有性,你只有一个,若要找你看病,整个八公村村民怕是要争先恐后,抢个头破血流。” “可事实呢?” 听闻此言,李东璧瞠目结舌,呆立当场。 章节目录 第99章:“校企合作” “若是让我来运作,以你的医术,别说八公村,怕是整个淮南,数十万百姓,都要争抢着来找你治病!” 听闻此言,李东璧眼眸中好像有什么亮了起来。 是光!名为渴望的光! 以往,他是落魄至极,只能找些野菜果腹的无名医生。 以后,他将成为万人敬仰的名医! 若是顾北川所言为真,那他进药王榜,岂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得不说,顾北川画出来的大饼,叫李东璧着实难以拒绝。 “你快些说,要如何做?” “很简单,收钱!” “必须设置门槛,你的医术才能贵起来。” “不收钱确实能帮助到劳苦大众,黎民百姓,但更多人,只会对你的医术嗤之以鼻。” “因为不用花钱买的东西不靠谱,这是早已扎根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顽固思想!” “你能医好身体上的顽疾,却医不好心里的偏见!” 这番话说得李东璧振聋发聩,可即便如此,他依旧紧紧皱着眉头,似乎挣扎了好半响,还是道:“不可!” “不收钱不仅是祖师爷定下的规矩,也是我辈医者的坚守!” “若是只有收钱才能让我成名,那这名,不成也罢。” 顾北川听闻此言,不但没愣,反而露出了些许欣慰之色。 赞叹道:“药王宫子弟,果真高风亮节,北川叹服之。” 李东璧也反应过来,皱着眉道:“你在试探我?” 顾北川点头,道:“我必须选择足够坚定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何意?” “且听我细说。” “你身为药王宫子弟,救人伤病,不可付钱,我可以理解。” “那,教导他人医术呢?这总可以收取些许银钱了吧。” “这…药王师尊倒是没说过有这等规矩。”李东璧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何不开设一医馆,广招学徒?” “平日里,你也不用行医问诊,只管教授学生便好。” “有病人前来,便由学生接待,学生不是药王宫门人,自然可赚取些许钱财。” “这些钱,五五分,医馆得一份,学生得一份。” “而你为医馆教出了学生,医馆自然要给予你银钱。而这银钱,完全是你劳动所得,天经地义,任凭你家祖师爷复生,也说不得什么。” “再者说了,你若是把医馆生意做好了,传出了名声,我便多投些钱,开些分店,把你那些已经出了山门的师兄师姐也喊过来,这样一来,他们的生计也就也有了着落?” 李东璧一听,顿时喜上眉梢,眼眸中更是浮现震惊之色。 这人是怎么想出这么好的法子的? 以前我还道他是个富家纨绔,不值一提,如今看来,当真是着相了,以后万万不可以貌取人。 但紧接着,便又皱紧了眉头,道:“你说得很好,也很对,但,依旧有个问题。” “若是依你所言,病人都由学生来治,我岂不治不了病?” “这不治病,医术如何精进?再者说了,不治病如何上得了药王榜?” 顾北川闻言一笑,道:“我早已考虑妥当,你且细想。” “若是你教出来的学生都能治好的病痛,你还有必要治吗?” “而学生们处理不了的,必然都是疑难杂症,直接由你上手,岂不妙哉?” 李东璧闻言瞳孔一震! 每次治的都是疑难杂症! 这对药王宫弟子来说,简直是不可拒绝的诱惑! 光这一点,就足够打动他了! “那药王榜怎么办?” “这点确实有些麻烦,但也有办法解决。” “你们药王宫宗旨可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正是!” “那你觉得,是你一人之力,救治的病患多,还是教导出万千学子,叫他们一齐努力,救治的病患多?” “自然是后者。” “既然如此,为何不践行?” “再者说了,学生们的本事是跟你学的,他们救治的病患,自然应当有你一半功劳。” “所以我提议,你们药王宫改革一番,将你所传授的弟子,在医馆内所救病患数量的一半,都加到你头上。” “毕竟,这只是个虚名而已,学生们又不是药王宫弟子,他们也不曾想过登临药王榜,要这虚名作甚?” 哄! 此言一出,李东璧瞬间便激动起来。 看向顾北川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 他竟真的,解决了所有问题。 这么一看,顾北川所说的模式,当真是有些完美无瑕。既能改善所有人的处境,又不妨碍他们药王宫本来的规矩。 他身为药王宫子弟,没有不心动的道理。 “你说得很好,只是,兹事体大,单论药王榜一事,我便无权处理。” “更何况,听你话里的意思,似乎还想开更多医馆,招揽我药王宫更多师兄弟。” “这是会影响我药王宫命脉的大事,我需回去一次,禀告师尊。”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自然。” “而且若是你我双方合作,我希望药王宫的草药也能放在医馆中售卖,这样一来,我也可以动用飞鸿的商业资源,帮你们卖出更好的价钱。” “当然,若是急用钱,飞鸿大可以预支,亦或者说,你们直接卖给飞鸿也可以。” 闻言,李东璧眼中的心动之色更甚,他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你近期可有得罪什么人?会不会有危险,若没有,我想现在就回去寻师尊商议此事。” “应当没有,你若想去,自可去得,只是还望快去快回。” 李东璧闻言,立即道:“事不宜迟,那我现在便走。” 说完,只见其身形腾跃,竟翩若惊鸿般消失在顾北川眼前,显然是了不得轻功手段。 只是,还没过多久,便听天边一道声音传来:“切记帮我收摊!其中草药,皆为珍品,万不可遗失。” 顾北川看着眼前被遗忘的草药摊,也是无奈苦笑,心说这也着实雷厉风行了些。 不过倒也说明李东璧上心,是好事。 其实开医馆这事儿,顾北川在得知药王宫经营模式时就想做了。 甚至连双方的合作模式都想好了,就是后世的校企合作。 药王宫充当学校,为飞鸿医馆输送源源不断的人才。 飞鸿医馆则充当企业,为药王宫子弟提供就业。 两两相合,岂不妙哉? 当然,说句实在话,药王宫乃当世盛产药师的顶尖宗门,放在后世,怕是比肩清北。 若不是受限于祖训,药王宫子弟赚不到银钱,他这连盖都没盖起来的飞鸿医馆,怕是也捡不到这等便宜。 当然,医馆这种东西,一开始不一定能赚钱。 但顾北川走的是精品路线,他要叫淮南百姓都知道,飞鸿医馆走出去的医生,定然是整个淮南最好的医生! 若是这名声打出去了,今后还愁赚不到银钱? 再者说了,药王宫子弟除了医生身份,还是武林高手! 有他们在身边,便更加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 最为可贵的是,他能和药王这尊江湖泰斗搭上线。 这等关系,现在可能用不上,今后定然受益无穷。 所以怎么看,飞鸿都是赚的,无非前期多投些钱财罢了。 现在万事俱备,只看药王同不同意了。 章节目录 第100章:股东会 自李东壁走后,时间就这么一日日过去,一转眼,便是半月光景。 淮南正式入冬,虽说还未降雪。 但清晨和傍晚,林荫小道上却已布满白霜。 天气更是严寒,淮南河畔,大多数船家受不了这料峭寒,早已回家歇息。 还剩下来的,只能是家中当真揭不开锅的,若再穷困些时日,怕是未曾冻死,便要先饿死。 只好于这江淮河畔,迎着料峭寒意,终日摆渡,只为碎银几两。 当真是奔波劳碌,悲乎哀哉。 不过,这于顾北川而言,并无多大干系。 这是时代的悲哀,而非他一人的悲哀。 他所要做的,只是等着李东壁回来罢了。 药王宫路途遥远,药王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多耽搁些时日,倒也能理解。 可顾北川万万没想到,他先等来的,竟不是顾北川,而是靖王府来人。 那是两个壮汉,军伍打扮,面容多有皲裂,一看便常年处于风雪之地。 不善言辞,做起事来,倒是雷厉风行。 看得出来,这两人所在军伍,应当是军纪严明,战力不俗。 他们带来的,并非青松鸟的养殖和培育方法,而是白岩雀。 芷柔姑娘在信里说,青松鸟是各诸侯国将领用于传递军情的重要渠道,乃军机要密。 哪怕她身处靖王府,也无法与他寻来。 不过这白岩雀,虽说不如青松鸟,但同样生长于崖余山脉,不畏严寒,且聪慧识途,用以传递些许信息,想来是不在话下。 而这两人,便是培育白岩雀的行家。 得知此事后,顾北川欣然应允。 他要青松鸟,无非就是传递消息,既然白岩雀能取而代之,何乐而不为? 随后南山居便又多了两位军人,终日在院子中为他培育白岩雀。 就这样,日子又过了半月有余。 白岩雀足足培育了数百只,驯化方法也教给了顾北川,两人这才离去。 顾北川见两人一路艰辛,本想赠与些钱财,两人却是抵死不受,说是有违军令。 看得出来,确实军纪严明。 如此这般,顾北川也只好作罢。 白岩雀培育好了之后,便只剩自行车了。 而锻造部众人也确实不负众望,只一个月,竟然就造出了刹车系统。 为此,孙壮足足消瘦了一圈。 先前做出自行车用了不到半月,而一个刹车系统,竟然需要足足一个月! 可莫要以为这是孙壮等人在磨洋工,实在是因为,这刹车太难做。 关键点还是,以大乾的锻造技术,没有成熟的,百分百成功的,得以锻造出弹簧钢的方法。 而没有弹簧钢,便制不了弹簧,如何能刹车? 所以孙壮等人只能一次次地试验,最终历时一月有余,才堪堪试探出来。 为此,顾北川直接大手一挥,再次奖励锻造部每人两成涨薪,孙壮更是三成涨薪! 且整个部门,全体人员,带薪休假三天! 这话一说出去,整个锻造部,顿时陷入狂欢。 造出半成品的自行车时,顾北川可是已经给全体人员涨薪过一次了。 这次又来,而且是在上一次涨薪的基础上再来一次! 这上涨的幅度就很可观了,已经要高出市场价近一半了! 而且还让他们拿着工钱休息足足三天! 这等好的东家,可上哪儿找去? 霎时间,锻造部众人心中对飞鸿升起了一种难以想象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这是别家企业所不能给予的。 而其余部门,当真是羡慕得眼珠子都要红了。 要知道,锻造部工人的工钱,不只是比同行要高,也比他们要高啊! 而且还高上不少。 但羡慕虽有,嫉妒却少。 毕竟人家是实打实做出了东家要的东西。 只要他们也能做出成果,以东家的大方,奖赏定然是少不了的。 怀揣着这种想法,一时间,整个飞鸿作坊的风气再度活跃起来,似乎每个人心中都憋着一股子劲,要和其余部门一较高下。 四个部长尤其如此,虽说孙壮已经领先,可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看着这样的氛围,顾北川也甚是愉悦。 如果一直这么钻研下去,只怕杂交水稻和砖窑也快问世了。 后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抱怨企业不公? 怒斥其为资本家的剥削? 究其根本,还是钱没给到位。 要是一个月十万,别说九九六,零零七也大有人干! 年终奖要是给套房子,多得是人卖命。 画饼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企业家画点饼,给员工提升一下动力怎么了? 可关键,你这饼得能实现啊! 若是空中楼阁,可望而不可及,要之何用? …… 周东家看了看店门外的寒风,以及路上的匆匆行人,心头不禁涌起一抹苦涩。 自从加入飞鸿,得到诸多支持之后,周记酒楼生意可谓蒸蒸日上。 虽说每月要给飞鸿总店交上几成份子,但剩余的,也足够他们吃饱喝足了。 相比起来,光景自然是比以往要好上许多。 只可惜,天气渐寒,来吃饭的客人是越来越少了。 本来飞鸿服务的,便不是劳苦大众。 劳苦大众也没钱天天来酒楼吃饭,消费群体多是些富人家庭。 但,这事儿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人家不差钱,只要你饭菜够好吃,人家可以天天来。 坏处就是富贵人家,身子难免娇贵。 见这般严寒,怕是宁愿在家中对付一口,也不愿出门。 可这样一来,便苦了周东家了。 他们周记的生意,下降了好些。 唉! 一声长叹,自老人口中响起。 身旁却传来小厮的嘱咐:“老爷,该去开股东会了。” 股东会,也是飞鸿弄出来的东西。 按照飞鸿的逻辑,每一家飞鸿酒楼分店,都由他们和飞鸿共享。这么算起来,他们便算是飞鸿酒楼这个大品牌下的股东,每月必须参与一次股东会,商讨要事。 一开始,周东家还觉着新鲜。 可开过几次之后,便觉无聊至极。 那福伯废话连篇,说来说去,也没什么实际的。可看在顾北川的面子上,他们又不好发作,却也觉得了无生趣。 可不承想,竟又到了要开股东会的时候。 “这会,当真不知有什么好开的。” “老爷我年迈体弱,竟也要冒着这等严寒赶过去。这制度……当真是不通人性。” “罢了罢了,快些去准备炉火上路吧。” 章节目录 第101章:白岩雀与自行车 飞鸿酒楼,亦或者说,以前的飞鸿酒楼,现在的旗舰飞鸿酒楼。 哪怕飞鸿开了那么多家分店,但这里的生意,依旧是最好的。 因为这里有最全的调味品,最棒的厨师,最好的用餐环境。 相比之下,其余分店似乎只有脚程近些这一个优点。 可即便如此,飞鸿旗舰酒楼也没能逃过严寒的影响,逐渐开始门可罗雀起来。 今天,酒楼二楼,一月一次的股东大会正式召开。 来的都是各个分店东家,大部分已经上了年纪,所以脸色格外难看。 “依我看,飞鸿就是没事找事。这般严寒,非要把我等叫过来,能说些什么?无外乎是些废话罢了。” “就是,听来听去,耳朵都起茧了。”周东家烤着火炉,略带愠怒地回应。 “哼,依我之见,这什么股东大会就应该取消咯。平白无故消耗我等时间,却毫无用处。” “诸位,等会儿大会结束,你我便一同请愿,废除这股东会如何?” “善!” “若有此事,我当领衔之!”刘东家显然很是兴奋。 他们这些老人,一到冬天,腿脚便不利索。 哪怕坐在马车中,些许的颠簸和严寒,也叫其着实不怎么好受。 所以若是能废除股东会,自然是废除得好。 有什么消息,要让他们非来不可? 找个伙计通报一声不行吗? 然而,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包厢的门,开了! 起初,人们还不以为意。 甚至有人打趣道:“福伯,今儿个你可是来迟了,待会儿得早些结束。” 然而下一刻,此人便立刻噤声,不敢言语。 整个包厢内,也为之一清,肃然起来。 因为来人并非福伯,亦或者说,并非只有福伯,还有顾北川! 对于这位年纪轻轻,却能白手起家,创建飞鸿的东家,众人心中多少有些犯怵。 毕竟说句不好听的,如今他们都是在人家手底下讨饭吃。 “今儿个是挂了什么风,顾东家竟亲自前来。天气严寒,还望东家保重身体啊。” “是极是极,若是有什么消息,差人说一声便是,倒也不必亲自前来。” “就是,如此这般,顾东家清闲,我等也能轻松些。” 未曾理会众人寒暄,顾北川直接走到首位坐下,福伯则是恭敬地站在身后。 只见其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来,只为给你们两件东西。” 听闻此言,众人纷纷眼眸一亮,兴奋起来。 现如今,淮南城内都流传着一句话,飞鸿出品,必属精品! 作为飞鸿创始人的顾北川,现在亲自开口要给他们东西,岂会是凡物? 只怕最少也得是和调味品一样的稀罕物件吧? “在给你们之前,我得先问个问题。” “您说。” “最近,天气严寒,诸位生意可还好?” “托东家的福,生意兴荣着呢。” “我要听实话。” 不知为何,顾北川明明只有十八,等过了年也才十九,周东家却总觉得他能轻而易举地散发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威势,只一瞬间,就将他们这些老狐狸镇住。 “还是瞒不过东家慧眼,天气严寒,客人确实少了许多。” “可曾想过办法补救?” “也曾想了些,却都不得其法,不见成效。” “嗯,今日便给你们讲讲我的法子。” “既然客人不想上门,我等把饭食送上门便可。” “把饭食送上门?”众人听闻此言,不禁议论纷纷起来。 “敢问东家,我们如何得知客人想吃些什么?若是会错了意,送错了饭食,岂不是平白惹人厌恶?” 顾北川看着周东家,只是这么看着,一言不发。 周东家却被看得有些发毛,良久之后,才见其道:“你能想到关键性问题,倒也有几分聪慧。” 随即,便见顾北川拍了拍手,一只通体雪白的鸟雀竟是从包厢窗外飞了进来。 “诸位可知,此乃何物?” “这……”众东家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无人言语。 良久之后,还是刘东家眯了眯眼睛,试探着道:“莫非是崖余山脉的白岩雀?” “不错,正是。” 听闻此言,众东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眼眸深处,藏着一股不可置信。 “传闻,白岩雀乃崖余山脉变种,不畏风雪,可通人性。不承想,这等珍稀异种,东家也能搞到,当真是手眼通天。” “确实,东家手眼通天。” “手眼通天啊!” “莫要说些废话,我并非拿来显摆的,只是叫你们看看,这白岩雀,有何用处。” “用处?”众东家一阵抓耳挠腮后,还是周东家试探着问道:“莫非,顾东家想用它来传信?” “不错,若是客人们用它来传递想吃什么饭食,岂不便捷?” “我准备,先给相熟的老顾客人手一只,叫他们好生照料,等想吃我们飞鸿的饭食了,便写上书信,附上地址,用白岩雀传递。” “等白岩雀飞了来,你们便知道客人想吃些什么,做好之后,差人送过去便是。” 此言一出,众东家皆尽瞠目结舌。 “大手笔,据我所知,每一只白岩雀都价值不菲,东家此举,怕是要用上不少,当真是大手笔。” “此等方式,当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倒也新奇。” “我看行,那些贵族老爷身娇体贵,不想出门。可我们把饭食送到他们眼前,他们还能不吃?” “善!” “善!” “可,老朽还有问题。” “如今天气严寒,饭食送过去,会不会凉了些?” “还有这饭食的银钱,客人们应当给谁?” 顾北川闻言一看,见又是周东家,顿时点头,看来这老头脑瓜子还算灵光,以后说不定可以重用。 “这银钱,自然应当给送饭食的伙计,但是客人点了什么,一共花了多少银钱,你们都要写出来,用白岩雀送还回去,与客人对照。防止送饭食的伙计胡乱开价,亦或者贪墨钱财。” “至于时间问题,我自然也有考量。” 只见顾北川再次拍了拍手,包厢的门再次洞开,一名壮汉抬着一辆铁疙瘩走了进来。 “诸位且看,此物名为自行车!” 章节目录 第102章:不要面皮 “自行车?” 东家们头一次听说这个名词,一时间却是有些面面相觑。 “敢问顾东家,何为自行车?”依旧是周东家出来提问。 “自行车,顾名思义,便是不需要马匹,依靠自己就能行走的车。” 轰! 此言一出,众东家纷纷对视,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不敢置信! 不用马的车,却能跑动? 他们一个个,活了大半辈子,却从未有人听说过有这等神奇物件。 “不知顾东家,可否掩饰一番?” 顾北川闻言,欣然点头,道:“这里地方小,不便观看,诸位且随我出去看。” 等众人来到飞鸿旗舰酒楼门外后,那推车进来的汉子便立即上车,踩动脚踏板,骑行了起来。 在众东家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好一会儿的工夫,才返回来。 看见这一幕,他们彻底震惊了! 虽说这车子的速度比不上马匹,但和马车比起来,还真就半斤八两。 但关键是,这车子可不用马匹,甚至不用学骑马,是个人就能用! 当真是难得的稀罕物件。 与此同时,他们也知道顾北川的意思了。 让店里伙计用这所谓的“自行车”去送餐。 只要速度快些,再在餐盒上包裹些许棉布,想必是凉不了的。 对此,他们不得不赞叹一声:“大手笔!” 无论是白岩雀,还是自行车,都是难得的稀罕物件,尤其是这自行车,他们更是闻所未闻,却都被顾北川给捣鼓出来了。 更为关键的,其实还是这个送餐的想法。 在他们眼中,天气严寒,生意难免下降。 这属于正常现象,就算难以接受,却也不会想办法,亦或者想不出合适的办法去解决。 顾北川却想到了。 这些结合起来,当真是不折不扣的大手笔了。 至少他们任何一家,甚至所有分店加起来都做不到。 看完自行车的展示之后,众人又回到了二楼包厢里。 之前一直是顾北川在主导谈话内容,这一次,他反倒是不说话了。 因为着急的,大有人在。 果然,不消片刻,就听有人道:“敢问顾东家,这自行车,有多少?” “自行车生产工艺复杂,难度也大,目前我在南山的作坊加工加点,也不过凑出来百余台。” 一听这话,刚才还老神在在的诸位东家顿时便沉不住气了。 “顾东家,这白岩雀和自行车,卖给我李记分店如何?” “顾东家,我刘记分店也想分一杯羹。” “照你们这么说,我黄氏分店当仁不让。” 众人争论不休,顾北川却不说话,只抓起桌上一杯热茶,细细品茗。 “顾东家,这白岩雀和自行车如何安排,您倒是说句话呀。” 见有人提到自己,顾北川这才道:“白岩雀和自行车目前数量尤为稀少,而且总店也要用,所以不卖,只借!” “借?” “不错,每家分店都能借上一定份额,但需要缴纳押金。” “每月总店都会派人前去检查,若有损坏,皆要扣除押金。” “不过诸位放心,等产量上来了,自然会有所供应。” 众东家闻言,脸上焦急之色这才缓缓褪去。 更是有人夸赞道:“顾东家就是顾东家,考虑事情,向来妥当。” “好了,奉承的话便不必说了。” “借用契书和押金契书争取今天就签订,明日所有飞鸿酒楼,统一听我调令,可有问题?” “这事儿由顾东家操刀,老朽我第一个支持!” “老朽也是!” “我也同意!” “好,那诸位便早些回去,挑选好忠诚可靠,且有把子力气的伙计。” “片刻之后,自然有人把相应的自行车和白岩雀送到府上。” “同时,也利用各自的渠道,把到手的白岩雀送出去。” “每家店,暂定三十个客人,可拥有白岩雀,享受咱们的配送服务。” “诸位,可还有问题?” “没有了,东家考虑得甚是周到。” “都没问题了?”顾北川环视一周,众人皆是点头。 随后便见其道:“那顾某倒是有个问题要向诸位东家讨教一二。” “顾东家尽管问来,我等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先前在门外,我曾听闻有人说,这股东大会华而不实,毫无作用,应当取消了才是?” “可有此事啊?”一边说,顾北川一边转头看向周东家,嘴角上扬,露出笑容。 唰! 很快啊! 砰! 周东家瞬间站起,狠狠一拍桌子,义正言辞道: “股东大会,乃飞鸿之特色!飞鸿之根源!” “也就是顾东家宅心仁厚,才乐意在股东大会上将白岩雀和自行车这等稀世珍宝分享给我等。” “如此重要之会议,岂可断绝?” “此言究竟是何人所说?当真是鼠目寸光!” “若是让老朽遇见了,非要与他好好说道说道!” 说完之后,还甩了下袖子,冷哼一声,这才坐下。 经过周东家这番发言,整个包厢内,瞬间安静起来,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刘东家心中狠狠啐了口,心说老周这个不要脸的,当真是无耻至极! 可一转眼,便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毕竟,刚才说要取消股东大会时,就数他和周东家最积极。 现在周东家已经把自己摘出去了,那不就只剩下…… 砰! 很快啊! 只见刘东家也唰地一声站起身来,厉声道: “这个老周啊!向来正直,他说的话不会错。” “股东大会是我们飞鸿的特色,如何能取消?” “若当真有人有此想法,顾东家不必忧心,让我刘某人亲自与他谈谈!” “反正我你们是知道的,每次股东大会,就数我来得最早。我坚决拥护股东大会制度!” 说完,刘东家把脸转向顾北川的方向,“憨厚”一笑,随即坐下。 刘东家一番发言过后,整个包厢内,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噗! 突然,似乎有人实在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李东家?如此严肃的场合,你发笑作甚?”周东家厉声问道。 “莫非是不想要顾东家的白岩雀和自行车?”刘东家趁火打劫。 “我……想起开心的事情。” “什么开心的事情?” 面对周东家和刘东家颇为凶厉的眼神,李东家一时急得满头大汗,最终灵光一闪,道:“我家娘子怀孕了。” 章节目录 第103章:进击的孙员外 “怀孕了?” “我怎地从未听说?”刘东家眼眸中流露出狐疑的光。 “咳咳咳,我家娘子深入浅出,这怀孕一事,就连我也是最近才知晓,刘兄未曾听说倒也正常。” “正常吗?我看很不正常,老李你可莫要哄骗我们。” “什么话?说得这是什么话?我老李什么为人,你们能不清楚?什么时候行过这哄骗之事?” 刘东家还要再说,却被周东家拦住。 只见其眼神柔和,不复凶厉,语气更是平缓,好似在与熟人闲谈。 “老李的脾气和秉性,我等自然是清楚的。” “只不过这女子怀孕,历来都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的大事。” “这样,我那儿还有几颗山参,改日里带去你府上,顺便看望一下弟妹。” “几颗山参而已,值不了几个钱,你可莫要推辞。” 听闻此言,刘东家不再说话,只是抿着嘴唇,时不时抽搐两下。 李东家则是满脸苦涩,生无可恋。 更是于心中暗道:“娘子啊娘子,这些日子,我多用些功,你这肚子,可得争气点。” “好了,莫要闲谈了。股东会是我与你们会面的重要途径,不可取消,今后切勿再动歪心思。” “顾东家说的是。” “既然都没问题了,那便回去早些准备。没得到白岩雀的老顾客,明日怕是少不得有些牢骚,这都得靠你们自己安抚,总店帮不了你们。” “顾东家放心,我等一定处理妥当。” “嗯,散了吧。” 听闻此言,众东家纷纷离席,回到家中,开始妥善准备。 这些人,都是在商海浮沉多年的老狐狸。 各自都有各自的手段,当初若非是上了赵腾龙的贼船,又被顾北川釜底抽薪一波拿下,只怕飞鸿想要完成餐饮界的大一统,还要横生些许波折。 然而这一次,他们也有了来自飞鸿的先进技术。 其余方面,自然能做到无懈可击,叫人挑不出毛病。 这也是顾北川选择和他们合作,而不是吞并的原因。 若是吞并,又该去哪找这么些“人才”? 夜色渐深,一切都在暗中发酵。 有时候只需一个晚上,世界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比如,今晚! …… 翌日正午,孙员外才堪堪醒来。 看向身旁依旧在熟睡的美娇娘,顿觉自己雄风不减当年。 这人啊,一辈子奔波劳碌,为的是啥? 不就是此时此景吗? 孙员外志得意满地起身,才穿好衣物,便觉肚中传来阵阵饥饿。 便大声朝着门外呼喊道:“早膳何在?” 老海是孙府管家,且一做就是几十年。 这当管家的,最重要的便是熟悉老爷。 老海对孙员外再熟悉不过,知道伺候这位爷啊,最要紧的,莫过于那一口吃的。 孙员外小时候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三十年前那场动乱里头,全家都死绝了,只剩他一个。 吃观音土,啃树皮,嚼草根才活了下来。 后来,凭借着一股子狠劲,渐渐发家致富,才有了如今的身家。 只是这老天爷啊,无论是谁,都不会叫你太得意。 这不,孙员外钱是赚了不少,但当年啃树皮,吃草根却吃坏了肚子,临老了,落下了病根。 对饮食方面,尤为苛刻。 辛辣不得,干涩不得,更是不能过酸过甜,否则一旦吃进肚中,那便是翻江倒海,叫人能生生疼上小半个时辰。 所以孙府的厨子,历来都是整个淮南数一数二的。 也只有孙府,愿意花这么些钱只招个厨子。 “老爷,早膳已经做好了。” 老海似乎就等着孙员外这句话,在门外站了好些时辰。 “快些呈上来。” 孙员外一声令下,整个孙府便动了起来。 很快,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便呈现在了孙员外眼前。 可孙员外只是看了眼,便眉头紧皱。 勉强耐住性子,夹了些许饭菜入口,却觉味同嚼蜡,瞬间吐了出来。 “府里是不是换厨子了?” “没有啊,一直都是黄师傅。” “怎么吃着不对劲?” “要不差人重做?” “罢了罢了,应当是吃多了飞鸿的菜,我这嘴啊,给他们养刁了。” “家中饭菜,竟是吃不惯了。”孙员外无奈叹息道。 “我这就差人去买。” “买什么买,飞鸿向来不允许客人私自外带菜肴,你怕是忘了。” “那可如何是好?” “准备马车,我去一趟便是。” “去一趟?” “怎么了?不妥?” “老爷,今日天气严寒,还是不出门为好。” “笑话,老爷我正值壮年,些许寒意算得了什么?” “你只管准备便是。” 老海听闻此言,只能苦笑着去吩咐下人。 很快,马车就准备完毕。 只是孙员外才刚一出门,便觉一股寒风扑面而来。 要说这寒风,也可恶得紧,直往人孙员外颈脖处钻。 叫他狠狠打了个寒颤,脸色也连带着白了几分。 老海见状,连忙道:“老爷,要不不去了?” 孙员外把脸一耷拉,却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人啊,年轻时候是该注意些身体。 不然到老了,一身的毛病。 现在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着实愁坏了他。 然而突然间,孙员外鼻子一抽,竟是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火锅!” “什么?” “有火锅!有人在吃飞鸿的火锅!” “怪了,着实怪了。飞鸿的菜品不是恕不外带吗?怎地会在这闻到?” 孙员外一边抽动鼻子,一边寻着味道的方向而去。 片刻后,他在一处宅子面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沈府?” 孙员外露出错愕之色。 沈家前些日子,刚得了皇商,据说还和那位淮南诗君搭上了线,正是整个淮南商界的香饽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孙员外即便小有家底,但和沈府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可,飞鸿是顾诗君的产业,就算是沈府又能如何?还能叫顾诗君坏了规矩不成? 他究竟是如何在家中吃上的火锅? 孙员外简直百爪挠心,终究还是没忍住,上前敲了敲门。 门被沈府管家打开,见是孙员外,连忙摆出招牌的礼貌微笑。 孙员外却并不在意,只是鼻子再次抽动两下,只觉一股更加浓郁的味道扑面而来。 “火锅!绝对是火锅!” 章节目录 第104章:殴打药王 沈府管家听闻此言,也是一愣。 心说孙员外是怎么知道我家老爷在吃火锅的?莫不是…一路上闻着味儿赶来的? 这可着实有些… “你家老爷可是在吃火锅?” “不满孙员外,确实如此。” “速速前去通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闻言,管家觉着更加怪异了,心说所谓的要事,难不成是来蹭饭? 不过这些不是他该过问的,于是便老老实实前去通报。 进门之后,那股子火锅的香味愈发浓郁,叫孙员外忍不住喉头涌动。 走进大堂之后,果不其然,孙员外一眼便看见富态横生的沈贵正和儿子沈良富一起吃着火锅。 此时看见他来,也招呼道:“老孙啊,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见过孙伯父。”沈良富也是起身行礼,叫人挑不出毛病。 “老沈啊,你这火锅…从何而来?” 沈贵听闻此言,略一思索,似是想起了孙员外好饮美食的毛病,于是邀请道:“要不一起?” “这…不好吧。”孙员外一边说,一边落座,并且自然而然地拿起了筷子。 沈贵:??? 沈良富:??? “咳咳,沈兄口味真的好,这食材当真新鲜,可是从飞鸿运来的?” “还得是孙老弟啊,一眼便瞧了出来,确实是飞鸿的火锅。” “我就说嘛,别家的哪有这味道。” “传闻沈兄和顾诗君交好,没承想,竟好成这样,即便在家中,也可随意畅享飞鸿美食。” 这话本是出于好意的夸赞,可谁承想,沈贵听了这话,竟连连摇头。 “孙兄此言差矣,这顾诗君啊,做生意极其讲究规矩,说了不让外带,便是不让外带,甭管关系多好不行。” 此言一出,孙员外也是诧异,道:“那这火锅?” 沈贵笑而不答,反而指向不远处树梢上停着的一只雪白岩雀。 “这是白岩雀?崖余山脉的珍稀物种啊,沈兄如何弄来的?” “我哪有那等本事弄来白岩雀,这是飞鸿送来的。” “送来的?” 见孙员外如此感兴趣,沈贵索性将白岩雀和自行车一事全盘托出,权当为飞鸿做了宣传。 “事情就是这样,顾诗君说,这叫什么…外卖。” “外卖?”孙员外喃喃自语着,同时喜上眉梢。 这外卖服务,不就是为他这样的人专门设计的吗? 以后不用出门,也能吃到飞鸿的饭菜了? 着实叫人兴奋。 “不知这白岩雀要如何才能获取,还请老哥指条明路。” “每家分店的白岩雀只有三十余只,总店倒是多些,却也不过五六十之数。” “毕竟外卖服务还处于起步阶段,这白岩雀也着实稀罕,一时间难以做大。” “顾诗君的意思是先给些老顾客,也不用什么银钱,帮着宣传一番即可。” “我看孙老弟你在飞鸿吃的次数可不少,此时若是去,怕是还能抢上。” 孙员外听闻此言,哪里还能坐的住。 立刻起身道:“感谢沈兄告知,孙某就先行告退了。” 走的时候,目光却依旧盯着桌上火锅,一时间竟有些难以移开。 毕竟,他可是饿到现在,半口没吃。 不过,事分轻重缓急,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拎得清的。 “马车,马车在何处?速速去飞鸿酒楼!”才一出门,便听孙员外大声吆喝。 与此同时,类似的一幕在淮南城各处不断上演。 一时间,飞鸿推出了外卖服务,叫你只在家也能吃到飞鸿美食的消息,不胫而走。 只是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霎时间,整个淮南的富贵人家,闻风而动,争先恐后。 事情做到这里,外卖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 顾北川也就带着福伯回了南山居。 可谁承想,一进门,顾北川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好似…在他们外出的时候,还有人进来过。 莫非是遭了贼? 想到此处,顾北川顿时警惕起来,用眼神暗示福伯。 福伯也是个人老成精的,岂能不明白自家少爷意思。 当即便抄起两根梆硬木棒,自己一根,扔给顾北川一根。 俩人就这样,拎着棒子,猫着身子,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溜进了自家宅院。 等进了宅院,便发现,平日里福伯用来休息的躺椅上,赫然躺着一道身影。 那身影,看起来尤为高大,想来应当是个身材魁梧之辈。 一时间,顾北川也忍不住手心冒汗,心头发虚。 有些后悔没叫福伯出去喊人,而是头脑一热便冲了进来。 不过感知到体内隐隐约约的药王内力和纯阳内力,他又有了些许底气。 不错,修炼了易骨筋经决之后,顾北川天资卓绝,练起其他功法来,可谓如有神助。 这才不过月余,便成功练出些许真气。 要知道,寻常武者,这时候怕是还在找寻气感。 顾北川心说自己好歹也算是个武林中人,于是猫着腰上前,与此同时将内力激发至手腕处,眼瞅着就要对那身影狠狠砸下。 一旁的福伯也是有学有样,只不过他更狠,竟对着那身影的下体砸下。 此时的李东璧心情很好,因为他回到药王宫时,老师并未出去云游,所以他很快就成功找到了老师。 而听了他的说法之后,老师也很有兴趣,当即表示,要下山来淮南,亲自和顾北川见一见,商讨合作事宜。 可以说,此行出乎意料地顺利。 而等来了南山居,老师便说要考校一番他的功课。 于是李东璧便去拿了自己辛苦编纂,却还未完成一半的医书。 本还指望老师能够指点一二,可谁承想,当他刚出门,便看见两人鬼鬼祟祟,拎着大棒子就要往自己老师头上招呼,还有一个更狠,竟然往老师下体招呼。 细看一下,这俩人还贼熟悉。 卧槽!这不是顾北川和福伯吗? “棍下留人!”意识到不对之后,李东璧急忙高声呼喊。 只可惜,顾北川和福伯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那股子劲道顺着惯性,狠狠落在了药王宫当代药王身上。 章节目录 第105章:背锅侠李东璧 药王是何人? 正道八魁首之一! 虽说不一定是武力最强的一小撮人,但绝对是名望最高的一小撮人。 再加上药王身份特殊,乃天下医术最为高超者,所以江湖之中,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怕其余七位魁首,也对其礼遇有加。 顾北川什么身份? 飞鸿创始人,淮南诗君是也,在淮南,可谓名声响当当。 可在江湖中呢? 无名小卒尔。 这样的人,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公然殴打药王! 李东璧当真是看得目呲欲裂,甚至已经在思考,等下要如何把顾北川保下来。 师尊虽说脾气柔和,但受到这等冒犯,只怕也会勃然大怒。 但顾北川却不能死,因为他是和尚要保的人! 和尚的面子,但凡是江湖中人,多多少少都会卖一个。 哪怕是药王宫当代药王,也不例外。 轰! 当木棍落下的时候,顾北川只感觉一股雄浑浩大,如若当空骄阳般的罡气从眼前人体内迸发而出。 木棍与之相撞,直接炸裂成齑粉。 顾北川和福伯这两个罪魁祸首,更是直接被轰飞数米之高。 两人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一时间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这毛贼未免有些太厉害了,怕是得等李东璧回来才能收拾,得先与之虚与委蛇一番。 下一刻,在重力势能的作用下,两人不可避免地下落。 速度越来越快,顾北川心也越来越慌。 情急之下,福至心灵,调动起丹田内的两股内力来。 药王内力护住五脏六腑,纯阳内力则凝聚于屁股下。虽说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好歹能减震一番。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有空把福伯拉了过来,抱在自己胸前。 自己身强体壮,又修炼有内力,这么摔下去,应当不妨事。 但福伯不一样,老人家身子弱,骨骼脆。 这么一摔,八成就要伤筋动骨。 而福伯为了他们顾家,兢兢业业了几十年。本是要颐养天年的年纪,还跟着他来淮南创业打拼,殊为不易。 顾北川不是圣母,却也做不到这般冷血,又不是外人,能救自然要救。 这样摔下去,福伯应该能好受些。 耳边是狂风呼啸,然而等了许久,却也没有想象中的落地感。 顾北川忍不住睁眼,却见自己和福伯,竟然像是违背了物理规律一般,硬生生地悬浮在空中离地面三尺处! 这…这不科学。 顾北川心中刚升起这等想法,便听一道声音传来:“还不快下来,现在的年轻人当真是不讲武德,净偷袭我这个老头子。” 顾北川闻言一愣,抬头一看,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须发皆白,身材魁梧的老者。 似乎…就是刚才他们打的那个。 这… 顾北川心念电转,瞬间就明白,八成是误会了。于是推了推福伯,急忙下来。 可还没等他说话,缓过神来的福伯便一把拦在了他身前,一副忠心护主模样:“少爷快跑,老朽舍命拖住他!” 这话被李东璧听到,顿时脚掌发力,恨不得在地面扣出个三进三出的大宅院。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你拿什么拖住? 而福伯似乎是感受到了现场还有第四个人,扭头一看,见是李东璧,顿时大喜。 他知道这是少爷养的江湖门客,武功高强。 顿时有了底气,道:“你这毛贼,我家门客已到。他可是穷凶恶极,杀人不眨眼的武林高手。我劝你还是快些投降,莫要受那皮肉之苦。” 李东璧听闻此言,脑海之中,轰然一声,霎时间变得一片茫然。 牙关紧咬,嘎吱作响,脚趾不自觉地用力,如果不是隔着靴子,怕是真能在地面抠出一所宅院来。 恰逢此时,药王孙行的目光投来,满是古怪。 似乎是在诧异,自家子弟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看见这目光,李东璧只觉自己从腿脚开始,沿着脊椎,一节节往上石化。 苍天啊!造孽啊! 良久之后,大堂内,药王孙行面前摆着一盏热气腾腾的茶水,顾北川坐于其左手位,李东璧坐在其右手位,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至于福伯…他没敢落座,站在自家少爷身后,低着头,竭尽全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咳咳咳,现在的年轻人挺…” 对于弟子所说的合作之事,孙行是很感兴趣的,并且认为这可能是药王宫未来的出路。 不然也不会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小山村,不就是为了考校一下顾北川的品性吗? 见面之后,除了一开始的小插曲,孙行发现确实长得剑眉星目,为人行事也颇有礼节,看起来应当算是靠谱的。 开口之后,本想说些勉励之词,但话到嘴边,又想起那一棍子,愣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还是挺有力气,挺有胆魄的。” 李东璧听了,嘴角一阵抽搐。 练了个把月的内力,就敢和当代药王动手,可不是挺有胆魄。 “咳咳咳,前辈谬赞,都是和东璧兄学的。” 李东璧:??? 你们主仆,是不是觉得我命太长了? “我觉得,还是商讨正事要紧。” “顾北川你那什么合作计划,快拿出来说道说道。师尊他老人家,一把年纪,可是宁愿跋山涉水,也要来见一见你。”李东璧觉得再不转移话题,自己怕是活不过今晚就要被逐出师门。 “咳咳咳,好,我这就和药王前辈说道说道。” 关于和药王宫合作,顾北川是深思熟虑了良久的。 此时说起来,自然是头头是道。 模式上次和李东璧说得差不多了,现在要完善的,无非就是药王宫子弟的待遇问题。 等听完,药王也是点了点头。 这和李东璧告诉他的大差不差,剩下的无非是细节问题。 “我倒是看得出来,顾老板很有诚意,你这份计划,也是面面俱到,考虑得很周到。” “对于合作,我基本没什么异议。” “只是有一事,还望如实告知。”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心中也是略有欣喜,看得出来,药王对合作一事,非但不反感,反而很支持。 可药王的下一句话,便叫他彻底笑不出来了。 “《纯阳经》和《药王典》都乃本门绝学,不知阁下是如何偷学的?”说这句话时,药王横眉冷竖,罡气勃发,充满了压迫感。 顾北川嘴角抽动,下意识地将目光看向了李东璧。 李东璧:??? 又要我背锅? 章节目录 第106章:粮商选拔 药王身为正道八魁首之一,这一刻毫不掩饰地释放威亚,便显得极其恐怖。 哪怕顾北川有内力在身,也有些承受不住。 于是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看向了李东璧,斟酌一番后道:“东璧兄教我的。” 李东璧:…… “师尊,此事纯属事出有因,弟子绝非泄露本门绝学。” “事出有因?何因?” “他…是和尚要保的人,也是和尚托我教他两门内功心法。” “和尚曾说,与您知会过。” “和尚?这是何人?”孙行一脸迷惑,似乎当真在思考江湖中有哪位名宿的诨号叫做和尚。 “就是,禅宗那位。” 轰! 听闻此言,孙行才猛然反应过来,没好气道:“那位什么时候叫做和尚了?” “顾北川这么叫,我便也跟着叫了。” “他到确实与我知会过,所以此事,你倒也不算逾矩。” 顾北川闻言,当下一喜,心说这和尚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连当代药王都要卖他面子。 “可,《纯阳经》和《药王典》毕竟是本门绝学,概不外传。”一时间,这位药王竟也露出了纠结之色。 顾北川见状,则是心头一慌,心说和尚你这面子,似乎也不大管用啊。 “依我看,要么你就干脆拜入我药王宫门下,反倒更加名正言顺,合作起来也更加方便。” “不知顾老板,意下如何?”孙行露出微笑,好似一只老狐。 顾北川好歹也是个穿越者,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哪里还能不懂。 孙行压根就没想难为他,想收他为徒才是真。 但…既然能为自己找个江湖上响当当的靠山,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你药王宫可能小赚,但我飞鸿永远不亏。 “若药王不弃,北川自然没有异议。” “好!那便这么说定了。”药王也是欣喜,别看他纵横江湖数十载,但对于经商这等事,着实是一窍不通。 所以哪怕顾北川说得再有诚意,心中也是有些许不信任的。 但如果顾北川自己就是药王宫门徒呢?那还有何顾虑? 自家人总不至于坑骗自家人。 随后,顾北川便行了拜师礼,正式成为药王宫门徒。 当然,他这个门徒有些特殊。 不用编纂医书,也不用治病救人。 就好像…类似于后世的花钱买学位。 但药王宫的资源却统统向他展开了,包括那传说中蕴含日月精华,天地精粹,能洗涤筋骨的药王潭! 要知道,这可是药王宫核心子弟才有的待遇。 可见药王对顾北川之重视。 药王和顾北川商议好一些具体细节之后,便回了药王宫,哪里还有诸多事宜等着他处理,不宜离开过久。 而建立医馆的具体方案,则由顾北川和李东璧合作实施。 所以,刚从淮南回来的顾北川,怕是马上就得回淮南去。 不过临走前,作坊里又有好消息传来。 杂交水稻出成果了! 经过多次杂交,由李老二带领的农业部,终于制作出了拥有抗倒伏,高产且耐寒耐酸耐碱等诸多优良品质的水稻种子! 顾北川检查了一番,发现效果确实不错。 他决定这次恰好能去一趟周淮府上,把种子给他。 …… 太仓令伍云轩又来了,只不过这一次来的是淮南,而且选的是粮商。 毕竟江淮两郡,都是大乾地处南方的富饶郡县,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可厚此薄彼。 但淮南还有个靖王,虽说不得宠,但好歹也是一字王,身份尊贵,地位显赫。 他自然不能像在江南郡那般随心所欲,做出提前给沈贵传递消息这等事。 所以这次选拔粮商,应当公平公正才是。 而江淮两郡的粮商们,也早已收到消息,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选粮商和选布商截然不同。 布商讲究的是制作工艺,能不能做出上好的布匹,以符合皇家脸面。 但粮商,除了粮食质量外,产量也是一大因素,甚至可以说是决定性因素。 因为这粮食,说是皇粮,但若是真以为能进皇家的肚子,难免有些天真了。 皇家每日吃的都是御膳,山珍海味,像这等用粮食做出来的米饭,反倒是吃得少。 所以大部分皇粮,其实都充作军粮了。 更何况现在的大乾,在备战的紧要关口,士卒日夜训练,便更要填充军粮了。 而将士众多,所以这粮食产量,自然关键。 这一次粮商选拔的有力竞争者,当数江南安氏和淮南田氏。 至于周淮…本是淮南最大粮商,这次选拔,更是板上钉钉,多半就是他了。 只可惜,前些日子秋收时,地里莫名遭了蝗虫,导致粮食产量大大减少。 但令人诧异的是,这淮南,可没见别处遭上蝗虫。 怎地就周家的田地遭了蝗虫? 当然,周淮作为淮南本地最大粮商,自然是有些能量的。 自己地里的产量不行,那就收粮呗,也不是多大的事。 可…等到收粮的时候,周淮才彻底傻眼了。 因为全淮南的粮价,不知为何,已经被莫名抬高了一倍有余! 周淮这才意识到,背后有人成心捣鬼! 可就在他和几个地主商谈好,下定决心高价收粮时候,那些地主却又变卦了。 一个个的,要么声称卖给了别家,要么声称已经没了粮。 到了这关头,周淮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有人提前布了局,专门针对他。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皇商选拔一结束,这粮食的价格,就会呈现断崖式下跌。 可即便知道,又能如何呢? 已经晚了! 粮商选拔,比拼的是手中现有存粮,和每年的产量。 现有存粮是朝廷当即能调用的量,每年产量则是保障,两者都很重要。 若是论产量,周淮自信不会输给别家。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手中存粮不够多。 除非在产量上超过其他家很多,不然,意义怕是不大。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周淮便落入了圈套。 事到如今,事后之人已然图穷匕见,要趁着此次皇商选拔,一把将周氏拉下淮南第一粮商的宝座。 那,此人又究竟是何人呢? 章节目录 第107章:田员外 清晨,寒冬渐近。 周府的花草树木,都裹上了一层薄霜。 然而,天气就算再怎么冷,也冷不过周淮失望的心。 和布商选拔一样,此次粮商选拔,足以打乱江淮两郡现有的粮商布局。 所以,这是危机,也是机遇。 面对这等事,淮南所有粮商理应联合起来,共同抵抗江南粮商才是。 而周家作为淮南第一粮商,之前可是很有希望拔得头筹,一举当选皇商的。 可是这一次,因为些许意外,周家现存的粮食下降了好些,怕是无法匹敌江南第一粮商安氏。 可,比不过的也仅仅只是现有存粮罢了,每年的产量上,周家还是能略占优势的。 所以,身为周家家主,周淮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此次的粮商选拔。 可,该怎么办呢? 很简单,借粮! 不就是现有存粮嘛,周家没有,但淮南粮商多的是,其余粮商自然会有,借来便是。 当然,这粮食也不能乱借。 那些和周记差不多的大粮商,人家也要参加皇商选拔,自然是不会借的。 可,淮南还有许多于皇商选拔无望的小粮商! 只要把他们手中的粮食都借过来,甚至买过来,周记在皇商选拔中,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周淮本以为,凭借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好名声,肯帮自己这个忙的应该不在少数。 可事实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走遍了整个淮南,拜访了足足十余家小粮商,竟只有三家答应借粮! 而且这三家的家主,本就和他交情笃厚。 也就是说,除了这三位老朋友,竟没有一人打算借粮给他! 当真是……周淮不觉得自己人缘能差成这样,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暗中捣鬼! 至于是谁,他却分辨不出。 一旁,周安见父亲如此惆怅,一时间也耷拉个脸,高兴不起来。 世人皆说,富家子弟多纨绔。 但实际上,这种人很少。 人家从小接受的便是最优质的教育,怎么会学成一个目中无人的纨绔? 就算真有,也应当是凤毛麟角。 大部分的富家子弟,都是会为家族分忧的。 就比如周安,他知道母亲早夭,父亲独自一人,既要拉扯自己,又要经营铺子,能做到这种程度,当真是殊为不易。 所以他打小便很听话,很懂事,是旁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为的,便是让父亲少为自己操些心。 而长大之后,更是发愤图强,用功读书。因为,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是父亲对他最大的期盼。 他的家庭背景和沈良富很像,所以俩人才能玩到一块。 而此时见父亲愁容满面,周安自然是心急如焚。 只可惜,这家中生意,他虽说耳濡目染过些许,但一直都是父亲做主。 现在连父亲都解决不了,他又能如何? 就在父子俩大眼瞪小眼,无可奈何之际。 周府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来人是田员外,整个淮南郡,除周家以外规模最大的粮商。 再说这田员外,和周淮关系也相当不错。 当初两人是一起做生意发的家,这么多年下来,周记和田记粮商也是相互扶持,这才能历经种种困难,走到今天。 田员外来了,周淮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的。 “安儿,快去沏茶。” 周安答应一声,便下去了,将现场留给两位老人。 “周兄,听说周记这一次,凑不出足够多的现粮?” “唉,不瞒田兄,我那几亩田地,均有蝗虫过境,本来好好的稻子,全糟蹋了,现如今,当真是拿不出太多的现粮。” “那可如何是好?皇商选拔在即,你周记若是倒下了,我等如何能比得过江南安氏?”田员外如是说道,眉宇之间,尽是忧心忡忡。 周淮听了,心中也不好受,冷哼一声道: “依我看,那蝗虫出现得尤为蹊跷,八成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背后捣鬼?周兄是说,这蝗虫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不然为何只有我那几亩田遭殃?别家田地,却是完好无损?”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隐约记起来,前些时日,曾在你家田地里看见过几道身着黑衣的身影,行事鬼祟,皆佩戴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只怕,就是你口中歹人。” “竟有此事,田兄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当天江南郡安员外曾来找我,与我一同看见,他说会告诉你,我便未曾放在心上,可谁承想……” 周淮在商海浮沉了那么多年,田员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哪里还能不明白。 “贤弟的意思是,那是江南安氏的人?” “唉,周兄,如今说这些还有何意义。咱们没有证据,就算当真是安氏所为,去报官也奈何不了他们!” “当务之急,是度过眼前的皇商选拔。” “哼!好一个姓安的,平日里与我兄弟相称,私底下竟做出这等事,当真是不当人子。” “他做这等事,无非就是想要当选皇商,我偏不如他的愿!” “田兄与我,皆是淮南粮商,且相交莫逆,周记与田记更是多有合作,不分你我。” “既然我周记当选不了,不如我把现有存粮都借给田兄,让你当上?” 田员外听闻此言,呆愣了好一阵。 醒悟过来之后,连忙摇头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 章节目录 第108章:顾北川来访 周安刚把茶水斟好,可谁承想,这一出来,却发现田伯父早已走远。 于是只好把茶水放在父亲跟前,道:“父亲,田伯父过来所为何事?” “难不成,是打算借粮给我等?” 听着儿子天真的想法,周淮一脸苦笑,道:“恰恰相反,为父决定把家中剩余的存粮都借给你田伯父,好助他当选皇商。” “什么!”此言一出,周安顿时皱眉,诧异道:“父亲,那可是皇商,怎可拱手相让!” “虽说田伯父与我们家来往密切,周田两家粮商,也有些不分彼此。” “可这终归不是一家人,父亲作此决定,定要三思而行。” 周淮闻言,露出欣慰笑容,道:“我儿能想到这一层,当真是长大了。” “只是,为父已经思虑周全,并非意气用事。” “你可知道,我们家的那些田地,为何平白遭了蝗虫?” 听闻此言,周安瞳孔瞬间收缩,眼眸瞪大,道:“莫非…这蝗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不错,你田伯父来此,就是为了告诉我。前些日子,看见江南安氏之人曾在我周记田里行鬼祟之事。” “所以这事,八成是安老贼使的手脚。” “他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破事,不就是为了那皇商选拔?” “既然如此,那我便偏不能如了他的愿!” “这皇商,我宁愿给田记,也绝不能落到他安氏手中。” “再者说了,你田伯父与我相交莫逆,他当选皇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想必今后也能念着往昔情分,不会亏待了周记。” 周安闻言,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反而皱的更紧了。 父亲和田员外的交情他不懂,但…刚才父亲说的那番话,似乎只是田员外的一面之词。 若是就此认定蝗虫之事乃安氏所为,从而做出此等报复之举,是否有些不妥? 但,父亲性情刚硬,认定了的事情向来很少回头。 他就算要劝,怕是也得先拿出证据来。 就在周安思虑间,门外再度有声音传来。 “老爷,淮南顾诗君前来拜访。” 听闻此言,周安一愣,心说老师怎么来了。 周淮也是一愣,他是极其仰慕顾北川文采的,不然也不会拿出半数家产,只为让周安拜入其门下。 只是现在是皇商选拔的紧要关头,周家又遭了难,他着实有些没心情应付。 可对方才名显赫,又是周安恩师,他于情于理,都该好生招待一番。 于是只好敛去脸上情绪,挤出一抹笑容。 顾北川进来之后,立刻便察觉到,现场气氛似乎有些怪异。 尽管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只是这笑容,委实有些像是……装出来的。 顾北川一愣,随后在心中反问自己,莫非是开罪了对方?为何不受待见? 但紧接着,他就看见自己学生周安脸上也挂着同样的笑容,心中顿时了然。 这不是不待见自己,只怕是遭了事,在这强颜欢笑啊。 顾北川想通之后,当下便出声道: “敢问周员外,可是遭了什么事?不如说于顾某听听,说不准我还能出些主意。” 周淮闻言,也是一愣。 他自付隐藏得不错,可谁承想,竟被这顾诗君一眼识破,当真是慧眼。 只是顾诗君是文坛人物,这生意上的事,难免不懂。 说了出来,若是想不出法子,岂不是平白叫人尴尬? 于是周淮只打了个哈哈,笑道:“顾诗君所言不错,确实遭了些事情,但老朽已经处理妥当。” “那便好。”见对方不想说,顾北川便不再执着,而是开门见山说起了今天的来意。 “周员外是淮南最大粮商,而我在南山的作坊,近些时日,做出了一种杂交水稻。” “我算了算,亩产接近四百公斤。打算拿给周记售卖,不知周员外意下如何。” 轰! 此言一出,好似天雷滚地。又似烈火烹油,在周员外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亩产……多少?”这一刻,他语气都有些许震颤。 “四……四百公斤。”顾北川也是一愣,随即如实相告。 “顾诗君可莫要跟老朽开玩笑。”听闻此言,周淮直接上前,抓住了顾北川的手臂。 而这也让顾北川感受到,眼前老人的激动。 “具体数值可能有些偏差,但大体上,应当会稳定在四百公斤左右。” “可是年产?” “不错,每年亩产。” “那种子现在何处?可否让老朽一观?” “自然,种子就在府外,周员外大可移步。” 听闻此言,周淮便疯了一般冲出门去,眼眸之中,是快要凝成实质的狂喜。 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每年亩产四百公斤,这是什么概念? 他身为粮商,在淮南周围乡村也有不少的田地,养着不少的佃户。 可即便如此,最好的良田,也就每年亩产二百公斤左右。 而这还是细心呵护的结果,其余田地,顶多也就一百公斤出头。 粮商的粮食是从哪来的? 两方面,一方面是收来的,这靠的是粮商们各自的渠道。 能收到物美价廉的粮食,自然是此中老手。 若是花了钱,收来的却是烂粮食,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另一方面,则是自家地里长出来的粮食。 那周家究竟有多少亩地呢? 接近百亩,看起来不多,但实际上也不少。 毕竟周家主打的还是收粮和售粮,手中渠道多。 那百亩田地,年产量能有多少呢? 按每亩均产一百五十公斤来算,也不过一万五千公斤。 再加上收来的粮食,接近两万五千公斤,也就是五万斤粮食。 行军打仗,一个普通士兵,每天的进食量大概是两斤粮食。 五万斤,不过一万人吃上两三天而已。 看起来不多,但要知道,这只是年产量! 粮食每年都在长,打仗可不是每年都打。 所以才有屯粮的说法。 按照每年五万斤的产量来屯,三年便是十五万斤。 这还只是周淮一家,若是整个淮南,怕是得有百万斤。 若是再加上江南郡,怕是两百万斤。 当然,这扯远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果周记的百亩良田都种上顾北川所说的杂交水稻。 那么年产量少说有四万公斤,也就是八万斤! 再加上收来的粮食,妥妥的十万斤,那可是五万斤的整整一倍! 若是有这年产量,即便现有存粮不够又能如何? 周记依旧能去争一争皇商! 想到此处,周淮心中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狂喜,名为希望的狂喜! 章节目录 第109章:无巧不成书 很快,周淮便看见了顾北川口中的种子。 金黄色! 大片的金黄色稻穗。 颗颗饱满,色泽极佳。 只一眼,周淮便能判定,这绝对是上好的粮食! 金黄色稻穗在一辆拉车上装着,随风摇曳。 这金黄的色泽,叫周淮的心,在寒冬腊月里,火热起来。 他快步走上前去,扒开拉车上的稻穗,便见其下,是大片大片的种子。 那些种子,品相竟然比稻穗上的还要好上许多! 当真是匪夷所思! 这时候,顾北川也走了出来,笑道:“看来周员外对这批种子很满意。” 听闻此言,周淮回过头来,郑重地点了点头。 如果说刚才他还对顾北川一年亩产四百公斤的说法抱有怀疑,那么现在,就只有钦佩了。 这样的种子,给亩产四百斤的说法提供了充足例证。 也说服了他这位眼光毒辣的老粮商。 “顾诗君当真要把种子给周记?”这一刻,这位老粮商的眼睛里满是郑重与严肃,将商海浮沉几十年磨砺出来的气质彰显无遗,丝毫没了起初的怠慢感。 顾北川闻言亦是点了点头,道:“飞鸿和周记粮商,本就是合作伙伴。” “等到来年开春,说不定还能并入一家。” “有好产品,自然要优先分享给你们。” 周淮闻言,有些诧异。因为这番话,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略一思索,想起来了! 这不是顾诗君帮沈记当选皇商之后说的那番话吗? 好家伙,枉我周某人以为冰纹丝绸只是顾诗君一时凑巧才做出来的。 可没承想,人家是真有这技术啊! 而且还是遍布各行各业的技术。 这不,刚做出冰纹丝绸,现在又整出个杂交水稻。 而且这好事,竟还让我老周给赶上了。 当真是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 “顾诗君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老朽也就开门见山了。” “近些时日,我周家确实遭了难……” 随后,周淮便将皇商选拔以及蝗虫一事,悉数告知。 “也就是说,周员外想用我这种子,参加皇商竞选?” “不错,这是我周记,唯一能胜过江南安氏的机会。” “顾诗君若有其他条件,尽管提。” 顾北川凝神思索片刻,随后道:“和沈记一样,周记也和飞鸿合作如何?” “我愿意和周记共享所有杂交水稻技术的相关资料,但相应的,周记也应当付出一些资源。” “顾诗君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顾北川闻言一笑,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我要周记收粮和售粮的渠道。” 此言一出,周淮却是眼眸微眯,似是在心中仔细盘算。 倒也不怪他如此,实在是因为,这渠道,应当算是每个粮商最为贵重之物。 粮食,刚需也! 但,有些地方富硕,粮食便多,这价格也就低下。 有的地方同样富裕,但只有其他产业发达,可以种植粮食的良田则相对稀少。 这样一来,粮食的价格也就略贵一些。 而粮商要做的,便是低买高卖,从中牟取利益。 可是,这粮食多的地方,农民为什么要把粮食卖给你?粮食少的地方,百姓又为什么要从你手里买粮? 这,就是渠道和口碑!往往是粮商花费数年才能积攒出的无形财富。 可即便如此,考虑过后,周淮也是依旧点头。 “我可以把周记渠道给飞鸿,但顾东家也需要给我一个承诺。” “那便是这渠道只能飞鸿一家用,万不可泄露给别家。” 顾北川闻言,顿时露出微笑,道:“这是自然。” “还有一事,其实杂交水稻技术,远远未曾走到尽头。” “但我人手不足,所以还需周员外派遣些懂粮食,更懂水稻的老农,前来协作一番,共同研究。” “若是出来成果,你我两家,依旧共享,如何?” “求之不得!” 这番话说完,两人间的合作便算是板上钉钉。 当然,口头协议做不得数,得改日去郡守府签订契书之后,顾北川才会把相关技术送来周府。 这一点,大家心照不宣。 事情解决之后,周淮作为主人,自然是好生宴请了顾北川一番。 随后,顾北川便离开了。 在回南山居之前,他还想去看看李东壁他们的飞鸿医馆经营得如何。 等到了医馆门口,顾北川觉着,装潢还是不错的。 延续了飞鸿一贯的大气! 尤其是那块牌匾,“飞鸿医馆”四字由他亲手所写,看起来狂放不羁,别具一格,而又彰显大气。 四字旁边,还有一展翅欲飞的鹏鸟。 自然是飞鸿的logo。 不论装潢还是医生,飞鸿医馆都无懈可击。 只不过由于开张时间过短,知道的人还少,所以来的人有些门可罗雀。 “东壁兄,我来看你了。”顾北川的声音远远传来,正在行医的李东壁却是并未理会。 顾北川倒也不恼,而是静坐在一旁等候。 这是药王宫子弟的职业病,行医问药时,绝不分心! 好一会儿后,李东壁看完了病人,这才看向他,道:“怎么有空来我这?” “这不是来看看你医馆办得如何嘛,怎么样,还缺点什么,改日我叫福伯送来。” “缺倒是不缺,只是上门治病之人,有些少了。” “还有学徒,更是一个没有。” “不过即便如此,也比我以前的日子要好上许多。” 说到此处,李东壁嘴角抽动,颇有些扭捏,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谢谢。” “什么?东壁兄说什么?我这耳朵怎地突然听不见了?” “要不给我也看看?” 李东壁没好气地给他一把推开,怒骂道:“你耳朵好得很,看个棒槌。” “对了,还有一事,我是要告诉你的。” “何事?” “前些时日,我从八公村离开的时候,撞见一伙宵小之辈。” “他们头戴黑巾,身穿黑衣,人人背着一个大口袋,其中好似有蚊虫嗡鸣。” “我见他们行踪着实可疑,便出手将他们拿下,询问之后,果然发现,事有蹊跷。” 顾北川闻言,瞳孔陡然收缩,眼眸放大,道:“你抓住的,莫非就是周员外口中那伙人?” 李东壁闻言,也是一愣,道:“他们确实是说,受人之托,去某些田里放蝗虫,害了那些庄稼。” “至于是不是祸害你口中的周员外,我却是没有细问。” “那些人现在在何处?赶紧送去官府拷问一番!” “此事必有蹊跷!” “就在医馆里关着,若是要送官,我便陪你走上一趟。” 章节目录 第110章:巫蛊教徒 顾北川闻言,略一思索,倒是没有急着下决定,而是道:“还是先去看看,再做决定。”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极有可能影响到皇商选拔的结果。 若是有可能,顾北川想先询问一番,若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便提交给官府。 毕竟,在大乾,私下用刑是违法的。 李东壁闻言,点了点头,道:“跟我来。” “当初医馆修建的时候,我听你的建议,在地下挖了一层,用以储存我这些年收集到的珍贵药材。” “现在,倒是成了关押他们的场所。” 顾北川闻言也是有些无语,道:“你把他们和药材关一起,也不怕药材被糟蹋了。” 闻言,李东壁则是有些得意,道:“前些时日,药王师尊研究出一种药物,会让人短时间内昏睡,且于疼痛无感。” “这次来淮南,恰好传授给我。” “所以,你喂了那几个宵小吃药?” “放心,绝无大碍。”李东壁以为顾北川是害怕他搞出人命,于是连忙解释道。 可顾北川诧异的则是这种药物,怎么和后世的麻醉那么像? 用来做手术,岂不妙哉? 只是使人昏睡这一点颇为不妥。 “你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把那昏睡的效果去掉,只让人短时间内感知不到疼痛。” “这样一来,行军打仗时,处理伤患的伤口便要容易许多。” 李东壁闻言,陡然一惊,随即诧异地看向顾北川。 “人人都说你脑子好,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却是确有其事。” “若是真能做出来你说的效果,等大乾和大燕开战,不知能救下多少伤患,当真是功德无量。” 要知道,军伍之中什么最可怕?伤员! 受伤之前,是战士,受伤之后,便是累赘! 但这份累赘能扔下吗? 不可能! 因为那是袍泽,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弟兄。 若是抛下,怕是军心尽散。如此一来,还如何打仗? 所以很多时候,高明的将领往往不会要求击杀多少敌军,而是要求击伤多少敌军。 因为一个伤员,往往就需要一个战士照顾。 和击毙比起来,这是双倍的兵员损失! 但如果有了顾北川口中所说的药物,那伤员就能得到第一时间的救治和处理,后续也就不再需要太多士兵照顾。 所以这药物,必然是军医首选! 霎时间,李东壁就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的研究方向是什么——赶在大乾和大燕开战之前,把这种药物赶制出来! 然而,就在他思绪纷扰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地下室。 暗门被打开,一股浓郁的药香霎时间扑面而来。 满屋子的草药映入眼帘,而在草药中躺着的,则是三个不省人事的黑衣人。 只是这些黑衣人,身材臃肿,一袭黑袍下,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一般,看起来尤为可怖。 看见这一幕,顾北川皱紧眉头,走上前去,纯阳内力汇聚于手掌,打出掌风,将那黑袍吹开。 却见其中,乃是密密麻麻的蝗虫在彼此啃咬,涌动。看起来尤为可怖,甚至是……恶心。 顾北川强忍胃中不适,道:“这些,究竟是什么人?” 李东壁一甩衣袖,挥出一股绿色烟雾。那些蝗虫一经触碰,原本撕咬和涌动的动作纷纷停滞下来,僵直在原地,最后慢慢沉睡。 “如果我记得不错,那应当是南梁巫蛊教教徒。” “此教派弟子,往往以肉身饲养蛊虫毒虫,更是精通巫术。” “更有甚者,捕捉活人养蛊。” “如此做法,有失天和。” “所以十几年前,就受到正宗八门围剿,如今只剩下些许残支。” “眼前这三人,只能驱使蝗虫,怕是学艺不精,半吊子功夫。”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弄醒他们,我有事要问。” 李东壁闻言再度挥出一股绿色烟雾,片刻之后,那三人才悠悠醒转,只是依旧动弹不得。 顾北川见状,忍不住啧啧称奇,李东壁这手段,当真是有够方便的。 不过自己已经成了药王宫弟子,想必今后也能学来。 “说吧,你们是何许人也,为何来淮南,为何要毁坏周家稻田?” 三人见状,彼此对视一眼,随后便极有默契地缄默起来,闭口不言。 “尔等莫非不怕死乎?” “人呢,活在这世上,所求之物,无非便是宅子,妻子,银子。” “幕后之人给你们多少银钱?我出双倍,有了这笔钱,你们大可远走他乡,娶妻生子,过上富裕的后半生,如何?” 三人依旧缄默,顾北川则冷哼一声,道:“不说我也知道,幕后之人是江南安氏,对否?” 此言一出,三人眼中隐约有光芒闪烁,似乎是在犹豫,可良久之后,依旧选择闭口不言。 见状,顾北川思虑一番,心中已有计较,随后便对李东壁说:“报官吧。” 李东壁点了点头,随后便叫人把他们扭送到官府。 做完这一切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 两人都不会做饭,索性点了份飞鸿的外卖。 而当送外卖的伙计看见顾北川时,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回去之后,立马就跟同伴吹嘘。 “我今儿个送外卖,看见咱们飞鸿的老板了。” “顾诗君?” “不错,我看得仔细,是他!” “净会哄骗于我,顾诗君家财万贯,怎会吃外卖。” “是真的呀!你要信我呀!” “你个送外卖的坏滴很,我信你个鬼。” 顾北川李东壁二人吃饱喝足之后,李东壁忍不住赞叹道:“你们飞鸿的饭食,味道着实不错。”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还要在淮南呆上多久才回八公村?” “起码等官府的审讯结果出来。” 李东壁闻言,眉头一皱,道:“你不是已经料定背后之人是江南安氏吗?” 顾北川闻言,摇了摇头,道:“非也。” “我说出江南安氏时,他们眼眸之中闪过的情绪是诧异,而非被人揭露后的惊慌。” “所以,这件事背后,应当另有其人。” “我呆在这,就算不把这幕后之人揪出来,也要阻止他接下来的计划。” “否则,周记竞选皇商一事,八成无望。” 李东壁闻言点头,认可了他的逻辑,随后语气郑重道:“我帮你!” 章节目录 第111章:神奇水稻 时间又过了一周有余,位于淮南的粮商选拔,正式开始! 尽管已至寒冬腊月,天气严寒。 可一大早,淮南郡守府内,便坐满了人。 这等盛况,和当初选拔布商相比,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人可以不穿衣服,但不能不吃饭。 所以江淮两郡,经营粮食买卖的,怕是比经营布匹的还要多上许多。 至于夺冠热门,江南安氏,淮南田氏,淮南周氏,更是早早到场。 脸上表情亦是古井无波,看起来优哉游哉,似乎都对此次选拔胜券在握。 没让这些人等太久,没一会儿,太仓令伍云轩便到了场,开始主持选拔会的相关事宜。 “在座的有不少熟面孔,想必之前的布商选拔,诸位大多都参加过。” “我们这次粮商选拔,也大同小异。” “不过选拔标准却是有些不同,粮食是最实在的,不像布匹,分那么多样式。” “我们只看一个标准:产量!” “你们每家,把自己现有的存粮和每年能产多少粮食,悉数报上来,再由我等商议,结果确定之后,进行公示。” “诸位可有异义?” “若无异议,那便开始吧。” 伍云轩一声令下,选拔会正式开始,粮商们表情各异,分别在纸张上写好自家产量。 江南安员外眉眼微扬,显然心情极佳。 他已经听说周氏田地遭了蝗虫之事,今年的粮食,收成极少。八成是比不过他安氏的,所以这皇商,我便笑纳了。 田员外同样觉得稳操胜券,自己虽说只是淮南第二粮商,但和周氏安氏相比,差距其实并不大。 这次又有周氏鼎力相助,拿下皇商选拔,应当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唯有周淮,表面上稳如老狗,但心底却是有些慌乱。 虽说对顾诗君那种子很有信心,但说到底,也不曾种下去,能不能真的亩产四百公斤,他心里也打鼓。 得伍大人看过之后,做了评判,这种子才能做数。 若是不做数,那周家怕是无力跟其余两家竞争,只得退出本次皇商选拔。 片刻之后,所有粮商都书写完毕,写有产量的宣纸,也统统都被收拢,汇聚到伍云轩处。 随后便是漫长的等待时间,这无疑是对粮商们的煎熬。 郡守府后堂,一众农业经验丰富的官员正在仔细核查收上来的宣纸。 有人皱眉,有人啧啧称奇,有人则是古井无波。 但很快,便有人发出惊呼:“诸位且来看,这是何物。” 众人闻言,纷纷汇聚。 伍云轩看见之后,也是诧异道:“年产量十万斤!这是哪家,怎地这般高?” “淮南周氏。” “淮南周氏?不是说遭了蝗虫吗?我还以为他会无缘此次选拔。” “确实遭了蝗虫,现粮有些低了,但如果年产量当真有十万斤,这皇商选给他又有何妨。” “可有说原因?周氏不过上百亩田地,收粮渠道也都记录在册,按理来说,不该有这么多。” “他说他得了淮南诗君顾北川的种子,能亩产四百公斤。” “什么!四百公斤!此言当真?那种子现在何处?” “他说前些日便已经和相关文书一并送到郡守府,以供我等参考。” “还不去快快取来。” 片刻之后,众人看着种子,一言不发。 良久之后,才有人犹豫着道:“诸位觉得,这种子如何?” “颗粒饱满,色泽金黄,可以说极为罕见,但能说亩产四百公斤,我是有些不信的。” “老朽也是,两三百公斤尚有可能,四百公斤未免言过其实。” “这周家,看来是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竟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哄骗我等,也不怕被治罪。” “商贾之辈,唯利是图,什么事不敢干。” “哼,这些商贾,当真是胆大包天,依我看,还是把周家从候选名单中划出去为好。” “这等投机取巧之辈,就算成了皇商,怕也只会误事。” “同意!” “我也同意!” “老朽也同意!” 士农工商,其实这些官员,大多数都是轻视商贾的。 此时见周氏有投机取巧的苗头,甚至连证据都不需要,便自作主张。 只可惜,此次粮商选拔乃是由伍云轩全权负责,他不点头,谁也别想做些什么。 所以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伍云轩身上。 “伍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呀。” “就是,此等弄虚作假之辈,定然要严惩不贷。” 然而伍云轩却并未理会周遭的嘈杂言语,只是握着那稻穗,看着其上金黄色稻粒,眉头紧锁,苦苦沉思。 良久之后,他取来一盆土,将稻穗栽种于其中。随后不断加水,直到水多到溢出来。 这一整个过程中,他都目不转睛,神情极为认真。 终于,良久之后,伍云轩长舒一口气,道:“周氏所言,怕是确有其事。” “这种子,说不定真能亩产四百公斤。” “什么!伍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等来意料之外答案的众官员齐齐惊呼,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你们且看这稻穗,可有看出些什么?” “这稻穗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比寻常稻穗品相好些罢了。” “不,我刚才浇灌了那么多的水,这稻穗却并无太大变化。” “所以,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那便是这稻穗不惧洪涝!” 什么! 此言一出,众官员已是彻底震惊。 江淮两地为何粮食产量众多?就是因为淮河水多,平日里可以掘堤灌溉。 但凡事有利便有弊,河水泛滥也会导致大部分稻苗死去,造成大量减产。 可……如果稻苗能不惧洪涝呢? 那岂不是,种下去多少,便能成活多少? 这样一来,若是再加上那种子本来的品相,怕是当真能做到亩产四百公斤! 想通之后,官员们看着那盆中依旧屹立不倒的稻穗。 心中五味杂陈。 “伍大人,当真是慧眼识珠。” “是极是极,我等学艺不精,险些错过了这神奇稻苗,还是伍大人观察仔细,看出其中真谛。” “要我说,这周氏也有问题,为何不在文书上写个明白,非要我等去猜。” 伍云轩听见这些话,倒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只是心中,对那位传闻中的淮南诗君,更加好奇。 布商选拔,他做出了冰纹丝绸。 粮商选拔,他又做出了这神奇稻苗。 当真是个奇人。 片刻之后,伍云轩率领一众官员,重新回到郡守府大堂。 “诸位,接下来先核对数据,若数据无误,便公布选拔结果。” 轰! 此言一出,众粮商纷纷直起身子,神情严肃,等待着伍云轩说出下文。 “江南李氏,存粮七万斤,年产三万斤,可有异议?” 李氏东家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道:“数据属实,并无异议。” “淮南黄氏,存粮六万斤,年产三万七千斤,可有异议?” “江南游氏,存粮十万斤,年产两万九千斤,可有异议?” 在一声声无异议中,伍云轩很快便把所有粮商依次说了个遍。 只剩下三人,分别是江南安氏,淮南田氏,以及淮南周氏。 “江南安氏,存粮二十万斤,年产四万八千斤,可有异议?” 安员外站起身来,露出笑容,道:“并无异议。” 其余粮商见状,则是倒吸一口凉气。 足足二十万斤的存粮,不愧是江南第一粮商,这次皇商选拔,怕是非他莫属。 只有田员外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 二十万斤而已,他自己便有十八万斤,再加上周家的粮食,怕是能过三十万斤,怎么可能比不过安氏? 看来此次皇商,合该我田氏当选! 然而,下一刻,伍云轩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呆立当场。 “淮南田氏,存粮十八万斤,年产四万七千斤。” 十八万斤?怎么会是十八万斤? 田员外想站起来说些什么,伍云轩却快他一步,公布了周氏数据。 “淮南周氏,存粮十五万斤,年产十万斤!”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章节目录 第112章:背刺 当伍云轩这番话说出来之后,整个大堂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周淮长舒一口气,其余粮商则是瞳孔收缩,眼眸放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年产十万斤粮食? 这是什么概念? 江南第一粮商安氏也才年产四万八千公斤啊! 十万这个数字,几乎是其两倍之多!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所有人心中都不禁涌现出这个问题,然而真正问出来的,则是安氏。 只见安员外唰地一声站起身来,看向伍云轩,道:“伍大人,您是不是看错了?” “周氏怎么可能年产十万斤粮食?” “大胆!你是在质疑伍大人吗?”伍云轩还没说话,便有属官抢先呵斥道。 安员外被呛,却是无可奈何。 毕竟士农工商,即使对方不过郡守府一属官,也不是自己一介商贾能够招惹的。 “非也,我只是觉得,这数字未免有些……不太真实。” “在座的都是老粮商,手中收粮渠道不少,自家田地也有。可每年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过三五万斤粮食。” “我承认,周氏是比我们强些,但也绝不可能达到每年十万斤粮食!” “还请伍大人明察。” 周淮听闻此言,一声冷笑,现在他愈发断定,当初的蝗虫之事就是安氏所为。 现在见陷害不成,便又出言诋毁。 这等手段,当真恶劣。 不过,有什么用呢? 真的就是真的,顾诗君的种子是经过伍大人检验的,经得起推敲。 这皇商,合该就是我周家的。 你安氏就算再怎么耍手段,也无济于事! 周淮甚至已经在心中计较,当选皇商之后,如何吞并江南安氏。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周淮本就是性情刚烈之人,被安氏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暗害,怎么可能不报复回来? “你的怀疑很有道理,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周氏今后确实能年产十万斤粮食,这还是最少的量。” “那出来吧。” 伍云轩一声令下,后台便有属官拿出了那金黄摇曳的稻穗。 看着这株稻穗,安员外心中一凛,下意识觉得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见伍云轩说:“这株稻穗,便是周氏来年准备播的种子,品相极好,更是不惧洪涝,哪怕是种在淮河沿岸,也能有每年四百公斤的产量。” “如此,可还有异议?” 此言一出,安员外脸色瞬间惨白,脸上的难以置信,逐渐转化为惊恐。 如果当真能有亩产四百公斤的种子,再加上周氏掌握的渠道,那每年收获十万斤粮食,当真算不得多。 可,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的种子? “并无异议,只是草民还想多问一句,这种子从何而来?” “周氏,怕是拿不出来吧?” “不错,这确实不是我周氏的种子,而是淮南顾诗君相赠。”这话是周淮看着安员外说的,眼神极其冰冷。 “淮南顾诗君……”安员外没有理会周淮冰冷的眼神,只是喃喃自语着。 恍然觉得,这名号好似在哪里听见过。 仔细一想,这不是月余前,那位做出冰纹丝绸,然后帮沈氏一举夺得皇商选拔的大才吗? 他……他竟然又搞出了一种亩产四百公斤的新种子? 该死该死该死! 这等好事,怎么就落到周淮头上了? 难道就因为他是淮南人? 但紧接着,他又是一阵恍惚,想起之前布商选拔后,有不少商贾曾找到沈贵,要求他引荐一番顾诗君。 而当时,周淮去了,他没去。 因为他觉得,顾诗君再怎么厉害,也不过诗词做得好些,布料做得好些。 干他一个粮商什么事? 可如今看来……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安员外捶胸顿足,仿佛错失一个小目标。 “好,既然没有异议,那我便宣布,此次当选皇商者,当为淮南周……” 听见此言,周淮顿时喜上眉梢。 说实在的,经历蝗虫一事后,周淮便觉得自己和此次皇上选拔无缘了。 可谁承想,中途杀出来个顾北川。 竟做出来这等神奇的水稻种子,直接让他凭借着年产量弯道超车,逆转局势。 诗词一道上,惊才绝艳,就连成名已久的文坛大儒也与其平辈相交。 布商一道上,做出了超越流云缎的冰纹丝绸。 现在在粮商一道上,竟然又有建树! 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世间怎么会有这等全才? 周淮压抑着心中喜悦,缓缓站起身来,准备接受嘉奖。 然而还没等他站直身子,便见旁边一道身影率先站起,冷着声音道:“我有话要说。” 周淮闻言一愣,定睛看去,竟是……田员外! 只不过此时的田员外,脸上早已没了当初的和善,只剩下铁青之色。 “你有何话要说,速速道来,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休要怪本官不客气。”接二连三被人打断,伍云轩也有些烦躁。 “前几天,周氏曾答应将现有存粮,全部让给我田氏,不知周兄可还记得此事?” 周淮闻言,眉头一皱,道:“确有此事,但当时我还没有得到顾诗君的种子,觉得于此次选拔无望,故而出此下策。” “得到种子后,倒是忘了与田兄知会一声,是我的不对,周某可以给你道歉。” “忘了知会?我看你压根就不想知会吧?” “哼,枉我还以为你周淮素有信义,如今看来,竟是如此背信弃义之辈!” “伍大人,据我所知,皇商选的不仅仅是商品,更是商贾的为人。” “以周淮背信弃义的德行,当真能忝为皇商?” “若当真如此,我田氏第一个不服。” 此言一出,整个大堂内,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眼眸中,都充满了不可置信。 “田员外这是作甚?他们田记和周记,不向来是互相扶持,不分你我吗?” “对啊,周员外当选皇商,对他来说,只有益处,没有弊端,何必做这样的事情。”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周淮则是心如死灰。 他着实想不到,经营了十几年的生意伙伴,竟然会因为一件小事,而如此对他。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现如今已是寒冬,再加上田员外这番话,周淮只觉如坠冰窟。 章节目录 第113章:对峙 郡守府大堂内,短暂的寂静过后,瞬间便陷入了嘈杂之中。 当真不能怪这些人,实在是因为,这些年以来,田氏和周氏好得活像是穿了一条裤子。 这种印象在众人心中早已根深蒂固,可现在呢? 在皇商选拔的关键时刻,田氏给了周氏一刀背刺! 借粮这等事,借你是情分,不借是本分。 起初周员外觉着自己于皇商选拔无望,所以答应把粮商全都借给田氏。 这很正常。 后来得到顾诗君赠送的种子,觉得自己又有了希望,于是便不借了。 这更加正常。 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虽说那些个江湖草莽,武林游侠曾讲究舍生取义。 即便付出生命,也绝不背弃信义。 但……那是江湖草莽的事,他们是什么?商贾啊! 向来有着商人重利名声的商贾! 做出这等举动,当真是再正常不过。 你若是要求商贾像圣人老爷一般无私奉献,那才是脑子秀逗了。 所以说,周淮这一连串的举动在他们看来很是正常。 但田员外的举动就不正常了! 若有什么矛盾,大可私底下去说。 现在是什么时候?皇商选拔的现场! 稍微一个小失误,就很有可能导致周氏的皇商名额付诸东流。 可田员外偏偏选择在这种时候挑事,其目的……不言而喻。 所以众人看向田员外的目光,都有些怪异。 就连伍云轩也是一愣,着实没想到还有这一茬,顿了顿,便道:“你说得不错,朝廷选拔皇商,应当优先考虑商贾人品,至于产品,还在其次。” “为皇家服务,最重要的,自然是忠诚。” “若是周氏当真如你所说,乃背信弃义之辈,那此次皇商选拔,我还需斟酌一二。” 轰! 此言一出,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周员外当真是被害惨了,千辛万苦,求来了亩产四百公斤的种子,本以为稳操胜券,可谁承想,竟死在自己人手里。” “唉,田员外平日里看起来老实憨厚,没想到关键时刻,竟做得这般决绝。” “万般努力,皆尽付之一炬,周员外心里怕是不好受吧。” 众人一边议论,一边将目光投向周淮。 只见其低着头,缄默无言。 若是说这番话的是安氏,周淮大可跳出来与其理论,若是情绪激烈,说不准还会动起手来。 可偏偏,说这话的是田氏! 而且他还确实答应过,会把粮食给人家。 于情于理,周淮心中都有个疙瘩。 觉得此事自己做得有些不地道,所以此刻即便面对田员外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他也没有辩驳。 “周淮,此事可否属实?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此事……属实,周淮无话可说。” 有些商人重利,做的是短期买卖。 有些商人重诚信,做的则是长期买卖。 周淮无疑是后者。 在商海浮沉的这几十年,他确实做过很多脏事,心中坚守的道义也被摧毁得差不多。 但唯独诚信二字,依旧存在。 且被其奉为圭臬,当成商业圣经。 他不反驳,一来是答应了田员外的事情未曾做到,二来则是确有其事,他无法反驳。 “糊涂啊!周员外当真糊涂!这等事后,怎么能承认。” “唉,周员外看着性情暴烈,实则是个忠厚的老实人啊!” “田员外当真是不地道,怎能做出这等事。” 现场众人议论纷纷,只有一个人暗自狂喜。 那便是安员外! 他心想,若是周记因为此事被淘汰了。 那此次皇商选拔,岂不还是只能落在我安氏头上? 想到此处,他险些没能忍住,偷笑出来。 “既然你没有辩词,那选拔之事,只能暂且作罢,等我查明真相之后再议。”伍云轩如是说。 噗嗤! 听闻此言,安员外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天不亡我安氏啊! 然而,这声嗤笑落在周员外耳中,却显得那般刺耳。 叫他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怒斥道:“安老贼,若不是你派遣贼子,坏我稻田,安能有此事?” “若说我背信弃义,你便是无耻下流,又有何资格当选皇商?” 闻言,安员外眉头一皱,诧异道:“你在说什么?” “姓周的,饭可以乱吃,话可以不能乱说。” “我何时坏了你稻田?再说了,你周家几百亩稻田,我坏得过来吗?” “哼,还要狡辩,那蝗虫过境之事,不是你做的?” 此言一出,原本有些沉寂的大堂,再度热闹起来。 “我的天啊,周员外田里遭的蝗虫,竟是安员外放的?” “没想到,着实没想到,相隔着一条淮河,这安员外是怎么把蝗虫放过去的,此等手段,倒也着实高明。” “高明有什么用?害人害己罢了,不信你们看伍大人脸色。” 听闻此言,众人齐齐看去,发现果不其然,伍云轩正铁青着脸。 下一刻,便是怒斥出声: “说了,皇商选拔,最重人品!” “你们偏偏要在私底下,行那鬼祟之事,构陷之举。” “一个也就罢了,竟全都这样。如此德行,若北方战事一起,叫我如何敢把运送军粮的任务交托给你们?” “当真是气煞我也!” 伍云轩发怒,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唯独安员外,只觉诧异又荒唐。 自己当真是比窦娥还冤。 “伍大人明鉴,选拔期间,我一直待在江南,绝没有行那鬼祟之事!” “安老贼,你放屁!” “田兄亲口说你曾去淮南找他饮酒,还亲眼看见有宵小之辈在我稻田中行鬼祟之事。他当时害怕出事,本想告诉我,还是被你劝退。” “你可敢说,没有此事?” 伍云轩还没说话,周淮便站了出来,呵斥道。 然而,听闻此言,安员外只觉得更加诧异。 情绪也激动起来,怒道:“姓周的,你莫要血口喷人,我说未曾去过淮南,便是未曾去过。更别说找田员外饮酒,实在是无稽之谈。” “哼,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看就该把你关进大牢,挨上几大板,才能落下泪来,说出实情。”周淮着实气到了,他实在没有想到,这姓安的嘴能这么硬。 都事到临头了,依旧理直气壮地狡辩。 “还请大人明察,还草民清白!”安员外见和周淮说不清楚,便转身向伍云轩作揖道。 伍云轩闻言,则是眉头紧皱,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田员外。 此事明明是因他而起,两人的争吵中也多次提及他。 可为何,他却不出来作证? “田员外,你有何高见?” 此言一出,霎时间,整个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田员外身上。 “老田,你快些说,当初姓安的是否来找你喝酒,还曾让你向我隐瞒那群宵小之辈?”周淮急忙道。 “老田,我是相信你为人的,你可莫要凭空污我清白。”安员外如是道。 面对两人的追问,刚才还掷地有声的田员外,此刻却是支支吾吾起来,许久不曾吐出一句话。 章节目录 第114章:波诡云谲 这一刻,田员外被所有人注视着,却有些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伍云轩何许人也,朝廷太仓令,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狐狸。 见状,焉能瞧不出有些许猫腻? 于是乎,只见其声色俱厉地大喝一声,道:“田东家!你可知晓此中实情?还不速速到来?” “莫非……这纵容宵小之辈,毁坏周氏田地的人,不是安氏,而是你!” 听着伍云轩大胆的猜测,现场可谓一片哗然。 “怎么可能?这田员外,先前和周员外一起发家,两人好得穿同一条裤子,田员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事?”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周氏作为淮南第一粮商,压在田氏头上十几年,田员外心存怨恨,也实属正常。” “我觉得田员外应当不是这等人。” “你很了解田员外不成?刚才他都能站出来揭发周员外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今后和这等人做生意,当真得留个心眼。” 田员外听见周遭众人议论的声音,也不禁脸色铁青,道:“伍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一言一行,都应当代表朝廷。” “如今并无丝毫证据,岂可给我田某增加这等恶名?” 田员外冷哼一声,看向伍云轩,争锋相对,不让丝毫。 “这……田员外疯了吧,这可是伍大人啊,他竟敢这么说话。” “当真是胆大包天,胆大包天!田员外这么做,怎么可能当选得了皇商。” 闻言,伍云轩也是脸色铁青。 大乾境内,士农工商阶级制度流传了近乎三百年,可谓森严。 而现在,他身为官员,却被一区区商贾如此面斥,实乃奇耻大辱! 可关键……人家说得没错。 他身为太仓令,统领皇商选拔等诸多事宜,任务不可谓不重。 所以更要谨言慎行,没有证据就给人定罪,是大失职。若是被人捅出去,哪怕是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听闻此言,伍云轩尽管恼怒,却并无太多动作,只是看着田员外,嘴角勾勒出冷笑。 田员外闻言心中一凛,知道这次怕是彻底得罪这位太仓令了。 可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后路,只能壮着胆子说道:“既然没有证据,田某就理应无罪。” “而周氏与安氏两家,皆有待再议,所以按照规定,这皇商,理应是我田氏。” “还请伍大人宣布。” “哼!大胆!” “你不过一介商贾,容许你参加皇商选拔,便已是莫大恩典。” “竟还敢在此处大言不惭!”伍云轩还没说话,郡守府属官便忍不住站出来斥责。 多少年了?他们从未见过这等胆大包天的商贾。 正常商贾,面对他们官员,哪个不是夹着尾巴做人? 可这个姓田的,竟然敢当着他们的面催促伍大人宣布皇商结果。 胆大包天都不足以形容这种举动了,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而伍云轩听闻这番话,却并未像其余属官一样动怒,只是默默地看着田员外,一言不发,幽深的眼眸中,似乎有别样情绪在升腾。 他隐约记得,田员外登记在册的记录是低调内敛,遇事慌张。 他这等性子,恰好和暴躁易怒的周淮相辅相成,两人才能彼此扶持,做大做强。 现在看来…… 想到此处,伍云轩眼眸中的幽光更加深邃了。 清了清嗓子后,便开口道:“按理来说,今日是皇商选拔的日子,势必要得出一个结果。” “除去周氏和安氏外,也确实是你田氏最有资格。” “只是,本官现在怀疑你言辞怪异,恐有内情,故而此事延后,等找足证据再行商议。” 此言一出,田员外顿时急躁起来,上前道:“据我所知,按朝廷规定,皇商选拔应当在立冬之前结束才对。” “不错,确实如此。”听闻此言,伍云轩心中一凛。 他可从未告诉过参选粮商,截止时间是什么时候。 “可,距离立冬,不是还有三日吗?”伍云轩笑道。 “三日之后,本官自会搜集齐全证据。” “是吗?那我们便拭目以待。”田员外也笑了,嘴角只是勾勒起些许弧度,却叫人心底生寒。 这一刻,周淮看着一旁的田员外,只觉得这人是如此的陌生。 在他印象中的老田,绝不敢说出这等话。 莫非这些年,他一直在隐藏? 可为的是什么? 今日的皇商选拔? 那得多早之前就开始谋划? 此人的心智,又得有多么恐怖? 即便是经验丰富的伍大人,竟也让他逼迫到这等地步。 当真是……叫人震撼。 “既然如此,那田某便先行告退,三日之后,还望伍大人能给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结果。” 闻言,那些属官顿时眉头紧皱,有人勃然大怒,想要斥责,却被伍云轩拦住,道:“此乃本官分内之事,倒是不由田东家操心。” 闻言,田员外不再停留,转身向外走去。 属官们看见这一幕,纷纷大怒。 “大人,难不成就让他这么走了?” “不然呢?人家一没犯法,二没落罪,你还想拿人家如何?” “我们大乾人,凡事都讲究一个证据。” 伍云轩脸色平静地注视着田员外离开的方向,只是眼眸中,隐约有火焰在燃烧。 然而下一刻,这股子火焰便转变成了错愕。 只见刚刚走出去的田员外,竟然再度退了回来。 而且神情慌张,好似遇见了什么天敌一般。 见状,属官更加恼怒,堂堂郡守府,岂由你一介商贾进进出出?成何体统! 然而,还不等他出声说些什么,便再次被伍云轩拦下。 只见其目光深邃,看向远方,嘴角逐渐上扬,竟是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来。 下一刻,一道声音便从门外传来。 “在我大乾境内烦了事儿,竟然还想走。” “阁下未免有些太自信了些。” 听见这声音,周淮浑身一颤,这……这不是顾诗君的声音吗?他怎么会在这? 随后,便听另一个声音道:“与他废话这么多作甚,直接让我拿下这宵小之辈!” 章节目录 第115章:暴起杀人! 拿下田员外? 来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连伍大人都因为没有证据而无可奈何,他们又怎敢口出狂言? “诶,东壁兄,大乾依法治国,凡事都得讲究证据。” 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袭白衣的顾北川。 只见其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好似从画中走出的少年郎。 身边跟着的,则是同样英武的李东壁。 两人进门之后,拱手作揖,齐声道:“草民顾北川(李东壁)见过诸位大人,诸位东家。” “顾北川!他就是淮南诗君顾北川?” “据说前些时候布商选拔,就是他做出来的冰纹丝绸,从而让沈记胜过钱氏,一举夺得皇商之位。” “何止啊,这次周员外拿出来的杂交水稻,据说也是他做出来的。” “而且此人才名甚高,被誉为文曲星下凡。” “天啊,世上竟有如此全才!若有机会,我等定要结识一番。” 诸多粮商和属官议论纷纷,目光从未从顾北川身上移开过。 就连伍云轩,也是面带笑意,道:“顾诗君,当真是风姿卓绝,可见盛名之下无虚士。” 按理来说,顾北川并无功名在身,那便是一介白丁。 可即便如此,伍云轩依旧对其礼遇有加。 为何?这就是名声的好处。 顾北川闻言,道:“大人谬赞了,小子此次前来,可谓有要事禀告。因事情重大,不得已之下,硬闯郡守府,还请大人见谅。” “哈哈哈,好说好说,你且说说有何要事?” “可是和这田东家有关啊?” 顾北川闻言,点头道:“正是。” 闻言,伍云轩顿时喜上眉梢,道:“速速到来!” “前些时日,周淮周员外曾和小子说过,有一伙宵小之辈,于他稻田中投放蝗虫,意图破坏此次皇商选拔。” “而不久之后,这伙宵小之辈恰好被小子这兄弟抓获。” “我等将其扭送给了官府,几日的审讯下来,他们终于张嘴,吐露出了此次事件的真相!” 听闻此言,场内众人顿时凝神。 周员外和安员外的冲突,田员外的表里不一。 这些疑惑,难不成如今就要被顾诗君揭开? 田员外闻言,也是眉头紧皱,只是心中依旧存有一丝希冀。 不可能的,那些人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范! 可谁承想,顾北川接下来的话,彻底粉碎了他的念想。 “根据证词,他们和田员外乃是一路人。” 轰! “什么?当真是田员外?” “知人知面不知心!知人知面不知心,周员外当真被其坑害得不浅。” 周淮闻言,也是怒火中烧,吼道:“姓田的,这些年来,我何尝亏待过你,你竟如此待我?” 田员外却是一言不发,心中细细思量着。 见状,顾北川则是继续道:“而且,他们并非淮南人士。” “不是淮南人士?我记得田员外是生在淮南啊,虽说年轻时辗转各地,周转生意,但根在淮南不错。” “那是你们认识的田员外,而不是眼前的田员外。” “是吧,巫蛊教徒!” 此言一出,田员外瞳孔瞬间收缩,厉吼道:“污蔑!你这是在污蔑我!” “你有何证据!有何证据!” “巫蛊教徒竟然已经潜入我大乾腹地,你们可有问出他们的目的?”伍云轩原本还淡定自若的神色,此刻凝重了许多。 因为,巫蛊教徒行事残忍,又是他国势力,一个处理不好,只怕就是大事。 “自然,巫蛊教和北方大燕合作,意图派遣谍子入我大乾,窃取军情,同时断我粮草。” “他们,便是其中之一。” “很早之前,真正的田员外早已被杀死,他们李代桃僵,为的就是此次皇商选拔。” “他们要以这种途径,将大乾的军粮掌握在手!” 轰! 此言一出,伍云轩简直遍体生寒,背冒冷汗。 打仗讲究的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可见军粮之重要性! 如果当真让这群宵小之辈钻了空子,等到和大燕开战,前线战士们怎会有粮草可吃? 要知道,北伐可是当今圣上筹划了几十年的大业,无比重视。 就连朝堂之上,主和派的官员也被一一下台,替换上主战派。 可以说,这一仗,倾注了大乾半数国力之多。 若是当真让这些宵小之辈得逞,其中后果,伍云轩甚至有些不敢想象。 “此事已经不是我能做主的了,皇商选拔延后,我需要回京都一趟,将此事禀明监察史。” 听闻此言,刚才还一言不发的田员外,此刻却是突然暴起! 身躯之上,宽松的袍子直接炸裂开来。 一只只毒虫飞涌而出,化作一股洪流,朝着伍云轩激射而去。 “既然软的不行,那便来硬的!” “今日在场的所有人,一个都别想活!” 所谓的田员外从脸上扒下一张人皮面具,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一个面容阴翳的老者,眼眸之中,似乎藏着无尽怨毒。 眼见毒虫铺天盖地而来,伍云轩也是瞬间惊慌。 他不过是一介文官,且年迈体弱,如何是这些江湖异士的对手。 更何况,这些毒虫,一看便不是普通毒物。 什么蝗虫,与之相比,当真是相差甚远。 此人在巫蛊教,应当也是身处高位。 否则也无法担当如此重任。 然而,就在伍云轩命悬一线之际,一道身影快如闪电,直接出现在了伍云轩身前,替他挡住了铺天盖地的毒虫。 竟是顾北川身边那年轻人! 那阴翳老者见状,先是惊愕,随后便嗤笑起来。 “我这毒虫,乃是从毒池中提取而来,毒性之猛烈,就连我也要小心使用。” “我原先还道你有几分本事,内力绵长,如今看来,竟是个愣头青。” “等着化作一滩脓水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脸色都瞬间难看起来。 顾北川身侧这个莫名冒出来的朋友,似乎是他们此时唯一的依仗,若是他死了,只怕其他人也活不了。 然而,在众人惊慌之际,顾北川则是一脸淡然。 随后,果不其然,只见那毒虫洪流之中,竟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蠢货,你可知修炼《药王典》者,百毒不侵?” 章节目录 第116章:医治众人 那老者闻言,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 嚷嚷着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是从毒池里提取出来的毒虫,你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然而,回应他的是李东壁蕴满了内力的拳头。 药王宫门徒,为何要将《纯阳经》配合《药王典》一起使用? 理由很简单,《药王典》乃是药王宫正统,修炼之后,不但能练出药王真气,识得百草。 而且可尝百草,获百毒不侵之体。 但,药王真气孱弱,对敌起来,并不强势。 而悬壶济世,行医问药,自身安全也十分重要。 所以,药王宫子弟才会修炼《纯阳经》。 这门上乘内功修炼出的纯阳真气,不仅无比醇厚,而且至刚至阳,附带灼烧属性。 一旦命中人体,后果可谓不堪设想。 所以,你以为药王宫弟子是凭借什么行走江湖? 是一身武力呀! 此刻,纯阳真气附着于掌心,李东壁一身气机,至刚至阳,如同一轮太阳般冉冉升起。 只一瞬间,便到了那阴翳老者身前。 他还想躲闪,可此刻的李东壁,宛如天神下凡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手掌重重轰击在了他胸膛上。 轰! 伴随着惨叫的一声巨响传来,阴翳老者重重倒地,掀起一地尘埃。 等烟尘散去,众人凝神细看,才发现老者躺在地上,已是气若游丝,面如金纸。 这…… 这年轻人是何许人也?竟这般厉害! 方才那老者,实力可不弱。 可在这年轻人面前,好似一鸡子,随手便可杀之。 顾诗君身边,竟然有这等奇人。 当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然而,就在众人哗然之际,那老者眼眸深处,却是有一股幽光一闪而逝。 李东壁察觉到了不对劲,却来不及提醒众人,只是本能地激发内力,形成护罩,保住顾北川。 下一刻,道道黑色真气,从老者体内激射而出。 直接落在了周围官员和粮商们身上。 只刚一接触,这些人便感到一股锥心的刺痛,纷纷躺倒在地,不断哀嚎。 李东壁见状,瞬间脸色铁青,狠狠一脚踩在阴翳老者胸膛。 咔嚓之声随之响起,阴翳老者痛呼一声,便昏死过去,再没了知觉。 “诸位莫慌,先屏息凝神,莫要让毒气进入肺腑。” 李东壁一边说,一边走到伍云轩身前,蹲下身子,开始检查起来。 片刻之后,长舒一口气。 顾北川也走了过来,问道:“怎么样?” “小毒,能解。” “那就好。” 紧接着,李东壁便取来药篓,准备治病,却被顾北川拦住。 “不要在这里治。” “不在这里治?那去哪里?” “郡守府大门口!” 李东壁:??? 不过无所谓了,只要能让他救人,在哪都一样。 很快,一个个伤员便被抬到了郡守府大门口。 而官员和粮商们的鬼哭狼嚎,瞬间吸引了路人们的注意。 “哎哟喂,这是发生甚么事了?” “我的个天,那不是周员外吗?他可是咱们淮南最大的粮商,怎么给人打成这样?” “还有那个,不是江南的安员外吗?同样是富甲一方的大人物啊,怎地躺在地上打滚呢?” “嘿,要我说,他俩算什么呀,你们看滚的最厉害的那个,据说是朝廷命官,派下来主持大局的。” “啊,这可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些大人物,怎地成了这番模样。”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进了粮商和官员们的耳朵。 叫他们羞愧难当,只是现在疼痛无比,却是顾不上了。 “南来的北往的,父老乡亲们,都来看一看啊。” 恰逢此时,顾北川竟然吆喝起来了! “就在刚刚!有巫蛊教的贼子潜入了咱们淮南郡守府,打伤了几位大人和诸位员外。” “什么!竟然发生了这等事!” “衙门的人是吃干饭的不成,竟纵容贼子如此行凶!” “诶,指不定是那贼子本领高强呢。” “那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诸位,莫要慌张。” “现在,我顾北川向你们隆重介绍,我们飞鸿医馆的首席医师——药王门徒李东壁!” “药王知不知道?不知道?那可是全天下医术最高强的人!” “全天下医术最高强的人?那这位李先生,身为药王门徒,岂不是很厉害?” “那岂止是很厉害,我跟你们讲啊,刚才诸位大人命悬一线,就是我们李医师挺身而出,使用神功,生擒活捉了那贼子!” “现在,李医师更要展示毕生所学,在你们面前救治诸位大人。” “就让我们一起瞩目,李医师究竟能否成功!” “大家给李医师来点掌声鼓励一下好不好!” “好!” 这番话说完,围在郡守府的人群顿时发出了锣鼓喧天般的掌声。 然而,听着这掌声,李东壁只觉头皮发麻,尴尬至极。 分明只是排出些许毒素,顾北川为什么要说得跟什么绝症一样。 而且,这种羞耻到脚趾抓地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然而,他羞耻,那些官员们比他更羞耻。 为什么要来大门口治病啊! 我等一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伍云轩更是挣扎着,用痉挛的双臂捂住脸,恨不得当场找到一条地缝钻进去。 “愣着干什么?快点救人啊!”见李东壁无动于衷,顾北川急忙催促道。 李东壁闻言,手心沁汗。尴尬归尴尬,但好歹这也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注视着他行医,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好歹,他医术高超,只是略一平复,便调整好了心态。 手中开始有药王真气酝酿,进入患者体内,将毒素从毛孔里一点点逼迫出来。 《药王典》乃历代药王潜心研究而来,汇聚了几十代人的心血。 绝对是当今天下,一等一的药书典籍。 修炼出来的药王真气,更是能解百毒! 而那阴翳老者,所谓的毒虫看起来哄人,但实际上,在药王真气面前,着实有些不值一提。 所以,在药王真气的注入下。 那些官员和粮商,一个个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 本还有些开心,可看见周围这么多人,又着实开心不起来。 今后,当真还能抬起脸来做人吗? 章节目录 第117章:结局 “周员外,您好了?感觉怎么样?那贼子当真是歹毒,怎么连您都着了道?”一个路人对着周淮问道。 周淮闻言,则是崩着一张脸,半天没挤出一个字。 那路人一看,立刻就道:“大夫,大夫,周员外还没好,都说不出话来,您再给看看。” 此言一出,周淮顿时站起身来,怒道:“好了!老夫好了!” 说完还抡了抡胳膊,以表示自己没问题。 “那周员外给我们讲讲呗,那贼子究竟是怎么潜入郡守府,把诸位大人伤成这样的。” 闻言,周淮一脸铁青,当真是,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难道他要说,自己被那谍子诱骗了如此之久,还一点未曾察觉? 平白无故给人当枪使? 见周员外不说话,路人们又去询问安员外。 “安员外,您也给我们讲讲呗。这谍子怎么连你们江南人也杀啊。” 这话一说出来,安员外就眉头紧皱。 什么叫连我们江南人也杀? 江南人是多出来三头六臂了不成? 再者说了,姓周的说不了,我就能说了? 我不照样给人家当枪使。 “一边去一边去,莫要烦我。” “伍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两位员外都不肯讲,您给我们大家伙讲讲呗。” 伍云轩一听,身子一僵,道:“我都挡住脸了,你们还认得我?” “伍大人说得这是哪里话,方才疼得最厉害的就是您了,我们可都看着呢。” 伍云轩闻言,一张老脸险些淌下泪来。 老夫一世英名,就这么……就这么毁了? 当真是……造孽啊! 路人们还要追问,关键时刻,顾北川站了出来,道:“诸位大人身受重伤,调养要紧,还是我来给你们说道说道。” 此言一出,观众们瞬间汇聚过来。 顾北川则用上了说书先生的语气,再次开口道: “话说,那贼子神通广大,武艺高强,一手毒功,更是惊天地,泣鬼神。” “况且还精通易容之术!哪怕放在江湖之上,也是一等一的大恶人!” “那贼子费尽心机,潜入郡守府,意图破坏此次皇商选拔,实在罪大恶极。” “好在诸位大人机敏,识破了贼子诡计!” 听到此处,观众们顿时爆发出喝彩声: “各位大人不愧是各位大人,精通易容术的贼子都能识别出来。”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大人,咱是农民呢。” 然而,这番话落在属官耳中,只叫他们更加羞愧。 好家伙,分明是人家顾北川揪出来的巫蛊教谍子,什么叫咱们机敏?这是人家给咱张脸呢。 “但那贼子,见事情败露,便大肆行凶,将诸位大人打成重伤。”顾北川继续道。 “什么,这贼子竟凶恶至此,当真是有几分本事啊。” “哼,你说得这是什么话,要是没有几分本事,大人们怎会如此狼狈。” “贼子凶悍啊!” “贼子当真凶悍!” “从未见过,如此凶悍之贼子!”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感慨贼子凶悍的时候,顾北川再次跳了出来,挑动舆论。 “诸位说得都没错,但依我看,那贼子固然凶悍,但咱们的李医师,才是真的有能耐。” “不费吹灰之力,便把那等剧毒化解。” “试问这番医术,全淮南还有哪个医生能有?” 闻言,刚才还在议论的观众们眼神纷纷一亮,暗自道:“是啊!那贼子那么厉害,李医师却能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这李医师得有多厉害?” 想到此处,观众们瞬间上前,围住治完病人,正在休息的李东壁,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李医师,您在哪处医馆高就啊?” “平日里看病,要个什么价钱?” “我前些日子,就感觉腰酸背痛,说不定是得了什么绝症,要不您也给我看看?” 李东壁闻言,顿时错愕,随后便是受宠若惊。 什么时候,药王宫门人,也能享受这等待遇了。 以前不都是被人用狗撵着跑吗? 李东壁刚想说话,顾北川却没给他机会。 “诸位诸位,刚才顾某人都说了,李医师是我们飞鸿医馆首席坐镇医师,当代药王门徒,医术高超!” “今后大家若是有个什么伤病,大可来看一看。放心,不贵。我们飞鸿的东西,大家还不清楚吗?” “我敢保证,要是看不好病,不要钱!” 此言一出,观众们顿时沸腾。 “飞鸿医馆!飞鸿还开医馆了?我怎么不知道?” “好像是前些时日刚开的,当时我曾路过,见没什么人气,便没进去。” “谁承想,里头坐镇的,竟然是李医师!” “唉,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今后若是有个什么伤病,一定去飞鸿医馆。” “毕竟飞鸿向来童叟无欺,李医师的医术有这般高超,还不至于欺骗我等。” “是啊是啊,大家一起去飞鸿医馆!” 听闻此言,李东壁顿时狂喜! 生意! 生意来了! 他李东壁,竟然也能有这么多病人! 会想起当初求这给乞丐治病,还遭了嫌弃的日子,这位铁打的汉子,这一刻险些落下泪来。 然而,狂喜之余,又有些怪异。 他总觉得,顾北川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救治这些人,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不过管他呢,能治病救人便好。 官员和粮商们救治好了,飞鸿医馆的招牌也打了出去。 很快汇聚起来的观众们就被疏散,一行人重新回到了郡守府。 只是这一次,众人心绪明显有些不同。 毕竟,在座的诸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像这么丢人的场景,这辈子还当真是头一遭。 “咳咳咳。”终于,良久之后,还是伍云轩打破了沉默。 “巫蛊教谍子潜入大乾一事,兹事体大,我需早些回去禀报朝廷。” “但此事也足以看出,周淮乃是受人陷害,并无嫌疑。” “所以皇商选拔一事,倒是可以此刻定夺。” “便定为周淮,你等可有异议?” 诸多粮商面面相觑,除了安员外神色有些难看外,其余人皆是默然。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 “还有顾诗君,你揭露巫蛊教谍子的功劳,我也会一同上报,绝不会忽略了你。” 听闻此言,顾北川连忙走了出来,道:“伍大人,草民不过是做了些许分内之事,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几位大人运筹帷幄,我何来功劳一说。” 伍云轩闻言,更加满意。 分明是自己立了大功,还想着把功劳分给我等。 不骄不躁,当真人才也。 如此大才,怎可辱没在乡野间? 我定要上奏朝廷,让其得以入仕,一展抱负! “好说好说,本官懂的。” 顾北川闻言,顿时露出微笑。 你懂就好。 在淮南的生意彻底做大之前,他还不想这么早就进入到朝廷的视线中。 章节目录 第118章:水溪先生 此间事了,伍云轩不敢拖沓,次日清晨便离开了淮南,前往京都。 而周氏也成功拿下了淮南两郡的皇上代理权,开始了对田氏粮商的清算。 相应的,自从那一次李东璧在郡守府前大展神威,施展医术祛毒之后,飞鸿医馆的生意也变得越来越好。 更有不少学徒慕名而来,李东璧也正式开始了他的教学生涯。 除了《药王典》和《纯阳经》这两本上乘功法未曾教导之外,其余的可谓倾囊相授。 一切都在步入正轨,而淮南也正式入冬。 寒冬腊月,各家各户,都烧起了火炭御寒。 而顾北川对一众富家子弟们的教导,也告一段落。 年关将近,他们是时候回家省亲了。 南山居前,以陈楚歌、甄仁义等人为首的江南子弟,正穿戴整齐,向着前方的顾北川行礼作揖。 “恩师,此次一别,学生们约莫年关之后才能返回。” “还请恩师珍重之!” “去吧,为师好得很,过完年,早些回来温习功课便好。” “恩师讲解的诗文,惟妙惟肖,鞭辟入里,我等受益良多,等过完年关,一定即刻回来。” “嗯,那便去吧。” 就这样,江南子弟们正式踏上征程,回到了江南。 只是这才到江南,便有诗会举行。 而甄仁义、陈楚歌等人都是江南年轻一辈学子当中的佼佼者。 自然也受邀参加。 两人本想推辞,只等过完年关之后便回南山居跟随恩师学习。 但奈何五柳先生相邀,他们不得不去。 等到了诗会,五柳先生端坐高台,台下则是众多学子,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其中有一人,备受推崇。 松山书院教习——水溪先生! 有人会说,区区一个书院教习,怎地会自号先生? 因为,他本是没什么名气的。 只可惜,他教出来一个好徒弟。 江淮两郡,甚至是整个大乾,最年轻的举人——顾兴文! 顾兴文乃江南顾家第二子,年幼时曾拜入松山书院求学,阴差阳错之下,拜入了水溪门下。 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童生试名列榜首。 乡试再次斩获解元! 很多人都说,此人当真乃天生的读书种子,称一声文曲星下凡也不为过。 若是此次春闱会试,再中了贡元,怕是能高歌猛进,中个状元。 那便是连中三元! 这该是何等的荣光? 若是顾兴文真能做成,那最先获益的,便是顾家。 顾家出了如此人物,怕是能从商贾世家,晋升为官宦世家。 其次,便是他的授业恩师,水溪先生! 状元恩师,虽说不是什么朝廷认可的功名。但却不代表它没用! 相反,水溪完全可以借着顾兴文的名声在整个大乾文坛声名鹊起。 “水溪兄,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我这些年没什么成就,不曾写出什么好文章,不像水溪兄,竟教出兴文这等优秀弟子。” “依我看,兴文必然是连中三元之姿!” “是极是极,兴文未来,必能成我大乾首辅,官运亨通。” “诶,兴文再厉害,那也是咱们水溪兄教得好啊!” “哈哈哈,是极是极,水溪兄教书育人,当为第一流。” “诶,诸位兄台谬赞,谬赞呀。” “我的教事,和五柳先生比起来,还是差了些许的。”水溪先生如是说。 只是不承想,这话一说出来,整个现场都寂静了一霎。 随即众人再次赔上笑脸,道:“水溪兄莫要妄自菲薄,五柳先生也是这么过来的,甚至还没有兴文这等优秀子弟呢。” “唉,说到兴文,同样是顾家子弟,为何他这般聪慧好学,他那哥哥,却如同扶不上墙的烂泥一般。” “什么?他家哥哥是何方神圣,竟还有连水溪兄都教不会的子弟。” “哼!一说到那混小子,我就来气。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水溪似乎真的有些义愤填膺,如是说道。 “水溪兄说得莫非是那顾家嫡长子,江南郡远近闻名的纨绔子弟——顾北川?” “不错!此子之恶劣,我当真此生仅见。依我看,只怕难以成就一番事业。” “哼,这等纨绔,不给顾家添乱就好了,竟还想成就一番事业。” “要我说,这顾北川也是运气好,前半生父亲养着,后半生,又有了兴文这么个当朝首辅的弟弟。” “那又如何,此等人渣,注定是大乾的蛀虫。” “他怎地是我江南人氏,说出去都丢人。” 这群人越说越起劲,陈楚歌甄仁义等人却是听得直皱眉。 顾北川?这不是恩师名讳吗? 他们口中的顾家纨绔,怎么跟恩师一个名? 莫非…这两人乃是同一人? 想到此处,甄仁义却是连连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恩师是什么人?淮南诗君!号称文曲星下凡的人物,整个淮南的瑰宝。 怎么可能变成他们口中的一介纨绔。 “陈兄,那水溪先生,怎地这般…” “你是想说,张扬?” “不错。”甄仁义点了点头。 五柳先生乃是江南文坛魁首,他且还在台上坐着,这群人怎地就这般明目张胆了? “水溪前身不过一介教习,教出个顾兴文,便如此张扬,确实有些不妥。” “不过倒是与我等无关,不必在意。” 甄仁义却是摇了摇头,道:“水溪此人,过于看重名利,于文坛一道,怕是走不远。” 陈楚歌见状,亦是点了点头。 可谁承想,他们没去找水溪,水溪却找上门来。 “仁义,楚歌,此次去淮南,感觉如何?” “淮南虽说也算富裕,但终究是比不过我们江南的。更无像我一样的教书先生,你们怕是多有不适。” “依我看,还是早些回来得好。”水溪笑着说。 听闻此言,甄仁义和陈楚歌纷纷愣住。 要说以前,淮南却是没有江南富裕。 可现在,两人想起淮南城中,穿梭在大街小巷的自行车。 天还未亮,就有浓郁香气飘散而出的飞鸿酒楼。 以及名满大乾的飞鸿四名酒。 还有那门庭若市的飞鸿医馆。 委实是有些难以承认,江南能胜过淮南。 不得不说,飞鸿这个企业的出现,极大拉动了淮南的经济增长,以及发达程度。 可水溪毕竟是长辈,面对提问,两人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支支吾吾道:“先生说的是,先生说的是。” 章节目录 第119章:怒斥水溪 然而,水溪在江南已经被捧惯了。 面对两人这样的回答,显然有些不满意。 于是干脆问道:“据说,你们拜了那淮南诗君为师?” “不错,能得遇恩师,乃是我此生难得之幸事也。”甄仁义说这话的时候,言辞诚恳,目光之中,满是虔诚。 “恩师之才,如若皓月,叫我等萤火,自惭形愧。”陈楚歌也如是补充道。 闻言,水溪先生更加不得劲了。皱着眉头,道:“那依你们看,是老朽之才更胜一筹,还是那淮南诗君更胜一筹?” 甄仁义:??? 陈楚歌:??? 你是怎么好意思问出这种话的? 甄仁义额头倾尽狂跳,手掌用力紧握,捏得指节都有些发白。 如此人物,怎可与恩师相比? 他刚要发难,却被陈楚歌一把按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对水溪先生道:“先生,我和甄兄从淮南回来的路上,偶感风寒。身体多有不适,现在想早些回去休息,怕是不能给先生答复了。” 周围人群也看出了些许端倪,顿时有人会意,道:“好说好说,来年春闱在即,自然是身子要紧,快些回去休息。” “水溪兄宽宏大量,定然不会计较。” “诶,一句话的工夫,耽搁不了什么。”可谁知,这句话却被水溪生生打断。 这话一出,现场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 陈楚歌虽眼眸中几欲喷火,却依旧死死摁住甄仁义手掌。 现在春闱在即,若是闹出什么乱子。水溪只是一个教书先生,没有半点干系。 他们却是要参加考试的,若是耽搁了,当真是没处说理去。 只是要他承认眼前这玩意的才华胜过恩师,简直比杀了他还要让人难受。 于是场面彻底僵住,双方谁也不曾言语。 良久之后,水溪见下不来台,便改口道:“看你们这般态度,那淮南诗君应当是有些才华的。就是不知,他可曾教出像兴文这样有望连中三元的弟子?” 连中三元!连中三元!连中三元! 甄仁义脑海中不断闪烁这句话,情绪化作火焰,涌向头颅。他终于忍不住了! 刷地一声睁开陈楚歌的手臂,怒吼道:“那我敢问水溪先生,你那弟子顾兴文,可是已经连中三元了?” “似乎,还没吧,连春闱都没参加呢,你在这神气什么?” “仁义!你放肆!水溪先生是长者,你怎可如此说话?”陈楚歌呵斥道。 他俩去淮南之前,也曾在松山书院求学过一段时间。 而水溪虽然未曾教导过他们,但毕竟是松山书院教习,按理来说,他们也得尊称一声先生的。 而有了这声先生,约莫也算半个老师。 在文坛,对老师不敬,那便是天大的罪过! 而甄仁义春闱在即,若是背上这等名声… 原本还有些愠怒的水溪,听见陈楚歌这话,倒是稍稍消了些气,佯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道:“你好歹也在松山书院求学过一段时日,怎可如此不通礼数,看来,只怕是那淮南诗君教坏了你。” 听见这话,别说甄仁义忍不住,陈楚歌也是额头青筋狂跳。 “水溪先生,您是长者,我理应尊敬您。可你如此诋毁家师,未免有些不妥。” “不妥?有何处不妥?” “依我看,那顾北川无非便是有些名声,便恃才傲物了。” “但是这名声是真是假,还犹未可知。” “一个年不过双十的黄口小儿,怎地能做出这般多的诗篇?” “若说不是假手于人,老朽是断然不信的。” “混账!你可以污蔑我,但绝不可辱我师尊!”甄仁义再也忍耐不住,整个人如同火山般爆裂开来。 “你身为书院教习,理应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 “可却张口功名,闭口利禄。” “若是没了这功名利禄,便不教书了?” “再者说了,顾兴文本就天资聪慧,换谁教不是教?不过让你捡了个便宜罢了,便这般张扬,岂有一点为人师长的样子!” 此言一出,整个现场,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之后,脸色通红的水溪,这才晃过神来,伸出食指,指向甄仁义:“你…真乃竖子也!” “我辈读书,本就是要入朝为官。” “若不求功名利禄,这读书的花销,如何寻来?” “我辈读书人,自然要争一个生前身后名!” “黄口小儿,不知所谓,竟敢口出狂言。” “哈哈哈!”可谁知,听闻水溪的这番话,甄仁义不但无半点羞愧之色,反而仰天大笑,道: “我辈读书人,生于天地间,岂能为区区功名利禄所累?” “恩师告诉我,读书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不比你这满口功名利禄之辈,强上千倍百倍?” 轰!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水溪踉跄着,蹭蹭后退,瞳孔收缩,双眸瞪大,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这等话,这等话…那年不过双十的小子,怎能说出这等话? 就连高台之上端坐的五柳先生,也是僵住身子,嘴唇开合,不断地重复着这四句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何等宏愿,何等壮志!” “淮南诗君小小年纪,便能说出这等话语,当为盖世人杰也!” “莫说顾兴文还未能连中三元,哪怕当真连中三元,也相差甚多矣,水溪,你莫要着相了。” 五柳先生身为江南文坛魁首,他都发话了,其余人自然不敢再多说。 可水溪不这样认为,他是顾兴文恩师! 等顾兴文连中三元之后,地位自然要水涨船高,届时在江南文坛的威望,还真不一定比五柳先生差。 所以,他依旧梗着脖子,愤慨道:“哼!依我看,那淮南诗君年纪轻轻,哪有这般才华,能说的出这等话。” “莫不是哪个大儒说的,被他捡了来充脸子。” 甄仁义听闻此言,愈加义愤填膺,道:“既然如此,若是我有办法证明恩师才华,你又当如何?赔礼道歉可好?” “道歉便道歉,我还真不信,你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闻言,甄仁义怒气尽消,嘴角反而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微笑。 章节目录 第120章:高下立判 “此言当真?”甄仁义目光灼灼,嘴角带笑。 “老夫为人师长,自然言必信,行必果,岂会诓骗于你?只要你能证明这位淮南诗君名副其实,我就赔礼道歉。”水溪说得冠冕堂皇,但心中想的却是,不论你怎么证明,我自一口否定,看你能奈我何。 然而,甄仁义却是自信满满,道:“前些时日,我和陈兄等人,一同渡过淮河,前往淮南求学。” “当时的淮河两岸,万籁俱静,天寒地冻。” “恩师听闻之后,当场便作诗一首,赠送于我。” “然而这首诗,因为是恩师所赠之物,所以并未在文坛内部流传。” “但我们却都可以证明,此乃恩师所作。” 水溪听闻此言,眉头一皱,觉着有些不对劲,于是询问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便以寒冬腊月的淮河为题,在场诸位,若是谁能作出一首超过恩师的佳作。我甄仁义立刻就走,并承认你水溪之才。” “如若不然,你就给家师道歉!” 闻言,水溪都愣住了。 原本的忧虑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忍耐的愉悦。 甚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自然,自然!你这决定,老朽绝无异议。” 在场众人,看见这一幕,也是忍不住频频皱眉。 “仁义此话,未免有些过于张扬。” “何止是过于张扬,简直是嚣张得无边无际。” “在场所有人?岂不是也包括五柳先生?” “那淮南诗君,纵使名声再大,如何比得过五柳先生?” “仁义说出这等话,岂不是早已立于败地?还有何好说的。” 五柳先生闻言,也是眉头一皱。虽说他也觉得水溪这般张扬有些不妥,但甄仁义都点名了要用那位淮南诗君的佳作和在场所有人都比试一番。 那这所有人里面,自然也就包括他。 而以他的秉性,却是做不出相让之举。 所以,今日之事,甄仁义怕是要颜面扫地了。 甚至还连累了那淮南诗君,当真是莽撞至极。 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对甄仁义不抱有希望。 只有陈楚歌,一言不发,只是嘴角带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 下一刻,甄仁义再度开口了。 “此首诗,名为《淮南雪·赠仁义》还请诸位品鉴。”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轰! 短短四句话,不过二十个字。 说完之后,现场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可谓鸦雀无声。 周遭众人,不乏江南的文坛名宿,可此刻面对这首《淮南雪·赠仁义》却无一例外,哑口无言。 于是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高台之上的五柳先生。 若是说在场众人中,有谁能写出这等绝佳诗篇的,怕是也只有五柳先生了。 可,即便是五柳先生,也依旧是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水溪见状,心中大急,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可能? 那可是五柳先生! 我江南文坛魁首! 那淮南诗君虽说名望甚大,但却从未有人说过,其是淮南文坛魁首。 所以,这首诗怎么可能难倒五柳先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想到此处,水溪心中略微宽慰了几分。 可随后,五柳先生说出来的话,却叫其彻底绝望。 只见五柳先生苦思良久,终究是摇了摇头,道:“我做不出来。” 轰!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五柳先生可不只是江南文坛魁首,哪怕在整个大乾文坛,也是声名斐然。 他是成名多年的大儒! 而淮南诗君,才成名多久? 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可现在,五柳先生竟然当面承认自己不如那淮南诗君,作不出与之相媲美的诗词。 这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敢问那淮南诗君,是花了多少时日,才作出这等诗篇?” 甄仁义闻言,摇了摇头,道:“未曾有多少时日,片刻而已。” 轰!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只觉得心灵又遭受了一次暴击。 就连五柳先生,也有些呆滞。 “片……片刻而已?” 良久之后,复而感慨道:“淮南诗君,当有大才矣。” 此言一出,水溪瞬间慌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甄仁义便调转矛头,向他说道:“水溪先生,如今事实已定,你是否该兑现承诺了?” 闻言,水溪只觉一股羞愧之意,径直涌上心头。 霎时间,脸色便通红起来,看了看周遭,想要逃离。 甄仁义和陈楚歌却死死地看着他,似乎堵死了他的去路。 无可奈何,其只能通红着脸,咬牙切齿道:“老朽承认,淮南诗君有大才。” 甄仁义听完,顿时露出疑惑表情,问道:“就这?” “水溪先生,我们约好的是你要赔礼道歉。” “承恩我恩师才华,这算哪门子赔礼道歉?” “你莫非是要做那言而无信之人?” 在文坛,言而无信这个帽子可不要太大。 所以哪怕水溪再怎么不甘,也只好收敛心中脾气,咬牙切齿地重新说了一遍:“老朽承认,淮南诗君有大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配与之相比。” “你可满意了?” 面对水溪双眸通红的质问,甄仁义却无半分惧怕,只是笑而露齿,道:“水溪先生说的这是哪里话,古之圣人有云,三日三省吾身,有无过错。” “学生这是在帮教习纠正错误,教习怎地非但不感谢,还恶语相向?”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不由得嘴角抽搐。 甄仁义这嘴,当真是毒! 水溪听闻此言,更是感觉一股气血往上涌,险些丧失理智。 气煞我也!当真是气煞我也! 可如今事实已定,他再怎么样,也有些无济于事。 于是只能忍气吞声,道:“那本教习便谢谢你,只是还望来年春闱,你能和兴文一样,取得个好成绩。” “哼!” 说完,水溪一甩衣袖,气愤离席。 只是原本围在他身旁的众人,此刻却是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上前。 水溪这般姿态,就算将来顾兴文当真连中三元又能如何? 他当真能取代五柳先生的魁首之位?怕是异想天开吧。 还是那淮南诗君,小小年纪,竟能作出此等诗篇,当真是才华横溢。 章节目录 第121章:来信 江南诗会上,顾北川虽未到来,但借助甄仁义之口,《淮南雪·赠仁义》一诗已是彻底走红。 相比之下,水溪虽然就在现场。 但其小肚鸡肠,量小擅妒之姿,却只能引人反感。 如此一来,两人对比,瞬间高下立判。 “淮南诗君,当真大才也!” “唉,也不知水溪究竟是哪根弦搭错了,竟要和淮南诗君一较高下。” “说起来,那位淮南诗君也姓顾,真要比,也是和顾兴文比,与水溪何干。” 甄仁义闻言,则又有些皱眉。在他心中,恩师是怀揣着科技之道崇高思想的先驱者。 顾兴文不过一黄口小儿,如何能与恩师相提并论? 于是忍不住出言道:“诸位,我师之才,有目共睹。” “这功名,若他当真想要,不过唾手可得。” “只是恩师性情淡然,另有所求,从不拘泥于功名。” “还请诸位莫要再拿他和顾兴文作比了,若真要比,我等乃恩师弟子,来年春闱,在会试考场上与之一较高下便可。” 众人闻言,均是咋舌。 要知道,哪个是顾兴文! 大乾境内,年龄最小的举人。 而你甄仁义,已经连续两次会试不第,若是算上这一次,便已经是第三次了。 哪里来的底气,要与人家一较高下? 不过甄仁义刚刚怼走了水溪,他们倒也没有驳了他的面子,只是应和着道:“淮南顾诗君,虽说年纪不大,但怎么说也是已经教书育人的人物,理应算作长辈,和兴文比,确实有些不妥。” “是极是极。” 众人议论纷纷,高台之上,五柳先生却是突然开口,道:“仁义,楚歌。你们那位恩师,才华横溢,诗词一道造诣,着实高超。” “我欲再办诗会,与之共谈诗歌之美。” “你们看如何?” 轰。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骚动。 五柳先生在江南文坛,可谓地位超然。 平日里,若非重要场合,哪怕是他们也难以得见。 可现在,竟然主动举办诗会,要邀请淮南顾诗君相见。 这……这是已经把那位顾诗君,当作平辈之人来相交了呀! 何其难得! 可即便如此,甄仁义和陈楚歌却有些犹豫。 五柳先生是当之无愧的文坛大儒,亲自放下身段相邀,理应答应才是。 可他们老师,似乎有些不太醉心文道,偏偏又能做出那般多的绝佳诗篇。 所以此刻,他们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斟酌良久,只好道:“五柳先生相邀,我南山书斋甚是荣幸。” “只是我等为人子弟,却无法替恩师做决定,所以只能将先生之邀,传递给恩师。” “您看如何?” “哈哈哈,理当如此。”五柳先生见状,也并未愠怒,而是回以爽朗笑声。 就这样,江南诗会至此结束。 而淮南诗君之名,竟也借之传遍江南! 随后,江淮两郡,在寒冬腊月当中,过了一个年关。 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贴起了红对联。 似乎希望用这喜庆而火热的红色,冲淡冬季的寒冷。 顾北川此时,没在南山居。 而是回了淮南的宅子,家中除了福伯以外,便只有一些家仆。 零零散散十余人,围着圆木桌,形成一个大圈。 圆木桌中间,则是散发着腾腾热气的火锅。 边缘,则是盛放有各种食材的木架。 “都别愣着了,开吃吧。” 顾北川发话,仆人们却依旧扭扭捏捏,不敢动筷。 大乾等级森严,对奴仆而言,上桌吃饭实乃大忌。 所以,他们不敢。 见状,顾北川眉头一皱,道:“冷冷清清,这个年过得当真没个年味。” “还不动筷子,莫不是要叫我生气不成?” 此言一出,家奴们浑身一颤,这才一边动起筷子,一边连说不敢。 福伯坐在顾北川身侧,虽说上了年岁,但修炼了李东壁给的调养生息之法后,并无老态龙钟之感,反而有些许精神抖擞之意。 “福伯,你跟着我来淮南,怕是已经数月有余。” “这些天,辛苦你了。” 言罢,顾北川端起一杯温酒,敬给福伯。 福伯看见这一幕,顿时惊起了身,道:“少爷千金之躯,给老奴敬酒,如何使得,如何使得啊!” “莫要说这等话,你从小看着我长大,顾府上下,又有何人当真把你当过奴仆?” “若是你想要,我这便废了你之奴籍,给你足够的钱财,在淮南置办一间宅院,从此颐养天年。” 顾北川本以为,当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福伯是会开心的。 毕竟谁希望一直当奴隶呢? 可谁承想,福伯不但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显得有些惊恐! 当即便跪了下来,诚惶诚恐道:“少爷,莫不是这些时日,老朽哪里做得不够好,您要赶我走。” 顾北川闻言,也是一愣,道:“未曾,只是觉得,你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不如早些安定下来,好生休息。” “少爷可莫要说这种话,老朽在小姐坟前发过誓,要照顾您一辈子的。” “若是少爷不要我,老朽绝不苟活,当追随小姐而去。” “你这...当真是,罢了罢了,那你便跟着我吧,只是往日里,一些重活便不要自己干了,交给下边人便是。” “多谢少爷体恤。” “少爷,老爷那边,听说年关将近,对您甚是想念。写了家书过来,昨日才到,要不我去给您取来。” “去吧。” 片刻之后,顾北川看着宣纸上顾军的字迹,一阵沉默。 “吾儿亲启: 来年春闱在即,你二弟兴文,天资聪颖,据书院教习说,极有可能连中三元,乃首辅之资! 你在外头也玩够了,我这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到时候便早些回来,继承家业,成为兴文的左右手。 勿念。” 这封书信,除了那句勿念外,又有几句关心之语?当真是做父亲的写给儿子的? 况且来年春闱,他和商贾们的赌约即将兑现,正是飞鸿腾飞的关键时期,这种时候回去,断无可能! “福伯,替我写封信回复父亲,我出去转转。” “少爷,您还未曾吃菜呢。” “回来再吃。” “……” 章节目录 第122章:偶遇 淮南的年关,其实很热闹。 尤其是城中心,挂起了大大小小的红灯笼。 看起来尤为喜庆。 顾北川行走在人群之中,只觉心中一缕愁思,随风飘散,再也不见。 街边,一家又一家小贩,正摆起整齐摊位,将平日里看不见的稀罕物件悉数拿出,再用响亮的嗓门吸引南来北往的游客。 这是年会,小商贩们期待已久的一天。 这样的日子里,但凡还能出来逛街的,手中都有一定闲钱,想着置办些许物件。 所以也是他们成交率最高的一天。 顾北川行走在年会之中,见周围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愉悦。 人呢,心情总是容易被周围环境所影响的。 然而,就在顾北川沉浸在这股美好中时。 一阵嘈杂声,却从身后传来,打破了这股氛围。 “快,抓住她!” “不要让她跑远了!” 声音由远及近,顾北川皱着眉回头。 却见一伙凶神恶煞之人,正追赶一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 虽说戴着面纱,但那女子行色匆匆,看起来尤为焦急。 抬起头来,见到他之后,整个人更是忽地愣住,忘了减速,径直与他撞了个满怀。 霎时间,顾北川只觉一股芳香扑鼻。 怀中娇躯,甚是柔软。 发丝被寒风吹起,落在他脸庞,耳畔,鼻尖,丝丝缕缕。 少女虽轻,但奔跑速度不低,这么一撞,惯性亦是不小。 直接就把顾北川撞了一个踉跄,脚步有些不稳。 不过顷刻之间,顾北川体内便有内力流转,脚下生根一般,死死扎在地上,不动如山,稳稳当当将少女抱住。 而项芷柔现在也是懵的,她翘家出来,为的就是见一见顾北川。 只是,在她的想象中,自己应当以靖王府来人的身份登门拜访。 落落大方,恪守礼节,一展大家闺秀风范。 可谁承想,如今竟然和顾大家在路上撞了个满怀。 这叫她的预想全部落空,现在更是脑袋空白,无比茫然。 只是觉得,胸腔之中,似乎有小鹿乱撞,一颗心,尽是怦然。 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动作,就这么躺在顾北川怀中。 就在此时,身后追兵终于赶到。 为首之人,看见顾北川之后,眉眼之中,满是诧异,道:“你是何人?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 “还是快些将人交给我们,就此离去。如此这般,今日我就当未曾见过你。” “如何?” 顾北川闻言,眉头一皱。 看这些人衣着,似乎不像歹人。 为何要抓这姑娘?莫非是生了什么误会? 顾北川刚想开口询问一番,项芷柔便反应过来。 将身子藏在顾北川身后,牵着他的衣角,眼眸灵动,好似小鹿,怯生生地道:“这群匪徒想抢我上山去做压寨夫人,公子可否帮一帮人家?” 这语气,哪个男人受得了? 但顾北川受得了,好歹也是经历过后世夹子音洗礼的人,不至于走不动道。 于是便开口道:“我看他们也不像歹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不我上前与之沟通一二?” 项芷柔闻言,顿时慌乱起来。 你去和他们沟通一二,那我翘家的事实岂不就露馅了? 于是便不再纠结,拉起顾北川的手,朝远处一起奔跑。 顾北川自然是疑惑的,只是却并未松手,也并未离去,而是跟着一起奔跑。 因为少女的手掌,握得很紧很紧。 这让他觉得,此人似乎和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 不得不说,少女虽是女子,但身体素质很好。 哪怕是顾北川,有时候也需要运起内力才能跟上。 良久之后,两人均有些精疲力竭。 这时再回头看去,才发现追兵已经了无踪影。 少女这才停了下来,开始娇喘。 只是动作幅度有些大,再加上晚风吹拂,将其脸上面纱轻轻吹下。 霎时间,一张俏脸就这么呈现在了顾北川眼前。 怎么说呢? 俏丽若三春之桃,素雅如九秋之菊。 眉似远山,目含秋波,叫人一见,便心生欢喜,难以忘却。 顾北川是后世人,某音那么发达,什么美女没见过。 可此时此刻,他依旧为眼前女子之容貌,之气质,之身形而惊艳。 但紧接着,他便不动声色地松开了女子的手掌,转而将掉落在地的面纱捡起递了上去。 少女见状一愣,两颊随即泛起红晕,有些娇羞道;“多谢顾公子。” “你知道我姓顾?你认识我!” “你究竟是何人?” 闻言,项芷柔浑身一颤,有些僵硬。 但紧接着便舒缓下来,语气如常道:“小女子出身靖王府,乃是项白姐姐。” “他与我说过顾公子诸多事迹,这才能一眼认出公子。” 顾北川听闻项白与靖王府,顿时不再生疑,语气也跟着柔和下来,道:“原来是白兄姐姐,敢问姑娘名讳。” “顾公子唤我做项云便可。” “项云姑娘既是出身靖王府,那刚才那伙儿人是?” “他们呀,是靖王府家丁,自然是来抓我回去的。” “抓姑娘回去?” “自然是我未曾通报,便私自出府的代价。” “不过无碍,等逛完年会,我自会回去。” 顾北川闻言,也是无奈苦笑。 合着,这是位翘家出来游玩的大小姐啊。 “顾公子可有兴趣,陪小女子游玩一遭?” “自然,姑娘既是白兄之姐,那我理应照料好你。” 项芷柔闻言,展颜一笑,明眸皓齿,妩媚异常。 “姑娘这般美貌,不如还是将这面纱带上,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项芷柔闻言,顿时点头,随后乖乖戴上面纱。 随后,两人便一起同行,在年会之中穿梭游玩,好不快活。 片刻之后,项芷柔在一摊位前驻足,久久不肯离去。 顾北川一看,竟是个冰糖葫芦。 顿时打趣道:“莫非靖王府的千金小姐,连这等地道零嘴都未曾尝过?” 项芷柔闻言,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后一双眸子就这么看着顾北川,其中对冰糖葫芦的渴望,不言而喻。 顾北川被看得受不了,顿时掏出铜钱,道:“老汉,给我们一人来一串。” 冰糖葫芦到手之后,项芷柔掀起面纱,樱桃小嘴轻轻啃下,品尝山楂与蜜糖的酸甜。 入口之后,其眼眸顿时瞪大,其中满是惊喜。 “好!好吃!” 章节目录 第123章:字谜 项芷柔自小便在北方长大,经风沐雪。 等来了南方后,由于身份特殊,也只能整日居于靖王府内,不得外出。 所以像冰糖葫芦这样的小玩意儿,她是真的没吃过。 此次品尝过后,顿时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腮帮子不断鼓动,如同进食的仓鼠,很快就将一整串糖葫芦消灭干净。 甚至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回味起那股子酸甜,心中不由得泛起丝丝缕缕的喜悦。 顾北川见状,不由低头暗笑。 心说白兄这个姐姐,怎地这般天真烂漫,当真如同孩子一般。 好笑之余,却是主动将手中另一串冰糖葫芦也递了上去。 项芷柔见状一愣,回忆起刚才自己的进食姿态,两抹红霞顿时攀上脸颊。 “顾公子,你...不吃吗?” 顾北川笑着摇了摇头,道:“本就都是给你买的。” 项芷柔闻言,眼眸中绽放出璀璨光亮,如含星子。 有些娇羞地接过糖葫芦,道:“谢谢公子。” 就这样,两人并肩而行,期间项芷柔不止一次余光侧移,偷偷看向顾北川。 “顾大家侧脸竟也如此俊俏。” 走着走着,便到了城中心,这里最是热闹。 不少人正聚集在一处,议论纷纷。 项芷柔来了兴致,想要挤上前去,却不得其法。 顾北川见状,运起内力,将之带上,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落地之后,两人抬眼而望,这才发现,有两条鲜艳的红色灯笼高高挂起。 其中一条下面扯着一块红布,上书“一边是红,一边是绿,一边喜风,一边喜雨”。 另一条也扯着一块红布,上书“日落香残,洗凡心一点”。 灯笼下,是个木桌,桌子上有好几只精致金钗。 桌子后有个山羊胡老人,脸上带笑。 “这...莫不是猜灯谜?” “这位公子好眼光,正是猜灯谜。” 闻言,顾北川来了兴致,询问道:“规矩几何?” “三文钱猜一次,猜错不得奖励。” “猜对了,这桌上的钗子,您可自取一只。” 顾北川眼睛刁钻,那钗子,只一看便知色泽不纯。 怕不是黄金,着,店家便将绸子展开,一行字映入众人眼帘。 “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章节目录 第124章:顾家北川 绸缎展开的一瞬间,众人皆是有些茫然。 这最后一挂灯笼里,竟然不是字谜,而是一副对联! 而且这对联,一看就是极难。 “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三点水,加上虫便是浊字。 三点水,加上鱼便是渔字。 后半阙,更是个三水为淼的造字联。 可以说,这幅对联,已经将水写到了极致。 这下子,原本对顾北川信心满满的路人们,也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老板,你这对联,怕不是自己想的吧。”顾北川打量着对联,开口道。 “公子说得这是哪里话,小老儿若有这般才华,还做什么买卖,定然是要去读书的。” “这字谜啊,可是从京都那边传过来的。” “据说是国子监祭酒胡俨所出,且出完之后,整个京都,愣是没有一人能对得出来。” 山羊胡老者说到此处,脸上不免露出得意之色。 果不其然,胡俨二字一出,周遭便是一片哗然。 “你这店家不地道,胡俨胡大家精心准备的对联,这位公子如何对得出来?” “就是就是,你不明摆着是要坑人吗?” 就连项芷柔,看向顾北川的眸光中都带上了些许忧虑之意。 她从未否定过顾大家的旷世才华,可胡俨胡大家,那可是整个大乾文坛最近几年以来的执牛耳者! 顾大家与之相比,未免有些许稚嫩。 况且,这还是胡俨胡大家精心准备的对联。整个京都无人能对,便已经彰显了其难度。 而顾大家却要在顷刻之间就对出来,这不是为难人吗? 于是她把怀中抱着的金钗统统掷下,语气带着些许娇憨,道:“你这老板不地道,这钗子我们不要了。” “顾公子,我们走吧。” 相比于可有可无的金钗,她更不希望看到顾大家难堪。 听闻此言,山羊胡老者脸上顿时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胡俨胡大家的对联,这就是他的杀手锏! 有这副对联打底,他早已立于不败之地,所以这灯谜生意,几乎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唉,这公子如此才华,竟也被这店家摆了一道。” “那又有何办法,那可是胡大家出的对联!” “别说这位公子了,怕是咱们淮南的秦大家,也不一定能对得出来。” “可惜了,着实是可惜了。” 然而,面对众人的议论声,顾北川却是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 “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轰! 此言一出,整个现场,万籁俱寂。 店家紧皱眉头,复又揉了揉耳朵,似乎是在怀疑自己的听力。 带着满腔诧异与疑惑,问道:“您...您方才说什么?” 见他这般模样,顾北川这才嘴角微扬,露出些许笑意,道: “我说,木对水,本对浊,末对渔,松柏樟对江河湖,森森对淼淼。” “上联是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我便对下联: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轰! 顾北川解释完之后,现场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之后,才有人惊呼:“对出来了!对出来了!” “胡俨胡大家的拆字联被我们淮南才子对出来了!” 周遭众人,欣喜若狂。 山羊胡老者,却是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脸上神情,可谓震惊与懊恼参半。 我为何要拾掇人家来猜字谜?这不是给自己找难堪呢吗? 项芷柔则是静静地看着顾北川,眼眸璀璨,如含星子。 这一刻,这位才成名不过月余的诗坛小将,在她心中,却是已经压过了国子监祭酒胡俨。 “愣着做甚,还不快些把金钗收起来。” 项芷柔闻言,一抹喜意迅速爬上脸颊,点了点头,把方才放下的金钗又重新拿回。 山羊胡老者见状,甚至带上了几分哭腔,道:“今儿个小老儿认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子。” “只是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顾家北川。” 顾北川留下一句话之后,便带着项芷柔,翩翩离去。 留下店家独自发愣:“顾家北川?顾家北川?” “那不就是...顾北川?淮南诗君顾北川!” 轰! 知道真相的这一刻,山羊胡老者脑中好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一般。 甚至已然忘记了去计较亏损,而是状若癫狂地大喊起来:“他是顾诗君!他是顾诗君啊!” 周遭众人闻言,顿时愣住。 有人恍然大悟道:“原来他是顾诗君,如此才华,怪不得!怪不得啊!” “写出《镇玉门》和《从军行》的顾诗君!我的天啊,我竟和顾诗君这么靠近过!” “还等什么,顾诗君还未走远,快去追啊!” 轰! 霎时间,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好在顾北川第一时间察觉到,带着项芷柔钻进了不远处的小巷中。 “这...着实是有些疯狂了,顾某一介白丁,受不得如此殊誉。” 项芷柔闻言,则是掩嘴轻笑,道:“顾公子切不可妄自菲薄,你如今在淮南的名气,怕是比秦大家还要大上一些。” 顾北川闻言苦笑,自己明明只是做了几首诗文,不知怎的,竟成了后世明星偶像般的人物。 “项云姑娘,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多谢顾公子。” 就这样,两人并肩而行,朝着靖王府走去。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带着几分温馨与暧昧。 临到靖王府门口时,项芷柔这才出声,询问道:“顾公子年纪轻轻,而又如此才华横溢,不知可有婚配?” 问出这句话时,项芷柔脸色如常,看不出丝毫异样。 实则小鹿乱撞,怦然心动。 顾北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虽有不少人上门提亲,但婚约之事,却并未定下。” 项芷柔闻言松了口气,追问道:“可否告知原因?” 说实话,两人不过初次相识,这话说得,着实有些孟浪,所以少女双颊不自觉地泛起些许红晕。 “自然是心有所属,早已与人私定终身。” 轰! 此言一出,项芷柔只觉晴天霹雳一般,呆愣当场。 章节目录 第125章:写三国 “心...心有所属,私定终身...”项芷柔喃喃着说出这些话,一时之间,只觉心灵深处,一股难以言喻的深切悲伤喷涌而出,将她淹没。 她就好似那落水的旅人,沉没在悲痛中,一点点窒息。 可即便如此,却也依旧强打起精神,问道:“也不知是哪家小姐,竟能入得了顾公子法眼,定然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顾北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 “不...不知?”不知道是哪家小姐,就与人私定终身,想到此处,项芷柔不禁更加悲伤。 “我只知她名唤芷柔,也居于淮南。从往来书信中看,也确实是个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姑娘。” “其余的,却是一概不知。” “芷...芷柔?” 项芷柔听闻此言,大脑顿时宕机。 良久之后,才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竟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顾北川闻言,则是有些疑惑,道:“项云姑娘,何故发笑?” “莫不是觉得,顾某连人都没见着,便与之私定终身,有些莽撞?” “非也非也!顾公子做得很好,那位芷柔姑娘,定然也是这般念着你的。” “依我看啊,你们定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般配的很!” “这...项云姑娘都未曾见过芷柔,何出此言。” “emmmm,直觉!” “芷柔芷柔,听名字便是个好姑娘,顾公子觉着是吧。” “是极。” 两人交谈间,靖王府大门已映入眼帘。 当是时,两人便知,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顾公子,前些时日,你在飞鸿酒楼,写下一首《淮南秋·赠项白》,送予舍弟。” “他自然也不是小气之人,托人制了一枚玉佩,特意送给顾公子。” 说着,项芷柔便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枚玉佩。 顾北川闻言,将其接过,细细打量起来。 只见这玉佩,温润至极,握在掌心,并不冰凉,反而带着点点温热。 材质也是极好,混元如一,光净平滑,通体上下,竟无一点毛疵。 顾北川商贾世家出身,自然不是个没眼光的。 “这...上好的和田羊脂玉?” “自然,赠给顾诗君的礼,断不能小家子气。” “顾公子可以看看,玉的正面。” 顾北川闻言,把椭圆形的玉佩翻过来,只见其上,赫然镌刻着“北川”二字! 这二字的镌刻,走线流畅,无一丝瑕疵。 最为难能可贵的,还要属这字体! 竟是他所创的狂草! 虽说只是临摹,却也已然得了三分神韵。 如何评价这份礼物? 价值连城,且用足了心意。 顾北川着实没想到,他和项白不过见了几面。 自己在对方心中,竟有这等分量。 “这玉,贵重了些,我若就此收下,未免有些不妥。” 项芷柔闻言,顿时急切起来,道:“顾公子,这可是我...舍弟倾尽心血,才打磨出来的美玉,从头到尾,均未假借他人之手。” “且北川二字,已经表明了主人。若公子不要,此玉莫不是要白白报废了?” 顾北川闻言,顿时犹豫起来。 见状,项芷柔决定趁热打铁,道:“况且,玉赠君子,乃成人之美。” “顾公子一首《淮南秋·赠项白》已经给舍弟带来了足够名望,相比之下,此礼,不过小节尔。” “若公子还是不收,反倒是不曾与舍弟真心相交。” 顾北川闻言,顿时苦笑一声,道:“项云姑娘,还真是口齿伶俐。也罢,这玉佩,在下收着便是了。” 闻言,项芷柔喜上眉梢,随后却低下了头。 牙关紧咬,眼眸一闭,竟然迅速地抱上了顾北川。 只不过这个拥抱,一触即分,快到顾北川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项芷柔便转身向着靖王府奔去。 那般背影,当真是翩若惊鸿。 顾北川伸出右手,缓缓按在左胸口。 那里,正有些砰然。 良久之后,顾北川才摇了摇头,道:“不可不可。” “若是当真如此,芷柔又当如何?” …… 年关就这般过去,这也是顾北川穿越来之后,过的第一个年。 总体而言,有些冷清,却也不乏惊喜。 只希望,以后能热闹起来。 年关过后,正是寒意最盛的时候。 家家户户,大多紧闭门窗。 飞鸿招募的伙计,哪怕是送外卖,工钱也统一翻倍,更是配备好了棉服,叫其在这等天气里,莫要冻着。 南山居内,书桌旁,顾北川正铺设好了宣纸,福伯站在一旁研墨。 周遭,有数个火炉,升腾起的热气,驱散寒意,这才叫顾北川能正常执笔,而不是手指冰凉,难以屈伸。 福伯研墨好之后,顾北川这才沾墨下笔,写下第一画。 随后手腕连动,手指发力,四个楷书写就的大字,便跃然纸上——《三国演义》。 写完书名之后,顾北川这才转换为狂草,重新书写: 第一回: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 不错,顾北川想出书。 只是这出书有何妙用,日后自见分晓。 那又为何在四大名著中偏偏选择《三国演义》呢? 原因也很简单。 大乾如今和北方大燕,西方大凉三足鼎立,不正符合《三国演义》背景? 再者说了,大乾的太祖高皇帝,东楚霸王项沧澜,亦是靠着身边八千江东子弟起兵,这才打下如此疆土。 这一点,和刘皇叔之际遇,也有几分相似。 最后,大乾马上就要和大燕开战了! 这样一来,富有军事与战争色彩的三国,自然是首选。 良久之后,顾北川停笔,前二十回已经书写完毕。 “等过些时日,以飞鸿的名义,在城中心开家书店,售卖此书。” 福伯闻言,虽说看不懂顾北川的操作,却无半点疑虑,道:“老朽省得,一定置办妥当。” “好了,我那些个子弟,可都到了?” “少爷,淮南子弟皆尽到了,江南那边的,怕是还要些许时日。” “那便等人都到齐,再开课。书店之事,记得要上心些,稿子先拿去拓印,莫要拖沓。” “诺。” 章节目录 第126章:出书 就这样,时间在悄无声息中溜走,只转眼,便是十余日时光。 这一天,华记书铺老板华安兴,正百无聊赖,开店营业。 不远处,一身着青衫棉衣,头戴儒冠的读书人正面行来。 华安兴见状,急忙上前,招呼道:“李公子?好些时候未曾来了,这次想要些什么书。” 那李公子闻言,义正言辞道:“春闱在即,正是我辈读书人该用功的时候,自然是来买些圣人经义,八股笔谈。” 华安兴闻言,脸上无比赞同,心中却是嗤笑一声。 他在这儿开书铺这么久,见过最多的,便是读书人。 什么样的读书人能金榜题名,高中榜首他不知道。 但什么样的读书人考不上,他心里却是门儿清。 眼前这位李公子,八成就是那个考不上的。 为何? 从他以往买的书就可见一斑! 李公子上月从他这先后买了十本书,只有两本正书,其余全是小说话本。 这样的人,如何能考得上? “原来如此,我本还说,到了些许新话本,要拿去给李公子尝尝鲜,现在看来,却是不该打搅李公子读书。” 那李公子闻言,顿时愣住,随后压低声音,小声道:“不知是何等话本?可精彩否?” “公子放心,我这儿的话本,最是精彩,全淮南只此一家。” “您要不...先看看?” 片刻之后,华安兴颠了颠手中银两,看着手拿三本话本离去的李公子,嘴角露出一抹嗤笑。 “这李公子啊,读书读书,怕不是读了个话本书。” “还好李府家大业大,经得起他这般挥霍,要不然,耗费这般多的银子来买闲书,一般人家怕是难以负担。” 华安兴在淮南开了近十年书铺,他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这行很挣钱! 可挣的却不是那些个经义策论,亦或者八股笔谈的钱。 而是买卖闲书的钱! 不知是否悲哀,但有一说一,大乾几十万读书人,真正能头悬梁锥刺股苦读的,又有几何? 大多都沉浸在话本小说里取乐了。 就在华安兴感慨万千时,方才走远的李公子,竟然又折返了回来。 “华掌柜,这书,我不买了,你把银钱还给我吧。” “不...不买了?” 华安兴眉头紧皱,他倒也没有霸占着银钱不还给人家,只是着实有些想不通。 因为算上李公子的话,这已经是今天第五个买了话本前来退货的儒生了。 “可是要换成八股笔谈?或是大家诗集?” 李公子闻言,顿时摇头,道:“非也非也,什么也不换,你只管把钱退给我即可。” 华安兴彻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说道:“这钱,我可以退给李公子,只是在下想知道原因,莫不是我这话本不够好看?” 这本是华安兴的玩笑话,可谁承想,李公子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不远处开了家新书铺,他们家的话本,比你这个,强上百倍。” 啊? 听闻此言,华安兴顿时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久久难以释怀。 “那书铺在何处?李公子可否指明。” “这有何难,你且随我来。” 片刻之后,李公子带着华安行来到了一家书铺前。 放眼望去,装潢大气,磅礴而不失气势。 最高处,一张铁画银钩的牌匾赫然映入眼帘——飞鸿书铺。 那标志性的鹏鸟,那熟悉的展翅高飞,无一不在彰显其身份。 “这是飞鸿开的书店?”华安兴心中咯噔一下,感到有些不妙。 自打那位顾诗君横空出世以来,淮南才子们不可谓不高兴。 然而淮南的商贾们,则是一个个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为何? 且看那位来了淮南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酿酒:一统淮南酒水市场。 开酒楼:一统淮南餐饮业。 开作坊:先后拿下布商和粮商的皇商。 甚至还开了医馆!生意蒸蒸日上,分店一家接着一家。 取而代之的呢? 原本行业的商贾,只有两条路。 要么背井离乡,去他处另谋生路,当初的张家父子,就是最好的写照。 当然如果都是这样,飞鸿也做不到这么大,肯定要被其他行业联合起来抵制的。 所幸,飞鸿还给其余人留下了另一条路:并入其中! 简而言之,就是有钱大家一起赚。 那些个飞鸿酒楼分店,就是最好的写照。 原本有些酒楼生意并不景气,甚至处在关门歇业的边缘。 可就是因为傍上了飞鸿这条大船,这才扶摇直上,一点点枯木回春,景气起来。 推出外卖服务后,更是赚得盆满钵满。 而现在,飞鸿一只脚已经踏入了书铺行业。 他们这些人,又该如何抉择? 是联合起来抵制,还是加入飞鸿,做大做强? 霎时间,华安兴思虑便乱了起来。 良久之后,思虑无果的他走进了飞鸿书铺。 开口问道:“掌柜的,你们这儿都有什么书?可否拿出来我瞧瞧。” 飞鸿书铺开张得急促,伙计倒是不少,掌柜的倒是真还没有招,所以只能是福伯暂时担任。 此刻,福伯闻言,笑着道:“这位客官,我们书铺,只卖我们少爷写的话本,就在那桌子上摆着。您若想要其他书,劳烦去别家瞧瞧” 华安兴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只卖一种书?还是顾诗君写的话本? 我倒要看看。 想到此处,华安兴拿起桌上垒起的,翻了开来。 “《三国演义》?” “第一回: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 “章回体的话本,倒是没什么新意。” 华安兴一边说道,一边翻阅。 只是越往下看,眼眸之中,便越是浮现出惊诧之意。 良久之后,一口气看完五回的华安兴呆立当场,久久不能言语。 反应过来之后,才瞳孔收缩,眼眸放大,语气略带些许颤音地说道:“这话本...可谓前后呼应,彼此关联,环环紧扣,层层推进!” “其间分明参杂了那般多脍炙人口的诗篇,却又能做到明快流畅,雅俗共赏。” “此书,定然能大火!” “掌柜的,顾诗君这书,打算写多少回?” “可否能交给我华记书铺来售卖?” 章节目录 第127章:再授课 听闻此言,福伯也是万分诧异。 起初,少爷说这话本能大卖,他是信的。 毕竟最近这些时日,少爷做出来的惊骇事儿,还少吗? 可他着实没想到,书还没卖出去几本,竟然就引来了隔壁的书铺东家。 这...叫他一时间有些无措。 “每本书,我们能给顾大家两成的毛利!” 福伯闻言,顿时一惊。 两成的毛利! 他也不是不曾了解过话本市场,所以知晓,一般人出书,书铺大多是给半成毛利。 名声望些的才子,约莫有一成毛利。 成名已久的大家,才能拿到一成半的毛利。 只不过那些个大家纷纷爱惜羽毛,也不太需要这一成半的毛利,所以很少出书。 而眼前这人,竟然直接给了少爷足足两成的毛利! 这报价,着实诚意十足。 可即便如此,福伯却依旧摇头。 华安兴见状,顿时急了,加价道:“实在不行,两成半的毛利也可。” “这位东家,不瞒你说,您就算价格给的再高,我也没权利应下来。” “这事儿,得请示我家少爷,由他做决断。” 华安兴闻言,这才恍然大悟,道:“那不知何时,我能和顾诗君当面谈谈?” “这...少爷日理万机,说实在的,我也不知。” 华安兴吃了个闭门羹,却是没有气馁,道:“那顾诗君若是想见在下了,烦请您知会一声。” “这个好说。” …… 三日后,南山居。 “少爷,这三天里,飞鸿书铺共卖出两百四十册《三国演义》,来找咱们的书铺,也有五家之多,是否要和他们谈谈?” “谈谈?现在来买《三国演义》的人,是越来越多,还是趋于平淡?” “第一日只卖出去四十册,第二日卖出去八十余册,第三日则足足卖出一百二十余册,依我看,来买书的人怕是会越来越多。” “既然如此,为何要谈谈?” “现在该着急的,是他们,而不是飞鸿。” “少爷高见,老奴省得了。” 第四天,飞鸿书铺卖出去一百四十册《三国演义》。 第五天,飞鸿书铺卖出去一百五十册《三国演义》。 第六天,飞鸿书铺卖出去足足一百七十册《三国演义》。 ... 第十天,飞鸿书铺卖出去足足两百册《三国演义》。 创下新高! 随后则逐渐平稳,不再波折。 而这时候,来找飞鸿合作的书铺,也从五家,逐渐增长到了十家,十五家,二十五家! 到最后更是足足有三十多家! 不得不说,顾北川书选得极好。 三国无论是背景还是形势,都和当今大乾极其契合。 再加上顾北川文笔极好,以及独特的狂草,还有时不时就在书里摘抄几句脍炙人口的诗文。 这书,想不火起来都难。 但,火是火了,却把其他家书店的生意抢了个精光。 稍小一些的,甚至已经举步维艰。 这些个书店东家,若是再找不到顾北川,怕是离关门歇业也不远了。 以至于他们每天都守在淮南顾府门前,只为见顾北川一面。 至于南山居,他们却是去不了。 只因顾北川早已吩咐好,每天都有精壮村民于村口驻守。也不说防着他们,只说最近村子里有大事发生,不是村民者,一律免进。 这样一来,书铺东家们哪里还肯干,一个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可越是这样,顾北川则越是悠闲。 “福伯,你要记住,老狐狸们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和他们做生意,得把他们逼急咯。” “若是不逼急,论经验,论人脉,论生意场上的门门道道,咱们不及人家。” “可这人啊,一急躁,便失了分寸,没了主意。” “到时候见了面,便会不由自主暴露诉求。届时,还不是由着咱们,想怎么谈便怎么谈?” 福伯听闻这一席话,只觉醍醐灌顶。 心说原本个个精明的书铺东家,怎地不到半月,便换了副模样。此中缘由,竟是这般! “那少爷,接下来要如何做?” “生意做大了,自然是要开分店。” “好,老奴这就去准备。” “不!先回来。” “我说开分店,不是真的要开,你且把消息传出去就好。” “不是真的要开,只把消息传出去就好?” 福伯思虑半响,眼眸一亮,顿感自家少爷,当真是深思熟虑。 果不其然,当这个消息在外界传出的时候。 原本还有些底气的书铺东家,顿时就慌了。 为何? 华安兴之前便说过,飞鸿若是插手一个领域,那么领域内的其余商贾,只有两条路,要么背井离乡,要么被合并。 原本大家之所以有些底气,有些犹豫。 是认为自己还有被合并的价值。 可现在,飞鸿要自己开分店了! 什么意思? 不带咱们玩了! 人要单飞! 那他们便只剩一条路了——联合起来,抵制飞鸿。 可是有效果吗? 先前那些个酒楼东家不是没有联合起来过,人家甚至还请来了一代御厨孙怀民,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被飞鸿正面击败,甚至连孙怀民,也被收入囊中。 可当时的飞鸿处于起步阶段,他们就算是输了,也能跟着飞鸿一起混,有钱大家一起赚。 可现在不一样了,飞鸿羽翼逐渐丰满,再也不缺钱财。 自然可以甩开他们单干。 思考到这一层后,不少书铺东家,已经是彻底慌乱起来。 而这一刻,顾北川在干嘛呢? 他在授课! 今天恰好是江南子弟全部回来的一天,他一大早便开始讲课,直到日上三竿,依旧不曾停歇。 年关已过,春闱在即。 这段时间,对这群学子尤为关键。 顾北川自然疏忽不得。 针对大乾科举的三门科目——八股,策论以及作诗。 他都有所准备。 只不过最先讲的,便是这作诗。 不知为何,大乾的诗人,作诗首重声韵格律。 但在顾北川看来,诗言志,作诗应当注重于抒情与意境。拘泥于声韵格律,反倒是落了下乘。 所以这些时日,顾北川一直在向他们传递这个思想。 这意境和抒情学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再学声韵格律,反倒显得简单许多。 所以在众人的注视下,顾北川缓缓掏出一本《顾北川声韵格律笔谈》。 章节目录 第128章:事态发展 大乾诗人作诗,首重格律和声韵。 所以顾北川的这本《顾北川声韵格律笔谈》,同样分为了格律和声韵两个部分。 其中格律相对简单,主要阐述了何为五言,何为七言,何为绝句,何为律诗。 然后在每种题材的基础上,分析平仄和对仗。 比如仄仄平平仄对平平仄仄平。 以及平仄平平仄对仄平仄仄平。 但是唯独要切记,不得有三平调和三仄调。 格律讲解到这里,也就差不多。 剩下来的声韵才是重中之重。 因为这往往是折磨大多数大乾诗人的罪魁祸首! 不过于顾北川而言,也并无大碍。 因为后世经历过唐宋元明清那么多朝代,诞生的诗词佳作数不胜数。 早就有人将常用的韵脚统计了下来,编缀成书,号曰《108韵脚》。 除此之外,顾北川甚至还把29种押韵方法写了进去。 比如最常见的句尾押韵法,句内押韵法,偶数句押韵法,以及首句押韵法等等。 所以这本《顾北川声韵格律笔谈》相当于什么? 相当于诗歌界的百科全书! 旁人作诗,要苦思冥想韵脚,格律。 但是顾北川却早已把这些总结好了,这些个子弟唯一需要做的,便是死记硬背! 韵脚有了,格律有了,就算水平再差,也能混上个对仗工整的评价。 所以当众多子弟翻看完这本书后,均惊为天人,看向顾北川的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恩师...于诗词一道上的造诣,当真是匪夷所思。” 足足108个韵脚,二十九种押韵方法,还有各种格律。 敢问当今大乾,哪个文坛大儒能有这般渊博的知识储量? “曾几何时,我以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只是夸张之语,直到今日,得见恩师,我才知晓,古人诚我不欺。” 见众多子弟纷纷惊叹,顾北川也是发笑,道:“莫要说那些无用之语,且说说此书有用否?” “自然是有用的!有了此书,我等于诗词一道上,必然能有所精进!” “此次春闱,金榜题名当不在话下。” “所以你们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了?” “学生定然日夜用功,夙兴夜寐,纵使百死,也要将此书吃透,最不济也要背下。” “嗯,你们有此觉悟,为师便放心了。” “吃透倒是不必,早些背下便是。这只是诗词科,剩下的八股科和策论科,过些时日,为师还有东西传授给尔等。” 听闻此言,子弟们眼眸中纷纷绽放出明亮色彩。 竟然还有! 他们来顾北川这里求学,最开始的目的,无非就是弥补一下诗词一道上的弱项。 好让自己能在此次春闱上金榜题名。 而顾北川给出的这本声韵格律笔谈,也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 换而言之,他们父辈与恩师之间的交易,恩师已然达成。 接下来就算什么都不教,父辈们也断然说不出一个不字。 只因这本《顾北川声韵格律笔谈》,若是流露出去,定然是价值连城,一字千金的至宝。 是功名,是利禄,是阶级跨越! 用半数家产换来这本宝书,算不得亏。 可谁承想,顾北川竟然还要接着往下教。 虽说他们从未见过恩师于八股和策论之道有所涉猎,可是这一刻,却无一人有丝毫怀疑。 “好了,今日课程便到此为止。此书你们且带回去,好生研读背诵,切莫懈怠。” 眼见顾北川说完这句话便要走,甄仁义和陈楚歌却坐不住了,急忙喊道:“恩师且慢。” 顾北川闻言转过身来,道:“何事?” “恩师,前些时日,我和陈兄回乡,曾参加江南郡诗会。” “江南文坛魁首五柳先生对您神交已久,特重设诗会,想邀您赴宴。” 顾北川闻言,顿时眉头一皱。 书店的事情,才堪堪起步,却尤为重要,关系到他之后的一系列布局。 这时候因为一个诗会离去,未免有些本末倒置。 况且,这什么五柳先生,他压根便不认识。 眼见就要开口拒绝,甄仁义再次急忙道:“恩师,曾有小人在诗会上对弟子等人多有刁难,甚至对您口出狂言,十分不敬。” “是五柳先生相助,才叫我等保留颜面。” “况且五柳先生身为江南文坛魁首,名气极大,此次邀请也尤为诚恳,还望恩师斟酌一二。”言罢,甄仁义便单膝跪地。 “还望恩师斟酌一二。”陈楚歌同样如此。 顾北川闻言,叹息一声,道:“此事我自有决断,容后再议。” “为今之计,你们背下这本声韵格律笔谈,才是重中之重,切莫分心。” “诺,谢恩师教诲。” …… 时间又这般往后推移了约莫十数日。 淮南城中,飞鸿书铺要开分店的消息满天飞。 就算有些书铺东家起初不信,可三人成虎之下,不信也得信了。 于是乎,所有书铺东家商议一番,觉着这么下去,死路一条。 干脆组织人手,一齐去闯了八公村。 八公村村民虽说精壮,但毕竟只是个村子。 他们这些个东家,花些银钱,在城中随随便便,便能招募到数十好手,闯个八公村,那不是轻而易举。 …… 这一日,顾北川正在南山居挥毫泼墨,笔走龙蛇,写着《三国演义》。 可谁承想,才刚提起笔没多久,福伯便走了进来。 “少爷,不好了。” “那些个商贾,带着三五十精壮,聚在了南山居外。” 顾北川闻言,眉头一皱。 他知道这些商贾们着急,可着实未曾想到,能如此着急。 若是在后世,这便是组织武力,私闯民宅。 “聚在我南山居外,可有何出格之举?” “那倒没有,那些个书铺东家,还是很有礼貌的。只是说想与少爷谈谈,连半句不好听的话都不曾说。” 顾北川闻言,展颜一笑,道:“好,那便出去与他们谈谈。” …… 就在此时,八公村村长严八公家中。 李老二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道:“村长,不好了,不好了。” “外头来了伙人,要找顾东家麻烦!” 章节目录 第129章:商谈 严八公这些时日以来,过得甚是舒心。 为何? 因为顾北川来了! 他不仅来了,而且还在八公村建了南山作坊。 近水楼台先得月,南山作坊招收的,约莫有七成是他们八公村人。 而在南山作坊做工,那月钱,少说是别处的两三倍。 而且前途也好啊,南山作坊才建起来没几个月。 便听说先后拿下了粮商和布商的皇商选拔。 这什么概念? 这说明他们在作坊里做的东西,今后是有机会呈到皇宫里,进献到皇帝老儿面前的! 这是何等大的殊荣啊! 当是时,严八公就意识到,八公村的崛起八成就落在顾北川身上。 只要南山作坊一直开下去,八公村还愁发展不起来? 然而,就在他心满意足,准备养老之际,偏偏有人不如他的愿! 李老二慌慌张张跑进来,说完那句话后。 严八公只刷地一声便站起身来,眼眸中饱含怒火,身材虽说因为年迈,显得有些佝偻,却也不难看出,其年轻时候的高大魁梧。 想三十年前,兵荒马乱,严八公一大家子全饿死了,就他自己个还活着。 人性里什么恶没见过? 而能活下来,至少身手不错。 只是这些年来,年岁渐长,脾气也逐渐平缓了些,未曾表露。 可现在,当他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富有侵略性的一面展示出来的时候,哪怕是正值壮年的李老二,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能在三十年前那个人吃人的年代活下来,村长手里头八成沾了几条人命。 “他们是什么人?为何来寻衅滋事?” “是城里头的书铺东家,据说是顾东家开了书店,生意做得大,断了他们的财路。” 严八公闻言,心中顿时有了计较,晓得这生意上的事儿,就算闹起来,官府八成也不会管。 顿时道:“叫上秦家老大,刘家老三,抄家伙,去南山居给顾东家镇场子。” “可是村长,他们来了有几十号人,个个都是好手。” “你个怂货!” 严八公闻言,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脚把李老二踹翻在地。 “你现在多少的月钱?也不想想,要是顾东家倒了,南山作坊没了,一家老小吃什么!” “别说几十号人,就是几百号人,这浑水咱们也得趟一趟。” 李老二闻言,浑身一颤,没想到村长竟有这般高的觉悟。 “还愣着做甚,还不快去叫人?” “要不要,准备些家伙事儿?” “那群人在村口,可是蛮横不讲理。见人就打,身手还好,要是就这么空手上去,我怕咱们吃亏。” 李老二一边说,一边回忆起村口的场景。 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要知道,八公村精壮不少,在村口守着的,更是其中佼佼者。 但那些个东家叫来的人,愣是能一个打俩,甚至三个! 八成是当过兵的! 这要是赤手空拳上去,不是给人家送菜吗?? “带上!有什么家伙带什么家伙,要是没有趁手的,把锄田的农具也带上!” “他们惹龙惹虎,也不该惹到顾东家头上。” “今儿个老汉就要叫他们看看,八公村不是那么好的。” “好嘞,我这就去喊人。” 片刻之后,严八公的宅院前,起码聚拢了百十来号人。 个个手拿棍棒,若是没有的,扛着个锄头铁锹就来了。 说实在的,虽说用起来没有棍棒顺手,但真要打起来,杀伤力只怕要大得多。 “事情,都知道了吧,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严八公见来人不少,有些欣慰,证明这些人多少还是知道些轻重的。 “都知道了,外头那群狗娘养的,赚钱赚不过顾东家,就来行这等龌龊手段,当真可耻。” “哼,顾东家是多好的东家,他要是走了,南山作坊关了,大家伙上哪领工钱去,一家三口吃什么?” “要我说,今天这仗,不打也得打,叫那群城里混蛋,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好!既然大家都有这觉悟,那我们便早些动身,莫要叫他们威胁了顾东家!”严八公如是道。 此话一出,响应者云集。 霎时间,百十号带着家伙事儿的青壮,皆是一副凶神恶煞做派,一齐往南山居赶。 …… 南山居前。 由于来的书铺东家过多,足有三十几家,他们还雇佣了几十号打手。 那么总共就是百来号人,这么多人,南山居当真有些装不下。 所以大家伙儿索性就在南山居前的小院子处攀谈。 “说说吧,聚众来我南山居,若是没有缘由,休要叫顾某人报官。” “顾东家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是来谈生意的。” “谈生意?有你们这么谈生意的吗!” 顾北川厉喝一声,顿时将场中众人镇住。 其实他们也不想如此,实在是急坏了。 要是等飞鸿书铺的分店真建了起来,那还有他们什么事儿? 不得卷铺盖走人? 既然如此,和生意比起来,莽撞些许算得了什么。 “顾大家,您也不必如此,咱们心里都门儿清。” “您这些日子,一条条消息往外传,不就是等着我们来找您吗?” “飞鸿书铺是能开分店不假,可要浪费多少人力物力?” “还要把我们排挤出场,得不偿失啊!”华安兴如是说道。 顾北川也来了兴趣,嘴角上扬,道:“那依你之见,飞鸿书铺应该怎么做,才能以最小的成本,攫取最大的利益?” “顾东家高瞻远瞩,深思熟虑,我这点微末道行,怎能在您面前卖弄。” “不过确实是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依我看,要不您把我们这三十几家,一并给并了吧!” 好家伙,这话要是传出去,怕不是要叫人觉着华安兴在说胡话。 哪家产业能一下子并掉三十几家书铺? 可事实就是,飞鸿确实可以! 身为淮南酒水和餐饮的龙头霸主,一只脚迈入医疗行业,还和布商龙头沈记,粮商龙头周记有着密不可分的合作关系。 飞鸿早已成为普通商贾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 所以确实是有能力并下三十余家书铺的,只是看顾北川怎么选罢了。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顿时凝滞起来。 三十余家商贾,皆尽屏息凝神,视线无不集中在顾北川身上,等待着他的宣判。 “可以,只是你们想从飞鸿身上得到些什么,相应的,就得付出些什么。” 章节目录 第130章:谈妥 商贾们听闻此言,纷纷喜笑颜开。 华安兴更是带头道:“不知顾东家想要什么,只要我等有的,定然双手奉上。” 顾北川闻言,嘴角微扬,轻声吐出二字:“渠道。” “渠道?” “不错!你们开书铺的,应当不只在淮南卖书吧。” “顾东家这话说的,淮南足足有三十多家书铺,若是这书只在淮南出售,我等怕是也养不活自己。” “自然也会买到邻近的其他郡县。” 闻言,顾北川点了点头,道:“我要你们做的,便是把《三国演义》往其余郡县卖。” “最好能卖到京都去!” “只要能做成这一点,《三国演义》的售卖权和印刷权,随你们拿去便是。” “不仅如此,我每月写出来的稿子,也会第一时间送到诸位府上。” 顾北川这番话一说出来,周遭原本兴致勃勃的众人,反而纷纷皱起了眉头。 实在是因为这要求,有些过分。 他们是有些渠道不假,可也就涉及周遭郡县,想要他们把书卖到京都去,当真是有些抬举他们了。 “顾东家,不是我们不肯帮忙,实在是能力有限。”最终还是华安兴站出身来,有些无奈道。 顾北川点了点头,道:“我省得。” “所以我没指望全靠你们,往后自然还要和其他郡县,包括京都的书铺商贾合作的。” 闻言,华安兴眉头依旧紧皱,不见舒展。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道:“顾东家的意思是,飞鸿打算把周遭郡县,甚至是京都的书铺全部吞并?” 顾北川闻言,则是哂然一笑,道:“飞鸿体量虽大,却也做不出此等壮举。” “自然不是吞并,而是合作。” “我可以把《三国演义》的售卖权和印刷权出售给他们,相应的,他们则要付出自身的渠道。” “这样一来,郡县与郡县之间相连,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把市场开拓到京都。” “这样的合作关系,他们顶多算是加盟了飞鸿,而不算飞鸿的一份子。” 闻言,华安兴等人恍然大悟,却又暗自感慨。 顾东家这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竟能想出此等绝妙的法子!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我们这些加入了飞鸿的书铺,岂不是和那些个外地的没了区别?”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众多书铺东家响应。 人家只是给钱,给渠道,就能加盟飞鸿。 我们可是连铺子都挂上你飞鸿的牌匾了! 若是没有些许优待,而是和那些人差不多,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顾北川闻言一笑,道:“诸位放心,《三国演义》话本的手稿,我只要写出来,定会第一时间送到诸位手上,进行拓印。” “至于其他郡县的书铺,则可晚上些许时日。” “这样一来,钱还是咱们赚了大头。” 闻言,众人先是惊愕,随后纷纷露出敬佩之色。 “顾东家此法,当真妙绝!” “一本书,赚两份钱。” “咱们赚大头,叫他们赚些流水,当真是好法子!” “嗯,那此事便这么说定了,等会儿你们便和福伯一同去一趟郡守府,请一道契书。” “《三国演义》要快些卖到其他郡县,我之后还有其他计划。” “其余计划?顾诗君可否告知一二?” “暂且不可外泄,不过诸位放心,这银子,断然不会少了你们的。” 众人闻言,这才纷纷喜笑颜开。 “好,既然事情谈完了,那我等便先行离去了。” “我送送你们。” 于是乎,一行人便这样结伴走出了南山居院门。 可还没等走出多远,便见迎面袭来一伙儿。 个个身强体壮,容貌凶恶。 最关键的,手上都还带着家伙事儿。 只一照面,便给人一种“来者不善”的印象。 “这...顾东家莫非是你得罪了什么人?”华安兴看着来人,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同时发问。 顾北川起初也是皱眉,心说自己虽然修习武术,可时日尚短,现在也就比普通人强些,要打这么多人,估计还得李东璧来。 可那家伙现在还在淮南开医馆哩,这可如何是好? 可紧接着,他定睛一看,发现来得都是熟人,这才放下心来,大步向前走去。 “顾东家!顾东家小心呐!” “顾东家靠后些,我们请来的这几十号人,个个身手不错,应当能保我等周全。” 周遭书铺商贾见状,纷纷劝道。 顾北川却好似置若罔闻,直接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 李老二扛着锄头,跑得很快。 他生来就是个农民,在地里头刨了半辈子活儿。 没日没夜地为生计奔波忧愁。 直到遇见顾北川,这个把飞鸿作坊开在八公村的男人。 是他带给了自己希望,让自己能拿上其余工人数倍的月钱,甚至还让自己当上了四大部门之一的部长! 虽说只是临时的,但这也算得上是莫大恩德了。 李老二是八公村人,而八公村人向来老实,讲究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现在顾东家有难,他又怎能袖手旁观? 所以他扛着锄头,撒丫子就往南山居跑。 可临到了,才发现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儿。 前面也有一群人? 莫不是要跟我们干仗的? 可是顾东家怎地站在他们前头啊! 意识到不对之后,李老二立即停下脚步,使自己的脸色显得尽量柔和点。 走上前去,询问道:“顾东家,您没事啊?” 顾北川也是诧异,反问道:“李老二?你不在作坊里做事,来我这做甚?我在南山居待得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啊!”这句反问,直接就把李老二给问懵了。 “那他们这些人,是在干什么的?” “他们?淮南城里的书铺东家,来找我谈生意的。” “现在生意谈妥了,今后也算是咱们飞鸿的一份子了。” “说起来,和你还算是同事哩。” “只不过人家管的是书铺,你管的是作坊。” “来,华东家,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二,这位李老二,可是我们飞鸿作坊农业部部长。” “前些时候,替周记拿下皇商选拔的杂交水稻,就是他带人捣鼓出来的。” 闻言,华安兴顿时来了兴趣,脸带笑意地走上前来道:“原来杂交水稻就是李兄你做出来的啊,当真是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说完便伸出手掌,想和李老二握手。 一时间,扛着锄头的李老二双手竟有些无处安放。 章节目录 第131章:闹剧 看着眼前这只手,李老二整个人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他这等人,打小便生在八公村。 且出生时,恰好赶上三十年前那场动乱。 那时候,没田,没粮食,没衣裳。 大家伙少不得啃树皮,吃观音土。 要么就是靠村长接济。 总而言之,能活下来,全靠命硬。 李老二当时年幼,就更是如此。 后来好了,仁宣皇帝上位,铲除异己,肃清寰宇。 还了天下一个太平,他们也分到了田地。 李老二依稀记得那一天,满鬓霜白的父亲,头一次笑得那么开心,甚至喝起了浊黄的米酒。 他也很开心,心里活像是淌了蜜水一般,又甜又暖。 因为他知道,自此以后,便不用挨饿了。 果不其然,父母辛劳耕作,把田地照料得很好。每年都有不少粮食,也算叫他们平平安安地长大了。 后来父母年迈,这种田的事儿,也就落在了他肩膀上。 李老二至今为止,种了十几年的田。 他觉着没什么不好,当初爹娘就是靠着这亩田,将他养大。 现在他还在田地里刨活儿,子承父业罢了,有什么丢人的? 可后来,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因为种田种得好,便进了飞鸿。 有了那般多的月钱,多到他难以想象的月钱。 尤其是成功种出那什么杂交水稻以后,月钱竟然又翻了一翻。 自打那时候起,他便更加自信了。 可骨子里,却依旧是个农民。 打心眼里就认为自个是在地里刨活儿的,虽说并未因此而自卑。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比那些达官显贵要低人一等。 这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有些人生来便拥有一切,享受最好的教育,获得最好的资源。 人人平等? 说说罢了,莫要天真。 有些人生下来的,便是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难以企及的终点。 眼前这个书铺东家,他不认识。 但他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凡是能在淮南开书铺的,岂是普通人? 家中至少也是小有资产,手中更是握着不少进书和卖书的渠道。 这样的人,出行都是能坐轿子的! 能遭人家叫一声员外的! 可现在,这个员外,竟然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 伸出手来,以平等的姿态,要和自己握手! 霎时间,李老二只觉得一股热流自脊椎骨上涌起来,叫他浑身颤抖。 活了大半辈子,他从未有过这等感受。 当即便将那锄头扔下,有些手足无措,有些受宠若惊,将满是老茧的手掌递了过去,和华安兴的手轻轻握在了一起。 用不是很地道,甚至有些蹩脚的官话,磕磕盼盼道:“你...你好。” “我也听说过您,我也听说过您。” 华安兴闻言,倒是不觉有什么异常,毕竟这年头有本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怪。 “您拿着锄头,这是去...” “锄地!拿着锄头还能干嘛呢?自然是去锄地啊!” “这不,前些日子研究出来的杂交水稻,产量还是低了些,我们部门正准备加班加点,再研究出下一代种子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兄当真勤奋,华某佩服!” “哈哈哈。”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时,身后带着百十号人赶到的严八公瞅见这一幕,却是眉头一皱,怒道: “怎么回事?李老二这小子,怎地和敌人唠上磕了?” “哼,还能怎么回事,估计是见对方人多,投了敌了!” “分不清轻重的混账东西!老夫亲自去教训他!” 言罢,手拿大腿粗细棍棒的严八公便身先士卒冲了上去,丝毫不见老迈之相。 华安兴正和李老二交谈正欢,可下一刻,便听得一声怒吼。 “李老二,你这混账!” 随即便见一身形魁梧,却又略显佝偻的老汉,一脚将他眼前的李老二踹倒。 怒斥道:“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 随后拿出大腿粗细棍棒,狠狠一抡,甚至带起了缕缕棍风。 身后更是有百十来号凶神恶煞之辈景从,当是时,可谓凶蛮到了极点。 看得华安兴浑身发颤,忙不迭地就往顾北川身后钻。 严八公见状,还道对方便是首恶,哪里肯放过对方,连忙追去。 可追着追着,便发现有些不对劲。 眼前这张脸,瞧着怎地这般眼熟? 这这这...这不是顾东家吗! 那淮南城来的恶人,怎地会往顾东家身后躲? 不对劲! 要不怎么说人老成精,严八公虽说怒火上头,可此刻依旧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妥之处。 霎时间便呆愣在原地,没有动弹。 李老二见状,哪里还不明白,揉了揉被严八公踹到的腰腹,忙爬起来,凑上前去,小声道: “村长,人家是来谈生意的,不是来挑事儿的。” “谈...谈生意?” “不错,今后淮南城三十余家书铺,当尽归我飞鸿。”这句话是顾北川说的。 而严八公听见这话,顿时明白,李老二先前报的怕不是假消息。 可明白归明白,要如何解决呢? 现在不是把老头子架在火上烤吗? 霎时间,严八公便有些后悔,方才踹李老二那一脚没用足了力道。 还是顾北川看出了门道,顿时走了出来,打算消弭尴尬。 “华东家,我来给你介绍一二。” “这是八公村的严老村长,他一向都是位...是位老成持重的长者。” 华安兴闻言,从顾北川身后挪了出来,瞅了瞅严八公手里大腿粗细的棍棒,一时间嘴角都有些抽搐。 这般年纪,还把棍棒挥舞得虎虎生风。 这便是...老成持重? 早些时候,怎地没发现这八公村民风这般彪悍呢? “咳咳咳,华东家莫要误会,我这棍棒是...是用来锄地的!”看见华安兴略带警惕和畏惧的目光后,严八公急忙道。 “锄地?棍棒还能锄地?” “那当然!我们八公村向来缺少铁器,平日里,就是用棍棒锄地的,你们说是也不是?”严八公说完,还向身后的百十号人问了句。 顿时,那些个手拿棍棒,凶神恶煞的精壮村民纷纷扔下棍棒,忙不迭地点起头来。 “村长说得不错,咱们八公村穷啊!平日里锄地,连个铁器都没有,只能靠这么根棍棒硬生生地抡啊!” “我们村实在太穷,让华东家见笑了。” “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要不我们几家凑钱买些铁矿,赠给八公村吧。”华安兴如是说道。 顾北川闻言,却是嘴角抽搐,心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章节目录 第132章:再作诗 一场闹剧就这般结束。 接下来,淮南城三十余家书铺,尽数归于飞鸿。 而《三国演义》此书,也随着他们的渠道,从周遭郡县开始,迅速火遍大乾。 只不过,这需要些许时间。 …… 一天清晨,虽说还未下雪,却有霜降。 南山居的天气,着实有些严寒。 若无火炉,顾北川怕是难以提笔。 近些时日以来,随着《三国演义》传播越来越广,顾北川的更新任务也随之加重。 他得保证书迷们有书看! 这样《三国演义》的热度才能居高不下。 砰砰砰!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被敲响。 顾北川听见声音,略有皱眉,停下笔来,道:“进来。” “学生仁义,拜见恩师。” 见来的是甄仁义,顾北川脸色缓和了不少。 这个孩子,虽说出身商贾,但难得有一颗赤子之心。 将来若是为官,应当是个能造福一方的好官。 且读书用功,在十余名子弟中,成绩向来名列前茅。 “春闱在即,最近可有好生用功?” “回恩师的话,学生近些时日夙兴夜寐,日夜不缀,已经将您所著笔谈,背诵了大半。” “嗯,还算用功。切记,此书要好生背诵,直到春闱之前。届时自可叫你等在诗词一科上,不弱于人。” “此次来找为师,可是书中有不懂之处?” “非也,恩师所作笔谈,通俗易懂。若学生这还看不明白,当真是白读了这么多年的诗书。” “那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恩师,您是否忘了,上次学生所说,江南文坛魁首,五柳先生设宴相邀一事?” 甄仁义这么一说,顾北川就记起来了。 当时已是年关之后,甄仁义等人自江南郡回来,曾和自己提过此事。 只是近些时日,他忙于书店之事,倒是忘却了。 可即便想起来,顾北川也有些不想去。 实在是因为,现在是飞鸿书店的关键时期。 而飞鸿书店又关系到他之后的一系列计划,所以此时他应该将重心放在《三国演义》上,多多更新。 好叫飞鸿书店的渠道能早日拓展到京都去。 而不是去参加那什劳子毫无作用的诗会。 可...按照甄仁义等人所说,那五柳先生名气颇大,人家诚心相邀。自己若是不去,未免失了礼数。 思来想去,顾北川叹息一声,道:“为师近些时日,忙于书铺之事,实在脱不开身。” “可既然五柳先生诚心相邀,我一昧推却,也殊为不妥。” “既然如此,不如仁义你替我去一趟诗会好了。” 甄仁义听闻此言,瞳孔收缩,眼眸瞪大,有些惊愕道:“可...可是恩师,弟子于诗词一道上的造诣,与您相比,相差良多。” “贸然前去,岂不是丢了您的脸面?” “那又如何,为师写一首诗给你带去,不就万事大吉?” 甄仁义一愣,心说还能这样? 随即竟跟着有些兴奋起来,此事若成,自己说不定还能落得个千里传诗的美名。 紧接着,顾北川便另起一张宣纸,提笔欲落。 只是在落笔前,却又稍有停顿,问道:“那位五柳先生,生平如何?” 甄仁义闻言,不知恩师何意,却依旧恭恭敬敬道:“要说五柳先生,岂是您的好友秦修文秦大家更加熟悉。” “当年他和五柳先生,还有现在京都文坛正炙手可热的胡俨胡大家,既是同窗,又是好友。” “三人同样地精彩绝艳,才华横溢。” “只是朝堂风大,秦大家不懂藏拙,以至于中途夭折,最终会到淮南,教书育人。” “胡俨胡大家则懂得和光同尘,明哲保身,以至于此刻依旧位列国子监祭酒,身居高位。” “而五柳先生相比于他们二人,性情更为刚烈,曾在朝堂之上,怒斥四世三公的杨家勾结党羽,祸乱朝纲。” “也就陛下欣赏其才华,才保下其性命。” “只可惜,得罪了杨家,官场之路自然断绝。” “五柳先生听闻之后,愤然提笔,留下一句此生不为五斗米折腰后,就此回归江南,归隐田园。” 闻言,饶是顾北川,也不禁微微颔首,称赞道:“不愧为江南文坛魁首,当真风骨卓绝也!” “既然如此,我便作诗词一首,赠予五柳先生。” 言罢,顾北川以狂草落笔! 顷刻之间,一首崭新的诗篇便跃然纸上。 甄仁义上前一看,顿时惊为天人! 虽说他已经在背诵恩师所著笔谈,诗词一道上的造诣,近些时日,不可谓不在突飞猛进。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难以理解,恩师是如何在没有丝毫准备,只是听闻五柳先生生平的前提下,作出如此诗篇的。 这世上有些人,当真不能以常理度之。 “恩师大才,学生拜服之。” “莫要说这些无用话,拿了诗词去,参加完诗会后,便快些回来。春闱在即,你们这些子弟时间宝贵,耽搁不得。” “诺!” …… 数日之后,江南诗会。 此时,已是寒霜天降,大雪纷飞。 在这等天气,还能举办诗会,自然是承了五柳先生的面子。 可即便如此,出席的学子也是个个锦帽貂裘,身带暖炉。 毕竟春闱在即,这等时候,若是染上风寒,耽搁了会试,岂不痛哉? “我等都已经到了,诗会怎地还不开始?” “郭兄你还不知道吧,这诗会啊,不是给咱们开的,而是五柳先生为了邀请那位淮南诗君赴宴,特地开的!” “淮南诗君?就是那位才成名不过月余,便诗名远扬的顾诗君?” “不错!就是他,前些时日,那他子弟甄仁义回来过年关,硬是用一首《淮南雪·赠仁义》压得我江南文坛抬不起头来。” “什么,他竟这等厉害?难不成连五柳先生也不如他?” “经义策论我不清楚,但诗词一道上,这位淮南诗君,怕是难逢敌手,就连五柳先生也亲口承认,怕是难以望其项背。” “嘶,当真是好生厉害,怪不得能得这诗君二字做称号。” 就在众人交口称赞之际,却有一声冷哼突兀传出。 “哼,些许虚名罢了,那淮南诗君再怎么会作诗,又能如何?不是依旧没有功名?” “连个秀才都不是,一介白身罢了。” 章节目录 第133章:诗文惊四座! 这话尤为刺耳,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众人转头望去,却见一道熟悉身影。 竟是松山书院教习——水溪先生。 学生们顿时纷纷行礼作揖,恭敬道:“见过先生。” 水溪虽然只是松山书院教习,可松山书院乃是江南最大书院,就连五柳先生,也时常在其中讲课。 而教习,已经能算得上是半师了。 大乾素来讲究尊师重道,所以他们如此做派,倒也合理。 否则怕是要被人安上个不尊师道的名头。 “先生说的也是,那淮南诗君名头虽大,却无功名在身,自然便做不得数。” “确实确实,若无功名,便是一介白身,连秀才都不是,如何能与我等作配?” 其中,不少想奉承水溪的学子,当即便开口帮腔。 可也有人义愤填膺,执反对意见。 “先生,您不能因为当日甄仁义对您有所得罪,便如此抹黑顾诗君。” “他虽没有功名在身,但创出的诗词佳作不少,且每一篇都是脍炙人口的上上之作。” “当得上一句大才!” “岂可因功名利禄,就抹去其才华?” “以学生之拙见,先生如此看法,未免有些狭隘了。” 虽说在场的大部分人读书都是为了考取功名,可自然也有那么不在此列。 更何况,当初甄仁义那一番话。 所谓:“我辈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也感染了不少人。 所以此刻还是有很多人站出来,发出反对声音的。 水溪见状,眉头一皱。 他年近古稀,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便是教出了顾兴文这个有望连中三元的读书苗子。 这也就导致他张口闭口,皆是功名。 毕竟不提功名,如何提及顾兴文?不提顾兴文,如何彰显自己教人有方? 可现在,若是一昧提及功名,少不得是要受到抨击的。 这可如何是好? 水溪眼珠子提溜一圈,顿时便计上心头。 “好,既然你们这般说,那便不以功名论成败。” “可依我看来,此次诗会本就是五柳先生相邀,现在又是天寒地冻,我等却已在此等候多时,他却迟迟不肯现身。” “未免有些沽名钓誉,自命清高!” 这番话一出,那些个学子还想反驳,却发现竟有些无言以对。 因为水溪说的是事实,这等严寒,却让他们在此等候了如此之久。 那淮南诗君,未免有些恃才傲物。 当是时,即便是支持顾北川的学子,也只有缄默以对。 “哼!没有功名在身,还这般高傲,当真是有些不识抬举。” “他愿意来便来,若是不愿意来,我等便走,恕不奉陪便是。” “偌大的江南文坛,在如此严寒当中,只为等他一人?未免有些过了。” 一时间,现场便只剩这等声音。 就连高台之上,五柳先生也有些神情黯淡。 他辞官返乡,归隐田园已有十余年。 这世间,有两个他。 一个青衫白马慢慢行,名扬京都,诸子称颂。 一个蝇营狗苟,跪地剪碎影,嘴上说着不为五斗米折腰,却终日为了生计奔波。 曾几何时,他见顾北川虽是少年,却能说出横渠四句这等话,能作出《淮南雪·赠仁义》这等诗篇。 将之引为知己,希望能秉烛夜谈,共诉昔日峥嵘,今朝愁思。 可到头来,终究只是他一腔热忱,错付了。 人家似乎,并未把他这位已被文坛遗忘的老人,念在心头。 想到此处,五柳先生长叹一声,站起身来,道:“那便...散了吧。” 可话音还未落下,远处便有一少年,身披狐裘锦貂,胯下红鬃马,正披挂着满身风雪,疾驰而来。 临到近前,这才翻身下马,对着高台之上的五柳先生,抱拳作揖道:“后学末进甄仁义,自南山居乘风沐雪而来,代师赴会!” 这...甄仁义这一幕亮相,不可谓不惊艳。 当时便镇住了不少人。 “恩师有要事在身,实在走脱不了,特写下诗文,交予在下,赠予五柳先生。” 在场诸位,虽说辈分和名气比甄仁义高的大有人在。 可他说起话来,依旧不卑不亢,甚有礼节。 因为这一刻,他代表的是南山书斋,是淮南文坛,是诗君顾北川! 断然不可失了面子,损了名头! 听闻此言,众人纷纷缓过神来。有人神色稍稍缓转,有人则依旧愤怒。 “哼,这顾诗君当真是好大的排场,五柳先生亲自相邀,却只叫你送一诗文前来,可见其心不诚。”这一刻的水溪,难免阴阳怪气。 听闻此言,早已等候多时,受了风雪侵袭的众人情绪纷纷被点燃,怒斥出声。 “就是!五柳先生是我江南文坛魁首,那顾诗君这般姿态,可是轻视我等?” “哼!真叫我江南文坛,惧了你淮南不成?” “年少成名,小儿也!当真狂妄!” 就连五柳先生,虽说神色稍有好转,可眉宇之间,依旧难掩失望之色。 只不过出于礼貌,依旧出声问道:“敢问顾诗君,赠送何诗予我?” 甄仁义听闻此言,不再多说,只一个翻身,便跃上高台,将手中宣纸,唰地展开。 霎时间,一篇由狂草写就的绚丽诗篇,就这般展现在江南文坛众人眼前。 五柳先生凝神看去,起初是不在意的,只是看着看着,瞳孔却逐渐收缩,眼眸之中,震惊之意溢于言表! 只见那诗文,全篇共二十八字,恰好是一篇七言绝句。 有人喃喃自语,有人不由自主地念出了声。 “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著花迟。” 这前两句,说的是有那么一株梅花,生长在背阴的山谷中,枝丫却延伸向北方。由于阳光终年罕至,所以每年开花都有些迟。 单看这一句,其实没什么。 单纯写梅花而已,算不得出奇。 只是五柳先生却神色动容,似乎是看出了什么。 “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 但你可知它那高尚的气节,优美的风度?要知道,当它吐苞绽放,正是寒冬腊月,冰雪最为严寒之际啊! 然而,后两句一出,便叫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均是挺直了脊梁,浑身颤栗。 五柳先生更是冲到那张宣纸前,细细打量起这狂草写就的二十八字来! 章节目录 第134章:江南人氏? 五柳先生看着眼前狂草写就的二十八字,嘴中喃喃自语,不由自主便念出了声。 “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著花迟。” “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 前两句写景,后两句抒情。 正是绝句的标准结构。 而且此篇诗文,咏的是梅,却全篇未见一个梅字! 可见作诗之人的水平! 最为难能可贵的,其实还是,这首诗以梅喻人! 而且这被喻之人,正是他自己! 那梅花自幽谷而生,哪怕年年缺少阳光,枝丫却依旧向着北方。 而他年少时家贫,却依旧发奋读书,最终金榜题名,入了金銮殿,贵为天子门生! 那梅花高标逸韵,他同样不为五斗米折腰! 这前三句,不正是对他五柳先生前半生的真实写照吗? 最后一句就更加了不得了! 梅花会在最为严寒之际开放,而他呢? 那位淮南顾诗君是想要借此劝勉他,总有一日,会守得花开见月明! 大可不必因为一时的失利而颓废不前,暗自努力,等待严寒之际到来即可! 只有那时,这天下人,才知谁人才是那真正的梅花,真正的大才! 五柳先生读懂了!彻底读懂了这首七言绝句! 他珍而重之地捧起那卷宣纸,浑身战栗,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问道:“这首诗,可有诗名?” “家师曾言,此诗名为《咏梅·赠五柳》。” “《咏梅·赠五柳》……” “淮南顾诗君,无愧于诗君之名,老朽于诗词一道,怕是难以望其项背矣。” “且性行淑均,温厚纯良,乃当世人杰也!” 轰!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先前那些个出言嘲讽,说顾北川沽名钓誉,自命清高的学子,这下子全都傻眼了。 一开始五柳先生对那位淮南诗君明显很是失望,那时候他们嘴臭两句,自然无关大雅。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五柳先生竟然当众称赞那位诗君的人品和诗才! 且用上了难以望其项背,当世人杰这等字眼! 他们若是再出言不逊,便是不识抬举了! 于是乎,这群人皆尽作垂头状,缄默不语。 “哼!现在怎地不出声了?方才不是声音很大吗?” 自然也有人看不过去他们这等行径,遂出言嘲讽。 “依我看,你们这等人,便是我江南文坛的不正之风!” “只晓得阿谀奉承,半点没有做学问的决心。” 这话,听起来是骂那些个方才出言不逊的学子。 但实际上,却是指桑骂槐。 果不其然,水溪闻言,已是脸色通红。 一挥衣袖,怒道:“诗文作得再好又如何?终究是个不得功名的白丁罢了!” 只是他这番话,若是一开始说,还有人奉承一二。现在却全然被众人当作耳旁风,竟是半点回应也无。 水溪见状,更是愤慨。 自从他教出顾兴文以来,哪个不是对他恭敬有加? 何时受过这等气? 当时便一甩衣袖,作势要走。 可左等右等,等了半天,见竟无一人来劝导他。 见状,水溪无可奈何,这才离去。 高台之上,众人反倒是把甄仁义团团围住,正不断攀谈。 “仁义,这淮南顾诗君如此大才,在诗词一道上的造诣更是得天独厚,你跟随他学习,可否得其一二真传?” “自然,不怕告诉你们,恩师曾写过一本笔谈,足以被我等作诗之人,奉为圭臬。” “现如今,我甄某人日夜苦读,等到春闱,于诗词一科上,定能有所成就。” “竟还有此等奇书!不知可否拿出,给我等观摩一二?” 甄仁义本是眉飞色舞,喜笑颜开,此刻闻言,却是犯了难,道:“不是我小气,只是此乃恩师呕心沥血之作,且并不准备公开。” “着实是,有些不妥。” 众人闻言,遂露出理解之状,道:“省得省得,我们省得。” 当今大乾文坛,知名大儒就那么几个,擅长教书育人的更少。 但无一例外,他们每一个,都有那么手压箱底的本事。 只传给自家徒弟,恕不外传。 如今看来,这位淮南诗君,竟也有这等本事! 不过想来也是,人家能在不到弱冠的年纪,便作出如此之多脍炙人口的诗篇,闯下如此之大的才名。 必然是有些诀窍秘传的。 只是如今看来,这诀窍秘传只有甄仁义他们能享受得到了。 “唉,当真可惜,为何那顾诗君不是我们江南人氏?” “就是就是,若顾诗君是江南人氏,入松山书院,必然能有一席之地,届时我等自然能看到这笔谈。” “哼,尔等目光着实短浅。顾诗君的作用,岂是区区一本笔谈可以代替的?” “不错,曾几何时,淮南文坛虽说也算兴盛,可和我们江南文坛相比,却终究是差上些许。” “可如今来看,不过月余时光,世人都快只知淮南顾诗君,而不晓我江南文坛了!” “哼,若是顾诗君生在江南,岂能叫那帮淮南小儿,如此嚣张!” 说到这个话题,众人纷纷义愤填膺,愤慨而言。 哪怕淡泊如五柳先生,也是一声叹息,道:“顾诗君若能生在我江南,确实是一大幸事。” 听见这些声音,甄仁义眼眸一动,想起昔日里顾北川给他们讲课,那不怎么地道的淮南话,以及若有若无的江南口音,顿时百抓挠心起来。 斟酌了良久之后,终究还是道:“诸位,仁义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仁义说的这是哪里话,在场的都是我们江南文坛自家人,还能因为你去淮南求学而有所排斥不成?”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听闻此言,甄仁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随后便也豁出去了,开口道:“其实,依我看,说不准家师还真有可能是江南人!” 轰! 此言一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仁...仁义,这话可不能乱说,否则怕是要出岔子的。” “是啊,人家淮南文坛,现如今可是把顾诗君当作宝贝的,你这番话,叫他们听见了,免不得要横生事端哩。” “此话,出之你口,入之我耳,此后还是不要叫他人知晓为好。” 闻言,甄仁义顿时气急,道:“尔等务必要相信我,我这般说,是有根据的!” 章节目录 第135章:忽悠甄仁义 “根据?有何根据?速速道来!” 若是甄仁义是空口无凭,这番话传扬出去,自然是会惹得淮南文坛不满。 届时,和他们江南文坛生起事端也不是不可能。 可若是有根据,那就另当别论了! 凡事都要讲究一个证据! 要是甄仁义真能拿出切实可行的证据证明顾诗君并非淮南人,而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 那他们说什么也得把顾诗君争回来! 不说那名声,但凡是那口气,也得争! 最近数月以来,因为顾诗君,淮南文坛的学子,不知多少次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这还不是最可气的。 最可气的是,江淮两郡文坛历来被放在一起讨论。 可前些时候,淮南文坛向来都会被忽略。 因为综合实力确实是比不上江南文坛,可最近因为顾诗君横空出世,被忽略的竟变成了他们江南文坛! 这等有如云泥的心理落差,素来心高气傲的少年才子,如何能忍受得了? 所以此刻听闻甄仁义说有依据,便纷纷来了兴致,开始催促起来。 “我这根据啊,定然可靠,不信你们听。” “我那恩师,与我等讲课时,我便发觉,他那淮南话不地道。” “淮南话不地道?这算什么证据。” 原本满是期待的众人,闻言纷纷皱眉,甚至有的嗤之以鼻。 “整个淮南那般大,每一处的话都不尽相同,顾诗君就算淮南话不地道,也顶多证明他住得偏僻了些,可你也不能说人家压根不是淮南人啊!” “嘿,你们也忒心急了些,且听我说完。” “我家恩师,不但淮南话不地道,且说话还带有江南口音!” 轰!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陷入寂静。 所有人都眉头紧皱,开始思索起其中的可行性来。 要知道,口音这东西,是很根深蒂固的。 你必须在一个地方生活得足够久,才能沾染上,而且一旦染上,就很难更改。 那位顾诗君,若只是淮南话不地道,还没什么。 可现在,甄仁义说他讲话竟带有些许江南口音,事情便大条了! “仁义,你确定你没听错?” “哎呀,我生在江南,长在江南,这江南话,听了快大半辈子。” “是不是咱们江南的口音,我还能分辨不出?” “而且我敢肯定,家师的江南口音极为地道,说不准还是在城中心那一片儿的。”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喜上眉梢。 “你若是这么说,那便十有八九了。” “依我看,咱们赶明儿就去淮南要人,把顾诗君抢回来!” “不错!叫顾诗君认祖归宗,回归江南文坛!” “我倒要看看那群淮南蛮子,没了顾诗君,还怎地趾高气昂。” “嘿,我这就回家准备,大家伙明儿个淮南河畔集合!” 眼见众人便要就此离去,五柳先生坐不住了,顿时出声道:“慢着慢着,此事不妥。” “不妥?有何不妥之处?仁义都说了,顾诗君的江南口音极为地道!怎地可能不是江南人?” “你呀,有些过于莽撞了。” “且不说顾诗君是否当真是江南人氏,还是只在江南住过些许时日。” “就算当真是我江南人氏,人家淮南文坛,岂会放人?” “姓秦的与我虽是同窗,关系良好,却也相争了大半辈子。” “这些年,淮南文坛被我江南压制,心中老早就憋着一口气。” “这下子好不容易借助顾诗君翻了盘,争回一口气。岂可甘心将之拱手相让?” “那又如何?他不给,我们去抢来便是!” “五柳先生莫非是人老了,便失了心气?” “放肆!岂可对五柳先生如此说话!” 此言一出,方才出言不逊的学生也反应过来,顿时作揖致歉,道:“学生口出狂言,还请先生责罚。” “无妨无妨,你也是一时心急,人之常情罢了。”五柳先生归隐田园之后,整日修身养性,脾气已是平淡了许多。 若是换成年轻时候,少不得要撸起袖子,与之理论一番。 “那不知依先生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方为妥当?” “解铃还须系铃人,自然得靠咱们的仁义了!” 此言一出,顿时有无数道目光集中在甄仁义身上。 这叫他一个激灵,瞬间便感觉,似乎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五柳先生道:“仁义身为顾诗君得意弟子,顾诗君对你自然是不设防的。” “不如你便潜伏在其身边,搜集证据。” “等证据齐全,我等再一举揭发,好叫顾诗君认祖归宗,回归江南文坛,不给淮南佬留一丝活路!” 这话说完,众人先是呆愣了一阵子,随后目露震惊之色,纷纷鼓起掌来。 “果不其然,还是先生的法子高妙!” “此举当真釜底抽薪,叫那些个淮南佬丁点法子也无!” “哈哈哈,我已经等不及看那一天淮南佬的面目了!” “他们引以为豪的顾诗君,不承想,竟是我们江南人!想想就叫人兴奋!” 就在众人都开心之际,唯独甄仁义,有些惴惴不安。 他怎的觉着,自己好像被同乡给算计了? 不过...这应当算不上是背叛恩师,背叛师门吧? 似乎是看出了甄仁义的犹豫,五柳先生站出身来,宽慰道:“仁义,此举既不损害顾诗君名声,又不害其钱财,纯粹是江淮两郡之争罢了。” “仁义啊仁义,你是江南人,自然当为家乡出一份力啊!” “是啊!仁义,你也不想看外人说江南不如淮南,我们不如那群淮南佬吧?” 甄仁义闻言,内心顿时便动摇起来。 随后支支吾吾地点了点头,道:“我...我细细留心便是。” “嗯,我记得去顾诗君那求学的江南子弟不少,你大可将此事也告知他们。” “人多些,也好有个照应。” “是极是极!” 在众人的“甜言蜜语”中,甄仁义渐渐迷失了自我。 脑海中逐渐浮现起,恩师带着自己,认祖归宗,回归江南文坛的场景。 而江南,也因为恩师的存在,被誉为大乾文兴之地! 这一切,都让他有些飘飘然。 说完此事之后,甄仁义便走了。 毕竟春闱在即,他时间宝贵,不能多做停留。 只不过,来的时候乘风沐雪,饥肠辘辘。 去时,却觉酒足饭饱。 毕竟,吃了不少的饼。 章节目录 第136章:麻烦 淮南,地处东南,按理来说,除非到了最为严寒的时候,否则大抵是不会降雪的。 可今天,淮南还是落雪了。 虽说雪不大,但终归是熙熙攘攘,如同天上降寒酥。 昔日刚刚开张的飞鸿书铺,现如今已经成了飞鸿旗舰书铺。 今天,则是第一届股东大会召开的日子。 所以三十余位书铺东家,都已经早早到来,竟无丝毫怨言。 反倒是顾北川,竟出人意料地来迟了。 不过好在并未叫众人等上多久,姗姗来迟的顾北川便敲开了包厢的房门。 走到主位,就此坐下,眼眸之中,满是疲惫。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指,甩出一叠手稿,道:“这个月的《三国演义》都在这里了。” “说说吧,扩张得如何了。” 众东家见到那厚厚叠起的手稿,纷纷喜上眉梢。 现如今,这玩意儿,可是各家的抢手货。 别说其余郡县的书铺,就算他们这些淮南本地的,也稀罕得紧。 “回顾东家的话,按您的要求,我们并未过多注重钱财,只一昧拓展渠道。” “眼瞅着,再有几日,怕是就能拓展到京都了。” 顾北川闻言,眼中疲惫之色消退少许。 时间虽说有些紧俏,但好在还来得及。 “只是...”华安兴欲言又止,颇有些难以启齿。 顾北川见状,眉头一皱,道:“有何变故,速速道来。书店渠道一事,我尤为重视,不容拖沓。” 华安兴闻言,遂不敢隐瞒,如实道:“渠道虽说快要拓展到京都了,只是咱们的书,怕是难以运过去。” “这是什么话?连渠道都拓展到京都了,还运不过去东西?那我要你们有何用!” 顾北川闻言,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罕见露出发怒之色。 “顾东家息怒,这事儿着实不能怪我们,只是江淮两郡还好,京都周边也还好,但从江淮两郡到京都的路途上,既有盗匪横行,又有些劫富济贫的江湖好汉,以至于咱们的货物,时常被劫。” 听见这话,顾北川复又坐了回去,细细沉思起来。 良久之后,点了点头,道:“此事我会处理,你们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万分注意,渠道为重,切不可因为一时利益,而断送了各地渠道。” “顾东家放心,我们省得。” 良久之后,书店东家皆尽离去,包厢内便只剩下顾北川和福伯。 “少爷,这些个盗匪当真可恨,若是劫掠些金银财宝也就罢了,竟连些书文也要劫。” “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既然是江湖事,自然得找江湖中人解决。” “起轿,去飞鸿医馆。” 顾北川本没有坐轿子的习惯,毕竟显得过于娇气。 只是这等大雪纷飞的严寒天气,不坐轿子,不带暖炉,又没有羽绒服。就这般行走在外,怕是当真要被冻死。 轿子比起人来,还是要快上些许的。 不消片刻,就到了飞鸿医馆前。 只不过,昔日是叫飞鸿医馆,现如今,早已成了飞鸿旗舰医馆。 当初粮商选拔时,那巫蛊教徒临死前自爆,妄图毒杀郡守府的诸位官员。 不过好在李东璧在场,又碰上顾北川这个挨千刀的,非让他把人抬到大街上治疗。 不过此举虽说让那些个官人老爷大失脸面,却也让李东璧声名远扬。 再加上飞鸿的招牌历来很硬,久而久之,前来就医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而李东璧身为药王传人,医术过人,客户粘性度肯定很高。 久而久之,飞鸿医馆的招牌就打了出去。 上门治病的客人越来越多,来找李东璧学医的越来越多。 药王知道后,干脆就把以往混不下去的弟子召集起来,一并送到了飞鸿医馆。 随后便是顺理成章地开分店,越做越大。 时至今日,淮南城中,怕是已经有十余家飞鸿医馆。 每一家都至少有一名药王宫子弟坐镇。 顾北川走下轿子,来到医馆门前,叩门。 吱呀。 门应声而开,来的却并非李东璧,而是一模样青涩,看着约莫和顾北川一般大的少年郎。 用带着朝气的声音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我来找李东璧。” “那您有预约吗??” 顾北川闻言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李师傅的时间很宝贵,没有预约的话,您怕是见不到他。” “不过我们医馆还有很多其他医师,医术都很厉害,您要不要了解一下?” 听见这话,顾北川呆愣当场,回忆了好半响,才想起来,这所谓的预约制度,似乎还是他和李东璧提的。 原因是自从那天在郡守府门前行医之后,来治病的患者似乎就认定了他,也不去找别人。 于是顾北川便说,干脆搞个预约制度。 现在到了,竟难为起自己来了。 “无妨,我和李东璧有旧,你且前去通报,他会见我的。” “这位少爷,来这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您不要叫小的难做。” 闻言,顾北川也是无奈,遂退后几步。 那少年郎见状,脸上刚刚露出欣喜之色,便见顾北川将内力运至肺腑,随后吐气开声,呐喊道: “李东璧,速速出来见我!” 这声呐喊,尤为响亮,就连余音,都在少年郎耳边回荡良久。 见状,少年郎面露惊愕之色。 他在飞鸿医馆做工少说也有一月有余,期间遭遇过不少人,他们有的撒泼耍赖,有的苦苦恳求,还有的赖在门口不走。 可唯独没有人胆敢威胁。 为何? 因为淮南人都知道,李医师不仅医术高明,且武功同样不俗。 月余前那个意图行凶的巫蛊教贼子,据说就是被李医师当场击毙的。 这份武力值,哪怕放在江湖中,也能称得上高手二字。 可眼前这少爷,看着俊俏,竟敢如此行事? 难道不怕惹怒了李医师,吃不了兜着走? “这位少爷,我看你还是早些离去为好,等李医师出来,便来不及了。” “哼,少爷我今儿个便站在此处,你看那李东璧,可敢伤我分毫?” 章节目录 第137章:红旗镖局 此言一出,那少年郎更是瞠目结舌。 “你...你这少爷,看着白白嫩嫩的,怎地敢说出如此话语?” “实话告诉你,我们李医师可是药王宫门徒,深得当代药王真传!” “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你莫要不识好歹,现在离去,还来得及。” “等过些时候,我替你在李医师面前说说好话,你且预约了之后再过来。” 顾北川闻言,顿时有些想要发笑。 这孩子,心性倒是不错,只是眼力不太好。 “哼,那李东璧哪有你说得那般神通广大,依我看,也不过如此。” “我就站在此处,你且看好,等下那李东璧来了,非但不能拿我如何,还要替我办事。” “你信也不信?” 那少年郎也被气到了,放声道:“你这人,怎地不听劝!” “若是李医师能替你办事儿,我输你一两银子!” 听见这话,顾北川这才露出笑容,道:“好说好说,你且准备好一两银子便是。” “你当真不走?” “不走!” 见顾北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那少年郎也不再劝说,而是倚靠在门沿上,双手于胸前交叉环抱,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片刻之后,那少年郎只觉一阵清风拂过,下一刻,李医师便出现在了他眼前。 只有顾北川知道,这是门极为高明的轻功。 若非他自从得到《纯阳经》和《药王典》以来便勤加练习,日夜不缀。 怕是也会和那少年郎一样,连李东璧从何处出来都看不清楚。 “顾北川?你来做甚?” 李东璧落地之后,环顾四周,看见顾北川后,如是开口道。 “自然是来找你做事。” “何事?” “江湖中事,进去再谈。” “好。” 两人间的交谈,一如既往地简短。 只是这几句话,落在少年郎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 尤其是“顾北川”三字,更是让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久久难以平息。 他就是顾北川!我们飞鸿的大东家? 竟真如传闻中所说,这般年轻! 而且听说大东家还是淮南诗君,曾作出不少脍炙人口的诗词歌赋,被誉为文曲星下凡。 这这这...我方才竟然是在和这等人物讲话! 但想起刚才自己的语气和态度后,又有些后怕。 怕不是得罪了这位。 想到此处后,少年郎便一边缄默不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边将身子往门内一点点挪移。 同时于心中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然而顾北川何等眼光,只一眼便发现此事。 于是走上前去,拍了拍少年郎肩膀,道:“我赢的一两银子呢?” 少年郎闻言,顿时露出苦笑,在兜里摸来摸去,摸出一两银子,递了上去,道:“大东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闻言,顾北川也未曾多说,只是接过银子,和李东璧一同步入医馆。 只剩少年郎站在原地,满脸忐忑。 “那少年郎,何许人也?” “前些日子上门,说是要做学徒,只是我见他年幼,怕性情不坚,于是叫他看门,磨砺一二。” “人不错,只是眼力不太好,倒是可以教些东西谋生。” 李东璧闻言,略显诧异,竟有些好奇刚才在门外,那少年郎和顾北川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竟能落得个如此评价。 不过本就是小事一桩,又有顾北川开口,他自然不会驳了其面子,便回了一声好。 两人来到里屋后,依次落座。 顾北川这才将盗匪横行之事和盘托出。 李东璧闻言,却并未言语,只是眉头紧皱。 思虑良久之后,才开口问道:“你是想让我们护送运输队伍?” “不错,不知如今药王宫子弟,来此处的,有多少人?” “你这里待遇不错,师兄弟们来得不少。” “他们对你也很是感激,若你开口,我等自然会卖命去做。” 李东璧虽是这样说,但顾北川看来,其眉宇之间,却隐有忧虑之色。 遂出言询问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说难处也算不上,只是我等武功虽然不错,但平日里终归是行医多了些,若是去护送运输队伍,难免会出些岔子。” “再者说了,我等若是走了,这些个医馆要怎么办?” 这话一说,顾北川明白了。 两个问题,一是专业不对口! 指望一堆医生去送货,不太现实。 虽然干也能干,但效率自然是不高的。 第二个问题,就是舍不得。 这医馆,顾北川虽说出了钱。但除了钱,他就没花费别的了。 剩余的,都是这些个药王宫子弟,费心费力做起来的。 现在让他们放下医馆,去送货,自然不愿。 一时间,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李东壁唰地站起身来,道:“是我失言了。” “你于师兄弟们有恩,现如今你有难,我等自然应该助你,我这便去知会他们。” 说完,转身欲走。 “回来!” “什么脾气。” “我等是合作关系,哪来的有恩无恩,在我这别来你们江湖上那套儿。”顾北川没好气地说。 “那你说,此事该当如何是好。” “你们江湖上,有没有信誉很好,但快要开不下去的镖局?” “镖局?” 李东璧闻言,顿时喜上眉梢。 是啊! 运送货物,不就是走镖吗?人家镖局天生就是干这个的啊! “好像,还真有,你且让我想想。” “想到了!” “红旗镖局,高手如云!” “只是近些时日,走丢一场镖,在江湖上声望一落千丈。” “只怕是要做不下去了。” “信誉如何?不能只看实力,信誉同样重要。” “好得很,红旗号称从不走丢一次镖,导致生意向来很好。只可惜这次马失前蹄,砸了招牌,怕是撑不下去了。” 闻言,顾北川这才露出笑容,道:“红旗镖局?好!那便就选这个红旗镖局了!” “红旗镖局,现在何处?” “豫章郡。” “豫章郡,倒是也有几日脚程,事不宜迟,现在便出发。” “我叫上师兄弟,随你一同前去。” 章节目录 第138章:林家 翌日清晨,满是风雪的天气里,淮南城外,站着一行五六人。 为首的自然是顾北川与福伯,剩下的则是李东璧,和他喊来的三个师兄弟。 他们四人统一换上了白色褂子,且背上药篓,看起来着实不像行侠仗义的江湖客,反而更像是治病救人的赤脚郎中。 亦或者说,药王宫门徒也从未将自己当成过江湖中人,反而一直以医师身份自居。 “不知三位师兄如何称呼?”按理来说,顾北川已经是药王宫弟子,称呼这几位一声师兄,倒也不算逾矩。 这三人,说是三人,其实若不同时出现,怕不是会被认成是同一人。 只因这三人,长相实在太过相似。 圆脸,气质敦厚,双眸有神,身形略显臃肿,笑起来给人一种人畜无害之感。 但根据李东璧所说,这是将《药王典》修炼到极高境界,才能诞生的亲和感。 可见此三人的不一般。 “久仰顾师弟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一表人才。我名唤杜金鑫,是他们二人的兄长。” “我唤作杜水淼。” “我唤作杜木森。” “三位师兄,这名字,倒是甚有格律。” “小时候家里穷,父辈也没念过书,胡乱取的。不过顾师弟是大文豪,想来是有文化的,你说这名字好,定然错不了。” “哈哈哈!此次出行豫章郡,访红旗镖局,还望三位师兄多多出力。” “顾师弟放心,我等兄弟三人,定然勠力同心,帮你收服这什劳子红旗镖局!” 他们三兄弟,其实是药王宫子弟当中,尤为能打的三个! 来之前也听李东璧说清楚了前因后果,知晓这次要是没能“请”来红旗镖局,那运输货物的事情,八成就得他们去做。 这可万万不行! 医馆里的日子多好过,既能治病救人,又能传授子弟,简直就是每一个药王宫门徒心中梦寐以求的日子。 最最关键的是,人还给发月钱,让他们这些已经出宫下山的子弟,也能养家糊口! 这人生最幸运之事,莫过于能凭借爱好赚钱! 一边玩,一边站着把钱给赚了。你说爽不爽? 现在来飞鸿医馆工作的药王宫子弟,基本上就是这么个状态。 可若是去运输货物,那不得风里来雨里去,还见不到患者,行不了医? 无异于从天堂掉入地狱! 所以这一次,哪怕红旗镖局不愿意,他们打也得给人家打服气咯,然后扛回飞鸿。 一行六人,只有福伯腿脚不便,需要乘坐马车。 顾北川偶尔也坐坐,其余四人,则因为纯阳真气浑厚,已不惧严寒,倒是不常坐。 就这样,漫天风雪中,一行人向着豫章郡渐行渐远。 …… 豫章郡,红旗镖局! 镖局门口的牌匾上,除了写着红旗二字外,还有“豫章第一”四个小字。 标志着,此乃豫章郡第一镖局! 只可惜,此等峥嵘,早已逝去。 现在的红旗镖局,自从上次运镖失败后,便被人人喊打,早已是过街老鼠。 镖局内,大堂中。 坐在首位的,乃是一红发老者,哪怕只是坐在那,也足以彰显其雄壮身躯,若是站起身来,怕是足有两米高。 此人正是红旗镖局创始人,林长恭! 在江湖上,也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 年轻时,依仗着一手火龙枪,曾闯下偌大名头,就算与正宗八门子弟硬撼,也不落下风。 只可惜后来与人比斗,受了内伤,实力有所下降。 再加上年岁渐长,没了心气。 便回到豫章故郡,开设红旗镖局,任红旗镖局总镖头! 之前号称从不走丢一趟镖的豪言壮语,也是其说出来的。 只可惜,终究是事与愿违。 坐在其左手边的,是一女子,身形婀娜,黑纱覆面。 背负两把造型独特的短刃,论长度,比一般匕首略长,又比一般刀剑略短。 正是林长恭长女,林飞燕。 在江湖上名头也不小,落得个双刀女侠的诨号。 林飞燕对面坐着的,则是一身形比之林长恭较差,但也异常雄壮的汉子。 若是站起身来,怕是也足有一米九了。 且浑身肌肉虬结,一看便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正是林长恭二子,林书。 林长恭本想把一身家业交给长子长女打理,而二子,一心读书便好。 毕竟这江湖中事,来一趟,便要惹上一身风雪。 总归是要谋求些不一样的出路的。 而这番出路,便落在了林家二子林书身上。 在他前头,还有父亲林长恭,姐姐林飞燕以及长兄林狂给他扶腰作胆。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在一次走镖中,林狂不幸身亡。 再加之父亲年迈,姐姐又是一介女流,难以担当大任。 林书便不得不弃文从武,练起了兄长所习狂刀。 没承想,林书学问没搞出来多少,习武倒真是个好苗子。 半路出家,竟没花费多少时日,便达到甚至超越了原本兄长的境界。 武功大成之后,也将姓名改成林书狂。 寓意代替兄长,重活一世。 现如今,整个红旗镖局,虽说家大业大,但真正能做主的,也就这三人。 林长恭高居首位,沉吟良久后,叹息道:“近些时日,来踢馆的越来越多,你二人都且说说,该当如何是好?” “父亲大人,依我看,他们想要的,无非便是那块豫章第一的牌匾。” “如今是多事之秋,咱们林家又遭逢大难,不如给了他们,换取一段休养生息的时间,等实力足够,再夺回来便是。”林飞燕开口道。 “父亲,依我看,阿姐之见不妥!这时候来踢馆的,无非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小人罢了。” “昔日我们红旗镖局繁荣之际,个个阿谀奉承。如今见我林家遭了难,便上门奚落,做个落井下石的勾当。” “这等人中,岂有什么真正的江湖豪客?又能有多少武功高强之辈?” “真正的强敌,怕是还在暗中窝着呢。” “咱们若是因为这群宵小之辈露了怯,反倒是大难临头。” “依我之见,应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叫外人知道红旗还是红旗,依旧是昔日那个豫章第一!这才能叫他们忌惮,也才能保留住家业!”林书狂也跟着发表见解。 章节目录 第139章:开战 坐在首位的林长恭听闻两人之言,顿时皱起了眉头。 “书狂说得不错,现在敢上门踢馆的,都是些宵小之辈罢了,算不得如何厉害。” “这等时候,我们万万不能露了怯,否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江湖,哪里像是江湖,更像是个处处血腥的鱼塘,何处传来了些许腥味,便有不怕死的豪客慕名而来。” 林老爷子闯荡了半辈子江湖,又走了半辈子镖,终其一生,不知见过多少蝇营狗苟。 所以该如何处理,一眼便知。 “父亲说的是,不过这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 “如今镖局人心涣散,我们更是有足足一个月不曾接到过走镖,这样下去,镖师们赚不到银钱,怕是会卷铺盖走人,这才是当务之急。”林飞燕一面肯定父亲和弟弟的说法,一面补充道。 然而,听闻此言,即便是经验老到的林长恭,也是眉头紧皱,想不出半点主意。 江湖是江湖,处处刀光血雨。可江湖更是人情世故,少了银子,那是处处掣肘。 面对踢馆的,打回去便是。 可没银子,那是当真没办法。 “此事...为父也无办法,容后再议吧。” 林飞燕闻言,神色稍显黯淡,却也只能点头答应。 “对了,我记得前些日子,有人递来拜帖,说是今日便要上门踢馆。” “可有此事?” “回父亲的话,确有此事,是城南的蓬莱镖局。” “实力也算强劲,我一人怕是难以拿下,需得阿姐一同上场。” “无妨,若是他们当真敢来,你们姐弟二人一齐对敌便是,为父给你等掠阵。” 林书狂闻言点了点头,自他狂刀大成以来,豫章郡内,除了少数几人,还当真了无敌手。 然而,下一刻,门外便有一声大喝传来。 “林镖头在吗?”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这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最近那从淮南传来的小说话本《三国演义》,在豫章郡也流传甚广,所以他们倒也算识得曹操这位枭雄。 林书狂闻言倒也不露怯,提起大刀,运起轻功便杀出门去。 林飞燕见状,身形鬼魅一闪,同样消失。 唯独林长恭站起身来,慢悠悠地朝门外走去。 他这两个孩子的功夫,都是自己亲自调教的。 两人联手,在豫章郡内,吃不了亏。 …… 顾北川一行人刚到红旗镖局门外,杜金鑫便上前大喊一声:“林镖头在吗?” 顾北川见状,微微皱眉,道:“杜师兄,咱们这样不曾通传,便站在人家宅院外,大声呼喊,是否有些不妥?” “诶,顾师弟,这你就不懂了。叫管家通传那一套,你们富贵人家常用,我们江湖可不兴这一套。” “有什劳子事,用嗓子喊一声,便已经算是通传。这般做派,不仅没有不妥,反而显得豪爽。” “不信待会儿你看,那林镖头指不定还要夸我嗓门大咧。” 下一刻,风声传来。 一把长刀,从天而降。 刀很快,人也快,合在一起,更有一股子狂霸之意。 这一刻,从天而落,甚是骇人。 然而在杜金鑫眼中,却显得有些慢了。 不过他却并非有所反应,而是觉着尴尬。 这林镖头吃枪药了不成?我等登门拜访,竟然抽刀子招呼? 最尴尬的还是刚刚在顾师弟面前开下海口,下一秒便要被人打脸。 这如何使得? 于是乎,只见杜金鑫冷哼一声。 白袍一甩,一只通红手掌便已经探出,竟只用食指和中指,便精准夹住了那柄长刀! 顺带着,叫那长刀从上而下的无匹力道,连带着狷狂意境,全部戛然而止,不见踪迹。 林书狂前冲之势,也硬生生止住。 抬头望去,见是一素未谋面的白胖之人。 顿时满脸诧异,心道蓬莱镖局是从何处请来的高人?竟这般难缠!看来今日是断然不能善了了! 下一刻,林书狂手腕一抖,那刀便挣脱杜金鑫的双指,横向旋转起来。 转着转着,一股子炽热真气应运而生,附着于刀身之上。 随即,林书狂收刀,转身,再度从上往下,带着一往无前的刀意,一刀劈下! 轰! 霎时间,无匹狂暴的气浪伴随着刀光席卷而来,掀起满地尘埃。 然而等烟尘落去时,一切早已戛然而止。 只见林书狂手上长刀,依旧被夹在杜金鑫食指与中指之间,与之前那一幕,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刚才的杜金鑫,神威不显,看不出任何神异之处。 而这一次,其双指之间,则泛着炙热之意。 更有至刚至阳的韵味,好似大日升起,冉冉无疆。 见状,顾北川福至心灵,顿时便意识到。 这是将纯阳真气酝酿在双指之间的细腻操作啊!怕是唯有将《纯阳经》修炼到极高深的地步才能做到! 这位杜师兄,看着白白胖胖,可这战斗力,当真是有些骇人。 反观那持刀少年,看似疏狂,不可一世。 在杜师兄手下,却未曾走过两招便被制住,当真是如同见了猫的耗子,有些不堪一击。 唰!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胜负已定时。 一道破空声便急速传来,紧接着,一把短刃便激射而来,直指杜金鑫心脏部位! “哼!”杜金鑫见状,先是冷哼一声,紧接着便一动不动,只是鼓荡周身真气。 那短刃激射而来,好似一道虹光,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可当它即将命中杜金鑫时,却只听“叮”的一声,便弹飞开去。 远处,林飞燕落下,满脸惊愕之色。 见到正主之后,杜金鑫也不再迟疑。 甩开林书狂长刀,随后前冲,狠狠一拳击打在其腹部。 随后,只听砰得一声,林书狂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远远落地。 紧接着,杜金鑫便以更快的速度,掠向林飞燕。 片刻之后,林书狂身上便多了个林飞燕,同样不省人事。 就在此时,只听得吱呀一声,红旗镖局大门洞开,脸带笑意的林长恭走了出来。 然而,等看见自己两个倒地不起的儿女时,脸上的笑容却凝固了。 随即,默默抽出身后长枪,眼神肃然! 章节目录 第140章:反转 林长恭手中长枪一抖,身躯之上,便有火红色真气荡漾而出,攀附在长枪之上,环绕左右,形似蛟龙。 杜金鑫见状,眼眸微眯,神色逐渐肃穆起来。 江湖之上,若是不论招式章法,只论武道境界,大抵分为三个层次。 内力,真气,罡气。 内力无形无质,只能寄存于丹田之中。 大多数初学者,例如顾北川,便处于此境。 真气有形但无质,已能外放,辅佐以招式杀敌,事半功倍! 眼前众人,不论是李东璧,杜家三兄弟,还是林长恭,皆是此境。 只不过林长恭那火红真气,隐约已有实质化的趋势,只怕是已经走到了真气境尽头。相比之下,杜金鑫则要略逊一筹。 至于罡气境,江湖中已是寥寥无几。 和尚和当代药王孙行,均属此境。 再往上,便要涉及天人合一,念头通神等玄而妙之的东西。 便不是顾北川能知晓的了。 当是时,只见林长恭双手一抖,长枪便如同蛟龙出海般,带着无边火焰,冲击而来! 这般威势,当真比林飞燕林书狂二人强上不止一筹。 不愧是当年行走江湖时赫赫有名的火龙枪,号称能和同时期正宗八门子弟掰一掰手腕的人物! 面对如此攻势,杜金鑫脸上的轻松自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凝重。 只见其左右手同时上扬,只不过左手酝酿着一团红色真气,至刚至阳,如同大日临川。 右手则酝酿着一团绿色真气,生机勃勃,好似枯木回春。 轰! 下一刻,两团真气相撞。 形成一两仪气团。 其中纯阳真气,至刚至阳,主火焰,焚毁一切。 药王真气,则生机勃勃,主木则,春回大地。 两种截然不同的属性互相对撞,霎时间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强大威势。 下一霎那,身似长虹,枪出如龙的林长恭已掠至近前。 而杜金鑫则神色肃然,将手中真气霍地推出。 轰! 两者相撞,尘埃四起。 顾北川被遮蔽了视线,只感觉耳边不断有轰鸣声传来。 良久之后,烟尘散去。 杜金鑫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只是一袭白衣,显得略有凌乱,发髻也被吹歪。 林长恭则站在不远处,手中长枪,依旧锋锐。 这一波,林长恭没有突破杜金鑫的防线,看似占优。 实际上,内里早已气血翻涌,若是鏖战下去,说不定会引发陈年旧创,届时胜负可谓难说。 “哼!蓬莱镖局当真是好大的排场,竟找来你们这等高手。” “不过若只是牌匾之争也就罢了,我林长恭大可认栽,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了我这一对儿女!” “今日若是让你等全身而退,我火龙枪,今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罢了罢了,是你们逼我的!” 说完这话,林长恭周身气血鼓荡,宛如擂鼓。 即便距离如此之远,顾北川也能听见那咚咚响声。 红色真气,自其周身上下,四散而出,随后在其身后凝聚。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蛟龙模样,而是一条威风凛凛的浴火真龙! 这条巨龙,眼眸通红,欲择人而嗜! “林长恭能把火龙真气练到这等地步,若是补足内伤,指不定能更进一步,以窥罡气境!” 一旁,李东璧如是感慨道。 “那杜师兄可能应付?” “不好说,林长恭尤为不俗,更是十几年前的江湖老人,此刻更是一副要毕其功于一役,一招定胜负的模样。” “师兄若是硬接,怕是会负伤。” 闻言,顾北川微微皱眉。 杜金鑫是看着他的面子来的,若是负伤,未免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此事本就是误会所致,倒是不必非要分出个胜负。 想到此处,顾北川一步上前,大声道:“前辈且慢,我们是来找您走镖的。” 此言一出,就连林长恭那般煊赫的气势也不禁为之一滞。 随后便化作虹光,朝着顾北川急速掠来。 这一变故,实在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强如杜金鑫,一时间也没能反应过来。竟让林长恭冲破封锁,一把抓住了顾北川的手臂。 当是时,所有人均大惊失色。 顾北川不单单是飞鸿创始人那么简单,更是他们药王宫和飞鸿集团合作的桥梁! 若是他死了,便意味着药王宫赚钱的门路断了,怕是药王都得震怒! 再者说了,顾北川身后除了药王宫,还有个神秘莫测的和尚。 十余年前,那位可是将此番天地搅了个天翻地覆。 而顾北川是他放话要保的人,若是折损在此处,莫说红旗镖局,怕是整个豫章郡都得跟着遭殃。 当是时,四快一慢五道身影,急速朝着顾北川掠去,想要将之保下。 然而,林长恭先前气势如虹,又是先发制人,终究是比他们更快一步。 见状,药王宫四人心如死灰。 福伯更是脸色惨白,小姐啊小姐,是老奴没用。 没等来少爷名扬天下,反倒是要折损在这江湖草莽手中。 您把老奴带走吧,我就是成了厉鬼,也决不放过他!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长恭并未对顾北川如何。 反倒是收敛了周身气势,一脸温和地道:“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 一阵微风拂过,其余五人,见着这一幕,可谓瞠目结舌。 只有顾北川眼睛一亮,意识到有生意可以谈! “您方才说,您是来找我们红旗走镖的?不是蓬莱镖局的人?” “蓬莱镖局?那是何物?我乃淮南人士,听闻红旗镖局名声,这跋山涉水而来,可谓诚意满满。岂料贵镖局,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出手害我等性命,天下竟还有这样做生意的道理。” “没有没有,误会!都是误会啊!” “贵客您说得对,我们红旗镖局,名声向来不错。” “这次贵客临门,小老儿多有唐突,等下定要设下酒席,好生赔礼道歉。” “走走走,这等天气,外头严寒,贵客还是跟我进屋说道说道走镖的事儿。” “这...我们可是伤了您一对儿女。” “诶,他们皮糙肉厚的,挨一顿打算得了什么。” “实不相瞒,不打不成器,小老儿平日里也时常如此考校他们武学的。” 章节目录 第141章:阿福,换茶 把人打到不省人事,叫考校武学? 顾北川一凛,心说林家这家风,着实有些彪悍呐。 “这,外头天气严寒,还是把令公子和令千金带回屋内吧。” “诶,不妨事,不妨事。我们习武之人,皮糙肉厚,着些许严寒,当真算不得什么。” “走镖要紧,走镖要紧,贵客您请。” 顾北川闻言,也不好推脱,大步走入林府。 其身旁,是刚才骇得亡魂皆冒,险些想跟随自家小姐而去的福伯,以及依旧心有余悸的药王宫四人组。 砰! 等四人皆尽走入后,大门这才砰得一声关上。 只剩下林飞燕和林书狂倒在雪地上,显得...有些许凄凉。 良久之后,两人这才悠悠醒转。 在一旁等候良久的红旗镖局其他镖师,便连忙递上姜茶驱寒。 林长恭说练武之人,体魄强悍是不假。 但林书狂和林飞燕毕竟被打得真气内敛,昏死过去,相当于只靠体魄硬扛,还是有些扛不住的。 林书狂接过姜茶,双眸之中,隐约有怒气勃发。 “刚才那伙儿人呢?小爷不服!要与他再做过一场!” “林师弟,你就别和他们较真了。” “他们是来找师傅走镖的,现在已经和师傅进门商谈了。” “没错,师傅叫我等在此守着你醒来,就是让你不要意气用事,毁了红旗来之不易的翻身机会。” “不错,阿弟,而且我观出手那人,一身上乘真气,磅礴浩瀚,怕是非你我二人所能及。” “我等只是昏迷,却并未受伤,想来也是人家留手的结果。” 听过自家师弟和阿姐的解释后,林书狂彻底郁闷了。 “他们是来谈生意的?不是蓬莱的人?” “不是,人家是听了咱们红旗的名声,特意从淮南赶过来谈生意的。” 好家伙。 听了这话,林书狂便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现在是关键时刻,若是这桩生意叫自己给毁了,只怕当真成红旗的罪人了。 只是,这般平白无故叫人打了一顿,他心里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然而,就在林书狂怒火中烧而又憋闷之际,远处走来一行镖客打扮的人。 为首之人上前几步,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林书狂问道:“来人可是蓬莱镖局中人?” 那为首之人明显一愣,随后点了点头,应道:“正是!” 然而没承想,迎接他的竟是一道绚丽刀光! 那刀光,狂霸至极。 那刀光,从天而降。 那刀光,带着一种死鬼你怎么才来的怨气。 为首之人可没有杜金鑫那般高深内力,急忙退后,骇得亡魂皆冒。 心说都是给镖局做事的,一个月不过几两银子月钱,你拼什么命啊? …… 红旗镖局内,大堂中。 林长恭身为主人,依旧坐在首位。 顾北川身为客人,则坐在他对面。 等其余众人也依次落座后,林长恭便急不可耐地发问道:“不知贵客找我红旗镖局,走的是怎样的镖?” “。” ?林长恭略显诧异,这年头走镖的,可不多见。 “可是已经绝版的珍藏?亦或是罕见的经书拓本?还是哪家门派绝学典籍?” “都不是,我写的话本小说而已。” 闻言,林长恭脸上的热情先是僵住,紧接着便嘴角抽搐起来。 “贵客,莫要...莫要跟小老儿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运送话本的货运队伍,时常遭到沿途盗匪劫掠,损失惨重。” “此次来红旗,就是希望林镖头能替我解决这个麻烦!” 闻言,林长恭总算来了些许兴趣。 这年头的话本小说,竟还有货运队伍?还能遭到劫掠?当真是有些...活久见了。 “那不知,贵客希望我们红旗如何做?” “我希望你能保证我百分之九十的货运队伍,能毫发无损地到达目的地。” “百分之九十?敢问贵客有多少队伍?” 顾北川闻言,皱了皱眉,道:“未曾细数,但百来支,应当是有的。” 光淮南就有三十余家书铺,还有其余各郡县,还有京城的书铺。 若是这些渠道全部打通,怕是百来支都不止。 听闻此言,林长恭唰的一声站起身来,脸色潮红,浑身颤抖。 “阿福,快上碧螺春招待贵客!” 管家阿福闻言,也是急忙去张罗。 百来支队伍!这可是大生意!红旗镖局有救了! 林长恭重新坐下,依旧带着些许激动地问道:“那不知...这运镖的钱...” “我对行情不大了解,林镖头报价便是。” 这...这般财大气粗? 林长恭试探着报出一个还算公道的价格:“以距离划分,若一百里以内,便是十两银子,超过一百里,但在两百里以内,便是二十两银子,以此类推,不知贵客可否满意?” 顾北川没急着答应,而是转头看了看李东璧等人的反应。 见几人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说明林长恭并未因为自己不懂行情便胡乱报价,坑骗自己。 可即便如此,顾北川依旧摇头,道:“不妥。” 闻言,林长恭眉头紧皱,道:“贵客,这已经是十分公道的价格了。我们红旗的镖师,也有家要养...” 然而还没等林长恭说完,顾北川便抢先道:“低了。” “低了?什么低了?” “价格低了,为我飞鸿做事,辛苦些,价钱不能按照行情来,还是翻一倍吧。” 林长恭闻言,愣在原地,久久难以释怀。 恰逢此时,阿福端着斟好的碧螺春上来,道:“诸位喝茶。” 然而还没等他摆茶,就听林长恭道:“撤下去,撤下去,贵客什么身份,怎能喝这等成色的碧螺春。” “去书房取我珍藏多年的天泉龙井!” 阿福呆愣在原地,一时间,久久难以释怀。 那可是天泉龙井! 自老爷得到至今,十余年间,都未曾舍得喝上一口! 这些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值得用天泉龙井招待。 阿福走后,林长恭这才缓了过来,斟酌着字句问道:“不知贵客打算雇用我们多少时日。” “emmmm,这很难说啊,起码得要个一年半载吧。” 轰! 此言一出,林长恭再次霍地站起身来。 “阿福,换...” 章节目录 第142章:八股取士 林长恭本想叫阿福换茶,但思来想去,恍然发觉,天泉龙井似乎已经是自己能收集到的最好茶叶,一时间只能悻悻坐下。 随后,又带着余韵不减的兴奋问道:“贵客,您当真打算雇用我们红旗镖局一年半载,且银钱还要翻倍?” “自然,只不过我既然出了这般多的银钱,自然也是有些许要求要提的。” 林长恭闻言,忙不迭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要求也不多,就两点。” “一来呢,我希望红旗镖局能从豫章郡迁移到淮南郡,你们怕是要背井离乡一段时间了。” 林长恭想了想,觉着合理,于是便点了点头。 毕竟是为人家做事,搬个家不算过分。 “二来呢,则是我希望红旗镖局能换个名头。” 此言一出,大堂内的气氛顿时凝滞起来。 要知道,在江湖中闯荡,最为重要的,便是一个名头。 不管做了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若是不留名,此事八成算是白做了。 他们红旗镖局能有如今的名声,也是一趟又一趟镖走出来的。 如今让他们换个名头,走一年半载的镖,那就相当于红旗镖局要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一年半载! 那一年半载后,他们以何为生? 这不是断了他们红旗镖局的活路吗? 若非刚才和顾北川交谈甚欢,而且知道对方是特意从淮南赶来的,否则林长恭怕不是要以为顾北川在拿他寻开心。 可即便如此,林长恭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 一时间,谈判中止。 关键时刻,还是李东璧站了出来,道:“林镖头,我们东家非江湖中人,不晓得里头门道,您也别生气,再商量商量。” 林长恭闻言,神色这才稍稍缓和。 随后双方商定,红旗镖局依旧叫红旗镖局,只是得加上个飞鸿的名头。 更名为,飞鸿·红旗镖局。 商议完之后,林长恭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地。 遂生出些许疑问,道:“还不知顾客名讳,还有我们要运送的那话本,究竟是何话本?” 双方既然都已经达成合作了,这些东西自然是要问清楚的。 “在下淮南顾北川,那话本,唤作《三国演义》,没什么名气,你应当未曾听说过。” 顾北川此言一出,现场气氛再度陷入凝滞。 林长恭脑海之中,只有“淮南顾北川”与“《三国演义》”两个词汇不断回荡着,叫他振聋发聩。 “你...您就是那位号称文曲星下凡的淮南顾诗君?《三国演义》的作者?” “这...你认识我?” “顾诗君说得这是哪里话,您的那些诗文,我们这些粗人是看不懂的。但《三国演义》咱们知道啊!” “就说这江湖之中,谁人不慕关二爷封金挂印,义薄云天?” “说实在话,现在道上那些个小年轻结拜,拜的都是关二爷。” “我们对您这活着的文曲星,可是仰慕已久啊,今儿个可算是见着真人了。” 顾北川闻言,也有些莞尔。 他起初写《三国演义》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收拢淮南各家书店,然后利用他们打开渠道。 造成如今这样爆火的局面,他也是有些始料未及。 不过终归是好事。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随着两只手掌相握,红旗镖局也正式加入飞鸿! …… 不得不说,红旗镖局众镖师的实力,和杜金鑫、李东璧这等药王宫嫡传出身比起来,确实是要逊色不少。 但是应付些许盗匪草莽,当真是绰绰有余。 有了他们的帮助,飞鸿运输队伍的安全得到了极大保障。 《三国演义》也得以运往京都,甚至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火遍整个大乾。 可即便这个速度再快,也依旧需要时间。 那么在这段时间里,顾北川在干嘛呢? 他在教书! 南山书斋。 这里是顾北川上课的地方,冬暖夏凉,环境优美。 此刻的顾北川,正一脸严峻站在三尺讲台之上。 对着底下一个个弟子,考校功课。 “说说吧,律诗与绝句有何区别?” “《108声韵》中第53号,是哪个韵脚?” “押韵方式都有哪些,一一道来。” 良久之后,顾北川才停止考校,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嗯,看来你们这些时日,都很是用功,未曾懈怠,为师很满意。” “如今看来,会试中的诗词一科,应当是不成问题了。” 听见顾北川这样说,子弟们也忍不住喜上眉梢。 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是诗词有些问题,所以父辈们才会仰慕着顾北川的才名,将他们送来求学。 如今来看,当初的选择当真不错。 “不过,这还不够。” “想金榜题名,甚至入围前三甲,只靠诗词一科,远远不够。” “接下来,为师教你们八股。” 八股,只怕是古代科举中最为著名的一科,甚至传出了“八股取士”一词。 在后世历史当中,八股自唐末已有萌芽,于明末发展至巅峰!于清末废除。 那八股究竟是什么呢? 其实不过是一种文章体裁罢了。 它要求文章必须有四段对偶排比的文字,总共包括八股,故称之为八股文。 除此之外,还有一套固定的格式。 全文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大结等部分组成。 若是不按照这个格式写,就算偏了题或是偏了题材。 而即便按照这个格式写,也得符合题目。 那题目究竟是什么呢? 这就问得好了。 相比于繁杂的格式和体裁,这才是八股文里最能作妖的地方! 能作妖在何处? 范围大啊! 但凡是儒家经典,四书五经,其中的名言警句,都能引为题目。 最可恨的,还是后来有人发明了个什么截搭题! 把两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硬生生截在一起。 让考生去猜出处,猜错了,什么都没了。 即便是猜对了,也要根据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严格按照格式,去写出一篇晦涩难懂的数百字文章。 这等取士方式,当真是丧尽天良。 那八股这么难,顾北川会吗? 章节目录 第143章:砖窑 顾北川一个现代人,自然不懂八股。 但是他懂考试啊! 好歹也是后世经历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高考的人。 不止于此,后来还经历了考研,考公等一系列流程。 可以说,在后世,只要人不死,就有考试等着你。 哪怕在全世界,华夏学子可能不是最会学习的,但绝对是最会考试的。 他们总能在考试中总结出各种各样的规律,随后美名其曰考试宝典。 例如英语听力,三长一短选最短。 三短一长选最长。 还有不看题目,只看选项,如何选出正确答案等等。 那么八股取士,有所谓的考试宝典吗? 自然是有的! 明末时期,八股才发展到了巅峰,那些个皓首穷经的老学者,变着法地折磨考生。 截搭题也是那时候才冒出来的。 而现在大乾的八股,不过刚刚萌芽,和明末八股比起来,简直差之千里! 那么只要把明末八股的做题经验拿出来,背会咯,做熟咯,不就是掌握了考试宝典? 而很巧不巧,顾北川上大学时,正好兼修过一段明末历史,而且对八股取士这段研究得尤为深刻。 这也是他当初答应那些个商贾,保管他们的子弟能金榜题名的缘由。 既然有了那金刚钻,还愁揽不上瓷器活儿不成? 念头至此,顾北川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放在众学子面前。 众人一看,发现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顾北川八股笔谈》。 好家伙! 这一幕,好生熟悉。 怎么跟前些日子,恩师掏出《顾北川诗歌声韵格律笔谈》的时候一模一样? 沈良富上前一步,接过书籍,打开便读了起来。 没一会儿,肥胖的脸蛋上便满是惊愕之色。 “这书...这书,了不得!” 众人见状,纷纷围拢上去,一齐观看。 良久之后,纷纷咂舌。 “竟然还能这样解题,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这解法,振聋发聩,振聋发聩啊!” “此书乃稀世珍宝,稀世珍宝啊!” 顾北川见状,不禁莞尔。 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此举相当于是把衡水的教育经验拿到高考刚恢复的那阵子,形成的冲击感,绝对是无与伦比的。 “此书,好好背诵,莫要懈怠,尔等可知?” “省得省得,我等省得!” “嗯,记得要吃透,速度也要快些,过些时日,我还有东西要教。” 闻言,众子弟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置信。 科举一共就三科,八股,诗文,经义也叫策论。 现如今,最难的八股老师教了,最考验天赋的诗文,老师也教了。 难不成,这策论也能教导一二? “不大可能吧。”有人喃喃道。 其实并非他们对顾北川不信任,而是这策论,讲究的是为朝堂现今遇到的问题给出建议。 讲究的是随机应变,是胸中韬略。 外头那般多的学堂和书院,见过教人八股的,教人诗文的,可却唯独没有见过教人策论的。 这便是其中缘由。 在学生们看来,恩师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教导不了策论吧? 顾北川能猜到他们心中所想,却并未点破,只是笑不露齿。 随后便放下书本,道:“你们在此好生读书,为师出去做些事情。” 换了身御寒些的衣服后,顾北川便出了门,径直往南山作坊而去。 这一次是因为砖窑终于建好了,而且烧出了成砖,成色还不错。 只不过这进度,和其他几个部门相比,终归是有些慢了。 没过多久,顾北川便到了现场,掂量了几下烧出来的砖块,点了点头,道:“确实不错。” “大家伙统统涨两成薪水。” 闻言,秦老大顿时松了口气。 他和孙壮,李老二,还有张大婶同为四大部门部长。 其他三个部门,先后都做出了些许成绩,月钱也刷刷往上涨。 只剩下他们砖窑部,研究了这么久,愣是一块成砖没烧出来。 这心里头,压力别提多大了。 不过好在,后来一群人夙兴夜寐,没日没夜地干。 甚至干脆在砖窑附近搭了个帐篷,就在这睡下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他们的努力下,总算是烧出了第一块没有裂痕的砖块! 随后便步入正轨,越来越好了起来。 直到今天,烧出来的砖块,成色已经非常好,他们才敢拿来给顾北川看。 而众员工涨工钱的愿望,也得到了满足。 然而,就在众人志得意满之际,却听顾北川道:“不过,还不够。” “啊,顾东家,可是我们这砖块烧得还不够好?有何过错之处,您指出来,我们回去再研究一二,定能改好的。” 可谁知,听了这番话,顾北川却依旧摇头,道:“不是砖块烧得不够好,而是只有砖块是没用的。” “我还需要你们做出一物,名唤水泥。” “水泥?”秦老大闻言,顿时皱眉。 不是他不想做,而是这玩意儿,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如何去做? “若是做出来,所有人再涨薪三成。” 轰! 听闻此言,秦老大顿时露出笑容,道:“没问题!东家放心,这水泥,咱们砖窑部,一定给您做出来。” “嗯,我只能告诉你们,水泥是用石灰石,粘土,铁矿粉按一定比例混合,随后加水糅合而成。” “至于具体的配比,还需要你们一次次去试验。” “若是可以,最好尽快做出来。” “东家您放心,大家伙儿肯定卖力!” 闻言,周遭砖窑部员工顿时连连点头称是。 毕竟要是能做出来,就又是三成的涨薪啊! 这年头,谁会嫌弃钱多?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秦老大支支吾吾地道。 “何事?” “啥是石灰石啊?” “一种矿石罢了,原料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叫福伯运到作坊里,你们负责试验即可。” “省得。” 顾北川望天,心中已经开始计较。 书店渠道已经铺设完毕,砖窑也做起来了。 接下来,便只等春闱到来了。 若是飞鸿能够顺利吞下当初定下赌约的十余家商贾,便将成为江淮两郡真正的商业寡头,掌握两郡的经济命脉! 章节目录 第143章:砖窑 顾北川一个现代人,自然不懂八股。 但是他懂考试啊! 好歹也是后世经历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高考的人。 不止于此,后来还经历了考研,考公等一系列流程。 可以说,在后世,只要人不死,就有考试等着你。 哪怕在全世界,华夏学子可能不是最会学习的,但绝对是最会考试的。 他们总能在考试中总结出各种各样的规律,随后美名其曰考试宝典。 例如英语听力,三长一短选最短。 三短一长选最长。 还有不看题目,只看选项,如何选出正确答案等等。 那么八股取士,有所谓的考试宝典吗? 自然是有的! 明末时期,八股才发展到了巅峰,那些个皓首穷经的老学者,变着法地折磨考生。 截搭题也是那时候才冒出来的。 而现在大乾的八股,不过刚刚萌芽,和明末八股比起来,简直差之千里! 那么只要把明末八股的做题经验拿出来,背会咯,做熟咯,不就是掌握了考试宝典? 而很巧不巧,顾北川上大学时,正好兼修过一段明末历史,而且对八股取士这段研究得尤为深刻。 这也是他当初答应那些个商贾,保管他们的子弟能金榜题名的缘由。 既然有了那金刚钻,还愁揽不上瓷器活儿不成? 念头至此,顾北川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放在众学子面前。 众人一看,发现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顾北川八股笔谈》。 好家伙! 这一幕,好生熟悉。 怎么跟前些日子,恩师掏出《顾北川诗歌声韵格律笔谈》的时候一模一样? 沈良富上前一步,接过书籍,打开便读了起来。 没一会儿,肥胖的脸蛋上便满是惊愕之色。 “这书...这书,了不得!” 众人见状,纷纷围拢上去,一齐观看。 良久之后,纷纷咂舌。 “竟然还能这样解题,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这解法,振聋发聩,振聋发聩啊!” “此书乃稀世珍宝,稀世珍宝啊!” 顾北川见状,不禁莞尔。 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此举相当于是把衡水的教育经验拿到高考刚恢复的那阵子,形成的冲击感,绝对是无与伦比的。 “此书,好好背诵,莫要懈怠,尔等可知?” “省得省得,我等省得!” “嗯,记得要吃透,速度也要快些,过些时日,我还有东西要教。” 闻言,众子弟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置信。 科举一共就三科,八股,诗文,经义也叫策论。 现如今,最难的八股老师教了,最考验天赋的诗文,老师也教了。 难不成,这策论也能教导一二? “不大可能吧。”有人喃喃道。 其实并非他们对顾北川不信任,而是这策论,讲究的是为朝堂现今遇到的问题给出建议。 讲究的是随机应变,是胸中韬略。 外头那般多的学堂和书院,见过教人八股的,教人诗文的,可却唯独没有见过教人策论的。 这便是其中缘由。 在学生们看来,恩师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教导不了策论吧? 顾北川能猜到他们心中所想,却并未点破,只是笑不露齿。 随后便放下书本,道:“你们在此好生读书,为师出去做些事情。” 换了身御寒些的衣服后,顾北川便出了门,径直往南山作坊而去。 这一次是因为砖窑终于建好了,而且烧出了成砖,成色还不错。 只不过这进度,和其他几个部门相比,终归是有些慢了。 没过多久,顾北川便到了现场,掂量了几下烧出来的砖块,点了点头,道:“确实不错。” “大家伙统统涨两成薪水。” 闻言,秦老大顿时松了口气。 他和孙壮,李老二,还有张大婶同为四大部门部长。 其他三个部门,先后都做出了些许成绩,月钱也刷刷往上涨。 只剩下他们砖窑部,研究了这么久,愣是一块成砖没烧出来。 这心里头,压力别提多大了。 不过好在,后来一群人夙兴夜寐,没日没夜地干。 甚至干脆在砖窑附近搭了个帐篷,就在这睡下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他们的努力下,总算是烧出了第一块没有裂痕的砖块! 随后便步入正轨,越来越好了起来。 直到今天,烧出来的砖块,成色已经非常好,他们才敢拿来给顾北川看。 而众员工涨工钱的愿望,也得到了满足。 然而,就在众人志得意满之际,却听顾北川道:“不过,还不够。” “啊,顾东家,可是我们这砖块烧得还不够好?有何过错之处,您指出来,我们回去再研究一二,定能改好的。” 可谁知,听了这番话,顾北川却依旧摇头,道:“不是砖块烧得不够好,而是只有砖块是没用的。” “我还需要你们做出一物,名唤水泥。” “水泥?”秦老大闻言,顿时皱眉。 不是他不想做,而是这玩意儿,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如何去做? “若是做出来,所有人再涨薪三成。” 轰! 听闻此言,秦老大顿时露出笑容,道:“没问题!东家放心,这水泥,咱们砖窑部,一定给您做出来。” “嗯,我只能告诉你们,水泥是用石灰石,粘土,铁矿粉按一定比例混合,随后加水糅合而成。” “至于具体的配比,还需要你们一次次去试验。” “若是可以,最好尽快做出来。” “东家您放心,大家伙儿肯定卖力!” 闻言,周遭砖窑部员工顿时连连点头称是。 毕竟要是能做出来,就又是三成的涨薪啊! 这年头,谁会嫌弃钱多?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秦老大支支吾吾地道。 “何事?” “啥是石灰石啊?” “一种矿石罢了,原料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叫福伯运到作坊里,你们负责试验即可。” “省得。” 顾北川望天,心中已经开始计较。 书店渠道已经铺设完毕,砖窑也做起来了。 接下来,便只等春闱到来了。 若是飞鸿能够顺利吞下当初定下赌约的十余家商贾,便将成为江淮两郡真正的商业寡头,掌握两郡的经济命脉! 章节目录 第144章:飞鸿董事会 又是十余日后,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天气开始渐渐转暖。 淮南城的大街小巷中,也开始有不少人影穿梭其中。 尤其是飞鸿旗舰酒楼,今日来了不少人,格外热闹。 沈贵看着从远处走来的周淮,抱拳道:“周员外,你也来了?” “沈兄!许久未见,你竟也来了!” “两位员外,久仰久仰。”开酒楼的周东家见状,忙不迭上前打着招呼。 林长恭带着红旗镖局众人窝在一旁,未曾言语。 他们刚来淮南,人生地不熟,这种场合,还是少说话多观察为妙。 再看不远处,以华安兴为代表的飞鸿书铺集团也纷至沓来。 还有以李东璧为代表的飞鸿医馆。 “合着,今儿但凡是和飞鸿沾上点关系的,都来了啊!” “不止,你们看那!”有人向着远处一指,众人视线挪移过去,便见一中年男人正走下马车,向众人露出微笑。 “江南郡的陈员外,竟然连他也来了!” “这...飞鸿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怎地把我们全都聚在一起了。” “这...沈某不知啊。” “周某也不知。” 所幸,就在众人疑惑之际,福伯恰好从酒楼中走了出来,道:“诸位,少爷已经在二楼等候诸位多时,若有疑问,大可亲自去询问一番。”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随后纷纷踏入酒楼。 二楼包厢,此时已是换了一番装潢,显得更加低调内敛,却又尽显奢华。 中间放着一张长木桌,木桌尽头,坐着一俊美年轻人,正是顾北川。 见众人进来,便开口道:“都落座吧,座位上有写名号,莫要坐错了。” 众人见状,虽有疑惑,却也并未立刻发问,而是老实找座位坐下。 等他们都落座完之后,顾北川便主动解答了疑惑。 “诸位,今日是飞鸿集团第一次召开全体股东大会。” “而你们的座次,也是按照对飞鸿的贡献排的。” “从今以后,诸位都算得上飞鸿董事会的一员。” 众人听闻此言,颇有些不明觉厉。 但若干年后,他们才会知道,今天屁股下的这张椅子,会给自己带来何等海量的财富和地位。 “那,您今天叫我们来是?” 顾北川闻言,笑道:“今天叫你们来,主要是宣布一下飞鸿今后的发展路线,一共四件事。” “第一件事,陈怀安陈员外可在?” 陈怀安是江南最大地主,地皮遍布江南周遭乡村以及部分江南地区,也是陈楚歌之父。 但按理来说,他和顾北川并无多少交集。 所以此刻被首先点名,竟还有些诧异,这位顾诗君竟还能记得老夫全名。 “老夫在,顾东家有何吩咐?” 见他起身,顾北川点了点头,随后道:“诸位,我知道你们中有些还不是飞鸿的人,一切都得等到春闱结束后,才能盖棺定论。” “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对诸位公子的前途尤为看好,此次春闱,顾某许下的承诺,八成都会实现。” 沈贵、周淮等人听闻此言,顿时喜上眉梢。 若是旁人说这等话,他们少不得要嗤之以鼻,甚至以言语抨击对方太过自大。 但是就最近自家子弟突飞猛进的诗词造诣和八股造诣来看,顾诗君此言非虚! 所以这话,水分当真不多。 “所以这时候,我便权当你们是飞鸿的人,有什么话也一并说了。” “顾东家说的是,就算最后犬子未能高中,我沈记布行也愿意和飞鸿达成长久合作。” “周氏粮商亦然。” “黄氏亦然。” “张氏亦然。” 闻言,顾北川脸上这才露出些许笑意,他知道,是飞鸿这几个月以来的飞速发展,征服了这些人老成精的商贾。 随后便收敛情绪,转过头朝着陈怀安说道:“陈员外,我要说的第一件事,便和你有关。” “顾东家请说。”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陈家的地皮大多都聚拢在江南周遭乡村。” “不错,我把田地出租给佃户,他们则每年上供给我一些粮食。” 其实这套经营模式和周淮很相似,但周淮主打的是运粮渠道,陈怀安主打的则是地皮的多少。 “好,但飞鸿如今不缺粮食,所以我建议,陈员外最好能在江南郡中心,最繁华的地带,买下一些地皮。” 陈怀安闻言,顿时皱眉。 江南郡中心,还是最繁华的地带。 这样的地皮好吗?毋庸置疑地好啊!可他为什么当年没有买?就是因为价格太贵,不管做什么,都难以回本。 “可否告知,这些地皮,顾东家要拿来作甚?” “建房子。” “房子?”陈怀安闻言,顿时发笑,道:“顾东家可能没有了解,那些地段的地皮本就昂贵,就算建造成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卖出去也赚不了多少银钱,且不见得有人能买得起。” 顾北川点了点头,道:“我就是要他们买不起!” 闻言,不只是陈怀安了,在场的大部分人,都陷入了疑惑之中。 若是建出来的房子,百姓们都买不起,建之何用? 岂不是白白亏损钱财? “那我们如何盈利?” “很简单,租出去!” “我们要把这最好地段的房子,用最好的材料,最好的装潢,建造得最好!” “然后以年或月为单位租出去!” “另外,只要这些房子建造得足够好,飞鸿房产的名声便会足够响亮!” “这时候,若是我们在不那么繁华的地段,建造差上一些的房子,且把价钱降下来,这些房子还愁卖吗?” 陈怀安闻言,顿时一愣,思虑良久之后,猛地一拍大腿,叫喊道:“原来如此!” “繁华地段的房子,不是用来卖的,而是用来刺激老百姓们买房子的!” “更何况,那繁华地段的房子也没有闲置,还能租出去赚取银钱。” “而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那些个爱慕虚荣之人,所以这些房子,一定不愁租!” “如此看来,顾东家此法当真高妙,一举两得也!” “只是,要想做到如此效果,咱们建造出来的房子,不说要远超别家,但至少也要别树一帜。” “这一点,却是有些难了。” 顾北川闻言,嘴角缓缓上扬,道:“不难,建成砖瓦房便好。” 逍遥郡马爷最新6章节 第145章:珍宝阁 “砖瓦房?” 闻言,在场众人又是一愣。 “顾东家,现如今的街道上,大多数都是砖瓦房。若是只建成砖瓦房,怕是没什么新意。” 顾北川闻言,也不解释,只是拍了拍手。 霎时间,立刻便有人推门而入,将一块上好的红砖摆在了木桌上。 “这才是我说的砖!” “比起你们口中的砖,要强上十倍不止。” 众人闻言,纷纷上前打量起砖块,有的甚至上前抚摸。 “竟如此坚硬!” “若使用此砖块建造房屋,确实要好上许多。” “原来顾东家是早有打算,才作此计较,我等约莫是白担心了。” 陈怀安检查过砖块之后,眼眸中流露出惊艳之色,随后再无异议,道:“此事,我陈家定然全力配合。” “地皮不到十日便能准备齐全,不知何时开始开工。” 闻言,顾北川却是摇了摇头,道:“不急。” “只靠红砖,建不出一等一的好房子。” “南山作坊里,最近在赶制一种叫水泥的材料,搭配起红砖,建造出来的房子,那才叫坚固。” 众人闻言,纷纷肃然。 原来,顾东家的每个想法,都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思虑已久啊! 为了能建造出一等一的好房子,准备了红砖竟还不够,还有那闻所未闻的水泥! 这下子,陈怀安可谓彻底安心,再无一丝忐忑。 “既然顾东家心中已有计较,陈家定然奉陪到底,一定要将这繁华地带的房子,建成最好的!” “嗯,不只是江南,淮南也要有,何人可负责?” “顾东家,我淮南黄氏可负责!” “呸,就你也配?顾东家,在淮南,我张氏的地皮可是最多,此事理应交给我来负责。” 顾北川闻言,打量了一番二人,心中隐约有些许印象。 两人似乎都是淮南有名有姓的大地主,当初跟着陈怀安和周淮一起投靠飞鸿的十人之一,只不过比不上陈怀安在江南那般有名气而已。 “此事你们二人一同负责。” “诺。” “对了,不知这建造起来的房屋群,叫个什么名字是好?” “顾大家文思泉涌,可否赐名?” “江南郡的,便叫江南一品。淮南郡的,便叫淮南一品。” “江南一品,淮南一品,当真是好寓意也。” 至此,第一件事算是说了个大概。 至于具体细节,还需日后再行商议。 只不过这就不是顾北川的事了,他身为飞鸿总创始人,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只要把握好大方向,大框架即可。 “那便来说说第二件事。” “原飞鸿书铺和红旗镖局合并,正式更名为飞鸿快递。” “不过这只是我们内部称谓,代表你们乃是一个部门,今后专司货物运送,在外头,想叫什么叫什么,我并不关心。” “此事,尔等可有异议?” 华安兴率先摇头,道:“并无异议。”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和红旗镖局合作得甚是愉快。 有了他们的保护,赚取的银钱少说翻了一倍,岂能有什么异议。 林长恭闻言之后,先是松了口气,随后也摇了摇头道:“并无异议。” 来了淮南之后,他才清晰地意识到飞鸿究竟是个多么庞大的商业结构。 顾北川在银钱方面也是当真不含糊,得益于此,红旗镖局不仅留住了原有镖师,甚至还招纳了不少新镖师。 尝到甜头之后,他是当真想和飞鸿长期合作下去。 “嗯,那就说说第三件事。” 说到这里,顾北川特意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再加重声音道:“我将停止印刷《三国演义》话本!” 轰! 此言一出,整个包厢内都寂静了一霎那,随后便是声声惊呼! 反应最激烈的便是华安兴,只见其唰地站起身来,道:“东家三思啊!现如今《三国演义》火遍大乾,能给我们带来的收益蔚为可观,连各郡县书商的渠道也是依靠它才打通的,这时候停笔,殊为不智啊!” “不错,若是停写《三国演义》,那些书商很有可能中止和我们的合作。”林长恭也站起身来帮腔。 他现在护送的货物,基本上全是《三国演义》话本。 他想的很清楚,要是顾北川停笔了,红旗镖局的饭碗不就翻了? 不只是他们二人,其余人也都在劝谏。 似乎都尤为疑惑,一向智珠在握的顾东家怎会做出如此荒唐的决策。 “肃静!”纯阳内力内蕴肺腑,顾北川一声大喝,如同口含天宪,整个包厢内瞬间安静下来。 “都坐下。” 在场众人,比顾北川年龄大的大有人在,比他武功高的更是不少。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这句话,竟无一人反驳,而是选择纷纷坐下。 “我只说停印《三国演义》,却并未说过要停笔。” “从今以后,开始发售报纸,号曰飞鸿日报。” “报纸暂时分为三个板块:话本,诗文,珍藏。” “在话本版块,我每天都会写上一回《三国演义》进行刊登,你们不必担心。” “诗文板块,暂且刊登我个人的诗文即可,日后我自会向其余诗词大家邀稿。” “至于珍藏版块,则专门用来宣扬我们飞鸿的上乘商品。” “报纸的刊印和发售,都交给飞鸿快递部门,尔等可有异议?” 顾北川这番话一出,包厢内先是一片沉寂,随后才有窃窃私语和惊呼声不时传出。 有些人觉得多此一举,卖书和卖报纸不是一个意思吗? 可当真有慧眼的,却能看出其中门道。 顾北川这是在做内容捆绑! 这份报纸若是大火,顾北川个人的名声和飞鸿集团的名声,也将跟着传遍整个大乾。 其中利益,着实难以一言道尽。 良久之后,众人才齐齐称赞,道:“顾东家高瞻远瞩,我等着实敬佩。” “既无异议,那便说说第四件事。” “自今日起,飞鸿将建立珍宝阁。” “尔等各个企业,若有上好珍品,均可申请入阁。” “但凡入阁商品,都会刊登在飞鸿日报的珍藏板块上,加以宣传。” “珍宝阁分为线上和线下,若有顾客来到淮南当地购买,你们只需给珍宝阁供货即可。” “若是外地客人通过报纸购买,则需交由快递部负责,诸君可有异议?” 此言一出,包厢内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45章:珍宝阁 “砖瓦房?” 闻言,在场众人又是一愣。 “顾东家,现如今的街道上,大多数都是砖瓦房。若是只建成砖瓦房,怕是没什么新意。” 顾北川闻言,也不解释,只是拍了拍手。 霎时间,立刻便有人推门而入,将一块上好的红砖摆在了木桌上。 “这才是我说的砖!” “比起你们口中的砖,要强上十倍不止。” 众人闻言,纷纷上前打量起砖块,有的甚至上前抚摸。 “竟如此坚硬!” “若使用此砖块建造房屋,确实要好上许多。” “原来顾东家是早有打算,才作此计较,我等约莫是白担心了。” 陈怀安检查过砖块之后,眼眸中流露出惊艳之色,随后再无异议,道:“此事,我陈家定然全力配合。” “地皮不到十日便能准备齐全,不知何时开始开工。” 闻言,顾北川却是摇了摇头,道:“不急。” “只靠红砖,建不出一等一的好房子。” “南山作坊里,最近在赶制一种叫水泥的材料,搭配起红砖,建造出来的房子,那才叫坚固。” 众人闻言,纷纷肃然。 原来,顾东家的每个想法,都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思虑已久啊! 为了能建造出一等一的好房子,准备了红砖竟还不够,还有那闻所未闻的水泥! 这下子,陈怀安可谓彻底安心,再无一丝忐忑。 “既然顾东家心中已有计较,陈家定然奉陪到底,一定要将这繁华地带的房子,建成最好的!” “嗯,不只是江南,淮南也要有,何人可负责?” “顾东家,我淮南黄氏可负责!” “呸,就你也配?顾东家,在淮南,我张氏的地皮可是最多,此事理应交给我来负责。” 顾北川闻言,打量了一番二人,心中隐约有些许印象。 两人似乎都是淮南有名有姓的大地主,当初跟着陈怀安和周淮一起投靠飞鸿的十人之一,只不过比不上陈怀安在江南那般有名气而已。 “此事你们二人一同负责。” “诺。” “对了,不知这建造起来的房屋群,叫个什么名字是好?” “顾大家文思泉涌,可否赐名?” “江南郡的,便叫江南一品。淮南郡的,便叫淮南一品。” “江南一品,淮南一品,当真是好寓意也。” 至此,第一件事算是说了个大概。 至于具体细节,还需日后再行商议。 只不过这就不是顾北川的事了,他身为飞鸿总创始人,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只要把握好大方向,大框架即可。 “那便来说说第二件事。” “原飞鸿书铺和红旗镖局合并,正式更名为飞鸿快递。” “不过这只是我们内部称谓,代表你们乃是一个部门,今后专司货物运送,在外头,想叫什么叫什么,我并不关心。” “此事,尔等可有异议?” 华安兴率先摇头,道:“并无异议。”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和红旗镖局合作得甚是愉快。 有了他们的保护,赚取的银钱少说翻了一倍,岂能有什么异议。 林长恭闻言之后,先是松了口气,随后也摇了摇头道:“并无异议。” 来了淮南之后,他才清晰地意识到飞鸿究竟是个多么庞大的商业结构。 顾北川在银钱方面也是当真不含糊,得益于此,红旗镖局不仅留住了原有镖师,甚至还招纳了不少新镖师。 尝到甜头之后,他是当真想和飞鸿长期合作下去。 “嗯,那就说说第三件事。” 说到这里,顾北川特意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再加重声音道:“我将停止印刷《三国演义》话本!” 轰! 此言一出,整个包厢内都寂静了一霎那,随后便是声声惊呼! 反应最激烈的便是华安兴,只见其唰地站起身来,道:“东家三思啊!现如今《三国演义》火遍大乾,能给我们带来的收益蔚为可观,连各郡县书商的渠道也是依靠它才打通的,这时候停笔,殊为不智啊!” “不错,若是停写《三国演义》,那些书商很有可能中止和我们的合作。”林长恭也站起身来帮腔。 他现在护送的货物,基本上全是《三国演义》话本。 他想的很清楚,要是顾北川停笔了,红旗镖局的饭碗不就翻了? 不只是他们二人,其余人也都在劝谏。 似乎都尤为疑惑,一向智珠在握的顾东家怎会做出如此荒唐的决策。 “肃静!”纯阳内力内蕴肺腑,顾北川一声大喝,如同口含天宪,整个包厢内瞬间安静下来。 “都坐下。” 在场众人,比顾北川年龄大的大有人在,比他武功高的更是不少。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这句话,竟无一人反驳,而是选择纷纷坐下。 “我只说停印《三国演义》,却并未说过要停笔。” “从今以后,开始发售报纸,号曰飞鸿日报。” “报纸暂时分为三个板块:话本,诗文,珍藏。” “在话本版块,我每天都会写上一回《三国演义》进行刊登,你们不必担心。” “诗文板块,暂且刊登我个人的诗文即可,日后我自会向其余诗词大家邀稿。” “至于珍藏版块,则专门用来宣扬我们飞鸿的上乘商品。” “报纸的刊印和发售,都交给飞鸿快递部门,尔等可有异议?” 顾北川这番话一出,包厢内先是一片沉寂,随后才有窃窃私语和惊呼声不时传出。 有些人觉得多此一举,卖书和卖报纸不是一个意思吗? 可当真有慧眼的,却能看出其中门道。 顾北川这是在做内容捆绑! 这份报纸若是大火,顾北川个人的名声和飞鸿集团的名声,也将跟着传遍整个大乾。 其中利益,着实难以一言道尽。 良久之后,众人才齐齐称赞,道:“顾东家高瞻远瞩,我等着实敬佩。” “既无异议,那便说说第四件事。” “自今日起,飞鸿将建立珍宝阁。” “尔等各个企业,若有上好珍品,均可申请入阁。” “但凡入阁商品,都会刊登在飞鸿日报的珍藏板块上,加以宣传。” “珍宝阁分为线上和线下,若有顾客来到淮南当地购买,你们只需给珍宝阁供货即可。” “若是外地客人通过报纸购买,则需交由快递部负责,诸君可有异议?” 此言一出,包厢内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46章:发展 此刻,包厢内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仔细斟酌。 实在是因为,顾北川这番话里包含的信息,有些过于多了。 珍宝阁,飞鸿日报的珍藏板块,上乘商品。 这些词加在一起,让人想到的是什么? 精品! 是的! 顾东家弄出来这个珍宝阁,做的就是精品生意。 那此举于他们而言,又有何裨益呢? 众人一阵琢磨,脸上神情逐渐激动起来。 若是...若是飞鸿日报的销量,能和之前的《三国演义》一样高,那他们的商品,岂不是能销往全国? 这等诱惑,哪怕是于商海浮沉多年的老狐狸们,也有些坐不住了。 只听唰的一声,便听沈贵站起身来,道:“我们沈记布行,最近做出来的布匹不少。” “冰纹丝绸要进献给皇室,但还有柔云绸,流光绸,绯云绸,都是一等一的好布料。” “我觉着,应当可以选入珍宝阁。” 众商贾闻言,纷纷皱眉。 他们还在斟酌,谁承想,沈贵竟率先下手了。 “我们周氏粮商,前些日子也培育出了上好的糯米种子,这种种子种出来的粮食,香甜可口,叫人口舌生津。窃以为,也当选入珍宝阁!”周淮也站起身来,当仁不让道。 “哼!飞鸿医馆有药王谷培育出的绝佳草药,皆为优品,自可选入珍宝阁。”现在飞鸿医馆代表的不只是李东璧一个人的利益,还有他的师兄弟,以及一众学徒,自然得争。 “飞鸿酒铺里,四种佳酿,也可入选珍宝阁。” 一时间,场中但凡有些许拿得出手货品的商贾,纷纷出声,想争夺一番珍宝阁之位。 顾北川闻言,却是皱起眉头,喝道:“肃静!” “尔等是飞鸿董事会的一员,不是摆摊小贩,更不是走街串巷的货郎。”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但凡有商品想入珍宝阁者,都去福伯处报名。” “我会安排专业团队对你们的商品进行评判与审核,若审核通过,不日便会登上飞鸿日报,传往全国。” “诸君,可还有异议?” 众人闻言,均是摇头。 顾北川的这些安排,都极具前瞻性和大局观。 饶是以他们丰富的商业经验,也愣是挑不出一丝毛病。 当然,顾北川说的都是大方向,具体细节上肯定是有不少瑕疵的。 但这不是他的工作,下面人自然会处理。 “既然无事,那此次会议到此结束。林长恭董事留下来,其余人可以散了。” 等到众人走后,整个包厢内,便只剩下顾北川和林长恭两人。 “如果我记得不错,林镖头负责的是京都的货运吧。” 林长恭闻言,虽说心中疑惑,但也点头称是。 “不错,不知顾东家有何吩咐?” “你下次去京都,替我搜集朝廷近三年来发布的政令,编缀成册,然后通过渠道运回来。” 林长恭闻言,识趣地没有问顾北川要干什么,而是皱着眉头,道:“收集三年以来的政令,怕是要花些功夫。一次货运,时间不一定够。” 闻言,顾北川眉头微皱,道:“上心些,尽快便是,此事很急。” “好,我省得了。” …… 一眨眼,距离飞鸿第一次全体股东大会召开,已半月有余。 在这半月里,整个淮南,甚至是大乾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便是淮南,一座珍宝阁拔地而起。 珍宝阁的装潢,绝对是飞鸿所有门面当中最为恢弘大气的。 且其中员工,身穿统一制服,对待顾客,更是一律笑脸相迎。 让你深刻体会到,什么是宾至如归的购物体验。 随后便是大乾! 起初,当人们得知《三国演义》话本停止刊印时,大家都懵了。 难以理解,不敢置信,瞠目结舌等种种情绪,悉数涌上心头。 不过好在,他们很快就等来了飞鸿日报。 而且得知了,从今以后,《三国演义》都将刊登在飞鸿日报上,这才罢休。 然后,便是飞鸿日报的其他板块了。 无论是顾北川的诗词,还是珍宝阁的货物,都引起了极大关注。 这便导致,一时间,飞鸿日报竟然比原来的《三国演义》话本卖得还要火。 毕竟,原来《三国演义》的受众只有爱看话本之人。 而现在飞鸿日报的受众除了爱看话本之人,还有喜爱诗词的才子,以及一些喜好购物的富贵人家。 而且话本昂贵,但一份报纸才值几个钱? 种种缘由之下,这才导致飞鸿日报销量居高不下。 但顾北川并不关心这个,他正在南山居中,准备给一众子弟上课。 “之前说叫你们抓紧背诵《八股笔谈》,可有松懈?” “未曾松懈,学生们每日都在苦读,如今于八股一道上,已小有所成。” “嗯,好,那为师今日便教你们科举三科中的最后一科,策论!” 轰!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讶。 之前顾北川就说过,除了八股和诗词以外,还会有新东西教他们。 也有人猜测过是策论,可却无人敢信。 因为这东西,不确定性着实太大。 考验的是考生们平日里学识的积累,以及临时应变能力,还有对朝堂局势的把控和看法。 而这些东西,又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教得明白的? 可既然顾北川说了,众人心中多少涌起几分希冀。 毕竟,这些日子里,不仅仅是飞鸿的发展征服了他们的父辈。顾北川个人展现出的才华和眼界,也征服了他们这些子弟。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眼中的怀疑,顾北川也不言语,而是直接拿出一本册子,扔在书桌上,道:“且拿去,传阅一番。” 众弟子闻言,一时间面面相觑,心中更是讶然。 难不成,恩师又写了一本策论笔谈? 可,策论这玩意儿,当真不是一两本书能够说得尽啊。 朝堂局势,波诡云谲。 尤其是最近几年,大乾和北方大燕多有摩擦,西方大凉也在虎视眈眈。 整体局势,可谓风云变幻。 连朝堂之上的老臣都不敢妄加揣测,何况是从未去过京都的顾北川? 然而,就在学子们翻开那册子时,却全都愣住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46章:发展 此刻,包厢内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仔细斟酌。 实在是因为,顾北川这番话里包含的信息,有些过于多了。 珍宝阁,飞鸿日报的珍藏板块,上乘商品。 这些词加在一起,让人想到的是什么? 精品! 是的! 顾东家弄出来这个珍宝阁,做的就是精品生意。 那此举于他们而言,又有何裨益呢? 众人一阵琢磨,脸上神情逐渐激动起来。 若是...若是飞鸿日报的销量,能和之前的《三国演义》一样高,那他们的商品,岂不是能销往全国? 这等诱惑,哪怕是于商海浮沉多年的老狐狸们,也有些坐不住了。 只听唰的一声,便听沈贵站起身来,道:“我们沈记布行,最近做出来的布匹不少。” “冰纹丝绸要进献给皇室,但还有柔云绸,流光绸,绯云绸,都是一等一的好布料。” “我觉着,应当可以选入珍宝阁。” 众商贾闻言,纷纷皱眉。 他们还在斟酌,谁承想,沈贵竟率先下手了。 “我们周氏粮商,前些日子也培育出了上好的糯米种子,这种种子种出来的粮食,香甜可口,叫人口舌生津。窃以为,也当选入珍宝阁!”周淮也站起身来,当仁不让道。 “哼!飞鸿医馆有药王谷培育出的绝佳草药,皆为优品,自可选入珍宝阁。”现在飞鸿医馆代表的不只是李东璧一个人的利益,还有他的师兄弟,以及一众学徒,自然得争。 “飞鸿酒铺里,四种佳酿,也可入选珍宝阁。” 一时间,场中但凡有些许拿得出手货品的商贾,纷纷出声,想争夺一番珍宝阁之位。 顾北川闻言,却是皱起眉头,喝道:“肃静!” “尔等是飞鸿董事会的一员,不是摆摊小贩,更不是走街串巷的货郎。”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但凡有商品想入珍宝阁者,都去福伯处报名。” “我会安排专业团队对你们的商品进行评判与审核,若审核通过,不日便会登上飞鸿日报,传往全国。” “诸君,可还有异议?” 众人闻言,均是摇头。 顾北川的这些安排,都极具前瞻性和大局观。 饶是以他们丰富的商业经验,也愣是挑不出一丝毛病。 当然,顾北川说的都是大方向,具体细节上肯定是有不少瑕疵的。 但这不是他的工作,下面人自然会处理。 “既然无事,那此次会议到此结束。林长恭董事留下来,其余人可以散了。” 等到众人走后,整个包厢内,便只剩下顾北川和林长恭两人。 “如果我记得不错,林镖头负责的是京都的货运吧。” 林长恭闻言,虽说心中疑惑,但也点头称是。 “不错,不知顾东家有何吩咐?” “你下次去京都,替我搜集朝廷近三年来发布的政令,编缀成册,然后通过渠道运回来。” 林长恭闻言,识趣地没有问顾北川要干什么,而是皱着眉头,道:“收集三年以来的政令,怕是要花些功夫。一次货运,时间不一定够。” 闻言,顾北川眉头微皱,道:“上心些,尽快便是,此事很急。” “好,我省得了。” …… 一眨眼,距离飞鸿第一次全体股东大会召开,已半月有余。 在这半月里,整个淮南,甚至是大乾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便是淮南,一座珍宝阁拔地而起。 珍宝阁的装潢,绝对是飞鸿所有门面当中最为恢弘大气的。 且其中员工,身穿统一制服,对待顾客,更是一律笑脸相迎。 让你深刻体会到,什么是宾至如归的购物体验。 随后便是大乾! 起初,当人们得知《三国演义》话本停止刊印时,大家都懵了。 难以理解,不敢置信,瞠目结舌等种种情绪,悉数涌上心头。 不过好在,他们很快就等来了飞鸿日报。 而且得知了,从今以后,《三国演义》都将刊登在飞鸿日报上,这才罢休。 然后,便是飞鸿日报的其他板块了。 无论是顾北川的诗词,还是珍宝阁的货物,都引起了极大关注。 这便导致,一时间,飞鸿日报竟然比原来的《三国演义》话本卖得还要火。 毕竟,原来《三国演义》的受众只有爱看话本之人。 而现在飞鸿日报的受众除了爱看话本之人,还有喜爱诗词的才子,以及一些喜好购物的富贵人家。 而且话本昂贵,但一份报纸才值几个钱? 种种缘由之下,这才导致飞鸿日报销量居高不下。 但顾北川并不关心这个,他正在南山居中,准备给一众子弟上课。 “之前说叫你们抓紧背诵《八股笔谈》,可有松懈?” “未曾松懈,学生们每日都在苦读,如今于八股一道上,已小有所成。” “嗯,好,那为师今日便教你们科举三科中的最后一科,策论!” 轰!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讶。 之前顾北川就说过,除了八股和诗词以外,还会有新东西教他们。 也有人猜测过是策论,可却无人敢信。 因为这东西,不确定性着实太大。 考验的是考生们平日里学识的积累,以及临时应变能力,还有对朝堂局势的把控和看法。 而这些东西,又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教得明白的? 可既然顾北川说了,众人心中多少涌起几分希冀。 毕竟,这些日子里,不仅仅是飞鸿的发展征服了他们的父辈。顾北川个人展现出的才华和眼界,也征服了他们这些子弟。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眼中的怀疑,顾北川也不言语,而是直接拿出一本册子,扔在书桌上,道:“且拿去,传阅一番。” 众弟子闻言,一时间面面相觑,心中更是讶然。 难不成,恩师又写了一本策论笔谈? 可,策论这玩意儿,当真不是一两本书能够说得尽啊。 朝堂局势,波诡云谲。 尤其是最近几年,大乾和北方大燕多有摩擦,西方大凉也在虎视眈眈。 整体局势,可谓风云变幻。 连朝堂之上的老臣都不敢妄加揣测,何况是从未去过京都的顾北川? 然而,就在学子们翻开那册子时,却全都愣住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47章:透题 众多子弟,大多出身富贵人家,又饱读诗书,可谓眼界高远。 可此刻却是实打实地愣住了,僵在原地,吐不出半个字来。 只因这本册子,并非什么策论笔谈,而是政令! 朝廷三年内颁布的,近九成政令! 子弟们缓过神来后,眼眸中瞬间便来了精神,开始发了疯般翻阅册子。 等确定这些政令都是真的后,一股汹涌好似潮水般的喜悦径直从内心涌上胸腔,好似要把他们淹没一般。 所有人脸上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了两个大字:狂喜。 何为策论? 即为朝堂献策之论! 讲得直白点,就是给朝廷出主意的文章。 可既然要给朝廷出主意,那首先得知道朝廷遇见了什么问题吧。 那从何得知朝廷的问题? 很简单,就是政令! 当今天子乃一代明君,更有衮衮诸公辅佐,下达的每一条政令,不管是否有效果,但至少都是奔着解决问题去的! 既然如此,那么把这些政令分析清楚了,再写策论,岂不是手到擒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 可,当真有这么容易吗? 非也! 要知道,大乾虽说只是当今天下五大诸侯国之一,占地面积也只是东陲之地的三分之一。 可也不小了。 更为糟糕的是,大乾通讯技术尤为落后,传递消息,只能靠人。 那么在这样的环境和条件下,想要了解清楚朝廷近年下达的政令有哪些,难吗? 哼! 简直难如登天! 甚至因为口口相传,往往会造成误传的情况。 就比如前几年,崖余山脉靠拢大乾边境地界,出现一伙蛮人。 其族人个个身材魁梧,且天生能聆听兽语,驾驭虎狼。 且其栖息地内,还蕴有大批量矿藏,若是打造成铠甲刀剑,当为一等一的利器。 仁宣皇帝得知之后,便想与之交好,借助其力量,共同抗击北燕。 所以颁布了一条和北蛮人通商的政令。 结果传着传着,传到南方,就变成了和北蛮人通婚。 这下子,大乾的女子们便彻底坐不住了。 毕竟谁也不想嫁到崖余山脉那等苦寒之地,更不想嫁给北蛮人那等蛮化未开,茹毛饮血的种族。 所以便闹腾了好些日子,到头来,却发现竟是误传! 活生生闹了个大乌龙! 所以说,想要搜集到朝廷发布的政令,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其一:得有人去京城打听。 其二:传递消息的渠道必须足够靠谱。 否则,得到的政令大多是些不准确的,要来何用? 可现在,一份详细的,准确的,包罗了大乾三年来近九成的政令,就这么摆在他们面前了! 这...这简直就是天赐的机缘! 若是能熟读此册,并加以分析,便能在策论这一科上,遥遥领先其余郡县学子! 这便是子弟们如此激动的原因! 然而,还没等他们熟读,顾北川便开口了。 “三年来,朝廷颁布的政令足有数百条,单单是这册子中收录的,便有三百余条。” “其中近两百条是与北方边疆的奏报。” “剩下的一百余条中,占大头的是征调各地粮食的政令,随后便是铁矿,桐油,布匹。” “所以说,你们看出了什么。” 众人闻言,再度面面相觑。 竟然都不需要我等亲自去看,去读,恩师就已经帮我们总结好了! 可是,距离他拿到这份册子,才多少时日啊? 匪夷所思,当真叫人匪夷所思。 “莫要再发呆了,速速回答为师的问题。”顾北川小声呵斥道。 而听闻此言,众人才认真思考起来。 良久之后,陈楚歌眼眸一亮,道:“怕不是,皇帝陛下要和北方大燕开战了。” “何以见得?”顾北川笑着开口,考校道。 “粮食可以作为军粮,布匹可以制作御寒衣物,铁矿可以制作铠甲和武器。” “再加上两百多条政令都和北方战事有关,足以说明当今圣上在积极备战。”陈楚歌还没说话,便见甄仁义抢答道。 “甄兄说得不错,只是不知这桐油有何作用。”沈良富皱着眉头道。 此言一出,众子弟皆尽皱眉,苦思冥想良久,也不曾想出答案。 “崖余山脉地势高耸,气候严寒。” “在那等气温下,刀枪剑戟若无桐油润滑,很快便会失去作用。” “我只能说,咱们这位陛下,当真是文韬武略,竟然连这点都能考虑得到。”顾北川给出了答案。 闻言,众子弟纷纷做恍然大悟状。 “这么说的话,那咱们岂不是胜算很大?” “这是当然,当今圣上,文韬武略,总有一天能覆灭大燕和大凉,收回祖宗疆土。” “好了,战场之上,波诡云谲,局势万变,不是你们应当考虑的。” “说说看,策论重点何在。” 若是这样还猜不出来重点,那顾北川当真是毫无办法了。 “战略!”陈楚歌第一个道! “兵法!”甄仁义跟着道。 “军伍!”沈良富道。 众人议论纷纷,顾北川却并未阻止。 这和开会不同,课堂上吵闹些,有时候也是好事情。 等他们说完之后,顾北川才道:“总而言之,此次策论,必然会围绕北疆战事献策。” “为师给你们的建议,便是多看看镇北王和冠军侯的昔日战绩,好生分析一二。” “尤其是镇北王,他每一场战役都是稳扎稳打,将大燕铁骑牢牢阻隔在了玉门关外。” “冠军侯虽说名气更大,但他主导的战役太少,且极具奇幻色彩。哪怕是当朝将领,也难以复现,更何况你们。” “所以还是应当以镇北王为主。” 众学子闻言,纷纷点头。 眼神深处,对顾北川的崇敬之色,更甚三分。 恩师不仅给他们找来了政令,替他们分析好了策论范围,甚至给出了参考答案! 这已经不是比其余郡县学子领先一步的问题了,而是他们直接生在了终点的问题! 这要是还不能金榜题名,当真不如回家继承家业。 “还有一事,既然知晓策论方向,不如举一反三,猜一猜诗词的命题方向。” 众学子闻言,纷纷一愣,随后异口同声道:“边塞诗!” “孺子可教也!”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48章:乾德殿 时间如流水,如流沙,如白驹过隙。 总之,时光是留不住的。 岁月催人老,时光最无情。 转眼之间,便又是半月光景。 寒冬已过,如今的大乾,正式步入初春。 春,向来都是文人墨客们最中意的时节。 它无夏日炎炎,无秋风萧瑟,更无寒冬凛冽。 有的,只是吹面不寒杨柳风,是姹紫嫣红,是莺歌燕舞,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是浅草才能没马蹄。 然而,对于大乾文人而言,春并不仅仅意味着天气回暖,更关键的是,春闱要开始了! 春闱即会试,因为考试时间在春天,所以才有此雅称。 会试于乾都举办,参加考试者,必须都要有举人功名。 而一旦考中,便是贡士。 可能大家伙对贡士这个身份尤为陌生,但只要更进一步,过了殿试,便是进士! 而金銮殿奏对,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并不会当真刷掉贡士考生。 也就是说,会试一旦高中,便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乾都花。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之间,金榜题名,天下皆知。 敢问世上有多少文人,能抵挡得住这等诱惑? 所以近些时日,大乾的文人们都格外用功,似乎是在为会试作最后冲刺。 ……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乾都! 要说初春时节,大乾何处风景最好。 那非乾都莫属。 只可惜,乾都米贵,居大不易。 乾都西街,有一片区域,名为天乾苑。 这里,占据了整个乾都除皇宫外最繁华的一片区域。 热闹,纸醉金迷,灯红酒绿。 但凡你能想到的一切有关繁华的词汇,都能与之相契合。 只可惜,能住在这里的人,太少。 不是贵不贵的问题,而是这里的宅院,压根不卖。 只有王公贵族,亦或是朝廷中的衮衮诸公,才有资格于此居住。 否则,便只有当今皇帝陛下下旨赏赐,天恩浩荡,才能有此殊荣。 而乾都北方,便是皇宫。 唯一能压住天乾苑的地方。 只不过皇宫中并不热闹,相反还略显冷清。 一天之中,最为热闹的时候,只怕只有现在了。 金銮殿前,小太监扯着尖锐刺耳的嗓子,高声叫喊道:“诸公,上朝!” 恰逢此时,阳光从金銮殿上空洒下,如金雨坠空,美轮美奂。 皇帝上朝的殿堂,名为乾德殿。 寓意当今天子,厚德载物,能承大乾之江山社稷。 身穿绯红官服的官员们,鳞次栉比,率先走入乾德殿。 随后便是身穿青袍和身穿绿袍的官员,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肃穆,与沉闷。 似是在忍耐,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宁静。 乾德殿内,当今天子,文治武功的仁宣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身旁左右,各有太监侍候。 台下则是诸位官员,均低着头,一声不吭。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终于,良久的沉寂被喊礼太监的嗓音打破,官员们忍不住开始躁动起来。 片刻之后,一身穿绯红官服的官员上前一步,道:“微臣有事启奏。” “魏卿家,何事奏禀?” “陛下,冰雪消融,初春已到,春闱也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 仁宣皇帝闻言,点了点头,道:“确实也是时候了。” “那以魏卿之见,何人可为此次主考,统筹春闱诸多事宜?” 随着天子问话,整个乾德殿内的气压似乎进一步下降,安静得不行。 “臣愚钝,无人可荐,还请陛下恕罪。” 仁宣皇帝,只是轻笑一声,似乎料定了魏青会如此奏对。 遂不再理会他,转而向众官员问道:“那诸君,可有良人举荐?” 一时间,整个乾德殿内的气氛似乎降到了冰点,不少官员甚至直接将头埋下,颇有些眼不见为净的意味。 “怎么?一个个的,平日里不都能说会道的吗?” “区区一个春闱主考,便把你们难住了?” 天子愠怒,这时候若是再无人答话,便要坏事了。 于是乎,身穿绯红官服的官员中,站在第一排的某个官员站了出来,道:“臣以为,国子监祭酒胡俨,文采斐然,明辨礼制,应当能担此大任。” 此人两鬓花白,身材佝偻,明显是上了年纪,说话声音也不大。可只要他说话,乾德殿内众官员,总是要屏息凝神的。 此言一出,仁宣皇帝还没说话,底下众官员便开始议论纷纷。 魏青见状,更是眉头紧皱,没忍住走上前来,道:“胡俨年纪尚轻,阅历亦是不足。会试乃我大乾头等大事,交由他处理,未免有些不妥。” “魏丞相此言何意?” “胡俨既然能做到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且教书多年,从未出过岔子。大乾文坛内也多有才子称颂其美名,足以证明,其资历和文采都是够的。” “莫非,魏丞相不想替陛下分忧,还不允许老夫献策?”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魏青闻言,脸色顿时铁青。 “杨太傅,你莫要血口喷人!污蔑于我!” “血口喷人?我杨槐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了,污蔑你作甚?” 见两人还要再吵,仁宣皇帝皱了皱眉,开口道:“张卿,依你之见,胡俨之才,可能当大任?” 张浪同样身穿绯红官服,且站在头排。 只不过和其他官员比起来,他却显得有些异样。 只因其面白无须,略显阴柔。 此时听闻天子问话,便用略显尖锐的声音答道:“胡俨在我大乾文坛,素有美誉,且这些年担任国子监祭酒一职,从未出过差错,想来是能够担此重任的。” 这话一出,整个乾德殿都安静了下来。 张浪的官位比不上魏青,更比不上杨槐,只是他这番话,却释放了一个重要信息,叫场中众人,颇有些难以消化。 “嗯,既然如此,那便敕令胡俨,担当春闱主考,负责诸多事宜。” “朕只有一个要求,这次的春闱,一定要办得公正。” “如若不然,朕便要治你等的罪了。” 闻言,杨槐嘴角微扬,不着痕迹地露出些许笑意。 魏青则脸色铁青,神情忧虑,甚至带上了些许不安。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48章:乾德殿 时间如流水,如流沙,如白驹过隙。 总之,时光是留不住的。 岁月催人老,时光最无情。 转眼之间,便又是半月光景。 寒冬已过,如今的大乾,正式步入初春。 春,向来都是文人墨客们最中意的时节。 它无夏日炎炎,无秋风萧瑟,更无寒冬凛冽。 有的,只是吹面不寒杨柳风,是姹紫嫣红,是莺歌燕舞,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是浅草才能没马蹄。 然而,对于大乾文人而言,春并不仅仅意味着天气回暖,更关键的是,春闱要开始了! 春闱即会试,因为考试时间在春天,所以才有此雅称。 会试于乾都举办,参加考试者,必须都要有举人功名。 而一旦考中,便是贡士。 可能大家伙对贡士这个身份尤为陌生,但只要更进一步,过了殿试,便是进士! 而金銮殿奏对,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并不会当真刷掉贡士考生。 也就是说,会试一旦高中,便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乾都花。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之间,金榜题名,天下皆知。 敢问世上有多少文人,能抵挡得住这等诱惑? 所以近些时日,大乾的文人们都格外用功,似乎是在为会试作最后冲刺。 ……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乾都! 要说初春时节,大乾何处风景最好。 那非乾都莫属。 只可惜,乾都米贵,居大不易。 乾都西街,有一片区域,名为天乾苑。 这里,占据了整个乾都除皇宫外最繁华的一片区域。 热闹,纸醉金迷,灯红酒绿。 但凡你能想到的一切有关繁华的词汇,都能与之相契合。 只可惜,能住在这里的人,太少。 不是贵不贵的问题,而是这里的宅院,压根不卖。 只有王公贵族,亦或是朝廷中的衮衮诸公,才有资格于此居住。 否则,便只有当今皇帝陛下下旨赏赐,天恩浩荡,才能有此殊荣。 而乾都北方,便是皇宫。 唯一能压住天乾苑的地方。 只不过皇宫中并不热闹,相反还略显冷清。 一天之中,最为热闹的时候,只怕只有现在了。 金銮殿前,小太监扯着尖锐刺耳的嗓子,高声叫喊道:“诸公,上朝!” 恰逢此时,阳光从金銮殿上空洒下,如金雨坠空,美轮美奂。 皇帝上朝的殿堂,名为乾德殿。 寓意当今天子,厚德载物,能承大乾之江山社稷。 身穿绯红官服的官员们,鳞次栉比,率先走入乾德殿。 随后便是身穿青袍和身穿绿袍的官员,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肃穆,与沉闷。 似是在忍耐,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宁静。 乾德殿内,当今天子,文治武功的仁宣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身旁左右,各有太监侍候。 台下则是诸位官员,均低着头,一声不吭。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终于,良久的沉寂被喊礼太监的嗓音打破,官员们忍不住开始躁动起来。 片刻之后,一身穿绯红官服的官员上前一步,道:“微臣有事启奏。” “魏卿家,何事奏禀?” “陛下,冰雪消融,初春已到,春闱也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 仁宣皇帝闻言,点了点头,道:“确实也是时候了。” “那以魏卿之见,何人可为此次主考,统筹春闱诸多事宜?” 随着天子问话,整个乾德殿内的气压似乎进一步下降,安静得不行。 “臣愚钝,无人可荐,还请陛下恕罪。” 仁宣皇帝,只是轻笑一声,似乎料定了魏青会如此奏对。 遂不再理会他,转而向众官员问道:“那诸君,可有良人举荐?” 一时间,整个乾德殿内的气氛似乎降到了冰点,不少官员甚至直接将头埋下,颇有些眼不见为净的意味。 “怎么?一个个的,平日里不都能说会道的吗?” “区区一个春闱主考,便把你们难住了?” 天子愠怒,这时候若是再无人答话,便要坏事了。 于是乎,身穿绯红官服的官员中,站在第一排的某个官员站了出来,道:“臣以为,国子监祭酒胡俨,文采斐然,明辨礼制,应当能担此大任。” 此人两鬓花白,身材佝偻,明显是上了年纪,说话声音也不大。可只要他说话,乾德殿内众官员,总是要屏息凝神的。 此言一出,仁宣皇帝还没说话,底下众官员便开始议论纷纷。 魏青见状,更是眉头紧皱,没忍住走上前来,道:“胡俨年纪尚轻,阅历亦是不足。会试乃我大乾头等大事,交由他处理,未免有些不妥。” “魏丞相此言何意?” “胡俨既然能做到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且教书多年,从未出过岔子。大乾文坛内也多有才子称颂其美名,足以证明,其资历和文采都是够的。” “莫非,魏丞相不想替陛下分忧,还不允许老夫献策?”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魏青闻言,脸色顿时铁青。 “杨太傅,你莫要血口喷人!污蔑于我!” “血口喷人?我杨槐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了,污蔑你作甚?” 见两人还要再吵,仁宣皇帝皱了皱眉,开口道:“张卿,依你之见,胡俨之才,可能当大任?” 张浪同样身穿绯红官服,且站在头排。 只不过和其他官员比起来,他却显得有些异样。 只因其面白无须,略显阴柔。 此时听闻天子问话,便用略显尖锐的声音答道:“胡俨在我大乾文坛,素有美誉,且这些年担任国子监祭酒一职,从未出过差错,想来是能够担此重任的。” 这话一出,整个乾德殿都安静了下来。 张浪的官位比不上魏青,更比不上杨槐,只是他这番话,却释放了一个重要信息,叫场中众人,颇有些难以消化。 “嗯,既然如此,那便敕令胡俨,担当春闱主考,负责诸多事宜。” “朕只有一个要求,这次的春闱,一定要办得公正。” “如若不然,朕便要治你等的罪了。” 闻言,杨槐嘴角微扬,不着痕迹地露出些许笑意。 魏青则脸色铁青,神情忧虑,甚至带上了些许不安。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48章:乾德殿 时间如流水,如流沙,如白驹过隙。 总之,时光是留不住的。 岁月催人老,时光最无情。 转眼之间,便又是半月光景。 寒冬已过,如今的大乾,正式步入初春。 春,向来都是文人墨客们最中意的时节。 它无夏日炎炎,无秋风萧瑟,更无寒冬凛冽。 有的,只是吹面不寒杨柳风,是姹紫嫣红,是莺歌燕舞,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是浅草才能没马蹄。 然而,对于大乾文人而言,春并不仅仅意味着天气回暖,更关键的是,春闱要开始了! 春闱即会试,因为考试时间在春天,所以才有此雅称。 会试于乾都举办,参加考试者,必须都要有举人功名。 而一旦考中,便是贡士。 可能大家伙对贡士这个身份尤为陌生,但只要更进一步,过了殿试,便是进士! 而金銮殿奏对,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并不会当真刷掉贡士考生。 也就是说,会试一旦高中,便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乾都花。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之间,金榜题名,天下皆知。 敢问世上有多少文人,能抵挡得住这等诱惑? 所以近些时日,大乾的文人们都格外用功,似乎是在为会试作最后冲刺。 ……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乾都! 要说初春时节,大乾何处风景最好。 那非乾都莫属。 只可惜,乾都米贵,居大不易。 乾都西街,有一片区域,名为天乾苑。 这里,占据了整个乾都除皇宫外最繁华的一片区域。 热闹,纸醉金迷,灯红酒绿。 但凡你能想到的一切有关繁华的词汇,都能与之相契合。 只可惜,能住在这里的人,太少。 不是贵不贵的问题,而是这里的宅院,压根不卖。 只有王公贵族,亦或是朝廷中的衮衮诸公,才有资格于此居住。 否则,便只有当今皇帝陛下下旨赏赐,天恩浩荡,才能有此殊荣。 而乾都北方,便是皇宫。 唯一能压住天乾苑的地方。 只不过皇宫中并不热闹,相反还略显冷清。 一天之中,最为热闹的时候,只怕只有现在了。 金銮殿前,小太监扯着尖锐刺耳的嗓子,高声叫喊道:“诸公,上朝!” 恰逢此时,阳光从金銮殿上空洒下,如金雨坠空,美轮美奂。 皇帝上朝的殿堂,名为乾德殿。 寓意当今天子,厚德载物,能承大乾之江山社稷。 身穿绯红官服的官员们,鳞次栉比,率先走入乾德殿。 随后便是身穿青袍和身穿绿袍的官员,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肃穆,与沉闷。 似是在忍耐,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宁静。 乾德殿内,当今天子,文治武功的仁宣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身旁左右,各有太监侍候。 台下则是诸位官员,均低着头,一声不吭。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终于,良久的沉寂被喊礼太监的嗓音打破,官员们忍不住开始躁动起来。 片刻之后,一身穿绯红官服的官员上前一步,道:“微臣有事启奏。” “魏卿家,何事奏禀?” “陛下,冰雪消融,初春已到,春闱也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 仁宣皇帝闻言,点了点头,道:“确实也是时候了。” “那以魏卿之见,何人可为此次主考,统筹春闱诸多事宜?” 随着天子问话,整个乾德殿内的气压似乎进一步下降,安静得不行。 “臣愚钝,无人可荐,还请陛下恕罪。” 仁宣皇帝,只是轻笑一声,似乎料定了魏青会如此奏对。 遂不再理会他,转而向众官员问道:“那诸君,可有良人举荐?” 一时间,整个乾德殿内的气氛似乎降到了冰点,不少官员甚至直接将头埋下,颇有些眼不见为净的意味。 “怎么?一个个的,平日里不都能说会道的吗?” “区区一个春闱主考,便把你们难住了?” 天子愠怒,这时候若是再无人答话,便要坏事了。 于是乎,身穿绯红官服的官员中,站在第一排的某个官员站了出来,道:“臣以为,国子监祭酒胡俨,文采斐然,明辨礼制,应当能担此大任。” 此人两鬓花白,身材佝偻,明显是上了年纪,说话声音也不大。可只要他说话,乾德殿内众官员,总是要屏息凝神的。 此言一出,仁宣皇帝还没说话,底下众官员便开始议论纷纷。 魏青见状,更是眉头紧皱,没忍住走上前来,道:“胡俨年纪尚轻,阅历亦是不足。会试乃我大乾头等大事,交由他处理,未免有些不妥。” “魏丞相此言何意?” “胡俨既然能做到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且教书多年,从未出过岔子。大乾文坛内也多有才子称颂其美名,足以证明,其资历和文采都是够的。” “莫非,魏丞相不想替陛下分忧,还不允许老夫献策?”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魏青闻言,脸色顿时铁青。 “杨太傅,你莫要血口喷人!污蔑于我!” “血口喷人?我杨槐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了,污蔑你作甚?” 见两人还要再吵,仁宣皇帝皱了皱眉,开口道:“张卿,依你之见,胡俨之才,可能当大任?” 张浪同样身穿绯红官服,且站在头排。 只不过和其他官员比起来,他却显得有些异样。 只因其面白无须,略显阴柔。 此时听闻天子问话,便用略显尖锐的声音答道:“胡俨在我大乾文坛,素有美誉,且这些年担任国子监祭酒一职,从未出过差错,想来是能够担此重任的。” 这话一出,整个乾德殿都安静了下来。 张浪的官位比不上魏青,更比不上杨槐,只是他这番话,却释放了一个重要信息,叫场中众人,颇有些难以消化。 “嗯,既然如此,那便敕令胡俨,担当春闱主考,负责诸多事宜。” “朕只有一个要求,这次的春闱,一定要办得公正。” “如若不然,朕便要治你等的罪了。” 闻言,杨槐嘴角微扬,不着痕迹地露出些许笑意。 魏青则脸色铁青,神情忧虑,甚至带上了些许不安。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49章:师徒密谈 是日,夜。 乾都,天乾苑,丞相府。 一青衫儒袍的中年人,叩响了大门。 不消片刻,便有家丁出来,见到来人样貌,立马便打开大门,放他进去。 那人走过院子,来到正堂,却发现魏青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当是时,儒袍中年立即拱手作揖,行师之礼。 “弟子胡俨,见过恩师。” “不必多礼,陛下旨令,想必你已经收到了吧。” “早上朝会结束后,圣旨正午便到了学生府上。” “唉,这次,是杨槐和张浪连起手来,要叫老夫难堪。” “只可惜,却苦了你了。” “自从陛下定都北方以来,我大乾文坛中心也跟着逐渐北移。” “南方除却江南郡外,几乎便没了能上得了台面的郡县。” “相比之下,北方文坛则愈发兴盛。” “享誉大乾的诗词大家来此,经义策论为重的官宦来此,就连擅长八股的老学士也更喜北方。” “这么多文人名士相教,子弟们怎么可能差得了。” “反观南方,除了你昔日里的那些个同窗,还有谁能闯出几分薄名?” “在如此背景下,南方考生如何能争得过北方考生?” “再者说了,去年会试,做春闱主考的便是杨家子弟。” “哪怕有着四世三公的杨家帮衬,也没能落得个好下场。” “我依稀记得,那年春闱,前三甲都是北方人,就连金榜题名者,也近乎百分之七十都是北方人。” “这样的榜单一贴出去,南方学子难免闹腾。” “陛下更是勃然大怒,把那主考的杨家子弟下狱,秋后问斩。” “这样的局面,本就是死局。所以今早朝会上,几乎是人人推辞春闱主考这个位置。” “只是那杨槐不安好心,张浪更是见风使舵,硬生生把你提了上去。” “是为师,愧对于你。” 胡俨也好,五柳先生也罢,包括秦修文,都是魏青门下子弟。 只是相比于锋芒毕露的秦修文,生性淡泊却又性情高傲的五柳,他更加钟爱懂得藏匿锋芒的胡俨。 事实也证明,胡俨确实是他最出众的弟子。 最近十年以来,几乎成了乾都文坛的代表人物。 国子监祭酒的职位看似不高,实则于乾都文坛而言,影响甚大。 毕竟担任此官位,教导的都是皇子王孙,亦或是达官显贵之后。 可以说,对这个位置,四世三公的杨家不知眼馋了多久。 只可惜,胡俨一直坐得死死的。 未曾让其得逞。 魏青想的也很清楚,等胡俨再在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待上些许时日,熬够了资历,便能够往上动一动了。 届时必然能成为其左膀右臂,在朝会上,也好彼此有个帮衬。 只可惜,未承想,杨家竟中途发难。 而且一出手便是无解的死局! “不过你也无需担心,届时就算陛下大怒,为师也有办法替你开脱。” “不至于让你遭受牢狱之灾,只不过你之仕途,想必是要受到些许影响了。” “将来若无大功,只靠资历和举荐,怕是难以升迁。” 胡俨闻言,也是苦笑,道:“弟子本以为藏拙得够好,不承想,还是遭了杨家惦记。” “哼!杨家如此做派,你当陛下当真瞧不见乎?” “只不过陛下一心北伐,且镇北王尾大不掉,难以处理。故而无心整顿朝堂,不过即便如此,也扶持了张浪和老夫,与之对抗。” “放心,陛下乃我大乾中兴之君。” “只待北伐结束,陛下空出手来,杨家这等毒瘤,顷刻间便能扫除。” “不过,在此之前,怕是要苦了你了。” 胡俨闻言,眉头紧皱,随后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道:“学生近些时日听说,南方也出了不少才子,说不定,此次春闱结果,会大有不同。” “你说的是那淮南诗君,还是那顾家神童?” “恩师慧眼,竟识得此二人。” “唉,那顾家神童,说是我大乾最小举人,有望连中三元。” “若是往年,确实如此。可今年情况却不尽相同,陛下意图北伐,依靠会试选拔的人才,自然也当有所侧重,标准也会有所更改。” “以他的年纪,做做八股还好。至于策论和诗文两科,怕是难以取得好成绩。” “那淮南诗君呢?前些时候,修文曾与我通信,言语之中,对此子尽是夸赞。” “声称其若是入仕,我这国子监祭酒的位置,怕是过不了数月,就得退位让贤。” 魏青闻言,嘴角露笑,点了点头,道:“那位淮南诗君,确有大才。” “据说年纪还不及弱冠,却能写出《镇玉门》《从军行》此等诗文。” “他的名声,即便在乾都,也着实不小。” “若是他能参加会试,不说前三甲,但位列前十,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恩师对此字竟如此看好,看来修文眼光依旧独到,倒是未曾看错了人。” 然而,魏青闻言,却是一声苦笑。 “他文采确实斐然,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才思,足以让老夫汗颜。” “只可惜,此人不愿入仕。” “不愿入仕?” “不错,你不知道,前些时候,负责选拔皇商的太仓令伍云轩回乾都复命,曾提及过这位淮南诗君。” “为师便特意命人去淮南,打探了一番。” “结果却发现,这位...竟无功名在身,还是个白丁!” 轰! 此言一出,好似平地生雷霆,狠狠劈在了胡俨脑门上。 良久之后,他才缓过神来,道:“没有功名,将来除非陛下御赐官职,否则无缘仕途。” “他大好天资,岂可如此荒废?” “糊涂,当真是糊涂啊!” 这一刻,胡俨率先考虑的竟不是自身安危。而是顾北川这块璞玉,少了成才之机。 “唉,人各有志,人家志不在此,我等又能如何?” “这么看,南方还真无人能与北方考生一教高下,看来,这场劫难,我胡俨是遭定了。” “莫要灰心,届时只要前十之列,有一南方之人,我便向陛下为你求情。” “到时候,即便是杨槐与张浪二人,也没得说什么。”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50章:诸学子 乾都,某处客栈内,一身着儒袍的书生整理了一番衣冠,随即看向窗外,只见草长莺飞。 一时间,不由得思绪飘远。 “也不知,顾兄将我那酒楼经营得如何了。” “也不知,大哥他和顾兄之间,是否会有矛盾爆发。” “以大哥精明的性子,顾兄怕是讨不了好。” “当初离开淮南,终究是草率了些,如今来看,把酒楼卖给顾兄,怕是坑害了他。” “此次春闱,若我高中返乡,定要好生补偿顾兄一番。” “届时,我便是当朝进士,哪怕是大哥,想必也不好说些什么。” “只可惜了顾兄,他于诗词一道上,确实有经天纬地之才。” “奈何不热衷于仕途,着实叫人可惜。” “不过,顾兄毕竟对我有恩,今后定然是要帮衬一番的。” 不错,此人正是从淮南而来的赵怀才。 其实,当初他之所以急匆匆地把酒楼卖掉。 并不是为了进京赶考。 春闱时间宽裕,就算现在进京,时间上也有富余。 真正的原因其实是,赵腾龙想要吞并掉他的怀才酒楼! 所以他才急匆匆想把酒楼转手于人,然后离开淮南,避开这些个蝇营狗苟的腌臜事儿。 但,这怀才酒楼,其实就是个烫手山芋。 接手之人,依旧会面对赵腾龙的吞并。 而且赵怀才深知,赵腾龙生性精明,且手段恶劣,又占据天时地利。 接手之人,八成难以逃脱。 所以,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怀才九楼,其实是个陷阱。 赵怀才本想随便找个生意人出手。 可奈何顾北川上赶着往陷阱里跳,他当时又急于求成,便顺坡下驴。 如今看来,却是心有戚戚,觉得愧对于顾北川。 这才有了这番感慨。 …… 江南郡,松山书院。 春闱在即,今天,正是松山书院一众学子入乾都赶考的日子。 书院门前汇聚了许多人,乌泱泱一大片,看起来蔚为壮观。 只是有些人神情慌张,如丧考妣。 有些人则胸有成竹,智珠在握。 当然,最显眼之人,莫过于顾兴文。 整个江淮两郡,甚至是整个大乾,最小的举人。 有望连中三元,名留青史的存在! 此时的顾兴文,过完年后,也不过堪堪16的年纪。 一身儒袍,都显得有些宽大。 可周遭众学子,看他的目光,却无半点轻视,反而带着些许讨好之意。 咯吱。 就在此时,书院大门洞开。 一众教书先生和教习纷纷走出,和考生们道别。 这是松山书院的传统,学生进京赶考之前,必然要来拜别老师的。 昔日在诗会上丢尽脸面的水溪,今朝却是春风得意,满脸喜色。 只见其走到顾兴文前,轻抚其头顶,道:“兴文啊,定要好生考试,争取中个贡元回来。” “多谢教习,兴文一定尽力。” 闻言,水溪眉头一皱,有些不喜。 直到现在,顾兴文也只是称他为教习,而非老师。 若是传出去,他这状元师的名头,怕是难以坐稳。 只见其不着痕迹地敛去脸上神色,笑道:“兴文打小便聪慧,不像你那兄长,整日里就知道结交些三教九流,行溜鹰斗犬之事,实乃一祸害也。” “相比之下,兴文不只聪慧,还懂事许多。” “能有你这样的学生,实乃老夫生平一大幸事也。” 水溪这话本是奔着讨好顾兴文去的,可谁承想,顾兴文闻言之后,不仅没有露出丝毫笑意,反而眉头微皱。 “教习,我兄长本性纯良,只是纨绔了些,还请莫要坏了他名声。” 水溪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心中便生起一股恼怒,只是并未表现出来,而是道:“兴文何必替他开脱,依我看,他就是个天生的纨绔,若无兴文你,顾家家业,迟早要被其败光。” “来松山书院,说是读书,结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更是不把我这个教习放在眼中。” “他眼里可还有师长?还有礼制?还有圣人教诲?” “也可怜顾员外,竟生出这么个儿子。” 水溪本还要再说,可见顾兴文已然眉头紧皱,面带不悦,这才停下,转而道: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些出发,莫要误了时辰。” “诺,学生拜别教习。” 水溪和顾兴文之间的场景,并非特例,类似的一幕,在周围比比皆是。 学生们纷纷向老师辞别,胸有成竹者自然是意气风发,感谢恩师教诲。 心中彷徨者,则痛哭流涕,于恩师面前忏悔,希望来年能继续到松山书院求学。 十年寒窗,如今终于到了要见真章,出结果的时候,谁人能不激动,谁人能不彷徨? ...... 淮南,八公村。 南山居的小院前,此时此刻聚满了人。 无一例外,都是飞鸿的股东。 且一个个身穿华服,面带富贵之气。 可即便如此,却无一人胆敢不敬,没有顾北川的吩咐,甚至不敢踏进小院一步,只是在南山居外等候。 好在现如今已是初春时节,若是还在寒冬腊月,以他们的身子骨,怕是等不了多长时间。 良久之后,大门终于洞开。 顾北川带着一众子弟,先后走了出来。 “顾诗君,麻烦您了。” “就是就是,飞鸿事务诸多,顾诗君本就繁忙,还要给我等孩子上课,当真是难为您了。” “顾诗君,前些日子,我得了一味草药,据说对调养身子甚有奇效,您要不拿回去试试?” “诶,草药算什么,我们黄氏产的药酒才是一等一的好东西,顾诗君且尝尝。” 面对众人的阿谀,顾北川只是轻笑一声,道:“好了,莫要如此。” “他们都是我的学生,老师给学生授课,本就天经地义,况且之前便约好了,我若不做,反倒是违约了。” “那,顾诗君您觉着他们这次春闱,有希望吗?” “emmmm,希望很大。他们都很是用功,只要答题时候不出岔子,金榜题名应当不是问题。” 听见顾北川这话,商贾们才纷纷把心放进肚子里。 随即便难以遏制地激动起来。 要知道,那可是进士! 他们商贾世家,也能出进士了? 当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50章:诸学子 乾都,某处客栈内,一身着儒袍的书生整理了一番衣冠,随即看向窗外,只见草长莺飞。 一时间,不由得思绪飘远。 “也不知,顾兄将我那酒楼经营得如何了。” “也不知,大哥他和顾兄之间,是否会有矛盾爆发。” “以大哥精明的性子,顾兄怕是讨不了好。” “当初离开淮南,终究是草率了些,如今来看,把酒楼卖给顾兄,怕是坑害了他。” “此次春闱,若我高中返乡,定要好生补偿顾兄一番。” “届时,我便是当朝进士,哪怕是大哥,想必也不好说些什么。” “只可惜了顾兄,他于诗词一道上,确实有经天纬地之才。” “奈何不热衷于仕途,着实叫人可惜。” “不过,顾兄毕竟对我有恩,今后定然是要帮衬一番的。” 不错,此人正是从淮南而来的赵怀才。 其实,当初他之所以急匆匆地把酒楼卖掉。 并不是为了进京赶考。 春闱时间宽裕,就算现在进京,时间上也有富余。 真正的原因其实是,赵腾龙想要吞并掉他的怀才酒楼! 所以他才急匆匆想把酒楼转手于人,然后离开淮南,避开这些个蝇营狗苟的腌臜事儿。 但,这怀才酒楼,其实就是个烫手山芋。 接手之人,依旧会面对赵腾龙的吞并。 而且赵怀才深知,赵腾龙生性精明,且手段恶劣,又占据天时地利。 接手之人,八成难以逃脱。 所以,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怀才九楼,其实是个陷阱。 赵怀才本想随便找个生意人出手。 可奈何顾北川上赶着往陷阱里跳,他当时又急于求成,便顺坡下驴。 如今看来,却是心有戚戚,觉得愧对于顾北川。 这才有了这番感慨。 …… 江南郡,松山书院。 春闱在即,今天,正是松山书院一众学子入乾都赶考的日子。 书院门前汇聚了许多人,乌泱泱一大片,看起来蔚为壮观。 只是有些人神情慌张,如丧考妣。 有些人则胸有成竹,智珠在握。 当然,最显眼之人,莫过于顾兴文。 整个江淮两郡,甚至是整个大乾,最小的举人。 有望连中三元,名留青史的存在! 此时的顾兴文,过完年后,也不过堪堪16的年纪。 一身儒袍,都显得有些宽大。 可周遭众学子,看他的目光,却无半点轻视,反而带着些许讨好之意。 咯吱。 就在此时,书院大门洞开。 一众教书先生和教习纷纷走出,和考生们道别。 这是松山书院的传统,学生进京赶考之前,必然要来拜别老师的。 昔日在诗会上丢尽脸面的水溪,今朝却是春风得意,满脸喜色。 只见其走到顾兴文前,轻抚其头顶,道:“兴文啊,定要好生考试,争取中个贡元回来。” “多谢教习,兴文一定尽力。” 闻言,水溪眉头一皱,有些不喜。 直到现在,顾兴文也只是称他为教习,而非老师。 若是传出去,他这状元师的名头,怕是难以坐稳。 只见其不着痕迹地敛去脸上神色,笑道:“兴文打小便聪慧,不像你那兄长,整日里就知道结交些三教九流,行溜鹰斗犬之事,实乃一祸害也。” “相比之下,兴文不只聪慧,还懂事许多。” “能有你这样的学生,实乃老夫生平一大幸事也。” 水溪这话本是奔着讨好顾兴文去的,可谁承想,顾兴文闻言之后,不仅没有露出丝毫笑意,反而眉头微皱。 “教习,我兄长本性纯良,只是纨绔了些,还请莫要坏了他名声。” 水溪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心中便生起一股恼怒,只是并未表现出来,而是道:“兴文何必替他开脱,依我看,他就是个天生的纨绔,若无兴文你,顾家家业,迟早要被其败光。” “来松山书院,说是读书,结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更是不把我这个教习放在眼中。” “他眼里可还有师长?还有礼制?还有圣人教诲?” “也可怜顾员外,竟生出这么个儿子。” 水溪本还要再说,可见顾兴文已然眉头紧皱,面带不悦,这才停下,转而道: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些出发,莫要误了时辰。” “诺,学生拜别教习。” 水溪和顾兴文之间的场景,并非特例,类似的一幕,在周围比比皆是。 学生们纷纷向老师辞别,胸有成竹者自然是意气风发,感谢恩师教诲。 心中彷徨者,则痛哭流涕,于恩师面前忏悔,希望来年能继续到松山书院求学。 十年寒窗,如今终于到了要见真章,出结果的时候,谁人能不激动,谁人能不彷徨? ...... 淮南,八公村。 南山居的小院前,此时此刻聚满了人。 无一例外,都是飞鸿的股东。 且一个个身穿华服,面带富贵之气。 可即便如此,却无一人胆敢不敬,没有顾北川的吩咐,甚至不敢踏进小院一步,只是在南山居外等候。 好在现如今已是初春时节,若是还在寒冬腊月,以他们的身子骨,怕是等不了多长时间。 良久之后,大门终于洞开。 顾北川带着一众子弟,先后走了出来。 “顾诗君,麻烦您了。” “就是就是,飞鸿事务诸多,顾诗君本就繁忙,还要给我等孩子上课,当真是难为您了。” “顾诗君,前些日子,我得了一味草药,据说对调养身子甚有奇效,您要不拿回去试试?” “诶,草药算什么,我们黄氏产的药酒才是一等一的好东西,顾诗君且尝尝。” 面对众人的阿谀,顾北川只是轻笑一声,道:“好了,莫要如此。” “他们都是我的学生,老师给学生授课,本就天经地义,况且之前便约好了,我若不做,反倒是违约了。” “那,顾诗君您觉着他们这次春闱,有希望吗?” “emmmm,希望很大。他们都很是用功,只要答题时候不出岔子,金榜题名应当不是问题。” 听见顾北川这话,商贾们才纷纷把心放进肚子里。 随即便难以遏制地激动起来。 要知道,那可是进士! 他们商贾世家,也能出进士了? 当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50章:诸学子 乾都,某处客栈内,一身着儒袍的书生整理了一番衣冠,随即看向窗外,只见草长莺飞。 一时间,不由得思绪飘远。 “也不知,顾兄将我那酒楼经营得如何了。” “也不知,大哥他和顾兄之间,是否会有矛盾爆发。” “以大哥精明的性子,顾兄怕是讨不了好。” “当初离开淮南,终究是草率了些,如今来看,把酒楼卖给顾兄,怕是坑害了他。” “此次春闱,若我高中返乡,定要好生补偿顾兄一番。” “届时,我便是当朝进士,哪怕是大哥,想必也不好说些什么。” “只可惜了顾兄,他于诗词一道上,确实有经天纬地之才。” “奈何不热衷于仕途,着实叫人可惜。” “不过,顾兄毕竟对我有恩,今后定然是要帮衬一番的。” 不错,此人正是从淮南而来的赵怀才。 其实,当初他之所以急匆匆地把酒楼卖掉。 并不是为了进京赶考。 春闱时间宽裕,就算现在进京,时间上也有富余。 真正的原因其实是,赵腾龙想要吞并掉他的怀才酒楼! 所以他才急匆匆想把酒楼转手于人,然后离开淮南,避开这些个蝇营狗苟的腌臜事儿。 但,这怀才酒楼,其实就是个烫手山芋。 接手之人,依旧会面对赵腾龙的吞并。 而且赵怀才深知,赵腾龙生性精明,且手段恶劣,又占据天时地利。 接手之人,八成难以逃脱。 所以,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怀才九楼,其实是个陷阱。 赵怀才本想随便找个生意人出手。 可奈何顾北川上赶着往陷阱里跳,他当时又急于求成,便顺坡下驴。 如今看来,却是心有戚戚,觉得愧对于顾北川。 这才有了这番感慨。 …… 江南郡,松山书院。 春闱在即,今天,正是松山书院一众学子入乾都赶考的日子。 书院门前汇聚了许多人,乌泱泱一大片,看起来蔚为壮观。 只是有些人神情慌张,如丧考妣。 有些人则胸有成竹,智珠在握。 当然,最显眼之人,莫过于顾兴文。 整个江淮两郡,甚至是整个大乾,最小的举人。 有望连中三元,名留青史的存在! 此时的顾兴文,过完年后,也不过堪堪16的年纪。 一身儒袍,都显得有些宽大。 可周遭众学子,看他的目光,却无半点轻视,反而带着些许讨好之意。 咯吱。 就在此时,书院大门洞开。 一众教书先生和教习纷纷走出,和考生们道别。 这是松山书院的传统,学生进京赶考之前,必然要来拜别老师的。 昔日在诗会上丢尽脸面的水溪,今朝却是春风得意,满脸喜色。 只见其走到顾兴文前,轻抚其头顶,道:“兴文啊,定要好生考试,争取中个贡元回来。” “多谢教习,兴文一定尽力。” 闻言,水溪眉头一皱,有些不喜。 直到现在,顾兴文也只是称他为教习,而非老师。 若是传出去,他这状元师的名头,怕是难以坐稳。 只见其不着痕迹地敛去脸上神色,笑道:“兴文打小便聪慧,不像你那兄长,整日里就知道结交些三教九流,行溜鹰斗犬之事,实乃一祸害也。” “相比之下,兴文不只聪慧,还懂事许多。” “能有你这样的学生,实乃老夫生平一大幸事也。” 水溪这话本是奔着讨好顾兴文去的,可谁承想,顾兴文闻言之后,不仅没有露出丝毫笑意,反而眉头微皱。 “教习,我兄长本性纯良,只是纨绔了些,还请莫要坏了他名声。” 水溪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心中便生起一股恼怒,只是并未表现出来,而是道:“兴文何必替他开脱,依我看,他就是个天生的纨绔,若无兴文你,顾家家业,迟早要被其败光。” “来松山书院,说是读书,结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更是不把我这个教习放在眼中。” “他眼里可还有师长?还有礼制?还有圣人教诲?” “也可怜顾员外,竟生出这么个儿子。” 水溪本还要再说,可见顾兴文已然眉头紧皱,面带不悦,这才停下,转而道: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些出发,莫要误了时辰。” “诺,学生拜别教习。” 水溪和顾兴文之间的场景,并非特例,类似的一幕,在周围比比皆是。 学生们纷纷向老师辞别,胸有成竹者自然是意气风发,感谢恩师教诲。 心中彷徨者,则痛哭流涕,于恩师面前忏悔,希望来年能继续到松山书院求学。 十年寒窗,如今终于到了要见真章,出结果的时候,谁人能不激动,谁人能不彷徨? ...... 淮南,八公村。 南山居的小院前,此时此刻聚满了人。 无一例外,都是飞鸿的股东。 且一个个身穿华服,面带富贵之气。 可即便如此,却无一人胆敢不敬,没有顾北川的吩咐,甚至不敢踏进小院一步,只是在南山居外等候。 好在现如今已是初春时节,若是还在寒冬腊月,以他们的身子骨,怕是等不了多长时间。 良久之后,大门终于洞开。 顾北川带着一众子弟,先后走了出来。 “顾诗君,麻烦您了。” “就是就是,飞鸿事务诸多,顾诗君本就繁忙,还要给我等孩子上课,当真是难为您了。” “顾诗君,前些日子,我得了一味草药,据说对调养身子甚有奇效,您要不拿回去试试?” “诶,草药算什么,我们黄氏产的药酒才是一等一的好东西,顾诗君且尝尝。” 面对众人的阿谀,顾北川只是轻笑一声,道:“好了,莫要如此。” “他们都是我的学生,老师给学生授课,本就天经地义,况且之前便约好了,我若不做,反倒是违约了。” “那,顾诗君您觉着他们这次春闱,有希望吗?” “emmmm,希望很大。他们都很是用功,只要答题时候不出岔子,金榜题名应当不是问题。” 听见顾北川这话,商贾们才纷纷把心放进肚子里。 随即便难以遏制地激动起来。 要知道,那可是进士! 他们商贾世家,也能出进士了? 当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51章:平衡 大乾的等级制度是很森严的,士农工商,商贾虽说有钱,但论地位,当真不如普通农民。 别看八公村那些个村民如今对顾北川毕恭毕敬的,那是因为他们和飞鸿之间有利益纠葛,顾北川是给他们发月钱的人! 若是面对其他商贾,他们约莫是没有好脸色的。 更有甚至,贫农若是和商贾打起官司。 在官府那儿,别说有的没的,商贾气势上就要先弱上三分。 地位如此地下,他们挣那般多的银钱,又有何用? 更重要的,得实现阶级跨越。 那如何实现呢? 难不成回去种地? 绝对不可能! 自然是科举致仕。 只要入了仕途,他们便不再是商贾,而是士大夫! 这天下,一等一的,是勋贵。 项族皇室,便是最大的勋贵。 次一等的,王爵,公侯伯子男等等! 这天下,就是他们的! 其次,便是士大夫。 王朝虽说是勋贵的,但也需要人才来帮他们治理,相应地,勋贵会给予人才相应的身份和地位。 士大夫,便是这等人。 所以说,从商贾跨越到士大夫,当真是一步登天也! 为此,他们不惜花费半数家财,把孩子们送到顾北川处求学。 为的,不就是功名二字?不就是今天! 而此时此刻,得到顾北川的承诺后,他们便觉得,值了,一切都值了。 只要孩子们能金榜题名,别说半数家财,就算全部,又能如何? 他们都是于商海沉浮了几十年的老狐狸,生意能做到这般大,自然有自己的人脉和秘诀。 就算家产没了,自然也可卷土重来。 可这功名若是没了,再考一次,也不见得能考中。 “臭小子,还愣着做甚,还不拜别恩师,遂为父进京赶考。” 沈良富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顾北川身前,双眸通红,磕了个响头后,道:“学生沈良富,感谢恩师传道授业解惑之恩!” 沈良富是跟着顾北川最久的学生,也是学得最多的学生。 若无恩师,他难以知晓,何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不知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而不是为了那些许功名,些许利禄,去皓首穷经。 若无恩师,他更难以知晓,原来除了读书外,还有一条叫做科技兴国的路子。 而恩师,早已是这条路上的先驱者。 他和顾北川做师徒的日子不长,约莫只有半年光景,但传道授业解惑,顾北川却一个没落下。 所以这个响头,他磕得真心实意。 噗通! 就在沈良富思绪纷飞之际,便听身侧又有一道响声传来。 只见甄仁义抬起头来,双眸通红道:“学生甄仁义,谢恩师传道授业解惑之恩!” “学生陈楚歌,谢恩师传道授业解惑之恩!” “学生周安,谢恩师传道授业解惑之恩!” “学生们此去经年,还望恩师保重身体,以待来年相见。” 眼前的一幕幕,悉数落到顾北川眼中,叫他也不禁有些鼻子发酸。 大乾奉行天地君亲师,所以学生们一旦拜师,那是要终身侍奉的。 以后出门在外,更是会被贴上某某学生的标签。 所以顾兴文才一直对水溪以教习相称,不肯认其为师。 可这些子弟,却是当真以师之礼待他。 别人不说,单单就说沈良富。 顾北川依稀记得,寒冬腊月时,他有一次忘记准备暖炉。 便是沈良富将自己的暖炉借给他用。 从此以后,但凡来南山居上课,也是提前准备好两个暖炉。 这份心思,顾北川嘴上不说,但心中,却是实打实地感受到了。 还有甄仁义,没少给他带江南特产。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人家以真心相待,自然也能拨动顾北川那根心弦。 如今见了这幅场面,竟当真有些不舍。 便只好转过身去,硬起心肠道:“去罢去罢,莫要啰唆。” “学生告退。” …… 乾都,天乾苑。 太傅府。 杨家四世三公,家主杨槐更是当朝太傅,位在三公之上! 如此门楣,何等显赫! 可以说,但凡是杨家子弟,必然仕途通畅。 此刻,太傅府内,一青年推门而入。 只一眼便看见了于太师椅上端坐的杨槐,顿时恭敬行礼,道:“绍,见过叔父。” “你准备一二,等春闱一过,便出任国子监祭酒一职。” “国子监祭酒?那不是胡俨的职位吗?” “以前是,很快便不是了。” “可是叔父,您之前不是说,杨家遭陛下猜忌,最近时日,族中子弟应当少惹祸端,谨慎行事吗?” “怎地,又替绍谋求到如此官职。” “此一时非彼一时。” “你可知张浪?” “当朝太尉,三公之一,自然知晓,不过...阉人而已,算不得如何。” “他是算不得如何,心气、胆气、能耐都不够。” “但,你可曾想过,这样的一介阉人,如何能做到太尉这个位置?” 杨绍闻言,眉头紧皱,良久之后,才试探着道:“莫非,是陛下?” “不错,他便是朝堂之上,陛下的眼睛!” “这些年来,我杨家势大,陛下这才提拔了魏青,为的就是压制我杨家。” “只可惜,魏青为人古板,不懂变通,只凭区区一个丞相之位,如何斗得过我等?” “所以陛下又扶植了张浪?” “不错!” “可这样的话,按理来说,魏青和张浪应忝为同盟才是,可今早朝会之上,张浪为何会替叔父说话?” “你错了,魏青是丞相,他想做的,是缔造盛世,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大乾。” “张浪则是陛下的眼睛,陛下想的是什么?北伐!自然少不得劳民伤财。” “我杨家在时,他们可以忝为同盟,若是我杨家不在了,呵呵...” “那这一次?” “最近几年来,胡俨风头过盛,魏青一脉逐渐壮大,陛下也怕尾大不掉,略作敲打而已。” “邵儿,你记住,陛下雄才大略,乃百年难遇之雄主。” “陪伴在这等雄主身边,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帝王心术,最重平衡。” “只要朝堂上处于平衡,陛下就能安心北伐,我杨家自可无虞。” “若是平衡坏了,等陛下出手,那便万事皆休。” “侄儿懂了,上任国子监祭酒后,定然谨言慎行,不给家族添麻烦。”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52章:天子一怒 大乾会试,每三年一次。 通常是在乡试第二年的二三月份举行,因为恰逢初春,又叫做春闱。 会试由主考统筹大局,下设正副总裁,及足足十八名考官,皆有翰林院翰林担任。 共分为三场,国子监监生和举人都可参加。 考试共考三场,每场三天。 所以说,这不仅是对学识的考验,更是一场身体素质上的比拼。 就连饭食,也得自己带。 若是富人家,还好些,定然能配齐美味佳肴。 若是穷苦出身,散尽家财,进京赶考。 最后怕是连这饭食的钱都出不起,只能带两个冷馍馍充饥。 一个不慎,若是偶感风寒,更是要带病考试。 若是发挥不好,便与金榜题名无缘。 所以说啊,这年头,寒门出身确实难。 更何况,这还是仁宣皇帝治下。 若是换成三十年前,便当真是个人吃人的世道了。 随着时间推移,各地考生齐聚乾都。 开始了为期长达九天的会试! 会试结束之后,考生们依旧不能离开乾都。 而是得等放榜,名落孙山者,就此离去。 若是高中,则还要参加殿试。 于金銮殿前奏对,美名其曰,天子门生! 殿试结束之后,再根据个人成绩,赐进士出身或同进士出身。 到这,此次春闱才算结束。 考生们也算有了功名傍身,随后便等。 等朝廷官位空缺。 若是出身世家子弟,有着家族帮衬,再加上运气好些,不多时便能有职位落在头上。 若是贫寒出身,运气又不好,怕是有的等了。 现实吗? 只能说这就是世道。 考生的考卷,会将姓名籍贯统一密封,随后送到翰林院,由主考、正副总裁以及十八位考官共同阅卷。 阅卷完之后,还不能拆封。 而是得盲排出名次,随后送入乾德殿,由当今天子拆封,从根源上杜绝官员因为受贿而舞弊一事。 上一任帝王在位时,朝纲崩坏,卖官贩爵,科举更是沦为世家子弟的镀金场。 仁宣皇帝上位后,彻底肃清寰宇,整顿朝纲。 同时也表露出了对科举的重视。 这是朝廷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且相比于举孝廉等方式,效率高得多。 所以也不得不重视。 故而,朝廷对科举官员受贿舞弊一事,一向是零容忍。 抓到便是死罪! 前些年还有个情节恶劣的,因为受贿,一口气把五个世家子弟送上前十之列。 后来被查办,仁宣皇帝一怒之下,直接下令抄家灭族! 可见此事之恶劣,朝廷之重视。 时间,往往就是在指缝间不经意溜走。 一眨眼,便是半月光景。 会试圆满结束,各地考生们的试卷,也都已批阅完毕,名次也都排列完毕,送予乾德殿中,等候天子宣判。 …… 清晨。 太阳升起,阳光洒落。 乾德殿前,喊礼太监尖锐刺耳的嗓音再度响起: “诸公,上朝!” 随即,衮衮诸公便鱼贯而入。 仁宣皇帝依旧高坐龙椅,即便年岁已高,却依旧不怒而威,看起来气势十足。 没有人敢小觑这位帝王,若没有他,名为乾的国度三十年前便要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 历朝历代的中兴之君,往往能与开国之主相比肩。 而仁宣皇帝于危难之际登基,内震宵小,肃清寰宇,外荡仇寇,护卫山河。 按理来说,成就已然不俗。 但距离成为中兴之君,和当年的太祖高皇帝,霸王项沧澜相提并论,依旧有着不小的距离。 但如果他能积蓄力量,覆灭大燕和大凉,收复旧山河,将大乾疆土恢复至巅峰时期。 那,想必是差不多了。 只可惜,仁宣帝年岁已高。 谁也不知,他是否还能有这个时间。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依旧是喊礼太监尖锐的嗓门。 “启禀陛下,前些时候,微臣担任春闱主考,统筹会试诸多事宜。” “现如今,春闱已过,考生们的考卷,也都盲审完毕,还请陛下批阅。”太监话音刚落,胡俨便站出来道。 只是他这话一出,周遭众人便神色变换,看向他的目光略有怜悯之色。 杨槐和张浪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模样,似乎此事与他们二人并无半点干系,毫不在意一般。 站在略靠后位置的杨绍,则是嘴角上扬,心中有喜悦之意荡漾。 魏青则是于心不忍,随时准备出言劝谏,以保全自己的得意弟子。 龙椅之上,仁宣皇帝闻言,则点了点头,道:“把考卷都呈上来。” 一声令下,很快便有人将考卷送来。 这是已经排好了名次的试卷,只不过姓名和籍贯依旧是密封着的。 按大乾律例,只有仁宣皇帝有资格当着大臣们的面拆封,以示公正。 “先将贡元的卷子递上来。” 随侍太监闻言,急忙递上一张考卷。 仁宣皇帝之后,当着下方几十双眼睛,将封条撕开。 随后,便见这位饱经风霜的帝王,皱起了眉头。 魏青心中一凛,随即便是满心的疑惑。 这贡元,八成是北方人。 可这不是很正常吗? 近三年来的会试,贡元不都是北方人吗? 陛下何以皱眉? 就连假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杨槐,此刻心中也有些纳闷。 按理来说,就算要责罚胡俨,陛下也不应当在此时发难啊。 大殿内沉寂了良久,仁宣皇帝终于放下了那张考卷,道:“拿第二甲的考卷来。” 然而,谁承想,看完第二甲的考卷后,仁宣皇帝眉头却皱得更紧。 “剩下的!剩下的考卷,都拿来!” 群臣明显感觉到,此刻的仁宣皇帝,心中仿佛憋着一股火。 一时间,群臣颤栗,莫不敢言。 偌大的乾德殿中,一时间,竟只有仁宣皇帝翻阅考卷的声音。 良久之后,仁宣皇帝将所有考卷放下,脸色已是铁青。 冷笑着道:“胡俨,你可知罪?” 胡俨好歹是在官场厮混了几年,哪里能听不出仁宣皇帝话语中的盛怒。 一时间,只能强忍心中诧异,跪伏在地,诚惶诚恐道: “微臣愚钝,不知有何过错,还请圣上明鉴。”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徇私舞弊!”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52章:天子一怒 大乾会试,每三年一次。 通常是在乡试第二年的二三月份举行,因为恰逢初春,又叫做春闱。 会试由主考统筹大局,下设正副总裁,及足足十八名考官,皆有翰林院翰林担任。 共分为三场,国子监监生和举人都可参加。 考试共考三场,每场三天。 所以说,这不仅是对学识的考验,更是一场身体素质上的比拼。 就连饭食,也得自己带。 若是富人家,还好些,定然能配齐美味佳肴。 若是穷苦出身,散尽家财,进京赶考。 最后怕是连这饭食的钱都出不起,只能带两个冷馍馍充饥。 一个不慎,若是偶感风寒,更是要带病考试。 若是发挥不好,便与金榜题名无缘。 所以说啊,这年头,寒门出身确实难。 更何况,这还是仁宣皇帝治下。 若是换成三十年前,便当真是个人吃人的世道了。 随着时间推移,各地考生齐聚乾都。 开始了为期长达九天的会试! 会试结束之后,考生们依旧不能离开乾都。 而是得等放榜,名落孙山者,就此离去。 若是高中,则还要参加殿试。 于金銮殿前奏对,美名其曰,天子门生! 殿试结束之后,再根据个人成绩,赐进士出身或同进士出身。 到这,此次春闱才算结束。 考生们也算有了功名傍身,随后便等。 等朝廷官位空缺。 若是出身世家子弟,有着家族帮衬,再加上运气好些,不多时便能有职位落在头上。 若是贫寒出身,运气又不好,怕是有的等了。 现实吗? 只能说这就是世道。 考生的考卷,会将姓名籍贯统一密封,随后送到翰林院,由主考、正副总裁以及十八位考官共同阅卷。 阅卷完之后,还不能拆封。 而是得盲排出名次,随后送入乾德殿,由当今天子拆封,从根源上杜绝官员因为受贿而舞弊一事。 上一任帝王在位时,朝纲崩坏,卖官贩爵,科举更是沦为世家子弟的镀金场。 仁宣皇帝上位后,彻底肃清寰宇,整顿朝纲。 同时也表露出了对科举的重视。 这是朝廷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且相比于举孝廉等方式,效率高得多。 所以也不得不重视。 故而,朝廷对科举官员受贿舞弊一事,一向是零容忍。 抓到便是死罪! 前些年还有个情节恶劣的,因为受贿,一口气把五个世家子弟送上前十之列。 后来被查办,仁宣皇帝一怒之下,直接下令抄家灭族! 可见此事之恶劣,朝廷之重视。 时间,往往就是在指缝间不经意溜走。 一眨眼,便是半月光景。 会试圆满结束,各地考生们的试卷,也都已批阅完毕,名次也都排列完毕,送予乾德殿中,等候天子宣判。 …… 清晨。 太阳升起,阳光洒落。 乾德殿前,喊礼太监尖锐刺耳的嗓音再度响起: “诸公,上朝!” 随即,衮衮诸公便鱼贯而入。 仁宣皇帝依旧高坐龙椅,即便年岁已高,却依旧不怒而威,看起来气势十足。 没有人敢小觑这位帝王,若没有他,名为乾的国度三十年前便要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 历朝历代的中兴之君,往往能与开国之主相比肩。 而仁宣皇帝于危难之际登基,内震宵小,肃清寰宇,外荡仇寇,护卫山河。 按理来说,成就已然不俗。 但距离成为中兴之君,和当年的太祖高皇帝,霸王项沧澜相提并论,依旧有着不小的距离。 但如果他能积蓄力量,覆灭大燕和大凉,收复旧山河,将大乾疆土恢复至巅峰时期。 那,想必是差不多了。 只可惜,仁宣帝年岁已高。 谁也不知,他是否还能有这个时间。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依旧是喊礼太监尖锐的嗓门。 “启禀陛下,前些时候,微臣担任春闱主考,统筹会试诸多事宜。” “现如今,春闱已过,考生们的考卷,也都盲审完毕,还请陛下批阅。”太监话音刚落,胡俨便站出来道。 只是他这话一出,周遭众人便神色变换,看向他的目光略有怜悯之色。 杨槐和张浪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模样,似乎此事与他们二人并无半点干系,毫不在意一般。 站在略靠后位置的杨绍,则是嘴角上扬,心中有喜悦之意荡漾。 魏青则是于心不忍,随时准备出言劝谏,以保全自己的得意弟子。 龙椅之上,仁宣皇帝闻言,则点了点头,道:“把考卷都呈上来。” 一声令下,很快便有人将考卷送来。 这是已经排好了名次的试卷,只不过姓名和籍贯依旧是密封着的。 按大乾律例,只有仁宣皇帝有资格当着大臣们的面拆封,以示公正。 “先将贡元的卷子递上来。” 随侍太监闻言,急忙递上一张考卷。 仁宣皇帝之后,当着下方几十双眼睛,将封条撕开。 随后,便见这位饱经风霜的帝王,皱起了眉头。 魏青心中一凛,随即便是满心的疑惑。 这贡元,八成是北方人。 可这不是很正常吗? 近三年来的会试,贡元不都是北方人吗? 陛下何以皱眉? 就连假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杨槐,此刻心中也有些纳闷。 按理来说,就算要责罚胡俨,陛下也不应当在此时发难啊。 大殿内沉寂了良久,仁宣皇帝终于放下了那张考卷,道:“拿第二甲的考卷来。” 然而,谁承想,看完第二甲的考卷后,仁宣皇帝眉头却皱得更紧。 “剩下的!剩下的考卷,都拿来!” 群臣明显感觉到,此刻的仁宣皇帝,心中仿佛憋着一股火。 一时间,群臣颤栗,莫不敢言。 偌大的乾德殿中,一时间,竟只有仁宣皇帝翻阅考卷的声音。 良久之后,仁宣皇帝将所有考卷放下,脸色已是铁青。 冷笑着道:“胡俨,你可知罪?” 胡俨好歹是在官场厮混了几年,哪里能听不出仁宣皇帝话语中的盛怒。 一时间,只能强忍心中诧异,跪伏在地,诚惶诚恐道: “微臣愚钝,不知有何过错,还请圣上明鉴。”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徇私舞弊!”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52章:天子一怒 大乾会试,每三年一次。 通常是在乡试第二年的二三月份举行,因为恰逢初春,又叫做春闱。 会试由主考统筹大局,下设正副总裁,及足足十八名考官,皆有翰林院翰林担任。 共分为三场,国子监监生和举人都可参加。 考试共考三场,每场三天。 所以说,这不仅是对学识的考验,更是一场身体素质上的比拼。 就连饭食,也得自己带。 若是富人家,还好些,定然能配齐美味佳肴。 若是穷苦出身,散尽家财,进京赶考。 最后怕是连这饭食的钱都出不起,只能带两个冷馍馍充饥。 一个不慎,若是偶感风寒,更是要带病考试。 若是发挥不好,便与金榜题名无缘。 所以说啊,这年头,寒门出身确实难。 更何况,这还是仁宣皇帝治下。 若是换成三十年前,便当真是个人吃人的世道了。 随着时间推移,各地考生齐聚乾都。 开始了为期长达九天的会试! 会试结束之后,考生们依旧不能离开乾都。 而是得等放榜,名落孙山者,就此离去。 若是高中,则还要参加殿试。 于金銮殿前奏对,美名其曰,天子门生! 殿试结束之后,再根据个人成绩,赐进士出身或同进士出身。 到这,此次春闱才算结束。 考生们也算有了功名傍身,随后便等。 等朝廷官位空缺。 若是出身世家子弟,有着家族帮衬,再加上运气好些,不多时便能有职位落在头上。 若是贫寒出身,运气又不好,怕是有的等了。 现实吗? 只能说这就是世道。 考生的考卷,会将姓名籍贯统一密封,随后送到翰林院,由主考、正副总裁以及十八位考官共同阅卷。 阅卷完之后,还不能拆封。 而是得盲排出名次,随后送入乾德殿,由当今天子拆封,从根源上杜绝官员因为受贿而舞弊一事。 上一任帝王在位时,朝纲崩坏,卖官贩爵,科举更是沦为世家子弟的镀金场。 仁宣皇帝上位后,彻底肃清寰宇,整顿朝纲。 同时也表露出了对科举的重视。 这是朝廷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且相比于举孝廉等方式,效率高得多。 所以也不得不重视。 故而,朝廷对科举官员受贿舞弊一事,一向是零容忍。 抓到便是死罪! 前些年还有个情节恶劣的,因为受贿,一口气把五个世家子弟送上前十之列。 后来被查办,仁宣皇帝一怒之下,直接下令抄家灭族! 可见此事之恶劣,朝廷之重视。 时间,往往就是在指缝间不经意溜走。 一眨眼,便是半月光景。 会试圆满结束,各地考生们的试卷,也都已批阅完毕,名次也都排列完毕,送予乾德殿中,等候天子宣判。 …… 清晨。 太阳升起,阳光洒落。 乾德殿前,喊礼太监尖锐刺耳的嗓音再度响起: “诸公,上朝!” 随即,衮衮诸公便鱼贯而入。 仁宣皇帝依旧高坐龙椅,即便年岁已高,却依旧不怒而威,看起来气势十足。 没有人敢小觑这位帝王,若没有他,名为乾的国度三十年前便要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 历朝历代的中兴之君,往往能与开国之主相比肩。 而仁宣皇帝于危难之际登基,内震宵小,肃清寰宇,外荡仇寇,护卫山河。 按理来说,成就已然不俗。 但距离成为中兴之君,和当年的太祖高皇帝,霸王项沧澜相提并论,依旧有着不小的距离。 但如果他能积蓄力量,覆灭大燕和大凉,收复旧山河,将大乾疆土恢复至巅峰时期。 那,想必是差不多了。 只可惜,仁宣帝年岁已高。 谁也不知,他是否还能有这个时间。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依旧是喊礼太监尖锐的嗓门。 “启禀陛下,前些时候,微臣担任春闱主考,统筹会试诸多事宜。” “现如今,春闱已过,考生们的考卷,也都盲审完毕,还请陛下批阅。”太监话音刚落,胡俨便站出来道。 只是他这话一出,周遭众人便神色变换,看向他的目光略有怜悯之色。 杨槐和张浪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模样,似乎此事与他们二人并无半点干系,毫不在意一般。 站在略靠后位置的杨绍,则是嘴角上扬,心中有喜悦之意荡漾。 魏青则是于心不忍,随时准备出言劝谏,以保全自己的得意弟子。 龙椅之上,仁宣皇帝闻言,则点了点头,道:“把考卷都呈上来。” 一声令下,很快便有人将考卷送来。 这是已经排好了名次的试卷,只不过姓名和籍贯依旧是密封着的。 按大乾律例,只有仁宣皇帝有资格当着大臣们的面拆封,以示公正。 “先将贡元的卷子递上来。” 随侍太监闻言,急忙递上一张考卷。 仁宣皇帝之后,当着下方几十双眼睛,将封条撕开。 随后,便见这位饱经风霜的帝王,皱起了眉头。 魏青心中一凛,随即便是满心的疑惑。 这贡元,八成是北方人。 可这不是很正常吗? 近三年来的会试,贡元不都是北方人吗? 陛下何以皱眉? 就连假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杨槐,此刻心中也有些纳闷。 按理来说,就算要责罚胡俨,陛下也不应当在此时发难啊。 大殿内沉寂了良久,仁宣皇帝终于放下了那张考卷,道:“拿第二甲的考卷来。” 然而,谁承想,看完第二甲的考卷后,仁宣皇帝眉头却皱得更紧。 “剩下的!剩下的考卷,都拿来!” 群臣明显感觉到,此刻的仁宣皇帝,心中仿佛憋着一股火。 一时间,群臣颤栗,莫不敢言。 偌大的乾德殿中,一时间,竟只有仁宣皇帝翻阅考卷的声音。 良久之后,仁宣皇帝将所有考卷放下,脸色已是铁青。 冷笑着道:“胡俨,你可知罪?” 胡俨好歹是在官场厮混了几年,哪里能听不出仁宣皇帝话语中的盛怒。 一时间,只能强忍心中诧异,跪伏在地,诚惶诚恐道: “微臣愚钝,不知有何过错,还请圣上明鉴。”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徇私舞弊!”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53章:朝堂对峙 徇私舞弊这四个字一出,乾德殿内,再也保持不了安静。 所有人脸上都挂满了不可思议和瞠目结舌。 片刻之后,更有人小声低语起来。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杨槐便回过神来,很好地维持住了外在形象。 虽说不知道为何陛下如此盛怒,更不知陛下为何认定胡俨徇私舞弊。 但,如今事态的发展和他预想中的大差不差。 甚至要好上许多。 既然如此,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杨绍更是喜上眉梢,胡俨惹得陛下如此盛怒,那不就意味着,国子监祭酒之位,已是他囊中之物? 魏青则是脸色大变,虽不清楚其中缘由,但却绝对相信自家徒弟,于是上前一步,叩首道:“陛下,胡俨虽说有些清贫,但日子还算过得去。” “且向来有清正廉洁之名,更何况是春闱此等大事,谅他是万万不敢做出徇私舞弊之事的,还请陛下明察秋毫。” 仁宣皇帝闻言,也不说话,只是将手中考卷重重掷于台阶之下,随后才冷声道:“自己看。” 胡俨见状,顿时心中一凛。 考卷是他和正副总裁,以及十八位考官共同批阅的。 单单内容和名次上来说,绝无纰漏,陛下更不可能觉着他徇私舞弊。 所以这错,肯定出在考生姓名和籍贯上! 上前拾起考卷后,胡俨目光快速看向贡元的姓名和籍贯。 他依稀记得,陛下就是看了这个,才心生恼怒。 他本还尤为不解,不过是个贡元而已,每三年都有一个,怎会惹得天子不快? 然而当那姓名和籍贯映入眼帘之际,他瞬间僵住了。 下一刻,便瞳孔收缩,眼眸放大,将那考卷拿到眼前,一字一字地看了起来。 姓名:沈良富,籍贯:淮南。 南...南方人士? 贡元怎么会是南方人士? 这怎么可能! 这绝无可能! 而且不是那位淮南诗君,也不是那位江南神童,而是沈良富。 这沈良富是何许人也? 一时间,胡俨愣在原地,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一幕不只是他看见了,站在前排的魏青和杨槐也看见了。 两人都是于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狐狸,比起胡俨来,城府深了不知多少。 可事到如今,也是纷纷皱眉。 面露肉眼可见的诧异之色。 这沈良富,莫非是个有大才的隐居之士? 也不知他与那淮南诗君相比,孰优孰劣。 不过,贡元之位,也只是个例而已,陛下何至于发如此大的火? “胡俨,快些看看后面的考卷。”见胡俨愣在原地,魏青皱着眉头提醒道。 现如今可不是发呆充楞的时候! 胡俨闻言,立即惊醒过来,开始翻阅接下来的考卷。 第二甲,甄仁义,籍贯江南。 第三甲,陈楚歌,籍贯江南。 第四甲,周安,籍贯淮南。 第五甲,顾兴文,籍贯江南。 …… 第十一甲,黄祖泰,籍贯淮南。 足足前十一甲,竟全是南方人士。 不,准确地来说,竟全是江淮两郡之人! 这... 一时间,整个乾德殿内,陷入了难以言喻的绝对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 杨槐神色诧异,暗中打量起胡俨来。 他发现自己竟也有看错人的时候,这胡俨平日里看起来淡泊名利,没承想竟如此胆大包天。 胆敢做出徇私舞弊之事。 而且一下子,就是十一个! 要知道,上一次接受贿赂的,也就舞弊了五个。 好家伙,你比人家的两倍还多。 那可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一时间,看向胡俨的目光,甚至都有些怜悯起来。 寒门子弟,果真是穷怕了。 一旦捞到机会,当真是不择手段,丝毫不顾后果。 未曾想,却断送了自身前途。 魏青看着这一幕,也是呆立当场,久久无言。 甚至有那么一瞬,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信错了人。 毕竟以大乾的南北差异,别说前十一甲都是江淮两郡人士,就算都是南方人,也无异于天方夜谭。 除了主考徇私舞弊,基本没别的解释了。 可胡俨毕竟是他悉心教导了十数年的子弟,成才之后,也一直随侍左右。平日里为人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所以很快便断定,其中必有隐情。 刚想开口求情,便听跪在一旁的胡俨声嘶力竭道: “陛下!” “臣一片赤胆,忠心为国。此次春闱,更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纰漏。” “更何况,臣与正副总裁,十八位考官此二十人同吃同住。” “是万万没有接受贿赂的机会呀。” “再者说,前些年科举受贿一事历历在目,臣就算当真要行此徇私舞弊之事。” “又何至于做得如此草率,如此拙劣。” “以至于让前十一甲,尽是江淮两郡之人?” “故而,臣以顶上乌纱兼项上人头作保,绝未行那收受贿赂,徇私舞弊之事,还请陛下,明察秋毫。” 话音刚落,便见胡俨匍匐在地,额头与地面相撞,发出咚咚响声。 仁宣皇帝闻言,眉头微皱。手指于龙椅之上敲打,做沉思之状。 而这时候,看了许久考卷的魏青也站了出来,道: “陛下,以微臣之见,此事怕是大有蹊跷。” “道来。” “方才微臣曾粗略翻阅了一番这十一张考卷。” “发现除去第五甲顾兴文外,其余十人,所作八股也好,策论也好,诗词也罢,竟都有些相像。” “当然,不是内容相像,而是格式相像。” “若是放在平常时候,这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偏偏,这十人都位列前茅,甚至刷掉了北方所有考生。” “这么一来,其中的门道,便有些大了。” “以微臣之见,怕是这十位考生,自身便有些问题,而非胡俨之错。” “臣建议,调出此十名考生履历,详查一番,再做决断。” 说完,魏青便退了下去。 好的臣子,从来不该替帝王做决定,而是只会给予建议。 然而这番话一说,还没等仁宣皇帝反应,杨槐却有些坐不住了。 他方才不开口,是因为兹事体大,胡俨的处罚是跑不了的,陛下自有决断。 那时候横插一脚,难免惹祸上身。 可现在魏青都要把胡俨摘出去了,岂能继续退让? 当即便站出身来,道:“微臣以为魏丞相此言不妥。” “八股和诗文本就有既定格律在,人人都是按照这番格律来写的,你为何偏偏只说这十人有问题,而不说全天下的考生都有问题?” “莫非是想仗着你丞相之位,平白污人清名?” “再者说了,就算这十人当真有问题,胡俨作为春闱主考,为何没有事先察觉?从而让事情演变到这一步!”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54章:宴上畅谈 仗着丞相之位,凭空污人清名。 这个帽子,在尔虞我诈的官场算不得什么,但是在文坛,却是了不得的大事。 胡俨乃乾都文坛当代魁首,而魏青身为胡俨之师,又身居丞相高位。 所以,大多数非杨家出身的文人子弟,都是天然亲近他们这一派系的。 可现在,若是背上此等骂名,那还得了? 所以魏青当即还击,道:“杨太傅怎地凭空污人清白?” “胡俨的清白重要,那十人的清名自然同样重要。” “我虽居丞相之位,却从未想过以大欺小,以势压人。” “只愿陛下开张圣听,宣来那十人对峙,将一切都弄清楚,绝不冤屈任何一人。” “魏大人所言极是,这其中之事,还是说清楚道明白为妙。” “只是出了这等事,不知胡大人身为春闱主考,如何向天下考生交代?” 说完,杨槐便后退两步,缄默不语。 身旁的张浪则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眸深处,意味莫名。 人群后方的杨绍看着这一幕,则是心中暗喜。 方才魏青那一番言论,其实已经快把胡俨给摘出去了。 但叔父仅仅只用了几句话,便表明了胡俨毕竟是春闱主考,出了这等事,终究是难辞其咎。 就算他没有收受贿赂,可若是那十人舞弊,他却并未发现,依旧是大错。 只不过比起抄家灭族,倒是能轻判些许。 两大派系争论完毕后,便等着高坐龙椅之上的仁宣皇帝下令。 只是,等来的却只有沉默。 仁宣皇帝自一开始的愤怒之后,便一直缄默不语,只是看着杨槐和魏青相争。 只不过,这种漠然,才叫群臣更加颤栗。 良久之后,仁宣皇帝才挥了挥手,道:“敕令金吾卫,于明日早朝,宣那十人觐见。” 随着一声令下,此件事算是定下了基调。 是日,夜。 繁华的乾都城中,西边是天乾苑,北边是皇宫,东边则是永乐坊,据说勾栏无数,教坊司也不少。 南边嘛,则开着大大小小的酒楼和其余店铺。 此刻,沈良富等十人,便正在一酒楼中用餐。 甄仁义擦了擦嘴角,摇了摇头,道:“不得不说,这饭食,比起恩师的飞鸿酒楼,当真是差远了。” “不错,乾都,似乎也没有很豪华。”陈楚歌点了点头,亦是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他也曾向往过乾都。 认为这里有文坛上的群星荟萃,有建筑上的高楼之美,有极尽繁华之能事,有美食布匹无数。 可自从来了之后,才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 自考完之后,他们这些天也参加过不少诗会,见识过不少文人,更有一些所谓的大家。 但,和记忆中出口成章,信手拈来的恩师相比,却显得有些相形见绌。 至少,除了那位素未谋面的乾都文坛第一人胡俨胡大家外,其余人等,皆是如此。 至于高楼之美,乾都的建筑是不错。 可除却皇宫之外,似乎并不如淮南的建筑大气。 他们依稀记得,淮南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的飞鸿店铺。一样的堂皇大气,一样的装潢精美。 还有那招牌上展翅欲飞的鹏鸟,以及那铁画银钩的飞鸿二字,无不叫人心驰神往。 相比之下,乾都的建筑,便有些不够看了。 至于美食...,这家酒楼虽不是乾都最好的酒楼,但做出来的菜肴,应当也是数一数二的,毕竟花费了数两银子。 可味道却... 只能说,吃惯了飞鸿酒楼饭菜的他们,此时再吃这个,当真是有些...味同嚼蜡。 至于布匹... 好家伙,乾都大大小小,但凡有些名气的布商。 现如今店铺中出售的布匹,竟然都是淮南沈记的布匹! 这...他们只能说,出门在外,却还能看到家乡的布匹,倒是叫人有些许的宽慰之感。 “诸位兄台,这乾都不亏是乾都,随处找的一家酒楼,饭菜便有这般味道。在我们那,怕是要厨艺最上等的厨子才做得出来。” “不错不错,还有这衣裳,当真精美。穿在身上,轻柔舒适,就好似...就好似没穿一样。再者说这花纹,竟如此美轮美奂。” “也不知该是何等的技艺,才能做出如此华美的布匹。” 恰巧,旁边一桌子,也是进京赶考的北方书生,此刻正在高谈阔论。 “这次会试,诸位兄台发挥如何?” “不好说,策论和诗文都是偏向边塞与战争,我在这方面学问偏弱,颇有些难以下笔。” “诶,说到边塞诗,那得说灵韵兄啊!” “不错,灵韵兄可是我们逐北郡公认的边塞诗第一人。” “说什么逐北郡,要我说,以灵韵兄之才,放眼整个北方,也当属第一流。” “依我之见,此次会试,灵韵兄有望位列前三甲。” “诶,诸位兄台谬赞,灵韵才疏学浅,当不得如此谬赞。”饭桌上,坐在中心的一位年轻书生,颇有些得意道。 噗嗤。 然而,就在其志得意满时,旁边的位置却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声。 要说这笑啊,分为很多种。 但这一声,明显带着些许嘲讽意味。 赵灵韵当时便不乐意了,转过头去,看向发笑之人。 只见周安正捂住口鼻,作一本正经模样。 见对方没有得寸进尺,赵灵韵便只是皱眉,倒也并未得寸进尺。 只是他不得寸进尺,有人却不乐意了。 先前出口夸赞他的一人,站起身来,面对周安,以一种近乎质问的语气道:“何故发笑?” “我...我想起开心的事情。” “什么开心的事情?说出来也好叫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前些日子家中来信,贱内十月怀胎,今朝产子,恰好是一儿一女龙凤胎。” 听闻此言,那人反倒是愣住了。 若要论上一论,这还真是天大的喜事儿。 随后便用略带歉意的声音道:“抱歉,是在下误会了,在这里向兄台道一声祝贺。” “无妨无妨。” 双方交锋就此结束,各自返回,继续攀谈起来。 “灵韵兄,你尝尝这道盐焗鸭,据说是乾都特色,别地儿都吃不到的。” 片刻后,赵灵韵放下筷子,面露满足之色,点了点头,道:“当真是难得的美味,不过我们逐北郡的照烧鸭可与之比肩,南方倒是真找不出同等的美味。” 听闻此言,陈楚歌看了看他们这张桌子上无人动筷子的盐焗鸭,一时间忍不住笑出了声。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54章:宴上畅谈 仗着丞相之位,凭空污人清名。 这个帽子,在尔虞我诈的官场算不得什么,但是在文坛,却是了不得的大事。 胡俨乃乾都文坛当代魁首,而魏青身为胡俨之师,又身居丞相高位。 所以,大多数非杨家出身的文人子弟,都是天然亲近他们这一派系的。 可现在,若是背上此等骂名,那还得了? 所以魏青当即还击,道:“杨太傅怎地凭空污人清白?” “胡俨的清白重要,那十人的清名自然同样重要。” “我虽居丞相之位,却从未想过以大欺小,以势压人。” “只愿陛下开张圣听,宣来那十人对峙,将一切都弄清楚,绝不冤屈任何一人。” “魏大人所言极是,这其中之事,还是说清楚道明白为妙。” “只是出了这等事,不知胡大人身为春闱主考,如何向天下考生交代?” 说完,杨槐便后退两步,缄默不语。 身旁的张浪则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眸深处,意味莫名。 人群后方的杨绍看着这一幕,则是心中暗喜。 方才魏青那一番言论,其实已经快把胡俨给摘出去了。 但叔父仅仅只用了几句话,便表明了胡俨毕竟是春闱主考,出了这等事,终究是难辞其咎。 就算他没有收受贿赂,可若是那十人舞弊,他却并未发现,依旧是大错。 只不过比起抄家灭族,倒是能轻判些许。 两大派系争论完毕后,便等着高坐龙椅之上的仁宣皇帝下令。 只是,等来的却只有沉默。 仁宣皇帝自一开始的愤怒之后,便一直缄默不语,只是看着杨槐和魏青相争。 只不过,这种漠然,才叫群臣更加颤栗。 良久之后,仁宣皇帝才挥了挥手,道:“敕令金吾卫,于明日早朝,宣那十人觐见。” 随着一声令下,此件事算是定下了基调。 是日,夜。 繁华的乾都城中,西边是天乾苑,北边是皇宫,东边则是永乐坊,据说勾栏无数,教坊司也不少。 南边嘛,则开着大大小小的酒楼和其余店铺。 此刻,沈良富等十人,便正在一酒楼中用餐。 甄仁义擦了擦嘴角,摇了摇头,道:“不得不说,这饭食,比起恩师的飞鸿酒楼,当真是差远了。” “不错,乾都,似乎也没有很豪华。”陈楚歌点了点头,亦是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他也曾向往过乾都。 认为这里有文坛上的群星荟萃,有建筑上的高楼之美,有极尽繁华之能事,有美食布匹无数。 可自从来了之后,才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 自考完之后,他们这些天也参加过不少诗会,见识过不少文人,更有一些所谓的大家。 但,和记忆中出口成章,信手拈来的恩师相比,却显得有些相形见绌。 至少,除了那位素未谋面的乾都文坛第一人胡俨胡大家外,其余人等,皆是如此。 至于高楼之美,乾都的建筑是不错。 可除却皇宫之外,似乎并不如淮南的建筑大气。 他们依稀记得,淮南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的飞鸿店铺。一样的堂皇大气,一样的装潢精美。 还有那招牌上展翅欲飞的鹏鸟,以及那铁画银钩的飞鸿二字,无不叫人心驰神往。 相比之下,乾都的建筑,便有些不够看了。 至于美食...,这家酒楼虽不是乾都最好的酒楼,但做出来的菜肴,应当也是数一数二的,毕竟花费了数两银子。 可味道却... 只能说,吃惯了飞鸿酒楼饭菜的他们,此时再吃这个,当真是有些...味同嚼蜡。 至于布匹... 好家伙,乾都大大小小,但凡有些名气的布商。 现如今店铺中出售的布匹,竟然都是淮南沈记的布匹! 这...他们只能说,出门在外,却还能看到家乡的布匹,倒是叫人有些许的宽慰之感。 “诸位兄台,这乾都不亏是乾都,随处找的一家酒楼,饭菜便有这般味道。在我们那,怕是要厨艺最上等的厨子才做得出来。” “不错不错,还有这衣裳,当真精美。穿在身上,轻柔舒适,就好似...就好似没穿一样。再者说这花纹,竟如此美轮美奂。” “也不知该是何等的技艺,才能做出如此华美的布匹。” 恰巧,旁边一桌子,也是进京赶考的北方书生,此刻正在高谈阔论。 “这次会试,诸位兄台发挥如何?” “不好说,策论和诗文都是偏向边塞与战争,我在这方面学问偏弱,颇有些难以下笔。” “诶,说到边塞诗,那得说灵韵兄啊!” “不错,灵韵兄可是我们逐北郡公认的边塞诗第一人。” “说什么逐北郡,要我说,以灵韵兄之才,放眼整个北方,也当属第一流。” “依我之见,此次会试,灵韵兄有望位列前三甲。” “诶,诸位兄台谬赞,灵韵才疏学浅,当不得如此谬赞。”饭桌上,坐在中心的一位年轻书生,颇有些得意道。 噗嗤。 然而,就在其志得意满时,旁边的位置却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声。 要说这笑啊,分为很多种。 但这一声,明显带着些许嘲讽意味。 赵灵韵当时便不乐意了,转过头去,看向发笑之人。 只见周安正捂住口鼻,作一本正经模样。 见对方没有得寸进尺,赵灵韵便只是皱眉,倒也并未得寸进尺。 只是他不得寸进尺,有人却不乐意了。 先前出口夸赞他的一人,站起身来,面对周安,以一种近乎质问的语气道:“何故发笑?” “我...我想起开心的事情。” “什么开心的事情?说出来也好叫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前些日子家中来信,贱内十月怀胎,今朝产子,恰好是一儿一女龙凤胎。” 听闻此言,那人反倒是愣住了。 若要论上一论,这还真是天大的喜事儿。 随后便用略带歉意的声音道:“抱歉,是在下误会了,在这里向兄台道一声祝贺。” “无妨无妨。” 双方交锋就此结束,各自返回,继续攀谈起来。 “灵韵兄,你尝尝这道盐焗鸭,据说是乾都特色,别地儿都吃不到的。” 片刻后,赵灵韵放下筷子,面露满足之色,点了点头,道:“当真是难得的美味,不过我们逐北郡的照烧鸭可与之比肩,南方倒是真找不出同等的美味。” 听闻此言,陈楚歌看了看他们这张桌子上无人动筷子的盐焗鸭,一时间忍不住笑出了声。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54章:宴上畅谈 仗着丞相之位,凭空污人清名。 这个帽子,在尔虞我诈的官场算不得什么,但是在文坛,却是了不得的大事。 胡俨乃乾都文坛当代魁首,而魏青身为胡俨之师,又身居丞相高位。 所以,大多数非杨家出身的文人子弟,都是天然亲近他们这一派系的。 可现在,若是背上此等骂名,那还得了? 所以魏青当即还击,道:“杨太傅怎地凭空污人清白?” “胡俨的清白重要,那十人的清名自然同样重要。” “我虽居丞相之位,却从未想过以大欺小,以势压人。” “只愿陛下开张圣听,宣来那十人对峙,将一切都弄清楚,绝不冤屈任何一人。” “魏大人所言极是,这其中之事,还是说清楚道明白为妙。” “只是出了这等事,不知胡大人身为春闱主考,如何向天下考生交代?” 说完,杨槐便后退两步,缄默不语。 身旁的张浪则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眸深处,意味莫名。 人群后方的杨绍看着这一幕,则是心中暗喜。 方才魏青那一番言论,其实已经快把胡俨给摘出去了。 但叔父仅仅只用了几句话,便表明了胡俨毕竟是春闱主考,出了这等事,终究是难辞其咎。 就算他没有收受贿赂,可若是那十人舞弊,他却并未发现,依旧是大错。 只不过比起抄家灭族,倒是能轻判些许。 两大派系争论完毕后,便等着高坐龙椅之上的仁宣皇帝下令。 只是,等来的却只有沉默。 仁宣皇帝自一开始的愤怒之后,便一直缄默不语,只是看着杨槐和魏青相争。 只不过,这种漠然,才叫群臣更加颤栗。 良久之后,仁宣皇帝才挥了挥手,道:“敕令金吾卫,于明日早朝,宣那十人觐见。” 随着一声令下,此件事算是定下了基调。 是日,夜。 繁华的乾都城中,西边是天乾苑,北边是皇宫,东边则是永乐坊,据说勾栏无数,教坊司也不少。 南边嘛,则开着大大小小的酒楼和其余店铺。 此刻,沈良富等十人,便正在一酒楼中用餐。 甄仁义擦了擦嘴角,摇了摇头,道:“不得不说,这饭食,比起恩师的飞鸿酒楼,当真是差远了。” “不错,乾都,似乎也没有很豪华。”陈楚歌点了点头,亦是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他也曾向往过乾都。 认为这里有文坛上的群星荟萃,有建筑上的高楼之美,有极尽繁华之能事,有美食布匹无数。 可自从来了之后,才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 自考完之后,他们这些天也参加过不少诗会,见识过不少文人,更有一些所谓的大家。 但,和记忆中出口成章,信手拈来的恩师相比,却显得有些相形见绌。 至少,除了那位素未谋面的乾都文坛第一人胡俨胡大家外,其余人等,皆是如此。 至于高楼之美,乾都的建筑是不错。 可除却皇宫之外,似乎并不如淮南的建筑大气。 他们依稀记得,淮南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的飞鸿店铺。一样的堂皇大气,一样的装潢精美。 还有那招牌上展翅欲飞的鹏鸟,以及那铁画银钩的飞鸿二字,无不叫人心驰神往。 相比之下,乾都的建筑,便有些不够看了。 至于美食...,这家酒楼虽不是乾都最好的酒楼,但做出来的菜肴,应当也是数一数二的,毕竟花费了数两银子。 可味道却... 只能说,吃惯了飞鸿酒楼饭菜的他们,此时再吃这个,当真是有些...味同嚼蜡。 至于布匹... 好家伙,乾都大大小小,但凡有些名气的布商。 现如今店铺中出售的布匹,竟然都是淮南沈记的布匹! 这...他们只能说,出门在外,却还能看到家乡的布匹,倒是叫人有些许的宽慰之感。 “诸位兄台,这乾都不亏是乾都,随处找的一家酒楼,饭菜便有这般味道。在我们那,怕是要厨艺最上等的厨子才做得出来。” “不错不错,还有这衣裳,当真精美。穿在身上,轻柔舒适,就好似...就好似没穿一样。再者说这花纹,竟如此美轮美奂。” “也不知该是何等的技艺,才能做出如此华美的布匹。” 恰巧,旁边一桌子,也是进京赶考的北方书生,此刻正在高谈阔论。 “这次会试,诸位兄台发挥如何?” “不好说,策论和诗文都是偏向边塞与战争,我在这方面学问偏弱,颇有些难以下笔。” “诶,说到边塞诗,那得说灵韵兄啊!” “不错,灵韵兄可是我们逐北郡公认的边塞诗第一人。” “说什么逐北郡,要我说,以灵韵兄之才,放眼整个北方,也当属第一流。” “依我之见,此次会试,灵韵兄有望位列前三甲。” “诶,诸位兄台谬赞,灵韵才疏学浅,当不得如此谬赞。”饭桌上,坐在中心的一位年轻书生,颇有些得意道。 噗嗤。 然而,就在其志得意满时,旁边的位置却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声。 要说这笑啊,分为很多种。 但这一声,明显带着些许嘲讽意味。 赵灵韵当时便不乐意了,转过头去,看向发笑之人。 只见周安正捂住口鼻,作一本正经模样。 见对方没有得寸进尺,赵灵韵便只是皱眉,倒也并未得寸进尺。 只是他不得寸进尺,有人却不乐意了。 先前出口夸赞他的一人,站起身来,面对周安,以一种近乎质问的语气道:“何故发笑?” “我...我想起开心的事情。” “什么开心的事情?说出来也好叫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前些日子家中来信,贱内十月怀胎,今朝产子,恰好是一儿一女龙凤胎。” 听闻此言,那人反倒是愣住了。 若要论上一论,这还真是天大的喜事儿。 随后便用略带歉意的声音道:“抱歉,是在下误会了,在这里向兄台道一声祝贺。” “无妨无妨。” 双方交锋就此结束,各自返回,继续攀谈起来。 “灵韵兄,你尝尝这道盐焗鸭,据说是乾都特色,别地儿都吃不到的。” 片刻后,赵灵韵放下筷子,面露满足之色,点了点头,道:“当真是难得的美味,不过我们逐北郡的照烧鸭可与之比肩,南方倒是真找不出同等的美味。” 听闻此言,陈楚歌看了看他们这张桌子上无人动筷子的盐焗鸭,一时间忍不住笑出了声。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55章:争执 噗嗤。 又是一道笑声传来。 隔壁桌那人再也忍耐不住,唰地一声站起身来,怒道:“你又何故发笑?” “你夫人也生孩子是吧?” “是啊是啊。”陈楚歌忙不迭地点头。 “你和他一个夫人?” “是啊是啊...不是,同一天生孩子。” “我们说的内容,难不成很好笑?” “不啊不啊,我们是读书人,怎会随意耻笑他人?此等行径,我等引以为耻。” 那人闻言,皱了皱眉头,随后只能就此作罢。 “灵韵兄,我看你这袍子,花纹甚是精美啊,怕是比之乾都的袍子也相差无几了。” “诶,我们逐北郡好歹号称北方第一郡,有些许精美布匹,不足为奇。” “只是和乾都衣裳比起来,还是略有不足。” “乾都不愧是乾都啊,竟繁华至此。” “还好我们生在北方,与乾都差距不大,距离也不远。若是生在南方,只怕进京赶考时,连身像样的衣裳都寻不出来。” “不错不错,我认识的好些个南方学子,进京赶考穿的竟都是些粗布衣裳。也不知羞愧,若是我,当真无颜以对也。” 甄仁义看了看自己身上,沈记布行做出来的衣服。 那等花纹,浑然天成,而又笔走龙蛇,好似大家之作。 那等材料,更是轻薄如无物,叫人分外舒适。 据说还是恩师作坊里最近研制出来的新料子,他排了好些队才买到的。 再看看对面桌上,那名叫灵韵之人身上穿的衣服。 那花纹,那材质,一时间,一股喜感涌上心头,愣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噗嗤。 随着这一道笑声,酒楼内这一小片区域瞬间便陷入了寂静。 先前那人再度站起身来,额头之上,隐约有青筋暴露。 只见其咬牙切齿,道:“这位兄台,你又是为何发笑?” “我...” “可莫要告诉我,你夫人也在今天生孩子。” “家...家母今日生孩子。” 那人闻言一愣,随即道:“敢问令堂高寿?” “四十有一了。” ……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后,那人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令尊还真是,生龙活虎,宝刀未老啊!” “谬赞谬赞,家父身体一向很好。” 此事就此揭过,双方人马再次偃旗息鼓。 “要我说,比起这些外物,还是灵韵兄之文采值得称赞。” “不错,虽说逐北郡也有不少精通诗词的考生,但擅长边塞诗的,可就只此灵韵兄一家。” “这次会试的题目,是恰好撞在灵韵兄的强项上了啊!” “不错不错,我依稀记得,之前南方不是说出了个什劳子才子,自称诗君吗?” “依我看,以咱们灵韵兄的才华,也能混个诗君的名头当当。” “诶,那些个见识短浅的南方考生,都能自封诗君。灵韵兄若也当诗君,岂不是落了下乘?” “依我看,要封就封个诗仙当当。” 然而,此言刚说出来,赵灵韵便听见隔壁桌爆发出了响亮的笑声,堪称,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仁义,仁义,你快些扶我一下,要笑岔气了。” 如果说刚才还能解释一番,现在就是赤裸裸的嘲笑了。 赵灵韵这一边哪里肯忍,先前那人当即便站起身来,怒斥道:“竖子!安敢在此饶舌!” 赵灵韵也是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道:“赵某可曾有所得罪过诸位?” “没有没有,你与我们素不相识。” “那你等,何故一再发笑?” “当真欺我无怒耶?” 周安还想说些客套话,将人给堵回去。 毕竟出门在外,他们又初来乍到,还是少生事端为妙。 谁料甄仁义突然站起身来,道:“不是我们无故发笑,实在是你们说的内容,太过可笑。” “一口一个南方人见识短浅,殊不知,井底之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赵灵韵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然而他还没说话,身旁的同伴便忍不住了,呵斥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南方来的土包子。” “这迎春楼的饭菜,你们怕是从未吃过吧?这乾都的衣裳,怕是也从未见过吧?” “镇泰兄与他们说这些作甚,南方人能有什么见识,坐井观天尔。” “哈哈哈,当真是笑煞我也!”沈良富也站起身来,道:“你们口中甚是美味盐焗鸭,在我等看来,简直难以下咽!与我家乡的淮南烤鸭相比,简直有如云泥之别!” “你惊为天人的绫罗衣裳,与我家乡的丝绸相比,更是相形见绌。” “见识短浅的从来不是南方人,而是宛如跳梁小丑却不自知的尔等!” “好!说得好!”在酒楼中吃饭的还有不少南方人,此时听见沈良富这等言论,顿时忍不住鼓起掌来。 毕竟这些年来,大乾北强南弱已是事实。 他们南方考生进京赶考,更是屡次受到歧视和不公正的对待。 所以此刻见到有人发声,自然要支持一二。 见现场人多,赵灵韵等人一时间便没了脾气,难以继续争辩。 只能改换话题,道:“看你等衣着,也是进京赶考的考生吧。” “却是不知,这次会试,成绩几何啊?发挥得可好?” “不劳尔等操心,前十甲应当是有的。” 噗! “当真是笑煞我也,就凭你个南方人,也敢妄言前十甲?” “你可知近三年以来,会试前十甲都被我们北方人士所包圆?” “其中我们逐北郡,更是足足占据五六人之多。” “你说出此等言论,当真不怕贻笑大方尔?” 听见这话,哪怕是周围的南方人再想发声,也无济于事。 毕竟人家说的是事实,大乾北强南弱,教育上更是如此。 近三年以来,取得成绩的南方考生,确实是少之又少。 “哼,那便等金榜张贴之后,我等再论高下。”陈楚歌不卑不亢道。 “金榜张贴之后?当真是笑煞我也,你们当真以为自己能进金榜不成?” “金榜张贴过后,可是有金吾卫亲自来请人入金銮殿,与当今圣上奏对的。” “你们这等土包子,也敢妄想如此殊荣!” 砰! 陈楚歌将一瓷碗狠狠掷下,怒道:“竖子安敢辱我,当真气煞我也!” “今日,便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还没等他动手,便见门外传来一声呼喊。 “金吾卫来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56章:沈大才何在? 听闻此言,众人皆尽诧异。 更有人惊呼道:“金吾卫?金榜还未张贴,金吾卫来此作甚?” “我依稀记得,若是有才华出众,文章做的好的才子,入了当今圣上的法眼,金吾卫是会提前来寻人入金銮殿奏对的。” 此言一出,赵灵韵那一桌上的人便彻底兴奋了。 “南方来的土包子们,瞧好了,金吾卫提前来寻灵韵兄了。” “此等殊荣,怕是你们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 闻言,陈楚歌等人眉头紧皱,同时面露诧异之色。 心想难不成这赵灵韵之才,当真如此出众,竟能上达天听,惊动圣上? 看着周遭众人反应,赵灵韵也是忍不住心头火热,如上云端。 原来,我之才华,当真这般出众! 砰! 然而,就在其畅想之际,一声巨响传来。 身披铁甲的金吾卫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为首的统领打量一番在座众人,刚欲说话,便见赵灵韵走上前来,以一股近乎发号施令般的态度道:“走吧。” “去何处?” “当然是面见圣上,金銮殿奏对。” 统领:“???” 看见这一幕,其身后众人,纷纷露出艳羡之色。 “灵韵兄当真大才也,年纪轻轻,便能得圣上青睐,想必今后仕途,定然是青云直上。” “若是我能有灵韵兄一半的际遇,便心满意足了。” 听闻此言,赵灵韵更加得意,催促道:“还愣着作甚,快些走吧。” 那统领已是眉头紧皱,上战场杀敌都不曾犯怵的他,今时今日,在这小小酒楼之中,竟被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几句话说得摸不着头脑。 “你是何人?怎知我们找人面见圣上?” “鄙人不才,正是你们要找之人,逐北郡赵灵韵是也!” 此言一出,赵灵韵没有等来想象中的答复,而是长久的沉默。 “你...麻烦让让,我等来寻的,并非是你。” “并...并非是我?” 霎时间,赵灵韵瞳孔收缩,眼眸瞪大。 想了想方才自己的一系列行为,脚趾张开,紧紧抓地。 一时间伫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这般过了片刻,便又试探着问道:“当真不是我?” “逐北郡赵灵韵啊,这位大人可得仔细看看,莫要记错了。” 那统领闻言,眉头一皱,带着些许怒气,冷声道:“再不让开,便以妨碍公务论处!” 见状,赵灵韵当即不敢再说,灰溜溜地退开,那般模样,形似一只斗败的公鸡。 噗! 如此场面,着实有些喜人,沈良富一个没忍住,竟是又发出一声嗤笑。 而当今现场尤为寂静,便导致他这笑声,过分明显,甚至...有些刺耳。 就算赵灵韵教养再怎么良好,此时此刻,也有些忍不住了。 对着沈良富怒斥道:“你笑什么?” “我...我...” “你夫人生孩子?你母亲生孩子?还是你爹生孩子?” “一个南方的土包子,有何资格在这发笑?” “金吾卫的大人既然寻的不是我,也是另有大才,难不成是来寻你这个土包子的不成?” “自身无才,便嫉妒有才之人,井底之蛙,当真可笑至极。” 言罢,赵灵韵一甩衣袖,便想就此离去。 但转念一想,又着实想看看,金吾卫来寻的究竟是何人,故而只得转身,脸色通红地在一旁坐下。 “沈良富何在?”金吾卫统领大声喝道。 沈良富闻言,顿时茫然,难不成,竟是来找自己的? 一时间,便向赵灵韵投去了尤为复杂的目光。 赵灵韵感受到沈良富的注释,方才消散些许的怒气便又涌了上来,只因他觉得,对方的目光中,竟然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怜悯。 岂有此理!当真是岂有此理! 我赵灵韵诗书双绝,才名响彻逐北。 你区区一个南方考生,何处来的脸面,竟怜悯于我! “你看我作甚?人家喊的是沈良富沈大才,与你有何干系?” 沈良富闻言,眼中的怜悯之色,便更甚了几分。 周遭的甄仁义,陈楚歌等人,更是拼命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失态。 “沈良富何在?” “沈良富何在?” 金吾卫统领又呼喊了两遍,见没反应,顿时皱眉,道:“难不成不在此处?” 赵灵韵闻言,也有些好奇,这位名唤沈良富的大才究竟是何模样,竟能入得了圣上法眼,关键是在科举之前,压根没听说过此人名声。 于是便站起身来,帮着金吾卫一起喊:“沈大才何在?沈大才何在?” 如此呼喊数遍,愣是无人作答。 一时间,赵灵韵也皱上眉头,有些诧异:“这位大人,难不成是你们的消息有误,沈大才压根不在此处?” “不可能,金吾卫的消息向来准确。” “有没有一种可能,沈大才已经听到了我等的呼声,只是坐得偏远,回应不到我等?” “倒是也有此可能。” “那这样好了,沈大才你若是在场,便站起身来,也好叫我等瞻仰一番?” 赵灵韵话音刚落,沈良富便听话地站起身来。 见状,赵灵韵先是一愣,随后怒道:“我叫的是沈大才,你站起来作甚?” “没事便坐下,耽搁了金吾卫大人的事情,你可担待不起。” 闻言,沈良富便又听话地坐下。 “沈大才,您可曾听到?站起身来一见可好?” 唰。 沈良富再度站起身来。 赵灵韵见状,心头无名火起,怒斥道:“竖子,安敢如此戏耍于我!”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你口中的沈大才?”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盛怒的赵灵韵,当即瞳孔收缩,眼眸放大,呆愣当场,难发一言。 良久过后,才舒缓过来。 当即便惊怒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沈大才定是我北方才子,你这南方来的土包子,休要滥竽充数。” “若是叫金吾卫的大人发现,这可是要吃官司的!” 闻言,那金吾卫统领也是皱眉,上前看着沈良富问道:“淮南人士?家中上有一父,名唤沈贵,可对?” “正是!” “那便错不了,是你了。” 此言一出,整个酒楼顿时陷入绝对的寂静。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56章:沈大才何在? 听闻此言,众人皆尽诧异。 更有人惊呼道:“金吾卫?金榜还未张贴,金吾卫来此作甚?” “我依稀记得,若是有才华出众,文章做的好的才子,入了当今圣上的法眼,金吾卫是会提前来寻人入金銮殿奏对的。” 此言一出,赵灵韵那一桌上的人便彻底兴奋了。 “南方来的土包子们,瞧好了,金吾卫提前来寻灵韵兄了。” “此等殊荣,怕是你们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 闻言,陈楚歌等人眉头紧皱,同时面露诧异之色。 心想难不成这赵灵韵之才,当真如此出众,竟能上达天听,惊动圣上? 看着周遭众人反应,赵灵韵也是忍不住心头火热,如上云端。 原来,我之才华,当真这般出众! 砰! 然而,就在其畅想之际,一声巨响传来。 身披铁甲的金吾卫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为首的统领打量一番在座众人,刚欲说话,便见赵灵韵走上前来,以一股近乎发号施令般的态度道:“走吧。” “去何处?” “当然是面见圣上,金銮殿奏对。” 统领:“???” 看见这一幕,其身后众人,纷纷露出艳羡之色。 “灵韵兄当真大才也,年纪轻轻,便能得圣上青睐,想必今后仕途,定然是青云直上。” “若是我能有灵韵兄一半的际遇,便心满意足了。” 听闻此言,赵灵韵更加得意,催促道:“还愣着作甚,快些走吧。” 那统领已是眉头紧皱,上战场杀敌都不曾犯怵的他,今时今日,在这小小酒楼之中,竟被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几句话说得摸不着头脑。 “你是何人?怎知我们找人面见圣上?” “鄙人不才,正是你们要找之人,逐北郡赵灵韵是也!” 此言一出,赵灵韵没有等来想象中的答复,而是长久的沉默。 “你...麻烦让让,我等来寻的,并非是你。” “并...并非是我?” 霎时间,赵灵韵瞳孔收缩,眼眸瞪大。 想了想方才自己的一系列行为,脚趾张开,紧紧抓地。 一时间伫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这般过了片刻,便又试探着问道:“当真不是我?” “逐北郡赵灵韵啊,这位大人可得仔细看看,莫要记错了。” 那统领闻言,眉头一皱,带着些许怒气,冷声道:“再不让开,便以妨碍公务论处!” 见状,赵灵韵当即不敢再说,灰溜溜地退开,那般模样,形似一只斗败的公鸡。 噗! 如此场面,着实有些喜人,沈良富一个没忍住,竟是又发出一声嗤笑。 而当今现场尤为寂静,便导致他这笑声,过分明显,甚至...有些刺耳。 就算赵灵韵教养再怎么良好,此时此刻,也有些忍不住了。 对着沈良富怒斥道:“你笑什么?” “我...我...” “你夫人生孩子?你母亲生孩子?还是你爹生孩子?” “一个南方的土包子,有何资格在这发笑?” “金吾卫的大人既然寻的不是我,也是另有大才,难不成是来寻你这个土包子的不成?” “自身无才,便嫉妒有才之人,井底之蛙,当真可笑至极。” 言罢,赵灵韵一甩衣袖,便想就此离去。 但转念一想,又着实想看看,金吾卫来寻的究竟是何人,故而只得转身,脸色通红地在一旁坐下。 “沈良富何在?”金吾卫统领大声喝道。 沈良富闻言,顿时茫然,难不成,竟是来找自己的? 一时间,便向赵灵韵投去了尤为复杂的目光。 赵灵韵感受到沈良富的注释,方才消散些许的怒气便又涌了上来,只因他觉得,对方的目光中,竟然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怜悯。 岂有此理!当真是岂有此理! 我赵灵韵诗书双绝,才名响彻逐北。 你区区一个南方考生,何处来的脸面,竟怜悯于我! “你看我作甚?人家喊的是沈良富沈大才,与你有何干系?” 沈良富闻言,眼中的怜悯之色,便更甚了几分。 周遭的甄仁义,陈楚歌等人,更是拼命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失态。 “沈良富何在?” “沈良富何在?” 金吾卫统领又呼喊了两遍,见没反应,顿时皱眉,道:“难不成不在此处?” 赵灵韵闻言,也有些好奇,这位名唤沈良富的大才究竟是何模样,竟能入得了圣上法眼,关键是在科举之前,压根没听说过此人名声。 于是便站起身来,帮着金吾卫一起喊:“沈大才何在?沈大才何在?” 如此呼喊数遍,愣是无人作答。 一时间,赵灵韵也皱上眉头,有些诧异:“这位大人,难不成是你们的消息有误,沈大才压根不在此处?” “不可能,金吾卫的消息向来准确。” “有没有一种可能,沈大才已经听到了我等的呼声,只是坐得偏远,回应不到我等?” “倒是也有此可能。” “那这样好了,沈大才你若是在场,便站起身来,也好叫我等瞻仰一番?” 赵灵韵话音刚落,沈良富便听话地站起身来。 见状,赵灵韵先是一愣,随后怒道:“我叫的是沈大才,你站起来作甚?” “没事便坐下,耽搁了金吾卫大人的事情,你可担待不起。” 闻言,沈良富便又听话地坐下。 “沈大才,您可曾听到?站起身来一见可好?” 唰。 沈良富再度站起身来。 赵灵韵见状,心头无名火起,怒斥道:“竖子,安敢如此戏耍于我!”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你口中的沈大才?”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盛怒的赵灵韵,当即瞳孔收缩,眼眸放大,呆愣当场,难发一言。 良久过后,才舒缓过来。 当即便惊怒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沈大才定是我北方才子,你这南方来的土包子,休要滥竽充数。” “若是叫金吾卫的大人发现,这可是要吃官司的!” 闻言,那金吾卫统领也是皱眉,上前看着沈良富问道:“淮南人士?家中上有一父,名唤沈贵,可对?” “正是!” “那便错不了,是你了。” 此言一出,整个酒楼顿时陷入绝对的寂静。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57章:悲愤欲绝赵灵韵 沈...沈大才竟是个南方人! 在场的南方考生听闻此言后,先是陷入短暂的震惊,随后便被汹涌的喜悦淹没。 当即狂呼起来! “沈大才是我南方人士!是我南方人士啊!” “我南方出了个能提前入圣上法眼的大才!” “呵呵呵,叫你们北方混蛋再说我南方无人耶?” “未出金榜,便得圣上召唤,何等殊荣?你北方考生可有?” 听着周遭南方考生们的话语,赵灵韵只觉眼前一黑,四肢乏力,当即便向身后栽倒而去。 所幸其同伴眼疾手快,将其抱住。 “灵韵兄,灵韵兄你怎么了?” “莫要生气,可莫要生气啊,他们不过是走了些许狗屎运罢了。” “不错,定是这姓沈的在文章中耍了心机,说了些圣上爱听的,雕虫小技尔,如何能与灵韵兄你之大才相媲美?” “灵韵兄此时气倒,岂不是正中其下怀?我北方文坛的大旗,可还等着灵韵兄你来扛呢!” 听闻此言,原本已经昏昏然的赵灵韵,竟又奇迹般地掉起一口气,挺了回来。 当即便站直身子,指着沈良富大骂道:“不错,汝定是做了些哗众取宠的文章,才博得圣上欢心。” “哼,如此寻来的功名,我赵灵韵不要也罢!” “哟,这样呀,那灵韵兄可真是大度。被别人瞧见了,怕不是要背地里说您坏话了,什么沽名钓誉呀,什么故作清高呀,甚至...还有对当今圣上不敬啊!”沈良富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甄仁义帮腔道。 赵灵韵听闻此言,当即便瞪大眼眸,怒道:“竖子匹夫,安敢如此诽谤于我!” “那您说说这是个什么事呢?我这沈兄,只会做些哗众取宠的文章,并不真才实学,都能得圣上青睐。” “您满肚子的学问,说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都是折煞了。可这金吾卫的大人,却偏偏不是来寻您的呢。让旁人知道了,莫不是要说您,连哗众取宠都不如。” 这番话一出,现场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 周遭角落,更有人小声议论。 “这几个南方考生,究竟是何处来的?” “我也不知,但那嘴上功夫是当真厉害!” “赵灵韵好歹也是逐北郡一等一的才子,你们瞧瞧,都给人气成什么模样了。” “我观那赵灵韵,面色潮红,怒气勃发,怕是要被气到吐血呀!” 周遭言语,悉数入耳,一时间,赵灵韵可谓是羞愧难当。 只恨手无三尺刃,否则定要和这几个竖子匹夫,共赴黄泉! 然而,只一霎那,他便灵光一闪,想出个好主意。 只见其顿了顿样子,佯装作毫不在意道:“那位沈公子,好歹得了金吾卫传召,他若是说我两句,也算合情合理。” “至于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我赵灵韵,不说在逐北郡,哪怕在乾都文坛,也算小有名气。” “你一介无名之辈,在这大言不惭,非议我等,真当我等的拳头不利乎?” 此言一出,还不等甄仁义作答,便听得周遭众人议论纷纷。 “是啊,那赵灵韵就算再怎地瞧不上咱们南方,可人家毕竟有名声傍身,所作诗文不在少数。” “反观那南方学子,若非在这酒楼之中遇见,我甚至连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想来,应当不是个有真才实学的。” “无才之辈去讥讽有才之人,这若是传出去...只怕不怎么好听。” 这些言论无一例外,均落在甄仁义耳中。 他顿时皱眉,有些不悦。 得遇恩师之前,他确实才华平平,接连数次科举不中。 可自从跟随恩师学习之后,不论是作文章还是写诗词,他都长进了不少。 只是这段时间忙于会试,参加诗会也未曾留下什么著作,以至于名声平平。 “既然如此,你可敢与我现场比试一番才学?” “谁若胜,今后在这乾都之中,对方见之便要绕道而行!” 见甄仁义来势汹汹,丝毫不怵的模样。一时间,赵灵韵心中也难免有几分犯怵。 可此情此景,他便犹如腿抽筋的戏子——下不来台。 若是不答应,之前用话术营造出来的氛围,岂不是要悉数付诸东流? “有何不敢?你且说说,作诗还是写文章?或者两者都比,我赵灵韵一并接下便是。” “用不着作文章,以诗文定胜负便是。” “那你可得记住,若是败了,今后在乾都见着我,记得绕道而行!” “哼!莫要嚣张,依我看,败的人是你才对。” 眼见两人要开始作诗比斗,那金吾卫统领当即便皱起眉头。 他们接收到的命令是带走那前十一甲中的十人,而那十人又都是江淮人氏,想来应当是同窗好友。 那么眼前这男子,既然能和沈良富一同宴饮,想必关系匪浅。 若是那十人之一,这时候任由他们比斗,岂非误了自己的事情? 想到此处,那金吾卫统领当即便出声,对甄仁义道:“慢着,比斗之前,且先说说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禀大人,学生名唤甄仁义,江南人氏,曾于淮南求学。” 闻言,那金吾卫统领顿时喜上眉梢,道:“也有你一份,跟我回去,面见圣上。” !!!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这...这可是金榜之前,面见圣上的才子! 往年来,一个都甚是少见,今儿个,竟然一下出了俩! 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这这这...如果方才我没听错的话,这位考生,似乎也是我们南方人氏?” “不错,我听得清楚,正是江南郡人氏。” “好啊,好啊,一年出了两个面见圣上的才子。我倒要看看,谁还敢说,大乾文坛,南不如北!” 听见这些话,赵灵韵一时间血气上涌,只觉头疼欲裂。 又...又来一个? “赵兄莫慌,哗众取宠,哗众取宠而已,算不得什么真本事。” “而且我料定,就只有他们俩人而已!” 听见这话,赵灵韵才稍稍平静下来,腆着脸,对甄仁义道: “既然你要进宫面圣,那你我之间的比试,便就此作罢吧。” 甄仁义听见这话,并未多言,只是眉眼之中,隐约有鄙夷之色浮现。 看见这般眼神,赵灵韵目呲欲裂,可又无可奈何。 人家能得圣上召见,他不能,这便是差距。 不过还好,所幸这样的怪胎,只有区区两人而已。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57章:悲愤欲绝赵灵韵 沈...沈大才竟是个南方人! 在场的南方考生听闻此言后,先是陷入短暂的震惊,随后便被汹涌的喜悦淹没。 当即狂呼起来! “沈大才是我南方人士!是我南方人士啊!” “我南方出了个能提前入圣上法眼的大才!” “呵呵呵,叫你们北方混蛋再说我南方无人耶?” “未出金榜,便得圣上召唤,何等殊荣?你北方考生可有?” 听着周遭南方考生们的话语,赵灵韵只觉眼前一黑,四肢乏力,当即便向身后栽倒而去。 所幸其同伴眼疾手快,将其抱住。 “灵韵兄,灵韵兄你怎么了?” “莫要生气,可莫要生气啊,他们不过是走了些许狗屎运罢了。” “不错,定是这姓沈的在文章中耍了心机,说了些圣上爱听的,雕虫小技尔,如何能与灵韵兄你之大才相媲美?” “灵韵兄此时气倒,岂不是正中其下怀?我北方文坛的大旗,可还等着灵韵兄你来扛呢!” 听闻此言,原本已经昏昏然的赵灵韵,竟又奇迹般地掉起一口气,挺了回来。 当即便站直身子,指着沈良富大骂道:“不错,汝定是做了些哗众取宠的文章,才博得圣上欢心。” “哼,如此寻来的功名,我赵灵韵不要也罢!” “哟,这样呀,那灵韵兄可真是大度。被别人瞧见了,怕不是要背地里说您坏话了,什么沽名钓誉呀,什么故作清高呀,甚至...还有对当今圣上不敬啊!”沈良富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甄仁义帮腔道。 赵灵韵听闻此言,当即便瞪大眼眸,怒道:“竖子匹夫,安敢如此诽谤于我!” “那您说说这是个什么事呢?我这沈兄,只会做些哗众取宠的文章,并不真才实学,都能得圣上青睐。” “您满肚子的学问,说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都是折煞了。可这金吾卫的大人,却偏偏不是来寻您的呢。让旁人知道了,莫不是要说您,连哗众取宠都不如。” 这番话一出,现场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 周遭角落,更有人小声议论。 “这几个南方考生,究竟是何处来的?” “我也不知,但那嘴上功夫是当真厉害!” “赵灵韵好歹也是逐北郡一等一的才子,你们瞧瞧,都给人气成什么模样了。” “我观那赵灵韵,面色潮红,怒气勃发,怕是要被气到吐血呀!” 周遭言语,悉数入耳,一时间,赵灵韵可谓是羞愧难当。 只恨手无三尺刃,否则定要和这几个竖子匹夫,共赴黄泉! 然而,只一霎那,他便灵光一闪,想出个好主意。 只见其顿了顿样子,佯装作毫不在意道:“那位沈公子,好歹得了金吾卫传召,他若是说我两句,也算合情合理。” “至于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我赵灵韵,不说在逐北郡,哪怕在乾都文坛,也算小有名气。” “你一介无名之辈,在这大言不惭,非议我等,真当我等的拳头不利乎?” 此言一出,还不等甄仁义作答,便听得周遭众人议论纷纷。 “是啊,那赵灵韵就算再怎地瞧不上咱们南方,可人家毕竟有名声傍身,所作诗文不在少数。” “反观那南方学子,若非在这酒楼之中遇见,我甚至连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想来,应当不是个有真才实学的。” “无才之辈去讥讽有才之人,这若是传出去...只怕不怎么好听。” 这些言论无一例外,均落在甄仁义耳中。 他顿时皱眉,有些不悦。 得遇恩师之前,他确实才华平平,接连数次科举不中。 可自从跟随恩师学习之后,不论是作文章还是写诗词,他都长进了不少。 只是这段时间忙于会试,参加诗会也未曾留下什么著作,以至于名声平平。 “既然如此,你可敢与我现场比试一番才学?” “谁若胜,今后在这乾都之中,对方见之便要绕道而行!” 见甄仁义来势汹汹,丝毫不怵的模样。一时间,赵灵韵心中也难免有几分犯怵。 可此情此景,他便犹如腿抽筋的戏子——下不来台。 若是不答应,之前用话术营造出来的氛围,岂不是要悉数付诸东流? “有何不敢?你且说说,作诗还是写文章?或者两者都比,我赵灵韵一并接下便是。” “用不着作文章,以诗文定胜负便是。” “那你可得记住,若是败了,今后在乾都见着我,记得绕道而行!” “哼!莫要嚣张,依我看,败的人是你才对。” 眼见两人要开始作诗比斗,那金吾卫统领当即便皱起眉头。 他们接收到的命令是带走那前十一甲中的十人,而那十人又都是江淮人氏,想来应当是同窗好友。 那么眼前这男子,既然能和沈良富一同宴饮,想必关系匪浅。 若是那十人之一,这时候任由他们比斗,岂非误了自己的事情? 想到此处,那金吾卫统领当即便出声,对甄仁义道:“慢着,比斗之前,且先说说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禀大人,学生名唤甄仁义,江南人氏,曾于淮南求学。” 闻言,那金吾卫统领顿时喜上眉梢,道:“也有你一份,跟我回去,面见圣上。” !!!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这...这可是金榜之前,面见圣上的才子! 往年来,一个都甚是少见,今儿个,竟然一下出了俩! 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这这这...如果方才我没听错的话,这位考生,似乎也是我们南方人氏?” “不错,我听得清楚,正是江南郡人氏。” “好啊,好啊,一年出了两个面见圣上的才子。我倒要看看,谁还敢说,大乾文坛,南不如北!” 听见这些话,赵灵韵一时间血气上涌,只觉头疼欲裂。 又...又来一个? “赵兄莫慌,哗众取宠,哗众取宠而已,算不得什么真本事。” “而且我料定,就只有他们俩人而已!” 听见这话,赵灵韵才稍稍平静下来,腆着脸,对甄仁义道: “既然你要进宫面圣,那你我之间的比试,便就此作罢吧。” 甄仁义听见这话,并未多言,只是眉眼之中,隐约有鄙夷之色浮现。 看见这般眼神,赵灵韵目呲欲裂,可又无可奈何。 人家能得圣上召见,他不能,这便是差距。 不过还好,所幸这样的怪胎,只有区区两人而已。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58章:面圣 只有两人而已,只有两人而已。 赵灵韵不断地如此安慰自己,方才压抑下心中难掩的悲愤。 他着实有些难以想象,自己好歹也是逐北郡第一才子。 今朝春闱,更是前三甲的热门人选。 怎会在一小小酒楼受到如此屈辱! 这几个南方人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有这等才学。 当真叫人,难以置信。 不过好在,如此妖孽,只有那沈良富和甄仁义两人而已。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叫他险些目呲欲裂。 只见那金吾卫统领走上前来,取出一份名单,竟开始念诵起来。 “陈楚歌,周安...黄祖泰。” 竟是一连说出了足足八个人名! 看见这一幕,赵灵韵心中陡然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连他身后众人,也是跟着嘴唇泛白,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 “你们十人,明日一早,都要随我入宫面圣,于金銮殿前奏对。” 轰! 此言一出,所有人呆愣当场,久久难以释怀。 短暂的沉寂过后,便是极致的喧嚣! “十人!足足十人!” “我的天老爷,我南方足足出了十个能入宫面圣的考生!” “天佑我南方文坛,天佑我南方文坛啊!” 相比于周遭众人的喧嚣与狂热,赵灵韵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他们甚是吵闹。 果然,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灵韵兄,你不是说自己有望前三甲吗?” “如今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要被踢出前十之列了?” 看见赵灵韵一副死了亲爹的模样,陈楚歌没忍住上前补刀。 谁承想,这一刀直接扎在了赵灵韵心窝窝里。 叫他只觉浑身热血上涌,脑袋发热,竟被这么硬生生气晕过去。 “灵韵兄!灵韵兄你这是怎么了?” “你若是就这么去了,家中嫂嫂可如何是好啊?” “唉,既然如此,小弟便受累,替你照料一番,也算报答你平日里的照料之恩。” 噗。 看着眼前这一幕,甄仁义等人没忍住,再度发出笑声。 可这一次,却再无人问他,为何发笑。 …… 翌日清晨,金銮殿前,旭日初升,金色霞光洒满大地。 喊礼太监高亢尖锐的声音再度传来:“上朝!” 听闻此言,百官纷纷鱼贯而入。 每个人脸上神情都不一而足,但多多少少,都带着些许期待,似乎今天会有大事发生。 朝堂之上,仁宣皇帝依旧高坐于龙椅之上。 下方,则是以魏青、杨槐以及张浪为首的三方派系。 彼此均衡,互相掣肘。 这才造就了朝堂之上看似平稳,实则暗流汹涌的局面。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随侍太监声音虽不如喊礼太监,却也依旧响亮,且靠近帝王,位高权重。 乃是宫中太监,梦寐以求的位置。 毕竟当今圣上乃一代明君,任用官职,讲究的是唯才是举。 只要你当真有大才,那便不看出身,寒门与世家同等而列。 就比如当今朝堂之上,位列三公的张浪张太尉。 虽说出身世家,但毕竟是阉宦之辈。 按理来说,这辈子绝无出头之日。 更别说做到三公这等位置上! 可在仁宣皇帝这儿,只要你有真材实料,那便一切皆有可能。 而张浪起初便是随侍太监,展露自身才能之后,才被当今圣上提拔入了官场,随后一步步往上升,最终才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说一声大乾王朝所有太监的楷模也不为过。 “陛下,胡俨胡大人科举舞弊一事,还未彻查清楚。”杨绍站出身来,提醒道。 “嗯,那便按照当日商议的来吧。” “金吾卫可曾寻来那十名南方考生?” “回陛下,春闱结束后,有望金榜题名的考生大抵都不会归家,而是留在乾都城中,等候殿试。” “所以金吾卫当日夜晚,便寻到了这十人。” “宣之。” “诺!” “宣,南方考生进殿!” 乾德殿外,喊礼太监尖锐响亮的嗓门再度响起。 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时的沈良富等人闻言,立马来了精神,直起身子,在领班太监的引领下,朝着宫殿方向走去。 “这喊礼太监,当真是个苦力活儿,没日没夜地这么喊,嗓子不得坏掉?” “那是,这宫中达官显贵那般多,都要公公们来伺候。谁又晓得公公们的不容易?” “小子们是南方人氏,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也不知此次面见圣上,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还望公公提点一二。” 说着,沈良富便握住了领班太监的手。 衣袖中藏着的几枚银锭子,分量十足。 那领班太监见状,先是一愣,随后不露声色地撒开沈良富的手。 只是其衣袖中的银两,已然不见踪迹。 随后,在沈良富等人的注视下,那领班太监只是摇了摇头,并未多说,便向前走去。 见状,沈良富脸色便阴沉下来。 “看来,此去金銮殿,并非是什么好事。” “尔等切记,待会儿务必谨言慎行。” 甄仁义等人闻言,也是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按理来说,收了银子就得办事。 可那领班太监却只是摇头,说明摇头这个动作本身就是答案! 而且不是什么好答案。 入了乾德殿之后,沈良富看见了满朝朱贵紫,看见了擎天石柱上的雕龙画凤,看见了龙椅之上,仪态威严的当今圣上,人人称赞的仁宣皇帝。 一时间,难免心绪起伏,激动不已。 若无恩师,我当真不知要学到何年何月,才能有如今这一天。 “草民沈良富,叩见陛下!” “草民甄仁义,叩见陛下!” …… “免礼,平身。”仁宣皇帝金口玉言,吐出四字之后,便不再言语。 “知道为何叫你们来吗?”身穿绯红官袍的张浪站出身来,如是道。 “草民愚钝,但略有猜测,约莫是与会试有关。” “不错,尔等十人,位列此次会试前十一甲!” 此言一出,沈良富等人心中难免喜悦。 寒窗苦读数十年,为的不就是今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乾都花! 金銮殿奏对,贵为天子门生! 如今,这些士林中难能可贵的成就,于他们而言,几乎唾手可得。 叫他们如何能不激动? 然而,下一刻,张浪的一席话,便将这份激动彻底打碎。 “尔等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于会试中舞弊!”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58章:面圣 只有两人而已,只有两人而已。 赵灵韵不断地如此安慰自己,方才压抑下心中难掩的悲愤。 他着实有些难以想象,自己好歹也是逐北郡第一才子。 今朝春闱,更是前三甲的热门人选。 怎会在一小小酒楼受到如此屈辱! 这几个南方人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有这等才学。 当真叫人,难以置信。 不过好在,如此妖孽,只有那沈良富和甄仁义两人而已。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叫他险些目呲欲裂。 只见那金吾卫统领走上前来,取出一份名单,竟开始念诵起来。 “陈楚歌,周安...黄祖泰。” 竟是一连说出了足足八个人名! 看见这一幕,赵灵韵心中陡然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连他身后众人,也是跟着嘴唇泛白,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 “你们十人,明日一早,都要随我入宫面圣,于金銮殿前奏对。” 轰! 此言一出,所有人呆愣当场,久久难以释怀。 短暂的沉寂过后,便是极致的喧嚣! “十人!足足十人!” “我的天老爷,我南方足足出了十个能入宫面圣的考生!” “天佑我南方文坛,天佑我南方文坛啊!” 相比于周遭众人的喧嚣与狂热,赵灵韵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他们甚是吵闹。 果然,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灵韵兄,你不是说自己有望前三甲吗?” “如今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要被踢出前十之列了?” 看见赵灵韵一副死了亲爹的模样,陈楚歌没忍住上前补刀。 谁承想,这一刀直接扎在了赵灵韵心窝窝里。 叫他只觉浑身热血上涌,脑袋发热,竟被这么硬生生气晕过去。 “灵韵兄!灵韵兄你这是怎么了?” “你若是就这么去了,家中嫂嫂可如何是好啊?” “唉,既然如此,小弟便受累,替你照料一番,也算报答你平日里的照料之恩。” 噗。 看着眼前这一幕,甄仁义等人没忍住,再度发出笑声。 可这一次,却再无人问他,为何发笑。 …… 翌日清晨,金銮殿前,旭日初升,金色霞光洒满大地。 喊礼太监高亢尖锐的声音再度传来:“上朝!” 听闻此言,百官纷纷鱼贯而入。 每个人脸上神情都不一而足,但多多少少,都带着些许期待,似乎今天会有大事发生。 朝堂之上,仁宣皇帝依旧高坐于龙椅之上。 下方,则是以魏青、杨槐以及张浪为首的三方派系。 彼此均衡,互相掣肘。 这才造就了朝堂之上看似平稳,实则暗流汹涌的局面。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随侍太监声音虽不如喊礼太监,却也依旧响亮,且靠近帝王,位高权重。 乃是宫中太监,梦寐以求的位置。 毕竟当今圣上乃一代明君,任用官职,讲究的是唯才是举。 只要你当真有大才,那便不看出身,寒门与世家同等而列。 就比如当今朝堂之上,位列三公的张浪张太尉。 虽说出身世家,但毕竟是阉宦之辈。 按理来说,这辈子绝无出头之日。 更别说做到三公这等位置上! 可在仁宣皇帝这儿,只要你有真材实料,那便一切皆有可能。 而张浪起初便是随侍太监,展露自身才能之后,才被当今圣上提拔入了官场,随后一步步往上升,最终才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说一声大乾王朝所有太监的楷模也不为过。 “陛下,胡俨胡大人科举舞弊一事,还未彻查清楚。”杨绍站出身来,提醒道。 “嗯,那便按照当日商议的来吧。” “金吾卫可曾寻来那十名南方考生?” “回陛下,春闱结束后,有望金榜题名的考生大抵都不会归家,而是留在乾都城中,等候殿试。” “所以金吾卫当日夜晚,便寻到了这十人。” “宣之。” “诺!” “宣,南方考生进殿!” 乾德殿外,喊礼太监尖锐响亮的嗓门再度响起。 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时的沈良富等人闻言,立马来了精神,直起身子,在领班太监的引领下,朝着宫殿方向走去。 “这喊礼太监,当真是个苦力活儿,没日没夜地这么喊,嗓子不得坏掉?” “那是,这宫中达官显贵那般多,都要公公们来伺候。谁又晓得公公们的不容易?” “小子们是南方人氏,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也不知此次面见圣上,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还望公公提点一二。” 说着,沈良富便握住了领班太监的手。 衣袖中藏着的几枚银锭子,分量十足。 那领班太监见状,先是一愣,随后不露声色地撒开沈良富的手。 只是其衣袖中的银两,已然不见踪迹。 随后,在沈良富等人的注视下,那领班太监只是摇了摇头,并未多说,便向前走去。 见状,沈良富脸色便阴沉下来。 “看来,此去金銮殿,并非是什么好事。” “尔等切记,待会儿务必谨言慎行。” 甄仁义等人闻言,也是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按理来说,收了银子就得办事。 可那领班太监却只是摇头,说明摇头这个动作本身就是答案! 而且不是什么好答案。 入了乾德殿之后,沈良富看见了满朝朱贵紫,看见了擎天石柱上的雕龙画凤,看见了龙椅之上,仪态威严的当今圣上,人人称赞的仁宣皇帝。 一时间,难免心绪起伏,激动不已。 若无恩师,我当真不知要学到何年何月,才能有如今这一天。 “草民沈良富,叩见陛下!” “草民甄仁义,叩见陛下!” …… “免礼,平身。”仁宣皇帝金口玉言,吐出四字之后,便不再言语。 “知道为何叫你们来吗?”身穿绯红官袍的张浪站出身来,如是道。 “草民愚钝,但略有猜测,约莫是与会试有关。” “不错,尔等十人,位列此次会试前十一甲!” 此言一出,沈良富等人心中难免喜悦。 寒窗苦读数十年,为的不就是今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乾都花! 金銮殿奏对,贵为天子门生! 如今,这些士林中难能可贵的成就,于他们而言,几乎唾手可得。 叫他们如何能不激动? 然而,下一刻,张浪的一席话,便将这份激动彻底打碎。 “尔等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于会试中舞弊!”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59章:名震朝堂 舞弊! 这两个字一出,沈良富等人心中的壮怀激烈,踌躇满志顿时烟消云散,只剩后怕。 脑海中又回忆起,入殿之前,那领班太监意味深长的摇头。 心中顿时只剩彷徨。 难不成,圣上叫他们来的,压根不是为了金銮殿奏对,而是要打杀了他们? 这...这可如何是好? 然而,好在不是所有人都是慌乱的。 只见甄仁义在短暂的惊慌后便镇定下来,向着张浪拱手作揖,随即不卑不亢道:“草民等人向来奉公守法,会试中更是老实做题,从未有过逾越之举,不知大人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 “你们十人的八股行文,诗词格律,几乎如出一辙!” “又全都跻身前十一甲,如此巧合,难不成还敢狡辩?” “哈哈哈,我当是什么事,原来不过如此。”陈楚歌大笑道。 “狂徒,此乃金銮殿,跟你说话的乃是当朝太尉,岂敢口出狂言!”光禄勋周患站出身来,怒斥道。 “我只知道,当今圣上,缔造仁宣盛世。” “朝堂之上,讲究的向来是畅所欲言。” “我虽是一介草民,但如今已然站在朝堂之上,为何不能直抒胸中之意?” “若是太尉大人说得对,我自然交口称赞。” “可太尉大人说得不对,甚至在污蔑我等,难不成我也要跪地鼓掌不成?” “先帝在位时都不曾有过这样的道理,难不成在当今圣上治下,还能有此等歪理?” “这...” “你倒是很了解朕的规矩,不错,朝堂之上,不论尊卑,畅所欲言即可。” “谢陛下。” “既然你说太尉大人说得不对,可你们十人所作诗文,均有雷同之处,此乃事实,你如何解释?” “敢问这位大人,又是何人?” “廷尉,周难。” “原来是九卿之一的周大人,久仰久仰。” “只不过,周大人既然是执掌司法的廷尉,应当知道,当今圣上,讲究的是依法治国。” “无规矩不成方圆,而国家的规矩,便是法度。” “若无法度,何来大乾盛世?” “既然讲法律,便要有证据。” “太尉大人一无认证,二无物证,便说我等行了那舞弊之事。” “这可是永不录用的大罪,小子虽是一介白身,人微言轻,可怎么着,也得反驳一二,不然如何对得起这十数年来的苦读?” “倒是好一番伶牙俐齿,就是不知,你待如何解释你等十人所作诗文雷同之事?”见周难被制住,周患站出来道。 “很简单,只因我十人师出同门,乃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做出的文章有些许相似,想必不足为奇。” “至于为何能同时位列前十一甲,只能说明,我们老师教导得好。” 此言一出,整个金銮殿内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似乎并没有人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你们老师,教导的弟子可多?” “不多,就我们十人而已。” 闻言,乾德殿内更是响起了道道咂舌之声。 只教授了十人,结果这十人便都入了前十一甲! 若非那江南神童顾兴文搅局,便是前十甲! 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何等名师? “敢问恩师名讳是?” “家师,淮南诗君,顾北川是也!” 轰! 此言一出,朝堂上再度陷入一片寂静。 因为大家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前些时候,顾北川两首诗词《镇玉门》和《从军行》传到乾都后,可谓掀起轩然大波。 叫乾都文坛好一阵动荡,甚至险些威胁到胡俨乾都诗坛第一人的名头。 再就是,之前太仓令伍云轩前往江淮两郡选拔皇商。 回来复命时,便在朝堂之上提过此人。 说其挡下了巫蛊教徒,组织了北燕欲断大乾粮草之事,也算有所功绩。 陛下曾下令拟旨,令百官酌情封赏。 只是当时春闱在即,百官的心思大多都在此处。 而且阻止巫蛊教一事,属于特例,未在大乾封赏条令当中,具体要作何封赏,还需一众官员讨论才行。 这才一拖又拖,谁承想,今日竟又得闻此人名讳。 当然,最为震惊的,还属胡俨和魏青。 当初魏青可是言之凿凿,说顾兴文不过孩童之身,阅历不足,在涉及战争与边塞的诗文和策论科,怕是难以成就。 可谁承想,顾兴文便考了个第五甲,狠狠打了他的脸。 至于顾北川,人家是没有参加科举,可人家教出来的十个徒弟,险些就包圆前十甲。 胡俨也觉着脸上有些臊得慌。 他先前还为顾北川扼腕痛惜,直言其枉费天资,不入科举,少了成才之机。 如今看来,人家如此才华,当真稀罕这科举带来的名声? 羞煞我也,当真是羞煞我也! 沈良富一看,全场如此寂静,也有些出乎意料。 以前他只知道,恩师的名讳在淮南好使。 可没承想,在乾都城内,金銮殿上,竟也这般好使。 方才还咄咄逼人的廷尉和光禄勋,听见恩师名讳,竟然直接就默不作声了。 “启禀圣上,我曾与顾北川略有交集。” “此人确实如传闻一般,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此十人若都是其子弟,想必...位列前十一甲之事,也不是不可能。”太仓令伍云轩如是说道。 大司农郝德听闻得意下属的发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等局面,是你一个太仓令能说得上话的吗? 位列九卿的我进去,说不准都只有送菜的份儿。 一时间,随着顾北川的名讳被爆出来,场面陷入了僵局。 毕竟,人家师出同门,写出来的文章和诗词相似些,再正常不过。 你不能因为这,就说人家舞弊。 毕竟这可是轻则永不录用,重则秋后问斩的大罪。 然而,就在众朝臣沉默之际,仁宣皇帝开口了。 “八股和诗文,还能如此解释。” “可这策论一科,朕不相信,仅仅是师出同门,便能想到相差无几的对策。” “更何况,若是朕所料不错,你们所写的,均是镇北王弟所用的御敌法子。” “这一点,尔等又作何解释?”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0章:卫子央 一直以来,科举三科中,策论都占据着尤为特殊的位置。 如果说八股考的是考生们的用功程度,诗文考的是天赋,那么策论,考的便是大局观。 是对朝堂,甚至对东陲之地,三国鼎立局势的看法。 换种说法,乃是考生们向帝王献策的一种手段。 所以说,就算师出同门,那八股和诗文可以像。可这策论...再这么相像,便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错,别说师出同门,就算亲如一人,对当下时局,也当有不同看法。” “更何况,尔等所书策论,均与镇北王昔年战报有关,这一点,又当作何解释?”廷尉周难当即站出来道。 闻言,沈良富却是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瞒诸位了。” 轰!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挺直身子,眼眸中隐约有兴奋之色流露而出。 果然,这件事情另有隐情,这十人别有猫腻! 然而,接下来沈良富说出来的话,却叫他们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其实,不论是策论,还是诗文,都被我们恩师提前预测到了。” “用镇北王以往的战略作答,也是他告诉我们的。” “其实用冠军侯的更好,只是他当年那一战,太过具有魔幻色彩,难以复盘,更加难以复现,还是镇北王的现实些。” 闻言,乾德殿内所有人,皆是眉头紧皱。 “荒谬!”光禄勋周患更是站出身来,直接斥责道:“历年来会试考题皆由国子监和翰林院拟定,奉为绝密。” “莫说他顾北川远在淮南,且是一介白丁。” “就算他身在乾都,贵为皇子王孙,也绝无可能事先拿到会试考卷!” “启禀陛下,微臣敢以项上人头作保,会试考卷绝未泄露!”胡俨也站出身来,为自己辩解。 他身为春闱主考,若是考卷当真泄露了出去,首先要问责的,便是他。 然而,谁知沈良富听闻此言后,却是皱着眉头道:“我何曾说过,恩师拿到了会试考题?” “未有证据,你们怎可如此揣测家师,坏其名声!” 面对沈良富的质问,朝堂之上,再度安静了一瞬。 更有不少官员,脸色泛红。 毕竟在文坛当中,如此诽谤一从未见过之人,着实是有些...令人不齿。 “那按你所说,你那老师并未拿到春闱考卷?” “不错。” “既然如此,那他又是如何预测出会试考题的?莫要告诉我,是凭空猜出来的。” “确实是猜出来的,却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有理有据。” 此言一出,现场再度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 然而众人并非是在震惊,而是在思考。 会试考题历年来都是由国子监和翰林院联合命题,命题过程更是绝密,期间不得准许任何人出入。 所以说,考卷能出来什么样的考题,完全只有命题人知晓。 而那顾北川虽有些许才名,却远在淮南,却无可能接触命题人,他又是如何知晓考题的呢? 良久的沉默之后,丞相魏青眼眸一亮,道:“政令!” 沈良富见终于有人猜出来,便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政令。” “家师曾言,策论既然是为国献策,那便只需要搞清楚当今大乾遇见了何种困难,再根据问题,给出答案即可。” “而这问题,便藏在朝廷历年来颁布的政令当中。” 此言一出,就连仁宣皇帝都来了些许兴致,道:“那你且说说,你那恩师,究竟是如何分析朝廷政令的。” “诺!” “恩师曾得到朝廷近三年来颁布的三百余条政令。” “除去一些零散琐事外,恩师发现,其中近乎两百条,与北境战事有关。” “剩下的一百余条中,占大头的是征调各地粮食的政令,随后便是铁矿,桐油,布匹。” “粮食、铁矿、布匹乃是备战刚需,而桐油则可用来润滑刀剑,适用于严寒天气。” “再搭配上那两百余条有关北方战事的政令,不难看出,圣上要在近年对北方大燕用兵。” “且用的并非是小规模骚扰的奇兵,而是想要堂堂正正,从崖余山脉打过去!” “这么一看,除去国战外,别无他法。” 沈良富一番话说完,整个乾德殿内,早已是鸦雀无声。 魏青表面平静,但收缩的瞳孔却暴露了其内心的震惊。 杨槐闭上双眸,作小憩状,实则双手微微颤抖,显示其内心并不平静。 就连高居龙椅之上的仁宣皇帝,也是眉头微皱,做沉思之状。 “这世间,竟有如此大才!” “按照这个法子,若是我等寻来北燕近年来的政令,岂不是也能分析出他们的意图?”周难如是道。 这番话,看似没说什么。但实际上,已经从侧面表明,方才顾北川的一番猜测,全部命中! “非也!” “这些年来,我等北伐之意图过于明显了些,与北方边疆相关政令,竟多达两百余条,这样一来,怕是是个人都知晓我等要对大燕动兵。”一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而又神情坚毅的武将站出身来,如是说道。 此人乃安北将军,卫子央。 算得上是近些年来涌现的将星,曾于镇北王军中历练,后又立下大功,这才能位列三品安北将军! 且大乾情况特殊,四方将军之中,又以北方为最。 再加上其年岁便不大,不过三十出头。 算得上是前途无量! 之前一直未曾说话,只因会试乃是文官之事,与他这武官并无干系。 可现在,既然涉及到对大燕动兵,他便来了兴趣。 “不过,分析政令这法子,应当有些作用。就算看不出北燕的具体意图,却也能看个大概方向。” “数年前我大乾便陈兵玉门关,大有和大燕鱼死网破之势。” “可这些年来,大燕除却一昧退避,并无其他反应。” “着实有些…怪异。” “若能得其政令,分析一番,怎么着都是好的。” 身为武将,发表完专业看法后,他便拱手后退,回到了武将行列当中。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0章:卫子央 一直以来,科举三科中,策论都占据着尤为特殊的位置。 如果说八股考的是考生们的用功程度,诗文考的是天赋,那么策论,考的便是大局观。 是对朝堂,甚至对东陲之地,三国鼎立局势的看法。 换种说法,乃是考生们向帝王献策的一种手段。 所以说,就算师出同门,那八股和诗文可以像。可这策论...再这么相像,便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错,别说师出同门,就算亲如一人,对当下时局,也当有不同看法。” “更何况,尔等所书策论,均与镇北王昔年战报有关,这一点,又当作何解释?”廷尉周难当即站出来道。 闻言,沈良富却是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瞒诸位了。” 轰!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挺直身子,眼眸中隐约有兴奋之色流露而出。 果然,这件事情另有隐情,这十人别有猫腻! 然而,接下来沈良富说出来的话,却叫他们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其实,不论是策论,还是诗文,都被我们恩师提前预测到了。” “用镇北王以往的战略作答,也是他告诉我们的。” “其实用冠军侯的更好,只是他当年那一战,太过具有魔幻色彩,难以复盘,更加难以复现,还是镇北王的现实些。” 闻言,乾德殿内所有人,皆是眉头紧皱。 “荒谬!”光禄勋周患更是站出身来,直接斥责道:“历年来会试考题皆由国子监和翰林院拟定,奉为绝密。” “莫说他顾北川远在淮南,且是一介白丁。” “就算他身在乾都,贵为皇子王孙,也绝无可能事先拿到会试考卷!” “启禀陛下,微臣敢以项上人头作保,会试考卷绝未泄露!”胡俨也站出身来,为自己辩解。 他身为春闱主考,若是考卷当真泄露了出去,首先要问责的,便是他。 然而,谁知沈良富听闻此言后,却是皱着眉头道:“我何曾说过,恩师拿到了会试考题?” “未有证据,你们怎可如此揣测家师,坏其名声!” 面对沈良富的质问,朝堂之上,再度安静了一瞬。 更有不少官员,脸色泛红。 毕竟在文坛当中,如此诽谤一从未见过之人,着实是有些...令人不齿。 “那按你所说,你那老师并未拿到春闱考卷?” “不错。” “既然如此,那他又是如何预测出会试考题的?莫要告诉我,是凭空猜出来的。” “确实是猜出来的,却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有理有据。” 此言一出,现场再度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 然而众人并非是在震惊,而是在思考。 会试考题历年来都是由国子监和翰林院联合命题,命题过程更是绝密,期间不得准许任何人出入。 所以说,考卷能出来什么样的考题,完全只有命题人知晓。 而那顾北川虽有些许才名,却远在淮南,却无可能接触命题人,他又是如何知晓考题的呢? 良久的沉默之后,丞相魏青眼眸一亮,道:“政令!” 沈良富见终于有人猜出来,便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政令。” “家师曾言,策论既然是为国献策,那便只需要搞清楚当今大乾遇见了何种困难,再根据问题,给出答案即可。” “而这问题,便藏在朝廷历年来颁布的政令当中。” 此言一出,就连仁宣皇帝都来了些许兴致,道:“那你且说说,你那恩师,究竟是如何分析朝廷政令的。” “诺!” “恩师曾得到朝廷近三年来颁布的三百余条政令。” “除去一些零散琐事外,恩师发现,其中近乎两百条,与北境战事有关。” “剩下的一百余条中,占大头的是征调各地粮食的政令,随后便是铁矿,桐油,布匹。” “粮食、铁矿、布匹乃是备战刚需,而桐油则可用来润滑刀剑,适用于严寒天气。” “再搭配上那两百余条有关北方战事的政令,不难看出,圣上要在近年对北方大燕用兵。” “且用的并非是小规模骚扰的奇兵,而是想要堂堂正正,从崖余山脉打过去!” “这么一看,除去国战外,别无他法。” 沈良富一番话说完,整个乾德殿内,早已是鸦雀无声。 魏青表面平静,但收缩的瞳孔却暴露了其内心的震惊。 杨槐闭上双眸,作小憩状,实则双手微微颤抖,显示其内心并不平静。 就连高居龙椅之上的仁宣皇帝,也是眉头微皱,做沉思之状。 “这世间,竟有如此大才!” “按照这个法子,若是我等寻来北燕近年来的政令,岂不是也能分析出他们的意图?”周难如是道。 这番话,看似没说什么。但实际上,已经从侧面表明,方才顾北川的一番猜测,全部命中! “非也!” “这些年来,我等北伐之意图过于明显了些,与北方边疆相关政令,竟多达两百余条,这样一来,怕是是个人都知晓我等要对大燕动兵。”一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而又神情坚毅的武将站出身来,如是说道。 此人乃安北将军,卫子央。 算得上是近些年来涌现的将星,曾于镇北王军中历练,后又立下大功,这才能位列三品安北将军! 且大乾情况特殊,四方将军之中,又以北方为最。 再加上其年岁便不大,不过三十出头。 算得上是前途无量! 之前一直未曾说话,只因会试乃是文官之事,与他这武官并无干系。 可现在,既然涉及到对大燕动兵,他便来了兴趣。 “不过,分析政令这法子,应当有些作用。就算看不出北燕的具体意图,却也能看个大概方向。” “数年前我大乾便陈兵玉门关,大有和大燕鱼死网破之势。” “可这些年来,大燕除却一昧退避,并无其他反应。” “着实有些…怪异。” “若能得其政令,分析一番,怎么着都是好的。” 身为武将,发表完专业看法后,他便拱手后退,回到了武将行列当中。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0章:卫子央 一直以来,科举三科中,策论都占据着尤为特殊的位置。 如果说八股考的是考生们的用功程度,诗文考的是天赋,那么策论,考的便是大局观。 是对朝堂,甚至对东陲之地,三国鼎立局势的看法。 换种说法,乃是考生们向帝王献策的一种手段。 所以说,就算师出同门,那八股和诗文可以像。可这策论...再这么相像,便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错,别说师出同门,就算亲如一人,对当下时局,也当有不同看法。” “更何况,尔等所书策论,均与镇北王昔年战报有关,这一点,又当作何解释?”廷尉周难当即站出来道。 闻言,沈良富却是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瞒诸位了。” 轰!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挺直身子,眼眸中隐约有兴奋之色流露而出。 果然,这件事情另有隐情,这十人别有猫腻! 然而,接下来沈良富说出来的话,却叫他们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其实,不论是策论,还是诗文,都被我们恩师提前预测到了。” “用镇北王以往的战略作答,也是他告诉我们的。” “其实用冠军侯的更好,只是他当年那一战,太过具有魔幻色彩,难以复盘,更加难以复现,还是镇北王的现实些。” 闻言,乾德殿内所有人,皆是眉头紧皱。 “荒谬!”光禄勋周患更是站出身来,直接斥责道:“历年来会试考题皆由国子监和翰林院拟定,奉为绝密。” “莫说他顾北川远在淮南,且是一介白丁。” “就算他身在乾都,贵为皇子王孙,也绝无可能事先拿到会试考卷!” “启禀陛下,微臣敢以项上人头作保,会试考卷绝未泄露!”胡俨也站出身来,为自己辩解。 他身为春闱主考,若是考卷当真泄露了出去,首先要问责的,便是他。 然而,谁知沈良富听闻此言后,却是皱着眉头道:“我何曾说过,恩师拿到了会试考题?” “未有证据,你们怎可如此揣测家师,坏其名声!” 面对沈良富的质问,朝堂之上,再度安静了一瞬。 更有不少官员,脸色泛红。 毕竟在文坛当中,如此诽谤一从未见过之人,着实是有些...令人不齿。 “那按你所说,你那老师并未拿到春闱考卷?” “不错。” “既然如此,那他又是如何预测出会试考题的?莫要告诉我,是凭空猜出来的。” “确实是猜出来的,却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有理有据。” 此言一出,现场再度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 然而众人并非是在震惊,而是在思考。 会试考题历年来都是由国子监和翰林院联合命题,命题过程更是绝密,期间不得准许任何人出入。 所以说,考卷能出来什么样的考题,完全只有命题人知晓。 而那顾北川虽有些许才名,却远在淮南,却无可能接触命题人,他又是如何知晓考题的呢? 良久的沉默之后,丞相魏青眼眸一亮,道:“政令!” 沈良富见终于有人猜出来,便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政令。” “家师曾言,策论既然是为国献策,那便只需要搞清楚当今大乾遇见了何种困难,再根据问题,给出答案即可。” “而这问题,便藏在朝廷历年来颁布的政令当中。” 此言一出,就连仁宣皇帝都来了些许兴致,道:“那你且说说,你那恩师,究竟是如何分析朝廷政令的。” “诺!” “恩师曾得到朝廷近三年来颁布的三百余条政令。” “除去一些零散琐事外,恩师发现,其中近乎两百条,与北境战事有关。” “剩下的一百余条中,占大头的是征调各地粮食的政令,随后便是铁矿,桐油,布匹。” “粮食、铁矿、布匹乃是备战刚需,而桐油则可用来润滑刀剑,适用于严寒天气。” “再搭配上那两百余条有关北方战事的政令,不难看出,圣上要在近年对北方大燕用兵。” “且用的并非是小规模骚扰的奇兵,而是想要堂堂正正,从崖余山脉打过去!” “这么一看,除去国战外,别无他法。” 沈良富一番话说完,整个乾德殿内,早已是鸦雀无声。 魏青表面平静,但收缩的瞳孔却暴露了其内心的震惊。 杨槐闭上双眸,作小憩状,实则双手微微颤抖,显示其内心并不平静。 就连高居龙椅之上的仁宣皇帝,也是眉头微皱,做沉思之状。 “这世间,竟有如此大才!” “按照这个法子,若是我等寻来北燕近年来的政令,岂不是也能分析出他们的意图?”周难如是道。 这番话,看似没说什么。但实际上,已经从侧面表明,方才顾北川的一番猜测,全部命中! “非也!” “这些年来,我等北伐之意图过于明显了些,与北方边疆相关政令,竟多达两百余条,这样一来,怕是是个人都知晓我等要对大燕动兵。”一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而又神情坚毅的武将站出身来,如是说道。 此人乃安北将军,卫子央。 算得上是近些年来涌现的将星,曾于镇北王军中历练,后又立下大功,这才能位列三品安北将军! 且大乾情况特殊,四方将军之中,又以北方为最。 再加上其年岁便不大,不过三十出头。 算得上是前途无量! 之前一直未曾说话,只因会试乃是文官之事,与他这武官并无干系。 可现在,既然涉及到对大燕动兵,他便来了兴趣。 “不过,分析政令这法子,应当有些作用。就算看不出北燕的具体意图,却也能看个大概方向。” “数年前我大乾便陈兵玉门关,大有和大燕鱼死网破之势。” “可这些年来,大燕除却一昧退避,并无其他反应。” “着实有些…怪异。” “若能得其政令,分析一番,怎么着都是好的。” 身为武将,发表完专业看法后,他便拱手后退,回到了武将行列当中。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1章:霍狂澜 大乾的武官,地位有些尴尬。 为何? 因为仁宣皇帝一心要做与太祖高皇帝比肩的中兴之君。 既然要做中兴之君,那么覆灭北燕和西凉,收复祖宗疆土,那便势在必行。 所以对于武将,自然要甚是依仗。 可…大乾的武官都集中在镇北王麾下! 镇北王何许人也?当今圣上的亲弟弟! 且最近十几年来,南征北战,为大乾不知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 说句不好听的,大乾能从三十年前那场动乱中缓过神来。 一半归功于仁宣皇帝,文治武功,以雷霆手段,肃清寰宇,还百姓一片能够安居乐业的净土。 至于另一半,则要归功于镇北王! 三十年前的镇北王,尚且年幼。 不过一少年尔。 然而面对山河破碎,即将国破家亡的惨剧。 毅然隐瞒王族身份,投身军伍。 他并非天生的统帅,身手更是不行。 但…他命大。 历经三十年军伍生涯,硬从当初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 杀成了名震天下的镇北王! 从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公贵族,杀成了当今大乾,一等一的武道高手! 一身罡气,凶猛无匹! 这样的人物,又是仁宣皇帝的亲弟弟。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仁宣皇帝驾崩了。 大乾如今又群敌环伺,最有资格登基继位的,当真是仁宣皇帝的子嗣不成? 未必吧。 所以仁宣皇帝就很纠结,一方面又要依仗镇北王为其攻城略地,一方面又对其无比忌惮,不敢放权。 毕竟,如今的大乾,再经不起一次同室操戈。 那么,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培育忠于自己,而又足够能打的武将! 有这样的人吗? 有! 二十年前,北燕与西凉欲联手进犯大乾,镇北王被西凉拖住。 眼见北燕铁骑便要绕过玉门关,攻入大乾北方腹地。 当是时,仁宣皇帝当机立断,兵分三路,各自派遣统帅,共同御敌于国门之外。 可谁承想,经验丰富的两路老将,纷纷折戟沉沙,被北燕铁骑斩于马下。 剩下一路更是了无音讯,那领军主将好似畏罪潜逃了一般! 就这样,大乾再次失去大片疆土。 北燕铁骑更是在北燕大司马的带领下,兵临乾都城下! 危急存亡之际! 消失了的那一路兵马,横空出世。提着北燕太子的头颅,从大军后方杀出,阵斩北燕大司马,全歼北燕铁骑! 原来,那一路兵马并非消失了。 而是其统帅料到北燕全军出击,后方必然空虚,便绕过了北燕主力,直袭其大后方! 结果不费吹灰之力,攻入北燕都城! 更是生擒北燕太子,若非北燕帝王身旁有高手守候,连夜仓皇而逃,怕是连他也要遭殃。 经此一役,北燕皇室被屠戮大半,北燕都城被焚烧一空。 那统帅,彻底名震东陲三国! 声威无量,一时间,甚至横压成名已久的镇北王! 最为关键的是,这统帅,当年竟只有二十岁,刚刚行了及冠礼的年纪! 如此丰功伟绩,临危救主之举,当享以勇冠三军之名! 当是时,仁宣皇帝便为其封侯授爵,名曰:冠军! 自冠军侯霍狂澜横空出世之后,镇北王便被彻底弃用,放于西方抵御大凉。 而北方主战场,则成了霍狂澜的舞台! 他一共北伐三次,次次皆是大胜! 最后一次,更是打到崖余山脉,封禅祭天! 史称,崖余封禅! 至此以后,崖余山脉以南,这才悉数归属大乾! 按理来说,封禅祭天的仪式,只有帝王能做。 霍狂澜此举,未免有些逾越,当时朝堂之中,甚至出现了不少弹劾的声音。 可仁宣皇帝只是将这些人通通掌嘴,随后率领文武百官,出乾都三里之远,亲自迎接霍狂澜归来! 可以说,那时候的霍狂澜,名声已经完全盖过了镇北王。 被誉为大乾军伍之神! 时年二十有三,位列骠骑将军! 大乾武官中,大司马乃是独一档,位在三公之上,与太傅比肩。 再往下,便是骠骑、车骑、卫三大将军,与三公同列! 二十三岁的骠骑将军,什么概念?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大乾要出一个少年战神! 协助仁宣皇帝,一统东陲之地,再复当年太祖高皇帝之荣光!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就在北燕和西凉忧心忡忡,甚至有了投降的念头时。 却传来了霍狂澜的死讯!死于肺病! 时年二十有四! 得闻噩耗,仁宣皇帝一怒之下,将大乾所有御医一并治罪。 只可惜,再怎么治罪御医。 那个足以以一人之力,改变东陲三国局势的人,也回不来了。 西方大齐,军事实力强横,拥有人屠与兵仙两大军神,甚至足以与天子国相抗衡。 而霍狂澜,据说是降临世间的第三位军神。 只可惜,这位少年军神,中途夭折。 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后,在最巅峰的时候,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溘然长逝。 当是时,不知哭红了多少双眼睛。 一句遗憾,如何能道尽霍狂澜一生。 不过好在,仁宣皇帝并未因为霍狂澜之死而郁郁寡欢,反而更加励精图治。 重新起用镇北王,于北方加固玉门关,牢牢守住霍狂澜打下来的疆土,休养生息,以待下次,倾国之战! 而现在,约莫是到时候了。 …… 乾德殿中,卫子夫说完之后,众人一阵唏嘘感慨。 只因为,那位素未谋面的淮南诗君,给他们的震撼着实太大。 从政令中是分析不出考题,却能分析出朝廷动向,从而猜测出题方向。 如此思维,当真是天马行空,叫人难以捉摸。 “不对!还有问题!” “那顾北川远在淮南,是如何收集到乾都近年以来的三百余条政令?” “据我所知,顾北川可从未来过乾都!” “你们如何解释?” 此言一出,官员们从便一开始震惊,渐渐转向怀疑。 是啊! 顾北川从未来过乾都,自然不可能收集到三百余条政令。 从这个角度出发,沈良富等人先前的言论,便完全是错误的,需要被全部推翻! 一时间,无形的压力,再度降临在沈良富等十人身上。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2章:三国传朝堂 随着新问题的提出,沈良富等人再次被质疑。 而整个乾德殿内的氛围,也降到了冰点。 毕竟,事关科举舞弊,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可就是杀头的大罪。 更何况,现在他们已经把顾北川牵扯进来。 若是回答不好,怕是要殃及池鱼。 可即便如此,沈良富等人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慌乱之色。 陈楚歌站出身来,不卑不亢,道:“诸位可曾听闻《三国演义》。” 此言一出,众多大臣皆是诧异。 现在我们说的是你们十人有没有舞弊之嫌。你扯什么《三国演义》? 不过,即便如此,也依旧有人回答。 “据我所知,《三国演义》乃是一小说话本,近些时日,在乾都卖得火爆。只是不知这小说话本,与此事又有何干系?” “自然有干系!” “诸位可知,这小说话本,是何人所写?” “不知。” “不过这本《三国演义》倒是情节跌宕起伏,人物形象丰满,其间更是夹杂着对天下大势的独特看法。” “偶尔还在话本中夹杂些许脍炙人口的诗文。” “虽是小说,但文学造诣极高。” “这位作者,怕也是位文坛大家。”胡俨站出身来,如是说道。 他身为乾都文坛当代门面,说出来的话,在文学方面,说出来的评语,还是很有份量的。 当是时,陈楚歌便对其展颜一笑,道:“久闻胡大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如今看来,不只是胸有才华,眼光更是一绝。” “实不相瞒,这本《三国演义》正是家师所作!” 此言一出,整个乾德殿内,再次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武将们可能觉着没什么,不过就是一小说话本而已,不学无术的纨绔才会看的玩意儿罢了。 可但凡有点文学造诣,或者说看过《三国演义》这本书的都知道,其中的份量何在。 作者那份对王朝大势的眼光,对战争局势独到的见解,对武将谋士人物性格的描绘,皆是上上之作! 让人觉得,这位作者,应当是饱经风霜,历经沧桑之辈。 可谁承想,竟然是那位年不过双十的淮南诗君所作。 当真是叫人有些……有些难以接受。 胡俨更是不吝啬赞叹之语,当即便道:“顾诗君小小年纪,便能做出如此佳作。” “今后前途,当真不可限量。” “只可惜,如此才子,竟无意仕途,于我大乾而言,实乃莫大损失。” 有人闻言,则有些不信,出言驳斥道:“胡祭酒此言未免有些言过其实,那淮南诗君再有才华,也不过一不满双十年纪的黄口小儿,如何能比得上在场历经宦海浮沉的诸公?” “再者说了,此人有文才是不假。可替陛下做事,可不仅仅是有文才便够了。” “依我看,这位淮南诗君,也不过如此,诸位未免太过谬赞。” 此人名为解晋,于翰林院当差。 前些年的状元,素来以文名称道。 若非胡俨这些年来表现太过两眼,乾都文坛第一人的名头,少不得要落在他头上。 这人本是寒门出身,想着高中状元之后,便能一飞冲天。 可谁承想,这朝堂之上,波涛汹涌,暗流涌动。 若无靠山,当真是寸步难行。 蹉跎了几年岁月后,这才被打醒。 闻言,沈良富等人纷纷皱眉。 胡俨却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未曾言语。 毕竟,夏虫不可语冰。 解晋这些年来,遭了这般多的难,却依旧未曾磨掉其善妒的性子。 如此来看,前途一眼便看到了头。 “诸位,是否论错了方向?” “我等现在讨论的,是那淮南诗君如何得到我朝近三年来的三百余条政令,而非此人文才!”张浪出声,将歪掉的方向再度拨正。 “不错,这《三国演义》就算写得再好,也与此事无关。” “非也!谁说《三国演义》与此事无关?” “诸位,家师可是淮南人氏!从未来过乾都!可这《三国演义》,却硬是传到了诸位大人的耳中,于乾都各大书铺售卖!” 此言一出,有人醍醐灌顶,有人则依旧懵懂,不知所措。 ”诸位大人还不明白吗?我们既然有把《三国演义》送进乾都的渠道,为何不能有把政令运回淮南的渠道?“ 这番话说完,整个大殿内,已是鸦雀无声。 从乾都到淮南的渠道,说得简单,真要做起来,却是有万般艰难。 不说要花费多少银子打通关系,单单是路途上的盗匪,便足够叫人头疼。 这普天之下,能有这般能耐的,怕是也只有仁宣皇帝的影卫。 但这可是大乾流传了近乎三百年的情报组织。 “朕依稀记得,这《三国演义》是最近数月才流行起来的。” “也就是说,你们那位老师,只用了不过数月光景,便打通了从淮南到乾都的货运渠道?”果不其然,听见这番话之后,就连仁宣皇帝,一时间也来了兴趣。 “非也,从老师撰写《三国演义》到我等拿到那近三百条政令,也不过月余光景而已。” 此言一出,乾德殿内再度陷入了寂静之中。 良久之后,才听仁宣皇帝用听不出情绪的话语道:“淮南,倒是出了个人才。” 闻言,沈良富等人顿时喜上眉梢。 这般夸赞之语,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自然算不得什么。 但这话可是圣上所说,且是在朝堂之上,那便是金口玉言! 从今以后,恩师就是圣上钦点的才子! 天下间读书人千千万,能得此殊荣者,怕是不过十指之数! 而现在,他们的老师便算得上其中之一! 如此殊荣,他们与有荣焉! “此间事了,尔等先下去吧。” 沈良富闻言,心中一凛,知道这是要做判决了,只是不让自己等人听见,当真是叫人百爪挠心。 “草民告退。” 等沈良富等人退下后,张太尉很好地充当了仁宣皇帝的传话筒,当即便站出身来,道:“如今诸多内幕,皆已明朗。以诸公之见,该如何宣判?”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2章:三国传朝堂 随着新问题的提出,沈良富等人再次被质疑。 而整个乾德殿内的氛围,也降到了冰点。 毕竟,事关科举舞弊,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可就是杀头的大罪。 更何况,现在他们已经把顾北川牵扯进来。 若是回答不好,怕是要殃及池鱼。 可即便如此,沈良富等人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慌乱之色。 陈楚歌站出身来,不卑不亢,道:“诸位可曾听闻《三国演义》。” 此言一出,众多大臣皆是诧异。 现在我们说的是你们十人有没有舞弊之嫌。你扯什么《三国演义》? 不过,即便如此,也依旧有人回答。 “据我所知,《三国演义》乃是一小说话本,近些时日,在乾都卖得火爆。只是不知这小说话本,与此事又有何干系?” “自然有干系!” “诸位可知,这小说话本,是何人所写?” “不知。” “不过这本《三国演义》倒是情节跌宕起伏,人物形象丰满,其间更是夹杂着对天下大势的独特看法。” “偶尔还在话本中夹杂些许脍炙人口的诗文。” “虽是小说,但文学造诣极高。” “这位作者,怕也是位文坛大家。”胡俨站出身来,如是说道。 他身为乾都文坛当代门面,说出来的话,在文学方面,说出来的评语,还是很有份量的。 当是时,陈楚歌便对其展颜一笑,道:“久闻胡大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如今看来,不只是胸有才华,眼光更是一绝。” “实不相瞒,这本《三国演义》正是家师所作!” 此言一出,整个乾德殿内,再次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武将们可能觉着没什么,不过就是一小说话本而已,不学无术的纨绔才会看的玩意儿罢了。 可但凡有点文学造诣,或者说看过《三国演义》这本书的都知道,其中的份量何在。 作者那份对王朝大势的眼光,对战争局势独到的见解,对武将谋士人物性格的描绘,皆是上上之作! 让人觉得,这位作者,应当是饱经风霜,历经沧桑之辈。 可谁承想,竟然是那位年不过双十的淮南诗君所作。 当真是叫人有些……有些难以接受。 胡俨更是不吝啬赞叹之语,当即便道:“顾诗君小小年纪,便能做出如此佳作。” “今后前途,当真不可限量。” “只可惜,如此才子,竟无意仕途,于我大乾而言,实乃莫大损失。” 有人闻言,则有些不信,出言驳斥道:“胡祭酒此言未免有些言过其实,那淮南诗君再有才华,也不过一不满双十年纪的黄口小儿,如何能比得上在场历经宦海浮沉的诸公?” “再者说了,此人有文才是不假。可替陛下做事,可不仅仅是有文才便够了。” “依我看,这位淮南诗君,也不过如此,诸位未免太过谬赞。” 此人名为解晋,于翰林院当差。 前些年的状元,素来以文名称道。 若非胡俨这些年来表现太过两眼,乾都文坛第一人的名头,少不得要落在他头上。 这人本是寒门出身,想着高中状元之后,便能一飞冲天。 可谁承想,这朝堂之上,波涛汹涌,暗流涌动。 若无靠山,当真是寸步难行。 蹉跎了几年岁月后,这才被打醒。 闻言,沈良富等人纷纷皱眉。 胡俨却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未曾言语。 毕竟,夏虫不可语冰。 解晋这些年来,遭了这般多的难,却依旧未曾磨掉其善妒的性子。 如此来看,前途一眼便看到了头。 “诸位,是否论错了方向?” “我等现在讨论的,是那淮南诗君如何得到我朝近三年来的三百余条政令,而非此人文才!”张浪出声,将歪掉的方向再度拨正。 “不错,这《三国演义》就算写得再好,也与此事无关。” “非也!谁说《三国演义》与此事无关?” “诸位,家师可是淮南人氏!从未来过乾都!可这《三国演义》,却硬是传到了诸位大人的耳中,于乾都各大书铺售卖!” 此言一出,有人醍醐灌顶,有人则依旧懵懂,不知所措。 ”诸位大人还不明白吗?我们既然有把《三国演义》送进乾都的渠道,为何不能有把政令运回淮南的渠道?“ 这番话说完,整个大殿内,已是鸦雀无声。 从乾都到淮南的渠道,说得简单,真要做起来,却是有万般艰难。 不说要花费多少银子打通关系,单单是路途上的盗匪,便足够叫人头疼。 这普天之下,能有这般能耐的,怕是也只有仁宣皇帝的影卫。 但这可是大乾流传了近乎三百年的情报组织。 “朕依稀记得,这《三国演义》是最近数月才流行起来的。” “也就是说,你们那位老师,只用了不过数月光景,便打通了从淮南到乾都的货运渠道?”果不其然,听见这番话之后,就连仁宣皇帝,一时间也来了兴趣。 “非也,从老师撰写《三国演义》到我等拿到那近三百条政令,也不过月余光景而已。” 此言一出,乾德殿内再度陷入了寂静之中。 良久之后,才听仁宣皇帝用听不出情绪的话语道:“淮南,倒是出了个人才。” 闻言,沈良富等人顿时喜上眉梢。 这般夸赞之语,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自然算不得什么。 但这话可是圣上所说,且是在朝堂之上,那便是金口玉言! 从今以后,恩师就是圣上钦点的才子! 天下间读书人千千万,能得此殊荣者,怕是不过十指之数! 而现在,他们的老师便算得上其中之一! 如此殊荣,他们与有荣焉! “此间事了,尔等先下去吧。” 沈良富闻言,心中一凛,知道这是要做判决了,只是不让自己等人听见,当真是叫人百爪挠心。 “草民告退。” 等沈良富等人退下后,张太尉很好地充当了仁宣皇帝的传话筒,当即便站出身来,道:“如今诸多内幕,皆已明朗。以诸公之见,该如何宣判?”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2章:三国传朝堂 随着新问题的提出,沈良富等人再次被质疑。 而整个乾德殿内的氛围,也降到了冰点。 毕竟,事关科举舞弊,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可就是杀头的大罪。 更何况,现在他们已经把顾北川牵扯进来。 若是回答不好,怕是要殃及池鱼。 可即便如此,沈良富等人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慌乱之色。 陈楚歌站出身来,不卑不亢,道:“诸位可曾听闻《三国演义》。” 此言一出,众多大臣皆是诧异。 现在我们说的是你们十人有没有舞弊之嫌。你扯什么《三国演义》? 不过,即便如此,也依旧有人回答。 “据我所知,《三国演义》乃是一小说话本,近些时日,在乾都卖得火爆。只是不知这小说话本,与此事又有何干系?” “自然有干系!” “诸位可知,这小说话本,是何人所写?” “不知。” “不过这本《三国演义》倒是情节跌宕起伏,人物形象丰满,其间更是夹杂着对天下大势的独特看法。” “偶尔还在话本中夹杂些许脍炙人口的诗文。” “虽是小说,但文学造诣极高。” “这位作者,怕也是位文坛大家。”胡俨站出身来,如是说道。 他身为乾都文坛当代门面,说出来的话,在文学方面,说出来的评语,还是很有份量的。 当是时,陈楚歌便对其展颜一笑,道:“久闻胡大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如今看来,不只是胸有才华,眼光更是一绝。” “实不相瞒,这本《三国演义》正是家师所作!” 此言一出,整个乾德殿内,再次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武将们可能觉着没什么,不过就是一小说话本而已,不学无术的纨绔才会看的玩意儿罢了。 可但凡有点文学造诣,或者说看过《三国演义》这本书的都知道,其中的份量何在。 作者那份对王朝大势的眼光,对战争局势独到的见解,对武将谋士人物性格的描绘,皆是上上之作! 让人觉得,这位作者,应当是饱经风霜,历经沧桑之辈。 可谁承想,竟然是那位年不过双十的淮南诗君所作。 当真是叫人有些……有些难以接受。 胡俨更是不吝啬赞叹之语,当即便道:“顾诗君小小年纪,便能做出如此佳作。” “今后前途,当真不可限量。” “只可惜,如此才子,竟无意仕途,于我大乾而言,实乃莫大损失。” 有人闻言,则有些不信,出言驳斥道:“胡祭酒此言未免有些言过其实,那淮南诗君再有才华,也不过一不满双十年纪的黄口小儿,如何能比得上在场历经宦海浮沉的诸公?” “再者说了,此人有文才是不假。可替陛下做事,可不仅仅是有文才便够了。” “依我看,这位淮南诗君,也不过如此,诸位未免太过谬赞。” 此人名为解晋,于翰林院当差。 前些年的状元,素来以文名称道。 若非胡俨这些年来表现太过两眼,乾都文坛第一人的名头,少不得要落在他头上。 这人本是寒门出身,想着高中状元之后,便能一飞冲天。 可谁承想,这朝堂之上,波涛汹涌,暗流涌动。 若无靠山,当真是寸步难行。 蹉跎了几年岁月后,这才被打醒。 闻言,沈良富等人纷纷皱眉。 胡俨却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未曾言语。 毕竟,夏虫不可语冰。 解晋这些年来,遭了这般多的难,却依旧未曾磨掉其善妒的性子。 如此来看,前途一眼便看到了头。 “诸位,是否论错了方向?” “我等现在讨论的,是那淮南诗君如何得到我朝近三年来的三百余条政令,而非此人文才!”张浪出声,将歪掉的方向再度拨正。 “不错,这《三国演义》就算写得再好,也与此事无关。” “非也!谁说《三国演义》与此事无关?” “诸位,家师可是淮南人氏!从未来过乾都!可这《三国演义》,却硬是传到了诸位大人的耳中,于乾都各大书铺售卖!” 此言一出,有人醍醐灌顶,有人则依旧懵懂,不知所措。 ”诸位大人还不明白吗?我们既然有把《三国演义》送进乾都的渠道,为何不能有把政令运回淮南的渠道?“ 这番话说完,整个大殿内,已是鸦雀无声。 从乾都到淮南的渠道,说得简单,真要做起来,却是有万般艰难。 不说要花费多少银子打通关系,单单是路途上的盗匪,便足够叫人头疼。 这普天之下,能有这般能耐的,怕是也只有仁宣皇帝的影卫。 但这可是大乾流传了近乎三百年的情报组织。 “朕依稀记得,这《三国演义》是最近数月才流行起来的。” “也就是说,你们那位老师,只用了不过数月光景,便打通了从淮南到乾都的货运渠道?”果不其然,听见这番话之后,就连仁宣皇帝,一时间也来了兴趣。 “非也,从老师撰写《三国演义》到我等拿到那近三百条政令,也不过月余光景而已。” 此言一出,乾德殿内再度陷入了寂静之中。 良久之后,才听仁宣皇帝用听不出情绪的话语道:“淮南,倒是出了个人才。” 闻言,沈良富等人顿时喜上眉梢。 这般夸赞之语,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自然算不得什么。 但这话可是圣上所说,且是在朝堂之上,那便是金口玉言! 从今以后,恩师就是圣上钦点的才子! 天下间读书人千千万,能得此殊荣者,怕是不过十指之数! 而现在,他们的老师便算得上其中之一! 如此殊荣,他们与有荣焉! “此间事了,尔等先下去吧。” 沈良富闻言,心中一凛,知道这是要做判决了,只是不让自己等人听见,当真是叫人百爪挠心。 “草民告退。” 等沈良富等人退下后,张太尉很好地充当了仁宣皇帝的传话筒,当即便站出身来,道:“如今诸多内幕,皆已明朗。以诸公之见,该如何宣判?”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3章:项龙渊 张浪此言一出,杨绍当即站出身来,道: “陛下,此事缘由已明。以臣之愚见,那十名考生只是按律作答,并无舞弊之嫌。” “但前十一甲已被南方考生包圆,却是不争之事实。” “若是张贴金榜,北方考生难免哗变,质疑科举之公正,质疑陛下之公正!” “胡俨胡大人身为春闱主考,办事不力,居然陷陛下于如此险境,其心可诛。” “微臣恳请陛下惩戒之,以肃清朝堂不正之风!” 这番话一说完,乾德殿内,已是暗流涌动。 诸多官员,皆是默不作声,只是眼眸深处,却如若幽潭,深不见底。 胡俨闻言,更是脸色铁青,牙关紧咬。 会试之前,他和魏丞相担忧的是,若上榜的北方考生过多,金榜难以张贴,怕是要被有心人利用,叫圣上治罪。 现在倒好,前十一甲都被南方人包圆。杨家依旧找到了莫须有的把柄,要叫圣上治罪于他。 合着,这会试金榜,北方人多了不行,南方人多了也不行?就该南北方各占半壁江山? 当真荒谬! 见他们以言论相攻,魏青自然不能坐视爱徒受辱,当即便站出身来,道: “陛下,关于前十一甲皆被南方考生包圆一事,实属那淮南诗君慧眼,预料到了今年的命题方向,于胡俨何干?” “且胡俨自担任春闱主考的半月以来,可谓夙兴夜寐,兢兢业业,一刻不敢懈怠。” “如此勤恳,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这话说完,一直老神在在,没什么存在感的杨槐眯了眯眼,眉头微皱。 魏青这番话,前面没什么出彩,只是正常求情而已。 但后面一句从轻发落,则妙到毫巅。 因为他并未建议陛下做何决定,而是在建议陛下做决定的程度! 当今圣上,文治武功,誓要比肩太祖高皇帝,做大乾的中兴之君。 此等人物,岂会喜欢别人替他做决定? 但若只是建议做决定的程度,那便代表决定权还在他手中,这番话便顺耳了不少。 魏青啊魏青,难怪你能坐上这丞相之位呢。 此次国子监祭酒一职,怕是与我那侄儿无缘了。 果不其然,仁宣皇帝沉吟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 “出了此等差错,胡俨身为春闱主考,责无旁贷。” “不过毕竟是无心致错,便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此事便算是下了论调。 毕竟当今天子,说一不二。 这朝堂之上,大部分臣子只有建议权,而无决策权。 闻言,魏青和胡俨脸色转好,眉宇间隐有喜悦之意。 杨绍则是眉头紧皱,脸色铁青而又无可奈何。 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谁人不知,在这官场之上,俸禄往往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别说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便是胡俨这等寒门出身,又能如何? 其有才名在身,作诗也好,写文章也罢,有的是门路赚钱。 岂会在意这点俸禄? 可……若是这般,自己的国子监祭酒之位,便算是没了。 “敢问圣上,那这金榜,该如何张贴?” “如实张贴即可,这些年来,我大乾文坛北强南弱,积弊已久。正好借此次之机,给南北方才子添些活力。” “若有北方考生闹事,则由胡卿家处理。” “此事便到此为止,可还有其他要事?” “启禀陛下,二皇子殿下前些时日于北方边境,屡立战功,不日即将归来。”武将卫子夫上前奏禀。 仁宣皇帝闻言,顿时喜笑颜开。 “镇北王弟的线报我已翻阅,渊儿甚是勇猛,屡立战功,确实应当好生奖赏一番。” “朕的这些个儿子中,唯独渊儿最像朕。”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乾德殿的龙椅之下,有一道台阶,乃是帝王与群臣之间的分界线。 而能靠近这台阶之人,并非官员,而是勋贵。 毕竟,这天下说到底,还是勋贵的。 官员不过是打工人而已。 此时,站在最靠近台阶位置的年轻人,听闻此言,眉头微皱,脸上隐约浮现出不悦之色,却又很快敛去,只当无事发生。 此人正是大乾太子,也是仁宣皇帝嫡长子,项百川! 百川之名,取自海纳百川之意。 能得如此名讳,可见仁宣皇帝对其寄予厚望。 而事实上,项百川也做得很好。 除了不会打仗以外,他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储君。 甚至已经获得了朝堂之上,半数文官的支持。 可以说,如果没有二皇子。 那这大乾的皇位,基本上就已经板上钉钉了。 可偏偏,二皇子横空出世! 其政治才能倒是并不显著,却于兵法韬略,武道修持颇有天资。 这些年来,跟着镇北王南征北战,更是屡立战功! 按理来说,亲王年满二十,便要出乾都就藩。不得传召,不得返还。 然而二皇子早已年过二十,却依旧被仁宣皇帝留在乾都,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再者说了,二皇子名唤项龙渊,取潜龙在渊之意。 皇家子弟,却以龙为名。 可见仁宣皇帝对其期盼,丝毫不下于太子项百川。 项龙渊于军中行伍历练多年,早已深得武将们爱戴。 此时若再回归,怕是能建立起派系,和太子项百川分庭抗礼。 如此一来,这朝堂上的局势,怕是要更显扑朔迷离。 而仁宣皇帝的态度,似乎……要更加偏向二皇子一些。 故而文臣们纷纷皱眉,武将们则是喜上眉梢。 如今的大乾,群敌环伺,正是武将们抛头颅洒热血,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相比之下,文官们的地位则要低上一些。 可以说,若无镇北王功高震主,朝堂上的武将,怕是要蛮横上许多。 甚至和文官们吹胡子瞪眼,也并非无不可能。 若是太平盛世,情况则又要反过来。 “渊儿来了,叫他先来甘露殿见我。” 乾德殿乃是朝会召开之所,甘露殿则是仁宣皇帝平日里接见大臣和处理政务之所。 在此召见二皇子,本身就是一种恩宠。 “诺!”卫子夫言语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3章:项龙渊 张浪此言一出,杨绍当即站出身来,道: “陛下,此事缘由已明。以臣之愚见,那十名考生只是按律作答,并无舞弊之嫌。” “但前十一甲已被南方考生包圆,却是不争之事实。” “若是张贴金榜,北方考生难免哗变,质疑科举之公正,质疑陛下之公正!” “胡俨胡大人身为春闱主考,办事不力,居然陷陛下于如此险境,其心可诛。” “微臣恳请陛下惩戒之,以肃清朝堂不正之风!” 这番话一说完,乾德殿内,已是暗流涌动。 诸多官员,皆是默不作声,只是眼眸深处,却如若幽潭,深不见底。 胡俨闻言,更是脸色铁青,牙关紧咬。 会试之前,他和魏丞相担忧的是,若上榜的北方考生过多,金榜难以张贴,怕是要被有心人利用,叫圣上治罪。 现在倒好,前十一甲都被南方人包圆。杨家依旧找到了莫须有的把柄,要叫圣上治罪于他。 合着,这会试金榜,北方人多了不行,南方人多了也不行?就该南北方各占半壁江山? 当真荒谬! 见他们以言论相攻,魏青自然不能坐视爱徒受辱,当即便站出身来,道: “陛下,关于前十一甲皆被南方考生包圆一事,实属那淮南诗君慧眼,预料到了今年的命题方向,于胡俨何干?” “且胡俨自担任春闱主考的半月以来,可谓夙兴夜寐,兢兢业业,一刻不敢懈怠。” “如此勤恳,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这话说完,一直老神在在,没什么存在感的杨槐眯了眯眼,眉头微皱。 魏青这番话,前面没什么出彩,只是正常求情而已。 但后面一句从轻发落,则妙到毫巅。 因为他并未建议陛下做何决定,而是在建议陛下做决定的程度! 当今圣上,文治武功,誓要比肩太祖高皇帝,做大乾的中兴之君。 此等人物,岂会喜欢别人替他做决定? 但若只是建议做决定的程度,那便代表决定权还在他手中,这番话便顺耳了不少。 魏青啊魏青,难怪你能坐上这丞相之位呢。 此次国子监祭酒一职,怕是与我那侄儿无缘了。 果不其然,仁宣皇帝沉吟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 “出了此等差错,胡俨身为春闱主考,责无旁贷。” “不过毕竟是无心致错,便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此事便算是下了论调。 毕竟当今天子,说一不二。 这朝堂之上,大部分臣子只有建议权,而无决策权。 闻言,魏青和胡俨脸色转好,眉宇间隐有喜悦之意。 杨绍则是眉头紧皱,脸色铁青而又无可奈何。 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谁人不知,在这官场之上,俸禄往往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别说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便是胡俨这等寒门出身,又能如何? 其有才名在身,作诗也好,写文章也罢,有的是门路赚钱。 岂会在意这点俸禄? 可……若是这般,自己的国子监祭酒之位,便算是没了。 “敢问圣上,那这金榜,该如何张贴?” “如实张贴即可,这些年来,我大乾文坛北强南弱,积弊已久。正好借此次之机,给南北方才子添些活力。” “若有北方考生闹事,则由胡卿家处理。” “此事便到此为止,可还有其他要事?” “启禀陛下,二皇子殿下前些时日于北方边境,屡立战功,不日即将归来。”武将卫子夫上前奏禀。 仁宣皇帝闻言,顿时喜笑颜开。 “镇北王弟的线报我已翻阅,渊儿甚是勇猛,屡立战功,确实应当好生奖赏一番。” “朕的这些个儿子中,唯独渊儿最像朕。”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乾德殿的龙椅之下,有一道台阶,乃是帝王与群臣之间的分界线。 而能靠近这台阶之人,并非官员,而是勋贵。 毕竟,这天下说到底,还是勋贵的。 官员不过是打工人而已。 此时,站在最靠近台阶位置的年轻人,听闻此言,眉头微皱,脸上隐约浮现出不悦之色,却又很快敛去,只当无事发生。 此人正是大乾太子,也是仁宣皇帝嫡长子,项百川! 百川之名,取自海纳百川之意。 能得如此名讳,可见仁宣皇帝对其寄予厚望。 而事实上,项百川也做得很好。 除了不会打仗以外,他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储君。 甚至已经获得了朝堂之上,半数文官的支持。 可以说,如果没有二皇子。 那这大乾的皇位,基本上就已经板上钉钉了。 可偏偏,二皇子横空出世! 其政治才能倒是并不显著,却于兵法韬略,武道修持颇有天资。 这些年来,跟着镇北王南征北战,更是屡立战功! 按理来说,亲王年满二十,便要出乾都就藩。不得传召,不得返还。 然而二皇子早已年过二十,却依旧被仁宣皇帝留在乾都,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再者说了,二皇子名唤项龙渊,取潜龙在渊之意。 皇家子弟,却以龙为名。 可见仁宣皇帝对其期盼,丝毫不下于太子项百川。 项龙渊于军中行伍历练多年,早已深得武将们爱戴。 此时若再回归,怕是能建立起派系,和太子项百川分庭抗礼。 如此一来,这朝堂上的局势,怕是要更显扑朔迷离。 而仁宣皇帝的态度,似乎……要更加偏向二皇子一些。 故而文臣们纷纷皱眉,武将们则是喜上眉梢。 如今的大乾,群敌环伺,正是武将们抛头颅洒热血,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相比之下,文官们的地位则要低上一些。 可以说,若无镇北王功高震主,朝堂上的武将,怕是要蛮横上许多。 甚至和文官们吹胡子瞪眼,也并非无不可能。 若是太平盛世,情况则又要反过来。 “渊儿来了,叫他先来甘露殿见我。” 乾德殿乃是朝会召开之所,甘露殿则是仁宣皇帝平日里接见大臣和处理政务之所。 在此召见二皇子,本身就是一种恩宠。 “诺!”卫子夫言语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4章:风波骤起 翌日清晨,所有考生都起了个大早。 振奋精神,邀上三五好友,跑去国子监门口。 为何? 因为今天是个大日子,对所有考生来说都意义非凡的大日子。 三日前朝廷就颁布了消息,会试金榜,于今日颁布。 这便意味着,有人要金榜题名。 有人只能名落孙山,仕途无望! 有时候,这金榜上的一字之差,往往便是天差地别。 若是考上,即便表现再差,等上个几日,殿试过后,便是进士出身! 最不济,也是同进士出身! 便能入朝为官,若是运气好,还能留在乾都,成为京官。 寒门子弟若是能做到这一步,当真是实现了阶级跨越。 若是没考上,便只有举人功名。 虽然说得好听,也能入仕。 但近些年来,若是没有世家背景,就连进士出身都要等上良久才有官职分配,更何况一举人乎? 所以更现实的情况是,大部分举人只是混成个商贾,被人尊称一句员外。 至于仕途,则是前途渺茫。 会试,作为科举最后一道关隘,当真是有着一考定终身的说法。 这样一来,叫这些考生们,如何能不激动,如何能不忐忑。 就这般,全乾都的考生们,齐聚国子监。 等候金榜张贴! 但在此处等候的,可绝不只有考生们。 还有小官员家,或是大商贾家的管家和仆从。 等候在此作甚? 自然是看哪个才子,既才高八斗,金榜题名,又气宇轩昂,长相不凡。 便捉回家中,与自家待字闺中的小姐成亲。 也算成了一桩好事,如此习俗,大乾古来便有,俗称榜下捉婿。 听起来荒谬,但实际上,那些个管家的眼光都极为毒辣。 自然不会去抓那些个世家子弟,而是盯着空有满腹才华和满腔抱负的寒门子弟。 如此一来,寒门子弟有了依靠,便能在仕途中走得更远。 多半不会拒绝! 就这样,所有人都或欣喜,或期待地等着金榜张贴。 然而,也有那么几个不合群的。 就比如……赵灵韵。 按理来说,经过上次酒楼一事,赵灵韵脸面尽失,应当稍显落魄才对。 可实则不然,其身边依旧跟着不少吹捧之人。 且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义愤填膺。 “灵韵兄,我已经打听过了。” “当初在酒楼的那几人,被带去金銮殿面圣不假,但可未必是好事。” “据说,是他们十人集体舞弊,被抓着了。” “此乃此次会试一大丑闻也,当今圣上不想声张,那日那金吾卫这才没有直接抓人。” “但这罪名啊,估摸着是跑不了了!” 那人说得头头是道,竟是将周遭众人也吸引过来。 见是赵灵韵,连忙拱手作揖,称一声灵韵兄。 赵灵韵见状,神色淡然,但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欣喜。 看来,即便是在乾都,自己依旧是小有名气。 与此同时,想起那日在酒楼中的情景,又有些愠怒。 因为,他也听到了类似的风声。 那十人并非金榜高中,而是舞弊被抓。 得闻之后,当真是气煞他也! 他赵灵韵,好歹是逐北郡响当当的人物! 怎会叫那十个无赖如此戏耍,当真是坏了我一世英名也! 等今后,自己金榜高中,高居于庙堂之上时。 怕是会有人拿此说事,暗讽于他。 污点!当真是一世之污点也!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搞清楚,消息是否属实。 若是不属实,岂不又是一个大乌龙。 闹到最后,名声受损得还是自己。 若是属实,哼哼,他赵灵韵何许人也,怎会平白无故,吃下如此大亏? 自然要寻到那十人,把场子找回来,把名声寻回来。 “孙兄,你所说之消息,是否属实?”赵灵韵对着起先那人,和言瑞色道。 所谓的孙兄,其实和赵灵韵乃是老乡,同为逐北郡人氏。 只可惜,其资质平平。 考上举人已经是莫大荣幸,此次来会试,也不过是抱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想法,来碰碰运气,顺便结交一番,那些个必定能高中的才子。 而赵灵韵,便是其主要攻略目标! 毕竟赵灵韵不仅才华出众,而且在逐北郡声名显赫。 若是能得其青睐,今后但凡指点一二,我老孙都受益无穷。 只可惜,落花有情而流水无意。 这些天以来,他为赵灵韵鞍前马后,兢兢业业地服侍了好些时日。 然而,依旧不曾入得赵灵韵法眼。 更别说得其青睐。 眼见计划就要泡汤,意外发生了。 当初在酒楼,冒出来十个混账,竟如此开罪赵灵韵。 若这十人当真有真才实学也就罢了,开罪得起,他老孙甚至可以换个阿谀奉承的对象。 毕竟,阿谀奉承一人,乃是小人之举。 若是同时阿谀奉承十人,便是广交好友,有古贤者之风! 可偏偏这十人都是无赖,舞弊被发现了才被金吾卫带走的,竟还装作一副才高八斗的模样。 着实将赵灵韵气了个好歹。 而今日,来到这国子监门口,金榜之前。 他只是故意放话,暗损那十个无赖一番,以引起赵灵韵注意。 他本是不抱有什么希望的,毕竟依附在赵灵韵身旁,行那阿谀奉承之事的,大有人在,也不缺自己这一人。 人家约莫是难以注意到自己的。 可谁承想,赵灵韵偏偏就将这番话听进了心窝窝里! 头一次主动找他,且以孙兄相称,而且语气竟这般柔和。 再不如以往一般,吆五喝六,颐指气使。 这可如何使得? 赵灵韵的糖衣炮弹,老孙当真承受不住。 那里还管三七二十一,当下便拍着胸脯,用一种无比恳切的语气道: “那还能有假?” “灵韵兄,实不相瞒,这番话,可是我在宫里当差的舅舅,亲口穿出来的!” “俗话说得好,再亲没有甥舅亲,我舅舅能骗我不成?” “敢问令舅……于宫中担任何职?” “额……唉,当年家道中落,无以为继。我舅舅他不得已之下,便入宫当了宦官。” “不过时至今日,早已升任为殿前太监!”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4章:风波骤起 翌日清晨,所有考生都起了个大早。 振奋精神,邀上三五好友,跑去国子监门口。 为何? 因为今天是个大日子,对所有考生来说都意义非凡的大日子。 三日前朝廷就颁布了消息,会试金榜,于今日颁布。 这便意味着,有人要金榜题名。 有人只能名落孙山,仕途无望! 有时候,这金榜上的一字之差,往往便是天差地别。 若是考上,即便表现再差,等上个几日,殿试过后,便是进士出身! 最不济,也是同进士出身! 便能入朝为官,若是运气好,还能留在乾都,成为京官。 寒门子弟若是能做到这一步,当真是实现了阶级跨越。 若是没考上,便只有举人功名。 虽然说得好听,也能入仕。 但近些年来,若是没有世家背景,就连进士出身都要等上良久才有官职分配,更何况一举人乎? 所以更现实的情况是,大部分举人只是混成个商贾,被人尊称一句员外。 至于仕途,则是前途渺茫。 会试,作为科举最后一道关隘,当真是有着一考定终身的说法。 这样一来,叫这些考生们,如何能不激动,如何能不忐忑。 就这般,全乾都的考生们,齐聚国子监。 等候金榜张贴! 但在此处等候的,可绝不只有考生们。 还有小官员家,或是大商贾家的管家和仆从。 等候在此作甚? 自然是看哪个才子,既才高八斗,金榜题名,又气宇轩昂,长相不凡。 便捉回家中,与自家待字闺中的小姐成亲。 也算成了一桩好事,如此习俗,大乾古来便有,俗称榜下捉婿。 听起来荒谬,但实际上,那些个管家的眼光都极为毒辣。 自然不会去抓那些个世家子弟,而是盯着空有满腹才华和满腔抱负的寒门子弟。 如此一来,寒门子弟有了依靠,便能在仕途中走得更远。 多半不会拒绝! 就这样,所有人都或欣喜,或期待地等着金榜张贴。 然而,也有那么几个不合群的。 就比如……赵灵韵。 按理来说,经过上次酒楼一事,赵灵韵脸面尽失,应当稍显落魄才对。 可实则不然,其身边依旧跟着不少吹捧之人。 且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义愤填膺。 “灵韵兄,我已经打听过了。” “当初在酒楼的那几人,被带去金銮殿面圣不假,但可未必是好事。” “据说,是他们十人集体舞弊,被抓着了。” “此乃此次会试一大丑闻也,当今圣上不想声张,那日那金吾卫这才没有直接抓人。” “但这罪名啊,估摸着是跑不了了!” 那人说得头头是道,竟是将周遭众人也吸引过来。 见是赵灵韵,连忙拱手作揖,称一声灵韵兄。 赵灵韵见状,神色淡然,但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欣喜。 看来,即便是在乾都,自己依旧是小有名气。 与此同时,想起那日在酒楼中的情景,又有些愠怒。 因为,他也听到了类似的风声。 那十人并非金榜高中,而是舞弊被抓。 得闻之后,当真是气煞他也! 他赵灵韵,好歹是逐北郡响当当的人物! 怎会叫那十个无赖如此戏耍,当真是坏了我一世英名也! 等今后,自己金榜高中,高居于庙堂之上时。 怕是会有人拿此说事,暗讽于他。 污点!当真是一世之污点也!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搞清楚,消息是否属实。 若是不属实,岂不又是一个大乌龙。 闹到最后,名声受损得还是自己。 若是属实,哼哼,他赵灵韵何许人也,怎会平白无故,吃下如此大亏? 自然要寻到那十人,把场子找回来,把名声寻回来。 “孙兄,你所说之消息,是否属实?”赵灵韵对着起先那人,和言瑞色道。 所谓的孙兄,其实和赵灵韵乃是老乡,同为逐北郡人氏。 只可惜,其资质平平。 考上举人已经是莫大荣幸,此次来会试,也不过是抱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想法,来碰碰运气,顺便结交一番,那些个必定能高中的才子。 而赵灵韵,便是其主要攻略目标! 毕竟赵灵韵不仅才华出众,而且在逐北郡声名显赫。 若是能得其青睐,今后但凡指点一二,我老孙都受益无穷。 只可惜,落花有情而流水无意。 这些天以来,他为赵灵韵鞍前马后,兢兢业业地服侍了好些时日。 然而,依旧不曾入得赵灵韵法眼。 更别说得其青睐。 眼见计划就要泡汤,意外发生了。 当初在酒楼,冒出来十个混账,竟如此开罪赵灵韵。 若这十人当真有真才实学也就罢了,开罪得起,他老孙甚至可以换个阿谀奉承的对象。 毕竟,阿谀奉承一人,乃是小人之举。 若是同时阿谀奉承十人,便是广交好友,有古贤者之风! 可偏偏这十人都是无赖,舞弊被发现了才被金吾卫带走的,竟还装作一副才高八斗的模样。 着实将赵灵韵气了个好歹。 而今日,来到这国子监门口,金榜之前。 他只是故意放话,暗损那十个无赖一番,以引起赵灵韵注意。 他本是不抱有什么希望的,毕竟依附在赵灵韵身旁,行那阿谀奉承之事的,大有人在,也不缺自己这一人。 人家约莫是难以注意到自己的。 可谁承想,赵灵韵偏偏就将这番话听进了心窝窝里! 头一次主动找他,且以孙兄相称,而且语气竟这般柔和。 再不如以往一般,吆五喝六,颐指气使。 这可如何使得? 赵灵韵的糖衣炮弹,老孙当真承受不住。 那里还管三七二十一,当下便拍着胸脯,用一种无比恳切的语气道: “那还能有假?” “灵韵兄,实不相瞒,这番话,可是我在宫里当差的舅舅,亲口穿出来的!” “俗话说得好,再亲没有甥舅亲,我舅舅能骗我不成?” “敢问令舅……于宫中担任何职?” “额……唉,当年家道中落,无以为继。我舅舅他不得已之下,便入宫当了宦官。” “不过时至今日,早已升任为殿前太监!”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4章:风波骤起 翌日清晨,所有考生都起了个大早。 振奋精神,邀上三五好友,跑去国子监门口。 为何? 因为今天是个大日子,对所有考生来说都意义非凡的大日子。 三日前朝廷就颁布了消息,会试金榜,于今日颁布。 这便意味着,有人要金榜题名。 有人只能名落孙山,仕途无望! 有时候,这金榜上的一字之差,往往便是天差地别。 若是考上,即便表现再差,等上个几日,殿试过后,便是进士出身! 最不济,也是同进士出身! 便能入朝为官,若是运气好,还能留在乾都,成为京官。 寒门子弟若是能做到这一步,当真是实现了阶级跨越。 若是没考上,便只有举人功名。 虽然说得好听,也能入仕。 但近些年来,若是没有世家背景,就连进士出身都要等上良久才有官职分配,更何况一举人乎? 所以更现实的情况是,大部分举人只是混成个商贾,被人尊称一句员外。 至于仕途,则是前途渺茫。 会试,作为科举最后一道关隘,当真是有着一考定终身的说法。 这样一来,叫这些考生们,如何能不激动,如何能不忐忑。 就这般,全乾都的考生们,齐聚国子监。 等候金榜张贴! 但在此处等候的,可绝不只有考生们。 还有小官员家,或是大商贾家的管家和仆从。 等候在此作甚? 自然是看哪个才子,既才高八斗,金榜题名,又气宇轩昂,长相不凡。 便捉回家中,与自家待字闺中的小姐成亲。 也算成了一桩好事,如此习俗,大乾古来便有,俗称榜下捉婿。 听起来荒谬,但实际上,那些个管家的眼光都极为毒辣。 自然不会去抓那些个世家子弟,而是盯着空有满腹才华和满腔抱负的寒门子弟。 如此一来,寒门子弟有了依靠,便能在仕途中走得更远。 多半不会拒绝! 就这样,所有人都或欣喜,或期待地等着金榜张贴。 然而,也有那么几个不合群的。 就比如……赵灵韵。 按理来说,经过上次酒楼一事,赵灵韵脸面尽失,应当稍显落魄才对。 可实则不然,其身边依旧跟着不少吹捧之人。 且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义愤填膺。 “灵韵兄,我已经打听过了。” “当初在酒楼的那几人,被带去金銮殿面圣不假,但可未必是好事。” “据说,是他们十人集体舞弊,被抓着了。” “此乃此次会试一大丑闻也,当今圣上不想声张,那日那金吾卫这才没有直接抓人。” “但这罪名啊,估摸着是跑不了了!” 那人说得头头是道,竟是将周遭众人也吸引过来。 见是赵灵韵,连忙拱手作揖,称一声灵韵兄。 赵灵韵见状,神色淡然,但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欣喜。 看来,即便是在乾都,自己依旧是小有名气。 与此同时,想起那日在酒楼中的情景,又有些愠怒。 因为,他也听到了类似的风声。 那十人并非金榜高中,而是舞弊被抓。 得闻之后,当真是气煞他也! 他赵灵韵,好歹是逐北郡响当当的人物! 怎会叫那十个无赖如此戏耍,当真是坏了我一世英名也! 等今后,自己金榜高中,高居于庙堂之上时。 怕是会有人拿此说事,暗讽于他。 污点!当真是一世之污点也!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搞清楚,消息是否属实。 若是不属实,岂不又是一个大乌龙。 闹到最后,名声受损得还是自己。 若是属实,哼哼,他赵灵韵何许人也,怎会平白无故,吃下如此大亏? 自然要寻到那十人,把场子找回来,把名声寻回来。 “孙兄,你所说之消息,是否属实?”赵灵韵对着起先那人,和言瑞色道。 所谓的孙兄,其实和赵灵韵乃是老乡,同为逐北郡人氏。 只可惜,其资质平平。 考上举人已经是莫大荣幸,此次来会试,也不过是抱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想法,来碰碰运气,顺便结交一番,那些个必定能高中的才子。 而赵灵韵,便是其主要攻略目标! 毕竟赵灵韵不仅才华出众,而且在逐北郡声名显赫。 若是能得其青睐,今后但凡指点一二,我老孙都受益无穷。 只可惜,落花有情而流水无意。 这些天以来,他为赵灵韵鞍前马后,兢兢业业地服侍了好些时日。 然而,依旧不曾入得赵灵韵法眼。 更别说得其青睐。 眼见计划就要泡汤,意外发生了。 当初在酒楼,冒出来十个混账,竟如此开罪赵灵韵。 若这十人当真有真才实学也就罢了,开罪得起,他老孙甚至可以换个阿谀奉承的对象。 毕竟,阿谀奉承一人,乃是小人之举。 若是同时阿谀奉承十人,便是广交好友,有古贤者之风! 可偏偏这十人都是无赖,舞弊被发现了才被金吾卫带走的,竟还装作一副才高八斗的模样。 着实将赵灵韵气了个好歹。 而今日,来到这国子监门口,金榜之前。 他只是故意放话,暗损那十个无赖一番,以引起赵灵韵注意。 他本是不抱有什么希望的,毕竟依附在赵灵韵身旁,行那阿谀奉承之事的,大有人在,也不缺自己这一人。 人家约莫是难以注意到自己的。 可谁承想,赵灵韵偏偏就将这番话听进了心窝窝里! 头一次主动找他,且以孙兄相称,而且语气竟这般柔和。 再不如以往一般,吆五喝六,颐指气使。 这可如何使得? 赵灵韵的糖衣炮弹,老孙当真承受不住。 那里还管三七二十一,当下便拍着胸脯,用一种无比恳切的语气道: “那还能有假?” “灵韵兄,实不相瞒,这番话,可是我在宫里当差的舅舅,亲口穿出来的!” “俗话说得好,再亲没有甥舅亲,我舅舅能骗我不成?” “敢问令舅……于宫中担任何职?” “额……唉,当年家道中落,无以为继。我舅舅他不得已之下,便入宫当了宦官。” “不过时至今日,早已升任为殿前太监!”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5章:十大恶徒 殿前太监! 这对于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而言,自然算不得什么。 对于家中满是勋贵的世家子弟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但是对他们这些还未进入官场,依旧只是一介白身,只有功名在身的书生而言,却已然是了不得的身份了。 当是时,好几个平日里看不起老孙的书生,正了正目光,隐约中露出几分恭敬之色。 赵灵韵更是破天荒地对他拱手作揖,道:“原来如此,孙兄当真是帮了灵韵大忙了。” “改日定然要在绣春楼摆一桌,宴请孙兄,届时还望邀请令舅赴宴,我等不醉不归。” 老孙看见这一幕,只觉脚下冯虚御风,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平日里,他在这个小团体中,简直就是个透明的存在。 曾几何时,受到过这等待遇。 老舅啊老舅,今年过年,外甥一定与你多亲近亲近。 老孙于心中感慨完后,顿时拍着胸脯,道:“灵韵兄放心,定会邀请到我老舅赴宴。” 得到姓孙的回答之后,赵灵韵这才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虽说只是一个太监,但好歹是殿前太监,总归是有些权力的。 若是与之打好关系,说不定于自己仕途有益。 只是,与阉宦为伍毕竟不是什么好名声,应当要注意尺度,不能遭人诟病,平白坏了名声。 沉思片刻后,赵灵韵再度开口,道:“诸位,之前那沈良富等人,辱我名声,此仇不报非君子!” “诸君可否随赵某一起,叫那些个无赖好看?” 此言一出,众多附庸纷纷响应。 “没问题,灵韵兄的事,便是我的事!” “哼,那沈良富等人,招摇撞骗,不知廉耻。” “分明是舞弊被抓,偏偏要装成金銮殿奏对。得遇此人,实乃我大乾文坛之不幸!” “依我看,今朝不如便随着灵韵兄一起,一道将之逐出我大乾文坛!” 这番话一说完,周遭都寂静了一瞬。 逐出大乾文坛,这番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若当真做实了,便代表其名声不受大乾文坛认可。 今后别说入仕,怕是就连想发表些许文章,诗词,都难上加难! “这……是否有些过了?”也有南方考生如是说道。 毕竟,那沈良富等人再怎么不对,也是他们南方文坛之人。 咱们关起门来怎么都行,却不可在北方人面前丢了面子。 “哼!你可知那群混账做了什么?” 当下,两拨人便争吵起来。 顿时引起了在场不少人注意,但凡是喜欢凑热闹的,都赶了过来。 打听一番过后,连连惊呼。 “什么!舞弊被抓伪装成金銮殿奏对?” “竟有此等恶劣之事!” “闻所未闻,简直闻所未闻!” “此等恶徒,自然要逐出我大乾文坛,不然留着作甚?败坏我等名声不成?” 一时间,要将沈良富等十人逐出大乾文坛的声音甚嚣尘上。 些许南方考生的声音,再难掀起风浪。 甚至,也有不少南方考生在心中埋怨。 做什么不好,偏偏要舞弊。 相比于北方,我南方文坛名声本就不佳。 你还做出这等事,今后我南方考生,在北方人面前,岂不是都要低人一等? 这叫什么事,这叫什么事! 造孽啊! “诸位,可有人知晓,这十大恶徒藏身何处?” “依我看,逐出大乾文坛一事,宜早不宜迟到!” “毕竟以这十大恶徒的秉性,拖延些时日,说不准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然而,他们嚷嚷了好半响,也不曾有人站出来,说道说道,沈良富等十人究竟身在何处。 无奈之下,赵灵韵只能道: “诸位莫急,那十人虽说舞弊,但毕竟也是会试考生,怎么着也是要来国子监看一遭这金榜的。” “我等便在此处,养精蓄锐,守株待兔即可!” “好主意!还是灵韵兄脑子灵光!” …… 另一处街道上,沈良富摸着肚子,悠哉悠哉地走在十人最前列。 甄仁义则是掩面,道:“早膳而已,用得着吃成这般模样吗?” “甄兄你不懂,一日之计在于晨,早晨是最该用功读书的时候,若是早膳用不好,何来的力气读书?” “歪理,皆是歪理。那些个考生,一个个的,大清早便到国子监前候着,我等这时候才出发,未免有些……不像样子。” “诶,那又如何。反正陛下都已经说了,我等名列前十一甲。既然已经知晓名次了,何须去得那般早。” “那倒也是,只是不知,这前十一甲,还能不能落在我等头上。” “应当可以,那日于金銮殿奏对,咱们不是将事情都说清楚了吗?纯粹就是老师神通广大,预测了会试题目。这可与舞弊没有半点干系。” “理是这么个理,就怕人家不这么想。” “不错,若是传出去了,咱们名声怕是不好。”陈楚歌紧跟着发表忧虑。 “唉,其实,这几日我已经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只是怕你们担心,未曾与你们说道。”周安也是忧心忡忡。 “怕什么!” “这前十一甲,是咱们光明正大靠着老师考来的,他们只有羡慕嫉妒咱们的份儿。若是胆敢恶意中伤,咱们自然也不能惯着他!” “不错,我爹常说,出门在外,遇事不可怯懦,否则要叫人占便宜的。更何况,此事咱们本身就占着理!” 众人交谈间,国子监已然历历在目。 一众考生汇聚,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见状,沈良富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金榜还未张贴,我等也算赶上了。” 然而,就是这句话,便叫那些个考生瞧见了他们。 老孙见状,目光一凛,当即便大声道:“诸位!那十大恶徒来了!” 此言一出,原本还算寂静的人群顿时喧嚣起来,好似沸腾一般,朝着沈良富等人蜂拥而至。 沈良富等人闻言一愣,心中涌起惊慌之感,急忙转头往后看,却见身后街道空无一人。 “嗯?不是说有十大恶徒吗?人呢?”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口中的十大恶徒,就是咱们。” ……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6章:交锋 沈良富闻言,顿时一愣,随即心中升起一股荒谬感。 我沈某人从小便知书达理,性行淑均。 左邻右舍,哪个不是交口称赞我之品德? 怎会落得个恶徒的骂名? 这究竟是哪个竖子,在暗中造谣于我? 然而,还不等他继续发怒,便见那群人一边高呼着“把十大恶徒逐出大乾文坛”,一边走上前来。 闻言,不只是沈良富,而是十人齐齐皱眉,脸色铁青。 逐出大乾文坛! 这等词汇,竟然用在了我等身上。 当真荒谬! 陈楚歌当即站出身来,怒斥道:“闭嘴!” “我等与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何至于如此中伤?莫非是要我等与你去衙门走上一遭?” 此言一出,人群中些许趋炎附势之人,不免心头微凉。 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若是要去衙门,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眼见人群有消散趋势,老孙急忙站出身来,道:“谁说的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你们且仔细看看,这是何人!” 赵灵韵听闻此言,脸上顿时露出欣慰之色,走了出来。 可谁承想,沈良富等人见之,却是一脸茫然之状。 好半响之后,还是记性最好的周安一拍大腿,惊呼道:“我记起来了,你不是那日酒楼里,那个姓赵的吗?” 此言一出,赵灵韵脸色顿时铁青,额头更有青筋横起。 好家伙,好家伙! 这群混蛋,中伤过我之后,竟然将我的名字都忘记了! 何其可恨,何其可恨! “你找我们若是有事,大可私下交谈。”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呼朋唤友,诋毁我等名声,甚至以逐出大乾文坛为要挟!” “如此行径,若是闹到衙门,少不得是要吃官司的!” 赵灵韵闻言,则是冷笑一声,道:“中伤你等?” “当真是好大的口气,你等十人既无才华,也无名声,用得着我来中伤?” “相反,当日在酒楼之中,尔等分明是舞弊被抓,却硬要装做是去金銮殿奏对,让我出尽洋相,这才是坏我名声!” “今日,赵某来此,便是要与你们这十大恶徒说道说道,掰扯掰扯!” 闻言,沈良富等人均是一愣。 舞弊被抓? 装作金銮殿奏对? “你这人,怎地凭空污人清白?” “倘若当真是舞弊被抓,我等早已在牢狱之中,怎会站在此处,等候金榜张贴?” “再者说了,我等何时装作过金銮殿奏对?分明是你自己如此想象,却要怪罪我等,当真是好无道理。” “哼!还敢狡辩!” “孙兄舅舅便在宫中当差,早已传出消息,尔等舞弊被抓,实乃一大丑闻,当今圣上不想张扬,这才偃旗息鼓,放你等自由。” “谁承想,你等竟然依旧不思悔改,胆敢来国子监观看金榜,当真是好大的狗胆!” 此言一出,饶是沈良富等人脾气再好,也不禁勃然大怒。 强行往他们身上安插罪名也就罢了,安插的罪名还站不住脚。 当今圣上何许人也? 怎会因为顾及脸面,而放过科举舞弊此等大案? 甄仁义忍不住了,站出身来,一把推在赵灵韵胸口,将其推了个踉跄。 这一动手,场面瞬间激化。 “怎么着?被我说到痛处了?想要动手了?” 看着赵灵韵的嘴脸,甄仁义却并不动怒,只是想用自己的新鞋丈量一番对方的脸皮厚度。 只可惜,对方人多势众,若是真起了冲突,他们只有十人,怕是讨不了好。 “动手到不至于,只是我大乾依法治国,凡事都讲究证据。” “你们想凭借姓孙的一面之词,便将我等逐出大乾文坛,实在是不太现实。” “就算是大乾文坛魁首来了,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若是你拿不出其他证据,我等可就要走了。” 此言一出,赵灵韵先是一愣,随后皱起眉头。 对方说得不错,他们虽说嚷嚷着要将这十大恶徒逐出大乾文坛。 但也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 当真要这么做,至少需要五位德高望重的大儒在场,细数这十大恶徒罪行。 再由大儒和在场才子们共同宣判,若是意见一致,大家伙共同抵制,这才算是成功逐出大乾文坛。 否则的话,怕是别无可能。 至于证据…… 赵灵韵转头对着老孙说道:“孙兄,可否将令舅叫出,以作认证?” 此言一出,老孙先是脸色一苦,随后摇着头,无奈道:“灵韵兄,不是老孙不帮你。实在是,我那舅舅在宫里当差,我不过一介举人,如何进的了宫。” 赵灵韵闻言,只得叹息一声,难以接受。 见对方陷入僵局,甄仁义反而笑了,道: “你们没证据,我倒是有证据。” “什么证据?” “金榜!” “若是我等依旧能够金榜题名,那便说明,舞弊被抓一事,纯属恶意中伤。” “若是我等名落孙山,那我等便按照你的说法,承认舞弊一事,又有何妨?” 听闻此言,赵灵韵瞬间大喜。 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金榜就是最好的证据! 若这几人当真舞弊,那不管圣上多想压下这桩丑事。只要国子监和翰林院的诸位大人们不是瞎了,便不可能叫这几人金榜题名! 如此一来,只要他们不在榜单上,岂不就能任由我等揉捏? 想到此处,赵灵韵愈加兴奋起来,然而还没等他说话,便听见甄仁义抢先道:“既然如此,不知阁下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什么赌,说来听听?” “就算我等当真名落孙山,也有可能是水平不够,舞弊之嫌依旧难以做实,想把我等逐出大乾文坛,更是千难万难,你又如何能报仇雪恨?” “既然如此,不如这样,若是我等未能金榜题名,便主动退出大乾文坛,从今以后,再不踏入乾都一步!” 此言一出,赵灵韵简直浑身颤栗。 看着甄仁义的脸,都觉着亲切了不少。 好人啊!当真是难得的好人! 竟处处为我着想! 然而下一刻,甄仁义说出的话,却叫其呆愣当场。 “不过,若是我等十人全都金榜题名。那便是你赵大才子恶意中伤我等,从今以后,拜我等十人为师,如何?”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6章:交锋 沈良富闻言,顿时一愣,随即心中升起一股荒谬感。 我沈某人从小便知书达理,性行淑均。 左邻右舍,哪个不是交口称赞我之品德? 怎会落得个恶徒的骂名? 这究竟是哪个竖子,在暗中造谣于我? 然而,还不等他继续发怒,便见那群人一边高呼着“把十大恶徒逐出大乾文坛”,一边走上前来。 闻言,不只是沈良富,而是十人齐齐皱眉,脸色铁青。 逐出大乾文坛! 这等词汇,竟然用在了我等身上。 当真荒谬! 陈楚歌当即站出身来,怒斥道:“闭嘴!” “我等与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何至于如此中伤?莫非是要我等与你去衙门走上一遭?” 此言一出,人群中些许趋炎附势之人,不免心头微凉。 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若是要去衙门,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眼见人群有消散趋势,老孙急忙站出身来,道:“谁说的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你们且仔细看看,这是何人!” 赵灵韵听闻此言,脸上顿时露出欣慰之色,走了出来。 可谁承想,沈良富等人见之,却是一脸茫然之状。 好半响之后,还是记性最好的周安一拍大腿,惊呼道:“我记起来了,你不是那日酒楼里,那个姓赵的吗?” 此言一出,赵灵韵脸色顿时铁青,额头更有青筋横起。 好家伙,好家伙! 这群混蛋,中伤过我之后,竟然将我的名字都忘记了! 何其可恨,何其可恨! “你找我们若是有事,大可私下交谈。”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呼朋唤友,诋毁我等名声,甚至以逐出大乾文坛为要挟!” “如此行径,若是闹到衙门,少不得是要吃官司的!” 赵灵韵闻言,则是冷笑一声,道:“中伤你等?” “当真是好大的口气,你等十人既无才华,也无名声,用得着我来中伤?” “相反,当日在酒楼之中,尔等分明是舞弊被抓,却硬要装做是去金銮殿奏对,让我出尽洋相,这才是坏我名声!” “今日,赵某来此,便是要与你们这十大恶徒说道说道,掰扯掰扯!” 闻言,沈良富等人均是一愣。 舞弊被抓? 装作金銮殿奏对? “你这人,怎地凭空污人清白?” “倘若当真是舞弊被抓,我等早已在牢狱之中,怎会站在此处,等候金榜张贴?” “再者说了,我等何时装作过金銮殿奏对?分明是你自己如此想象,却要怪罪我等,当真是好无道理。” “哼!还敢狡辩!” “孙兄舅舅便在宫中当差,早已传出消息,尔等舞弊被抓,实乃一大丑闻,当今圣上不想张扬,这才偃旗息鼓,放你等自由。” “谁承想,你等竟然依旧不思悔改,胆敢来国子监观看金榜,当真是好大的狗胆!” 此言一出,饶是沈良富等人脾气再好,也不禁勃然大怒。 强行往他们身上安插罪名也就罢了,安插的罪名还站不住脚。 当今圣上何许人也? 怎会因为顾及脸面,而放过科举舞弊此等大案? 甄仁义忍不住了,站出身来,一把推在赵灵韵胸口,将其推了个踉跄。 这一动手,场面瞬间激化。 “怎么着?被我说到痛处了?想要动手了?” 看着赵灵韵的嘴脸,甄仁义却并不动怒,只是想用自己的新鞋丈量一番对方的脸皮厚度。 只可惜,对方人多势众,若是真起了冲突,他们只有十人,怕是讨不了好。 “动手到不至于,只是我大乾依法治国,凡事都讲究证据。” “你们想凭借姓孙的一面之词,便将我等逐出大乾文坛,实在是不太现实。” “就算是大乾文坛魁首来了,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若是你拿不出其他证据,我等可就要走了。” 此言一出,赵灵韵先是一愣,随后皱起眉头。 对方说得不错,他们虽说嚷嚷着要将这十大恶徒逐出大乾文坛。 但也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 当真要这么做,至少需要五位德高望重的大儒在场,细数这十大恶徒罪行。 再由大儒和在场才子们共同宣判,若是意见一致,大家伙共同抵制,这才算是成功逐出大乾文坛。 否则的话,怕是别无可能。 至于证据…… 赵灵韵转头对着老孙说道:“孙兄,可否将令舅叫出,以作认证?” 此言一出,老孙先是脸色一苦,随后摇着头,无奈道:“灵韵兄,不是老孙不帮你。实在是,我那舅舅在宫里当差,我不过一介举人,如何进的了宫。” 赵灵韵闻言,只得叹息一声,难以接受。 见对方陷入僵局,甄仁义反而笑了,道: “你们没证据,我倒是有证据。” “什么证据?” “金榜!” “若是我等依旧能够金榜题名,那便说明,舞弊被抓一事,纯属恶意中伤。” “若是我等名落孙山,那我等便按照你的说法,承认舞弊一事,又有何妨?” 听闻此言,赵灵韵瞬间大喜。 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金榜就是最好的证据! 若这几人当真舞弊,那不管圣上多想压下这桩丑事。只要国子监和翰林院的诸位大人们不是瞎了,便不可能叫这几人金榜题名! 如此一来,只要他们不在榜单上,岂不就能任由我等揉捏? 想到此处,赵灵韵愈加兴奋起来,然而还没等他说话,便听见甄仁义抢先道:“既然如此,不知阁下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什么赌,说来听听?” “就算我等当真名落孙山,也有可能是水平不够,舞弊之嫌依旧难以做实,想把我等逐出大乾文坛,更是千难万难,你又如何能报仇雪恨?” “既然如此,不如这样,若是我等未能金榜题名,便主动退出大乾文坛,从今以后,再不踏入乾都一步!” 此言一出,赵灵韵简直浑身颤栗。 看着甄仁义的脸,都觉着亲切了不少。 好人啊!当真是难得的好人! 竟处处为我着想! 然而下一刻,甄仁义说出的话,却叫其呆愣当场。 “不过,若是我等十人全都金榜题名。那便是你赵大才子恶意中伤我等,从今以后,拜我等十人为师,如何?”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6章:交锋 沈良富闻言,顿时一愣,随即心中升起一股荒谬感。 我沈某人从小便知书达理,性行淑均。 左邻右舍,哪个不是交口称赞我之品德? 怎会落得个恶徒的骂名? 这究竟是哪个竖子,在暗中造谣于我? 然而,还不等他继续发怒,便见那群人一边高呼着“把十大恶徒逐出大乾文坛”,一边走上前来。 闻言,不只是沈良富,而是十人齐齐皱眉,脸色铁青。 逐出大乾文坛! 这等词汇,竟然用在了我等身上。 当真荒谬! 陈楚歌当即站出身来,怒斥道:“闭嘴!” “我等与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何至于如此中伤?莫非是要我等与你去衙门走上一遭?” 此言一出,人群中些许趋炎附势之人,不免心头微凉。 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若是要去衙门,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眼见人群有消散趋势,老孙急忙站出身来,道:“谁说的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你们且仔细看看,这是何人!” 赵灵韵听闻此言,脸上顿时露出欣慰之色,走了出来。 可谁承想,沈良富等人见之,却是一脸茫然之状。 好半响之后,还是记性最好的周安一拍大腿,惊呼道:“我记起来了,你不是那日酒楼里,那个姓赵的吗?” 此言一出,赵灵韵脸色顿时铁青,额头更有青筋横起。 好家伙,好家伙! 这群混蛋,中伤过我之后,竟然将我的名字都忘记了! 何其可恨,何其可恨! “你找我们若是有事,大可私下交谈。”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呼朋唤友,诋毁我等名声,甚至以逐出大乾文坛为要挟!” “如此行径,若是闹到衙门,少不得是要吃官司的!” 赵灵韵闻言,则是冷笑一声,道:“中伤你等?” “当真是好大的口气,你等十人既无才华,也无名声,用得着我来中伤?” “相反,当日在酒楼之中,尔等分明是舞弊被抓,却硬要装做是去金銮殿奏对,让我出尽洋相,这才是坏我名声!” “今日,赵某来此,便是要与你们这十大恶徒说道说道,掰扯掰扯!” 闻言,沈良富等人均是一愣。 舞弊被抓? 装作金銮殿奏对? “你这人,怎地凭空污人清白?” “倘若当真是舞弊被抓,我等早已在牢狱之中,怎会站在此处,等候金榜张贴?” “再者说了,我等何时装作过金銮殿奏对?分明是你自己如此想象,却要怪罪我等,当真是好无道理。” “哼!还敢狡辩!” “孙兄舅舅便在宫中当差,早已传出消息,尔等舞弊被抓,实乃一大丑闻,当今圣上不想张扬,这才偃旗息鼓,放你等自由。” “谁承想,你等竟然依旧不思悔改,胆敢来国子监观看金榜,当真是好大的狗胆!” 此言一出,饶是沈良富等人脾气再好,也不禁勃然大怒。 强行往他们身上安插罪名也就罢了,安插的罪名还站不住脚。 当今圣上何许人也? 怎会因为顾及脸面,而放过科举舞弊此等大案? 甄仁义忍不住了,站出身来,一把推在赵灵韵胸口,将其推了个踉跄。 这一动手,场面瞬间激化。 “怎么着?被我说到痛处了?想要动手了?” 看着赵灵韵的嘴脸,甄仁义却并不动怒,只是想用自己的新鞋丈量一番对方的脸皮厚度。 只可惜,对方人多势众,若是真起了冲突,他们只有十人,怕是讨不了好。 “动手到不至于,只是我大乾依法治国,凡事都讲究证据。” “你们想凭借姓孙的一面之词,便将我等逐出大乾文坛,实在是不太现实。” “就算是大乾文坛魁首来了,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若是你拿不出其他证据,我等可就要走了。” 此言一出,赵灵韵先是一愣,随后皱起眉头。 对方说得不错,他们虽说嚷嚷着要将这十大恶徒逐出大乾文坛。 但也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 当真要这么做,至少需要五位德高望重的大儒在场,细数这十大恶徒罪行。 再由大儒和在场才子们共同宣判,若是意见一致,大家伙共同抵制,这才算是成功逐出大乾文坛。 否则的话,怕是别无可能。 至于证据…… 赵灵韵转头对着老孙说道:“孙兄,可否将令舅叫出,以作认证?” 此言一出,老孙先是脸色一苦,随后摇着头,无奈道:“灵韵兄,不是老孙不帮你。实在是,我那舅舅在宫里当差,我不过一介举人,如何进的了宫。” 赵灵韵闻言,只得叹息一声,难以接受。 见对方陷入僵局,甄仁义反而笑了,道: “你们没证据,我倒是有证据。” “什么证据?” “金榜!” “若是我等依旧能够金榜题名,那便说明,舞弊被抓一事,纯属恶意中伤。” “若是我等名落孙山,那我等便按照你的说法,承认舞弊一事,又有何妨?” 听闻此言,赵灵韵瞬间大喜。 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金榜就是最好的证据! 若这几人当真舞弊,那不管圣上多想压下这桩丑事。只要国子监和翰林院的诸位大人们不是瞎了,便不可能叫这几人金榜题名! 如此一来,只要他们不在榜单上,岂不就能任由我等揉捏? 想到此处,赵灵韵愈加兴奋起来,然而还没等他说话,便听见甄仁义抢先道:“既然如此,不知阁下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什么赌,说来听听?” “就算我等当真名落孙山,也有可能是水平不够,舞弊之嫌依旧难以做实,想把我等逐出大乾文坛,更是千难万难,你又如何能报仇雪恨?” “既然如此,不如这样,若是我等未能金榜题名,便主动退出大乾文坛,从今以后,再不踏入乾都一步!” 此言一出,赵灵韵简直浑身颤栗。 看着甄仁义的脸,都觉着亲切了不少。 好人啊!当真是难得的好人! 竟处处为我着想! 然而下一刻,甄仁义说出的话,却叫其呆愣当场。 “不过,若是我等十人全都金榜题名。那便是你赵大才子恶意中伤我等,从今以后,拜我等十人为师,如何?”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7章:晴天霹雳 此言一出,赵灵韵惊出一声冷汗,脑海中的冲动敛去,瞬间便冷静下来。 犹豫着,一时间竟是不敢吭声。 按照大乾传统,即便是八尺男儿,也有五种东西必须礼敬。 天地君亲师! 天地暂且不论,君指的乃是君王,大乾子民,均为忠君爱国之士,自然要礼敬君王。 亲更不必说,乃是生你养你之人,若无双亲,此生如何能活?对其礼敬,更是天经地义。 最后一个,便是这师了。 按理来说,师不过是传授知识之人,不应当有这般重的地位。 可现实就是,他确确实实与天地君亲并列。 可见大乾人对老师的敬重! 别看沈良富等人商贾出身,大小也算个纨绔,在这乾都城中,面对世家子弟,也不见得犯怵。 可到了顾北川面前,怎么着也得恭恭敬敬,行礼作揖,道一声老师好。 这便是老师之于学生的地位。 所以这老师,当真是不能随便认的。 一旦认了,便得终生侍奉。 若是稍微干出点不尊师长之事,传扬了出去,落得个欺师灭祖之名,今后怕是仕途无望。 最最最关键的是,他赵灵韵早就有老师了,还是逐北郡赫赫有名的大儒。 岂能再拜这十个无赖为师? 见赵灵韵犹豫,甄仁义嘴角泛起一丝弧度,道:“不是吧不是吧?” “堂堂逐北郡赵大才子,竟连这点气度,这点胆魄都没有?” “今后入了朝堂,该如何为官?” “我等输了,可是要直接退出大乾文坛的,你不过是拜我等为师而已,难道连这也做不到?” 这番话说出来,就连周遭人群都寂静了一瞬,随后响起丝丝缕缕的窃窃私语。 “不是吧,赵才子当真不敢答应?气度未免有些小了,难成大器啊!” “诶,你这话说的,这十人分明就是无赖之徒,赵公子好歹是能在金榜上名列前茅的人物,自然要爱惜羽毛,岂能拜这等人为师?” “话不能这么说,既然是打赌,自然要公平公正一些,人家输了可是直接退出大乾文坛,赵公子不过拜师而已,损坏些许名声,算不得什么大事。” 听着周遭的窃窃私语,赵灵韵眉头紧皱。 一开始大家伙可是火急火燎地喊着要将十大恶徒逐出大乾文坛。 可谁承想,那甄仁义几句话过后,舆论便有些偏向他们了。 这可着实不是什么好迹象。 但……要他答应拜这十人为师,当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是我不能拜师,实在是赵某已有恩师,若是再拜师尔等,岂非对恩师不敬?” “我素来尊师重道,万万做不出此等行径。” 这番话,虽说理由正当,说得也漂亮。 但依旧有不少人暗自皱眉,难以接受,在心中给赵灵韵打上气度不够,难成大器的标签。 人家连退出文坛这等事情都能拿出来作为赌注,你却还推三阻四,连个拜师也做不到。 当真是……不说也罢。 “哈哈哈,没承想,赵公子竟还是个尊师重道之人。”甄仁义这番话是笑着说的,只是任谁都能听出来,其言语中的嘲讽。 “都说北方人豪迈,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但是,我南方人不能差事。” “既然不能拜师,不如这样,今后你若是在乾都城中看见我等,须得绕道而行,如何?” 此言一出,最先恼怒的不是赵灵韵,而是北方籍贯的读书人。 这几年来,北境多有战事,所以募兵也多在北方,更有镇北王这等传奇人物坐镇。 久而久之,就养出了北方人的豪爽性子。 现在来看,赵灵韵此举,当真是给北方人丢人! 反观南方人,纷纷喜笑颜开。 事已至此,其实不论输赢,单单甄仁义敢拿退出文坛来赌,而赵灵韵连拜师都不敢这件事,就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从今往后,若再有北方考生看不起南方考生,便拿此事出来说道说道。 瞧见周围人的脸色,赵灵韵也不禁心中犯怵。 若是还不答应,他们会不会把我给生吞活剥咯? 本来好端端的要给这十大恶徒好看,怎地就变成赌约了? 这甄仁义的一张巧嘴,当真是信口雌黄,黑的也能给他说成白的。 当真气煞我也! 在这等紧要关头,赵灵韵看向老孙,眼眸深邃。 老孙立刻会意,用力点了点头,表示消息一定准确,半点问题没有。 见状,赵灵韵这才答道:“好!不就是绕道而行吗?你们都敢拿退出文坛来说事儿,我又有何不敢?” 听闻此言,甄仁义也不言语,只是嗤笑一声。 沈良富等人更是纷纷面露不色,陈楚歌冷哼一声,周安小声嘀咕:“这赵灵韵,当真是当了那啥还要立牌坊。” 虽说是小声嘀咕,但距离如此之近,终归是传到了赵灵韵耳中,叫他脸色通红。 此次赌约若是不能获胜,当真是赔本到姥姥家了。 若是事成,定要好生宴饮孙兄的舅舅一番。 好歹也是殿前太监,消息又灵通。若是熟络了,怎么着也能有几分助力。 就这样,双方算是暂时偃旗息鼓,共同等待金榜张贴。 然而就在此时,人群外传来一个声音。 “老孙,老孙,有人找你。” 老孙闻言,顿时眉头一皱,怒道:“等着看榜呢,有什么事不能稍后说?” “他说是你老舅!” 此言一出,老孙瞬间一个激灵。 这可和别人不一样,全靠老舅,他才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你没见听见老舅二字,就连赵灵韵都眼眸一亮,脸上隐约有恭敬之意? 于是老孙便在众人的注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人群,直奔老舅。 然而等看见老舅时,他却有些难以置信。 昔日里身穿锦缎,神色凌人的老舅。怎地换上了粗布衣服,眉宇间也尽是落魄之色? “大侄子,老舅遭宫里头赶出来了,来投奔你了。” 此言一出,老孙只觉晴天霹雳,五雷轰顶,难以置信。 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好半响才缓过神来,喃喃道:“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升到殿前太监了吗?怎么会遭宫里头赶出来?” “唉,此事也与你有关,前些时候,那带进宫里的十个考生,起初说是作弊,后来查清楚了,说是没有作弊。” “我胡乱造谣的事情遭总管公公发现了,给我好一顿打,这才撵出了宫来。”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7章:晴天霹雳 此言一出,赵灵韵惊出一声冷汗,脑海中的冲动敛去,瞬间便冷静下来。 犹豫着,一时间竟是不敢吭声。 按照大乾传统,即便是八尺男儿,也有五种东西必须礼敬。 天地君亲师! 天地暂且不论,君指的乃是君王,大乾子民,均为忠君爱国之士,自然要礼敬君王。 亲更不必说,乃是生你养你之人,若无双亲,此生如何能活?对其礼敬,更是天经地义。 最后一个,便是这师了。 按理来说,师不过是传授知识之人,不应当有这般重的地位。 可现实就是,他确确实实与天地君亲并列。 可见大乾人对老师的敬重! 别看沈良富等人商贾出身,大小也算个纨绔,在这乾都城中,面对世家子弟,也不见得犯怵。 可到了顾北川面前,怎么着也得恭恭敬敬,行礼作揖,道一声老师好。 这便是老师之于学生的地位。 所以这老师,当真是不能随便认的。 一旦认了,便得终生侍奉。 若是稍微干出点不尊师长之事,传扬了出去,落得个欺师灭祖之名,今后怕是仕途无望。 最最最关键的是,他赵灵韵早就有老师了,还是逐北郡赫赫有名的大儒。 岂能再拜这十个无赖为师? 见赵灵韵犹豫,甄仁义嘴角泛起一丝弧度,道:“不是吧不是吧?” “堂堂逐北郡赵大才子,竟连这点气度,这点胆魄都没有?” “今后入了朝堂,该如何为官?” “我等输了,可是要直接退出大乾文坛的,你不过是拜我等为师而已,难道连这也做不到?” 这番话说出来,就连周遭人群都寂静了一瞬,随后响起丝丝缕缕的窃窃私语。 “不是吧,赵才子当真不敢答应?气度未免有些小了,难成大器啊!” “诶,你这话说的,这十人分明就是无赖之徒,赵公子好歹是能在金榜上名列前茅的人物,自然要爱惜羽毛,岂能拜这等人为师?” “话不能这么说,既然是打赌,自然要公平公正一些,人家输了可是直接退出大乾文坛,赵公子不过拜师而已,损坏些许名声,算不得什么大事。” 听着周遭的窃窃私语,赵灵韵眉头紧皱。 一开始大家伙可是火急火燎地喊着要将十大恶徒逐出大乾文坛。 可谁承想,那甄仁义几句话过后,舆论便有些偏向他们了。 这可着实不是什么好迹象。 但……要他答应拜这十人为师,当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是我不能拜师,实在是赵某已有恩师,若是再拜师尔等,岂非对恩师不敬?” “我素来尊师重道,万万做不出此等行径。” 这番话,虽说理由正当,说得也漂亮。 但依旧有不少人暗自皱眉,难以接受,在心中给赵灵韵打上气度不够,难成大器的标签。 人家连退出文坛这等事情都能拿出来作为赌注,你却还推三阻四,连个拜师也做不到。 当真是……不说也罢。 “哈哈哈,没承想,赵公子竟还是个尊师重道之人。”甄仁义这番话是笑着说的,只是任谁都能听出来,其言语中的嘲讽。 “都说北方人豪迈,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但是,我南方人不能差事。” “既然不能拜师,不如这样,今后你若是在乾都城中看见我等,须得绕道而行,如何?” 此言一出,最先恼怒的不是赵灵韵,而是北方籍贯的读书人。 这几年来,北境多有战事,所以募兵也多在北方,更有镇北王这等传奇人物坐镇。 久而久之,就养出了北方人的豪爽性子。 现在来看,赵灵韵此举,当真是给北方人丢人! 反观南方人,纷纷喜笑颜开。 事已至此,其实不论输赢,单单甄仁义敢拿退出文坛来赌,而赵灵韵连拜师都不敢这件事,就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从今往后,若再有北方考生看不起南方考生,便拿此事出来说道说道。 瞧见周围人的脸色,赵灵韵也不禁心中犯怵。 若是还不答应,他们会不会把我给生吞活剥咯? 本来好端端的要给这十大恶徒好看,怎地就变成赌约了? 这甄仁义的一张巧嘴,当真是信口雌黄,黑的也能给他说成白的。 当真气煞我也! 在这等紧要关头,赵灵韵看向老孙,眼眸深邃。 老孙立刻会意,用力点了点头,表示消息一定准确,半点问题没有。 见状,赵灵韵这才答道:“好!不就是绕道而行吗?你们都敢拿退出文坛来说事儿,我又有何不敢?” 听闻此言,甄仁义也不言语,只是嗤笑一声。 沈良富等人更是纷纷面露不色,陈楚歌冷哼一声,周安小声嘀咕:“这赵灵韵,当真是当了那啥还要立牌坊。” 虽说是小声嘀咕,但距离如此之近,终归是传到了赵灵韵耳中,叫他脸色通红。 此次赌约若是不能获胜,当真是赔本到姥姥家了。 若是事成,定要好生宴饮孙兄的舅舅一番。 好歹也是殿前太监,消息又灵通。若是熟络了,怎么着也能有几分助力。 就这样,双方算是暂时偃旗息鼓,共同等待金榜张贴。 然而就在此时,人群外传来一个声音。 “老孙,老孙,有人找你。” 老孙闻言,顿时眉头一皱,怒道:“等着看榜呢,有什么事不能稍后说?” “他说是你老舅!” 此言一出,老孙瞬间一个激灵。 这可和别人不一样,全靠老舅,他才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你没见听见老舅二字,就连赵灵韵都眼眸一亮,脸上隐约有恭敬之意? 于是老孙便在众人的注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人群,直奔老舅。 然而等看见老舅时,他却有些难以置信。 昔日里身穿锦缎,神色凌人的老舅。怎地换上了粗布衣服,眉宇间也尽是落魄之色? “大侄子,老舅遭宫里头赶出来了,来投奔你了。” 此言一出,老孙只觉晴天霹雳,五雷轰顶,难以置信。 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好半响才缓过神来,喃喃道:“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升到殿前太监了吗?怎么会遭宫里头赶出来?” “唉,此事也与你有关,前些时候,那带进宫里的十个考生,起初说是作弊,后来查清楚了,说是没有作弊。” “我胡乱造谣的事情遭总管公公发现了,给我好一顿打,这才撵出了宫来。”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7章:晴天霹雳 此言一出,赵灵韵惊出一声冷汗,脑海中的冲动敛去,瞬间便冷静下来。 犹豫着,一时间竟是不敢吭声。 按照大乾传统,即便是八尺男儿,也有五种东西必须礼敬。 天地君亲师! 天地暂且不论,君指的乃是君王,大乾子民,均为忠君爱国之士,自然要礼敬君王。 亲更不必说,乃是生你养你之人,若无双亲,此生如何能活?对其礼敬,更是天经地义。 最后一个,便是这师了。 按理来说,师不过是传授知识之人,不应当有这般重的地位。 可现实就是,他确确实实与天地君亲并列。 可见大乾人对老师的敬重! 别看沈良富等人商贾出身,大小也算个纨绔,在这乾都城中,面对世家子弟,也不见得犯怵。 可到了顾北川面前,怎么着也得恭恭敬敬,行礼作揖,道一声老师好。 这便是老师之于学生的地位。 所以这老师,当真是不能随便认的。 一旦认了,便得终生侍奉。 若是稍微干出点不尊师长之事,传扬了出去,落得个欺师灭祖之名,今后怕是仕途无望。 最最最关键的是,他赵灵韵早就有老师了,还是逐北郡赫赫有名的大儒。 岂能再拜这十个无赖为师? 见赵灵韵犹豫,甄仁义嘴角泛起一丝弧度,道:“不是吧不是吧?” “堂堂逐北郡赵大才子,竟连这点气度,这点胆魄都没有?” “今后入了朝堂,该如何为官?” “我等输了,可是要直接退出大乾文坛的,你不过是拜我等为师而已,难道连这也做不到?” 这番话说出来,就连周遭人群都寂静了一瞬,随后响起丝丝缕缕的窃窃私语。 “不是吧,赵才子当真不敢答应?气度未免有些小了,难成大器啊!” “诶,你这话说的,这十人分明就是无赖之徒,赵公子好歹是能在金榜上名列前茅的人物,自然要爱惜羽毛,岂能拜这等人为师?” “话不能这么说,既然是打赌,自然要公平公正一些,人家输了可是直接退出大乾文坛,赵公子不过拜师而已,损坏些许名声,算不得什么大事。” 听着周遭的窃窃私语,赵灵韵眉头紧皱。 一开始大家伙可是火急火燎地喊着要将十大恶徒逐出大乾文坛。 可谁承想,那甄仁义几句话过后,舆论便有些偏向他们了。 这可着实不是什么好迹象。 但……要他答应拜这十人为师,当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是我不能拜师,实在是赵某已有恩师,若是再拜师尔等,岂非对恩师不敬?” “我素来尊师重道,万万做不出此等行径。” 这番话,虽说理由正当,说得也漂亮。 但依旧有不少人暗自皱眉,难以接受,在心中给赵灵韵打上气度不够,难成大器的标签。 人家连退出文坛这等事情都能拿出来作为赌注,你却还推三阻四,连个拜师也做不到。 当真是……不说也罢。 “哈哈哈,没承想,赵公子竟还是个尊师重道之人。”甄仁义这番话是笑着说的,只是任谁都能听出来,其言语中的嘲讽。 “都说北方人豪迈,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但是,我南方人不能差事。” “既然不能拜师,不如这样,今后你若是在乾都城中看见我等,须得绕道而行,如何?” 此言一出,最先恼怒的不是赵灵韵,而是北方籍贯的读书人。 这几年来,北境多有战事,所以募兵也多在北方,更有镇北王这等传奇人物坐镇。 久而久之,就养出了北方人的豪爽性子。 现在来看,赵灵韵此举,当真是给北方人丢人! 反观南方人,纷纷喜笑颜开。 事已至此,其实不论输赢,单单甄仁义敢拿退出文坛来赌,而赵灵韵连拜师都不敢这件事,就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从今往后,若再有北方考生看不起南方考生,便拿此事出来说道说道。 瞧见周围人的脸色,赵灵韵也不禁心中犯怵。 若是还不答应,他们会不会把我给生吞活剥咯? 本来好端端的要给这十大恶徒好看,怎地就变成赌约了? 这甄仁义的一张巧嘴,当真是信口雌黄,黑的也能给他说成白的。 当真气煞我也! 在这等紧要关头,赵灵韵看向老孙,眼眸深邃。 老孙立刻会意,用力点了点头,表示消息一定准确,半点问题没有。 见状,赵灵韵这才答道:“好!不就是绕道而行吗?你们都敢拿退出文坛来说事儿,我又有何不敢?” 听闻此言,甄仁义也不言语,只是嗤笑一声。 沈良富等人更是纷纷面露不色,陈楚歌冷哼一声,周安小声嘀咕:“这赵灵韵,当真是当了那啥还要立牌坊。” 虽说是小声嘀咕,但距离如此之近,终归是传到了赵灵韵耳中,叫他脸色通红。 此次赌约若是不能获胜,当真是赔本到姥姥家了。 若是事成,定要好生宴饮孙兄的舅舅一番。 好歹也是殿前太监,消息又灵通。若是熟络了,怎么着也能有几分助力。 就这样,双方算是暂时偃旗息鼓,共同等待金榜张贴。 然而就在此时,人群外传来一个声音。 “老孙,老孙,有人找你。” 老孙闻言,顿时眉头一皱,怒道:“等着看榜呢,有什么事不能稍后说?” “他说是你老舅!” 此言一出,老孙瞬间一个激灵。 这可和别人不一样,全靠老舅,他才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你没见听见老舅二字,就连赵灵韵都眼眸一亮,脸上隐约有恭敬之意? 于是老孙便在众人的注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人群,直奔老舅。 然而等看见老舅时,他却有些难以置信。 昔日里身穿锦缎,神色凌人的老舅。怎地换上了粗布衣服,眉宇间也尽是落魄之色? “大侄子,老舅遭宫里头赶出来了,来投奔你了。” 此言一出,老孙只觉晴天霹雳,五雷轰顶,难以置信。 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好半响才缓过神来,喃喃道:“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升到殿前太监了吗?怎么会遭宫里头赶出来?” “唉,此事也与你有关,前些时候,那带进宫里的十个考生,起初说是作弊,后来查清楚了,说是没有作弊。” “我胡乱造谣的事情遭总管公公发现了,给我好一顿打,这才撵出了宫来。”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8章:手掴赵灵韵 撵出宫来,撵出宫来…… 这四个字在老孙脑海中不断回转,播报。 叫其整个人瞳孔骤缩,眼眸放大,身躯从上到下,沿着脊椎,一寸寸地凉掉。 “大外甥?大外甥?你怎么了?莫不是患了什么病?老舅带你去医馆看看。” 被自家舅舅推搡着唤醒后,老孙整个人悲愤欲绝。 脸上神情,分外复杂。 什么叫功败垂成? 什么叫千钧一发? 什么叫临门一脚? “老…老舅?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这玩笑可不兴开。”老孙身躯震颤,语气更是带着些许颤音,用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自家老舅,希望他能以以往殿前太监的姿态说出,这不过是个玩笑话。 然而,事实永远是残酷的。 身体残缺,却已经不是太监的老舅点了点头,恳切道:“老舅岂会在这等要事上骗你?” “对了,你前些时候不是说傍上一个赫赫有名的才子吗?” “也给老舅引见引见,如何?” 此言一出,老孙瞬间记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一股子彻骨寒意,从尾椎直接冲到天灵盖,叫他整个人无比清醒。 “快走!” 被外甥拉起来就要走的太监舅舅满脸疑惑,愠怒道:“大外甥,以前老舅还是殿前太监的时候,可没少照顾你。” “怎地叫你引见个人都不乐意了?这可就是你这个做外甥的不是了。” 听闻此言,老孙顿时急得满头大汗,连忙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此间情况,过于复杂。” “舅舅若想知道,外甥今后再与你说道,只是现在,咱们真的该走了,不然可就走不了了。” 见自家外甥神情肃穆,不似作假,太监舅舅这才相信,便由着他带自己离开此地。 良久之后,赵灵韵见老孙还未归来,顿时皱起眉头,语气疑惑道:“莫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何人去寻一番孙兄?” “灵韵兄莫急,他们甥舅相遇,定然是要说些私密话的,我们若是去寻,反倒是打搅了,安心等待便是。” 赵灵韵听见这话,虽说心中依旧有些焦急,却也不好再说,只能由着。 又过了良久,老孙依旧未曾归来。 赵灵韵心中不安之感越来越浓郁,直至警铃大作。 然而,就在他要亲自去寻时。 身后国子监的大门,却豁然洞开! 身穿青色官服的胡俨大步流星,面色威严,走在最前头。 赵灵韵见状,哪里还不知道,这是要张贴金榜了。 果不其然,在胡俨取出金榜之后,人群顿时喧嚣起来。 “诸位,今年会试已然结束。” “我手中之物,便是会试金榜。” “其中名次,乃是翰林院和国子监的诸位大人勠力同心批阅后,提交给陛下审阅过的,不存在任何误判错判之举!” “不过本次会试,南北方成绩落差甚大。故而待会金榜张贴后,尔等若有疑虑,尽管向胡某提问便是。” 胡俨神情严肃,如是说完后,便大手一挥,喝道:“贴榜!” 南北方落差甚大…… 此言一出,周遭北方考生,顿时喜笑颜开。 就连原本忧心忡忡的赵灵韵也是喜上眉梢。 谁人不知,大乾文坛,北强南弱。 最近数年以来,会试前三甲更是屡次被北方考生包圆。 这次再加上有胡俨胡大家的这句“南北方落差甚大”打底。其中情况,已然明了。 果不其然,众多南方考生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会试科举,南北方考生名次落差甚大,每年都有,他们也每年都在闹。 可闹来闹去,却是没有半分结果。 着实叫人有些心累。 唯独只有沈良富等人,纷纷露出冷笑。 若是说这场赌约,先前他们还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可胡俨的这句话一说出来,他们瞬间便明白了其中意思。 知晓今日这场赌约,他们输不了! 这番表情被赵灵韵瞧了去之后,却是有些愠怒,出言嘲讽道:“你等十人,当真是胆大包天,死到临头,竟然还是这幅表情。” 周遭众人闻言,纷纷一愣,打量一番之后,见果然如此,顿时出言嘲讽。 然而,就在他们嘲讽得正欢的时候。 一个北方考生无意中瞥见已经张贴好了的金榜,顿时整个人僵在原地。 “第一甲,沈良富,籍贯淮南?” “第二甲,甄仁义,籍贯淮南?” “第三甲,第四甲,第五甲……第十一甲!” “统统都是南方人?”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这绝无可能!” 一旁依旧在嘲讽沈良富等人的同窗闻言,顿时大怒,呵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什么统统都是南方人?” 然而等其转过头来后,却和先前那人如出一辙,一动不动,化为雕塑。 “不是,你俩怎么回事?” 随后,雕塑便又多了一具。 随着张贴好的金榜被越来越多的考生看到,国子监前汇聚起来的众人,大片大片地石化,僵在原地,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历年来,公布榜单之日,往往都是国子监前最热闹的时候。 甚至会有走街串巷的小商贩特意来到此处,吆喝叫卖,一来可以沾沾状元郎的喜气,二来人若是多了,生意也能好些。 然而今天,本该喧闹嘈杂的国子监门前,却静得出奇。 “灵韵兄,你…你好像输了。”一旁有人提醒道。 赵灵韵闻言,脸色先是铁青,继而转向通红,最后更是赤红如血。 自从他读书习字以来,向来都是天之骄子。 此次会试,老师更是预言,以他的学问,进个前十甲不成问题。 可谁承想,前十一甲竟然统统都被南方人包圆。 而且还是他最厌恶的那批人! 至于自己,才堪堪挤进前二十! 奇耻大辱,实乃奇耻大辱! 相比于羞愤欲绝的赵灵韵,沈良富等人看见榜单后,反倒是心中大石落地,轻松不少。 陈楚歌更是脸上带笑,走上前去。 他的目光并不凌厉,但一路上,但凡是被他所看见的北方学子,皆尽低下头去,作鸵鸟状,不敢言语,更是主动让出一条道来,供其行驶。 等他走到赵灵韵面前后,脸上笑容更甚。 只见其抬起手来,抡起臂膀,随后狠狠拍下。 只听啪得一声。 赵灵韵脸上已然留下了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9章:尘埃落定 陈楚歌这个巴掌,铆足了力气,可谓势大力沉。 直接把赵灵韵打了个踉跄。 若是之前,自然有人站出身来,替赵灵韵说话。 可是现在,也不看看沈良富等人是谁。 这可是包圆了此次会试前十一甲的狠人,而被他们寄予厚望的赵灵韵,也不过堪堪挤进前二十。 为了一个前二十,得罪前十一甲? 这笔账,怎么算都划不来。 更何况,他们大部份人,先前可还跟着一起嘲讽来着。 平白开罪了这前十一甲,此时恨的赵灵韵牙痒痒,又怎会替他说话? 赵灵韵被打懵了,憋红了脸,良久之后,才蹦出一句:“粗鲁!” “孙兄呢?孙兄呢?他不是说消息属实吗?他人呢?” “那姓孙的混蛋人呢?” 紧接着便是歇斯底里的大吼! “灵韵兄,我刚才好像看见,他领着一个中年男人着急忙慌地出城了。” 有人好心提点了一句,可却叫赵灵韵彻底破防。 “混账!混账东西!” “我对你推心置腹,你怎可如此戏耍于我!” “混账,混账啊!” 啪!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另一个巴掌。 这一次,是甄仁义扇的。 “你们够了!我们都是读书人,怎可行如此粗鄙之事?” “哼,你先后辱我名声多次,扇你一个嘴巴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传出去了,谁又能说得了我等半个不是?” 闻言,赵灵韵愣住了,回想起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去反驳。 余光一转,却见沈良富也抡着手臂,跃跃欲试地走上前来。 顿时大惊,惶恐道:“且慢,且慢,我有话要说!” “胡大家!对,还请胡大家主持公道!” “他们南方文坛积弊已久,远不如我北方文坛兴盛,若是无舞弊之嫌,怎么可能包圆会试前十一甲?我恳请胡大家严查此十人!” 这番话一说出口,顿时激化了南北方考生的矛盾。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北方考生,站出身来,肯定其说法。 “不错,这十人我都知道,江淮两郡人氏,以往科举,均不得名次。” “更别说包圆前十一甲,其中必然大有蹊跷!”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北方考生怒火中烧,认为沈良富等十人用不正当手段窃取了北方文坛的荣耀。 南方考生更是勃然大怒,驳斥道:难不成按你们的意思,我南方文坛永远出不了才子?被你北方永远踩在脚下,这才正常? 双方矛盾被赵灵韵一句话加剧,眼见就要动起手来。 关键时刻,一声清脆的铜锣声响了起来。 胡俨清了清嗓子,庄严肃穆道:“肃静!” “我辈读书人,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我先前说了,此乃翰林院和国子监的诸位大人共同拟定,交给陛下定夺后的榜单。” “难不成,你们已经胆大包天到敢妄议陛下?”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毕竟这年头,若是平白无故落得个妄议圣上的名头,今后怕是仕途堪忧。 “可是我等不服!” “不错,前三甲历年来都是北方的,怎么可能叫他们南方人拿了去?” “若非舞弊,如何解释?” “肃静!” “此事是有蹊跷,但绝非舞弊!” “尔等可知,淮南的那位诗君?” 听闻此言,大多数北方考生一片茫然,南方考生们则纷纷露出自豪之色。 “未曾听过的话,可曾听过《镇玉门》与《从军行》。” “如此佳作,自然听过。” “那位淮南诗君,便是这两首诗的作者。” “能做出如此诗文,想必才华横溢,怎地不见这位诗君,参加此次会试?” “此人无意于仕途,但其教出来的子弟,却参加了此次会试,正是沈良富等十人。” 轰! 此言一出,周遭众人皆尽哗然。 “怎地会有这等人?教出来的弟子,竟能包圆前十一甲?” “骇人听闻,着实骇人听闻。” “淮南竟有这等名师?” 大多数人都是惊骇莫名,当然也有极少数人依旧冷静,且提出质疑。 “求学之道乃日积月累之事,就算此十人拜得名师,也断无可能在短时间内,便将学问提升到如此地步,其中必然还有蹊跷!” “不错,这位淮南诗君,从我朝近年来的三百余条政令中,精准预测了此次会试的出题方向!” 这番话,倒是能解释沈良富等人为何名次一个比一个高了。 可真实性,却更加令人怀疑。 全场沉寂了好一阵子,方才有人磕磕盼盼道:“从…从政令中预测出题方向?” “此乃人之能乎?” 消息一出,很明显的皆尽哗然。 然而,这则消息却是经过翰林院和国子监验证,圣上首肯,最后从乾都文坛魁首胡俨胡大家嘴里说出来的。 这等权威,重重相加,就是不信也得信啊! 这么一想,众人纷纷惊愕,难以想象,如此文才,为何出在南方,而非北方。 “诸位若是不信,大可去看看《三国演义》和飞鸿日报,这也是其所写。” “虽说只是小说话本,但其中引经据典,也足以看出其文采斐然。”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原来《三国演义》也是这位诗君所作!” “天啊,《三国演义》竟是从淮南穿出来的,逐北那都卖得火热呀!” 接连有证据抛出,再加上有胡俨这个官方背书。 众考生总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只能感慨沈良富等十人当真是走了狗屎运,竟能得遇如此大儒。 人群中,陈楚歌攥着羞愤欲绝的赵灵韵,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赵灵韵,无话可说。” “那好,从今以后,乾都之中,遇见我等,皆尽绕道而行!” 说完,这才松开其衣领。 赵灵韵见状,立刻转过身去,仓皇逃离。 那背影,惶惶若丧家之犬。 此次来乾都,喜忧参半。 喜的是虽说名次不佳,但好歹高中了,能混个进士出身。 忧的则是名声尽丧,从今以后,若是提及赵灵韵,旁人都少不得一声嗤笑。 这叫他如何能在乾都官场厮混? 还是争取调派到家乡为官罢。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9章:尘埃落定 陈楚歌这个巴掌,铆足了力气,可谓势大力沉。 直接把赵灵韵打了个踉跄。 若是之前,自然有人站出身来,替赵灵韵说话。 可是现在,也不看看沈良富等人是谁。 这可是包圆了此次会试前十一甲的狠人,而被他们寄予厚望的赵灵韵,也不过堪堪挤进前二十。 为了一个前二十,得罪前十一甲? 这笔账,怎么算都划不来。 更何况,他们大部份人,先前可还跟着一起嘲讽来着。 平白开罪了这前十一甲,此时恨的赵灵韵牙痒痒,又怎会替他说话? 赵灵韵被打懵了,憋红了脸,良久之后,才蹦出一句:“粗鲁!” “孙兄呢?孙兄呢?他不是说消息属实吗?他人呢?” “那姓孙的混蛋人呢?” 紧接着便是歇斯底里的大吼! “灵韵兄,我刚才好像看见,他领着一个中年男人着急忙慌地出城了。” 有人好心提点了一句,可却叫赵灵韵彻底破防。 “混账!混账东西!” “我对你推心置腹,你怎可如此戏耍于我!” “混账,混账啊!” 啪!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另一个巴掌。 这一次,是甄仁义扇的。 “你们够了!我们都是读书人,怎可行如此粗鄙之事?” “哼,你先后辱我名声多次,扇你一个嘴巴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传出去了,谁又能说得了我等半个不是?” 闻言,赵灵韵愣住了,回想起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去反驳。 余光一转,却见沈良富也抡着手臂,跃跃欲试地走上前来。 顿时大惊,惶恐道:“且慢,且慢,我有话要说!” “胡大家!对,还请胡大家主持公道!” “他们南方文坛积弊已久,远不如我北方文坛兴盛,若是无舞弊之嫌,怎么可能包圆会试前十一甲?我恳请胡大家严查此十人!” 这番话一说出口,顿时激化了南北方考生的矛盾。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北方考生,站出身来,肯定其说法。 “不错,这十人我都知道,江淮两郡人氏,以往科举,均不得名次。” “更别说包圆前十一甲,其中必然大有蹊跷!”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北方考生怒火中烧,认为沈良富等十人用不正当手段窃取了北方文坛的荣耀。 南方考生更是勃然大怒,驳斥道:难不成按你们的意思,我南方文坛永远出不了才子?被你北方永远踩在脚下,这才正常? 双方矛盾被赵灵韵一句话加剧,眼见就要动起手来。 关键时刻,一声清脆的铜锣声响了起来。 胡俨清了清嗓子,庄严肃穆道:“肃静!” “我辈读书人,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我先前说了,此乃翰林院和国子监的诸位大人共同拟定,交给陛下定夺后的榜单。” “难不成,你们已经胆大包天到敢妄议陛下?”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毕竟这年头,若是平白无故落得个妄议圣上的名头,今后怕是仕途堪忧。 “可是我等不服!” “不错,前三甲历年来都是北方的,怎么可能叫他们南方人拿了去?” “若非舞弊,如何解释?” “肃静!” “此事是有蹊跷,但绝非舞弊!” “尔等可知,淮南的那位诗君?” 听闻此言,大多数北方考生一片茫然,南方考生们则纷纷露出自豪之色。 “未曾听过的话,可曾听过《镇玉门》与《从军行》。” “如此佳作,自然听过。” “那位淮南诗君,便是这两首诗的作者。” “能做出如此诗文,想必才华横溢,怎地不见这位诗君,参加此次会试?” “此人无意于仕途,但其教出来的子弟,却参加了此次会试,正是沈良富等十人。” 轰! 此言一出,周遭众人皆尽哗然。 “怎地会有这等人?教出来的弟子,竟能包圆前十一甲?” “骇人听闻,着实骇人听闻。” “淮南竟有这等名师?” 大多数人都是惊骇莫名,当然也有极少数人依旧冷静,且提出质疑。 “求学之道乃日积月累之事,就算此十人拜得名师,也断无可能在短时间内,便将学问提升到如此地步,其中必然还有蹊跷!” “不错,这位淮南诗君,从我朝近年来的三百余条政令中,精准预测了此次会试的出题方向!” 这番话,倒是能解释沈良富等人为何名次一个比一个高了。 可真实性,却更加令人怀疑。 全场沉寂了好一阵子,方才有人磕磕盼盼道:“从…从政令中预测出题方向?” “此乃人之能乎?” 消息一出,很明显的皆尽哗然。 然而,这则消息却是经过翰林院和国子监验证,圣上首肯,最后从乾都文坛魁首胡俨胡大家嘴里说出来的。 这等权威,重重相加,就是不信也得信啊! 这么一想,众人纷纷惊愕,难以想象,如此文才,为何出在南方,而非北方。 “诸位若是不信,大可去看看《三国演义》和飞鸿日报,这也是其所写。” “虽说只是小说话本,但其中引经据典,也足以看出其文采斐然。”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原来《三国演义》也是这位诗君所作!” “天啊,《三国演义》竟是从淮南穿出来的,逐北那都卖得火热呀!” 接连有证据抛出,再加上有胡俨这个官方背书。 众考生总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只能感慨沈良富等十人当真是走了狗屎运,竟能得遇如此大儒。 人群中,陈楚歌攥着羞愤欲绝的赵灵韵,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赵灵韵,无话可说。” “那好,从今以后,乾都之中,遇见我等,皆尽绕道而行!” 说完,这才松开其衣领。 赵灵韵见状,立刻转过身去,仓皇逃离。 那背影,惶惶若丧家之犬。 此次来乾都,喜忧参半。 喜的是虽说名次不佳,但好歹高中了,能混个进士出身。 忧的则是名声尽丧,从今以后,若是提及赵灵韵,旁人都少不得一声嗤笑。 这叫他如何能在乾都官场厮混? 还是争取调派到家乡为官罢。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69章:尘埃落定 陈楚歌这个巴掌,铆足了力气,可谓势大力沉。 直接把赵灵韵打了个踉跄。 若是之前,自然有人站出身来,替赵灵韵说话。 可是现在,也不看看沈良富等人是谁。 这可是包圆了此次会试前十一甲的狠人,而被他们寄予厚望的赵灵韵,也不过堪堪挤进前二十。 为了一个前二十,得罪前十一甲? 这笔账,怎么算都划不来。 更何况,他们大部份人,先前可还跟着一起嘲讽来着。 平白开罪了这前十一甲,此时恨的赵灵韵牙痒痒,又怎会替他说话? 赵灵韵被打懵了,憋红了脸,良久之后,才蹦出一句:“粗鲁!” “孙兄呢?孙兄呢?他不是说消息属实吗?他人呢?” “那姓孙的混蛋人呢?” 紧接着便是歇斯底里的大吼! “灵韵兄,我刚才好像看见,他领着一个中年男人着急忙慌地出城了。” 有人好心提点了一句,可却叫赵灵韵彻底破防。 “混账!混账东西!” “我对你推心置腹,你怎可如此戏耍于我!” “混账,混账啊!” 啪!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另一个巴掌。 这一次,是甄仁义扇的。 “你们够了!我们都是读书人,怎可行如此粗鄙之事?” “哼,你先后辱我名声多次,扇你一个嘴巴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传出去了,谁又能说得了我等半个不是?” 闻言,赵灵韵愣住了,回想起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去反驳。 余光一转,却见沈良富也抡着手臂,跃跃欲试地走上前来。 顿时大惊,惶恐道:“且慢,且慢,我有话要说!” “胡大家!对,还请胡大家主持公道!” “他们南方文坛积弊已久,远不如我北方文坛兴盛,若是无舞弊之嫌,怎么可能包圆会试前十一甲?我恳请胡大家严查此十人!” 这番话一说出口,顿时激化了南北方考生的矛盾。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北方考生,站出身来,肯定其说法。 “不错,这十人我都知道,江淮两郡人氏,以往科举,均不得名次。” “更别说包圆前十一甲,其中必然大有蹊跷!”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北方考生怒火中烧,认为沈良富等十人用不正当手段窃取了北方文坛的荣耀。 南方考生更是勃然大怒,驳斥道:难不成按你们的意思,我南方文坛永远出不了才子?被你北方永远踩在脚下,这才正常? 双方矛盾被赵灵韵一句话加剧,眼见就要动起手来。 关键时刻,一声清脆的铜锣声响了起来。 胡俨清了清嗓子,庄严肃穆道:“肃静!” “我辈读书人,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我先前说了,此乃翰林院和国子监的诸位大人共同拟定,交给陛下定夺后的榜单。” “难不成,你们已经胆大包天到敢妄议陛下?”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毕竟这年头,若是平白无故落得个妄议圣上的名头,今后怕是仕途堪忧。 “可是我等不服!” “不错,前三甲历年来都是北方的,怎么可能叫他们南方人拿了去?” “若非舞弊,如何解释?” “肃静!” “此事是有蹊跷,但绝非舞弊!” “尔等可知,淮南的那位诗君?” 听闻此言,大多数北方考生一片茫然,南方考生们则纷纷露出自豪之色。 “未曾听过的话,可曾听过《镇玉门》与《从军行》。” “如此佳作,自然听过。” “那位淮南诗君,便是这两首诗的作者。” “能做出如此诗文,想必才华横溢,怎地不见这位诗君,参加此次会试?” “此人无意于仕途,但其教出来的子弟,却参加了此次会试,正是沈良富等十人。” 轰! 此言一出,周遭众人皆尽哗然。 “怎地会有这等人?教出来的弟子,竟能包圆前十一甲?” “骇人听闻,着实骇人听闻。” “淮南竟有这等名师?” 大多数人都是惊骇莫名,当然也有极少数人依旧冷静,且提出质疑。 “求学之道乃日积月累之事,就算此十人拜得名师,也断无可能在短时间内,便将学问提升到如此地步,其中必然还有蹊跷!” “不错,这位淮南诗君,从我朝近年来的三百余条政令中,精准预测了此次会试的出题方向!” 这番话,倒是能解释沈良富等人为何名次一个比一个高了。 可真实性,却更加令人怀疑。 全场沉寂了好一阵子,方才有人磕磕盼盼道:“从…从政令中预测出题方向?” “此乃人之能乎?” 消息一出,很明显的皆尽哗然。 然而,这则消息却是经过翰林院和国子监验证,圣上首肯,最后从乾都文坛魁首胡俨胡大家嘴里说出来的。 这等权威,重重相加,就是不信也得信啊! 这么一想,众人纷纷惊愕,难以想象,如此文才,为何出在南方,而非北方。 “诸位若是不信,大可去看看《三国演义》和飞鸿日报,这也是其所写。” “虽说只是小说话本,但其中引经据典,也足以看出其文采斐然。”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原来《三国演义》也是这位诗君所作!” “天啊,《三国演义》竟是从淮南穿出来的,逐北那都卖得火热呀!” 接连有证据抛出,再加上有胡俨这个官方背书。 众考生总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只能感慨沈良富等十人当真是走了狗屎运,竟能得遇如此大儒。 人群中,陈楚歌攥着羞愤欲绝的赵灵韵,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赵灵韵,无话可说。” “那好,从今以后,乾都之中,遇见我等,皆尽绕道而行!” 说完,这才松开其衣领。 赵灵韵见状,立刻转过身去,仓皇逃离。 那背影,惶惶若丧家之犬。 此次来乾都,喜忧参半。 喜的是虽说名次不佳,但好歹高中了,能混个进士出身。 忧的则是名声尽丧,从今以后,若是提及赵灵韵,旁人都少不得一声嗤笑。 这叫他如何能在乾都官场厮混? 还是争取调派到家乡为官罢。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70章:不敢置信赵怀才 国子监门前,众人看着赵灵韵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也是唏嘘感慨。 尤其是逐北郡的考生,昔日里,赵灵韵对他们来说,便是天之骄子。 现如今,其背影竟落魄至此。 这般落差,当真是叫人有些难以想象。 “唉,灵韵兄,当真是有些时运不济了,不然何至于此。” “哼,什么时运不济。” “依我看,就是在逐北嚣张跋扈惯了。来了乾都,也不知收敛一二,活该踢到铁板,瘸了自个的腿。” 就这样,赵灵韵的身影,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可笑的是,其来时,身旁三五成群,仿佛皆是生死至交。 离去时,却只是孤身一人。 那些个至交,也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相比于赵灵韵的凄凉,沈良富等人则是受尽吹捧。 除却众多考生外,还有些许商贾和官员家中管家,想要将其捉走为婿。 曾几何时还对他们怒目而视,称其为十大恶徒,谴责其败坏大乾文风的众人,不过转眼,便换了一番态度。 也着实叫沈良富等人,好不适应。 “诸位同乡,你们好。” “我也是淮南人士,敢问尔等口中的恩师,可是顾北川?” 就在沈良富等人接受吹捧时,一考生挤了进来,有些急切地如是问道。 闻言,沈良富一愣,随即拱手作揖,道:“这位同乡有礼了,家师正是顾北川,阁下莫非是老师旧识?” 来人正是赵怀才,此次会试,他也榜上有名,虽说名次不高,但好歹也在榜上,若是回了淮南,便是光宗耀祖。 可谁承想,他还没来得及开心,便得闻此事。 而且那十人的老师,似乎与自己的旧识顾北川是同一人,故而前来发问。 得到肯定回答后,他更是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时间,表情变得无比复杂。 当初的淮南四大才子,就他看似不起眼。 但实则,应当是他最有抱负,最有远见。 否则也不会卖掉祖传酒楼,早早进京赶考。 后来顾北川虽说在诗会上横空出世,一首《将进酒》引得全场哗然,更被淮南魁首秦大家引为知己。 但顾北川和那剩下的三大才子一样,并不热衷于仕途。 这便让赵怀才一边惋惜,一边觉得顾北川前途有限,约莫是及不上自己的。 甚至还因为当初酒楼之事,心怀愧疚,想着日后定要好生帮衬一番顾兄。 可谁承想…… 自己竟然还不如人家教出来的徒弟。 这可真是…… 顾兄啊顾兄,我是希望你过得好,但你也没必要过得这么好啊! 这叫我,情何以堪! 见赵怀才这般表情,沈良富便知晓,八成是真撞见老乡了。 顿时将心中戒备放下,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 “对了,沈兄,你可知怀才酒楼?” “怀才酒楼?”沈良富闻言,眉宇间露出疑惑之色。 “我生在淮南,长在淮南,却是不曾听过什么怀才酒楼,赵兄是否说记错了名字?” “害,瞧我这记性,应当是飞鸿酒楼。” “顾兄与我说过,买了酒楼之后,八成是要改名换姓的。” “飞鸿酒楼啊,你早说嘛,我再熟悉不过了。” 闻言,赵怀才脸上浮现出喜悦之色,连忙说道:“那飞鸿酒楼现在生意如何?” “害,瞧我问的,被我那哥哥刁难,生意如何好得起来。” “约莫是要倒闭了。” “此事是我对不起顾兄,不过此番不仅高中,倒也积攒了些许钱财,等回去之后,便好生补偿顾兄一番。”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不光是沈良富,甄仁义陈楚歌等人,纷纷瞠目结舌,似是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竟听见了如此荒谬之言。 还是周安斟酌着,询问道:“那个,赵兄啊,我听你言外之意,可是要给家师钱财?” “自然,当初把酒楼卖给顾兄,我却没有陈述清楚其中利弊,此乃我之过错。现如今有能力了,自然要补偿一二。” 赵怀才这话说得一脸认真,沈良富脸上的神情却越发怪异。 “那个,赵兄啊,你知道家师也在做生意吧。” “自然知晓。” “那你可知,他有多少钱财?” “我与他相识时,他名下只有一间酒铺,不过酿出了英雄醉,才子酿,以及红袖招三种名酒,应当也算小有资产了。”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沈良富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 如此反复,却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赵兄,我还是与你说实话吧。” “家师如今,只怕早已是淮南首富。”周安道。 轰隆! 此言好似一道霹雳,从天而降,将赵怀才劈了个外焦里嫩。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不是三个月前进京赶考,而是三年前进京赶考的。 “就你说的飞鸿酒楼,如今已经是淮南唯一的酒楼,分店开了足有几十家,遍布整个淮南城!” “甚至推出了外卖服务,叫我淮南人能足不出户,便能品尝到孙御厨所做美食。” 赵怀才:???!!! 唯一酒楼? 几十家分店? 外卖服务? 这一刻,赵怀才甚至开始怀疑起这些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同乡。 他们口中的淮南,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淮南吗? 他们口中的顾北川,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顾兄吗? 甚至,他对几日后的殿试都没了兴趣,而是诞生出一股强烈的,想回家看看的冲动。 当然,震撼的不只是赵怀才一人。 此时此刻,金榜下还有一少年,正在唏嘘感慨。 顾兴文看着第五甲上自己的名字,叹息一声:“竟只有第五甲,倒是辜负了父老乡亲的期望,未能连中三元。”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天资过人,甚至有些恃才傲物。” “如今才知道,何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位淮南诗君,自己也就算了,竟连教出来的徒弟都这般厉害,轻而易举便包圆前十一甲。” “若非我横插一脚,便是包圆前十甲了。” “如此大才,当真是世所罕见。” “只不过,这位大才为何名唤顾北川?与我那兄长同名同姓。” “莫非……?” 这一刻,顾兴文心中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71章:父子夜谈 “莫非这所谓的淮南诗君,便是我那不成器的兄长?” 顾兴文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便止不住地摇头。 直道:“不可能,不可能。” 自家兄长什么德行,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做弟弟的,还能不知道吗? 那是天生的混世魔王,江南有名的纨绔。 起初在松山书院求学,折腾一整个学堂的人。 后来在家中厮混,终日无所事事,父亲反而开心了。 只因这样惹不着大祸端,只能祸害家里人,祸害不着别人。 就这样的一个角色,平日里安分守己,父亲就得烧香拜佛,高呼圣人老爷显灵。 相比之下,那淮南诗君是何等人物? 诗名从淮南传到逐北,贯穿整个大乾。 之前还有人拿其没有功名说事,可现如今,人家反手就教出个前十一甲。 这等人,才华之横溢,当真称得上一句文曲星下凡了。 更何况,听闻甄仁义他们说,这位顾诗君还是个做生意的料子,如今已然贵为淮南首富! 家中资产,只怕比父亲奋斗了大半辈子来的家业还要多。 这等人物,当真世之豪杰也! 若是我那不成器的兄长,有人家万分之一的风采,我和父亲便心满意足了。 唉。 顾兴文一声长叹,像极了望兄成龙的苦逼弟弟。 …… 是夜。 夕阳西下,群星渐上。 黑色的夜幕下,万籁俱寂。 巍峨的大乾皇宫,盘踞在乾都北方,隐有堂皇之气。 甘露殿中,仁宣皇帝看着眼前奏折,眉头紧皱。 忽然间,殿外便有随侍太监进来,小声道:“陛下,二皇子殿下于半个时辰前入了乾都,如今正在殿门外等候。” 正批阅奏折的仁宣皇帝闻言顿缓,脸色露出一丝欣慰。 “老二来了,宣进来了吧。” 片刻之后,身穿黑色蟒袍的项龙渊龙行虎步走到仁宣皇帝面前,跪下恭敬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让父皇好好瞧瞧。” 闻言,项龙渊这才抬起头来,露出剑眉星目的坚毅模样。 “黑了些,也壮了些,看来在北境这几年,收获不小。” “这些年来,镇北王叔言传身教,儿臣更是亲自领兵作战,上马杀敌,自当有所长进,否则岂不是堕了我皇家脸面。” 仁宣皇帝闻言,顿时露出欣慰之色。 “不错,当年太祖高皇帝以弓马立国,八千江东子弟,打得天下诸侯,无不丧胆。” “我项家子弟,理当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镇乾坤。如此,方能不负祖辈余荫。” “儿臣受教。” “且与朕说说,你镇北王叔和北境局势。” “镇北王叔陈兵边疆,拱卫玉门关,可谓秋毫无错,叫大燕铁骑不敢越雷池一步!” “只可惜,我好些时候都觉着兵力已够,想主动出击,却被镇北王叔呵斥。” “要我看,镇北王叔用兵虽好,却难免上了年纪,失了当年冲劲。” “若父皇能给儿臣五万…不,三万精兵,儿臣愿效仿冠军侯,绕后奇袭北燕都城,于燕都封禅,以祭奠太祖高皇帝和孝慈高皇后!” 项龙渊还要再说,却见仁宣皇帝脸色铁青,顿时噤声。 一时间,整个甘露殿鸦雀无声。 气氛也越来越沉凝,项龙渊不自觉地便跪伏在地,惊恐道:“儿臣妄言,还请父皇治罪。” 又是良久的沉默后,仁宣皇帝才开口,缓声道:“镇北王弟这些年来,为我大乾,殚精竭虑,百战不死。” “若无他,焉能有项氏皇族?” “你小小年纪,不识天高地厚,怎可如此妄议有功之士?” “如此言论,若是让旁人听了去,岂不是要以为我们项氏皇族不和?” “以为我和你镇北王叔,君臣猜忌?” “此言,将朕和你镇北王叔置于何处?将朝堂置于何处?将我大乾的江山社稷,又置于何处?” 砰砰砰! 说到此处,项龙渊已是满脸惶恐,跪伏在地,额头与地砖相撞,咚咚作响。 “儿臣知错,还请父皇责罚。” “那便罚你于渊王府中禁足一月,没有朕的御令,不得外出。” “诺。” “在外历练,不能只长本事,不长脑子,下去吧。” “儿臣告退。” 言罢,项龙渊弓着身子,退出甘露殿。 仁宣皇帝看着这一幕,眼神深邃如渊,看不清深浅,令人惶恐。 维持这个姿势良久后,其再度拿起手中奏折,眉头紧皱。 翻阅片刻后,便道:“宣太尉张浪,丞相魏青,太傅杨槐来见我。” “诺。” 良久之后,三人便都到了甘露殿中。 只是此时的甘露殿,和二皇子在时,已然变了模样,不再相同。 具体之处便在于,仁宣皇帝身前的案牍上,整齐摆放着若干物件。 一株色泽金黄,颗粒饱满的稻穗。 一批纹路复杂,上绣玉门雄关的布匹。 还有一张报纸,其上拓印着“飞鸿日报”四字。 三人来时,仁宣皇帝正拿着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还是三人到来后,这才收敛心神,将目光从报纸上的话本板块移开。 “来了便落座,傻站着干什么。” “谢陛下赐座。” “今日叫你们来,两件事。” “第一件事,宫里头对那淮南诗君的封赏一事,悬而未决。” “今日得知顾北川教出来的十个子弟,险些包圆会试前十甲后,更是不知该如何封赏,甚至写折子来朕这里哭诉。” “今日叫你等来,便是说道说道,顾北川此人。” “诸卿,皆可畅言,皆恕之无罪。” 太尉张浪闻言,率先发言,道:“此乃一奇人也。” “何出此言?” “先前据太仓令伍云轩来报,此人于江淮两郡捣鼓出不少新鲜玩意。” “像什么胜过流云缎远矣的丝绸,亩产四百斤的水稻,还有什么外卖快递,如今更是兴办报纸。” “如此人物,心中奇思妙想,自然不少,可称之为奇人。” “魏卿,你如何看?” “陛下,臣斗胆,认为张太尉乃是一腔愚见。” “顾北川此人,并非奇人,实乃世所罕见之大才也!”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72章:帝王落子 此言一出,张浪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顿时道:“那魏丞相倒是要好好说道说道,这顾北川,为何算得上是大才了。” “敢问张太尉,古往今来,何许人也,能当的上大才二字?” “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如此人物,方为治国之大才也!” “不错。” “张太尉方才所说,捣鼓出些稀奇玩意,这顾北川虽然能做,但旁人也能做。” “远的不说,便说这江湖中的正宗八门。” “那天机神匠,但凡是这世间存在的,甭管天上飞的,水里有游的,大到攻城利器,小到飞鸟莹虫,什么做不出来?” “但是这等人,算不得治国之才。” “顾北川与他们不同,其才华之横溢,远超我等。” “《镇玉门》《从军行》不过其随手而作,却有这等文采。” “其余诗篇,更是叫人拍案叫绝,如此天资,着实叫人羡慕。” “张太尉可知淮南人如何称呼他?称其为文曲星下凡!” “当然,若是只有文才,也算不得什么。” “毕竟我大乾地大物博,精挑细选几个读书人,还是能选的出来的。” “关键此人还独具慧眼!能从我朝政令中,猜出北伐一事,更是能预测会试出题方向!” “更有甚者,那沈良富等人曾言,镇北王的昔日战绩,也是这顾北川给他们分析的,足以得见,此人还精通战略兵法!” “文采斐然,而又擅韬略,最为关键的是,此人年仅十八,甚至都未曾及冠!” “若是稍加培养,今后必然是我朝栋梁!” “相比之下,臣才疏学浅,年迈昏聩。” “若其能入仕,若干年后,老臣甘愿退位让贤。” 此言一出,甘露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张浪和杨槐眉头微皱,委实有些难以想象,魏青竟然对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如此看重。 要知道,这可是陛下面前。 退位让贤的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若是有朝一日,陛下叫你让,你让是不让? 仁宣皇帝眼眸微亮,点了点头,道:“杨卿呢?觉着此人如何?” 杨槐清了清嗓子,斟酌着道:“臣对此子不甚了解,故而说不清楚其是否有才。” “但既然张太尉和魏丞相都说此人有才,想必是错不了的。” “休要跟朕打马虎眼,挑要紧的说。” 闻言,杨槐露出苦笑,道:“此人,乃烈马也!” “年少成名,难免心高气傲。” “不参加科举,更是无心入仕,更是见证。” “如此人杰,若能驯服,自然为国之栋梁,若不能,当为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听闻此言,魏青皱了皱眉,却终究未曾言语。 “嗯,诸位爱卿之见,都甚是有理。” “这匹烈马,朕自会驯服。” “尔等,可明白?” 三人闻言,身躯均是一震。 这已经算是较为明显的敲打了,若是还不明白,这几十年的宦海生涯,怕是白混了。 当即跪伏在地,齐声道:“臣等明白。” “接下来便说说第二件事。” “朕素有顽疾,近来更是身体抱恙,打算歇息一阵。” “这段时间,由太子监国,杨卿和张卿辅佐。” 这番话一说完,整个甘露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三人表面脸色如常,实则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张浪抢先跪伏,额头触地,咚咚作响。 “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魏青和杨槐见状,顿时跪伏在地,动作语气,如出一辙。 “好了,朕有些乏了。” “魏卿留下,其余人都回去吧。” 闻言,张浪和杨槐身子一僵,随后恭敬道:“臣等告退。” 等两人走后,仁宣皇帝看着魏青,这才道:“收拾一番,明日一早,随朕出城。” 听闻此话,魏青身躯一颤,道:“诺。” “怎么不问问去何处?” “圣上自有决断,微臣不敢逾越。” “去淮南,见见你眼中的大才。” 轰! 此言一出,魏青好似被雷霆劈中一般,呆愣当场。 他好像明白了。 圣上传诏他们三人,并非是问询对顾北川的意见。 因为圣上心中,早已断定此人胸有韬略,心怀大才,更是无比重视。 找他们来,不过是探探群臣口风罢了。 只是真正让他震惊的,还是圣上对顾北川的重视程度,竟然甘愿微服出巡,远赴淮南相见! 这是何等殊荣! 自大乾开国以来,有此等待遇的,怕也不过五指之数。 “好了,下去准备吧,明日于乾都正南门候着。” “诺,微臣告退。” 等所有人都走后,仁宣皇帝又看了看身前案牍。 目光在其上摆放着的若干物品上,不断流连,喃喃自语道: “亩产四百斤的粮食,如此上等的布匹制作工艺,传遍大乾的报纸。” “这可不是小道。” “魏青啊魏青,眼光还是浅显了些。” 说完之后,目光又移向案牍上的奏折,只见其上用鎏金纹路撰写着四个大字——北境密报。 仁宣皇帝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奏折内容,与先前二皇子项龙渊所说一一对照。 于甘露殿中踱步良久,最终长叹一声,道:“传朕旨意,责令镇北王弟兵出玉门关,于三月之内,至少攻下北燕三郡之地。” …… 杨槐回到家中后,眉头紧锁,于正堂呆坐良久,直至深夜,方才道:“来人,传令下去,有关那位淮南诗君,不管是试探还是接触,统统停止,圣上已经注意到了。” “还有,我要知道今晚陛下和二皇子之间究竟交谈了些什么,尽力打听,不用怕被圣上发现。” 四周皆是漆黑,无人应答,更像是杨槐在自说自话。 片刻之后,杨槐换了种语气,道:“备车,去东宫。” “诺!”这时,正堂外才传来家仆的回话声。 “顽疾复发,身体抱恙,太子监国?” “把魏青留下?为何不是张浪?” “莫不是说,这张浪,才是留下来监督我杨家的…” 这位当朝太傅,年近七旬的老人,抬头看向漆黑不见星辰的夜空,喃喃自语道:“大乾,要变天了。” “咱们这位陛下,落子了。” “老头子也不知道,遭不遭得住。”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72章:帝王落子 此言一出,张浪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顿时道:“那魏丞相倒是要好好说道说道,这顾北川,为何算得上是大才了。” “敢问张太尉,古往今来,何许人也,能当的上大才二字?” “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如此人物,方为治国之大才也!” “不错。” “张太尉方才所说,捣鼓出些稀奇玩意,这顾北川虽然能做,但旁人也能做。” “远的不说,便说这江湖中的正宗八门。” “那天机神匠,但凡是这世间存在的,甭管天上飞的,水里有游的,大到攻城利器,小到飞鸟莹虫,什么做不出来?” “但是这等人,算不得治国之才。” “顾北川与他们不同,其才华之横溢,远超我等。” “《镇玉门》《从军行》不过其随手而作,却有这等文采。” “其余诗篇,更是叫人拍案叫绝,如此天资,着实叫人羡慕。” “张太尉可知淮南人如何称呼他?称其为文曲星下凡!” “当然,若是只有文才,也算不得什么。” “毕竟我大乾地大物博,精挑细选几个读书人,还是能选的出来的。” “关键此人还独具慧眼!能从我朝政令中,猜出北伐一事,更是能预测会试出题方向!” “更有甚者,那沈良富等人曾言,镇北王的昔日战绩,也是这顾北川给他们分析的,足以得见,此人还精通战略兵法!” “文采斐然,而又擅韬略,最为关键的是,此人年仅十八,甚至都未曾及冠!” “若是稍加培养,今后必然是我朝栋梁!” “相比之下,臣才疏学浅,年迈昏聩。” “若其能入仕,若干年后,老臣甘愿退位让贤。” 此言一出,甘露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张浪和杨槐眉头微皱,委实有些难以想象,魏青竟然对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如此看重。 要知道,这可是陛下面前。 退位让贤的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若是有朝一日,陛下叫你让,你让是不让? 仁宣皇帝眼眸微亮,点了点头,道:“杨卿呢?觉着此人如何?” 杨槐清了清嗓子,斟酌着道:“臣对此子不甚了解,故而说不清楚其是否有才。” “但既然张太尉和魏丞相都说此人有才,想必是错不了的。” “休要跟朕打马虎眼,挑要紧的说。” 闻言,杨槐露出苦笑,道:“此人,乃烈马也!” “年少成名,难免心高气傲。” “不参加科举,更是无心入仕,更是见证。” “如此人杰,若能驯服,自然为国之栋梁,若不能,当为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听闻此言,魏青皱了皱眉,却终究未曾言语。 “嗯,诸位爱卿之见,都甚是有理。” “这匹烈马,朕自会驯服。” “尔等,可明白?” 三人闻言,身躯均是一震。 这已经算是较为明显的敲打了,若是还不明白,这几十年的宦海生涯,怕是白混了。 当即跪伏在地,齐声道:“臣等明白。” “接下来便说说第二件事。” “朕素有顽疾,近来更是身体抱恙,打算歇息一阵。” “这段时间,由太子监国,杨卿和张卿辅佐。” 这番话一说完,整个甘露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三人表面脸色如常,实则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张浪抢先跪伏,额头触地,咚咚作响。 “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魏青和杨槐见状,顿时跪伏在地,动作语气,如出一辙。 “好了,朕有些乏了。” “魏卿留下,其余人都回去吧。” 闻言,张浪和杨槐身子一僵,随后恭敬道:“臣等告退。” 等两人走后,仁宣皇帝看着魏青,这才道:“收拾一番,明日一早,随朕出城。” 听闻此话,魏青身躯一颤,道:“诺。” “怎么不问问去何处?” “圣上自有决断,微臣不敢逾越。” “去淮南,见见你眼中的大才。” 轰! 此言一出,魏青好似被雷霆劈中一般,呆愣当场。 他好像明白了。 圣上传诏他们三人,并非是问询对顾北川的意见。 因为圣上心中,早已断定此人胸有韬略,心怀大才,更是无比重视。 找他们来,不过是探探群臣口风罢了。 只是真正让他震惊的,还是圣上对顾北川的重视程度,竟然甘愿微服出巡,远赴淮南相见! 这是何等殊荣! 自大乾开国以来,有此等待遇的,怕也不过五指之数。 “好了,下去准备吧,明日于乾都正南门候着。” “诺,微臣告退。” 等所有人都走后,仁宣皇帝又看了看身前案牍。 目光在其上摆放着的若干物品上,不断流连,喃喃自语道: “亩产四百斤的粮食,如此上等的布匹制作工艺,传遍大乾的报纸。” “这可不是小道。” “魏青啊魏青,眼光还是浅显了些。” 说完之后,目光又移向案牍上的奏折,只见其上用鎏金纹路撰写着四个大字——北境密报。 仁宣皇帝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奏折内容,与先前二皇子项龙渊所说一一对照。 于甘露殿中踱步良久,最终长叹一声,道:“传朕旨意,责令镇北王弟兵出玉门关,于三月之内,至少攻下北燕三郡之地。” …… 杨槐回到家中后,眉头紧锁,于正堂呆坐良久,直至深夜,方才道:“来人,传令下去,有关那位淮南诗君,不管是试探还是接触,统统停止,圣上已经注意到了。” “还有,我要知道今晚陛下和二皇子之间究竟交谈了些什么,尽力打听,不用怕被圣上发现。” 四周皆是漆黑,无人应答,更像是杨槐在自说自话。 片刻之后,杨槐换了种语气,道:“备车,去东宫。” “诺!”这时,正堂外才传来家仆的回话声。 “顽疾复发,身体抱恙,太子监国?” “把魏青留下?为何不是张浪?” “莫不是说,这张浪,才是留下来监督我杨家的…” 这位当朝太傅,年近七旬的老人,抬头看向漆黑不见星辰的夜空,喃喃自语道:“大乾,要变天了。” “咱们这位陛下,落子了。” “老头子也不知道,遭不遭得住。”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72章:帝王落子 此言一出,张浪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顿时道:“那魏丞相倒是要好好说道说道,这顾北川,为何算得上是大才了。” “敢问张太尉,古往今来,何许人也,能当的上大才二字?” “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如此人物,方为治国之大才也!” “不错。” “张太尉方才所说,捣鼓出些稀奇玩意,这顾北川虽然能做,但旁人也能做。” “远的不说,便说这江湖中的正宗八门。” “那天机神匠,但凡是这世间存在的,甭管天上飞的,水里有游的,大到攻城利器,小到飞鸟莹虫,什么做不出来?” “但是这等人,算不得治国之才。” “顾北川与他们不同,其才华之横溢,远超我等。” “《镇玉门》《从军行》不过其随手而作,却有这等文采。” “其余诗篇,更是叫人拍案叫绝,如此天资,着实叫人羡慕。” “张太尉可知淮南人如何称呼他?称其为文曲星下凡!” “当然,若是只有文才,也算不得什么。” “毕竟我大乾地大物博,精挑细选几个读书人,还是能选的出来的。” “关键此人还独具慧眼!能从我朝政令中,猜出北伐一事,更是能预测会试出题方向!” “更有甚者,那沈良富等人曾言,镇北王的昔日战绩,也是这顾北川给他们分析的,足以得见,此人还精通战略兵法!” “文采斐然,而又擅韬略,最为关键的是,此人年仅十八,甚至都未曾及冠!” “若是稍加培养,今后必然是我朝栋梁!” “相比之下,臣才疏学浅,年迈昏聩。” “若其能入仕,若干年后,老臣甘愿退位让贤。” 此言一出,甘露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张浪和杨槐眉头微皱,委实有些难以想象,魏青竟然对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如此看重。 要知道,这可是陛下面前。 退位让贤的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若是有朝一日,陛下叫你让,你让是不让? 仁宣皇帝眼眸微亮,点了点头,道:“杨卿呢?觉着此人如何?” 杨槐清了清嗓子,斟酌着道:“臣对此子不甚了解,故而说不清楚其是否有才。” “但既然张太尉和魏丞相都说此人有才,想必是错不了的。” “休要跟朕打马虎眼,挑要紧的说。” 闻言,杨槐露出苦笑,道:“此人,乃烈马也!” “年少成名,难免心高气傲。” “不参加科举,更是无心入仕,更是见证。” “如此人杰,若能驯服,自然为国之栋梁,若不能,当为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听闻此言,魏青皱了皱眉,却终究未曾言语。 “嗯,诸位爱卿之见,都甚是有理。” “这匹烈马,朕自会驯服。” “尔等,可明白?” 三人闻言,身躯均是一震。 这已经算是较为明显的敲打了,若是还不明白,这几十年的宦海生涯,怕是白混了。 当即跪伏在地,齐声道:“臣等明白。” “接下来便说说第二件事。” “朕素有顽疾,近来更是身体抱恙,打算歇息一阵。” “这段时间,由太子监国,杨卿和张卿辅佐。” 这番话一说完,整个甘露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三人表面脸色如常,实则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张浪抢先跪伏,额头触地,咚咚作响。 “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魏青和杨槐见状,顿时跪伏在地,动作语气,如出一辙。 “好了,朕有些乏了。” “魏卿留下,其余人都回去吧。” 闻言,张浪和杨槐身子一僵,随后恭敬道:“臣等告退。” 等两人走后,仁宣皇帝看着魏青,这才道:“收拾一番,明日一早,随朕出城。” 听闻此话,魏青身躯一颤,道:“诺。” “怎么不问问去何处?” “圣上自有决断,微臣不敢逾越。” “去淮南,见见你眼中的大才。” 轰! 此言一出,魏青好似被雷霆劈中一般,呆愣当场。 他好像明白了。 圣上传诏他们三人,并非是问询对顾北川的意见。 因为圣上心中,早已断定此人胸有韬略,心怀大才,更是无比重视。 找他们来,不过是探探群臣口风罢了。 只是真正让他震惊的,还是圣上对顾北川的重视程度,竟然甘愿微服出巡,远赴淮南相见! 这是何等殊荣! 自大乾开国以来,有此等待遇的,怕也不过五指之数。 “好了,下去准备吧,明日于乾都正南门候着。” “诺,微臣告退。” 等所有人都走后,仁宣皇帝又看了看身前案牍。 目光在其上摆放着的若干物品上,不断流连,喃喃自语道: “亩产四百斤的粮食,如此上等的布匹制作工艺,传遍大乾的报纸。” “这可不是小道。” “魏青啊魏青,眼光还是浅显了些。” 说完之后,目光又移向案牍上的奏折,只见其上用鎏金纹路撰写着四个大字——北境密报。 仁宣皇帝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奏折内容,与先前二皇子项龙渊所说一一对照。 于甘露殿中踱步良久,最终长叹一声,道:“传朕旨意,责令镇北王弟兵出玉门关,于三月之内,至少攻下北燕三郡之地。” …… 杨槐回到家中后,眉头紧锁,于正堂呆坐良久,直至深夜,方才道:“来人,传令下去,有关那位淮南诗君,不管是试探还是接触,统统停止,圣上已经注意到了。” “还有,我要知道今晚陛下和二皇子之间究竟交谈了些什么,尽力打听,不用怕被圣上发现。” 四周皆是漆黑,无人应答,更像是杨槐在自说自话。 片刻之后,杨槐换了种语气,道:“备车,去东宫。” “诺!”这时,正堂外才传来家仆的回话声。 “顽疾复发,身体抱恙,太子监国?” “把魏青留下?为何不是张浪?” “莫不是说,这张浪,才是留下来监督我杨家的…” 这位当朝太傅,年近七旬的老人,抬头看向漆黑不见星辰的夜空,喃喃自语道:“大乾,要变天了。” “咱们这位陛下,落子了。” “老头子也不知道,遭不遭得住。”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73章:焦急等待 翌日清晨,乾都正南门。 一袭青衫儒袍,打扮略显低调的魏青正在等候。 相比于身穿绯红官服,流露出官场气势的一代宰辅。 此时的他,反而更像是一个老儒生。 亦或者说,这位大乾丞相,从始至终,都从未忘记自己的读书人身份。 为此,他看待事情的角度,处理事情的方法,也都是站在儒生和读书人的立场上去做的。 但,这也就注定,他和仁宣皇帝无法做到君臣一心。 换句话说,他代表的是广大寒门读书人的利益。 而仁宣皇帝眼中,只有中兴大乾的丰功伟绩。 良久之后,春风拂面,犹如杨柳,不但不寒,反而令人分外舒适。 一年龄与之相差不多,但容貌却更要憔悴些的老者,在侍从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仁宣帝。 只不过,相比于在朝堂上的威严毕露,这时候的仁宣帝,反而更像是个普通老人。 身为帝王,对于自身气势,自然能收放自如。 只要他想,他可以是普通的田间老农,可以是征战沙场,纵横杀伐的将军,也可以是载入史册,千秋万代的绝世帝王。 气势而已,怎样的做不到? “久未出宫,耽搁了些许时辰,魏卿等多久了?” “回陛下,不久。” “那便出发吧,去看看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淮南。” …… 淮南城! 沈府。 按理来说,殿试金榜前些日子便已经公布。 只是想要传扬到淮南,依旧需要些许时日。 而这些许时日,无疑是对沈贵最大的煎熬。 跟他一起的,还有淮南最大粮商周淮,以及若干和飞鸿合作的商贾。 此时众人眼前,摆满了美味佳肴。 他们却无半点胃口,更多的是一种望眼欲穿。 毕竟,决定他们家族命运的消息,可能就在这一两天内到达。 咚咚咚! 就在此时,宅院大门被人敲响。 众员外纷纷直起身子,喜上眉梢,然而转头望去,脸上却又难免露出失望之色。 来人并非报喜的“报子”,而是众人的老熟人——孙员外。 孙府和沈府毗邻,自从上次孙员外来沈府用过膳之后,两家便多有来往,也算是关系密切。 只不过,孙员外这时候来作甚? 众人均是露出疑惑之色,满脸不解。 然而面对众人诧异的目光,孙员外却是不管不顾,径直入席。 这一桌子美味佳肴,哪怕是对食物向来挑剔的他,也不禁唾液分泌,口水直流,想要品尝一番。 “诸位,如此珍馐,为何置之不理?” “你若想吃,自己吃了便是,我等不饿。”周淮心不在焉,如是说道。 闻言,孙员外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评论着:“这菜不错,怕是飞鸿酒楼的吧?” “你们这些个飞鸿股东,待遇就是好,坐在家中,也能品尝一桌子孙御厨做出来的佳肴。” 虽说飞鸿酒楼已经推出了外卖服务,但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到孙怀民做的菜。 毕竟孙怀民只有一人,每天能做的菜肴数量有限,自然要限购。 哪怕是孙员外,也很少能吃上孙怀民的手艺。 见众人不曾搭理自己,孙员外只能叹息一声,无奈道:“别等了,没有好消息的。” 闻言,众人纷纷皱眉,更有人斥责道:“姓孙的,休要胡说,读书人的事,你懂个棒槌。” “虽是读书人的事,但我为何不能懂?” “我在乾都的亲戚前些日子来信,说今年春闱难度甚大,就连一些成名已久的北方才子,也接连名落孙山。” “你们家的那几位,只怕希望不大。” 闻言,现场顿时陷入长久的沉默,孙员外吃饭喝汤的声音,便更加明显。 “不可能!这些时日以来,犬子分明告诉我,进步颇大,金榜题名,理应不成问题。”有人义愤填膺,如是反驳。 “不错,不论是八股,诗词还是策论,犬子均是胸有成竹,且接连会试三次,经验丰富,岂有名落孙山之理?”有人附和道。 孙员外则是摇了摇头,道“你们呐,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些年来,南北方差异还不够明显吗?” “那金榜上的名额,本就多数被北方考生所占。” “而这一次更难,连北方考生都难以上榜,更何况你们家孩子。” 此言一出,众员外只觉心如刀割,胸如针刺。 然而,却无言反驳。 毕竟,孙员外说的,确实是事实。 这些年来,大乾文坛北强南弱已成共识。 这种印象,在他们脑海中,更是根深蒂固。 自家的孩子就算再强,还能强过北方考生不成? “要我说,诸位都是老兄弟了,何必如此?” “咱们经商有什么不好?平日里大不了多受些白眼。” “但咱有钱啊,想吃啥吃啥,想买啥买啥!” “相比之下,那些个官员看似高高在上,但能有咱自在?”孙员外如是劝慰道。 然而,在场众人,却无一人将这番话当真。 更有人冷眼以对。 说是这么说,可若是你孙家出了个进士,你怕是比谁都高兴,准能敲锣打鼓,提着灯笼挨家挨户地通知。 “你那消息,从何而来?可否准确?” “嘿,我那远房亲戚,可是在皇宫里当差!贵为殿前太监!” “这些年来,虽说不怎么联系,但情分还在。” “传个消息出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再者说了,这消息我可是花了钱的,做亲戚的,焉能骗我?” 这番话一说出来,众员外彻底心如死灰。 宫里头的殿前太监,说实话,已经是他们高攀不起的人物。 这等人传出来的消息,八成不会有假。 “看来,犬子还是时运不济。罢了罢了,明年再来一次便是。”有人长叹一声,言语中满是无奈、心酸。 也有人不服气,依旧带着些许希冀之色,道:“我看不然!” “孩子们最少能得个进士,这可是顾诗君向我等承诺的。” 闻言,众员外眼眸深处,纷纷泛起光亮,将阴霾驱散。 然而,孙员外闻言,却是冷哼一声,露出不屑之色。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73章:焦急等待 翌日清晨,乾都正南门。 一袭青衫儒袍,打扮略显低调的魏青正在等候。 相比于身穿绯红官服,流露出官场气势的一代宰辅。 此时的他,反而更像是一个老儒生。 亦或者说,这位大乾丞相,从始至终,都从未忘记自己的读书人身份。 为此,他看待事情的角度,处理事情的方法,也都是站在儒生和读书人的立场上去做的。 但,这也就注定,他和仁宣皇帝无法做到君臣一心。 换句话说,他代表的是广大寒门读书人的利益。 而仁宣皇帝眼中,只有中兴大乾的丰功伟绩。 良久之后,春风拂面,犹如杨柳,不但不寒,反而令人分外舒适。 一年龄与之相差不多,但容貌却更要憔悴些的老者,在侍从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仁宣帝。 只不过,相比于在朝堂上的威严毕露,这时候的仁宣帝,反而更像是个普通老人。 身为帝王,对于自身气势,自然能收放自如。 只要他想,他可以是普通的田间老农,可以是征战沙场,纵横杀伐的将军,也可以是载入史册,千秋万代的绝世帝王。 气势而已,怎样的做不到? “久未出宫,耽搁了些许时辰,魏卿等多久了?” “回陛下,不久。” “那便出发吧,去看看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淮南。” …… 淮南城! 沈府。 按理来说,殿试金榜前些日子便已经公布。 只是想要传扬到淮南,依旧需要些许时日。 而这些许时日,无疑是对沈贵最大的煎熬。 跟他一起的,还有淮南最大粮商周淮,以及若干和飞鸿合作的商贾。 此时众人眼前,摆满了美味佳肴。 他们却无半点胃口,更多的是一种望眼欲穿。 毕竟,决定他们家族命运的消息,可能就在这一两天内到达。 咚咚咚! 就在此时,宅院大门被人敲响。 众员外纷纷直起身子,喜上眉梢,然而转头望去,脸上却又难免露出失望之色。 来人并非报喜的“报子”,而是众人的老熟人——孙员外。 孙府和沈府毗邻,自从上次孙员外来沈府用过膳之后,两家便多有来往,也算是关系密切。 只不过,孙员外这时候来作甚? 众人均是露出疑惑之色,满脸不解。 然而面对众人诧异的目光,孙员外却是不管不顾,径直入席。 这一桌子美味佳肴,哪怕是对食物向来挑剔的他,也不禁唾液分泌,口水直流,想要品尝一番。 “诸位,如此珍馐,为何置之不理?” “你若想吃,自己吃了便是,我等不饿。”周淮心不在焉,如是说道。 闻言,孙员外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评论着:“这菜不错,怕是飞鸿酒楼的吧?” “你们这些个飞鸿股东,待遇就是好,坐在家中,也能品尝一桌子孙御厨做出来的佳肴。” 虽说飞鸿酒楼已经推出了外卖服务,但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到孙怀民做的菜。 毕竟孙怀民只有一人,每天能做的菜肴数量有限,自然要限购。 哪怕是孙员外,也很少能吃上孙怀民的手艺。 见众人不曾搭理自己,孙员外只能叹息一声,无奈道:“别等了,没有好消息的。” 闻言,众人纷纷皱眉,更有人斥责道:“姓孙的,休要胡说,读书人的事,你懂个棒槌。” “虽是读书人的事,但我为何不能懂?” “我在乾都的亲戚前些日子来信,说今年春闱难度甚大,就连一些成名已久的北方才子,也接连名落孙山。” “你们家的那几位,只怕希望不大。” 闻言,现场顿时陷入长久的沉默,孙员外吃饭喝汤的声音,便更加明显。 “不可能!这些时日以来,犬子分明告诉我,进步颇大,金榜题名,理应不成问题。”有人义愤填膺,如是反驳。 “不错,不论是八股,诗词还是策论,犬子均是胸有成竹,且接连会试三次,经验丰富,岂有名落孙山之理?”有人附和道。 孙员外则是摇了摇头,道“你们呐,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些年来,南北方差异还不够明显吗?” “那金榜上的名额,本就多数被北方考生所占。” “而这一次更难,连北方考生都难以上榜,更何况你们家孩子。” 此言一出,众员外只觉心如刀割,胸如针刺。 然而,却无言反驳。 毕竟,孙员外说的,确实是事实。 这些年来,大乾文坛北强南弱已成共识。 这种印象,在他们脑海中,更是根深蒂固。 自家的孩子就算再强,还能强过北方考生不成? “要我说,诸位都是老兄弟了,何必如此?” “咱们经商有什么不好?平日里大不了多受些白眼。” “但咱有钱啊,想吃啥吃啥,想买啥买啥!” “相比之下,那些个官员看似高高在上,但能有咱自在?”孙员外如是劝慰道。 然而,在场众人,却无一人将这番话当真。 更有人冷眼以对。 说是这么说,可若是你孙家出了个进士,你怕是比谁都高兴,准能敲锣打鼓,提着灯笼挨家挨户地通知。 “你那消息,从何而来?可否准确?” “嘿,我那远房亲戚,可是在皇宫里当差!贵为殿前太监!” “这些年来,虽说不怎么联系,但情分还在。” “传个消息出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再者说了,这消息我可是花了钱的,做亲戚的,焉能骗我?” 这番话一说出来,众员外彻底心如死灰。 宫里头的殿前太监,说实话,已经是他们高攀不起的人物。 这等人传出来的消息,八成不会有假。 “看来,犬子还是时运不济。罢了罢了,明年再来一次便是。”有人长叹一声,言语中满是无奈、心酸。 也有人不服气,依旧带着些许希冀之色,道:“我看不然!” “孩子们最少能得个进士,这可是顾诗君向我等承诺的。” 闻言,众员外眼眸深处,纷纷泛起光亮,将阴霾驱散。 然而,孙员外闻言,却是冷哼一声,露出不屑之色。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74章:这般富有! “顾诗君,顾诗君,一口一个顾诗君。” “依我看,你们是被这位顾诗君忽悠魔怔了。” 闻言,众员外齐齐皱眉。 沈贵更是出言呵斥,道:“老孙,顾诗君德才兼备,更于我等有恩。” “你若要出言诋毁,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不错,顾诗君于皇商大选中救我周家于水火,恩同再造。” “你若要出言诋毁,我周某人同样不会放过你。”周淮也眉目含煞,如是说道。 面对两人这番言语,孙员外也是一愣,随后脸上浮现出诧异之色。 他们这等人,都在淮南地界经商,也是旧识,彼此之间,再清楚不过。 大家都是商海浮沉了几十载岁月的老狐狸,他本以为这些个老兄弟,对那所谓的顾诗君,不过做做表面功夫。 如今看来,倒是他鼠目寸光了。 那姓顾的,竟然当真让这些个老狐狸心悦诚服了。 何其难得! 意识到其中利弊后,孙员外立刻便换了语气,道:“话不是这么说,我自然没有看轻顾诗君的意思。” “只不过,这人非完人。” “他顾北川,确实会做生意。小小年纪,便能创出飞鸿这等家业。” “比起我等来,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要强上多少。” “但那教书育人,和做生意是两回事啊。” “他是素有才名,写出来的诗词,一首比一首名气大。” “但那也只是诗词而已,这八股和策论,可不见得会。” “再者说了,若是他真有那般本事,什么都会。” “这状元之位,为何自己不去坐?非要让给尔等的孩子?” “莫要说他视功名利禄如浮云,这等话,骗骗三岁孩童尚可,你们难不成当真信了?” 这番话一出,现场气氛顿时陷入了难言的寂静之中。 他们都是商贾出身,对利益最为敏感。 若是孙员外起初的话语还未曾说动他们,可当他说到那句“这状元之位,他为何自己不去坐?非要让给尔等的孩子?”时。 众人却沉默了。 是啊,若是状元之位唾手可得。 顾诗君为何自己不去取? 这等泼天才名,若是平白让给别人,岂不成了圣人? 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没那等能耐! 此时,原本沉浸在自家孩子金榜题名,光宗耀祖美梦中的商贾们。经过孙员外提点,却是纷纷清醒过来。 此时再看,却觉孙员外说得竟然句句在理,没有半点不合适,一时间,当真是心如死灰。 “唉,罢了罢了,就算顾诗君未曾做到承诺之事,但好歹给我周家带来了一番富贵。” “这中伤之语,我着实说不出口。今后若是飞鸿有需要,周氏粮商也大可与之合作。” “至于科举一事,还是来年再考吧。”周淮长叹一声,眉宇间,尽是无奈之色。 “按老孙所说,今年会试,难度甚大,那些个小有盛名的北方考生都有好些未曾及第,倒是也怨不得顾诗君。”沈贵同样开口,替顾北川开脱。 “你等二人不必如此,我等又不是忘恩负义的黄鼠狼。” “顾诗君虽说未能做到承诺之事,但给我等带来的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自然不会怪罪于他。” “只是这科举一事……”黄员外叹息一声,随后无可奈何道:“犬子今年已经年近三十,也不知还有几年的光景能拼搏。” “诶,莫要伤心,莫要伤心,要我说,咱们就老老实实做生意便好。” “那功名一事,压根就不是我等能染指的。”孙员外一边说,一边招呼着:“莫要愣着了,快些坐下一道吃喝。” 众员外对视一眼,神色间均有些凄然。 心里对自家孩子高中已然不抱希望,然而,就在他们刚要坐下,借酒消愁之际。 窗外却传来一声满是惊喜的大喝! “考上了!考上了!” “沈家公子高中状元!” “高中状元!” 砰! 酒杯落地之声,砰然作响。 沈贵唰地站起身来,瞳孔收缩,眼眸放大,一时间僵硬在原地,嘴唇开合,不停喃喃道:“高中状元?高中状元?” “沈府何在?沈老爷何在?” 还是门外传消息的报子声音洪亮,这才叫沈贵惊醒。 “我儿中状元了?我儿中状元了?”又喃喃自语了好一阵,沈贵才如风一般,朝着大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高呼:“沈府在这!沈府在这!” 那报子闻言,这才走了进来,和沈贵在大门口撞了个满怀。 “恭喜沈老爷,贺喜沈老爷,贵公子才华横溢,高中状元,小的特意来给您报喜了。”说着双手作揖,明显是在讨要赏钱。 沈贵哪里还计较这些,赶忙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塞进报子手中,急忙问道:“消息可否属实?我家犬子,当真中了状元?” 那报子看着手中厚厚一沓银票,也是一愣。 以往他去别家报喜,人家就算再怎么财大气粗,也不过赏些大块银锭。 像这位沈老爷一样,直接发银票,还是这么大一沓的,当真世所罕见。 当下,脸上便挂起真挚笑容,忙不迭点头道:“千真万确,小人在国子监门前的金榜上,清清楚楚瞅见了贵公子的名字。”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啊!”闻言,沈良富痛快地直拍大腿,一时间当真是喜不自胜。 周淮等人见状,眼眸中纷纷露出羡慕之色。 他们也不求自家孩子能高中状元,但凡能金榜题名,便心满意足了。 而下一刻,好似心想事成一般,只见那报子继续说道:“还要恭喜周员外......黄员外等九人,令公子皆尽高中,名列前茅!” 轰! 此言一出,好似雷霆乍响,轰鸣在周淮等人耳边。 随后便觉心中,一股汹涌如狂潮般的喜悦喷涌而出,将其彻底淹没。 良久过后,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走上前去,掏出赏钱。 一时间,那报子看着怀中快要堆积成小山的银票堆,也不知是该诧异还是狂喜。 “江...江淮两郡的老爷们都这般富有吗?”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75章:名传淮南 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不仅仅是那报子,还有孙员外。 报子的那番话,好似晴天霹雳一般,将他雷得外焦里嫩,不知所措。 “全…全都高中了?”他喃喃自语着,眼眸之中,满是不可置信。 等那报子走后,沈贵喜笑颜开,大手一挥,道:“诸位,据说考中之后是要办酒席的,我儿身为状元,这酒席规模自然差不得。” “依我看,就两百桌吧。” “届时,还望诸位都能来赏脸。” 闻言,孙员外嘴角当即就是一抽。 考生高中之后,是有摆酒席庆祝一番的习俗。 但人家顶多摆个二十来桌,你这…两百桌,显得你们沈家有钱怎么滴? “肯定来,肯定来!” “我家犬子虽说没能高中状元,但好歹也位列前十甲,摆个一百五十桌便好,届时,还望诸位赏脸啊!”周淮也跟着笑呵呵道。 原本,在孙员外那一番言语输出下,他本以为自家小子这次科举定然无望。 可谁承想,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周安那不成器的小子,竟然能考进前十。 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啊! 今儿个便去祭奠祖宗,瞅瞅他们坟头有没有青烟冒出来。 “我家也是,少说得摆一百桌!” “你吴家都如此大气了,我黄氏定然不能少了牌面,一百桌走起!” 闻言,众人相视一眼,均是哈哈大笑。 “老孙,到时候你可得来吃席啊,记得把老婆孩子都带上。” “我记得你小子娶了不少房小妾,都来都来,好歹能凑个人数。” 孙员外闻言,嘴角抽搐。 一个个的全都这么说,好家伙,这个月他甭干别的,净吃席了。 这时候的老孙,心里可谓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 人啊,都是复杂的。 见不得自己兄弟苦,所以知道这些个老兄弟的孩子可能名落孙山时,他才赶过来安慰一番,顺便喝酒吃菜。 可现在…他们家孩子,一个个的,全都金榜题名,尤其是姓沈的这个浓眉大眼,家里竟然还出了个状元。 这简直比杀了他都难受。 “老孙,你怎么回事,你侄儿们高中,怎地还愁眉苦脸的?” “没…没有啊,我开心着呢!” 说着,孙员外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受的笑容。 同时在心里恨死了那个远房亲戚,拿了自己的钱财,净给些假消息。 这样的亲戚,过年的时候,少不得要被戳脊梁骨的。 “都怨我那亲戚,愣是传些假消息,害得你们担惊受怕了好些时辰。” “诶,这倒也无妨,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不过这也不对啊,据我所知,今年会试难度确实不小,好些个北方知名才子,纷纷名落孙山,我那几位侄儿,怎地这般生猛?竟险些将前十一甲给包圆咯。” “难不成,他们都是读书的种子?只是往年懈怠了?” “诶,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家孩子几斤几两,我还能不清楚吗?” “他们哪里是什么读书种子,全赖那位顾诗君教得好啊!” “老孙啊,你没发现吗?前十一甲中除了那位号称江南神童的顾兴文以外,全是顾诗君教出来的子弟!” 轰! 此言一出,孙员外当真是醍醐灌顶。 醒悟过来之后,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老孙,你这是作甚?” “我这张嘴,没个把门的。如此看来,顾诗君是个有天大本事的读书人呀,我前些时候,竟还险些恶意中伤了人家。” “不给自己两巴掌,不解气。” 听见这话,众人纷纷一愣,随后还是沈贵站了出来,笑道:“非也非也,顾诗君向来宽宏大量,你若诚心悔改,他定然不会多做计较。” “不错,顾诗君肚量向来是大的。” “诶,诸位,怎么还能叫顾诗君呢?按照当初约定,现如今,咱们都是飞鸿的一份子,该改口叫东家了。” 此言一出,众人一愣,随后纷纷喜笑颜开。 “是极是极,周兄说得不错,从今往后,顾诗君便是你我的东家了。” “跟着飞鸿做事,今后前途无量啊!” 一时间,现场气氛热烈,觥筹交错,好不快活。 孙员外也是嘴角抽搐,头一看自家基业被合并之后,还这么开心的。 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这几个月来,飞鸿的发展速度有目共睹。 若是可以,他都想着能掺和一脚。 只可惜,人家顾诗君对他孙家的生意不感兴趣。 “诸位,顾诗君帮了尔等这般大的忙,是不是该登门拜访,好好感谢一番?” “这个自然,改日我等便备好礼物,前去顾府拜访。” “可否带我一起?” 闻言,众人一愣,诧异道:“老孙,你和顾诗君又无交集,何故拜访?” “咳咳咳,实不相瞒,我估摸着,我那不成器的犬子,说不定也是个读书苗子,好叫顾诗君指点一番。” 闻言,沈良富等人纷纷嘴角抽搐。 心说你家那孩子,现在才八岁,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就要找顾诗君指点,还要不要点脸了? …… 很快,顾北川教出来的十个徒弟,险些包圆殿试前十甲的事情便传扬出去,一时间,整个淮南都热闹起来。 白鹿书院,秦修文开怀大慰,对台下子弟道:“你们瞧瞧,我这位顾兄弟与你们不过一般大的年纪。” “甭说功名,人家教出来的徒弟都能高中状元。” “再瞧瞧你们,连个举人功名都拿不下来。” “还不发奋读书,自勉尚学。” “老师您说的这是哪里话,顾诗君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是老天爷赐给咱们淮南文坛的厚礼。” “我们不过凡夫俗子,如何能与顾诗君相比。” “话不可这么说,我那顾兄弟此行算是彻底打响了我们淮南文坛的招牌,今后少不得要有眼红之人前来挑衅。” “你们若是不长点本事,如何守得住这份荣耀?” “先生说得极是,我等定以顾诗君为榜样,发奋读书,绝不懈怠。”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75章:名传淮南 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不仅仅是那报子,还有孙员外。 报子的那番话,好似晴天霹雳一般,将他雷得外焦里嫩,不知所措。 “全…全都高中了?”他喃喃自语着,眼眸之中,满是不可置信。 等那报子走后,沈贵喜笑颜开,大手一挥,道:“诸位,据说考中之后是要办酒席的,我儿身为状元,这酒席规模自然差不得。” “依我看,就两百桌吧。” “届时,还望诸位都能来赏脸。” 闻言,孙员外嘴角当即就是一抽。 考生高中之后,是有摆酒席庆祝一番的习俗。 但人家顶多摆个二十来桌,你这…两百桌,显得你们沈家有钱怎么滴? “肯定来,肯定来!” “我家犬子虽说没能高中状元,但好歹也位列前十甲,摆个一百五十桌便好,届时,还望诸位赏脸啊!”周淮也跟着笑呵呵道。 原本,在孙员外那一番言语输出下,他本以为自家小子这次科举定然无望。 可谁承想,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周安那不成器的小子,竟然能考进前十。 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啊! 今儿个便去祭奠祖宗,瞅瞅他们坟头有没有青烟冒出来。 “我家也是,少说得摆一百桌!” “你吴家都如此大气了,我黄氏定然不能少了牌面,一百桌走起!” 闻言,众人相视一眼,均是哈哈大笑。 “老孙,到时候你可得来吃席啊,记得把老婆孩子都带上。” “我记得你小子娶了不少房小妾,都来都来,好歹能凑个人数。” 孙员外闻言,嘴角抽搐。 一个个的全都这么说,好家伙,这个月他甭干别的,净吃席了。 这时候的老孙,心里可谓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 人啊,都是复杂的。 见不得自己兄弟苦,所以知道这些个老兄弟的孩子可能名落孙山时,他才赶过来安慰一番,顺便喝酒吃菜。 可现在…他们家孩子,一个个的,全都金榜题名,尤其是姓沈的这个浓眉大眼,家里竟然还出了个状元。 这简直比杀了他都难受。 “老孙,你怎么回事,你侄儿们高中,怎地还愁眉苦脸的?” “没…没有啊,我开心着呢!” 说着,孙员外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受的笑容。 同时在心里恨死了那个远房亲戚,拿了自己的钱财,净给些假消息。 这样的亲戚,过年的时候,少不得要被戳脊梁骨的。 “都怨我那亲戚,愣是传些假消息,害得你们担惊受怕了好些时辰。” “诶,这倒也无妨,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不过这也不对啊,据我所知,今年会试难度确实不小,好些个北方知名才子,纷纷名落孙山,我那几位侄儿,怎地这般生猛?竟险些将前十一甲给包圆咯。” “难不成,他们都是读书的种子?只是往年懈怠了?” “诶,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家孩子几斤几两,我还能不清楚吗?” “他们哪里是什么读书种子,全赖那位顾诗君教得好啊!” “老孙啊,你没发现吗?前十一甲中除了那位号称江南神童的顾兴文以外,全是顾诗君教出来的子弟!” 轰! 此言一出,孙员外当真是醍醐灌顶。 醒悟过来之后,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老孙,你这是作甚?” “我这张嘴,没个把门的。如此看来,顾诗君是个有天大本事的读书人呀,我前些时候,竟还险些恶意中伤了人家。” “不给自己两巴掌,不解气。” 听见这话,众人纷纷一愣,随后还是沈贵站了出来,笑道:“非也非也,顾诗君向来宽宏大量,你若诚心悔改,他定然不会多做计较。” “不错,顾诗君肚量向来是大的。” “诶,诸位,怎么还能叫顾诗君呢?按照当初约定,现如今,咱们都是飞鸿的一份子,该改口叫东家了。” 此言一出,众人一愣,随后纷纷喜笑颜开。 “是极是极,周兄说得不错,从今往后,顾诗君便是你我的东家了。” “跟着飞鸿做事,今后前途无量啊!” 一时间,现场气氛热烈,觥筹交错,好不快活。 孙员外也是嘴角抽搐,头一看自家基业被合并之后,还这么开心的。 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这几个月来,飞鸿的发展速度有目共睹。 若是可以,他都想着能掺和一脚。 只可惜,人家顾诗君对他孙家的生意不感兴趣。 “诸位,顾诗君帮了尔等这般大的忙,是不是该登门拜访,好好感谢一番?” “这个自然,改日我等便备好礼物,前去顾府拜访。” “可否带我一起?” 闻言,众人一愣,诧异道:“老孙,你和顾诗君又无交集,何故拜访?” “咳咳咳,实不相瞒,我估摸着,我那不成器的犬子,说不定也是个读书苗子,好叫顾诗君指点一番。” 闻言,沈良富等人纷纷嘴角抽搐。 心说你家那孩子,现在才八岁,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就要找顾诗君指点,还要不要点脸了? …… 很快,顾北川教出来的十个徒弟,险些包圆殿试前十甲的事情便传扬出去,一时间,整个淮南都热闹起来。 白鹿书院,秦修文开怀大慰,对台下子弟道:“你们瞧瞧,我这位顾兄弟与你们不过一般大的年纪。” “甭说功名,人家教出来的徒弟都能高中状元。” “再瞧瞧你们,连个举人功名都拿不下来。” “还不发奋读书,自勉尚学。” “老师您说的这是哪里话,顾诗君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是老天爷赐给咱们淮南文坛的厚礼。” “我们不过凡夫俗子,如何能与顾诗君相比。” “话不可这么说,我那顾兄弟此行算是彻底打响了我们淮南文坛的招牌,今后少不得要有眼红之人前来挑衅。” “你们若是不长点本事,如何守得住这份荣耀?” “先生说得极是,我等定以顾诗君为榜样,发奋读书,绝不懈怠。”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75章:名传淮南 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不仅仅是那报子,还有孙员外。 报子的那番话,好似晴天霹雳一般,将他雷得外焦里嫩,不知所措。 “全…全都高中了?”他喃喃自语着,眼眸之中,满是不可置信。 等那报子走后,沈贵喜笑颜开,大手一挥,道:“诸位,据说考中之后是要办酒席的,我儿身为状元,这酒席规模自然差不得。” “依我看,就两百桌吧。” “届时,还望诸位都能来赏脸。” 闻言,孙员外嘴角当即就是一抽。 考生高中之后,是有摆酒席庆祝一番的习俗。 但人家顶多摆个二十来桌,你这…两百桌,显得你们沈家有钱怎么滴? “肯定来,肯定来!” “我家犬子虽说没能高中状元,但好歹也位列前十甲,摆个一百五十桌便好,届时,还望诸位赏脸啊!”周淮也跟着笑呵呵道。 原本,在孙员外那一番言语输出下,他本以为自家小子这次科举定然无望。 可谁承想,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周安那不成器的小子,竟然能考进前十。 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啊! 今儿个便去祭奠祖宗,瞅瞅他们坟头有没有青烟冒出来。 “我家也是,少说得摆一百桌!” “你吴家都如此大气了,我黄氏定然不能少了牌面,一百桌走起!” 闻言,众人相视一眼,均是哈哈大笑。 “老孙,到时候你可得来吃席啊,记得把老婆孩子都带上。” “我记得你小子娶了不少房小妾,都来都来,好歹能凑个人数。” 孙员外闻言,嘴角抽搐。 一个个的全都这么说,好家伙,这个月他甭干别的,净吃席了。 这时候的老孙,心里可谓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 人啊,都是复杂的。 见不得自己兄弟苦,所以知道这些个老兄弟的孩子可能名落孙山时,他才赶过来安慰一番,顺便喝酒吃菜。 可现在…他们家孩子,一个个的,全都金榜题名,尤其是姓沈的这个浓眉大眼,家里竟然还出了个状元。 这简直比杀了他都难受。 “老孙,你怎么回事,你侄儿们高中,怎地还愁眉苦脸的?” “没…没有啊,我开心着呢!” 说着,孙员外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受的笑容。 同时在心里恨死了那个远房亲戚,拿了自己的钱财,净给些假消息。 这样的亲戚,过年的时候,少不得要被戳脊梁骨的。 “都怨我那亲戚,愣是传些假消息,害得你们担惊受怕了好些时辰。” “诶,这倒也无妨,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不过这也不对啊,据我所知,今年会试难度确实不小,好些个北方知名才子,纷纷名落孙山,我那几位侄儿,怎地这般生猛?竟险些将前十一甲给包圆咯。” “难不成,他们都是读书的种子?只是往年懈怠了?” “诶,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家孩子几斤几两,我还能不清楚吗?” “他们哪里是什么读书种子,全赖那位顾诗君教得好啊!” “老孙啊,你没发现吗?前十一甲中除了那位号称江南神童的顾兴文以外,全是顾诗君教出来的子弟!” 轰! 此言一出,孙员外当真是醍醐灌顶。 醒悟过来之后,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老孙,你这是作甚?” “我这张嘴,没个把门的。如此看来,顾诗君是个有天大本事的读书人呀,我前些时候,竟还险些恶意中伤了人家。” “不给自己两巴掌,不解气。” 听见这话,众人纷纷一愣,随后还是沈贵站了出来,笑道:“非也非也,顾诗君向来宽宏大量,你若诚心悔改,他定然不会多做计较。” “不错,顾诗君肚量向来是大的。” “诶,诸位,怎么还能叫顾诗君呢?按照当初约定,现如今,咱们都是飞鸿的一份子,该改口叫东家了。” 此言一出,众人一愣,随后纷纷喜笑颜开。 “是极是极,周兄说得不错,从今往后,顾诗君便是你我的东家了。” “跟着飞鸿做事,今后前途无量啊!” 一时间,现场气氛热烈,觥筹交错,好不快活。 孙员外也是嘴角抽搐,头一看自家基业被合并之后,还这么开心的。 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这几个月来,飞鸿的发展速度有目共睹。 若是可以,他都想着能掺和一脚。 只可惜,人家顾诗君对他孙家的生意不感兴趣。 “诸位,顾诗君帮了尔等这般大的忙,是不是该登门拜访,好好感谢一番?” “这个自然,改日我等便备好礼物,前去顾府拜访。” “可否带我一起?” 闻言,众人一愣,诧异道:“老孙,你和顾诗君又无交集,何故拜访?” “咳咳咳,实不相瞒,我估摸着,我那不成器的犬子,说不定也是个读书苗子,好叫顾诗君指点一番。” 闻言,沈良富等人纷纷嘴角抽搐。 心说你家那孩子,现在才八岁,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就要找顾诗君指点,还要不要点脸了? …… 很快,顾北川教出来的十个徒弟,险些包圆殿试前十甲的事情便传扬出去,一时间,整个淮南都热闹起来。 白鹿书院,秦修文开怀大慰,对台下子弟道:“你们瞧瞧,我这位顾兄弟与你们不过一般大的年纪。” “甭说功名,人家教出来的徒弟都能高中状元。” “再瞧瞧你们,连个举人功名都拿不下来。” “还不发奋读书,自勉尚学。” “老师您说的这是哪里话,顾诗君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是老天爷赐给咱们淮南文坛的厚礼。” “我们不过凡夫俗子,如何能与顾诗君相比。” “话不可这么说,我那顾兄弟此行算是彻底打响了我们淮南文坛的招牌,今后少不得要有眼红之人前来挑衅。” “你们若是不长点本事,如何守得住这份荣耀?” “先生说得极是,我等定以顾诗君为榜样,发奋读书,绝不懈怠。”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76章:名满江南 江南,松山书院。 五柳先生当面,众多教习齐聚一堂。 相比于淮南文坛恨不得张灯结彩的兴高采烈,江南文坛气氛却显得有些沉默。 尤其是水溪先生,此刻脸色通红,又是羞愧,又是失望。 只因,被他寄予厚望的顾兴文并未拿到贡元之位。 这便代表着连中三元功亏一篑,被那沈良富截了胡,竹篮打水一场空。 其实,这份成绩本来不错。 毕竟,历年以来,会试前三甲都是被北方考生所包圆的。 其余南方省份,若能在剩余的前十甲中夺得一个名额,都算得上是分外长脸了。 只可惜,凡事最怕的就是比较。 他们这还算不错的成绩,和隔壁淮南文坛险些包圆前十甲的成绩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诸位也没必要如此忧心,仁义和楚歌他们虽未夺得状元之位,可不也名列前茅吗?”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我江南学子。” 有一教习,见现场气氛过于沉闷,遂出声说道。 可谁承想,五柳先生闻言,却是摇头,道:“他们是江南人氏不假,可这在科举上名列前茅的本事,可是那位淮南诗君教出来的。” “于情于理,这份荣耀都应当落在淮南文坛头上。” “怕是只有兴文,算是地地道道的江南考生。” 此言一出,现场再度陷入沉默。 良久之后,便有人阴阳怪气道:“这位淮南顾诗君,不仅自身文采斐然,教徒弟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先前也不知是谁不长眼,非要与人家比试一番。” “现在倒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水溪闻言,一张老脸顿时胀得通红。 只不过现如今顾兴文未能连中三元,更是不认他这个老师。 导致他想狐假虎威,借着顾兴文的势,威逼五柳先生,取而代之的美梦彻底破碎。 所以,现如今还是低调一番为好,便未曾说话,只是沉默。 “唉,这顾诗君当真是厉害,只一人便将我等压得喘不过气来。这等人物怎地偏偏就生在了淮南,若是我江南文坛中人,该有多好。”又有人如是感慨。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五柳先生闻言,眼眸一亮,道:“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轰!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现场气氛,先是短暂的寂静,随后便彻底沸腾开。 “先生,这是何意?”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发问。 “尔等可还记得,当初仁义曾说,那位淮南诗君的淮南话并不标准,甚至私底下,还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江南口音。” “说不准,这位顾诗君,还真是咱们江南人。” 此言一出,现场彻底火热。 “若此事成真,世上岂不是再无淮南诗君,只有江南诗君?” “嘿,江南诗君!听听这名头,比那什么淮南诗君响亮得紧。” “不错,我也这般觉得。我江南人杰地灵,像顾诗君这等文曲星下凡,就该落在江南,去什么淮南。” “若顾诗君当真是我们江南人氏,那岂不是说,险些把殿试前十甲包圆的荣耀,也能落在咱们头上?” 轰! 此言一出,好似烹油浇入烈火,现场气氛,再度狂热三分。 “先生,都过了这般多时间了,仁义怎地还没找着证据?” “要不然,还是书信一封,问问情况?毕竟此事事关我江南文坛兴衰。” “是啊,如今提起江淮两郡,世人都只知淮南而不知江南,这可万万不行。” 五柳先生闻言,也是郑重点头,道:“我这便休书一份,催促仁义加紧步伐,尽快找到证据,好把顾诗君迎回江南,认祖归宗!” 迎回江南,认祖归宗八字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浮想联翩。 …… 靖王府。 一袭蓝色丝绸衣的项芷柔正端坐于案牍前,细细品读顾北川与她来往的书信。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也不知顾大家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得,竟能写出这等才华横溢的诗篇。” 少女巧笑嫣然,如同有蜜意从心尖尖上化开。 “他是在说,我等虽未见面,只用书信交流,依旧心有灵犀?” “当真是好文采呢。”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少女独有的怀春时光被破坏,脸颊顿时升起一股红晕,有些愠怒。 走进来的正是项芷柔的贴身侍女小红,见到自家小姐这番模样,吐了吐小舌头,也不畏惧,开口道:“小姐莫不是又在想念顾大家了?” 闻言,项芷柔脸上红晕更甚,娇嗔道:“好你个小红,连我都敢笑话,讨打。” 眼见小姐就要欺身上来,小红赶忙后退。 自家小姐可是有武功在身的,自己这细胳膊细腿,真不是对手。 “小姐,有要事禀报。” “那你说说看,说不定我已经知道了呢。” “顾大家教出来的那十个子弟,纷纷高中,险些就包圆了前十甲,那沈良富,更是高中状元!” 说完,小红一脸期待,等待着自家小姐露出惊讶表情。 然而,项芷柔并未如此,只是微微点头,随后目光微凝地看向她,那副表情,好似在说:“就这?” 小红气势一滞,不可思议道:“小姐,那可是状元!” “之前还有人质疑顾大家没有功名,现在连他教出来的子弟都能高中状元,想来这等声音,怕是要销声匿迹了。” “小姐怎地一点也不惊讶?” 小红着实有些想不通,难不成以小姐的家世,连状元也难入其法眼? “哼,自然是北川哥哥已经在书信里告诉过我了。”说这话时,项芷柔脸上依旧带着红晕,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娇憨,一股自豪。 仿佛在说,看吧,北川哥哥连这等事都能第一时间告诉我,心中定然是有我的。 看着自家小姐这副模样,小红计上心头,忍不住使坏道:“那小姐可知,这则消息传出之后,整个淮南的女子都望风而动,甚至传出了要嫁就嫁顾诗君这等说话。” “这些天以来,去顾府的媒婆可是数不胜数,险些都要把顾府的门槛给踏平咯。” 轰! 此言一出,宛如晴空霹雳。 项芷柔精致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出惊慌之色。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77章:有美相邀 听闻此言,项芷柔如遭雷击,先是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随后便双颊泛红,眼眸起雾,心中不可遏制地涌起一股惊慌之感。 “这番话,可是真的?”项芷柔言语中的急切,溢于言表。 小红见状,顿时大急,连忙道:“小姐勿忧,顾大家说是心有所属,并未答应任何一家的婚约。” “那些个媒婆,往往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闻言,项芷柔脸上的惊慌与焦急这才消退少许,却依旧柳眉紧皱,道:“不行,我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 “我这就修书一封,以项云的名义送去顾府。” “项…项云?项云是谁?” 小红闻言,明显一愣。 “莫要多问,只管去做。” “诺。” …… 顾府。 春闱已过,便代表着早秋的料峭春寒已过,天气渐渐转暖。 淮南城中,人们的穿着也从厚重臃肿的貂裘锦绒,逐渐变得轻薄舒适起来。 就比如此刻的顾北川,穿着一袭月白色丝绸衣,正悠哉游哉地躺在正堂内的躺椅上,感受微醺的春日暖阳。 这些日子以来,飞鸿的生意逐渐走向正轨,各个部门各司其职又相互配合。 而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又纷纷高中,一时间便没了事情做,难得悠闲下来。 当然,自从沈良富等人高中的消息传来,顾府每时每刻都有人来拜访。 只不过统统被福伯挡在府外,只有交情甚笃之人,才能得见其真容。 “少爷,有人求见。” “不见。”闻言,顾北川眉头微皱,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过这春日暖阳何其难得。这般时光,更是惬意至极,容不得他人打搅。 “是靖王府来人。” 闻言,顾北川眉头皱得更紧。心说难怪福伯拿不定主意,竟是靖王府来人。 但据他所知,自从那次名满淮南的诗会之后,他和靖王项青峰便没了交集,却是不知此刻靖王府为何来人。 “请到会客厅,我亲自去见。” 不管来人是谁,靖王府的招牌,都值得他如此慎重。 毕竟,如今的他就算名声再大,也不过一介白丁而已。 和当朝靖王相比,当真有如云泥。 不过,若是等沈良富等人先后上任。飞鸿便算在朝廷中有了关系,届时,在很多事情上,便不用那般畏首畏尾。 片刻之后,顾府会客厅。 顾北川看向来人,眉头一皱。 因为他隐约记得此人,当初项白来飞鸿酒楼时,便是此女跟在身旁,且言语颇为泼辣。 “奴婢小红,见过顾大家。” 若说以前,小红还觉着顾北川没什么。自己虽是一介丫鬟,但好歹出身靖王府,在他面前,姿态桀骜些不成问题。 现在却断然没有了这等心思。 这位可是能教出状元的大才!整个淮南文坛的香饽饽,就连自家小姐,也倾心于他。 搞不好,那就是未来姑爷!焉能得罪! 闻言,顾北川也拱手作揖,并未因为对方是丫鬟而有所轻视。 “敢问小红姑娘,前来寻我是为何事?” “并无大事,只是我家小姐修书一封,特令我来交予顾大家。” “你家小姐?” “我家小姐,便是项芷…项云。” “原来是项云姑娘。”顾北川脑海中回忆起年会时遇见的俏丽身影,不由得嘴角上扬。 接过信件,展开一看后,顿时讶然。 “项云姑娘设下家宴,特邀我赴宴?”顾北川面露诧异,故而发声问询。 小红闻言,也是讶然,可想起小姐将信件交给自己时的那份娇羞神态,遂点了点头,道:“不错。” 顾北川闻言,一时间却是陷入了尴尬之中。 要知道,大乾民风淳朴。 正常女子应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被人看见身子,便是坏了清白,轻则整日以泪洗面,重则轻生。 在这等背景下,做好家宴,邀请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男子赴宴。 若是传出去了,怕是对这位项姑娘名声不大好。 见顾北川犹豫起来,小红急忙道:“临行之前,小姐再三叮嘱,言辞恳切,望顾大家务必赴宴。” 闻言,顾北川又是一愣。 心说人家可能是有要事相商,莫不是自己想歪了去。 遂点了点头,郑重道:“顾某省得,请回去告诉项云姑娘,北川会按时赴宴。” 小红闻言,这才喜上眉梢,退出顾府。 …… 三日之后,靖王府。 要说整个淮南,谁人最为尊贵,莫过于靖王。 但靖王痴迷于军伍,常常为了练兵而睡在军营,夜不归宿。 所以这靖王府中,身份最为尊贵的,也就成了项芷柔。 平日里,整个府邸的家仆和丫鬟,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想的都是如何伺候好这位主。 可今天…事情却有些超出了他们的掌控。 因为往日里,自从来了靖王府后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项芷柔,竟然想亲自下厨! 这怎么行! 厨房之内,老管家正跪伏于地,泪眼婆娑,带着哭腔道:“小主,您就行行好,回去房中歇息吧。” “您想吃什么,跟老朽说,莫说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但凡是咱们大乾有的,老朽哪怕舍了这条性命,也一定帮小主寻来。” “只是这亲自下厨一事,要不还是算了?” 项芷柔闻言,顿时摇头,眼神坚定道:“不可,今天这顿饭菜,我要自己做。” “可我大乾自古以来,便有君子远庖厨之说。” “那些个菜刀更是锋利,若是伤了小主千金玉叶之体,老朽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什么君子不君子的,我不过一介弱女子,为来客做一顿饭食,再正常不过。”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击打在老管家身上,叫其瞠目结舌,好半响没能缓过神来。 “小…小主您亲自下厨,竟然只是为了招待客人?” “对呀~” 得到肯定回答后,老管家心中可谓掀起万丈波涛。 心想以小主的身份地位,这传说中的客人,该是何等尊贵? 要知道,哪怕是他们的靖王殿下,也不见小主如此厚待! 莫不是…宫中来人?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77章:有美相邀 听闻此言,项芷柔如遭雷击,先是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随后便双颊泛红,眼眸起雾,心中不可遏制地涌起一股惊慌之感。 “这番话,可是真的?”项芷柔言语中的急切,溢于言表。 小红见状,顿时大急,连忙道:“小姐勿忧,顾大家说是心有所属,并未答应任何一家的婚约。” “那些个媒婆,往往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闻言,项芷柔脸上的惊慌与焦急这才消退少许,却依旧柳眉紧皱,道:“不行,我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 “我这就修书一封,以项云的名义送去顾府。” “项…项云?项云是谁?” 小红闻言,明显一愣。 “莫要多问,只管去做。” “诺。” …… 顾府。 春闱已过,便代表着早秋的料峭春寒已过,天气渐渐转暖。 淮南城中,人们的穿着也从厚重臃肿的貂裘锦绒,逐渐变得轻薄舒适起来。 就比如此刻的顾北川,穿着一袭月白色丝绸衣,正悠哉游哉地躺在正堂内的躺椅上,感受微醺的春日暖阳。 这些日子以来,飞鸿的生意逐渐走向正轨,各个部门各司其职又相互配合。 而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又纷纷高中,一时间便没了事情做,难得悠闲下来。 当然,自从沈良富等人高中的消息传来,顾府每时每刻都有人来拜访。 只不过统统被福伯挡在府外,只有交情甚笃之人,才能得见其真容。 “少爷,有人求见。” “不见。”闻言,顾北川眉头微皱,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过这春日暖阳何其难得。这般时光,更是惬意至极,容不得他人打搅。 “是靖王府来人。” 闻言,顾北川眉头皱得更紧。心说难怪福伯拿不定主意,竟是靖王府来人。 但据他所知,自从那次名满淮南的诗会之后,他和靖王项青峰便没了交集,却是不知此刻靖王府为何来人。 “请到会客厅,我亲自去见。” 不管来人是谁,靖王府的招牌,都值得他如此慎重。 毕竟,如今的他就算名声再大,也不过一介白丁而已。 和当朝靖王相比,当真有如云泥。 不过,若是等沈良富等人先后上任。飞鸿便算在朝廷中有了关系,届时,在很多事情上,便不用那般畏首畏尾。 片刻之后,顾府会客厅。 顾北川看向来人,眉头一皱。 因为他隐约记得此人,当初项白来飞鸿酒楼时,便是此女跟在身旁,且言语颇为泼辣。 “奴婢小红,见过顾大家。” 若说以前,小红还觉着顾北川没什么。自己虽是一介丫鬟,但好歹出身靖王府,在他面前,姿态桀骜些不成问题。 现在却断然没有了这等心思。 这位可是能教出状元的大才!整个淮南文坛的香饽饽,就连自家小姐,也倾心于他。 搞不好,那就是未来姑爷!焉能得罪! 闻言,顾北川也拱手作揖,并未因为对方是丫鬟而有所轻视。 “敢问小红姑娘,前来寻我是为何事?” “并无大事,只是我家小姐修书一封,特令我来交予顾大家。” “你家小姐?” “我家小姐,便是项芷…项云。” “原来是项云姑娘。”顾北川脑海中回忆起年会时遇见的俏丽身影,不由得嘴角上扬。 接过信件,展开一看后,顿时讶然。 “项云姑娘设下家宴,特邀我赴宴?”顾北川面露诧异,故而发声问询。 小红闻言,也是讶然,可想起小姐将信件交给自己时的那份娇羞神态,遂点了点头,道:“不错。” 顾北川闻言,一时间却是陷入了尴尬之中。 要知道,大乾民风淳朴。 正常女子应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被人看见身子,便是坏了清白,轻则整日以泪洗面,重则轻生。 在这等背景下,做好家宴,邀请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男子赴宴。 若是传出去了,怕是对这位项姑娘名声不大好。 见顾北川犹豫起来,小红急忙道:“临行之前,小姐再三叮嘱,言辞恳切,望顾大家务必赴宴。” 闻言,顾北川又是一愣。 心说人家可能是有要事相商,莫不是自己想歪了去。 遂点了点头,郑重道:“顾某省得,请回去告诉项云姑娘,北川会按时赴宴。” 小红闻言,这才喜上眉梢,退出顾府。 …… 三日之后,靖王府。 要说整个淮南,谁人最为尊贵,莫过于靖王。 但靖王痴迷于军伍,常常为了练兵而睡在军营,夜不归宿。 所以这靖王府中,身份最为尊贵的,也就成了项芷柔。 平日里,整个府邸的家仆和丫鬟,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想的都是如何伺候好这位主。 可今天…事情却有些超出了他们的掌控。 因为往日里,自从来了靖王府后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项芷柔,竟然想亲自下厨! 这怎么行! 厨房之内,老管家正跪伏于地,泪眼婆娑,带着哭腔道:“小主,您就行行好,回去房中歇息吧。” “您想吃什么,跟老朽说,莫说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但凡是咱们大乾有的,老朽哪怕舍了这条性命,也一定帮小主寻来。” “只是这亲自下厨一事,要不还是算了?” 项芷柔闻言,顿时摇头,眼神坚定道:“不可,今天这顿饭菜,我要自己做。” “可我大乾自古以来,便有君子远庖厨之说。” “那些个菜刀更是锋利,若是伤了小主千金玉叶之体,老朽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什么君子不君子的,我不过一介弱女子,为来客做一顿饭食,再正常不过。”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击打在老管家身上,叫其瞠目结舌,好半响没能缓过神来。 “小…小主您亲自下厨,竟然只是为了招待客人?” “对呀~” 得到肯定回答后,老管家心中可谓掀起万丈波涛。 心想以小主的身份地位,这传说中的客人,该是何等尊贵? 要知道,哪怕是他们的靖王殿下,也不见小主如此厚待! 莫不是…宫中来人?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77章:有美相邀 听闻此言,项芷柔如遭雷击,先是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随后便双颊泛红,眼眸起雾,心中不可遏制地涌起一股惊慌之感。 “这番话,可是真的?”项芷柔言语中的急切,溢于言表。 小红见状,顿时大急,连忙道:“小姐勿忧,顾大家说是心有所属,并未答应任何一家的婚约。” “那些个媒婆,往往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闻言,项芷柔脸上的惊慌与焦急这才消退少许,却依旧柳眉紧皱,道:“不行,我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 “我这就修书一封,以项云的名义送去顾府。” “项…项云?项云是谁?” 小红闻言,明显一愣。 “莫要多问,只管去做。” “诺。” …… 顾府。 春闱已过,便代表着早秋的料峭春寒已过,天气渐渐转暖。 淮南城中,人们的穿着也从厚重臃肿的貂裘锦绒,逐渐变得轻薄舒适起来。 就比如此刻的顾北川,穿着一袭月白色丝绸衣,正悠哉游哉地躺在正堂内的躺椅上,感受微醺的春日暖阳。 这些日子以来,飞鸿的生意逐渐走向正轨,各个部门各司其职又相互配合。 而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又纷纷高中,一时间便没了事情做,难得悠闲下来。 当然,自从沈良富等人高中的消息传来,顾府每时每刻都有人来拜访。 只不过统统被福伯挡在府外,只有交情甚笃之人,才能得见其真容。 “少爷,有人求见。” “不见。”闻言,顾北川眉头微皱,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过这春日暖阳何其难得。这般时光,更是惬意至极,容不得他人打搅。 “是靖王府来人。” 闻言,顾北川眉头皱得更紧。心说难怪福伯拿不定主意,竟是靖王府来人。 但据他所知,自从那次名满淮南的诗会之后,他和靖王项青峰便没了交集,却是不知此刻靖王府为何来人。 “请到会客厅,我亲自去见。” 不管来人是谁,靖王府的招牌,都值得他如此慎重。 毕竟,如今的他就算名声再大,也不过一介白丁而已。 和当朝靖王相比,当真有如云泥。 不过,若是等沈良富等人先后上任。飞鸿便算在朝廷中有了关系,届时,在很多事情上,便不用那般畏首畏尾。 片刻之后,顾府会客厅。 顾北川看向来人,眉头一皱。 因为他隐约记得此人,当初项白来飞鸿酒楼时,便是此女跟在身旁,且言语颇为泼辣。 “奴婢小红,见过顾大家。” 若说以前,小红还觉着顾北川没什么。自己虽是一介丫鬟,但好歹出身靖王府,在他面前,姿态桀骜些不成问题。 现在却断然没有了这等心思。 这位可是能教出状元的大才!整个淮南文坛的香饽饽,就连自家小姐,也倾心于他。 搞不好,那就是未来姑爷!焉能得罪! 闻言,顾北川也拱手作揖,并未因为对方是丫鬟而有所轻视。 “敢问小红姑娘,前来寻我是为何事?” “并无大事,只是我家小姐修书一封,特令我来交予顾大家。” “你家小姐?” “我家小姐,便是项芷…项云。” “原来是项云姑娘。”顾北川脑海中回忆起年会时遇见的俏丽身影,不由得嘴角上扬。 接过信件,展开一看后,顿时讶然。 “项云姑娘设下家宴,特邀我赴宴?”顾北川面露诧异,故而发声问询。 小红闻言,也是讶然,可想起小姐将信件交给自己时的那份娇羞神态,遂点了点头,道:“不错。” 顾北川闻言,一时间却是陷入了尴尬之中。 要知道,大乾民风淳朴。 正常女子应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被人看见身子,便是坏了清白,轻则整日以泪洗面,重则轻生。 在这等背景下,做好家宴,邀请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男子赴宴。 若是传出去了,怕是对这位项姑娘名声不大好。 见顾北川犹豫起来,小红急忙道:“临行之前,小姐再三叮嘱,言辞恳切,望顾大家务必赴宴。” 闻言,顾北川又是一愣。 心说人家可能是有要事相商,莫不是自己想歪了去。 遂点了点头,郑重道:“顾某省得,请回去告诉项云姑娘,北川会按时赴宴。” 小红闻言,这才喜上眉梢,退出顾府。 …… 三日之后,靖王府。 要说整个淮南,谁人最为尊贵,莫过于靖王。 但靖王痴迷于军伍,常常为了练兵而睡在军营,夜不归宿。 所以这靖王府中,身份最为尊贵的,也就成了项芷柔。 平日里,整个府邸的家仆和丫鬟,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想的都是如何伺候好这位主。 可今天…事情却有些超出了他们的掌控。 因为往日里,自从来了靖王府后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项芷柔,竟然想亲自下厨! 这怎么行! 厨房之内,老管家正跪伏于地,泪眼婆娑,带着哭腔道:“小主,您就行行好,回去房中歇息吧。” “您想吃什么,跟老朽说,莫说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但凡是咱们大乾有的,老朽哪怕舍了这条性命,也一定帮小主寻来。” “只是这亲自下厨一事,要不还是算了?” 项芷柔闻言,顿时摇头,眼神坚定道:“不可,今天这顿饭菜,我要自己做。” “可我大乾自古以来,便有君子远庖厨之说。” “那些个菜刀更是锋利,若是伤了小主千金玉叶之体,老朽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什么君子不君子的,我不过一介弱女子,为来客做一顿饭食,再正常不过。”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击打在老管家身上,叫其瞠目结舌,好半响没能缓过神来。 “小…小主您亲自下厨,竟然只是为了招待客人?” “对呀~” 得到肯定回答后,老管家心中可谓掀起万丈波涛。 心想以小主的身份地位,这传说中的客人,该是何等尊贵? 要知道,哪怕是他们的靖王殿下,也不见小主如此厚待! 莫不是…宫中来人?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78章:天泉鳜鱼 想到这里,老管家思绪便一发不可收拾。 是啊,除了宫中来人,还有何人值得小主这般款待? 但紧接着,他又忐忑起来。 据说宫中规矩森严,自己一介乡野村夫,会不会冲撞了贵人? “小姐,我等要不要也打扮一番,也好叫贵客眼前一亮。” 项芷柔闻言,小脸浮现出一抹喜意,顿时点了点头,糯糯道:“好。” “府中可还有什么名贵菜品,都拿来给我做。” “好嘞。” “我记得前些日子,有人进献给靖王殿下一条天泉鳜鱼,只是这条鱼殿下宝贝得很……” “不妨事不妨事,若是靖王哥哥要责罚,我一人担着便是,快些去取来。” 项芷柔闻言,巧笑嫣然。 只因顾北川曾在书信中说过,他自小便喜食鱼类。 只可惜自从来了淮南,便琐事缠身,食用的大多是飞鸿酒楼中的菜肴,至于鱼类,倒是很少食用了。 所以此时听见老管家这么说,少女便动了心思。 今儿个定要做出一桌子美味佳肴,好叫北川哥哥大吃一惊。 那管家闻言,也是挣扎一番后,一咬牙一跺脚,应道:“我这就去取来。” 毕竟是为了接待宫中贵客,靖王殿下就算知道了,应当也会体谅的吧。 霎时间,为了那即将到来的神秘客人,整个王府都动了起来。 丫鬟仆从们拿出昔日里最为华美整洁的衣裳,以期待能给贵人留个好印象。 终于,在忙碌了三个时辰后,靖王府的大门,终于被敲响了。 “顾公子,您来了,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我领您进去吧。”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小·迎宾·红如是说道。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劳烦了。”随后便迈入靖王府中。 可这一进来,便发觉有些不对劲。 这些个仆从丫鬟,怎地一个个这么光鲜亮丽? 现在年关已过,竟然还穿着新衣服。 当真叫人匪夷所思,这便是名门望族吗? 相比之下,自己顾府里头的二十几个家仆,当真显得有些相形见绌。 等顾北川走进之后,那些个丫鬟仆从,更是在老管家的带领下,齐齐鞠躬,高声道:“贵客好。” 顾北川见状,嘴角一抽,条件发射道:“同志们辛苦了。” 老管家一愣,心说同志是个什么称呼?不过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不能让贵客尴尬,于是带头道:“不辛苦,全心全意为贵客服务。” 随后,其身后的仆从丫鬟,也如是说道。 顾北川看见这一幕,觉着自己不像来赴宴的客人,更像是检阅军队的将军。 跟在其身后的小红,也是嘴角抽搐,似乎是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个模样。 不过好在,走过通往正厅的长廊后,这段尴尬时光便悄然而逝。 正堂内,一袭丝质月白衣裳,落落大方,明眸皓齿,臻首蛾眉,美艳不可方物的项芷柔,早已等候良久。 看见顾北川时,眸子中便好似有光芒闪烁,竟无一丝一毫的怨念。 站起身来,道:“顾大家,许久不见,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顾北川闻言,自然是拱手作揖,道:“多日不见,项云姑娘依旧风姿绰约,宛如当日。” 闻言,项芷柔双颊之上,悄无声息攀上一抹红晕。 世间女子,谁人不爱听夸赞容貌之语?更何况,这番话还是出自自己的心上人之口? “顾公子舟车劳顿,想必是饿了,何不先坐下用膳。” 听见这话,顾北川这才注意到那一大桌子飘香四溢的美味珍馐。 “王府的厨子就是不同凡响,做出来的菜肴,都快能与我飞鸿的孙师傅比肩了。” “哪有,孙御厨钻研厨道十余年之久,更是能做出百鸟齐鸣那等名菜,小女子还差得远。” 闻言,顾北川又是一愣。 这些菜肴竟是出自眼前这位貌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妙龄少女之手! “项云姑娘竟然还精通厨艺,当真是多才多艺。” 一般来说,只有穷苦人家的女子才会忙碌于灶台之间。 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都是打小学习琴棋书画,亦或是为妻之道。 像项芷柔这般有一手精湛厨艺的,当真少见。 “云自小便跟随家父,也过了些清苦日子,厨艺便是在那时候学来的。” “顾大家快些尝尝,好叫我知道厨艺有没有退步。” 顾北川闻言,含笑点头,伸出筷子,开始品尝起来。 良久之后,顾北川表情真挚地点了点头,道:“当真是一桌子美味佳肴。” “项云姑娘可不能去开家酒楼,不然我们飞鸿,怕是要没生意咯。” 项芷柔闻言,脸上红晕更甚,心尖尖上更是如同有蜜意化开。 “顾大家喜欢就好,尝尝这鱼汤,可是熬制了好些时辰呢。” 顾北川闻言,舀起一碗晶莹剔透的鱼汤,送入嘴中。 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鲜味自口腔中炸开。 随后更是层层递进,沿着口腔逐级深入,叫人流连忘返。 更为奇特的是,这鱼汤分明是滚烫火热的,吃进嘴中,却有一股清凉之感。 “这鱼汤…好生神异。” “那是,这可是从崖余山脉运过来的天泉鳜鱼,连靖王殿下都宝贝得紧,小姐还是偷偷做给您吃的呢。”一旁的小红帮腔道。 可谁承想,却惹来项芷柔一声娇叱:“小红!” “这…当真是破费了,其实项云姑娘能亲自下厨,北川便已经受宠若惊了。”顾北川苦笑道。 合着,自己是把那位靖王殿下的宠物给吃了,这给人知道了,可莫要来找自己麻烦。 “顾大家喜欢便好。”项芷柔依旧巧笑嫣然,令人如沐春风。 “自然是喜欢的,说实话,此等珍馐,当真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顾北川又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鱼肉,送入口中,立刻便有浓郁欣香化开。 肉质更是鲜嫩,入口即化,没有丝毫老化。 “世间竟还有此等珍馐,多亏了项云姑娘,否则我怕是难以品尝到了。” 崖余山脉高耸入云,其上更是多有奇珍异宝。 这天池,便是其中一处宝地。 能在那等环境中生存的鳜鱼,其中价值,怕是匪夷所思。 甚至,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否则也不能叫靖王这等人物都宝贝得紧。 “若顾大家喜欢,云儿可天天做给你吃。” 这番话一出,饭桌上的气氛陡然暧昧起来。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79章:吻 此言一出,整个饭桌上顿时寂静起来。 咳咳咳。 顾北川更是被鲜美的鱼汤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见状,项芷柔便急忙站起身来,走到顾北川身后,轻抚其背。 “怎么了?顾大家慢些吃。” 此时初春已过,万物复苏,草长莺飞。 气温也在渐渐回暖,故而顾北川身上衣衫,不可避免地有些轻薄。 这就导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项芷柔在其背部的抚摸。 少女手掌中带着些许温热,柔若无骨,只是隔着衣衫抚摸,似乎都是一种享受,再加上其关切的神情。 顾北川一时间竟是咳得更厉害了些。 良久之后才平复下来。 重新落座的主客二人再度对视,项芷柔双颊绯红,眉眼低垂,似是有些不敢和顾北川对视。 这番姿态,再加上其绝世容貌,当真是有些美艳不可方物。 但顾北川只觉有些尴尬。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自从来到淮南,一直用书信形式陪伴着他的芷柔姑娘才是良配。 因为两人既彼此了解,脾气秉性又十分相合。 若是非要选择一人共度余生的话,那顾北川毫无疑问会选芷柔。 而眼前的项云姑娘明显对他有几分意思,又是设宴款待,又是宰了靖王养的天池鳜鱼。但凡他不瞎,都看得出来对方心意。 可是,他心中已经有了芷柔姑娘。方才又有了肢体接触,心中难免尴尬。 项芷柔见状,眼眸转动,微光一闪,道:“顾大家,不知可否饮酒?”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自然。” 项芷柔便拍了拍手,很快便有仆人端上来几瓶气味熟悉的酒水。 顾北川看向装酒的瓶子,眼眸一亮。 “英雄醉,红袖招?” “不错,正是顾大家昔日酿出的名酒,今日便陪小女子痛饮一番可好?” 闻言,顾北川眉头微皱。 若是其他酒水,他自然不惧。 可英雄醉是他酿的,度数和烈度他再清楚不过,会不会喝醉当真不好说。 但现在这里可是靖王府!若是喝醉了,做出什么荒唐之事,可如何是好? 见顾北川犹豫,项芷柔急忙使了个眼色。 小红接收到后,便清了清嗓子,道:“顾大家,不过一些酒水而已,我家小姐一介女子都不怕,你怕什么?” 闻言,顾北川哂然一笑,点了点头,道:“是极,项云姑娘一介女子都不怕,我自然没有什么好怕的。” 此言一出,项芷柔只觉双颊发烫,微微低头,露出一抹计划得逞的微笑。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就难免有些贪杯。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之后,顾北川眉头微皱,觉着有些不对劲。 他喝的是英雄醉,项云喝的是红袖招。 这本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感觉,对方好像在养鱼,每次都只抿一小口,而他却是一口闷。 换句话说,他感觉对方在有意无意地灌醉自己。 本以为这是错觉,可接下来的时间里,这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一时间,顾北川心中微凛,觉着有些不对劲。 今日,不会是场鸿门宴吧? 对方为何要请他吃饭?这个一开始被忽略的问题,猛地出现在顾北川脑海中,叫他苦思冥想。 凭交情?他和项云才见过一次面,哪来那般深厚的交情? 凭身份?别闹了,他顾北川是小有名气,但人家可是靖王府出身,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喜欢他? 顾北川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索性直接扑倒在饭桌上,佯装成喝醉模样。 项芷柔见状,和小红相视一笑,遂缓缓起身。 感知到项芷柔的起身和靠近后,顾北川心中警铃大作,浑身紧绷,准备情况一有不对,便翻墙跑路。 靖王府的院墙虽然够高,但他好歹有武功在身,虽不能过草无痕,踏浪而行,但翻个墙还是没问题的。 翻墙之后,自有福伯接应,顺利逃走应该问题不大。 随着少女越靠越近,顾北川心中那根弦也越绷越紧。 终于,少女出手了! 只见其伸出手掌,狠狠抓向顾北川头颅。 感受到头顶劲风后,顾北川心念电转,疯狂思索这是江湖中哪种武功,同时身躯涌动,准备暴起。 然而,终究是项芷柔的动作更快一步。只顷刻之间,手掌便盖在了顾北川头颅之上。 顾北川浑身一震,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然而,就在他觉得对方要痛下杀手的时候,项芷柔却只是用手掌在顾北川头发上蹭了蹭,摸了摸,随后便蹲下身来。 到了这时,顾北川已经肯定,少女对他应该是没有歹意的,身躯便逐渐放松下来。 然而下一刻,便感到脸颊之上,有一个湿润温热的柔软物体贴了上来。 一触即发,令人回味无穷。 装睡的顾北川身躯重新紧绷起来,整个人陷入呆滞,脑海中只回荡着一个想法:我好像被灌醉之后强吻了! 大脑宕机良久之后,顾北川方才回过神来,随后身躯放松,继续装醉。 此时装醉,尴尬的只有他一个。此时醒来,尴尬的则是一群人。 …… 翌日清晨,靖王府,西厢房内。 顾北川悠悠醒来,依稀记得,昨儿个自己似乎是被家仆们抬来这儿休息的。 不过倒也正常,顾北川身为客人,喝醉之后,身为主人的项云自然要安排。 原本顾北川对项云喜欢自己一事只是猜测。 但经历过昨天一事后,便彻底肯定了。 只是他早已心有所属,自然不能耽搁了对方,也耽搁不起。 思来想去之后,顾北川还是决定去和对方说个清楚,道个明白。 靖王府很大,稍有不慎,甚至会有迷路的风险。 顾北川不知道项云的居所在哪,但他依稀记得昨日用膳的大堂在何处。 便决定前往大堂,届时再找个仆从或是丫鬟问问项云在何处。 良久之后,顾北川终于到达正堂。 却见正堂的案牍上,摆放着一副字。 顾北川见状,心中涌起一丝好奇,便上前查看。 只见其上赫然用自己最为擅长的狂草写着十四个大字: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80章:身份暴露 看见这幅字之后,顾北川一时间大脑宕机,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良久之后,才皱起眉头,细细打量起来。 首先便是那字,虽说也是狂草,而且能看得出来,作者应当是以他的作品为蓝本临摹学习的。 但只得其形,意境嘛,却只有三分。 不过已经很难得了,要知道,现如今整个淮南,甚至是乾都,临摹他顾北川字的都大有人在。 但那么多人,能临摹出三成意境的,却寥寥无几,怕是不超过一手之数。 所以说,这人的临摹水平,怕是已经能说得上一句当世之最了。 其必然是花了大量时间和功夫的。 但若是只有如此,还不值得顾北川如此惊讶。 毕竟这只能说明靖王府中有个他的小迷弟罢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和在文坛的声望,这等事再正常不过。 真正让他震惊,甚至大脑宕机的,是那十四个字!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句诗他只写给过芷柔! 所以这幅字的作者,要么是芷柔,要么是有小李杜之称的李商隐本人! 但这里是大乾,所以,答案不言而喻! 芷柔就在靖王府中! 得出这个结论后,顾北川呆立良久,久久无言。 紧接着,他便意识到,现阶段有两个问题摆在眼前。 一、芷柔究竟是靖王府中何人! 二、这么久以来,芷柔为何不曾表明身份?是不愿?还是有难言之隐? 第一个问题倒是好解决,这幅字堂而皇之地摆在正堂,随便找个人问问,便能知晓作者是谁。 第二个问题才是难点。 若是无法解决,就算找到芷柔,顾北川也不打算仓促相认。 感情这等事,急不得,更逼迫不得。 若是芷柔愿意与他说,自然会说。 若是不说,或是有难言之隐,或是……两人缘分未到。 若是如此,他顾北川只能另寻他人。 就在其思虑间,恰逢一老者走了进来,正是昨日带领众多仆从和丫鬟摆好队形,恭迎顾北川的老管家。 “顾公子,你怎地在此处?”虽说接待的不是皇亲国戚,更不是宫里来人。但顾北川好歹是能教出当朝状元的人物,管家还不至于来嫌贫爱富势利眼那一套。 “闲来无事,踱步至此。” “对了,我观这幅字,似乎是模仿我的笔迹所写,不知是何人所作?” “若是对我那狂草感兴趣,在下或可指教一二。” 老管家闻言,眼眸顿时闪亮起来,连连点头:“实不相瞒,正是我们家小姐所写。” “她对顾大家的诗文字画,可是感兴趣得紧。” “最近数月以来,先是临摹,用完了小半池子墨水后才敢下笔书写。” “时至今日,也算有了几张能拿得出手的。小姐宝贝得紧,平日里更是叮嘱我等,要好生照料。” “这不,我就是拿这些字画出去晒的。只不过字画有些多了,一次拿不全,便将这幅字画暂且放在大堂,没承想被顾大家瞧着了。” “顾大家文采斐然,更是草书的开创者。我们小姐这点道行,在您面前,怕是班门弄斧了。” “不过若是顾大家肯指教一番,小姐定然是乐意之至的。” 顾北川闻言,笑着点头道:“项云小姐若是感兴趣,我定然是愿意倾囊相授的。” “项云?谁是项云?” “这不是你家小姐吗?” “顾大家说笑了,我家小姐姓项名唤芷柔,这可是当今陛下钦赐的名讳,老朽定然不会记错。” “哦哦哦,瞧我这记性,竟把芷柔姑娘记成了项云姑娘,准是睡迷糊了。” “对了,我记得靖王府除靖王和芷柔姑娘外,还有一人名唤项白,老管家可有印象?” “项白?并无印象,许是个不知名的下人吧。” “对对对,就是下人,无关紧要。”顾北川眼中精光一闪,如是说道。 “不知老管家在何处晾晒字画,可否一起去看看?” “自然。” 片刻之后,顾北川在老管家的带领下,便到了一处阳光充沛之地。 一幅幅字画被整齐地或摆放,或悬挂着。 每一个字,都是以狂草写就。 只不过,有些只有形似,有些却带上了几分意境,能明显看出作者的进步。 内容上,则全是些古诗,顾北川作的古诗! 有广为流传的,也有不为人知的,更有只存在于顾北川和项芷柔书信来往中的。 从《登高》到《淮南秋·赠项白》,再到《从军行》和《镇玉门》,甚至包括他送给甄仁义的《淮南雪·赠仁义》。 再加上老管家刚带来的那十四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顾北川可以很负责任地说,他所作的所有诗文,皆尽在此,竟是没有漏掉任何一首。 看见这一幕后,顾北川只觉有股子震撼,直击心灵。 他仿佛看见少女赤诚的,饱含真诚的心意。 人非圣贤,孰能无情? 顾北川两世为人相加,也不曾遇到过如此女子。 尤其是,在后世那等遍地快餐式恋爱的环境下,这份心意便显得尤为珍贵。 君不见,昔日为爱冲锋的勇士备受瞩目,叫世人感慨万千。 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叫人如何能相信,世间还有真爱? 但现在,此时此刻,顾北川心中却有一丝触动。 只是感动的同时,难免疑窦丛生。 既然芷柔对自己如此情深意重,为何迟迟不肯表明身份? “芷柔姑娘倒是个练草书的苗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哎呀,别人这么说,我是不相信的。但这话是顾大家您说的,定然不假,小姐若是知道了,怕是要高兴好些时日。” 顾北川闻言,笑了笑,道:“此事便不用和芷柔姑娘说了,过些时日,等我忙完,自然会来指导其一番。” “若是我事情多,难免忙碌,便没了时间。若是和芷柔姑娘说了,她还道是我放她鸽子。” 老管家闻言,憨厚地点了点头,道:“顾大家说的是,老朽省得,定然要给小姐一个惊喜。”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80章:身份暴露 看见这幅字之后,顾北川一时间大脑宕机,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良久之后,才皱起眉头,细细打量起来。 首先便是那字,虽说也是狂草,而且能看得出来,作者应当是以他的作品为蓝本临摹学习的。 但只得其形,意境嘛,却只有三分。 不过已经很难得了,要知道,现如今整个淮南,甚至是乾都,临摹他顾北川字的都大有人在。 但那么多人,能临摹出三成意境的,却寥寥无几,怕是不超过一手之数。 所以说,这人的临摹水平,怕是已经能说得上一句当世之最了。 其必然是花了大量时间和功夫的。 但若是只有如此,还不值得顾北川如此惊讶。 毕竟这只能说明靖王府中有个他的小迷弟罢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和在文坛的声望,这等事再正常不过。 真正让他震惊,甚至大脑宕机的,是那十四个字!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句诗他只写给过芷柔! 所以这幅字的作者,要么是芷柔,要么是有小李杜之称的李商隐本人! 但这里是大乾,所以,答案不言而喻! 芷柔就在靖王府中! 得出这个结论后,顾北川呆立良久,久久无言。 紧接着,他便意识到,现阶段有两个问题摆在眼前。 一、芷柔究竟是靖王府中何人! 二、这么久以来,芷柔为何不曾表明身份?是不愿?还是有难言之隐? 第一个问题倒是好解决,这幅字堂而皇之地摆在正堂,随便找个人问问,便能知晓作者是谁。 第二个问题才是难点。 若是无法解决,就算找到芷柔,顾北川也不打算仓促相认。 感情这等事,急不得,更逼迫不得。 若是芷柔愿意与他说,自然会说。 若是不说,或是有难言之隐,或是……两人缘分未到。 若是如此,他顾北川只能另寻他人。 就在其思虑间,恰逢一老者走了进来,正是昨日带领众多仆从和丫鬟摆好队形,恭迎顾北川的老管家。 “顾公子,你怎地在此处?”虽说接待的不是皇亲国戚,更不是宫里来人。但顾北川好歹是能教出当朝状元的人物,管家还不至于来嫌贫爱富势利眼那一套。 “闲来无事,踱步至此。” “对了,我观这幅字,似乎是模仿我的笔迹所写,不知是何人所作?” “若是对我那狂草感兴趣,在下或可指教一二。” 老管家闻言,眼眸顿时闪亮起来,连连点头:“实不相瞒,正是我们家小姐所写。” “她对顾大家的诗文字画,可是感兴趣得紧。” “最近数月以来,先是临摹,用完了小半池子墨水后才敢下笔书写。” “时至今日,也算有了几张能拿得出手的。小姐宝贝得紧,平日里更是叮嘱我等,要好生照料。” “这不,我就是拿这些字画出去晒的。只不过字画有些多了,一次拿不全,便将这幅字画暂且放在大堂,没承想被顾大家瞧着了。” “顾大家文采斐然,更是草书的开创者。我们小姐这点道行,在您面前,怕是班门弄斧了。” “不过若是顾大家肯指教一番,小姐定然是乐意之至的。” 顾北川闻言,笑着点头道:“项云小姐若是感兴趣,我定然是愿意倾囊相授的。” “项云?谁是项云?” “这不是你家小姐吗?” “顾大家说笑了,我家小姐姓项名唤芷柔,这可是当今陛下钦赐的名讳,老朽定然不会记错。” “哦哦哦,瞧我这记性,竟把芷柔姑娘记成了项云姑娘,准是睡迷糊了。” “对了,我记得靖王府除靖王和芷柔姑娘外,还有一人名唤项白,老管家可有印象?” “项白?并无印象,许是个不知名的下人吧。” “对对对,就是下人,无关紧要。”顾北川眼中精光一闪,如是说道。 “不知老管家在何处晾晒字画,可否一起去看看?” “自然。” 片刻之后,顾北川在老管家的带领下,便到了一处阳光充沛之地。 一幅幅字画被整齐地或摆放,或悬挂着。 每一个字,都是以狂草写就。 只不过,有些只有形似,有些却带上了几分意境,能明显看出作者的进步。 内容上,则全是些古诗,顾北川作的古诗! 有广为流传的,也有不为人知的,更有只存在于顾北川和项芷柔书信来往中的。 从《登高》到《淮南秋·赠项白》,再到《从军行》和《镇玉门》,甚至包括他送给甄仁义的《淮南雪·赠仁义》。 再加上老管家刚带来的那十四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顾北川可以很负责任地说,他所作的所有诗文,皆尽在此,竟是没有漏掉任何一首。 看见这一幕后,顾北川只觉有股子震撼,直击心灵。 他仿佛看见少女赤诚的,饱含真诚的心意。 人非圣贤,孰能无情? 顾北川两世为人相加,也不曾遇到过如此女子。 尤其是,在后世那等遍地快餐式恋爱的环境下,这份心意便显得尤为珍贵。 君不见,昔日为爱冲锋的勇士备受瞩目,叫世人感慨万千。 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叫人如何能相信,世间还有真爱? 但现在,此时此刻,顾北川心中却有一丝触动。 只是感动的同时,难免疑窦丛生。 既然芷柔对自己如此情深意重,为何迟迟不肯表明身份? “芷柔姑娘倒是个练草书的苗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哎呀,别人这么说,我是不相信的。但这话是顾大家您说的,定然不假,小姐若是知道了,怕是要高兴好些时日。” 顾北川闻言,笑了笑,道:“此事便不用和芷柔姑娘说了,过些时日,等我忙完,自然会来指导其一番。” “若是我事情多,难免忙碌,便没了时间。若是和芷柔姑娘说了,她还道是我放她鸽子。” 老管家闻言,憨厚地点了点头,道:“顾大家说的是,老朽省得,定然要给小姐一个惊喜。”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80章:身份暴露 看见这幅字之后,顾北川一时间大脑宕机,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良久之后,才皱起眉头,细细打量起来。 首先便是那字,虽说也是狂草,而且能看得出来,作者应当是以他的作品为蓝本临摹学习的。 但只得其形,意境嘛,却只有三分。 不过已经很难得了,要知道,现如今整个淮南,甚至是乾都,临摹他顾北川字的都大有人在。 但那么多人,能临摹出三成意境的,却寥寥无几,怕是不超过一手之数。 所以说,这人的临摹水平,怕是已经能说得上一句当世之最了。 其必然是花了大量时间和功夫的。 但若是只有如此,还不值得顾北川如此惊讶。 毕竟这只能说明靖王府中有个他的小迷弟罢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和在文坛的声望,这等事再正常不过。 真正让他震惊,甚至大脑宕机的,是那十四个字!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句诗他只写给过芷柔! 所以这幅字的作者,要么是芷柔,要么是有小李杜之称的李商隐本人! 但这里是大乾,所以,答案不言而喻! 芷柔就在靖王府中! 得出这个结论后,顾北川呆立良久,久久无言。 紧接着,他便意识到,现阶段有两个问题摆在眼前。 一、芷柔究竟是靖王府中何人! 二、这么久以来,芷柔为何不曾表明身份?是不愿?还是有难言之隐? 第一个问题倒是好解决,这幅字堂而皇之地摆在正堂,随便找个人问问,便能知晓作者是谁。 第二个问题才是难点。 若是无法解决,就算找到芷柔,顾北川也不打算仓促相认。 感情这等事,急不得,更逼迫不得。 若是芷柔愿意与他说,自然会说。 若是不说,或是有难言之隐,或是……两人缘分未到。 若是如此,他顾北川只能另寻他人。 就在其思虑间,恰逢一老者走了进来,正是昨日带领众多仆从和丫鬟摆好队形,恭迎顾北川的老管家。 “顾公子,你怎地在此处?”虽说接待的不是皇亲国戚,更不是宫里来人。但顾北川好歹是能教出当朝状元的人物,管家还不至于来嫌贫爱富势利眼那一套。 “闲来无事,踱步至此。” “对了,我观这幅字,似乎是模仿我的笔迹所写,不知是何人所作?” “若是对我那狂草感兴趣,在下或可指教一二。” 老管家闻言,眼眸顿时闪亮起来,连连点头:“实不相瞒,正是我们家小姐所写。” “她对顾大家的诗文字画,可是感兴趣得紧。” “最近数月以来,先是临摹,用完了小半池子墨水后才敢下笔书写。” “时至今日,也算有了几张能拿得出手的。小姐宝贝得紧,平日里更是叮嘱我等,要好生照料。” “这不,我就是拿这些字画出去晒的。只不过字画有些多了,一次拿不全,便将这幅字画暂且放在大堂,没承想被顾大家瞧着了。” “顾大家文采斐然,更是草书的开创者。我们小姐这点道行,在您面前,怕是班门弄斧了。” “不过若是顾大家肯指教一番,小姐定然是乐意之至的。” 顾北川闻言,笑着点头道:“项云小姐若是感兴趣,我定然是愿意倾囊相授的。” “项云?谁是项云?” “这不是你家小姐吗?” “顾大家说笑了,我家小姐姓项名唤芷柔,这可是当今陛下钦赐的名讳,老朽定然不会记错。” “哦哦哦,瞧我这记性,竟把芷柔姑娘记成了项云姑娘,准是睡迷糊了。” “对了,我记得靖王府除靖王和芷柔姑娘外,还有一人名唤项白,老管家可有印象?” “项白?并无印象,许是个不知名的下人吧。” “对对对,就是下人,无关紧要。”顾北川眼中精光一闪,如是说道。 “不知老管家在何处晾晒字画,可否一起去看看?” “自然。” 片刻之后,顾北川在老管家的带领下,便到了一处阳光充沛之地。 一幅幅字画被整齐地或摆放,或悬挂着。 每一个字,都是以狂草写就。 只不过,有些只有形似,有些却带上了几分意境,能明显看出作者的进步。 内容上,则全是些古诗,顾北川作的古诗! 有广为流传的,也有不为人知的,更有只存在于顾北川和项芷柔书信来往中的。 从《登高》到《淮南秋·赠项白》,再到《从军行》和《镇玉门》,甚至包括他送给甄仁义的《淮南雪·赠仁义》。 再加上老管家刚带来的那十四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顾北川可以很负责任地说,他所作的所有诗文,皆尽在此,竟是没有漏掉任何一首。 看见这一幕后,顾北川只觉有股子震撼,直击心灵。 他仿佛看见少女赤诚的,饱含真诚的心意。 人非圣贤,孰能无情? 顾北川两世为人相加,也不曾遇到过如此女子。 尤其是,在后世那等遍地快餐式恋爱的环境下,这份心意便显得尤为珍贵。 君不见,昔日为爱冲锋的勇士备受瞩目,叫世人感慨万千。 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叫人如何能相信,世间还有真爱? 但现在,此时此刻,顾北川心中却有一丝触动。 只是感动的同时,难免疑窦丛生。 既然芷柔对自己如此情深意重,为何迟迟不肯表明身份? “芷柔姑娘倒是个练草书的苗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哎呀,别人这么说,我是不相信的。但这话是顾大家您说的,定然不假,小姐若是知道了,怕是要高兴好些时日。” 顾北川闻言,笑了笑,道:“此事便不用和芷柔姑娘说了,过些时日,等我忙完,自然会来指导其一番。” “若是我事情多,难免忙碌,便没了时间。若是和芷柔姑娘说了,她还道是我放她鸽子。” 老管家闻言,憨厚地点了点头,道:“顾大家说的是,老朽省得,定然要给小姐一个惊喜。”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81章:同游淮河 见老管家点头,顾北川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转身往昨日居所处走去。 事情有变,自然不宜再和芷柔摊牌。 然而,谁承想他走到一半,便撞见来邀他用膳的小红。 “顾公子,小姐已在正堂设宴,还请公子一同用膳。”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善。” 今日的项芷柔一袭水蓝色衣裙,看起来秀外慧中,宛如出水芙蓉,清纯动人。 再加之顾北川依然知晓对方的真实身份,便更添加几分暧昧。 此时的项芷柔依旧落落大方,好似昨日之事压根没有发生过一般。 两人在饭桌上的交谈,更是一如既往。 用餐结束之后,项芷柔提议去淮河两岸逛逛,顾北川自无不可。 然而,等来到淮河两岸后,才发现此处与秋冬之时已然大不相同。 秋冬时节,寒风萧瑟,两岸树木枯萎,只有猿猴啼鸣。 此时却春意渐浓,两岸郁郁葱葱,百草丰茂,更有莺歌燕舞。再加上河水平缓,并不湍急,甚至清澈地能看到河中鱼虾。 当真是个踏青的好去处,难怪芷柔会提议来此。 顾北川和项芷柔并肩而行,走在前方。 身为贴身仆从的福伯和小红则落后近一米,跟在俩人身后。 福伯看着眼前的一对丽人,心中难免升起欣慰之感。 这些年来,少爷的生意越做越大,甚至还能教出状元子弟。 种种成绩,不说光宗耀祖,但至少能光耀门楣。 只是,唯独有一件事,成了福伯心病。 那便是少爷的终身大事! 年关已过,少爷如今也已经一十有九了。 按理来说,也该娶妻了。 若少爷还像以前一般,是个人憎鬼厌,净结交些三教九流的纨绔子弟。 那还说得过去,毕竟这般人设,怕是娶不到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 可现在早已今时不同往日,以少爷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上门求亲的媒婆险些要把家中门坎给踏破咯。 挑来的姑娘也是一个比一个俊俏,一个比一个知书达理。 可少爷却无半点心思。 这不得不让他浮想联翩。 自家少爷不会……不会有龙阳之好吧?不然怎地会如此不近女色? 这个猜测可着实是让福伯忧虑了好久。 若是不能给顾家留下香火,他下去了,如何跟小姐交代? 但是今天,福伯的忧虑被彻底消除了。 原来少爷不是不近女色,而是心有所属啊! 而且这位不论是家世还是姿色,可都比那些个媒婆介绍的强得多! 最关键的是,这位可是靖王府出身。 若是少爷能把人家娶回来,那顾家岂不是能晋升为皇亲国戚? 这可比什么科举强多了。 就在福伯思绪纷飞之际,前方的项芷柔看着淮河中,往来交错的渡船,突然道:“顾大家,可有兴趣乘坐一番渡船,看一看这大好的淮河风光?” 顾北川闻言,看向淮河岸边争相揽客的摆渡翁,遂点了点头,道:“甚好。” 随后便挑选了一头发花白,看起来颇有些年迈的摆渡翁,递过一小块碎银,和善道:“船家,可否载着我们在这淮河上穿行几个时辰。” 老翁掂量了一番手中碎银,又听见顾北川颇有礼貌的话语,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地点着头道:“自然自然,这么多银钱,抵得上老朽小半月的收成了,这船贵客想坐多久就坐多久。” 闻言,顾北川脸色并未好转,反而流露出一抹苦涩。 “项姑娘,上船吧。” 项芷柔见状,若有所思。 等上了船后,才斟酌着说道:“这老翁,可是顾大家诗中所写‘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不错,他冬日里便在此处摆渡,没承想,临到春天,依旧不曾离去。这般年纪,却要如此奔波忙碌,倒是个苦命人。” 项芷柔闻言,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其衣袖之中,有半块碎银落于甲板的偏僻处。 若不仔细去看,怕是难以发现。 老翁的船并不大,但他划起来甚是卖力。 随着竹竿在水中搅拌,一圈圈波纹席卷开来,两岸景色也飞速向后掠去。 顾北川看见了青山黛色,看见了水光潺潺,看见了莺歌燕舞,看见了草长莺飞,看见了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看见了岸边一棵棵柳树,有碧绿枝条垂下,丝丝缕缕。 “项姑娘乘船的决定当真是做得好,否则怕是看不见如此美景了。”顾北川由衷感慨道。 前世他身处城市,处处是高楼大厦,哪里能寻到如此好的去处。 至于穿越之后,自从来了淮南,也是事情一个比一个多,每日繁忙至极,压根没有时间前来踏青。 “那此情此景,顾大家可想作诗一首?”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既然项姑娘有此雅兴,北川自当奉陪。” “便以这两岸春色为题,作诗一首,赠予姑娘,如何?” 闻言,项芷柔双眸之中,好似有明亮光彩闪过,点头娇声道:“嗯。” 顾北川斟酌半响,随后一步踏出,从船篷走到甲板上,高声道: “胜日寻芳淮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身后,项芷柔闻言,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胜日指的便是风和日丽的今天,他们来到淮河之畔,发现昔日萧瑟的景象早已焕然一新,满是勃勃生机。 这前十四字,倒是中规中矩,地道的叙事,看不出新意。 真要评判一二,还得看第二句。 正如此想着,便听顾北川高声吟诵道: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轰! 此言一出,项芷柔顿时呆愣。 尽管已经知道顾北川文采斐然,于诗词一道更是大有建树。 但是当一首佳作于自己面前就这么诞生时,她依旧免不了心潮澎湃。 东风在这里指春风,所以第二句的意思很简单。 大概便是春风吹拂而过,百花齐放,一时间姹紫嫣红! 只一句话,短短十四字,便有浓浓春意跃然纸上。 更有一种朝气蓬勃,激扬人心之感。 叫人听了,只觉春日风光无限好。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81章:同游淮河 见老管家点头,顾北川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转身往昨日居所处走去。 事情有变,自然不宜再和芷柔摊牌。 然而,谁承想他走到一半,便撞见来邀他用膳的小红。 “顾公子,小姐已在正堂设宴,还请公子一同用膳。”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善。” 今日的项芷柔一袭水蓝色衣裙,看起来秀外慧中,宛如出水芙蓉,清纯动人。 再加之顾北川依然知晓对方的真实身份,便更添加几分暧昧。 此时的项芷柔依旧落落大方,好似昨日之事压根没有发生过一般。 两人在饭桌上的交谈,更是一如既往。 用餐结束之后,项芷柔提议去淮河两岸逛逛,顾北川自无不可。 然而,等来到淮河两岸后,才发现此处与秋冬之时已然大不相同。 秋冬时节,寒风萧瑟,两岸树木枯萎,只有猿猴啼鸣。 此时却春意渐浓,两岸郁郁葱葱,百草丰茂,更有莺歌燕舞。再加上河水平缓,并不湍急,甚至清澈地能看到河中鱼虾。 当真是个踏青的好去处,难怪芷柔会提议来此。 顾北川和项芷柔并肩而行,走在前方。 身为贴身仆从的福伯和小红则落后近一米,跟在俩人身后。 福伯看着眼前的一对丽人,心中难免升起欣慰之感。 这些年来,少爷的生意越做越大,甚至还能教出状元子弟。 种种成绩,不说光宗耀祖,但至少能光耀门楣。 只是,唯独有一件事,成了福伯心病。 那便是少爷的终身大事! 年关已过,少爷如今也已经一十有九了。 按理来说,也该娶妻了。 若少爷还像以前一般,是个人憎鬼厌,净结交些三教九流的纨绔子弟。 那还说得过去,毕竟这般人设,怕是娶不到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 可现在早已今时不同往日,以少爷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上门求亲的媒婆险些要把家中门坎给踏破咯。 挑来的姑娘也是一个比一个俊俏,一个比一个知书达理。 可少爷却无半点心思。 这不得不让他浮想联翩。 自家少爷不会……不会有龙阳之好吧?不然怎地会如此不近女色? 这个猜测可着实是让福伯忧虑了好久。 若是不能给顾家留下香火,他下去了,如何跟小姐交代? 但是今天,福伯的忧虑被彻底消除了。 原来少爷不是不近女色,而是心有所属啊! 而且这位不论是家世还是姿色,可都比那些个媒婆介绍的强得多! 最关键的是,这位可是靖王府出身。 若是少爷能把人家娶回来,那顾家岂不是能晋升为皇亲国戚? 这可比什么科举强多了。 就在福伯思绪纷飞之际,前方的项芷柔看着淮河中,往来交错的渡船,突然道:“顾大家,可有兴趣乘坐一番渡船,看一看这大好的淮河风光?” 顾北川闻言,看向淮河岸边争相揽客的摆渡翁,遂点了点头,道:“甚好。” 随后便挑选了一头发花白,看起来颇有些年迈的摆渡翁,递过一小块碎银,和善道:“船家,可否载着我们在这淮河上穿行几个时辰。” 老翁掂量了一番手中碎银,又听见顾北川颇有礼貌的话语,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地点着头道:“自然自然,这么多银钱,抵得上老朽小半月的收成了,这船贵客想坐多久就坐多久。” 闻言,顾北川脸色并未好转,反而流露出一抹苦涩。 “项姑娘,上船吧。” 项芷柔见状,若有所思。 等上了船后,才斟酌着说道:“这老翁,可是顾大家诗中所写‘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不错,他冬日里便在此处摆渡,没承想,临到春天,依旧不曾离去。这般年纪,却要如此奔波忙碌,倒是个苦命人。” 项芷柔闻言,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其衣袖之中,有半块碎银落于甲板的偏僻处。 若不仔细去看,怕是难以发现。 老翁的船并不大,但他划起来甚是卖力。 随着竹竿在水中搅拌,一圈圈波纹席卷开来,两岸景色也飞速向后掠去。 顾北川看见了青山黛色,看见了水光潺潺,看见了莺歌燕舞,看见了草长莺飞,看见了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看见了岸边一棵棵柳树,有碧绿枝条垂下,丝丝缕缕。 “项姑娘乘船的决定当真是做得好,否则怕是看不见如此美景了。”顾北川由衷感慨道。 前世他身处城市,处处是高楼大厦,哪里能寻到如此好的去处。 至于穿越之后,自从来了淮南,也是事情一个比一个多,每日繁忙至极,压根没有时间前来踏青。 “那此情此景,顾大家可想作诗一首?”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既然项姑娘有此雅兴,北川自当奉陪。” “便以这两岸春色为题,作诗一首,赠予姑娘,如何?” 闻言,项芷柔双眸之中,好似有明亮光彩闪过,点头娇声道:“嗯。” 顾北川斟酌半响,随后一步踏出,从船篷走到甲板上,高声道: “胜日寻芳淮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身后,项芷柔闻言,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胜日指的便是风和日丽的今天,他们来到淮河之畔,发现昔日萧瑟的景象早已焕然一新,满是勃勃生机。 这前十四字,倒是中规中矩,地道的叙事,看不出新意。 真要评判一二,还得看第二句。 正如此想着,便听顾北川高声吟诵道: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轰! 此言一出,项芷柔顿时呆愣。 尽管已经知道顾北川文采斐然,于诗词一道更是大有建树。 但是当一首佳作于自己面前就这么诞生时,她依旧免不了心潮澎湃。 东风在这里指春风,所以第二句的意思很简单。 大概便是春风吹拂而过,百花齐放,一时间姹紫嫣红! 只一句话,短短十四字,便有浓浓春意跃然纸上。 更有一种朝气蓬勃,激扬人心之感。 叫人听了,只觉春日风光无限好。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82章:落魄老妇 啪啪啪! 啪啪啪! 听见身后的掌声,顾北川这才转过身来,便见项芷柔眸光璀璨,如含星子。 在对方满是欣赏,甚至带着些许爱慕的目光下,顾北川败下阵来,转移话题道:“项姑娘觉得此诗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 “此事不像《淮南秋·赠项白》一般另辟蹊径,而是堂堂正正写春之朝气蓬勃,万物复苏。” “可即便古往今来,写春之诗篇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顾大家的这一篇,也称得上其中翘楚。” “只是不知,这首诗,唤作何名?” “便叫《淮南春·赠项云》,如何?” 听闻此言,项芷柔那本就璀璨如星子的眸子,更加闪亮了三分,双颊泛红,低下头来,语气娇羞:“甚好。” 看见少女这般模样,顾北川亦是嘴角含笑,不经意间,余光又瞥见岸边垂柳,便道:“今日有项姑娘同行,诗情大发,便再做一首。”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轰,此诗一成,恰逢淮河两岸有春风袭来。 将那垂柳的枝丫,吹得纷纷昂扬。 或落于水面,掀起点点涟漪。 或飘于半空,好似矫健青龙。 或落于地面,轻抚大地母亲脸庞。 船舱中的项芷柔闻言,也不禁将头伸出窗外,眸子中倒映着所谓的万条垂下绿丝绦。 “顾大家,此诗又唤作何名?” “《咏柳》” “咏柳,咏柳。”少女眸光璀璨,喃喃自语:“淮南柳,当真一绝也。” 淮河之上,一蓑笠老翁,正泛舟而行。 舟上,一男一女。 男子身着月白色衣袍,剑眉星目,气质斐然。 女子身着水蓝色丝质衣袍,温婉如水,容颜俏丽。 当真是郎才女貌,好生登对。 …… 与此同时,两位看似普通的老人,堪堪来到阜阳郡。 魏青看着阜阳城门,嘴角含笑,道:“陛……老爷,我们已经到了阜阳,怕是要不了几日脚程,便能到淮南。” 这一行人中,除却这两位老人外,多是些凶神恶煞,身披铠甲的护卫。 可见其身份不简单。 为首之人,虽说普普通通,犹如一田间老农,但看周遭众人对其恭敬神态,便能知晓其不一般。 “嗯,那便加快些脚程,等到了淮南再好生歇息。” “老爷,我听闻淮南美食众多,有名些的,譬如淮南烤鸭,淮南火锅,甚至都传到了乾都。” “只可惜,乾都的厨子做不出来那般味道,不正宗。” “如今到了淮南,咱们怕是有口福咯。”一名护卫闻言,如是说道。 “好说好说,你们一路护卫,倒是辛苦了,届时敞开肚皮吃便是,老爷不差这一顿饭钱。” “我也听说,淮南的房子都是用砖瓦建起来的,冬暖夏凉,还甚是结实。” “若是能用这等技术建造城墙,怕是咱们守城也能容易些。”又一名护卫如是说道。 那老爷再度点了点头,道:“那到时候你等定要好生观摩一番,若是当真有用,便找人寻来这建房的法子,送到北方去。” 听闻此言,众人纷纷喜上眉梢。 虽说又累又饿,但精神都不错。 毕竟只要到了淮南,便有上好的美食,温暖的房屋。 相比之下,此时的舟车劳顿,倒也不是不能忍耐。 又是三日过后,期间还曾下过一场春雨。 一行人当真是人困马乏,疲惫到了极点。 魏青环顾四周,眉头紧皱,道:“按理来说,这里应当已经入了淮南地界,怎地这般荒凉?” “嗨,魏丞……老爷当真是不识人间疾苦,淮南毕竟是一郡之地,尤为宽广,自然不可能处处繁华,有些许破败之地,倒也正常。” 为首之人闻言,也是点了点头,道:“繁华如乾都尚且有破败脏乱之所,更何况淮南乎?” 魏青闻言,点了点头,苦笑道:“倒是我着相了,不会我们现在人困马乏,当务之急,还是找一家当地农户,讨些热饭热菜,顺便歇息一夜,等明日再去城中心繁华之处。” “所言极是。” “此处就算偏僻,应当不至于渺无人烟,我等再寻寻。” 又是良久,一行人足足走了数里地,直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才见到不远处有火光升腾,炊烟袅袅。 见状,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这般偏僻之处,若是不能寻到人家,只能在外过夜,若是遇到些豺狼虎豹之流…。 护卫们全盛时期倒还好,如今却是人困马乏,怕是要出岔子。 一行人当即朝着那缕炊烟走去。 从远处看时,只能看个大概。等走进来,才能看见房屋全貌。 并不是众人期待中冬暖夏凉,结实稳固的砖瓦房。 而是一破落低矮的茅草房。 看见这一幕,众人纷纷皱眉。 尤其是魏青,说实在的,他倒也是寒门出身,住这样的房子倒无大碍。 可圣上千金之躯,怎可受此屈辱? 似乎是看透了他们的想法,那为首的项老爷便笑着道:“老爷身子倒也没有那般娇贵,取些银钱来,送予他们,今日便睡在此处吧。” 项老爷发话,莫敢不从。魏青当即行动起来,走上前去敲门。 然而让众人意外的是,没敲开房门,反倒是把炊烟敲熄了。 见状,一护卫大怒,道:“莫不是不想接待我们?魏老爷退后,我来敲敲看!” 这不过是一栋茅草屋罢了,其门户也只是一扇年久失修的木门。护卫身强力壮,是有能耐破门而入的。 房门中人似是听见了护卫的叫喊,只一瞬间,那咯吱作响的木门便轰然洞开。 从中探出一道身影,众人见状,纷纷望去。 只见来人身材佝偻,腿脚缓慢,走起路来甚至有些一瘸一拐。 脸上更是皱纹遍布,身躯也是骨瘦如柴,似乎风一吹,便要倒下。 这……怎地这般落魄? 一时间,众人齐齐想到。 下一刻,那落魄老妇抬起头来,看见身材魁梧的护卫们后,惊慌失措而又诚惶诚恐,道:“各位大人,老婆子知道到了交粮的时候,但家中实在没有余粮了,能否宽限几日?”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83章:义愤填膺 听闻此言,众人纷纷皱眉。 近年来,仁宣帝因为要北伐,所以加重了几分税收,但也不过才到正常水准。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理应缴纳了粮税后,还有十足的富余。 可是眼前这老妇,显然不是这样。 更关键的是,收纳粮税一般是在秋季,那时候百姓刚刚丰收,手中也有余粮,缴纳粮税并不会给他们带来多大负担。 现在都已经春季了,早已经过了纳税的时候。 这老妇怎地还嚷嚷着要上交粮食? “老人家,莫要慌张,我们是从远方来的旅人,来此只为借宿一晚,不是来收粮的。” 尽管满腹疑惑,但现在明显不是深究的时候,魏青走上前去,道明来意。 那佝偻老妇听闻此言,脸上先是错愕,随即才露出如释重负之色。 “原来如此,好说好说。” “只是我这茅屋破败,怕亏待了诸位贵客。” “不妨事,我等舟车劳顿,现在只想有个歇息的地方,再吃口热乎饭。” “明日一大早就走,不会过分打搅你。” 说完,项大老爷递给老妇一锭沉甸甸的银锭,道:“这些钱财,便算是我们在此留宿的费用。” 老妇摸着那银锭,忍不住睁开浑浊的双眼,惊呼道:“太多了,太多了,用不着这么些。” “无妨,你拿着便是,尽量做些好酒好菜来。” 老妇闻言,神色却不见好转,反而更加忐忑起来。 众人见状,却是没当回事,进了茅屋歇息。 进来之后,众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茅屋,小倒是不小,让他们歇息绰绰有余。 只不过由于是茅草为道:“这银钱你且收好,等明日我们收拾了黄老爷,再去镇上买些粮食,安享晚年。” 老妇听他这么说,急得要掉眼泪,却又无可奈何。 她一介老妇,又能如何? 顶多在这些个人被打死之后,给他们收尸。 和她的老大老二,还有老头子一样。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83章:义愤填膺 听闻此言,众人纷纷皱眉。 近年来,仁宣帝因为要北伐,所以加重了几分税收,但也不过才到正常水准。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理应缴纳了粮税后,还有十足的富余。 可是眼前这老妇,显然不是这样。 更关键的是,收纳粮税一般是在秋季,那时候百姓刚刚丰收,手中也有余粮,缴纳粮税并不会给他们带来多大负担。 现在都已经春季了,早已经过了纳税的时候。 这老妇怎地还嚷嚷着要上交粮食? “老人家,莫要慌张,我们是从远方来的旅人,来此只为借宿一晚,不是来收粮的。” 尽管满腹疑惑,但现在明显不是深究的时候,魏青走上前去,道明来意。 那佝偻老妇听闻此言,脸上先是错愕,随即才露出如释重负之色。 “原来如此,好说好说。” “只是我这茅屋破败,怕亏待了诸位贵客。” “不妨事,我等舟车劳顿,现在只想有个歇息的地方,再吃口热乎饭。” “明日一大早就走,不会过分打搅你。” 说完,项大老爷递给老妇一锭沉甸甸的银锭,道:“这些钱财,便算是我们在此留宿的费用。” 老妇摸着那银锭,忍不住睁开浑浊的双眼,惊呼道:“太多了,太多了,用不着这么些。” “无妨,你拿着便是,尽量做些好酒好菜来。” 老妇闻言,神色却不见好转,反而更加忐忑起来。 众人见状,却是没当回事,进了茅屋歇息。 进来之后,众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茅屋,小倒是不小,让他们歇息绰绰有余。 只不过由于是茅草为顶,再加上前些日子下了一场春雨,导致屋内有不少积水,看起来潮湿不堪。 护卫更是脸色铁青,怒道:“老爷怎可在这等地方歇息?” “人人都说淮南富足,就这?” “话不能这么说,此乃淮南偏僻之所,那老妇又上了年纪,难以谋生,落魄些倒也正常。”魏青赶忙道。 “算了算了,早些用膳,歇息一晚便走。”项大老爷言语中也有些无奈。 都说淮南富硕,就算是偏僻之所,又怎地会荒凉成这般模样? 众人均是叹息一声,神色中难掩失望之色。 这和他们理想中的繁华淮南,可不大一样。 “老妇人,食物可曾备好?我等吃了,也好早些歇息。” “好了好了,我这就端来。” 老妇人端着托盘,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 项大老爷一看,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护卫更是大怒,指着那托盘上的清汤寡水道:“你好大的胆子!” “我家老爷给了你那么多银钱,你就拿这些来糊弄我等?” 这托盘上一共只有数碗米粥和几碟青菜。 那青菜看起来眼巴巴的,怕是一点盐分没有。 那米粥…说是米粥,实则不过清汤寡水,只有几粒米漂浮,和清水无异。 看见这番场景,就连魏青都没再说些什么。 他们舟车劳顿,又恰逢春雨滂沱,已是人困马乏,应当吃些好的,补充体力。 而且圣上给的那锭银子,不管去何处,都够他们大吃一顿,且还有富余。 这老妇却只拿这点东西打发他们,当真是胆大包天,敷衍至极! 这护卫乃是宫廷禁军出身,此时盛怒之下,一声怒吼,怕是连正常男子都要抖上三抖,更何况眼前这个老妇。 那老妇被吓得浑身一个哆嗦,险些跪倒在地,从怀中摸出那锭银子,还了回去,呜咽道:“贵客,不是老妇要昧了你们的银子,实在是,家中只有这些了。” “你们想吃些带油水的,老妇实在拿不出来。” 闻言,项大老爷再也忍不住了,道:“我记得,朝廷的赋税并不高,你怎地会落魄成这般模样?” “朝廷的赋税是不高,但我们除了给朝廷的赋税,还要给黄老爷交租。” “我们一大家子,本是黄老爷家的佃户。” “我家老头子和老大老二还在时,三人用心耕作,还能勉强混个温饱。” “后来老大耕作时,黄老爷家的耕牛不知怎的发了狂,把我家老大踩死。” “老二气不过,上门找黄老爷理论,也被活活打死。” “老头子受不了这等刺激,没多久也去了。” 闻言,整个茅屋内都陷入了寂静。 项大老爷脸色难看,道:“你们要给黄老爷家交多少租子?” “差不多朝廷税款的三倍有余。” 轰! 此言一出,好似惊雷,狠狠劈在项大老爷心头,叫他又惊又怒。 “草菅人命,吸收民脂民膏,如此恶徒,你为何不报官?” 老妇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苦笑起来。 “也曾有人报过官,只不过尸体后半夜就凉了。” “有懂门道的说,黄老爷的银钱有半数都给了官老爷,我们告不倒他的。” 闻言,茅草屋内像是刮起了飓风,所有人都有些窒息。 项大老爷脸色本是铁青,如今却气得有些潮红。 怒道:“好一个官商相护,如此欺凌我大乾子民,真当朝廷律法是泥捏的不成?” “你且告诉我,那黄老爷家在何处,此事我替你主持公道!” 然而,老妇听闻此言后,却并未露出感激之色,反而神情恐慌,眉宇间皆是惧怕之色。 “不可,万万不可。” “黄老爷家养了几十个打手,还有官老爷撑腰,你是斗不过他们的。” “莫要平白因为此事,被害了性命。” “还是吃了饭食,早早歇息吧。” 项大老爷闻言,只冷哼一声,道:“我倒要看看是他几十个打手厉害,还是我这些个侍卫厉害。” “老爷放心,明日我等定然拿下那宵小之辈。” 项大老爷闻言,便点了点头,对着老妇说道:“这银钱你且收好,等明日我们收拾了黄老爷,再去镇上买些粮食,安享晚年。” 老妇听他这么说,急得要掉眼泪,却又无可奈何。 她一介老妇,又能如何? 顶多在这些个人被打死之后,给他们收尸。 和她的老大老二,还有老头子一样。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83章:义愤填膺 听闻此言,众人纷纷皱眉。 近年来,仁宣帝因为要北伐,所以加重了几分税收,但也不过才到正常水准。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理应缴纳了粮税后,还有十足的富余。 可是眼前这老妇,显然不是这样。 更关键的是,收纳粮税一般是在秋季,那时候百姓刚刚丰收,手中也有余粮,缴纳粮税并不会给他们带来多大负担。 现在都已经春季了,早已经过了纳税的时候。 这老妇怎地还嚷嚷着要上交粮食? “老人家,莫要慌张,我们是从远方来的旅人,来此只为借宿一晚,不是来收粮的。” 尽管满腹疑惑,但现在明显不是深究的时候,魏青走上前去,道明来意。 那佝偻老妇听闻此言,脸上先是错愕,随即才露出如释重负之色。 “原来如此,好说好说。” “只是我这茅屋破败,怕亏待了诸位贵客。” “不妨事,我等舟车劳顿,现在只想有个歇息的地方,再吃口热乎饭。” “明日一大早就走,不会过分打搅你。” 说完,项大老爷递给老妇一锭沉甸甸的银锭,道:“这些钱财,便算是我们在此留宿的费用。” 老妇摸着那银锭,忍不住睁开浑浊的双眼,惊呼道:“太多了,太多了,用不着这么些。” “无妨,你拿着便是,尽量做些好酒好菜来。” 老妇闻言,神色却不见好转,反而更加忐忑起来。 众人见状,却是没当回事,进了茅屋歇息。 进来之后,众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茅屋,小倒是不小,让他们歇息绰绰有余。 只不过由于是茅草为顶,再加上前些日子下了一场春雨,导致屋内有不少积水,看起来潮湿不堪。 护卫更是脸色铁青,怒道:“老爷怎可在这等地方歇息?” “人人都说淮南富足,就这?” “话不能这么说,此乃淮南偏僻之所,那老妇又上了年纪,难以谋生,落魄些倒也正常。”魏青赶忙道。 “算了算了,早些用膳,歇息一晚便走。”项大老爷言语中也有些无奈。 都说淮南富硕,就算是偏僻之所,又怎地会荒凉成这般模样? 众人均是叹息一声,神色中难掩失望之色。 这和他们理想中的繁华淮南,可不大一样。 “老妇人,食物可曾备好?我等吃了,也好早些歇息。” “好了好了,我这就端来。” 老妇人端着托盘,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 项大老爷一看,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护卫更是大怒,指着那托盘上的清汤寡水道:“你好大的胆子!” “我家老爷给了你那么多银钱,你就拿这些来糊弄我等?” 这托盘上一共只有数碗米粥和几碟青菜。 那青菜看起来眼巴巴的,怕是一点盐分没有。 那米粥…说是米粥,实则不过清汤寡水,只有几粒米漂浮,和清水无异。 看见这番场景,就连魏青都没再说些什么。 他们舟车劳顿,又恰逢春雨滂沱,已是人困马乏,应当吃些好的,补充体力。 而且圣上给的那锭银子,不管去何处,都够他们大吃一顿,且还有富余。 这老妇却只拿这点东西打发他们,当真是胆大包天,敷衍至极! 这护卫乃是宫廷禁军出身,此时盛怒之下,一声怒吼,怕是连正常男子都要抖上三抖,更何况眼前这个老妇。 那老妇被吓得浑身一个哆嗦,险些跪倒在地,从怀中摸出那锭银子,还了回去,呜咽道:“贵客,不是老妇要昧了你们的银子,实在是,家中只有这些了。” “你们想吃些带油水的,老妇实在拿不出来。” 闻言,项大老爷再也忍不住了,道:“我记得,朝廷的赋税并不高,你怎地会落魄成这般模样?” “朝廷的赋税是不高,但我们除了给朝廷的赋税,还要给黄老爷交租。” “我们一大家子,本是黄老爷家的佃户。” “我家老头子和老大老二还在时,三人用心耕作,还能勉强混个温饱。” “后来老大耕作时,黄老爷家的耕牛不知怎的发了狂,把我家老大踩死。” “老二气不过,上门找黄老爷理论,也被活活打死。” “老头子受不了这等刺激,没多久也去了。” 闻言,整个茅屋内都陷入了寂静。 项大老爷脸色难看,道:“你们要给黄老爷家交多少租子?” “差不多朝廷税款的三倍有余。” 轰! 此言一出,好似惊雷,狠狠劈在项大老爷心头,叫他又惊又怒。 “草菅人命,吸收民脂民膏,如此恶徒,你为何不报官?” 老妇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苦笑起来。 “也曾有人报过官,只不过尸体后半夜就凉了。” “有懂门道的说,黄老爷的银钱有半数都给了官老爷,我们告不倒他的。” 闻言,茅草屋内像是刮起了飓风,所有人都有些窒息。 项大老爷脸色本是铁青,如今却气得有些潮红。 怒道:“好一个官商相护,如此欺凌我大乾子民,真当朝廷律法是泥捏的不成?” “你且告诉我,那黄老爷家在何处,此事我替你主持公道!” 然而,老妇听闻此言后,却并未露出感激之色,反而神情恐慌,眉宇间皆是惧怕之色。 “不可,万万不可。” “黄老爷家养了几十个打手,还有官老爷撑腰,你是斗不过他们的。” “莫要平白因为此事,被害了性命。” “还是吃了饭食,早早歇息吧。” 项大老爷闻言,只冷哼一声,道:“我倒要看看是他几十个打手厉害,还是我这些个侍卫厉害。” “老爷放心,明日我等定然拿下那宵小之辈。” 项大老爷闻言,便点了点头,对着老妇说道:“这银钱你且收好,等明日我们收拾了黄老爷,再去镇上买些粮食,安享晚年。” 老妇听他这么说,急得要掉眼泪,却又无可奈何。 她一介老妇,又能如何? 顶多在这些个人被打死之后,给他们收尸。 和她的老大老二,还有老头子一样。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84章:乌龙 那些个饭菜虽说难以下咽,但明日还有一场恶仗要打,众人只得暂且忍受,将之吃了个精光。 随后便早早入睡,只等天明。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时,项大老爷一行人便已经向南出发。 只因老妇曾言,那黄老爷就住在南边数里之地。 走着走着,周遭景象逐渐繁华起来。 荒木杂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稻田,一颗颗嫩绿的秧苗破土而出,随着春风摇曳,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但此时此刻,谁都没有心思欣赏这番美景。 走到正晌午时候,一座庄园兀然映入众人眼帘。 只见那庄园内,屋舍俨然,大片大片的粮食,堆积如山。 当真是一副奢华富裕景象。 但落在项大老爷眼中,却尽是些民脂民膏! 砰砰砰! 护卫统领裴不让走上前去,敲响庄园大门。 一家仆模样的中年走出门来,带着些许警惕,打量了一番众人后,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你还没资格知道,叫你家黄老爷出来,我家主子有话要与他说道说道。” 兴许是项大老爷一行人看起来气势非凡,这家仆却也不敢怠慢,急忙往回赶。 片刻之后,一身穿紫色衣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这人八字胡,鹰钩鼻,三角眼,一看便是尖酸刻薄之相。 项大老爷盯着他身上那件紫色衣裳,脸色更加难看。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应当是顾北川做出来的丝绸。 莫不是,那位淮南诗君,还与这等人有勾结? 看来,此行八成是白来了。 “诸位来找我黄某人,所为何事?” 黄老爷拱手作揖,给足了礼数。 项大老爷却是没了耐性,直截了当道:“距离此处向北约莫三里,有一老妇,可是你打杀了她家儿子?” 闻言,黄老爷脸色铁青,眯起三角眼,竟也不否认,而是堂而皇之道:“怎么,你还想帮那老不死的讨债不成?” “确实是该讨债,不过不是替那老妇讨债,而是替朝廷讨债。” “当今圣上,疾恶如仇,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你怎敢如此放肆,欺上瞒下,吸食民脂民膏?” 听见如此声色俱厉的斥责,黄老爷不仅没有羞愧之色,反而大笑起来。 “圣上?” “谁不知道,当今圣上,醉心于北伐,不理朝政。” “现在这朝堂之上,是杨家当家做主。” “只要讨好了杨家,圣上算个屁。” 轰! 此言一出,还没等项大老爷发号施令,裴不让便站出身来,大喝一声:“大胆!” “岂敢欺君罔上!” 手中长刀出鞘,霎那间,只见刀光一闪,挡在黄老爷身前的家仆,已是人头落地。 “胆敢对当今圣上不敬,今日断然留你不得!” 黄老爷瞧见这一幕,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我瞧你们也不是贫苦出身,想来是有几分来头,何至于此?” “不如我们讲和?” “讲和?同你这等臭虫讲和,当真是污了我家老爷的身份。” 项大老爷依旧一言不发,连发号施令都是魏青来做。 但只要熟悉他的,就都知道,这位是当真生气了。 “好啊,你们当真是给脸不要脸,来人,给我拿下这几个臭丘八。” “当真以为学了点三脚猫功夫,就能在老爷我面前逞英雄不成?” 黄老爷一声令下,果不其然,庄园中里里外外足足涌出来数十打手。 个个手拿棍棒,凶神恶煞。 裴不让见状,却是没有丝毫胆怯之色,反而舔了舔嘴唇,露出兴奋之色。 “你们都别插手,且让我试试这群杂碎身手如何。” 闻言,刚想上前帮忙的众多护卫纷纷停下脚步,面露无奈之色。 他们统领,还是这般好斗。 “好大的狗胆,一个人胆敢挑衅我们几十人,老爷我要把你活活打死!”这一刻的黄老爷,凶神恶煞,恶不可言。 一声令下,几十号打手蜂拥而上。 裴不让却只是站立在原地,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每一次抬手,便有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滚落。 在黄老爷看来,更像是他的这些个打手,主动把脖子凑上前去,给人家宰杀一般。 “此…此人会妖术不成?” 片刻之后,几十号打手皆尽喋血,只剩裴不让站立当场,渊渟岳峙,好不威风。 一边嘴中喃喃道:“有些不禁打啊。”一边抖了抖手腕,便见一股强横罡气席卷,将长刀上的血迹尽数震落。 “世人皆道淮南繁华,人人有饭吃,有衣穿。” “那淮安诗君,不仅文采斐然,更是一等一的大善人,不知让多少贫苦百姓过起了好日子。” “今日一见,当真大失所望。” 项大老爷看着眼前血流成河的一幕,心中并无半点波澜,只是有点可惜。 闻言,魏青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归是无言以对。 “老爷,此人如何处理?”裴不让指着黄老爷,如是说道。 “宰了吧。” “慢着慢着,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寿县县令是杨家人,我这些年不知给他送了多少银钱,他肯定会保我的。” “你们若是杀我,别想活着走出寿县!” 黄老爷闻言,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放过我,只要你们放过我,我愿意献上半数家财!” “我这些年来敛了不少银子,你们肯定会满意的。” 黄老爷注视着众人,见他们脸上闪过错愕之色,以为自己来了希望。 谁承想,对方却问出了一个让他无比诧异的问题。 “你说这是何处?” “寿县啊。” “寿县?不是淮南吗?” “寿县本是淮南领土,但三十年前,圣上登基,重新规划郡县。” “寿县也就被划了出来,位于阜阳和淮南两郡之间,独成一县。” “诸位不知道吗?” “淮南律法严苛,更有飞鸿那等庞然大物。若是在淮南,我岂敢如此造次。” 听见黄老爷的话,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合着,闹了这么半天,竟是个大乌龙。 项大老爷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一时间都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恼怒。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85章:终至淮南 “按你所说,那淮南法度森严?” 黄老爷闻言,摇了摇头,道:“淮南法度和阜阳差不多,森严…倒也不说上。” “那你为何不敢在淮南造次?” “这位爷说笑了,淮南商贾无数,他们之间又自成规矩,我这点家产,如何与他们争锋。” “那你且说说,淮南有多少知名商贾。” “首屈一指的,自然是两位皇商。沈记布行和周氏粮商,这两位掌控着江淮一带近半数的布匹生意和粮食生意,手中更有冰纹丝绸和杂交水稻这等稀罕物件,当属淮南商贾龙头是也。” “再往下,便是淮南的酒楼生意。” “淮南名菜数不胜数,淮南烤鸭,火锅,还有红烧肉等等,再加上外卖服务,这生意能不好吗?” “还有书铺和医馆,淮南也到处都是。” “照你这么说,淮南百姓岂不是衣食富足?” “那是自然,有吃有喝又有穿,生病了还有地方去治。这等生活,怕是比周遭郡县强上百倍。” “现如今,一个淮南籍贯,可值不少钱。” 项大老爷闻言,脸色稍稍好转。 虽说这寿县是烂透了根,但所幸,就算是黄老爷这等丧尽天良之人,话里话外,也都在说淮南的好。 “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黄老爷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表情惊恐起来。 “放我一命,说好了放我一命的,你不可言而无信!” 然而,话刚说出口,裴不让的刀便从天而降。 绚丽的刀光一闪而过,横行乡里了半辈子的黄老爷便身首异处。 项老爷瞧着这幅惨状,皱了皱眉,道:“清理干净。” 随后掏出一枚写有项字的金牌,递给裴不让,道:“带着我的令牌,去县衙走一趟。” “该做些什么,你都知晓。”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凛然。 看来,今儿个的血,还没流够。 …… 八公村,村长严八公起了个大早。 带着李老二,秦老大,张大婶等一众八公村村民,老早便在村口候着。 今儿个,他们要等一位贵客。 一位自阜阳而来的商贾! 今时今日,以飞鸿的体量来说,自然没有什么商贾能入得了顾北川的眼。 但这位除外。 因为…他家有矿! 飞鸿是家大业大不假,但这家业大,消耗也就更大。 尤其是钢铁和石灰石的消耗。 冶铁,锻造,制水泥哪个不需要石灰石和钢铁? 在大乾,买卖钢铁的规矩虽然严苛,但只要在官府备案,便是正大光明的交易,倒也不存在什么隐患。 可,买卖钢铁容易,开采却成了难事。 每一处矿脉的开采,都需要拿到当地官府批文! 飞鸿发展至今,江淮两郡的钢铁已经开采得差不多了。 只能和其他郡县合作,而今儿个来的这位商贾,手中便有一座矿脉的开采权。 所以顾北川才尤为上心,让严八公叫上村民在此等候。 虽说已经是春天,但清晨还是有些许微寒。 严八公身后站着的众人,却无一人在乎,均是死死盯着路口,等待那位铁矿商贾的到来。 南山作坊里,各个部门竞争尤为激烈。 所以秦老大也好,李老二也罢,就连张大婶以及外来户孙壮,都极其希望能以自己的名义谈成这单生意。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巩固部长的地位,而且也能压其他部门一头。 而且以他们那位东家的性子,若是这生意谈成了,少不得升职加薪。 等啊等,等啊等,很快,一个时辰便眨眼而过。 李老二眉头微皱,语气略有些不耐烦。 “这人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和咱们飞鸿做生意,竟还如此摆谱!” “依我看,不如咱们都走了算了,叫他吃个闭门羹。” 然而,此话一出,非但无人动弹,众人反而用看傻子似的目光看向他。 “老二,这么拙劣的激将法就别用了。” “自从和周氏粮商合作以来,你们农业部是吃得盆满钵满。” “依我看,要不这次你就退出,也算给其他人一点机会。” 见计策被识破,李老二倒也不尴尬,而是冷笑一声,道: “什么叫我们部门吃得盆满钵满?” “东家有规矩在先,有多大能耐,拿多少工钱。” “你们砖窑部最后捣鼓出来砖窑,拿的工钱少些,理所当然。” “我们拿的工钱多,是我们能耐大,怎地还眼红上了。” 秦老大闻言,脸色铁青,却未曾多说。 毕竟李老二说的是实话,他们砖窑部捣鼓出红砖的时间最晚,拿的工钱自然就最少。 就算后来又弄出来了水泥,也比不过农业部和锻造部。 甚至…甚至就连全是女人的纺织部也能压他们一头。 这让他心里一直不好受,在部门里也饱受诟病。 所以,这次的生意,他势在必得! 只要能拿下来,从今往后,就能和其他三个部门平起平坐! 若是拿不下来…他这部长的位置,怕是都有些不稳。 “莫要再闹,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你们且往前头看看,贵客是不是来了?”严八公如是说道。 村长还是很有威信的,此言一出,现场的火药味瞬间散去,众人定睛一看。 只见果不其然,阜阳郡方向,赫然有一行人走来。 等距离近了,众人这才看得清晰。 为首之人,身着黑色锦袍,只是站在那,便有一股子渊渟岳峙的气势。 这些时日,八公村这些人跟着顾北川,也见过不少大人物,长了见识。 所以一看便知道,这不是个简单人物。 身上有股子贵气! 再看其身边人,一袭青衫儒袍,虽说上了年纪,却也自有一股读书人的风雅。 剩余之人,倒是没什么好看的。 皆是身穿皮甲的护卫,横生一股子彪悍之气,看起来应当挺能打。 严八公见状,急忙走上前去,握住项大老爷的手,道:“几位可是从阜阳郡方向而来?” 项大老爷被这般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周遭侍卫更是吓了一跳,纷纷准备拔刀动手。 圣上被人欺身到如此之近的距离,他们可是要以死谢罪的!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85章:终至淮南 “按你所说,那淮南法度森严?” 黄老爷闻言,摇了摇头,道:“淮南法度和阜阳差不多,森严…倒也不说上。” “那你为何不敢在淮南造次?” “这位爷说笑了,淮南商贾无数,他们之间又自成规矩,我这点家产,如何与他们争锋。” “那你且说说,淮南有多少知名商贾。” “首屈一指的,自然是两位皇商。沈记布行和周氏粮商,这两位掌控着江淮一带近半数的布匹生意和粮食生意,手中更有冰纹丝绸和杂交水稻这等稀罕物件,当属淮南商贾龙头是也。” “再往下,便是淮南的酒楼生意。” “淮南名菜数不胜数,淮南烤鸭,火锅,还有红烧肉等等,再加上外卖服务,这生意能不好吗?” “还有书铺和医馆,淮南也到处都是。” “照你这么说,淮南百姓岂不是衣食富足?” “那是自然,有吃有喝又有穿,生病了还有地方去治。这等生活,怕是比周遭郡县强上百倍。” “现如今,一个淮南籍贯,可值不少钱。” 项大老爷闻言,脸色稍稍好转。 虽说这寿县是烂透了根,但所幸,就算是黄老爷这等丧尽天良之人,话里话外,也都在说淮南的好。 “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黄老爷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表情惊恐起来。 “放我一命,说好了放我一命的,你不可言而无信!” 然而,话刚说出口,裴不让的刀便从天而降。 绚丽的刀光一闪而过,横行乡里了半辈子的黄老爷便身首异处。 项老爷瞧着这幅惨状,皱了皱眉,道:“清理干净。” 随后掏出一枚写有项字的金牌,递给裴不让,道:“带着我的令牌,去县衙走一趟。” “该做些什么,你都知晓。”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凛然。 看来,今儿个的血,还没流够。 …… 八公村,村长严八公起了个大早。 带着李老二,秦老大,张大婶等一众八公村村民,老早便在村口候着。 今儿个,他们要等一位贵客。 一位自阜阳而来的商贾! 今时今日,以飞鸿的体量来说,自然没有什么商贾能入得了顾北川的眼。 但这位除外。 因为…他家有矿! 飞鸿是家大业大不假,但这家业大,消耗也就更大。 尤其是钢铁和石灰石的消耗。 冶铁,锻造,制水泥哪个不需要石灰石和钢铁? 在大乾,买卖钢铁的规矩虽然严苛,但只要在官府备案,便是正大光明的交易,倒也不存在什么隐患。 可,买卖钢铁容易,开采却成了难事。 每一处矿脉的开采,都需要拿到当地官府批文! 飞鸿发展至今,江淮两郡的钢铁已经开采得差不多了。 只能和其他郡县合作,而今儿个来的这位商贾,手中便有一座矿脉的开采权。 所以顾北川才尤为上心,让严八公叫上村民在此等候。 虽说已经是春天,但清晨还是有些许微寒。 严八公身后站着的众人,却无一人在乎,均是死死盯着路口,等待那位铁矿商贾的到来。 南山作坊里,各个部门竞争尤为激烈。 所以秦老大也好,李老二也罢,就连张大婶以及外来户孙壮,都极其希望能以自己的名义谈成这单生意。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巩固部长的地位,而且也能压其他部门一头。 而且以他们那位东家的性子,若是这生意谈成了,少不得升职加薪。 等啊等,等啊等,很快,一个时辰便眨眼而过。 李老二眉头微皱,语气略有些不耐烦。 “这人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和咱们飞鸿做生意,竟还如此摆谱!” “依我看,不如咱们都走了算了,叫他吃个闭门羹。” 然而,此话一出,非但无人动弹,众人反而用看傻子似的目光看向他。 “老二,这么拙劣的激将法就别用了。” “自从和周氏粮商合作以来,你们农业部是吃得盆满钵满。” “依我看,要不这次你就退出,也算给其他人一点机会。” 见计策被识破,李老二倒也不尴尬,而是冷笑一声,道: “什么叫我们部门吃得盆满钵满?” “东家有规矩在先,有多大能耐,拿多少工钱。” “你们砖窑部最后捣鼓出来砖窑,拿的工钱少些,理所当然。” “我们拿的工钱多,是我们能耐大,怎地还眼红上了。” 秦老大闻言,脸色铁青,却未曾多说。 毕竟李老二说的是实话,他们砖窑部捣鼓出红砖的时间最晚,拿的工钱自然就最少。 就算后来又弄出来了水泥,也比不过农业部和锻造部。 甚至…甚至就连全是女人的纺织部也能压他们一头。 这让他心里一直不好受,在部门里也饱受诟病。 所以,这次的生意,他势在必得! 只要能拿下来,从今往后,就能和其他三个部门平起平坐! 若是拿不下来…他这部长的位置,怕是都有些不稳。 “莫要再闹,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你们且往前头看看,贵客是不是来了?”严八公如是说道。 村长还是很有威信的,此言一出,现场的火药味瞬间散去,众人定睛一看。 只见果不其然,阜阳郡方向,赫然有一行人走来。 等距离近了,众人这才看得清晰。 为首之人,身着黑色锦袍,只是站在那,便有一股子渊渟岳峙的气势。 这些时日,八公村这些人跟着顾北川,也见过不少大人物,长了见识。 所以一看便知道,这不是个简单人物。 身上有股子贵气! 再看其身边人,一袭青衫儒袍,虽说上了年纪,却也自有一股读书人的风雅。 剩余之人,倒是没什么好看的。 皆是身穿皮甲的护卫,横生一股子彪悍之气,看起来应当挺能打。 严八公见状,急忙走上前去,握住项大老爷的手,道:“几位可是从阜阳郡方向而来?” 项大老爷被这般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周遭侍卫更是吓了一跳,纷纷准备拔刀动手。 圣上被人欺身到如此之近的距离,他们可是要以死谢罪的!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86章:参观 八公村村口,气氛逐渐焦灼。 好在项大老爷及时反应过来,只一挥手,便叫那些个护卫收刀退下。 随后更是顺着严八公的话,说道:“我们确实是从阜阳来的。” “可是来谈生意的?” 生意?什么生意? 项大老爷虽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点头。 “不错,我有一笔大生意要和你们谈谈。” 八公村众人闻言,皆是眼眸一亮,心道:找对人了! 秦老大一个箭步便朝着项大老爷冲去,吓得一众护卫险些又要拔刀。 可谁承想,他只是展开一件貂裘,披在项大老爷身上。 “贵客,早晨天气有些寒,披上暖和暖和。” 项大老爷先是一愣,随后便感觉一股子暖意从身子里升腾而起。 先前那老妇人的茅草屋并不结实,半夜里吹了不少寒风,今早又经历一场厮杀,身子难免有些乏了。 此时这件貂裘,来的倒正是时候! “这位,如何称呼?” “贵客叫我老秦就行。” “老秦有心了,这貂裘暖和得紧呢。” 李老二等人见状,皆是咬牙切齿,暗道一声狗贼! 竟准备得如此充分! “贵客远道而来,想必是舟车劳顿,我们已经备好酒菜,不如边走边说?”李老二也适时上前,如是说道。 “好说好说,既然要做生意,不知道你们对我家产业了解多少?” “嘿,不瞒您说。来之前我可都是做过功课的,您家的矿脉,在整个阜阳都说得上首屈一指。” “不过这矿脉大是大,开采起来,却殊为不易。” “一来,招不到足够多的工人。二来,开采出来的铁矿,销量也不好。” “长此以往,说句不好听的,我个人并不看好。”秦老大侃侃而谈。 “噢?既然如此,那你们又为何要和我做这笔生意?” “自然是因为,我们飞鸿能解决阁下的所有问题。”李老二抢话道:“一来,我们飞鸿的工钱,历来都是别家的两倍之多,只要想招人,顷刻之间就能招来足够多的工人。” “而且个个有把子力气,干起活来,怕是比你们现在的效率高上不少。” “再者就是,整个江淮一带,也只有我们飞鸿,能一次性吃下一整条矿脉!” 此言一出,项大老爷都忍不住皱了皱眉,略显诧异道:“一整条矿脉?” “不错,我们飞鸿每日要用的矿石都不在少数。尤其是我砖窑部,红砖和水泥,可都是吃矿石的大户。” “还有我们锻造部,就算现在技术成熟了,想造出来一辆自行车,也得需要不少的铁矿进行试错。” “砖窑部,锻造部?红砖,水泥,自行车?”项大老爷脸上诧异之色更甚。 他知道淮南有冰纹丝绸,有杂交水稻,却不知道还有这些个新奇玩意啊,甚至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害,瞧我这记性,忘了贵客是从阜阳来的,不知道我们飞鸿的宝贝,倒也正常。” “要不等用了膳食,我便领你去我们作坊看看?” “不用,我们不饿,你现在就领我去看看,生意要紧。” 秦老大等人一听,顿时肃然起敬。 瞧瞧,要不怎么说人家能赚到钱呢。分明风尘仆仆,面带倦色,也要先忙生意上的事。 光这态度,就值得学习。 “那好,您这边请,我这就带您去作坊,看看我的砖窑部。” 李老二闻言,顿时不乐意了。 “你那砖窑部成天烟熏火燎的,有什么好看的?” “要去,也是去我的农业部。” “贵客您是不知道,我们那杂交水稻,成色当真是一绝。” “我觉得,锻造部也可一去。” “纺织部同样欢迎贵客。” 见四人针锋相对,却又彼此竞争,项大老爷反而笑了。 开怀大笑! 笑完之后,对着魏青道:“你们若是有人家这派头,也不至于打理不好我那一亩三分地的生意!” 魏青闻言,脸色顿时尴尬起来。 您那何止是一亩三分地。 “诸位莫要争了,都去都去。” “都去不成问题,但总得有个先后次序。” “那…不如就先去这位婶子的纺织部?” “几位也不好意思和一介女子相争吧?” 秦老大等人相视一眼,均有些犹豫。 若是别人,他们肯定是要争到底的。 毕竟,谈好了这桩生意,就是妥妥的升职加薪,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可张大婶… 孤儿寡母的,又是个女流之辈。 再加上张大哥昔日为人豪迈,对邻里都不错。 实在是张不开这个口。 “好说好说,那便先去纺织部看看。” 很快,南山作坊便映入眼帘。 一开始的南山作坊,因为地方小,人手不足,还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但经过这几个月以来的发展,飞鸿愈加壮大。南山作坊也是一次又一次扩建,时至今日,已经称得上是磅礴大气,气势恢宏。 哪里还像个作坊,说是工厂都不为过。 项大老爷也是个见过世面的,此时看见这作坊,也忍不住嘴角抽搐,喃喃低语道:“怎地好像比我乾德殿还要大些。” “贵客站在外边作甚,快些进来看。” “这里便是我们飞鸿的纺织部,里头工人都是妇人和女子。” “但您可别小瞧我们,姐妹们手都巧得很,当今皇商都在用的冰纹丝绸,就是姐妹们做出来的。” 说着,张大婶取来一匹绸缎,递给项大老爷观摩。 项大老爷接过来,一边摩挲感受材质,一边打量上面的刺绣。 只见巍峨雪山之上,一座高耸入云的雄关屹立不倒。 雄关之上,一道人影身披甲胄,替大乾江山,大乾社稷,大乾百姓,驻守边疆! 项大老爷见状,也是感慨不已。 “好布,当真是一等一的好布。” “不愧是皇室贡布,看来,那选拔皇商的官员,眼光是当真不错。” “可还有别的?” “自然,还有这柔云绸,质地手感也是一等一的好。” “这夜色锦也不错,还有这貂裘,这枫叶黄,这珠光紫。” “您可得好好看看姐妹们的手艺。” 看着琳琅满目的布匹,项大老爷一时间也是瞠目结舌。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86章:参观 八公村村口,气氛逐渐焦灼。 好在项大老爷及时反应过来,只一挥手,便叫那些个护卫收刀退下。 随后更是顺着严八公的话,说道:“我们确实是从阜阳来的。” “可是来谈生意的?” 生意?什么生意? 项大老爷虽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点头。 “不错,我有一笔大生意要和你们谈谈。” 八公村众人闻言,皆是眼眸一亮,心道:找对人了! 秦老大一个箭步便朝着项大老爷冲去,吓得一众护卫险些又要拔刀。 可谁承想,他只是展开一件貂裘,披在项大老爷身上。 “贵客,早晨天气有些寒,披上暖和暖和。” 项大老爷先是一愣,随后便感觉一股子暖意从身子里升腾而起。 先前那老妇人的茅草屋并不结实,半夜里吹了不少寒风,今早又经历一场厮杀,身子难免有些乏了。 此时这件貂裘,来的倒正是时候! “这位,如何称呼?” “贵客叫我老秦就行。” “老秦有心了,这貂裘暖和得紧呢。” 李老二等人见状,皆是咬牙切齿,暗道一声狗贼! 竟准备得如此充分! “贵客远道而来,想必是舟车劳顿,我们已经备好酒菜,不如边走边说?”李老二也适时上前,如是说道。 “好说好说,既然要做生意,不知道你们对我家产业了解多少?” “嘿,不瞒您说。来之前我可都是做过功课的,您家的矿脉,在整个阜阳都说得上首屈一指。” “不过这矿脉大是大,开采起来,却殊为不易。” “一来,招不到足够多的工人。二来,开采出来的铁矿,销量也不好。” “长此以往,说句不好听的,我个人并不看好。”秦老大侃侃而谈。 “噢?既然如此,那你们又为何要和我做这笔生意?” “自然是因为,我们飞鸿能解决阁下的所有问题。”李老二抢话道:“一来,我们飞鸿的工钱,历来都是别家的两倍之多,只要想招人,顷刻之间就能招来足够多的工人。” “而且个个有把子力气,干起活来,怕是比你们现在的效率高上不少。” “再者就是,整个江淮一带,也只有我们飞鸿,能一次性吃下一整条矿脉!” 此言一出,项大老爷都忍不住皱了皱眉,略显诧异道:“一整条矿脉?” “不错,我们飞鸿每日要用的矿石都不在少数。尤其是我砖窑部,红砖和水泥,可都是吃矿石的大户。” “还有我们锻造部,就算现在技术成熟了,想造出来一辆自行车,也得需要不少的铁矿进行试错。” “砖窑部,锻造部?红砖,水泥,自行车?”项大老爷脸上诧异之色更甚。 他知道淮南有冰纹丝绸,有杂交水稻,却不知道还有这些个新奇玩意啊,甚至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害,瞧我这记性,忘了贵客是从阜阳来的,不知道我们飞鸿的宝贝,倒也正常。” “要不等用了膳食,我便领你去我们作坊看看?” “不用,我们不饿,你现在就领我去看看,生意要紧。” 秦老大等人一听,顿时肃然起敬。 瞧瞧,要不怎么说人家能赚到钱呢。分明风尘仆仆,面带倦色,也要先忙生意上的事。 光这态度,就值得学习。 “那好,您这边请,我这就带您去作坊,看看我的砖窑部。” 李老二闻言,顿时不乐意了。 “你那砖窑部成天烟熏火燎的,有什么好看的?” “要去,也是去我的农业部。” “贵客您是不知道,我们那杂交水稻,成色当真是一绝。” “我觉得,锻造部也可一去。” “纺织部同样欢迎贵客。” 见四人针锋相对,却又彼此竞争,项大老爷反而笑了。 开怀大笑! 笑完之后,对着魏青道:“你们若是有人家这派头,也不至于打理不好我那一亩三分地的生意!” 魏青闻言,脸色顿时尴尬起来。 您那何止是一亩三分地。 “诸位莫要争了,都去都去。” “都去不成问题,但总得有个先后次序。” “那…不如就先去这位婶子的纺织部?” “几位也不好意思和一介女子相争吧?” 秦老大等人相视一眼,均有些犹豫。 若是别人,他们肯定是要争到底的。 毕竟,谈好了这桩生意,就是妥妥的升职加薪,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可张大婶… 孤儿寡母的,又是个女流之辈。 再加上张大哥昔日为人豪迈,对邻里都不错。 实在是张不开这个口。 “好说好说,那便先去纺织部看看。” 很快,南山作坊便映入眼帘。 一开始的南山作坊,因为地方小,人手不足,还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但经过这几个月以来的发展,飞鸿愈加壮大。南山作坊也是一次又一次扩建,时至今日,已经称得上是磅礴大气,气势恢宏。 哪里还像个作坊,说是工厂都不为过。 项大老爷也是个见过世面的,此时看见这作坊,也忍不住嘴角抽搐,喃喃低语道:“怎地好像比我乾德殿还要大些。” “贵客站在外边作甚,快些进来看。” “这里便是我们飞鸿的纺织部,里头工人都是妇人和女子。” “但您可别小瞧我们,姐妹们手都巧得很,当今皇商都在用的冰纹丝绸,就是姐妹们做出来的。” 说着,张大婶取来一匹绸缎,递给项大老爷观摩。 项大老爷接过来,一边摩挲感受材质,一边打量上面的刺绣。 只见巍峨雪山之上,一座高耸入云的雄关屹立不倒。 雄关之上,一道人影身披甲胄,替大乾江山,大乾社稷,大乾百姓,驻守边疆! 项大老爷见状,也是感慨不已。 “好布,当真是一等一的好布。” “不愧是皇室贡布,看来,那选拔皇商的官员,眼光是当真不错。” “可还有别的?” “自然,还有这柔云绸,质地手感也是一等一的好。” “这夜色锦也不错,还有这貂裘,这枫叶黄,这珠光紫。” “您可得好好看看姐妹们的手艺。” 看着琳琅满目的布匹,项大老爷一时间也是瞠目结舌。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87章:村民口中的顾北川 项大老爷有些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问道:“这些,都是你们织出来的?” “自然!这些可都是姊妹们一针一线织出来的。” “当真是上好的料子,摸起来竟这般柔顺,你们也来看看。” 魏青闻言,颇有些不信。 他是寒门出身,哪怕当官以后,也以清贫著称。 唯一拿得出手的衣服,想必也只有身上这件青衫儒袍了。 所以,他这人对衣着并不看重,也不懂其中门道。 对项大老爷的惊讶,自然也就有些不理解。 然而当他走上前来,看见那些琳琅满目的布匹时,也愣了一瞬。 随后下意识地伸手抚摸。 嘶! 这手感! 这质地! 这色彩! 当真是叫人爱不释手。 若是这样的布匹能做成衣裳穿在身上,定然是舒适至极的。 此时,再看身上的青衫儒袍。 这位大乾宰辅,头一次对自己的穿着产生了一丝嫌弃的情绪。 自己好歹也是大乾丞相,文官之首,象征着大乾的脸面,怎么着也不能穿的太过寒酸,否则岂不是给圣上丢脸?给大乾丢脸? “这位婶子,你们这的布匹,怎么卖?” “这位贵客,我们这是作坊,是工厂,只负责生产布匹,不负责售卖的。” “您若是想买,可以去城里的沈记布行。” “我们的货,都会运到沈员外那儿去售卖。” “了解了。” “婶子,不如带我去看看你们是怎么织布的?”项大老爷说道。 闻言,张大婶却是有些犹豫。 她们纺织的过程可是会涉及到一些商业机密的,若是传出去的,怕是不太好。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虑,项大老爷主动道:“婶子放心,我也就图个新鲜,想瞅瞅这丝质的绸缎,是怎么制出来的,绝无觊觎之心。” “就是就是,我家老爷一个卖矿的,难道还能染指你们的布匹生意不成。”魏青也在一旁帮腔。 “张大婶,就让贵客看看吧,我们都在呢。”李老二适时开口道。 听闻此言,张大婶瞬间反应过来。 是啊,现场这么多人盯着,这些人就算想要偷师,又能偷到什么呢? 与其藏着掖着,被人说小家子气,倒不如大方一点,就算给他看了又能如何? “贵客说得哪里话,既然想看,那我们陪您看看便是。” 紧接着,众人就陪着项大老爷,把纺织部的生产流程都过了一遍。 瞧见那一个个蚕蛹,以及抽丝剥茧,最后才编织成布的繁杂过程,项大老爷也是感慨良多。 “蚕丝这般细弱,谁承想,用来织布竟出奇地合适。” “也不知是谁人想出来的这等绝妙法子。” “贵客说笑了,这江淮一带,除了我们东家,谁人还能有这样的脑子。” “你们东家?那位顾诗君?” “自然,整个淮南城,除了我们东家,谁若是敢自称诗君,怕是要被那些个读书人喷个狗血淋头。” “你们这位东家,名气是当真响亮,就连我这个阜阳佬,也是如雷贯耳,也不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言一出,魏青和众护卫也来了兴趣。 这一路上他们听说顾北川的事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寿县为何那般荒凉? 一部分原因是官商沆瀣一气,欺压百姓。 另一方面就是,青壮年和读书人全都往淮南跑了。 人才都跑光了,不荒凉才怪。 不只是寿县,只要是淮南周边郡县,都有很严重的人才流失现象。 反观淮南,则是从一个名不见经传,只被人当作是江南附庸的小郡县,一步步做大做强。 到如今,地理面积虽说还是和以前一样大。 但经济,民生,医疗,教育,衣食住行,甚至人口,都和以前有了天壤之别! 而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数月之间。 只因一个人而改变,那人便是——淮南诗君,顾北川! 这样一个奇人,是当真有经国治世之才,还是和那位黄老爷一样,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内里欺压百姓? 这个答案,顾北川的朋友回答不出来,晚辈回答不出来,学生回答不出来,唯独他手底下的人,发言最有权威性。 听见这话,秦老大等人也兴奋了,似乎是想和项大老爷好好说道说道。 然而支支吾吾了半天,却终究没能憋出半个字来。 还是李老二幼童时上过几年私塾,感慨道:“东家他,不像个人。” ??? 闻言,项大老爷和魏青等人,顿时眉头微皱,表情诧异。 什么叫不像个人?这是什么话? 莫非这顾北川当真横行乡里,欺压百姓? 所以手底下人,才发出“非人哉”的感慨? 若是如此,即便此人有惊世之才,也断然用不得! 项大老爷冷哼一声,神情中却是有些遗憾。 “我们东家啊,是天上的神仙。” “那群读书人不是天天说吗,文曲星下凡,文曲星下凡,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东家。” 闻言,项大老爷微愣,随即莞尔。 倒是自己误会了,竟是这么个意思。 “那你且说说,他好在何处。” “贵客您别笑话,俺们都是八公村地地道道的农民,是粗人。” “所以东家写的那些个诗词也好,小说话本也罢,我们都看不懂。” “但谁对俺们好,俺们心里头门儿清。” “在东家没来八公村办作坊之前,俺们只能去城里做工。” “像我这样的块头,有用不完的力气,天天都能干重活儿。” “一天也才不到一百个钱。” “看着是不少,但咱们心里头都清楚,这是卖命钱,我能这样干几年?” “但是东家不一样,他招工给的工钱,永远是别家的两倍。若是干重活儿,甚至还要多些。” “不错,最关键的是,东家还管饭!” “尤其是中午那顿,次次都有肉食!” “我们贫苦出身,平日里,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肉。” “可现在,只要在东家这好好做工,天天都能吃上。” “相比起来,淮南城的那些个东家,当真是把我们当牲口使唤。” “您说说,这样的人,能不是好人吗?”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87章:村民口中的顾北川 项大老爷有些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问道:“这些,都是你们织出来的?” “自然!这些可都是姊妹们一针一线织出来的。” “当真是上好的料子,摸起来竟这般柔顺,你们也来看看。” 魏青闻言,颇有些不信。 他是寒门出身,哪怕当官以后,也以清贫著称。 唯一拿得出手的衣服,想必也只有身上这件青衫儒袍了。 所以,他这人对衣着并不看重,也不懂其中门道。 对项大老爷的惊讶,自然也就有些不理解。 然而当他走上前来,看见那些琳琅满目的布匹时,也愣了一瞬。 随后下意识地伸手抚摸。 嘶! 这手感! 这质地! 这色彩! 当真是叫人爱不释手。 若是这样的布匹能做成衣裳穿在身上,定然是舒适至极的。 此时,再看身上的青衫儒袍。 这位大乾宰辅,头一次对自己的穿着产生了一丝嫌弃的情绪。 自己好歹也是大乾丞相,文官之首,象征着大乾的脸面,怎么着也不能穿的太过寒酸,否则岂不是给圣上丢脸?给大乾丢脸? “这位婶子,你们这的布匹,怎么卖?” “这位贵客,我们这是作坊,是工厂,只负责生产布匹,不负责售卖的。” “您若是想买,可以去城里的沈记布行。” “我们的货,都会运到沈员外那儿去售卖。” “了解了。” “婶子,不如带我去看看你们是怎么织布的?”项大老爷说道。 闻言,张大婶却是有些犹豫。 她们纺织的过程可是会涉及到一些商业机密的,若是传出去的,怕是不太好。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虑,项大老爷主动道:“婶子放心,我也就图个新鲜,想瞅瞅这丝质的绸缎,是怎么制出来的,绝无觊觎之心。” “就是就是,我家老爷一个卖矿的,难道还能染指你们的布匹生意不成。”魏青也在一旁帮腔。 “张大婶,就让贵客看看吧,我们都在呢。”李老二适时开口道。 听闻此言,张大婶瞬间反应过来。 是啊,现场这么多人盯着,这些人就算想要偷师,又能偷到什么呢? 与其藏着掖着,被人说小家子气,倒不如大方一点,就算给他看了又能如何? “贵客说得哪里话,既然想看,那我们陪您看看便是。” 紧接着,众人就陪着项大老爷,把纺织部的生产流程都过了一遍。 瞧见那一个个蚕蛹,以及抽丝剥茧,最后才编织成布的繁杂过程,项大老爷也是感慨良多。 “蚕丝这般细弱,谁承想,用来织布竟出奇地合适。” “也不知是谁人想出来的这等绝妙法子。” “贵客说笑了,这江淮一带,除了我们东家,谁人还能有这样的脑子。” “你们东家?那位顾诗君?” “自然,整个淮南城,除了我们东家,谁若是敢自称诗君,怕是要被那些个读书人喷个狗血淋头。” “你们这位东家,名气是当真响亮,就连我这个阜阳佬,也是如雷贯耳,也不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言一出,魏青和众护卫也来了兴趣。 这一路上他们听说顾北川的事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寿县为何那般荒凉? 一部分原因是官商沆瀣一气,欺压百姓。 另一方面就是,青壮年和读书人全都往淮南跑了。 人才都跑光了,不荒凉才怪。 不只是寿县,只要是淮南周边郡县,都有很严重的人才流失现象。 反观淮南,则是从一个名不见经传,只被人当作是江南附庸的小郡县,一步步做大做强。 到如今,地理面积虽说还是和以前一样大。 但经济,民生,医疗,教育,衣食住行,甚至人口,都和以前有了天壤之别! 而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数月之间。 只因一个人而改变,那人便是——淮南诗君,顾北川! 这样一个奇人,是当真有经国治世之才,还是和那位黄老爷一样,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内里欺压百姓? 这个答案,顾北川的朋友回答不出来,晚辈回答不出来,学生回答不出来,唯独他手底下的人,发言最有权威性。 听见这话,秦老大等人也兴奋了,似乎是想和项大老爷好好说道说道。 然而支支吾吾了半天,却终究没能憋出半个字来。 还是李老二幼童时上过几年私塾,感慨道:“东家他,不像个人。” ??? 闻言,项大老爷和魏青等人,顿时眉头微皱,表情诧异。 什么叫不像个人?这是什么话? 莫非这顾北川当真横行乡里,欺压百姓? 所以手底下人,才发出“非人哉”的感慨? 若是如此,即便此人有惊世之才,也断然用不得! 项大老爷冷哼一声,神情中却是有些遗憾。 “我们东家啊,是天上的神仙。” “那群读书人不是天天说吗,文曲星下凡,文曲星下凡,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东家。” 闻言,项大老爷微愣,随即莞尔。 倒是自己误会了,竟是这么个意思。 “那你且说说,他好在何处。” “贵客您别笑话,俺们都是八公村地地道道的农民,是粗人。” “所以东家写的那些个诗词也好,小说话本也罢,我们都看不懂。” “但谁对俺们好,俺们心里头门儿清。” “在东家没来八公村办作坊之前,俺们只能去城里做工。” “像我这样的块头,有用不完的力气,天天都能干重活儿。” “一天也才不到一百个钱。” “看着是不少,但咱们心里头都清楚,这是卖命钱,我能这样干几年?” “但是东家不一样,他招工给的工钱,永远是别家的两倍。若是干重活儿,甚至还要多些。” “不错,最关键的是,东家还管饭!” “尤其是中午那顿,次次都有肉食!” “我们贫苦出身,平日里,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肉。” “可现在,只要在东家这好好做工,天天都能吃上。” “相比起来,淮南城的那些个东家,当真是把我们当牲口使唤。” “您说说,这样的人,能不是好人吗?”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88章:红砖和水泥 闻言,项大老爷也不禁点了点头。 对百姓不好的人不见得是坏人,但对百姓如此之好,而且各项补贴措施实施得如此细致入微的,八成坏不到哪里去。 大乾除了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以外,功勋最为卓著的,当属孝武皇帝。 相传,孝武皇帝出生时,遭遇刺客,从而流落民间。 当过和尚,做过乞丐,从小尝遍人间疾苦。 以至于,日后被皇室寻到,登基归位后,所颁布的一系列举措,都是惠及民生的。 而且还规定了一系列惩戒和官员间互相监督的措施,以保证这些个惠及民生的政令,能切实地落到老百姓头上。 尤其这位还最喜欢杀贪官污吏,甚至颁布政令,官不与民斗。 整个大乾百姓,若是谁人有所冤屈,皆可入乾都告御状。 沿途官员,不仅不得阻拦,还要提供一定盘缠,以作路费。 若是有人手眼通天,暗害告状之人,其余官员,皆可检举揭发。 若情况属实,连升三级! 被告知人,轻则秋后问斩,重则夷其三族。 这样一条政令,可谓身体力行地保障了老百姓的权益。 所以说,乾武那一朝,绝对是老百姓过得最好的一个朝代! 可即便如此,那时候的百姓,似乎也没有此时淮南的百姓,要来得富足。 “这可不止,要我说,东家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东家。” “别家作坊,要么不招女子,要么工钱少得可怜。” “但是东家不一样,他不只招姐妹们做工,在工钱上也从不吝啬。” “现在,只要姐妹们肯用心做,一个月的工钱下来,怕是不比男人们低。” 项大老爷等人闻言,瞳孔收缩,眼眸放大,又是有些震惊。 “这位顾诗君,竟还不拘一格,任用女工,倒也是个敢开先河之人。” “那是,俺跟您说句实在话。” “前些时候,家里头穷得揭不开锅,当家的进山打猎,结果遇上大虫,交代了性命。” “我一个弱女子,要不是东家给我这份工,如何能养得活娃儿们。”张大婶说话时,言辞恳切,情绪真挚,着实是有些叫人感同身受。 “何止是张大婶,说句不好听的,咱们整个村子,都在东家身上得了不少好处。” “要不是东家请人来教我们怎么织布,怎么烧窑,我们会什么呀?” “我们不还是在地里头刨活儿,整日揭不开锅的农民吗?” “现在,你看看,家家户户隔三岔五都能吃上肉。逢年过节,还有闲钱给孩子添件衣裳,给婆娘买支簪子。” “这样的日子,放在三十年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给个神仙也不换。” “而且东家也不摆什么架子,跟我们相处起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就像是…像是…”秦老大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像是没把我们当农民,而是把我们当和沈员外一样的人。”李老二适时补充道。 秦老大见状,颇有些恼怒。 这个混球李老二,仗着自己念过几年私塾,竟处处抢自己风头,当真可恨至极! 项大老爷闻言,也是唏嘘不已:“这顾北川分明未曾为官,何至于如此得人心?” “老爷,百姓似水,既能载舟,亦能覆舟。顾北川对村民好,带着他们摆脱贫困,只要心底还有些良心,自然要念着他的好。” 项大老爷点了点头,眼眸深邃,看不出情绪。 “好了好了,说了这么多,也该到我那去看看了。”秦老大见众人陷入感慨,颇有些急切道。 项大老爷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莞尔,笑道:“好说好说,小兄弟前头带路便是。” “嘿,那您且跟我来,准能叫您大吃一惊。” 随后,众人便跟着陈老大,来到了砖窑部。 和纺织部全程在室内不同,砖窑部大部分的做工地点,都在室外。 一处处砖窑伫立在土地之上,浓烟伴随着火焰,升腾而起。 一个个壮硕的汉子,光着膀子,汗流浃背。不断将泥块送入砖窑,又将烧好的砖块取出,整齐垒起。 场面虽说有些烟熏火燎,却也干劲十足。 “这,便是传闻中的砖块?”项大老爷拎起来一块红砖,细细摩挲,好生打量。 方才对纺织和布匹不感兴趣的护卫们也纷纷上前,眼眸中带着好奇。 他们都是行伍老兵,平日里行军打仗也好,拱卫宫殿也好,穿的都是铠甲。对布匹确实没什么兴趣,就算做出来的衣裳再好看,再舒服,他们也用不上不是? 但是这砖块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建城的利器! 若是用得好,守城的时候,不知能少死多少弟兄。 “小兄弟,我能掰掰看吗?”护卫对着红砖敲了又敲,捏了又捏,随后如是说道。 “当然,不过想掰开,可能得要些力气。” 护卫闻言,只是笑笑,随后双手一用力,那红砖便从中应声而断。 “霍,好大的腕力!” “可惜了,这砖块,硬是够硬,只是有些脆了。” 言外之意便是,用来建房子还好,可若是用来建造城墙,怕是有些不够看。 毕竟,城墙可是要经受攻城锤那等大杀器的冲击! 有些时候,还要面对天机神匠们做出来的,更加恐怖的攻城利器。 记得曾经有一次,北元南下,想要覆灭大魏,入主中原。 按理来说,北方草原到中原的路途,若说也有不少名山大川,但更多的地方,可都是一马平川。 若是被擅长骑射,号称长在马背上的北元入侵。 再加上那位堪比军神级的拓跋天汗指挥,大魏哪怕身为天子国,也有灭国的危机。 然而,战争的走向却出乎意料。 大魏竟然在其余诸侯国一个没出手的情况下,就硬生生逼退了北元,将其赶回草原,养精蓄锐。 当时凭借的,就是天机神匠造出来的一种名为投石车的守城利器! 能将巨石投掷而出,从天而降,叫北元骑兵人仰马翻。 若是想阻挡住投石车的轰击,这红砖…似乎还有些不够看。 看见护卫眼中的失望之色,秦老大却是呵呵笑道:“建房子哪能只用红砖,自然还要加上水泥!”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89章:连续震惊 水泥? 听闻此言,众多护卫纷纷瞳孔收缩,眼眸放大,面露诧异之色。 “水泥?” “在下为何从未听说过?” “吾观此名,似乎似水非水,似泥非泥。” 看见众人脸上神情,秦老大神秘一笑,道:“诸位且随我来。” 见事情似乎还有转机,众护卫纷纷大喜,急忙跟上。 秦老大将其领到一片空地,只不过这处空地,通体呈灰白色,质地坚硬,干燥。 与周遭杂草丛生的湿润土地明显不一样。 空地上摆放着一堆正在掺水的灰白色粉末,那粉末遇水之后,形成一种奇特的固液状态。 似泥非泥,似沙非沙。 “诸位且看,这便是水泥!”秦老大指着那堆正加水搅拌的粉末,如是说道。 众护卫闻言,纷纷皱眉。 他们本以为水泥会是一种比红砖更加坚硬的建筑材料,这才喜出望外。 谁承想,竟然是这等软趴趴的东西,能有什么用? 这人看起来倒是憨厚,莫不是在拿我等寻开心? 见这些护卫这等表情,秦老大非但没有恼怒,反而一副智珠在握之色。 “诸位觉得脚下这块地,有何不同?” 闻言,护卫们纷纷跺脚,却发现脚下那灰白色地面尤为坚硬,他们就算用上内力,也不过只能在上面留下一点不太起眼的痕迹。 众人见状,纷纷大惊:“这是何物?” “若是用以建造城墙,就算不能阻挡住投石车,怕是也能有奇效!” 看着众人脸上神情逐渐从失望转向震惊,秦老大嘴角微微上扬,道:“这,也是水泥。” 轰! 此言一出,好似晴天霹雳一般,将一众护卫劈得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位小兄弟,可莫要开玩笑。” “你先前分明说,那软趴趴的东西才是水泥,这地面如此坚硬,怎么会是水泥呢?” “诸位有所不知,水泥一开始只是粉末状,遇水则溶。此时处于液态,可以涂抹在任何地方,等其凝固之后,便会坚硬无比!” “若是搭配上红砖使用,效果更佳!” 听闻此言,护卫们呼吸纷纷急促起来。 可以涂抹在任何地方,凝固之后,便能更为坚硬! 这…这岂不是修补城墙的利器? 世间竟有如此神物! 项大老爷也看出了水泥的作用,走上前来问道:“不知现如今淮南可有用这水泥和红砖造起来的房子,若是有,我等也要去瞧瞧,好长一番见识。” 秦老大闻言,点了点头,道:“这水泥和红砖虽说最开始应用在江南郡,不过咱们淮南也有。” “城中心您知道吧,最豪华的地段,有一堆宅院,全是用红砖和水泥建起来的砖瓦房,东家还给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叫什么…淮南一品。” “淮南一品…”项大老爷嘴中喃喃,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道:“倒是个好名字,有机会定要买上一套,也体验一番,这砖瓦房住起来有什么不一样。” “诶,这房子啊,不卖。” “不卖?”项大老爷露出惊诧之色:“房子建出来不卖,这不是亏本生意吗?” “害,您也是有所不知。淮南最好的地段,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还是砖瓦房,这等豪宅,整个淮南能买得起的,也没有多少。” “所以我们东家索性不卖,只租。租给你们这样外地来的,不差钱的旅客。” 项大老爷闻言,点点头,露出赞赏之色,道:“倒是个好法子。” “弟兄们,等去了淮南城,定要去这淮南一品好生体验一番。” 护卫们纷纷点头,他们也想知道,这砖瓦房究竟能有多结实。 到这,砖窑部就算看完了。 剩下来的,便只有农业部和锻造部。 项大老爷先看的是农业部,现在还是春天,稻田里一个个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正插着秧苗。 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他们都满面红光,眉宇间充满干劲。 因为这批种子种下去,秋天粮食的产量,怕是能翻上好几倍。 “据说,顾诗君研究出来的杂交水稻,一年能亩产四百公斤?”这才是项大老爷最关心的问题。 自古以来,行军打仗,粮草问题都是重中之重。 更何况是北伐这种,战线要横跨崖余山脉的大战,粮草就显得更加重要。 充足的粮草,将是大乾击败北燕,收复疆域的底气所在。 只可惜,李老二没有给他肯定的回复,而是摇了摇头。 见状,项大老爷心中就是咯噔一下。 不过他知道,粮商大多都喜欢吹嘘自家的种子,这种情况实属正常。 不过就算没有四百公斤的年产,三百五十公斤,亦或者说,三百公斤总是有的吧? “您说的只是第一代种子,现在经过我们的研究,已经诞生了第二代种子。” “足以每年亩产五百公斤。” 轰! 此言一出,好似晴天霹雳,叫在场众人呆愣当场,难以释怀。 良久之后,项大老爷才缓过神来。 猛地抓住李老二的手,急切询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略微会有些偏差,不过平均下来,数值应该在亩产五百公斤左右。” 五百公斤!五百公斤! 四个大字一直在项大老爷脑海中回荡,要知道,这可是一千斤的粮食! 现如今,哪怕是江淮一带此等富饶之地,除去杂交水稻之外,其余水稻,一年的亩产量也不过就一两百公斤,和五百公斤相比,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若是大乾所有疆域都能种上这名为杂交水稻的种子,那北伐一事,何愁粮食不足? 到时候,军士们每天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拿下北燕,岂不如同探囊取物? 如此来看,这杂交水稻,乃国之重器也,需得上点心思,早些贯彻下去。 至少要在北伐之前,种满江淮一带! 见项大老爷流露出这等神色,秦老大心中暗道不妙。 这种子难道就这么讨人喜欢?这么下去,这单生意怕不是要给李家老二抢走了! 想到此处,秦老大再也忍不住,走上前去,说道:“贵客,他们农业部只有一个杂交水稻而已。相比之下,我们砖窑部既有水泥又有红砖,怎么看都是我们更胜一筹吧。”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89章:连续震惊 水泥? 听闻此言,众多护卫纷纷瞳孔收缩,眼眸放大,面露诧异之色。 “水泥?” “在下为何从未听说过?” “吾观此名,似乎似水非水,似泥非泥。” 看见众人脸上神情,秦老大神秘一笑,道:“诸位且随我来。” 见事情似乎还有转机,众护卫纷纷大喜,急忙跟上。 秦老大将其领到一片空地,只不过这处空地,通体呈灰白色,质地坚硬,干燥。 与周遭杂草丛生的湿润土地明显不一样。 空地上摆放着一堆正在掺水的灰白色粉末,那粉末遇水之后,形成一种奇特的固液状态。 似泥非泥,似沙非沙。 “诸位且看,这便是水泥!”秦老大指着那堆正加水搅拌的粉末,如是说道。 众护卫闻言,纷纷皱眉。 他们本以为水泥会是一种比红砖更加坚硬的建筑材料,这才喜出望外。 谁承想,竟然是这等软趴趴的东西,能有什么用? 这人看起来倒是憨厚,莫不是在拿我等寻开心? 见这些护卫这等表情,秦老大非但没有恼怒,反而一副智珠在握之色。 “诸位觉得脚下这块地,有何不同?” 闻言,护卫们纷纷跺脚,却发现脚下那灰白色地面尤为坚硬,他们就算用上内力,也不过只能在上面留下一点不太起眼的痕迹。 众人见状,纷纷大惊:“这是何物?” “若是用以建造城墙,就算不能阻挡住投石车,怕是也能有奇效!” 看着众人脸上神情逐渐从失望转向震惊,秦老大嘴角微微上扬,道:“这,也是水泥。” 轰! 此言一出,好似晴天霹雳一般,将一众护卫劈得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位小兄弟,可莫要开玩笑。” “你先前分明说,那软趴趴的东西才是水泥,这地面如此坚硬,怎么会是水泥呢?” “诸位有所不知,水泥一开始只是粉末状,遇水则溶。此时处于液态,可以涂抹在任何地方,等其凝固之后,便会坚硬无比!” “若是搭配上红砖使用,效果更佳!” 听闻此言,护卫们呼吸纷纷急促起来。 可以涂抹在任何地方,凝固之后,便能更为坚硬! 这…这岂不是修补城墙的利器? 世间竟有如此神物! 项大老爷也看出了水泥的作用,走上前来问道:“不知现如今淮南可有用这水泥和红砖造起来的房子,若是有,我等也要去瞧瞧,好长一番见识。” 秦老大闻言,点了点头,道:“这水泥和红砖虽说最开始应用在江南郡,不过咱们淮南也有。” “城中心您知道吧,最豪华的地段,有一堆宅院,全是用红砖和水泥建起来的砖瓦房,东家还给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叫什么…淮南一品。” “淮南一品…”项大老爷嘴中喃喃,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道:“倒是个好名字,有机会定要买上一套,也体验一番,这砖瓦房住起来有什么不一样。” “诶,这房子啊,不卖。” “不卖?”项大老爷露出惊诧之色:“房子建出来不卖,这不是亏本生意吗?” “害,您也是有所不知。淮南最好的地段,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还是砖瓦房,这等豪宅,整个淮南能买得起的,也没有多少。” “所以我们东家索性不卖,只租。租给你们这样外地来的,不差钱的旅客。” 项大老爷闻言,点点头,露出赞赏之色,道:“倒是个好法子。” “弟兄们,等去了淮南城,定要去这淮南一品好生体验一番。” 护卫们纷纷点头,他们也想知道,这砖瓦房究竟能有多结实。 到这,砖窑部就算看完了。 剩下来的,便只有农业部和锻造部。 项大老爷先看的是农业部,现在还是春天,稻田里一个个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正插着秧苗。 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他们都满面红光,眉宇间充满干劲。 因为这批种子种下去,秋天粮食的产量,怕是能翻上好几倍。 “据说,顾诗君研究出来的杂交水稻,一年能亩产四百公斤?”这才是项大老爷最关心的问题。 自古以来,行军打仗,粮草问题都是重中之重。 更何况是北伐这种,战线要横跨崖余山脉的大战,粮草就显得更加重要。 充足的粮草,将是大乾击败北燕,收复疆域的底气所在。 只可惜,李老二没有给他肯定的回复,而是摇了摇头。 见状,项大老爷心中就是咯噔一下。 不过他知道,粮商大多都喜欢吹嘘自家的种子,这种情况实属正常。 不过就算没有四百公斤的年产,三百五十公斤,亦或者说,三百公斤总是有的吧? “您说的只是第一代种子,现在经过我们的研究,已经诞生了第二代种子。” “足以每年亩产五百公斤。” 轰! 此言一出,好似晴天霹雳,叫在场众人呆愣当场,难以释怀。 良久之后,项大老爷才缓过神来。 猛地抓住李老二的手,急切询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略微会有些偏差,不过平均下来,数值应该在亩产五百公斤左右。” 五百公斤!五百公斤! 四个大字一直在项大老爷脑海中回荡,要知道,这可是一千斤的粮食! 现如今,哪怕是江淮一带此等富饶之地,除去杂交水稻之外,其余水稻,一年的亩产量也不过就一两百公斤,和五百公斤相比,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若是大乾所有疆域都能种上这名为杂交水稻的种子,那北伐一事,何愁粮食不足? 到时候,军士们每天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拿下北燕,岂不如同探囊取物? 如此来看,这杂交水稻,乃国之重器也,需得上点心思,早些贯彻下去。 至少要在北伐之前,种满江淮一带! 见项大老爷流露出这等神色,秦老大心中暗道不妙。 这种子难道就这么讨人喜欢?这么下去,这单生意怕不是要给李家老二抢走了! 想到此处,秦老大再也忍不住,走上前去,说道:“贵客,他们农业部只有一个杂交水稻而已。相比之下,我们砖窑部既有水泥又有红砖,怎么看都是我们更胜一筹吧。”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90章:溜之大吉 闻言,项大老爷不禁莞尔,哪里还不知道秦老大的意思。 好家伙,自己在宫中时,三宫六院的嫔妃争风吃醋。 怎地出了宫门,还有两个壮汉为自己争风吃醋? 当真是...奇了怪了。 “都好,都好,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不知,你们东家可有意愿把这些东西推广出去?” “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只给你们淮南用。” “嘿,贵客你说的这是哪里话。俺们东家可不是那等小气之人,这杂交水稻也好,红砖和水泥也罢,都是要往外头推广的。” “只不过现在刚做出来,就只在江淮两郡适用。” “但是东家说了,飞鸿日后定要遍布整个大乾,叫大乾子民,都享受到这等好东西。” 闻言,项大老爷这才点了点头,喃喃道:“虽说有些不切实际,但有此心意,便殊为难得了。” “贵客,还有我的锻造部呢,您要不也去看看?”一旁,孙壮瓮声瓮气道。 孙壮是个老实人,平常不喜欢与人争斗。 但手底下毕竟有一帮要吃喝拉撒,更要养家的徒弟,他就算不为自己争,也该为徒弟们争一争。 所以这次和贵客的生意,他也想拿下。 项大老爷闻言,眉头微皱。 他刚才之所以选择先看农业部而不是锻造部,是因为觉得锻造而已,无非是做些农具,要么就是刀剑,最顶尖的也不过是铠甲。 这些东西他哪个没见过?能做出什么新意来? 所以对于锻造部,他的兴趣并不大。 只不过前面三个都看过了,现在若是拒绝,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便点了点头,道:“那便看看吧。” 孙壮闻言,也不说话,只闷头带路。 很快,锻造部已经映入眼帘。 和农业部、砖窑部不同,锻造部大部分都在室内作业,但对通风和空气有十分严格的要求。 打铁室内,一位位铁匠光着膀子,聚精会神锻打眼前铁矿。 每个人的眉宇间,都充斥着十足的干劲,仿佛眼前不是铁块,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事实也正是如此,自从他们做出完整版的自行车以来。锻造部工人的月钱,几乎是四个部门中最高的。 也就是孙壮为人谦逊,再加上铁匠这碗饭村民们也确实吃不来,没这个手艺。不然,少不得要遭人妒忌。 此时,孙壮进来之后,一言不发,便带着项大老爷横穿打铁室,来到锻造部仓库门前。 将大门打开后,才郑重地对项大老爷道:“贵客,您眼前的,便是我们锻造部这几个月以来的最新成果!” 项大老爷闻言,皱着眉头看去,只见仓库内,陈列着一辆又一辆二轮车。 “这...是马车?”项大老爷眉头皱得更紧了,着实是看不出来眼前这个四不像究竟是何物。 说是马车,却也不见马匹,更是只有两轮。人坐上去,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秦家老大,就劳烦你,给贵客演示一番,这自行车得用途。” 秦家老大闻言,虽说有些不乐意,害怕孙壮抢了自己风头,不过终究还是上了自行车,骑行起来。 随着其脚部发力,自行车逐渐加速,很快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良久之后,秦家老大才折返回来。 此时,项大老爷皱着的眉头早已舒展开来,眸中满是惊疑不定之色。 “此物,无需马匹,便能启动?” “不错,此物用的乃是人力,自然无需马匹。” “好宝贝,当真是好宝贝。” “那当然,贵客大可去淮南城中一观,大街小巷,何处不见我们锻造部打造出来的自行车。” “若非自行车,只怕酒楼也推行不了外卖服务,挣不了冬天里的银钱。” 一开始项大老爷神色不耐时,孙壮唯唯诺诺,也不吭声。 现如今项大老爷因为自行车而瞠目结舌,孙壮才展露出眉宇间的自豪之色。 你可以说纺织部的布匹舒适自然,可以说农业部的杂交水稻惠泽天下,也可以说砖窑部的水泥和红砖是用来建房子的好材料。 这些我都认,但你不能否认我们锻造部的贡献。 这自行车制作繁杂,尤其是那刹车用的弹簧钢,更是我们不知试验了多久才探索出来的。 岂能这么轻易给人比下去? “好宝贝,都是好宝贝啊!” “难怪世人都说飞鸿家大业大,如今我算看明白了,有你们这四个部门,飞鸿的生意能不大吗?” 项大老爷这番话算是说到他们心坎坎上了,四人顿时有些飘飘然。 还是秦老大现实些,率先醒悟过来,问道:“那,您打算和谁谈一谈矿脉的生意?” “这...说实在话,四位部长都很优秀。但是跟谁合作却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可否给我们些时间,让我们商量一二?” “这是自然,还希望贵客能好生考虑一番。”秦老大拍了拍项大老爷的肩膀,脸上仿佛写了两个大字——选我! 项大老爷不禁莞尔,带着魏青和护卫们走出门去,假装商量,实则却是一走了之。 “老爷,那些东西可都是一等一的好宝贝,咱们就这么走了?”其中一个护卫如是问道,他有种入宝山却空手而归的感觉。 就身后,那间作坊里的东西,但凡能推行一件,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不错,丝绸衣裳人人想要,亩产五百公斤的种子更是刚需,红砖和水泥都能用来修建城墙,自行车也可用于运粮,这些都是大乾的刚需,陛下何不亮明身份,与之好好商谈一番?”魏青道。 项大老爷却是摇了摇头,道:“咱们毕竟是假冒的,看完了人家的东西,此时不走,难不成等人家反应过来,冲我们动了刀枪才好?” “至于那些宝贝,丝绸和粮食已经被充作皇商,只要一纸御令便可调用。” “红砖、水泥和自行车,倒是确实要聊聊。只不过和他们聊不管用,得找那位顾诗君好生聊聊。” “不过在此之前,咱们还是好生领略一番这淮南城的风光为好。毕竟顾家小儿就在那,还能跑了不成?”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90章:溜之大吉 闻言,项大老爷不禁莞尔,哪里还不知道秦老大的意思。 好家伙,自己在宫中时,三宫六院的嫔妃争风吃醋。 怎地出了宫门,还有两个壮汉为自己争风吃醋? 当真是...奇了怪了。 “都好,都好,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不知,你们东家可有意愿把这些东西推广出去?” “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只给你们淮南用。” “嘿,贵客你说的这是哪里话。俺们东家可不是那等小气之人,这杂交水稻也好,红砖和水泥也罢,都是要往外头推广的。” “只不过现在刚做出来,就只在江淮两郡适用。” “但是东家说了,飞鸿日后定要遍布整个大乾,叫大乾子民,都享受到这等好东西。” 闻言,项大老爷这才点了点头,喃喃道:“虽说有些不切实际,但有此心意,便殊为难得了。” “贵客,还有我的锻造部呢,您要不也去看看?”一旁,孙壮瓮声瓮气道。 孙壮是个老实人,平常不喜欢与人争斗。 但手底下毕竟有一帮要吃喝拉撒,更要养家的徒弟,他就算不为自己争,也该为徒弟们争一争。 所以这次和贵客的生意,他也想拿下。 项大老爷闻言,眉头微皱。 他刚才之所以选择先看农业部而不是锻造部,是因为觉得锻造而已,无非是做些农具,要么就是刀剑,最顶尖的也不过是铠甲。 这些东西他哪个没见过?能做出什么新意来? 所以对于锻造部,他的兴趣并不大。 只不过前面三个都看过了,现在若是拒绝,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便点了点头,道:“那便看看吧。” 孙壮闻言,也不说话,只闷头带路。 很快,锻造部已经映入眼帘。 和农业部、砖窑部不同,锻造部大部分都在室内作业,但对通风和空气有十分严格的要求。 打铁室内,一位位铁匠光着膀子,聚精会神锻打眼前铁矿。 每个人的眉宇间,都充斥着十足的干劲,仿佛眼前不是铁块,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事实也正是如此,自从他们做出完整版的自行车以来。锻造部工人的月钱,几乎是四个部门中最高的。 也就是孙壮为人谦逊,再加上铁匠这碗饭村民们也确实吃不来,没这个手艺。不然,少不得要遭人妒忌。 此时,孙壮进来之后,一言不发,便带着项大老爷横穿打铁室,来到锻造部仓库门前。 将大门打开后,才郑重地对项大老爷道:“贵客,您眼前的,便是我们锻造部这几个月以来的最新成果!” 项大老爷闻言,皱着眉头看去,只见仓库内,陈列着一辆又一辆二轮车。 “这...是马车?”项大老爷眉头皱得更紧了,着实是看不出来眼前这个四不像究竟是何物。 说是马车,却也不见马匹,更是只有两轮。人坐上去,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秦家老大,就劳烦你,给贵客演示一番,这自行车得用途。” 秦家老大闻言,虽说有些不乐意,害怕孙壮抢了自己风头,不过终究还是上了自行车,骑行起来。 随着其脚部发力,自行车逐渐加速,很快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良久之后,秦家老大才折返回来。 此时,项大老爷皱着的眉头早已舒展开来,眸中满是惊疑不定之色。 “此物,无需马匹,便能启动?” “不错,此物用的乃是人力,自然无需马匹。” “好宝贝,当真是好宝贝。” “那当然,贵客大可去淮南城中一观,大街小巷,何处不见我们锻造部打造出来的自行车。” “若非自行车,只怕酒楼也推行不了外卖服务,挣不了冬天里的银钱。” 一开始项大老爷神色不耐时,孙壮唯唯诺诺,也不吭声。 现如今项大老爷因为自行车而瞠目结舌,孙壮才展露出眉宇间的自豪之色。 你可以说纺织部的布匹舒适自然,可以说农业部的杂交水稻惠泽天下,也可以说砖窑部的水泥和红砖是用来建房子的好材料。 这些我都认,但你不能否认我们锻造部的贡献。 这自行车制作繁杂,尤其是那刹车用的弹簧钢,更是我们不知试验了多久才探索出来的。 岂能这么轻易给人比下去? “好宝贝,都是好宝贝啊!” “难怪世人都说飞鸿家大业大,如今我算看明白了,有你们这四个部门,飞鸿的生意能不大吗?” 项大老爷这番话算是说到他们心坎坎上了,四人顿时有些飘飘然。 还是秦老大现实些,率先醒悟过来,问道:“那,您打算和谁谈一谈矿脉的生意?” “这...说实在话,四位部长都很优秀。但是跟谁合作却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可否给我们些时间,让我们商量一二?” “这是自然,还希望贵客能好生考虑一番。”秦老大拍了拍项大老爷的肩膀,脸上仿佛写了两个大字——选我! 项大老爷不禁莞尔,带着魏青和护卫们走出门去,假装商量,实则却是一走了之。 “老爷,那些东西可都是一等一的好宝贝,咱们就这么走了?”其中一个护卫如是问道,他有种入宝山却空手而归的感觉。 就身后,那间作坊里的东西,但凡能推行一件,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不错,丝绸衣裳人人想要,亩产五百公斤的种子更是刚需,红砖和水泥都能用来修建城墙,自行车也可用于运粮,这些都是大乾的刚需,陛下何不亮明身份,与之好好商谈一番?”魏青道。 项大老爷却是摇了摇头,道:“咱们毕竟是假冒的,看完了人家的东西,此时不走,难不成等人家反应过来,冲我们动了刀枪才好?” “至于那些宝贝,丝绸和粮食已经被充作皇商,只要一纸御令便可调用。” “红砖、水泥和自行车,倒是确实要聊聊。只不过和他们聊不管用,得找那位顾诗君好生聊聊。” “不过在此之前,咱们还是好生领略一番这淮南城的风光为好。毕竟顾家小儿就在那,还能跑了不成?”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91章:幡然醒悟 一行人从八公村入了淮南城,很快便被大街小巷上的繁华场景所吸引。 按理来说,项大老爷等人来自乾都。 又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辈子什么没见过? 可眼前这一幕,依旧让众人有些震惊。 只见四方高楼矗立,红砖灰瓦,别有一番风味。 街道之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以诸位之见,此处繁华,比之乾都如何?” 护卫张了张嘴,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道:“乾都更胜一筹。” 谁知项大老爷闻言,却是哈哈一笑,爽朗道:“谎话!” “依我看,淮南城的繁华,比之乾都,怕是还要更胜一筹。” 乾都是什么地方?大乾国都,皇宫所在之地! 衮衮诸公,王公贵族,不计其数。 理应是整个大乾最为繁华之处! 若是有人说大乾有个城市比乾都还要繁华,无疑是要被人嗤之以鼻的。 可现在,说出这话的偏偏是仁宣帝,大乾之主! 更为神奇的是,这话说出来,护卫们也好,魏青也罢,竟都未曾反驳。 可见淮南给众人带来的震撼之大。 “回头查查淮南郡守是何人,宣其来见我。” “诺!” “诸位,那便让我等同游淮南,看一看这繁华之所!” 众人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自从乾都出发起,一路上便没少听淮南的传说。 若说众人心中没有期待,无疑是假的。 而在经过和八公村众人的商谈后,这份期待无疑到达了最高点! 堪比贡布的丝绸,神奇的自行车,红砖和水泥建造起来的房屋。 无不在牵动众人的神经。 …… 与此同时,八公村。 秦家老大等人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他们印象中的贵客,似乎...消失了。 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说是要商量一番,结果人都不见了。 任谁遇上这事儿,心情都好不起来。 “诸位,我们是不是把这桩生意给搞砸了?” 闻言,众人一愣,随后脸色更加难看。 若说谈成这笔生意是大功一件,能升职加薪。 那么搞砸这笔生意,无疑便是大错。轻则降薪,重则,一个不好,这部长的位置怕是都要保不住。 尤其是秦家老大,砖窑部因为做出成果最晚,导致他的位置并不稳固,若是再出这么档子事情,怕是难以收场。 一时间,众人心乱如麻。 李家老二更是对着秦家老大斥责道:“都是你,过于阿谀奉承,把贵客给吓跑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李老二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行了行了!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贵客为什么一走了之。” “只要能重新拿下这笔生意,我们便不算有错。” “孙壮说得对,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贵客,问个清楚。若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改便是。但这笔生意,一定要拿下。”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秦家老大却是摇了摇头,叹息道:“说得倒是轻巧,这都过去多少时辰了,说不好人家都已经到了阜阳,怎么把人找回来?”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沉默。 是啊,秦老大说得对。 若是人还在八公村,他们身为土生土长的村民,自然好找。 可若是出了八公村,便是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想要找人,无异于海底捞针。 难不成,这笔生意就砸在他们手里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门外突然传来呼喊声。 “部长,部长!村口来了人,说是从阜阳来的矿脉商人,要和咱们谈生意。” “大家伙儿拿不定主意,您要不要去看看?” 轰! 此言一出,秦家老大眼眸中顿时亮起光彩。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就说贵客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准会回来的。 唰的一声,秦家老大便冲了出去。 其余三人见状,也不甘示弱,纷纷向门外跑去。 然而,等四人到了地方后,才瞠目结舌,脸上纷纷流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先前明显身居高位的项大老爷和身穿一袭青衫儒袍的魏青,以及那一个个身材魁梧,暗带煞气的护卫,统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完全是另一伙人!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对面的商贾也愣住了,准确来说,是被眼前这幅场面给镇住了。 不是说好了今天在八公村谈生意吗? 你们看见我,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难不成,是我找错了村子? “你,是从阜阳来的?” “是啊!” “做铁矿生意的?” “是啊!” “来和我们飞鸿合作的?” “你们大东家顾北川亲自喊我来的,说来了八公村自有人接待。” “还给了我一份契书,说合同条款什么的,全在上头,已经拟好了。我来了之后,直接和锻造部的孙壮部长对接就行。” 孙壮闻言,急忙上前,接过契书,仔细打量一番后,对着秦家老大等人点了点头。 这一霎那,众人脑海之中好似有惊雷炸响,又似晴天霹雳,将他们劈得呆愣在原地,久久无言。 所有人脑海中都浮现出一个共同的想法。 如果说这个才是真的,那先前那波人是谁? 怪不得要跑!怪不得啊! 秦家老大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他那么多好话,都说给骗子听了? 他们甚至……甚至还顺走自己一件貂绒! 好家伙! 那可快够得上自己一个月的工钱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痛感传遍全身,秦家老大只觉得这一瞬间,自己似乎有些难以呼吸。 紧接着,便是彻骨的寒意。 因为他突然想到,那伙来历不明之人,似乎看光了飞鸿作坊中的产品。 四大部门,无一幸免! 很显然,孙壮和李家老二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所幸,给他们看的只是成品,并未展示制作细节。 可即便如此,这也是天大的事,得赶紧向东家禀报! 于是乎,这群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徒留那铁矿商贾呆愣当场,不知所措。 难不成真走错了村子?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92章:饭菜来咯 淮南城,城中心。 项大老爷一行人,全然不知自己等人的把戏已被识破,正悠哉游哉地逛着街。 只不过淮南城中心实在过于繁华,众人已然有些看花了眼,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先去何处。 索性找了个正在看报的路人,向其问询一番。 “老汉,我且问你,这淮南有何处非去不可?” 那老汉紧了紧手中的飞鸿日报,突然被人喊停,他本是有些生气的。 可看见项大老爷等人身上的穿着,以及那无时无刻不在的气质,顿时意识到,这群人怕是非富即贵。 于是呵呵笑道:“诸位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吧。” “要说淮南城中有何处非去不可,这你可问对人了,老汉对其中门道,最是清楚不过!” “我知道,在你们外郡人眼中,淮南名气很大。” “但实际上,也就最近这几个月,我们淮南才繁华起来,搁在以前,只配做江南郡的附庸。” “那诸位可知,淮南富裕起来的原因何在?” “莫非是郡守励精图治,秉公执法?” “非也,非也!” “郡守大人虽说也是秉公执法,但让一整个郡县富裕起来,光靠法度可不行,你得让老百姓能赚到银子,赚到之后,还要拿出来消费。” “这样下来,如此往复,银钱从商贾手中,流通到工人手中,又从工人手中,回到商贾手中。” “流动的次数越多,淮南的消费也就越多,自然也就越富裕。”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理是这么个理。 不管哪个郡县,都有那么一小撮富人,掌握着整个郡县将近百分之八十的财富。 然而,如果不能做到让财富流通。 那么富人始终是富人,穷人也始终是穷人,郡县经济自然也就发展不起来。 相反,淮南就做得很好。 “那你们可知,这拉动消费的,究竟是何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当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淮南诗君,顾北川。” 听闻此言,那老汉也是一愣,随即笑道:“没承想还是个有见识的,竟然听说过顾东家的名讳。” “你说得不错,自从顾东家来淮南之前,俺们还穷得很,他来了之后,开创了飞鸿,短短几个月时间,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起初飞鸿名下只有一个酿酒的铺子,到现在,您但凡是在淮南走一圈,每隔三五步,若是看不见飞鸿的铺子,便算小老儿诓骗于你。” “当然,若只是生意做得大,那也没什么,不值得小老儿如此吹嘘。” “重要的是,这位顾诗君,把咱们老百姓放在心上啊!” “他捣鼓出来的新东西,都是惠及民生的好宝贝!” “别的不说,单单就是遍地跑的自行车,让我们在家中就能吃到飞鸿酒楼的饭菜。” “还有遍布淮南的医馆和书铺,叫我们有地方去治病,有地方去读书。” “这样的日子,谁人不想过?” “说远了,说远了。您不是问淮南有什么非去不可的地方吗?” “老朽且告诉您,飞鸿酒楼二楼,但凡每一个来淮南的旅客,去了之后,就没一个后悔的。” 众人闻言,则有些诧异。 “为何?莫不是这酒楼的饭菜,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那是自然,飞鸿旗舰酒楼做出来的饭菜,当真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饭菜。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去看那首顾诗君亲自提笔写下的诗文。” 项大老爷一听,顿时乐了。 天底下最好吃的饭菜? 他这辈子,天天吃的都是御膳。给他做饭的厨子,哪怕在御厨里也是佼佼者。 就这,他都不敢夸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饭菜。 这小老儿,当真是见识短浅,竟敢说出如此狂妄之语。 项大老爷一阵莞尔,随即对其口中诗文,倒是来了几分兴趣。 “诸位,既然如此,恰好咱们也没用过膳食,不如便去这飞鸿酒楼,尝一尝天底下最美味的饭菜,也瞧一瞧那位顾诗君的墨宝。” “饭菜便算了,我们生在乾都,什么样的美味佳肴不曾吃过。”护卫如是说道,言语中颇有不屑。 就连魏青也点了点头,颇为赞赏。 就算他对顾北川尤为看好,但也不得不承认,乾都饮食之丰富,当为大乾之最。 毕竟御厨已经是整个大乾厨道造诣最高的一批人了,而大部分御厨都在乾都。你淮南的特色菜就算再怎么好吃,还能比得上御厨的手艺不成? “不过我听说,淮南的酒水还是不错的。尤其是那位顾诗君搞出来的四种佳酿,可谓天下一绝,喝过之人统统赞不绝口。” “就是冲着这美酒,也得去上一遭。”护卫本是军旅中人,性格豪爽,好酒也实属正常。 “我倒是想去看看顾诗君的墨宝,喝酒便不必了。”魏青如是说道。 “好,既然诸位都有雅兴,那我们便走上一遭。” 片刻之后,飞鸿酒楼内,众人已齐聚一桌。 好巧不巧,当初顾北川提笔留下的墨宝,正在其正前方。 看着墙壁上,以狂草写就的那首诗,魏青忍不住赞叹连连。 “字是好字,诗更是好诗,如此文采,真乃天纵之才。” “《淮南秋·赠项白》?这项白是何许人也?莫非也是我项家子孙?若是如此,算起来倒也算一桩美谈。”项大老爷见状,也是感慨连连。 护卫们却不管那么多,提起英雄醉便是吨吨吨。 酒水下肚之后,眼眸瞪大,满脸不可置信之色。 “世间竟有如此佳酿!” “好酒!当真是好酒!” “这英雄醉号称只醉英雄,真应当让裴统领看看,当年他在玉门雄关一枪退百骑兵。这英雄二字,怕是当仁不让。” “不让现在还在寿县执行公务,等他来了,定要让其好生品尝一番。” “诸位,这酒也喝了,诗也看了,菜就别吃了。” “早些去淮南一品看看,租个房子歇息一番。”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然而,就在他们要起身离去之时,一股浓郁的香气从厨房传来。 “诸位客官,你们的饭菜来咯。”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93章:终相遇 项大老爷等人闻言,本是不屑一顾。 然而那香味飘散而出,他们鼻头一耸,脚步自然而然就停顿了下来。 “这…这饭菜怎地会这么香?”项大老爷心头暗想,颇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终究是身居高位之人,区区菜肴而已,如何能动其心智? 当下便毅然决然道:“走!” 然而等他三两步跨出,都快要走出飞鸿酒楼时,却发现…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 项大老爷懵了,一时间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回头一看,却见众护卫纷纷聚在饭菜前,双眸放光。 如同这辈子没见过女人的七旬老汉一般,目露饥渴之色。 看见这一幕,项大老爷只觉嘴角抽搐。 脑海中依稀闪现出护卫甲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乾都菜才是天下第一!”的模样。 以及护卫乙面对那老汉的推荐,一脸不屑的模样。 可是,你们现在是在做甚? 岂有此理!当真是一群言而无信之徒! 男子汉大丈夫,生而在世,当言而有信也! 若是人无信,与那猪狗何异? 为了让你们不当猪狗,我只能勉为其难,将这些淮南菜消灭个干净了! 想到此处,项大老爷霍地转身,朝饭桌走去。 那背影,好似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当真毅然决然也! …… 时光易逝,光阴难求。 转眼间,项大老爷等人已在淮南呆了三日之久。 这三天时间以来,一行人可谓是把淮南好吃的好玩的都过了一个遍。 颇有点,淮南乐,不思乾的感觉。 毕竟淮南多好,吃的有飞鸿,治病有飞鸿,看书读报也有飞鸿。 方方面面都有飞鸿! 只要你有银子,飞鸿能让你过上帝王般舒适的日子。 这种感觉,是在乾都时不曾感受过的。 只不过,项大老爷终究是项大老爷,是那个立志要做大乾中兴之君的帝王。 魏青也终究是魏青,是那个立志要名留青史的大臣。 等着他们去做的事太多太多,现在可还不到享乐的时候。 “老爷,来淮南都三日了,是不是该去见见那位顾诗君了?” “不错,是该去见见了。”一行人从淮南一品中走出,边走边如是说道。 “既然这样,宜早不宜迟,今日便去顾府走一遭。”项大老爷发号施令,众人自然莫敢不从。 只不过,这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即便是他项大老爷,总归也有人生不如意的时候。 比如现在。 一行人赶到顾府门口之后,只见福伯笑嘻嘻地说自家少爷不在。 项大老爷什么身份? 九五至尊! 向来是别人等他,他什么时候等过别人? 不过,他事先没有通传,顾北川要出门倒也正常。 更何况,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现在福伯笑得那叫一个友善,那叫一个充满歉意,让他也没理由发作。 众护卫见状,顿时沉默了。 说实在的,他们也很想见到这位淮南诗君。 看看他那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竟能捣鼓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可人家现在不在能怎么办?难不成执行武力,把对方给抓回来? 别闹了,项大老爷跟前,对囚犯才能执行武力。 顾北川乃淮南诗君,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若是不分青红皂白把人给绑了,怕是不用顾北川杀他们,项大老爷都不会放过他们。 “要不,去靖王府看看?”看出了项大老爷的尴尬后,魏青斟酌着提议道。 可谁承想,此话一出,周遭瞬间寂静下来,项大老爷眼眸之中更是带着些许冷意。 “你和青峰联系过了?”一声平平淡淡,语气甚至毫无波澜的询问,却把魏青惊出一身冷汗,当即跪伏在地,言辞恳切,道:“臣罪该万死,不敢妄议皇家之事。” “但微臣在此之前,绝对未曾与靖王联系过,还请圣…老爷明鉴。” 魏青说完这席话后,现场出奇地安静。 护卫们更是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口。顶多就是心中腹诽一句:魏丞相怎么敢说这话,当真是糊涂! 良久的沉默,好似千钧重担,快要把魏青压得喘不过气来。 终于,项大老爷开口了。 “出门在外,别动不动下跪。给旁人瞧见了,指不定说点什么。” “既然你说了,那便去看看青峰吧。” “这孩子,虽说懦弱了些,但好在一直老实本分。” “朕…我倒也有些时日没瞧见他了。”语气依旧平淡如水,魏青却如蒙大赦,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背后早已冷汗淋漓。 …… 靖王府。 顾北川嘴中哼着小曲,悠哉游哉地走出门来。 自从那次同游淮河后,他和项芷柔的感情便得到飞速发展。 现在几乎每天都要见面,只不过项芷柔终究是一介女儿家,不方便出门。 所以更多的时候,还是顾北川来靖王府。 然而,就在他春风满面地从靖王府大门走出时,却迎面撞上一群人。 这群人身穿黑衣,目光凛冽,腰间还配着刀。 为首之人,那般渊渟岳峙的气质,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而且对方来势汹汹,还是暂避为好。 顾北川刚想转身离去,就见对面传来一声大喝:“站住!” “你可是那淮南诗君顾北川?”项大老爷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顾北川,颇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惊喜感。 “我不是,阁下认错人了。” 项大老爷闻言一愣,好家伙,你这是欺君知不知道! “还敢狡辩,就是你,来呀,给我拿下!” 护卫们闻言,便目光一凛,快步上前。 顾北川见状,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这伙人果然来者不善! 最近的飞鸿医馆距离此处也有不小的距离,该当如何是好? 护卫们抽出带鞘的长刀,眼神充满杀意,一步步逼近。 顾北川见状,急忙大喝一声:“阿打!” 随后一抹鼻子,做出散打姿势,高声喝道:“我警告你们,我可练过武,下手没轻没重的。” “一个不好打残了你们,可概不负责!” 看见这一幕,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护卫们顿时停下脚步,目露惊愕之色。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94章:被绑 顾北川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同时于心中默念李小龙牛逼。 总算是哄住了他们! 接下来只要找机会脱身便好,只要能脱身,很快便能赶到邻近的飞鸿医馆。 届时,安危自然无虞。 然而,让顾北川万万没想到的是,护卫们确实是被他哄住了。 但却不是被他的功夫和姿势哄住的,而是被他的胆量! 好家伙,该说不愧是淮南诗君吗?竟敢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 项大老爷也是气得肝疼,你欺君罔上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在我面前动武不成?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磨蹭什么?还不快点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护卫们健步如飞,拔出腰间长刀,朝着顾北川飞奔而去。 一时间,刀光如长虹,好似要贯穿日月。 顾北川见状,也是呆立当场。 好家伙,非但没哄住,还把对面气得拔刀! 为今之计,只好殊死一搏了! 这里是靖王府门口,只要制造出足够大的动静,就一定会有人来救自己! 呼! 长舒一口气,顾北川屏息凝神,体内纯阳与药王两股内力奔腾如海,自精经脉而出,汇聚于其双手之上。 随后对着身前护卫,一掌打出! 轰隆隆! 内力席卷而来,好似浪潮奔涌,又似雷霆席卷。 冲在最前面的护卫好似遭遇到了洪水猛兽一般,心中生出机警,出于本能地后退。 然而却恰好和第二个护卫撞上,于是乎被撞得一个踉跄,直接撞在了顾北川打出的手掌上!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两道人影抛飞到项大老爷跟前。 护卫们仰起头来,嘴角已是溢血,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不过这些皮外伤不算什么,更严重的是精神攻击。 自己好歹是禁军中的佼佼者,临时的大内护卫。 练武不知道多少年,竟然就这么,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给击败了? 还一掌打飞了如此之远! 我不要面子的吗!!! 我这么厉害的吗??? 与此同时,以上想法从顾北川内心涌出。 随后便是一股虚弱感传来,刚才那一招用光了他体内所有内力。 再加上纯阳炽热,杀伤力大。药王内力醇厚磅礴,气息绵长,两相结合,再就是打了那护卫一个措手不及,有心算无心之下,这才打出这般惊人的效果。 震住了!这下子是真震住了! 顾北川见众人呆愣在原地,便拔腿就跑。 毕竟内力都打光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然而还没等走出两步,就见一刀鞘从天而降,笔直砸在顾北川后脑勺上,将其砸晕过去。 裴不让从房檐上飘然而下,接过刀鞘后,于项大老爷跟前单膝跪地,道:“末将来迟,让老爷受惊了。” “无妨,交代你做的事情如何了?” “寿县县令已经易职,新任县令是一寒门子弟,至于其他官员,还在查。” “我已留下命令,若是查出来有任何鱼肉乡里,欺压百姓之举,一律处死。” “嗯,做得不错,把人抬回去吧。” …… “不好了!不好了!”靖王府内,小红慌慌张张地推开自家小姐房门,言语急切。 “怎么了?小红你跟着我的年岁也不短了,理应知道,做事要有静气。” “不要稍微遇到点小事情就慌慌张张,毛毛躁躁。学学你家小姐我,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小红见状,觉得有几分道理。 毕竟自家小姐身份高贵,自己跟在身旁伺候,今后难免要见些大场面。动不动就惊慌失措,自己丢脸倒还好,可别损了小姐的面子。 于是她便等喘匀了气,再一字一顿地说道:“小姐,不好了,我方才瞧见顾大家在咱们家门口给一伙强人抓走了。” 轰! 此言一出,好似晴天霹雳。 项芷柔只觉脑子一片空白,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良久之后,才花容失色地喊道:“你怎么不早说?怎么不早说?” “可是,不是小姐您让我遇事要有静气的吗?”小红当真委屈极了。 闻言,项芷柔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不想再搭理这个小糊涂蛋。而是拿起桌边剪刀,掀起裙摆,追出门去。 想了想,觉着不太保险,又去柴房提了把砍刀。 她可是打小生长在北方的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实则有武力在身! 提刀救夫什么的,想必是不在话下。 …… 顾北川醒了,但没完全醒。 文艺点讲,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通俗点讲,就是醒了没睁眼。 为什么没睁眼? 废话,警匪片里不都这么演的吗?被绑之后,不睁眼才能活得长久。 “别装死了,快些起来,与我喝酒。” 顾北川闻言一愣,心说不可能啊,我明明伪装得如此之好,怎么可能会被发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然而,就在他还要继续装睡时,肚子却挨了两脚。 顾北川顿时睁开眼,怒视眼前之人。 果不其然,是把他绑走那伙人的首领。 “好啊,老家伙,趁人之危算什么好汉。” “有本事把我手脚解开,顾某人定要与你好生论论拳脚...讲讲道理。” 裴不让一袭黑甲,气息恐怖,如渊如狱。好似金刚一般伫立在项大老爷身后,对顾北川怒目而视,迫使他遵从心的意志,选择给老年人一点关爱和尊重。 当然,这肯定不是害怕。 读书人的事情,能叫害怕吗? “这位...老人家,你要请我喝酒,大可好好说。踢人就是你的不对了,还是踢肚子。我跟你说,肚子这一块,尤为脆弱,若是踢出个好歹来,我可要讹你的。” 项大老爷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这可不是我踢的,你若是有怨气,大可找不让。” 其身后,裴不让也很配合地点了点头,表示是自己干的。 顾北川闻言,顿时气急。 心说你也就欺负李东璧那混蛋不在我身边,不然今儿个这场子我说什么也得找回来。 “老头子,您就直说了吧。” “找我有何贵干,我不相信,你大老远把我绑来,就是为了吃一顿酒。” “莫不是求财?”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95章:一百万两 项大老爷闻言,笑了笑,道:“为什么不能是为了吃一顿酒?我老头子闲来无事,不行吗?” 顾北川摇了摇头,道:“若是别人说这话,我八成就信了。但是你说,不信。” “噢?为何?”项大老爷来了几分兴致。 “很简单,看穿着打扮以及身上气质。” “我看几位虽未穿得过于明艳,而是低调内敛的黑色与青色。但衣服的料子都是极好的,再加上诸位的气质,只怕不是寻常人氏。” 项大老爷闻言,啧啧称奇几句,随后道:“我知世界上有气质一说,但你我相见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你便能从我身上气质,看出我是什么来头,果真盛名之下无虚士,生得一双慧眼也!” 一旁的裴不让闻言,眼眸微眯。 他贴身保护项大老爷多年,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对某个人如此夸赞。 难不成眼前这人,当真有这般了得? “其实,也不单单是从气质看出来的。” “哦,那你倒是说说,从何处看出来的?” “很简单,前几天,八公村村长曾告诉我有一伙人伪装成飞鸿的合作伙伴,在我南山作坊里头逛了好大一圈,将飞鸿的商业机密看了个精光。” “几位看着面生,语气又是地道的乾都腔。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应当是从北而来,从阜阳入的八公村,从八公村入的淮南。” “先前在靖王府门前分明就是偶遇,你们却直奔我而来,想必是筹谋已久,但没在顾府找到我,所以偶遇之下,才会这般果决,直奔我而来。” “远道而来的陌生人,对我这个飞鸿创始人情有独钟,甚至不惜动用绑架这等手段。”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前些日子里,偷看我飞鸿机密的,便是几位吧。” 顾北川一席话说完,项大老爷沉默良久,裴不让呆立当场。 他虽是昨天才到的,但护卫们已经把八公村的经历和他讲述了一遍。 以他的角度来看,项大老爷一行人压根没留下什么线索。 可眼前之人,却硬是凭借蛛丝马迹,推断出了他们的身份。 实在是…让人细思极恐! 天底下竟有这般妖孽! 项大老爷却是一笑,道:“你有几分把握,就在此信口雌黄,满口胡诌。” “而且以如此手段,欺诈我这么个老人家,未免有些不厚道。” 裴不让闻言一愣,他…他竟是在诈我等! 这…,算了算了,文化人的世界咱不懂,还是动刀子来得痛快。 裴不让的思想很简单,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 天下武夫,只凭拳头交谈便好。 顾北川闻言,脸色才稍稍好转,就瞧见项大老爷换了个姿势,大马金刀,中气十足道:“不过我实话告诉你,瞧见你飞鸿机密的,就是我等。” “你又能奈我何?” 顾北川沉默了,他在思考,除掉眼前之人的可行性。 虽说没有看到核心的东西,但只看见制作步骤,事情就相当严重了。 而且眼前之人明显身居高位,又是乾都来客,有官身都说不定。 这样的人,有了流程,想要复刻一个南山作坊出来,当真不是难事。 就算遇到难事,买凶杀人,绑架,从他口中再套出关键信息便是。 毕竟…眼前这群人,似乎就是做这个的。 绑架手段,极其娴熟。 飞鸿之所以能做到现在的规模,甚至达到掌控江淮一带经济命脉的地步,靠的就是创新! 衣服有冰纹丝绸,房子有砖瓦房,饭菜有调味品,酒楼有自行车。 正是这些创新,才让飞鸿一步步干掉竞争对手,走到今天。 但是…如果这些创新的点子和技术被人以某种手段得到,那个人还有非凡的财力,那对飞鸿而言,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 而飞鸿对顾北川而言,不仅仅是一场生意,更是他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绝不能毁! 所以…如果可以,他想杀了在场除他之外的所有人。 毕竟…只有四人才懂得如何保守秘密。 似乎是看出了顾北川眼中的杀意,项大老爷神色不变,依旧悠哉游哉。 其身后的裴不让却猛地一跺脚,霎时间,雄浑罡气破体而出,随着脚掌,狠狠跺在了地面上。 轰! 伴随着一声轰鸣巨响,顾北川三人所在的小亭子剧烈摇晃起来。这种感觉,好似地动山摇一般。 看见这一幕,顾北川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对方这是在以绝对的武力警醒他,不要耍小心思。 可恶!李东璧和杜家三兄弟但凡在一个,自己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眼前这人,看似什么都没做。但实际上,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只寥寥数语,就化解了顾北川苦思冥想构建出来的言语陷阱。 这种被压制的感觉,顾北川已经很久没体会到了。 “说吧,到底想要什么。”顾北川神情严肃,语气也冷淡下来。 “喝酒聊天而已,我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坏心思。”项大老爷呵呵笑道。 “给你一笔银子,离开淮南,忘记在南山作坊看见的一切!也不准以任何形式向任何人透露相关内容。” “只要你肯签契书,银子数额随你提。” 项大老爷闻言,依旧悠哉游哉,契书,倒是商贾之间彼此契约的好法子。 但是面对勋贵和那些个鱼肉乡里的贪官污吏,契书对他们而言,不过一废纸尔。 这孩子,虽说机敏过人,但为人处世,还是稚嫩了些。 “一百万两。”项大老爷摇头晃脑,爆出一个足够吓死人的数字。 裴不让闻言,忍不住看向顾北川,想知道他会如何抉择。 一百万两的巨款,怕是足够武装好几只军队了。 眼前这位年不过二十的少年郎,当真能出得起? 顾北川闻言,眉头紧皱,却并未立刻出言拒绝。 而是开始来回踱步,嘴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计算什么。 良久之后,长出一口气,回到桌前,与项大老爷对视,神情肃穆,语气郑重地吐出一个字:“好!”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96章:入股 寂静,绝对的寂静。 在顾北川吐出一个好字后,这处小亭子就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裴不让口干舌燥,项大老爷依旧沉默,但微缩的瞳孔却出卖了他,说明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并非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一百万两,什么概念? 要知道,普通的一家三口,一月开销也不过二两银子左右。 一百万两,足够供养一百五十万人一月之久! 军队可能花销更大些,但也差不多够百万大军的一月口粮了。 这个数字,和顾北川吐出的那个字,无一不让人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良久之后,还是项大老爷打破沉默。 “你的飞鸿,一月能挣多少银子?” 顾北川摇了摇头,道:“未曾算过,我也不知道。” “但,一百万两得分期给你。就算是飞鸿,短期之内也无法拿出这么大一笔流动资金。” 闻言,裴不让这才觉得稍微正常了点。 横跨两郡的商贾他不是没见过,相反,他见得多了。 但盈利能有顾北川这么高的,当真是凤毛麟角,甚至没有! 可想而知,飞鸿的赚钱能力有多么惊人。 “既然这么会做生意,为何不把生意做到乾都?” “毕竟那里才是大乾中心,经济民生,都比淮南强上不知凡几。” 闻言,顾北川苦笑一声,道:“乾都有钱人是多,我也想去割他们韭菜。只可惜,乾都水也深。” “我一没势,二没权,若是不打点清楚,去了无异于给其他商贾当作壮大的口粮。” 顾北川这话是说自己的产品没问题,但乾都水深,想把生意做好,不是光产品好就行了的。 他…怎么敢说这话? 乾都可是天子脚下,法度森严。 更何况,现在项大老爷就坐在这。 裴不让眉头微皱,似是在为其默哀。 谁承想,项大老爷却只是笑了笑,没当一回事,道:“依我看,飞鸿潜力无限,这一百万两,不够。” 闻言,顾北川眉头皱得更紧,脸上甚至出现明显的怒意。 他不怕对方狮子大开口,毕竟言而有信,将此事就此烂在肚中,一百万两也算花得值。 最怕的,便是这般贪得无厌之辈,不管多少银子,都喂不饱只想吃肉的野狼。 “那你想要多少银子?” “想要多少银子你都不会给了,你在想尽办法杀我,可对?” 顾北川闻言,脸上怒意消失,重新变得面无表情,他在收敛自身情绪。 因为眼前之人,察言观色,洞察人心的本事,甚是厉害。 “若是寻常勋贵,只怕你真能得手。只可惜,我有不让保护。便是这天塌下来,都伤不得我分毫。” 其身后,裴不让闻言,身躯又挺拔了三分,周遭气势,如渊如狱。 淦! 这老泼皮既有身份又有保镖,怎地这般难缠。 顾北川头一次感到这么棘手,但表面上却是丝毫不曾显现,言语冷淡道:“既然如此,一个铜板我都不打算出。” “你若是能造出来另一个飞鸿,只管去造便是。” “我就与你打擂,同台竞争。” “还祝你早日拿下乾都这片市场,顾某恕不奉陪,告辞了。” 说完这番话,顾北川便转身朝着最近的飞鸿医馆走去。 然而,还没走上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项大老爷依旧波澜不惊的声音。 “回来。” 顾北川不言,依旧前行。 “我对做生意不感兴趣。” 顾北川冷笑一声,依旧前行。 “不过你这买卖,确实挺有意思。” 顾北川险些要走出项大老爷视线。 “这样吧,不要你的银子,不过,我也要入一股。” 顾北川感觉自身被磅礴气机锁定,顿时停下脚步。 他赌对了,对方不想杀他! 否则都到这个地步了,那黑甲护卫何至于只是威慑,而非出手斩杀? 既然如此,那就有聊下去的可能性。 “可以,不过我得知道,你是何人。” “正阳侯,陆旭。” 与此同时,远在乾都的正阳侯陆旭猛地打了个喷嚏,顿时诧异。 心想现如今这暖春节气,老夫又是铁打的身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打喷嚏?莫不是有哪个崽种在暗地里诽谤老夫? 好啊,可莫要让老夫抓着了,不然定要叫你好看! …… 听见正阳侯三个字,顾北川顿时露出了然之色。 原来是他,三十年前领军平叛的翘楚人物之一。也算是个了得的将星,只可惜,镇北王光芒太盛,遮掩了绝大多数武将的风采。 当然,当年耀眼如骄阳,照亮整个大乾的霍狂澜除外。 只可惜,这颗骄阳存世时日太短,最终只能化作流星,只给大乾子民带来短暂希望。 见顾北川这副表情,项大老爷笑呵呵道:“怎么,听过老夫名讳?” “自然,不过当年听闻,还道正阳侯虽不如镇北王那般耀眼,却也好歹算个英雄,如今看来…却是个只会为难小辈的老泼皮。” 项大老爷闻言,仿佛这话不是说他一般,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道:“确实是个老泼皮。” 见对方这么不要脸,顾北川也是无语,只能放弃嘲讽,继续商讨正事。 “就算贵为正阳侯,陆老板想入股,也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我出钱,三十万两银子,如何?” 见顾北川摇头,项大老爷却是皱了皱眉。以他的真实身份来说,三十万两确实有些寒碜,毕竟人家一介商贾,张口闭口都是一百万两。 只不过,这些年来,北伐在即,当以军需为重,朝廷的其余开支,都得有所缩减,能拿出三十万两来,已是不易。 “三十万两已经不少了。”裴不让冷着脸,替自家主子说道。 可顾北川依旧只是摇头:“三十万两对其余商贾来说,自然是不少。但我顾某人不同,飞鸿缺的不是钱,而是其他东西。” “少年郎,看中了老夫身上何物,不妨直说。” “爽快,我要侯爷在乾都的名声!” “此言何意?” “简而言之,只要日后飞鸿去了乾都,做生意都以侯爷的名义来做。出了什么事,侯爷负责摆平。” “如此,这三十万两银子,侯爷便可不出,却也算入股,如何?”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97章:赌徒 裴不让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 放着三十万两银子不要,选择要一个名头? 正阳侯的名头这么值钱吗? 裴不让脑海中闪过正阳侯敦厚的脸庞,着实有些难以将这张脸和三十万两银子挂上钩。 怎么看也不值这么多啊,三两银子倒还差不多。 项大老爷也不懂生意上的门道,但是他身居高位,自然能懂其中道理。 就像少年所说,飞鸿若想入驻乾都,缺的从来不是钱,而是一个足够稳固的后山。 而正阳侯的名头,恰好就是这个后山。 如此看来,倒也合理。 最关键的是,他什么都不用付出,便平白入股。 这样一想,自己岂不是又替朝廷省下来三十万两银子? 嗯,自己当真是个布施仁政,勤俭持家的好皇帝。 “一分钱不花便能入股,此等好事,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今后你若去了乾都,生意上的事,只管打着我陆旭的名头。”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喜意。 今天这遭事,总算是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不过,除此之外,老夫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 “此次会试前十一甲中有十个都是你教出来的,他们行文思路,解题步骤,都如出一辙。” “为此,翰林院和国子监犹豫了好些时日,要如何判卷。此事最后更是上达天听!怀疑你有教唆舞弊之嫌,特派我微服出巡,前来调查此事。” 闻言,顾北川眉头一皱,道:“我只是教导了解题步骤,预料到了出题方向。往年科举,未尝没有人这么做,只不过他们没有猜准,而我运气好些罢了,何来舞弊一说?” 朝廷既然已经放榜,就说明其中就算有些不合规矩,但也已经默认。 顾北川又不是刚穿越过来的三岁孩童,岂能这点道理都不懂。 这老不死的,八成又是在诓他。 “不错,经老夫调查之后,你的那些个弟子也都是这么说的。” “你能从我朝近三年来的三百余条政令中猜测出科举命题方向,想必对朝廷局势,也有些见解。我便以此考校你一番,若是能答上来,此事就此揭过,圣上那里,自有我去替你美言。” “可若是没答上来,便是教唆舞弊无疑!到时候,可别怪老头子我不留情面,将你就地正法!” 轰! 此言一出,裴不让作为一名称职的保镖兼打手,立即放出自身如渊如狱的气势,以作威慑。 顾北川见状,险些气得嘴角抽搐。 好家伙,合着就欺负我的保镖不在呗。 “你问便是。” “现如今,世人都说杨家四世三公,太傅杨槐结党营私,迫害忠良,污染朝堂。当今圣上对此却不闻不问,莫不是老迈昏庸,全无年轻时的雄风,你如何看待?” 顾北川闻言,心中一凛。 这可是四世三公的杨家和当今圣上,这正阳侯胆子当真是大,竟敢如此妄议。 不过此事事关身家性命,还是如实作答为好。 毕竟,如果今天这段对话传出去了,也是先治他陆旭的罪,与我顾北川何干? “依我看,其实不然。当今圣上虽说年岁渐长,可非但没有老迈昏聩,反而更加励精图治,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业。颇有些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意思。” 项大老爷闻言,先是被“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一词眼前一亮,随后对顾北川言语中的意思,却是更加惊异! “你当真如此觉得?” “自然。大乾历经三十年前那场动荡,早已油尽灯枯。若非出了陛下这么个圣明之君,怕是连气数都要尽了。从这一点来看,圣上之功绩,已然位列不朽。” “可史书不会这么写,毕竟三十年前还未曾亡国,圣上还算不得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之既倒。” “若想堪比太祖高皇帝,还需要做出更大的功绩。” “无非中兴大乾和开疆拓土。” “而这两者并不冲突,咱们这位陛下,想的便是在开疆拓土的过程中中兴大乾,消磨掉内部一切不安稳势力和因素,比如杨家!” “当今天子虽说在朝堂上说一不二,无人胆敢忤逆。可杨家好歹四世三公,势力庞大,可谓盘根错节。” “若是因为妄动而引起暴乱,只怕整个朝堂都要因此而抖三抖,经历过如此浩劫后,朝廷又哪来的底气发起北伐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所以,圣上想的法子便是以北伐消耗杨家的势力。等北伐结束,或是磨得差不多了,再以一个莫须有罪名,清理掉这个寄生在大乾身上不断吸食血肉的百年世家。” “所以,陛下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再者说了,圣上不还着手建立了丞相派系和太尉派系与之对抗吗?杨家那点道行,在咱们这位陛下面前,还真不够看。” “跳梁小丑尔,不值一提。” 项大老爷闻言,也不言明顾北川答得正确与否,只是哈哈一笑,紧接着便道:“按你所说,圣上既要北伐,又要处理杨家,风险岂不是太大了些?” “何止是大了些,咱们这位陛下,骨子里就是个赌徒!” 赌徒是什么人?下三流也! 皇帝是什么身份?九五至尊! 用赌徒来形容帝王,无异于大不敬。 裴不让身子紧绷,好似蓄势待发。 只是项大老爷依旧神色平静,脸上未曾有过任何波澜。 见状,顾北川继续道:“只不过,自古以来,但凡成大事者,又有谁不是赌徒?” “远的不说,就说咱们大乾的两位战神。” “当年那位冠军侯,为何能取得封崖余的丰功伟绩,至今供人传唱?” “自然是因为其带着少许精锐奇袭燕都,然而,就算再怎么精锐,也避免不了数量极少的问题。” “带着这样少的部队,去攻取一国之国都。” “如此行径,难道还称不上是赌徒吗?” “若是输了,乾都就会被贡献。他便是亡国之将,将背上个跳梁小丑的名头,甚至承载千古骂名。” “但,人家偏偏赌赢了!” “那便功成名就,千古传唱!”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98章:北蛮族 裴不让闻言,暗自点了点头。 虽说他自付武力无双,可若是让他只带零星精锐去攻陷一国国都,约莫是不敢的。 这就是霍狂澜的魅力所在! 他的武功可能没有裴不让高,但在战场上,十个裴不让也抵不上一个霍狂澜。 这样的人,确实是个赌徒。 只不过,他赌的不是筛子牌九,而是战争! 赢则千古流芳,输则身败名裂。 “还有镇北王,据我所知,这位年幼时可是羸弱不堪。” “可在三十年前,大乾危急存亡之际,不照样挺身而出,投身军伍,杀出个朗朗乾坤?” “隐藏王爷身份,以普通军士身份投入行伍,随时面临着身死的风险。” “这样的行为,又何尝不是一场豪赌?” “咱们这位陛下,是盖过这两人,赢取泼天的功绩,做太祖高皇帝那样的人。想要达成如此目标,除了豪赌,想来是无计可施了。” 顾北川一席话说完,亭子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裴不让心神震撼,虽说听不太懂,但不明觉厉! 总之,顾北川给他一种头头是道的感觉,说的内容,应当大抵是对的吧? 项大老爷则是沉吟少顷,点了点头,眸光闪亮道:“倒是颇有几分见解。” “那依你之见,如今朝廷在北伐一事上,可有弊端?” “自然是有的。” “说来听听。” 顾北川沉吟良久,缓缓吐出三个字:“北蛮人!” 裴不让闻言,却有些想不通。 此处的北蛮人,和北燕并无干系。 而是世代栖息在崖余山脉边缘地带山脚下的蛮族,位于大乾最北方。 最近几年来,圣上给予北蛮族的恩惠可谓数不胜数,对方首领也答应俯首称臣。 这样的北蛮族,怎么会成为大乾北伐的障碍? 然而项大老爷却是眼神深邃,沉声道:“说说你的看法。” “若主意得当,我可亲自奏禀圣上,为你请赏。” “主意说不上,见解倒是有几条。” “朝廷是势必要北伐的,那么栖息在崖余山脉南端的北蛮族就是不得不解决的障碍!” “要么灭杀干净,亡族灭种,要么让其俯首称臣,收归己有。” “否则,其横亘在北伐路途的腰腹之地,一旦发难,后患无穷。” “怕是会叫陛下打了多年的算盘满盘皆空。” 裴不让闻言,本还有些疑惑的眼眸渐渐明亮起来,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原来如此! 难怪圣上这些年来,对北蛮族各种赏赐不断,甚至特意为其颁布了不少政令。 就是为了彻底收服北蛮族,好让北伐之路更加顺利! 想到此处,裴不让颇有些汗颜。 自己整日待在军营和乾都,却都不知此中秘辛。 这个顾家小子,甚至未曾出过淮南,便能依靠自己猜出如此之多的消息。 当真是… 算了算了,俺老裴又不是靠脑子吃饭的,拳头好用即可。 “只可惜,这群蛮族狼子野心,就像是喂不饱的狼,陛下的诸多恩惠非但没有感化他们,反而叫他们变本加厉,这些年来,北方可谓动荡不堪。若非有镇北王压着,北蛮族早就反了。”项大老爷言语中带着隐约的痛恨。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老爷勿忧,等我大乾天兵一到,直接把这小小异族铲除便是。”裴不让如是说道。 在他的印象中,面对喂不饱的恶狼,再行投喂也无济于事,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一棍子打死,叫他再也不敢张开贪婪的獠牙! 然而,他察觉到,在自己说完这番话后,顾北川以一种半挑衅半不屑的目光看着自己。 难不成,自己说错了? 裴不让也不与顾北川计较,而是噤起声来,沉默寡言。 方才他可损了顾家小子不少面子,此时若是说出来的话不妥,少不得要被对方讥讽一番。 果不其然,见裴不让未曾中计,顾北川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这一切项大老爷都瞧在眼中,不禁莞尔,道:“少年郎,莫非你有什么好法子?” “法子说不上,见解倒是有一点。” “正阳侯有没有想过,崖余山脉虽说沃野千里,但地势高耸,适合种植的良田并没有多少。” “所以大部分北蛮人都以打猎和挖矿为生,生活尤为苦寒。” “若想过冬,往往都要搏杀大型野兽,取其皮毛取暖。” “这样的一群人,若是能吃饱穿暖,理应满足了才是,何至于如此贪得无厌?” 闻言,项大老爷也不禁眉头微皱。 是啊,顾北川说得有几分道理。 人性都是贪婪的,但贪婪程度会和见识挂钩。 生活得如此贫寒的北蛮人,却那般难以满足,这很不寻常。 “除非,朝廷的恩惠并没有落在他们头上!” “你是说,朝廷有人中饱私囊,贪墨了恩惠?”项大老爷眉头已是紧皱,脸庞甚至带上了几分怒气。 “非也,圣上在朝堂上说一不二,无人敢逆其锋芒。更何况北蛮族乃是陛下尤为上心之事,就算胆子再大,朝廷的官员也不敢贪墨。” “可朝廷的官员不会贪墨,不代表北蛮族当地的土官不会。” 此言一出,裴不让第一个不信,也顾不得被讥讽,站出来说道:“不可能,北蛮族的土官大多是他们部族的首领,他们饱受蛮族拥戴,怎会贪墨朝廷恩惠?” “不错,要知道,当初圣上也是觉得任命部族首领为官,能更好管理蛮族,这才设立土司制度。” “他们都是一个族群之人,贪墨恩惠一事,怕是不大可能。”项大老爷闻言,有些失望。 不过却也正常,顾北川毕竟只是个年仅十九的少年郎,未经国事,能有一番见解便很是不错,不应当过分强求。 “是吗?那我且问,如果北蛮族当真心悦诚服,归顺大乾。陛下还需要这些个土司和土官吗?”顾北川眼眸中闪烁着精芒,整个人好似散发出智慧的光彩。 “自然不会,北蛮族都收服了,还留着土官做甚。”裴不让大咧咧地道,甚至觉得顾北川在说废话。 “既然如此,若是让恩惠发布下去,北蛮族臣服,损失的是谁的利益?” 一声反问,振聋发聩,直惊得项大老爷浑身哆嗦!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199章:改土归流和推恩令 “损…损失的是土官们的利益!”裴不让喃喃着说出这句话,陷入巨大的惊骇之中。 “土司制度最大的弊端就是世袭制!” “他们本就是部族首领、酋长,亦或是掌握绝大多数生产资料的人群,再给予他们世袭制的官位,便算是彻底满足。” “满足之后,他们想的便是如何保住这一切。” “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们能得到土司的职位,无非是朝廷想借助他们的手安抚北蛮族。” “所以只要蛮族一日不平,他们的位置便永远稳固。” “有了这样的认知之后,会如何行事,两人心中怕是已然明了。” 裴不让在短暂的呆滞过后,怒而出声,道:“当真是群喂不熟的白眼狼,给了他们那般大的权力,那般高的地位,却还要贪墨朝廷恩惠。贪墨也就罢了,竟还不为朝廷做事。” “这样的杂碎,留着作甚?” “皇…侯爷,末将请愿,带领一支大军,横扫北蛮族,将其亡族灭种!以消我心头之恨。” 相比于裴不让的激昂愤慨,项大老爷似乎并不生气,只是沉思片刻,随后有意思地点了点头。 到了他这个境界,能让他学到的东西已经很少了。 今天更是被一个年纪不足二十的小娃娃上了一课,确实是有些意思。 古之圣人有言,达者为师,今日,自己便不耻下问一番。 “那依你之见,要如何治理北蛮族?” “侯爷,这还用想吗?北蛮族屡次挑衅朝廷,理应发兵,将其亡族灭种,最不济也要赶出崖余山脉,以彰显我大乾天威!”裴不让依旧孜孜不倦地推销自己的亡族灭种战术。 然而项大老爷只是苦笑,不打算和这么个武夫计较。 若能出兵,他早就出了。 关键是出兵要出多少兵?有必胜的把握吗?就算胜了,会不会损兵折将,影响北伐大业? 最严峻的情况就是,北燕收到线报,趁着大乾攻伐北蛮族时发起进攻,攻城掠地。 所以,如果可能,项大老爷还是想把北蛮族收归己用。 毕竟这群人身强体壮,不畏严寒,而又善于攀爬。 在前期以崖余山脉为主的北伐战场上,应当能成为先锋军,甚至敢死军! 而且本就是喂不饱的异族,只要能打出战果,就算死绝了也会心疼。 这才是上策! 出兵讨伐,费时费力,不过下策尔。 “很简单,这种局面是土司制度的世袭弊端造成的,若想解决,改掉这种制度便是。” “朝廷只需要罢免北蛮族各个首领和酋长的土官之位,派遣大乾里有能力有胆魄的官员前去上任即可。” “不过为了预防官员效仿土司,再行贪墨恩惠之事。所以我建议,去北蛮的官员采取流动制。” “设置一个合适的任期,比如三年。任期一到,便需回乾都复命,随后调往其他岗位。” “这样一来,土官们失了官位,便没了教唆部落和朝廷作对的理由。再加上恩惠如实分布下去,那些部民受了好处,想的应当是如何留住这些好处。心中有了顾忌,便会越来越小心翼翼,假以时日,再不会出现阳奉阴违之事。” 此言说完,整个亭子都陷入了绝对寂静。 裴不让嘴唇大张,眼眸瞪圆,眉毛高挺。那张颇有几分英武的脸上,显而易见地写了两个大字:卧槽! 这人,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他分明没有见过北蛮族,淮南距离崖余山脉更是无比遥远。 他究竟是如何仅凭自己等人的只言片语,就想出这么精妙妥当的法子的? 裴不让还想继续感慨,但却见顾北川的目光转移过来,瞬间肌肉紧绷,嘴唇闭合,眼眸微眯,做出一副称职保镖的模样。 项大老爷虽说也十分诧异,但毕竟见多识广,自从政以来,距离今日,怕是早已有了几十年时光。 什么样的神童未曾见过?顾北川这般惊艳的虽说很少,但也并非没有。 而且,他已经找到了这个法子的漏洞! “这个法子,叫什么名字?” “改土归流。” “改土归流?”项大老爷喃喃几声,随后点了点头,给予正面评价:“倒是个好名字。”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个土官本就是族长,酋长一类的角色。” “若是他们被罢免土官之职后,心生怨念,教唆部民,在朝廷恩惠还没到之前便起兵造反,该如何是好?” 顾北川闻言,也露出些许诧异之色。 “世人皆说正阳侯乃一介武夫,只知舞刀弄枪,不懂政务。” “如今看来,世人之言当真误我。” “侯爷说得不错,这确实是改土归流方案中最大的漏洞。” “但,大乾武本力就不低,非北蛮一族可比。若是北伐成功之后,再裹挟着大胜之势推行此方案,必然一路畅通,谅他们也不敢反。” 项大老爷闻言,顿时无语。 好家伙,北伐成功之后我还留着这群杂碎做甚?若非有强敌在侧,像北蛮这等贪得无厌的部落,早就被他亡族灭种了。 “那如果我偏要在北伐之前就解决此事呢?” “简单。” “罢了罢了,我就知道你也不知…你说什么?简单!” “不错,这是我为侯爷献的第二个计策——推恩令!” “推恩令?此乃何物?” “据我所知,北蛮族人生活苦寒,大多以狩猎和挖矿为生。但狩猎也是讲究区域的,否则的话,山就那么大,若是人人都打猎,岂不是乱了套了?” “挖矿更是如此,得有矿才能去挖,随后把挖出来的矿石卖给南边的我们或是北边的大燕。” “虽说我们和大燕关系紧张,甚至隐隐有要开战的趋势。但北蛮族挖出来的矿石是锻造铠甲和武器的上好材料,谁都不会拒绝。” “所以挖矿本是个很不错的营生,只可惜,大部分北蛮族人是没有矿脉的。” “矿脉也好,用以狩猎的森林区域也好,这些生产资料,大部分掌握在大大小小的酋长和族长手中。” “而且按照北蛮的习俗,一般只有嫡长子有资格继承这些资源。” “若是我们颁布一条政令,说但凡是酋长之子,都有资格获得其父资源,以推恩德。” “侯爷想想,这样一来,北蛮族会乱成什么样?”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00章:对饮成三人 “这样一来,北蛮族会变成什么样?” 这句话如同恶魔的低语,在项大老爷耳边反复出现,诱人心弦。 只有裴不让依旧大大咧咧道:“我还以为是个什么好法子呢,给嫡长子和给其他儿子不都一样吗?东西还是那么些东西,不过便是分家产的人多了些。” 顾北川闻言,顿时露出笑容。 裴不让见状,心中一凛,暗道不妙。 不过其然,一秒后,顾北川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成了讥讽之色。 “分给一个人,叫继承。相当于嫡长子继承了族长之位,今后部族里的人依旧臣服于嫡长子。” “毕竟在北蛮族那等茹毛饮血之人眼中,谁的家产多,谁便是老大。” “分给好几个人,便不叫继承,而是…分家。” “财富可以对半分,可地位呢?” “再者说了,儿子们也会有儿子,财产便又要分一次!” “如此往复,几代人的时间下来,北蛮族岂还有所谓的族长?全都成了普通族人!” “而没了族长和酋长,北蛮族便是一盘散沙,届时还不是任由朝廷宰割?” “再者说了,只要是分家产,就会有冲突,矛盾。” “说不定,二儿子和三儿子会联合起来对抗嫡长子。” “如此一来,他们也在内耗。久而久之,又如何有精力来防备朝廷?” “若是这个时候再施行改土归流,必然毫无阻碍!” “假以时日,北蛮之患,除矣!” “怎么,我们的大高手,连这么点东西都想不明白?” 闻言,裴不让呆立当场,心中久久难以平静,甚至忽略了顾北川的嘲讽。 他委实是有些难以想象,分家而已,竟然能把一个部族给分完? “既然如此,为何不对北燕也用这个法子?” “届时都不用我们北伐,北燕便可不攻自破!” 提出这个建议后,裴不让感觉头好疼,似乎是要长脑子了。 这一刻,绝对是他智慧的巅峰时刻! 闻言,顾北川点了点头,道:“想法是不错,但不可能。” “为何?”裴不让急了,他觉得顾北川公报私仇,否认自己巧夺天工的法子。 “推恩令的前提是被施展者至少要在名义上听从施展者的命令,大乾和大燕乃是同级。” “你若是一纸推恩令送到大燕国君面前,出来让对方恼羞成怒外,别无他用。” “若是天子国大魏,说不定还有几分可能。” 闻言,项大老爷摇了摇头,道:“也不可能,司马家狼子野心,意图谋夺大魏皇室江山,魏少帝苦苦支撑,自己都自顾不暇,怎么会想着去挑衅大燕。” “不过你这法子,确实不错。” “只不过还要加上些许细节,比如实战推恩令前,派遣些许碟子潜入北蛮族,散播言论,教唆那些个族长、酋长的第二子,第三子。” “届时推恩令一道,甚至都不需要多少时日,便能平地起波澜,届时再运用改土归流之策。” “短时间内便可收服北蛮族!” “侯爷高见。” “这法子全是你想的,我可算不得什么高见。” “你此次献策有功,回乾都之后,我定要奏明圣上,替你请功。” “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顾北川闻言,斟酌少顷,道:“能封侯吗?” 项大老爷仿佛被噎住了,脸涨成猪肝色,良久之后,才缓过神来,摇了摇头,遗憾道:“不能。” “三十年前平定叛乱后,当今圣上御笔亲提,今后唯有军功才能封侯。” 顾北川想了想,觉得也是。仁宣帝一心北伐,自然要采取种种措施以激励武将和士兵们的积极性。 非军功不得封侯也是手段之一,可以让武官们觉得自己隐约要高文官们一头。 若是为自己开了先河,便不好收场。轻则激起武将们情绪,针对自己。重则影响北伐大业,仁宣帝肯定不会同意。 “这样啊,那我没什么想要的了,这两条计策,就当是我送你们的了。” 项大老爷看着顾北川,似乎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更郁闷了。 他感觉,自己三十年前似乎挖了个坑给三十年后的自己跳。 按理来说,这两条计策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若是当真帮助朝廷在北伐之前收服北蛮族,更是大功一件。 封个侯爵有些牵强,但是伯爵也差不多了。 但偏偏… 这小子,当真会给自己出难题。 “莫要说这等话,你放心,陛下不是小气之人,必然不会亏待了你。” “不如这样好了,陛下的赏赐先不论。” “你可想入朝为官?若是想,老夫可以把你举荐给当朝丞相。” “魏青虽说读书读得有些迂腐了,但老夫的面子还是好使的,只要我去求他,谅他也不敢拒绝。” 身后的裴不让闻言,顿时嘴角抽搐。 心说别说魏丞相了,就是镇北王,你去求人家,人家也未必敢拒绝。 可谁知,项大老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北川还是摇了摇头。 “你可想清楚了?那可是当朝宰辅,你若是得了他的青睐,今后仕途不说平步青云,但至少也是一帆风顺,这是多少人求不到的机遇!” 顾北川苦笑一声,道:“侯爷说得不错,但您有没有想过。若是我想,完全可以以来年的状元身份入朝为官,虽比不得丞相青睐,但仕途同样能一帆风顺。” 闻言,项大老爷沉默了。 若是别人这么说,少不得有几分吹嘘之意。 但顾北川不同,他教出来的徒弟都能拿状元,自己怎么可能拿不到? 所以,举荐给丞相这等对别人来说是滔天机缘的事情,对顾北川而言,似乎真就只是那么回事儿。 “我呀,现在就想好好做生意。” “侯爷不也觉得我那些玩意不错吗?这世上当官的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也一个不少,可捣鼓那些稀奇古怪玩意儿的,可就只有我这么一个了。” 项大老爷闻言,似乎是体会到魏青的感觉了,也是一阵苦笑。 “也罢也罢,喝酒吧。” “好,今日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不醉不归如何?” “好说好说,不让你也坐下,今日你我之间,没有主仆之分。” “诺。” 砰! 就在三人准备开怀畅饮之际,只听一声巨响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容颜姣好,体态婀娜的女子…正提着砍刀气势汹汹地赶来。 看见他们把酒言欢之后,似是一愣。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01章:送别诗 看见这一幕,顾北川急忙起身,道:“云儿,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正阳侯陆旭陆老爷,从乾都来找我办事。” “这位是他的护卫裴不让,身手很好。” “陆老爷子,这位是项云项姑娘,我的至交好友。” 项大老爷闻言,眼眸微凝,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裴不让却是没有动作,而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项芷柔手中砍刀。 这把刀并不锋利,似乎只是柴房用来砍柴的,刃口甚至有些许磨损。 但身为一个合格的护卫,应当杜绝一切危险因素。 本以为自己是来孤身救夫的项芷柔闻言一愣,大脑有些宕机。 不过毕竟是个聪慧女子,迅速反应过来,脸上泛起尴尬却不失礼貌的笑容,微微欠身行礼,以大家闺秀的姿态自然而然道:“小女子项云,见过二位。” “你这刀是…?”裴不让适时发言,正中要害。 “我…我听闻这附近有些许野味,想着来狩猎一番,好给北川哥哥煲汤喝。” 这话一说出口,项芷柔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三人闻言,原本已经有所缓和的神情再度尴尬起来,内心更是响起同一个声音:“好蹩脚的理由。” “咳咳咳,云儿若是想吃野味,差些会打猎的下人来便是,不必亲自涉险。”顾北川急忙站出来,为项芷柔搭好台阶。 “嗯,知道啦,北川哥哥。”项芷柔甜甜回应,语气软糯。 两人算是联手,把这尴尬的场景给度过了。 “恰好,这桌上就有不少野味,云儿姑娘不如一道过来吃些。”项大老爷也开口,给了十足的台阶。 “不错,云儿快些过来。” “好~” 然而,就在项芷柔走动时,一把剪刀从衣裙中掉了出来。 项大老爷:…… 顾北川:…… 裴不让:…… “我…我一介女儿身,出门在外,带个剪刀防身很正常吧?”项芷柔极力当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以掩饰心中的慌乱和欲哭无泪。 “正…正常。”顾北川已经不知该去如何找补了。 “过来吃饭吧。”项大老爷索性当作没看见。 裴不让更是直接转过头去,这一幕让身为护卫的他不忍直视。 项芷柔红着脸,提起裙摆落座。 落座之后,四人推杯换盏,言笑宴宴,一时间,气氛倒是融洽了不少。 “既然该谈的事情都谈过了,我便不在淮南久留了。” “大概明日一早,便起身回乾都。” 顾北川闻言,放下酒杯,问道:“不多留些时日?淮南的有趣之处可不少,你只来这么些时日,怕是不够看。” “大乾风光无限,若是真要看,怕是一生都难以穷尽。” “更何况,风景有的是时候看,守卫边疆之职,却是一刻也不得闲。” 听见这话,顾北川肃然起敬。大乾风光纵然再好,也是他们这群在前线战场的将军和战士们拿命换来的。 自古以来,不论哪个朝代,但凡是真心拱卫边疆者,皆尽可敬! “既然如此,那我便赠一首送别诗于你,如何?” 项大老爷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道:“好!世人都说你顾北川才华横溢,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其中又以诗才为最。” “我倒要看看你能作出什么样的诗文,不好的我可不要。” 顾北川微微一笑,也不去辩驳,而是打量了一番已近黄昏的天气,以及天空上,成人字形远去的雁群。 随后沉吟少顷,清了清嗓子,道:“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此言一出,众人品味一番后,却是齐齐皱眉。 按理来说,这两句写景算是不错,尤其是第一句,对现在的场景很是贴切。 可毛病就出在第二句! 此情此景,黄昏有,北风也有,雁群同样有。 但雁群可不是南归,雪纷纷更是无稽之谈。 若是放在两个月前的冬季,还算得上是贴切。 现在大乾大部分地区已经入春,冰雪消融,再说这番话,难免有些为了押韵和意境拽词的嫌疑。 被吹到天上去的淮南诗君就这水平? 难不成就想不出更好的词句了? 项大老爷表情依旧,心中却不免流露出些许失望之意。 项芷柔也是满脸忧色,不过眼眸中却倒映着顾北川的身影,流露出坚定之色。 只有裴不让浑身一颤,急忙鼓掌,称赞道:“好诗!好诗!” 其实他压根没听懂,但是看旁边两位身躯一震,似乎被惊着了,于是小脑袋瓜一转,顿时意识到顾北川约莫是做出首难得的好诗来了。 恰好,这正是他裴不让表现自己,摆脱无脑武夫标签的大好时机! 当下便身先士卒,鼓起掌来。 然而掌声一起,却发现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于是不断碰撞以发出掌声的手掌渐渐僵硬,直至缩回,随后老老实实拿起筷子,低头夹菜。 淦! 当年私塾先生还说我是个读书苗子,还好老爹没信他的鬼话,而是把我送去学武。 不然老子这辈子算是毁了。 见愚蠢的武夫闭嘴,顾北川再度开口,吐出剩余诗句: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轰! 此言一出,全诗豁然升华。 项芷柔美眸中异彩连连,崇拜之色更甚,仿佛全世界都成了灰白色,只有她的北川哥哥在熠熠生辉。 项大老爷呆愣少顷,随即抚须大笑:“天下谁人不识君?是啊,天下谁人不识君!” “好诗!当真是顶尖的好诗。” 低头吃饭的裴不让闻言,豁然抬起头来,眼眸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有诧异,有气愤,有不解,还有些许的难以置信。 到最后,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自我怀疑。 难不成,当年那位教书先生是对的? 我当真是个难得的读书种子? 淦! 裴钱老贼误我! 我本可做个有文化有见识的读书人,都是你,送我去学什么武。 现在学是学成了,可有什么用?天天遭人嘲笑! 想到此处,裴不让难免流露出悲怆之意。 项芷柔见状,询问道:“裴统领莫非也对此诗感慨颇多?”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02章:造反? 裴不让闻言,眼眸中顿时绽放出光彩来,忙点了点头。 “实不相瞒,我家附近的私塾先生曾说,我打小就是个读书种子。” “只可惜家父听信谗言,送我去学了武,以至于无缘文坛,实在是遗憾呐。” 一旁的项大老爷闻言,一脸诧异。 能在他身边当护卫的,一般家底都被调查得清清楚楚。 而裴不让的资料,他至今还记得。 按照大乾律例,孩童一般都是要上三年私塾的。 结果裴不让只上了一年,就嚷嚷着教书先生像蚊子,老在他睡觉的时候大声讲课。 随后便踏上武道,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大乾也从此多了个一枪退百骑的武道战神。 你说你武道修为通天彻地,我信。 可你什么时候会读书了?还读书种子…这词跟你沾边吗? 老裴啊老裴,平日里看起来倒是挺憨厚,没承想竟想做个满肚子坏主意的读书人。 “那此诗好在何处?不知裴统领可否指点小女子一二?” “额,这诗好在何处啊…,它…它写得特别!” “特别什么?” “特别好!” “嗨呀,这顾家小子的面相,一看就是个读书的种子,也就只比我差那么一点儿了,写出来的诗,能不好吗?” “老爷你说是吧?” 裴不让拱了拱项大老爷,示意他在外人面前给自己留点面子。 项大老爷闻言,内心在忠诚下属和良知之间反复横跳,最终觉得还是丢不起这人,便道:“你开心就好。” “你看,我家老爷那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都这么说,那就准没错。” 项大老爷:“……” 这全天下的武夫,莫不是共用一个脑子? 还是练武的时候,把脑子给练坏了? “啊……真是,独到的见解呢。”项芷柔绞尽脑汁,给出一个还算公道的评价。 随后急忙转移话题,道:“北川哥哥,你这诗可有名字?” 裴不让见状,心满意足。觉得这姑娘是被自己独特的文学见解和艺术素养所折服了,自惭形秽,慌忙而逃。 “诗名《别正阳》,陆老爷觉得如何?” 陆旭是真名,顾北川一介白身,就算是写诗,妄议朝廷侯爷真名也是不合礼法的。 相比之下,正阳只是封号,就没那么多限制。 项大老爷闻言,总算露出些许笑意,点了点头道:“好诗,也是好名字。” “别的不说,单论你这两句诗文,便是值了。” “希望终有一日,老头子能叫这天下,皆识吾名讳。” “就像三百年前,太祖高皇帝在世时那般!” “老爷子好心智,好志向,我陪一杯。” “你这混球,老头子都喝一杯,你给我整半杯,不当人子乎?” “满上满上,这就满上。” 四人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酒足饭饱,随后分道扬镳。 顾北川依旧在淮南,项大老爷等人却在翌日清晨,离开了这处时日虽短,却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印象的淮南城。 “老爷觉得那顾北川,如何?”路途上,魏青如是问道。 一直以来,他都很想和顾北川见上一面。但昨儿个晚上项大老爷有旨,偏不让他们二人见面,所以只能在今早旁敲侧击一下昨晚情况。 项大老爷闻言,嘴角上扬,道:“文采斐然,有经世治国之才,就是有些没大没小。” 项大老爷脑海中浮现昨晚一大一小,互相称呼不当人子和老不死的场景,笑容更加浓郁了。 “若是此人能和狂澜生在一个年代,我大乾当真有雷霆天威,势不可挡也。” 听见这番话,饶是以魏青的城府,也有些骇然。 陛下对顾北川评价竟如此之高! “那他可愿入朝为官?” 项大老爷摇了摇头,道:“不愿。” “那我大乾岂不平白损失一良才也?”魏大丞相痛心疾首,感觉不能呼吸。 “谁说的?” “等着瞧吧,这小子,就合该是为我大乾鞠躬尽瘁的命。” 项大老爷脑海中浮现出项芷柔的身影,如是说道。 他人老成精,又岂能看不出两人之间暗生情愫? 只是那丫头的身份… “那就好,那就好。如此人才应当尽快收入囊中才是,若被其他国家挖走,当真是痛煞我也。” 闻言,裴不让有些不忿,道:“我觉得那顾北川也就那么回事啊,论文才,我还胜他一筹呢。” 听见这话,魏青转过身来看向他,眉宇间夹杂着溢于言表的诧异之色。 “谁给你的自信?” “我家私塾先生。” “私塾先生?我不曾记得裴统领家中有请过私塾先生。” “小时候的,他打小就夸我是个读书种子。都怪我爹,偏偏要送我去习武。” “不然,以我之聪慧,今儿个在文道上的成就,指不定还比那顾家小子要高上一点哩。” 这话,项大老爷听了都直摇头。 虽说宫里头选护卫没有智商要求,但…唉,罢了罢了。 魏青更是嘴角抽搐,想着要不要告诉他,私塾先生对每个不爱读书的孩子都这么说,不然挣不到银钱。 想了想,终归还是没说。 可能对裴大统领而言,这是个天塌地陷般的巨大打击。 读书人,讲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好为他人考虑。 魏青就是这样的典范。 …… 杨家。 昏黄的密室内,火烛缓缓燃烧,泛黄的烛光倒映出两道彼此对视的身影。 “爹,动手吧!” “二皇子被禁足于渊王府,武官们群龙无首。” “陛下重病,被文官们支持的太子监国。但魏青不知所踪,他那一派发不出什么声音,朝堂上早就成了咱们的一言堂。” “这是最好的机会,此时不起事,更待何时?” “爹,这是我们杨家摆脱四世三公头衔,更进一步的最好机会啊!”杨术神情激动,言语急切,脸上满是亢奋之色。 杨槐闻言,看着自己儿子,一步步走近。 杨术就这么看着自己爹一步步靠近,眉宇间尽是期待。 他甚至已经在畅想杨家起事成功之后的场景,爹当皇帝,太子只能是自己!难不成还能是那个庶出的杨绍不成? 然而,就在他心驰神往,幻想到高潮时,一个冰冷的巴掌打醒了他。 只见杨槐脸色铁青地站在他面前,冰冷地吐出两个字:“逆子!”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03章:暗潮汹涌 杨术被这一巴掌彻底打懵了,看向杨槐的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打小以来,父亲就对他予取予求,从不吝啬。 别说动手,就算说教也是屈指可数 印象里的父亲,似乎永远都是和颜悦色。 可现在,父亲冰冷的神情像是换了个人。 “你…你打我?” 杨槐看着眼前这个被他惯坏的孩子,有些怒其不争,道:“你什么时候能和你大兄学学,但凡能有他一半稳重,我都能省心不少。” “他?一个庶出而已,我凭什么跟他学!” 他杨术什么身份?当朝太傅杨槐独子,四世三公杨家的太子爷!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何等尊贵? 打小以来,周遭人对他无不恭敬拜服。 除开皇室子弟,这天底下能找出几个比他更高贵的? 这也就养成了其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性子。 似乎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 “陛下向来疼爱二皇子,怎会因为他说错一两句话,便将其在渊王府禁足数月?” “再者说了,陛下就算病重,那魏青去了何处?莫非也跟着陛下一起病重?” “这些事情加起来,不就明摆着要我杨家篡位吗?天底下哪有这般巧的事?” “这是陛下给咱们杨家挖的坑!” 杨术一听,顿时愣在当场,有些不敢置信。 在他印象中,陛下年轻时确实文治武功,堪称千古明君。 只是到老之后,似乎便逐渐昏聩,不理朝政。 却不承想,这竟是其在藏拙。 眼前这哪里是杨家更进一步的契机,分明是走错一步,便粉身碎骨的大坑。 想清楚之后,杨术浑身一颤,竟是惊出一身冷汗。 杨槐见状,也是冷哼一声:“记住咯,只要陛下还在,咱们杨家就始终是忠君爱国的典范世家。” “从今往后,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不要再让我听到,否则后果就不像今日这般简单了。” 杨术闻言,心中有些羞愧,但少年人的倔强却让他强撑着不肯认错,只是一言不发。 “罢了罢了,下去歇息吧。”看着那张和已故发妻有七分相似的脸,杨槐也是长叹一声,如是说道。 听闻此言,杨术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走出门时,恰逢杨绍从门外走来,两人相见,杨绍脸上露出喜意,主动打招呼道:“术弟。” “哼!”回应他的却只有一声冷哼,和杨术撞来的肩膀。 杨绍被撞了个踉跄,脸上笑意却是不减:“术弟力气又大了些,想必最近精于武道。” 杨术却不曾理会,径自离去。 杨绍看着他的背影,脸色平静下来,一言不发,跨入房门。 “叔父,您找我。” “嗯,准备一下,明日我会向太子殿下请一道旨意,调你去任南阳郡守。” “南阳郡守!”杨绍闻言,脸上浮现出惊喜之意,道:“以我的资历,是否不太妥当?难免让叔父在朝中留下遭人构陷的把柄。” “此一时彼一时。”杨槐长叹一声,身躯佝偻,仿佛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杨家家主,当朝太尉;而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另外,带上家中半数钱财,去南阳暗中招兵买马。” 轰! 此言一出,方才脸上还有惊喜之色的杨绍直接愣住,随后惊出一身冷汗。 “叔公…” “我们杨家…莫不是” “莫要多想,只是多留一条后路罢了。” “我有些乏了,去吧。明日一早等调任书送到你府上就走。” 闻言,杨绍尽管惊疑不定,还是拱手作揖,道:“邵儿告退,望叔公好生歇息。” 等杨绍走后,这间屋子便彻底寂静下来,杨槐索性吹灭火烛,一个人在黑暗中伫立。 良久之后,有幽幽之声传出:“陛下到哪了?” “离乾都还有三日脚程。”房间内除了杨槐分明空无一人,却有声音传出。 “传命令下去,禁足术儿三日。” “我不是杨家仆从。” “……那便请你护住术儿三日,事成之后,老夫必有重谢。” 黑暗中不再有声音传来,似乎是默认了此事。 …… 三日之后,乾德殿内。 传闻患病已久,险些驾崩的仁宣帝正于龙椅高坐,神完气足,何尝有一丝一毫的病态。 不仅如此,就连跟着消失多日的丞相魏青也一同出现,重新穿上绯红官袍,站在了文官首位上。 “父皇洪福齐天,吉人自有天相,儿臣恭迎圣安。”太子项百川首先站出来说道,言辞恳切,脸上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仁宣帝见状,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儿子,他还是相当满意的。 若非出了个能打仗的项龙渊,他基本就是大乾的下一任君主了。 只可惜,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大乾北伐在即,项龙渊如今占据的优势怕是比他还要大些。 两人少不得一番明里暗里的龙争虎斗。 “川儿有心了,这些时日让你监国,也算做得不错。” “与父皇相比,如同萤火比之皓月也,儿臣要学的还有很多。” 台下文官瞧见这一幕,纷纷暗中点头。 不骄不躁,有君子之风,帝王之气。若是太子即位,定当是位明君! 武将们则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过急也没办法,项龙渊还在渊王府里头关着呢。 也不知是不是名字取得不好,渊王冤枉,这冤枉的事儿,全让二皇子殿下给占了。 陛下分明是忌惮镇北王,这无妄之灾,却落在了他头上。 “好了,闲话少叙,上朝吧。”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喊礼太监尖锐的嗓音响彻乾德殿,金碧辉煌的台阶下却无一人应答。 “你们当真无事?”仁宣帝语气平静,似是听不出喜怒。 “陛下,微臣检举,寿县县令杨春和当地豪绅勾结,欺压百姓,草菅人命,欺上瞒下,实乃罪无可赦!” 有一官员站出身来,义愤填膺。 此言一出,乾德殿内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这人说这番话,本没什么问题。 因为他是御史大夫,本就有监察百官之职责。 只不过…,这位好像是杨太傅一手提拔上来的。 此时却检举杨家子弟,莫非是要和太傅一派撕破脸面?恩断义绝?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04章:朝堂博弈 “哦?我大乾律法森严,竟还有这等事?他杀害了多少百姓,说来听听。” “具体数字还未可知,不过整个寿县早已人迹罕至,走上好几里路,都见不着一户人家。” “都是被这贪官和那些当地豪绅要么坑害,要么赶走的。” “岂有此理!依法治国乃是当初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训,此人竟如此藐视法度,当真是胆大包天!” “不过,段爱卿,凡事都讲究一个证据。” “你此番检举,若是没有证据,只会胡言乱语,坏人清白,朕是要治你的罪的。” “若是证据确凿,那便算大功一件,此人朕决不轻饶。” “陛下,微臣证据确凿!” “若是不信,可传唤人证。” “何人可为人证?” “正是当朝太傅,杨槐!” 轰! 此言一出,周遭官员顿时哗然。 整个乾德殿内都不禁嘈杂起来,议论之声四起。 “段青岩莫不是疯了?检举杨家子弟也就罢了,还要叫杨太傅当人证,这不是当着陛下的面打杨太傅的脸吗?” “莫不是要转投魏丞相派系?不然今后在这朝堂之上,怕是不得安生。” “魏丞相这才刚回来朝廷,怎么可能被投奔?” “嘶……那我是当真猜不透这位御史大人的用意,莫非是想乞骸骨?这才这般豪横,不怕得罪杨家?” “还是莫要声张,看着便是。” “陛下,据我所知,这杨春本就是杨家子弟。” “胆敢如此兴风作浪,想必和杨家也脱不了干系,微臣斗胆,恳请陛下严查,还天下百姓一个清白!” 说完,段青岩砰的一声跪倒在地。 额头与金銮殿地板相撞,发出咚咚巨响,直磕出血来。 这… 眼前这一幕,着实看呆了在场九成九的官员。 自古以来,御史大夫便有劝谏帝王和监察百官之责。所以任此官位者,往往都是性情刚烈,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 可大乾自从三十年前那场动荡以来,礼乐崩坏,纲常不存。 还是仁宣帝和镇北王横空出世,挽救王朝于水火之中。 可自那以后,杨氏便把控朝堂,势力盘根错节。 这些年来,直言劝谏的御史大夫不是没有,但没有一个能在这个位置上待满一个月。 直到御史大夫换成了由杨槐举荐之人,这才慢慢安稳下来。 可现在这算什么情况? 蛰伏多年后的背刺? “段御史竟是如此高洁烈士,当真值得我等钦佩也!” “愚蠢,这样一来,他和杨家的仇恨定然是不死不休,怕是今后在这乾都之中难有立锥之地!” 朝堂之上,衮衮诸公议论纷纷。视线全都聚焦在段青岩身上,仿佛他已经成了宁愿舍生取义,也要为大乾朝堂换来一个朗朗乾坤,为天下百姓谋得一个太平盛世的慷慨壮士。 众人无不佩服! 唯独仁宣帝,眼神冰冷,直接掠过段青岩,向杨槐看去。 “杨卿,可有此事?” 杨槐依旧老神在在,似乎被段青岩抨击的不是他一般。 “回陛下,确有此事。” “杨春乃杨氏族人,前几年还在族中时,表现优异,又有为官从政,替大乾尽一份心力,以造福一方百姓的理想。微臣便斗胆替他举了孝廉,最终担任寿县县令一职。” “竟有此事!杨槐,你身为太傅,乃是上公,位在三公之上!” “这是何等的殊荣?朝廷是何等地信任你?朕是何等地信任你?” “你就是这么教导子弟的?你把你杨家教出来的蛀虫当作是对朕的回报不成?” 仁宣帝一拍龙椅,厉声怒斥道。 匹夫一怒,不过血溅五步。可天子一怒,便有浮尸百万,血流漂橹! 更何况是仁宣帝这样的君主,这声怒吼,当真是气势斐然。 直叫众官员皆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愧不敢言。 “罪臣不敢!” 杨槐一介老朽,此时磕头谢罪的响声,竟然丝毫不比御史大夫段青岩小! “那你倒是说说,此事该如何处理?” “杨春犯下如此罪责,理应处以极刑!” “微臣管教不力,甘愿乞骸骨,从此归隐田园,不问世事。” “放肆!太祖高皇帝祖训有言,君王当以法度治国。” “分明是杨春之罪,若由你乞骸骨,岂不是显得朕不识法度,胡乱宣判,你是何居心?” “启禀陛下,杨春之罪,万死亦不足惜。” “然他毕竟出身杨氏,老夫身为杨氏族长,也有责任,理应一并受罚。” “老臣愿乞骸骨以向天下百姓谢罪,愿陛下成全。” 说完,杨槐再度磕起头来。 仁宣帝看着这一幕,本还波澜不惊,佯装发怒的眸子中,竟真酝酿出了几分怒意。 好一个杨槐,安敢如此! 太尉张浪似乎嗅出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连忙站起身来,拱手说道:“杨太傅说的这是哪里话,杨春之罪,乃是他咎由自取。杨氏就算有管教不力之责,也应当是其父母之过,与杨大人有何干系?” “再者说了,杨大人身居太傅之职,责任重大,实乃我大乾肱骨之臣也。您若是乞骸骨,置朝廷于何处?置天下百姓于何处?” “杨太傅这些年来做出的功绩,大家也算有目共睹。所以微臣斗胆,恳请陛下开恩!” “是啊是啊,杨太傅若是乞骸骨,实乃朝廷莫大损失也!”光禄勋周患也站出身来,劝谏道。 仁宣帝闻言,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一丝波澜,但越是这样,便越叫人畏惧:“可从轻发落。” “老臣谢陛下开恩!” 杨槐再次以头抢地,作感激涕零状。 “北伐在即,朝廷筹备的军需却始终缺了一部分。杨太傅不如捐出一部分家产,既能替朝廷分忧解难,也算是受了惩罚。陛下觉着,此法可好?” “老臣作为杨氏族长,愿代表杨氏,捐献半数家产,充入国库,以作军需。” 闻言,众人纷纷向仁宣帝看去。 只见这位帝王一言不发,只是站起身来,朝殿外走去。 良久之后,就在其背影即将消失在众人视线中时,一道声音这才传来:“可!”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05章:镇北出玉门 是夜,杨家府邸。 杨家是整个乾都除去皇室外最大的世家,更是乾都世家之首。按理来说,不光是杨家人,就连杨家仆从,也有着高人一等的心思。 只是,今日的杨家,不论是仆从还是女眷,均在惶惶不安中度过。 今早朝会上的事已经传开了,寿县县令杨春徇私枉法,草菅人命之事被御史大夫段青岩给抖落了出来。 圣上勃然大怒,将杨家家主狠狠训斥一番。 本是要削去杨老爷的官职,所幸半数朝臣下跪求情,这才保住这话的乃是一身穿绯红官服的中年男人,看起来老成持重,却难免有些古板。 九卿之一,典客——曹正礼。 “曹卿有何事启奏?” “陛下不在时,前几日边关曾发来线报,称镇北王贪功冒进,不顾玉门关安危,竟率军奇袭崖余郡,如今已和北燕驻守在崖余的精锐碰面,展开攻城战,持久不下。” “正面战场,天水郡守将得闻镇北王出关之后,当机立断,率领大军齐出天水,意图从崖余山脉跋涉而过,攻打玉门关!” “临沂郡守将听闻,同样发兵,却并未攻打玉门关,而是切断镇北王大军退路,让镇北军既难以攻城,又退无可退,陷入进退维谷之境。” 轰! 此言一出,不吝于在朝堂上扔下一颗炸弹,气氛顿时沸腾到了顶点! “不可能!曹正礼你莫要信口雌黄,镇北王怎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06章:弹劾镇北王 此言一出,整个朝堂人声鼎沸,立刻便有人反驳。 “镇北王南征北战三十余载岁月,怎会无故发兵,更不可能做出如此愚钝之举!” “曹正礼,你莫要信口雌黄!”安北将军卫子央站出身来,怒斥道。 “哼,线报在此,你可要看清楚?” 曹正礼从官服袖口中掏出一份线报,呈递过去。 卫子央急忙夺过,打开线报,快速浏览起来。 然而越看,脸色便越苍白。 分明是能征善战,身体倍儿好的武将,此刻却是嘴唇发白,面如金纸。 仿佛这个噩耗,一瞬之间抽走了他大半的生命力。 大乾武将最佩服两个人,一个是创造了封崖余奇迹的冠军后霍狂澜。 另一个便是三十年前挽救大乾于水火之中,硬生生给这个即将败亡的国家续上一口气的镇北王! 不错,虽然大家都在说给大乾续命的是仁宣帝。 但实际上,这是两人一起的功劳。 当初仁宣帝高举于庙堂,肃清寰宇。镇北王在疆场,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这两人的配合,那叫一个无可匹敌。 虽说已经三十年过去了,岁月如刀,刀刀斩天骄。 仁宣帝不负韶华,出现老迈昏聩之态。 镇北王也难以维继当年气吞万里如虎的雄姿,可依旧是大乾最顶尖的统帅和武者。 而现在,这封线报却告诉他们大乾最会打仗的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去攻城,眼看着就要把大军葬送在崖余山脚下了? 这怎么可能? 这让他们如何能够接受? 但,无论你接不接受,事实就是事实。 线报上白纸黑字,断然不会有假。 除非是传令兵乱传,可那是诛九族的大罪,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不信,老卫也给我看看!”又一将领皱着眉头,走上前来,将卫子央手中线报一把抢过。 看完之后,却是双眸失神,八尺之躯,竟是踉跄着险些跌倒。 因为方才他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番,实在想不出,以镇北王如今的境地要如何杀出重围。 似乎只能等天水郡的大军攻破玉门关,随后再和崖余、临沂二军会合,将自己蚕食殆尽。 换句话说,为今之计,只能等死! 见二人这般脸色,众人哪里还不明白。曹正礼所言,八成是真的! 这…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一股恐慌的情绪席卷了整个乾德殿,所有人都眉头紧皱,惶惶不可终日,似乎下一刻北燕的大军就要打到乾都城来。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大乾有两道雄关,易守难攻,可抵御十倍之敌。 分别是北方的玉门关和西方的天子关。 分别是为了抵御北燕和西凉所建。 当年的大乾还正值巅峰,却也耗尽了人力物力,这才叫两座巍峨雄关拔地而起。 只不过,也正是因为两大雄关修建得过于完美。导致西凉水军和北燕铁骑难以侵犯,再加之国力不足,经费捉襟见肘,所以其余关隘便修建得有些…潦草。 而且大乾北方,自崖余山脉以南,可是一大片平原地区! 若是玉门关告破,北燕铁骑便可长驱直入! 届时一月之内打到乾都城下,也不是不可能! 这相当于把身家性命都别在裤腰带上了,能不慌乱吗? “陛下,微臣弹劾镇北王,不遵御令,私自出兵。更将我大乾将士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当真是罪大恶极也!” “陛下,微臣同样弹劾镇北王!若因他一人之过,而叫玉门关大军毁于一旦,北伐大业只怕是要功亏一篑!” “这些都是小事,若是玉门关告破,北燕铁骑入乾,这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上一次,玉门关告破,北燕铁骑兵临城下。还有个霍狂澜横空出世,救大乾于水火之中。 可时至今日,霍狂澜都死了近二十年了! 大乾哪来第二个冠军侯? “北燕骑兵若是兵临城下,我大乾三百年基业,只怕要毁于一旦啊陛下!” 台下众臣,听闻如此噩耗,纷纷嚷嚷,置朝堂礼仪于不顾。 仁宣帝却始终高坐钓鱼台,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似乎玉门关数十万大军即将付之一炬的悲惨噩耗和他无关一般。 终于,众臣子既是悲戚痛嚎,又是惶惶不可终日。如此良久,终于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站了出来。 只见曹正礼还算沉着冷静地站出身来,有条理地说道:“请陛下立即发兵驰援玉门关,同时下一道御令,让镇北王无论如何也要拖住崖余、临沂二郡兵马,生死不论!” “如此一来,只要支援部队及时赶到,玉门关还能保住。” “哦?若是镇北王弟托不住崖余,临沂二郡兵马呢?” 曹正礼闻言,沉着一番,加重语气道:“镇北王犯下如此大错,本就是代罪之身。若是能拖住二郡兵马,将功折罪还好些。若是不能,无异于犯下弥天大错!” “我大乾依法治国,还请陛下重罚之!” 闻言,本还面无表情的仁宣帝竟嘴角微扬,嗤笑起来。 “那依曹爱卿之见,该当如何重罚?” “按大乾律例,若是主将无能,出现累死三军之事,理应斩首示众!” “但镇北王毕竟为大乾南征北战多年,立下汗马功劳。” “以臣之见,罢黜王位,贬为庶民即可。” 此言一出,整个乾德殿内都是一片哗然。 那可是镇北王! 大乾战神! 平日里莫说是他们了,就算是当今圣上,与之见面,也不过是平起平坐,和颜悦色以待。 曹典客怎么敢的啊! 他怎么敢说出这种话的? 文官们还只是诧异。 武将们则是义愤填膺,恨不得直接出手,拿下曹正礼。 就算镇北王当真失职,那又如何? 战场之上,波诡云谲。就连兵祖也言,胜败乃兵家常事也! 岂可因为一次战败,便忽略掉镇北王这么多年的贡献? 恰逢此时,殿外又有高声传来。 “急报!北疆急报!” 随着声音由远及近,一个风尘仆仆,面带倦色的传令兵踏入大殿,带着喜意开口道:“启禀陛下,镇北王大发神威,已拿下崖余、天水、临沂三郡!”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07章:镇北神威 “镇北王大发神威,已拿下崖余、天水、临沂三郡。” “并将三郡守军,尽数俘虏!” 当传令兵的声音响彻时,整个乾德殿仿佛在一瞬之间陷入死寂。 曹正礼只觉一股寒意自脊椎从上到下,贯穿全身。 分明早已入春,天气转暖,他却冷得打了个哆嗦。 怎么会这样? 这是在场绝大多数人心中冒出来的一句话。 先前不是说镇北王贪功冒进,已经被双面夹攻,陷入进退维谷之地,大军险些毁于一旦吗? 怎么突然就...胜了? 不仅胜了,还拿下了北方三郡,俘虏了三郡军队。 这...虽说比不上当年霍狂澜封崖余的消息来得震撼,却也足够震惊他们良久。 卫子央先是呆愣,竟也怀疑起了这场胜利的真实性。 毕竟他也算是战场经验颇丰,可若是把自己放在镇北王的处境下,不说十死无生,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九死一生。 能逃出生天就算得上是奇迹了,反败为胜,俘虏三郡守军,当真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等反应过来之后,急忙上前,从传令兵手中一把夺过线报,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 越看,脸色便越发红润。和之前面如金纸,嘴唇发白的状态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也! 到最后,更是呼吸急促,难以自已。 等到合上线报,早已是面色潮红,神情激愤,拍打着大腿,连说三声:“妙啊!妙啊!妙啊!” “镇北王用兵,当真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等感慨完,卫子央这才想起这里是什么场合,于是脸上浮现些许惊恐之色,跪伏在地,道:“臣殿前失仪,还请陛下责罚。” 仁宣帝闻言,依旧面无表情,也不提惩罚一事,只是语气平淡道:“那就由卫卿来为诸位读读这封线报吧。” “诺!” 卫子央站起身来,依旧满脸的激动之色,开口宣读道: “镇北王料定自己离开后,玉门关会遭到来自天水、临沂其中一郡的攻打,另一郡多半会派兵支援崖余城。” “也就是说,镇北王在出兵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会出现这等情况?”有武将开口,满脸诧异与不敢置信。 “不错,镇北王在线报中说他与三郡守军对垒多年,早已摸清他们的脾气秉性,用兵习惯,故而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那王爷是怎么解决的?” “很简单,王爷直接兵分两路。大军前往崖余城,佯装攻城。却还留下小股部队,在前往玉门关的必经之路设伏。” “再加上王爷在崖余城前的演技惟妙惟肖,直接骗过了天水郡守将,叫他被设伏的军队打了个措手不及,险些就被全歼。” “随后事情就简单了许多,小股部队绕后驰援,在王爷和崖余、临沂二郡守军激战时霍然杀出,直杀了个人仰马翻,一战定乾坤!” “此战胜利之后,三郡便是囊中之物,不费吹灰之力,便被王爷占领。” 卫子央说完,整个乾德殿再度陷入了死寂。 计策说起来并不复杂,不过就是简单的伏兵之计而已。 但这等计策在镇北王手中用出来,却显得那般不同凡响。 首先讲究的就是一个急字! 要知道,镇北军的战斗力本就和三郡差不多,若非城墙坚固,再加上有临沂郡守军相助,崖余城当真抗不住镇北军的猛攻。 可即便如此,在正面战场上,北燕也是落入下风的。 那么作为天水郡守军,此时想要破局,只有两个办法。 其一便是星夜驰援崖余城,集结三郡守军之力,和镇北军对峙。 可镇北王用兵如神,真摆开架势,以军阵单挑,谁人敢说能胜过这位大乾战神? 另一条路,便是让崖余和临沂二郡守军拖住镇北军,他自己率军奇袭玉门关。 镇北军全军出动,玉门关势必空虚,这时候,若是能趁虚而入,夺下玉门关。 饶是那镇北王再怎么用兵如神,又有何用?不过一无城可依的惶惶丧家之犬罢了。 这等情况,就算是兵祖在世也破不了局! 两相对比,自然是选第二条路。 只不过这条路唯一的缺点就是得快! 若是不够快,等镇北王成功攻入崖余城。那么天水郡守军就算拿下玉门关,也不过两军对调,转换攻守之地而已。 再加上崖余和临沂两军战败,三军之中,只剩下他天水军独面镇北王。 若是北燕不发兵支援,只怕还得被镇北王玩死。 所以得够快!得赶在镇北王攻破崖余城之前拿下玉门关! 在这等心理之下,再加上崖余城下,镇北王惟妙惟肖的演技,天水郡守将想要不中计,当真是比登天还难。 “王爷不愧为我大乾战神也!已然护了我大乾三十余载岁月,如今更是收复祖宗疆土,说是千秋功绩也不为过。”有武将由衷感慨道。 “王爷当真是用兵如神,我等望尘莫及也!” 感慨的同时,又不禁生出一丝悲哀。 和镇北王,冠军侯这等人物生在同一个时代,究竟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悲哀? 只有高坐于龙椅上的仁宣帝嘴角微扬,露出冷笑。 他的那位弟弟,哪里是兵法用得好,分明是人心玩弄得好。 在场的武官集团,都在感慨,都在唏嘘,都在赞叹。 唯独文官们一声不吭,甚至有些死寂。 这些年来,大乾因为要向外扩张,必然战事不断。所以文官们的地位向来是要低于武官的,这次镇北王又立下大功,可想而知,今后他们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身为执掌外交事务的典客,曹正礼更是浑身冰凉,手脚发寒。 想起刚才自己所说的那番话,依然是脸色铁青。 不过好歹是身穿飞袍的官员,倒也不至于跪地求饶。 只是他不求饶,不代表武官们能放过他。 卫子央当即站出身来,道:“陛下,微臣弹劾曹典客,身为我大乾臣子,在未曾了解清楚事实真相之前便散播谣言,引发恐慌!” “曹大人莫非是收了北燕人的钱,想和北燕人里应外合,除掉镇北王这个大乾肱骨不成?”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08章:接连敕封 在大乾,最大的过错是什么? 勾结外敌!卖国求荣! 仁宣帝要做的是中兴之君,要将祖宗疆土尽数收回,将大乾恢复至鼎盛时期的伟大君王! 而要做到这一步,首先摆在他面前的两座大山便是北燕和西凉。 所以这些年来,他对外展现的一直都是铁血手腕,对待勾结外敌的臣子,更是零容忍。 一旦抓到,想好好死都是件难事。 轻则车裂,重则凌迟! 所以卫子央此言,不可谓不狠毒。 饶是曹正礼乃九卿之一,见惯了朝堂上的门门道道,也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放肆!” “卫子央血口喷人!粗鄙武夫,安敢如此污蔑老夫!” “真当老夫年迈,手无缚鸡之力不成?” 曹正礼说完之后,便拿起手中笏板,朝着卫子央头上扔去。 大乾的笏板乃是用上好的玉料和竹料制作而成,分量很重,这一下就算没能给卫子央砸出个头破血流,怕是也能砸出个头昏脑胀。 卫子央揉了揉脑袋,大怒:“老匹夫,安敢如此,真当我不敢动你不成?” 说着,便也拿起笏板,做投掷状。 见状,可把曹正礼吓了个激灵。 他之所以这般激动,是不得不激动。 否则若是落实了勾结大燕的罪名,别说是他,就算是太傅杨槐,也得没命。 可卫子央是什么人?半生戎马,有勇力在身的武夫! 自己的笏板顶多算个暗器,他的绝对是个杀器。 这下要是落实了,自己这老胳膊老腿,不得废掉半条命? 好在,关键时刻,一声冷哼传来。 “闹够了没有?” 众人望去,却是龙椅之上的仁宣帝发话了。 闻言,众人顿时整理姿态,回到原位,噤声寡言,不敢造次。 不论什么时候,仁宣帝都是大乾朝堂上的绝对权威,不容忤逆。 “曹正礼,卫子央殿前失仪,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卫子央闻言,瞠目结舌,满肚子怒气,还要再说,可抬起头时,却正好对上仁宣帝那双冰冷的眸子。 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低下头颅,不敢再言。 “另外,镇北王弟为我大乾鞠躬尽瘁,本就劳苦功高。” “现如今又为我大乾攻下北方三郡,彻底解决崖余之祸,实乃大功一件。” “现敕封其为水军都督,迁往沧澜郡,统领沧澜水军训练及抵御西凉水军等诸多事宜。” “诸君可有异议?” 按理来说,皇帝敕封勋贵,官员们很少插嘴,仁宣帝以往也不会多问。 可如今,却偏偏问上了这么一句... 再结合刚才一事,众武将心里算是凉了半截,纷纷低头,无人敢言。 “既然如此,那便宣今科进士上殿。” 嗯? 如果说刚才敕封镇北王是武官们的事,现在宣今科进士就是文官们的事了。 按理来说,进士们被录取之后,下次上殿是要被授予官职的。 可现在大乾哪来这么多的官员空缺? 难不成...? 众文官心中涌现出一个不太敢相信的想法,一时间,表情怪异。 果不其然,在之后的小半个时辰里,沈良富等一行今科进士,依次被敕封了北方三郡之职。 尤其是沈良富、甄仁义和陈楚歌三人,分别被敕封为崖余、天水、临沂三郡郡守! 就算是状元郎,可这才刚及第,没有丝毫资历,便直接跃居一郡郡守之位。 当真是有些...夸张了。 不过满朝文武,却并无异议。 若是其他郡县,多少还会遭人妒恨。可北方三郡那等苦寒之地,还是刚打下来的,民众多少有些不堪教化。 这等位置,可不是什么肥差,而是实实在在的苦差! …… 一月之后,除去北方临近崖余山脉的部分区域外。大乾大部分区域,都已经步入深春。 正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时节。 理应美酒佳人作伴,吟诗作对,畅谈人生理想。 然而,总有人开心不起来。 江南郡,顾府。 顾军神色匆匆,来回踱步。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前些时日忧心些也就罢了,现如今兴文都高中了,官职也有了着落。无非是去的地方苦寒了些,可只要熬上个两三年,等资历够了,自是能回乾都任职的。” “到时候啊,前途无量,可比川儿那个叫人不省心的强多了。”胡氏如此说道。 顾军却只是皱眉,道:“如今兴文是有了出息,但北川也不差,至少...至少在淮南老实本分,未曾惹出祸端。” “今后接了我的班,经营家里生意,和兴文一个从商,一个从政,不也好得很?你莫要再胡言乱语,叫北川听见了,心里头定是不高兴的。” 胡氏闻言,眉头一挑。 以前她对这份家产,那是在意得紧。 毕竟自己不过寒门出身,如何及得过那位柳家大小姐在老爷心中的分量? 其实,胡氏也并非什么坏人,无非就是善妒。 见柳依云容貌家世都比自己好,心里头总归是要不平衡的。 抛开这点不谈,倒是勉强称得上“良善”二字。 若非如此,当年顾军也不会娶她。 不过这善妒一事,在顾兴文高中之后,便算是烟消云散。 她胡氏自己比不过那柳依云,认了! 但她教出来的儿子,可比柳依云强上不止一星半点。 就顾北川那个吊儿郎当的性子,摸不准十几年之后,还得她这个做姨娘的来接济呢。 这么一想,心中便好受了许多。 “老爷有什么烦心事,不如和我说说?也好叫我来为老爷分忧解难。” 顾军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叹道:“生意上的事,你不懂。” “我出门一趟,去钱员外家里,晚上不用等我用膳。” 胡氏闻言,点了点头。想着既然兴文高中,自己也得收一收脾气,尽量显得得体大方些,也好做老爷的贤内助。 要不然,若是今后兴文官越做越大,朝廷封自己做了个诰命夫人,怕是要给人挑毛病的。 临行前,顾军喃喃自语:“若是依云还在就好了,她脑子向来灵光,也好给我出出主意。” 说完便推门离去,只留胡氏呆立原地,脸上得体大方的妆容渐渐扭曲。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09章:毒誓 江南郡,飞鸿酒楼。 是的,江南郡也有飞鸿酒楼的生意。 只不过因为缺了御厨孙怀民,味道没有那般地道罢了。 可即便如此,也饱受好评,碾压了江南郡其余酒楼。 三号包厢内,顾军来时,已经坐了两人。 分别是李员外和高员外,算是江南郡除去顾家和钱家外一等一的大布商了。 只不过即便如此,两人此时也是忧心忡忡,满脸愁色。 见到顾军进来,二人连忙起身,充满希望道:“老李,怎么样?事情可有转机?” 顾军闻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莫说是我,就算是我那儿子,也未尝能得见一面。” 李员外和高员外闻言,顿时怅然。 叹息道:“也是,那位好歹是教出来状元的高人,又怎会看得起咱们这等商贾。” “可若是不求他,江南郡的布匹生意怕是要被飞鸿布行蚕食殆尽。” “会不会是钱没到位?” “每年三成份子,还没到位?若是再加,我等便彻底没得赚了。” 顾军闻言,看着两位愁容满面的同行,也是叹息一声,却又无可奈何。 自从去年沈记布行当选皇商之后,江南郡的布匹生意就一直不好做。 毕竟之前,江南郡的龙头布商——钱氏布行可是处处针对沈记布行来着。 此时若不秋后算账,当真说不得一声商贾本色。 不过沈贵毕竟手段有限,不然也不至于在家世和资源都遥遥领先的情况下,还被钱通这个白手起家的斗了个旗鼓相当。 可这一次,事情不一样了! 沈家按照当年的合同正式并入了飞鸿集团!就连沈记布行也跟着改名为飞鸿布行。 这换了老板之后,飞鸿布行便一改常态,开始了对他们的大力打压! 他们几家联合起来,才勉强能在飞鸿的各种攻势下苟延残喘。 这不,今科放榜之后。 李员外和高员外想着顾兴文好歹是金榜第五甲的成绩,由顾军出面,再加上每家每年愿意献上三成分子,说不定那位淮南诗君能给些面子,绕过他们。 这现在看来...当真是有些异想天开。 顾军连人家的面都没见着。 “诸位,事已至此,不如想想该怎么办?”李员外斟酌着开口,眉宇间满是不甘之色。 “还能怎么办?和飞鸿布行的那些个新品丝绸比起来,咱们的布匹压根没有半点竞争力。” “依我看,只有两条路,要么把飞鸿织布和染布的法子搞到手,要么...干脆给人家并了。” 这话一出,整个包厢顿时便沉默下来。 飞鸿织布和染布的法子,那都是登记在册,甚至在衙门备了案的。 他们就算搞到手,没人家的同意,当真能贸然使用不成? 这条路肯定是行不通。 至于第二条路... 若是放在以前,被飞鸿合并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原本算不得什么的沈记布行,周记粮商,在得到了飞鸿的帮助后,一个个一飞冲天,赚得盆满钵满。 不说自家生意如何,单单就是身为飞鸿股东的每月分红,都能让他们看红了眼。 按理来说,如果有这等好事,三人没理由不答应。 但...那是以前,飞鸿体量还小,资金不够充足,这才允许别人入伙,赐予股东的位置。 可现在,飞鸿吸纳了江淮两郡的十大商贾之后,早已成为能撼动两郡经济命脉的庞然大物。 面对他们这等小企业,完全就可以平推过去,哪里还需要给什么股东的位置? 所以说,所谓的并入飞鸿。 说实在点,其实就是以一笔还算公道的价格,把铺子卖给飞鸿。 若是些没有野心的商贾,多半就同意了。 可三人好歹是江南郡有名有姓的布商,家中铺子,更是打理了大半辈子的基业,今后要传给子孙的,怎么甘心就这样拱手让人? 三人之中,以顾军反应最为激烈。 毕竟顾兴文已经高中,金榜题名,乃是今科进士。 可顾北川呢?虽说在胡氏面前,有些话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可这当爹的,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还能不心知肚明? 多半还是个纨绔! 若是顾家的布商生意能留下来,顾北川下半辈子也算有了依靠,在顾兴文的照看下,怎么说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贵日子。 自己日后就算下去了,也算对依云有个交代。 可若是自己没能守住这布商生意,将来把什么传给顾北川? 银子吗?再多的银子,以那小子的性子,怕是不出一月,就能在赌场败个精光! 再加上胡氏对北川向来不喜,兴文又在朝中为官,再怎么照顾,也不能面面俱到。 若是送的银子多了,说不准还会给人抓住把柄。 这么一看,顾北川没了这铺子,当真是爷爷不疼,姥姥不爱。 过上个三年五载,莫不是要去那城头讨饭过活呀! 所以对顾军而言,这铺子,他就算是豁出命去,也得保下来。 “两位,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今儿个我顾军把话放这,并入飞鸿,我顾氏布行第一个不同意!” “这基业,祖上传下来的,给多少钱都不卖!” 顾军拍着桌子,大声宣布,以彰显气势。 李员外闻言,也跟着精神振奋,道:“顾兄说得好!咱们几家联合在一起,我就不信,飞鸿当真有那般大的胃口,能将咱们一口吞下!” “哼,也不怕撑死他!” 顾军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这个态表得还是不错的。 随后看向一直一声不吭的高员外,道:“老高,我跟老李的态度都很明确了,你什么立场?也说道说道。” 高员外闻言,反应平淡,只瓮声瓮气地说了句:“再看看,再看看。”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为人做事,理应干脆果决些,什么叫再看看?”顾军吹胡子瞪眼,显然对高员外的回答很不满意。 高员外闻言,眉头一皱。毕竟是一方富商,被人指着鼻子这样说教,心中多少有些怨气,于是没好气道:“你现在倒是说得轻巧,可别到时候飞鸿的人一来,便行那临阵倒戈之事。” “放屁!我顾军是那样的人吗?我今儿个就把话放这了!要是做了那临阵倒戈之事,我顾家全家死绝!”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10章:计策出炉 听闻此言,李员外和高员外齐齐打了个哆嗦,看向顾军的目光,满是惊疑不定。 今时不同往日,在大乾,百姓们还是很迷信的。 对誓言这等东西,不能说不信,但也至少会心存敬畏。 更何况,顾军发的可是毒誓中的毒誓! “顾兄,我们信!你的为人,我们自然是相信的,没必要发这等毒誓。”李员外看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 “老高,你现在怎么说?” 高员外叹息一声,道:“我是相信老顾你的决心的,但是这毕竟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还是...还是等老钱来了,再看看吧。” 顾军闻言,先是皱眉。 后又觉得对方说得也不无道理,更何况老钱才是江南郡第一布商,若是不说服老钱,只有他们三个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于是便点了点头,道:“老钱到哪了?怎么还没来?” “约的就是这个点,老钱向来守时,最近又没什么大事,没理由迟到啊。”李员外嘀咕道。 顾军也开始闭目沉思,恍然间,一道闪电划过脑海,让其霍地站起身来,脸上尽是惊疑不定之色。 “老顾,怎么了?” “你们说,飞鸿的人会不会已经找过老钱了?所以他才不来?”顾军声音低沉,语气阴郁。 这番话一说出来,李员外和高员外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道:“我们还是现在就去钱府,找老钱问个清楚为妙。” “若是没了他钱氏布行在前头挑大梁,我们在飞鸿面前岂有半点反抗之力?还是早些收拾收拾,各奔东西为好。” 顾军闻言,神色阴沉,却也不得不承认李员外说得有道理,于是只能长叹一声。 然而,就在三人推开包厢门,准备离去之际,却见远处迎面走来一人,正是钱氏布行东家——钱通是也! “老钱,你怎么才来?” “遇着些事,耽搁了。”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凛。 对于布行来说,春节无异于最火爆的旺季。 而春节过后,生意便要平淡许多。 现在各家就是这么个情况,清闲得紧。 所以他老钱能被什么事情耽搁?莫非真被老顾说中了? “老钱,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圈子里一直以你马首是瞻。” “但是今儿个,我就要说几句你不爱听的了。” “之前飞鸿还收股东的时候,可是你领着大家伙儿和沈记布行作对。现在好了,沈记布行摇身一变,成了飞鸿,大家都快被逼得吃不上饭了,也不曾埋怨过你半句。” “你可不能扔下兄弟们,一个人投了飞鸿。” “若是做出这等事,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钱通闻言,哪里还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于是哂然一笑,道:“你们想哪去了,我和姓沈的不共戴天。就算要去飞鸿,那位顾诗君也得先把他解雇,否则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这次迟到,是真有事。” “而且,还是大好事!”钱通买了个关子,没有继续往下说。 谁承想,这可急坏李员外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消息赶紧说出来,莫要藏着掖着,否则等飞鸿把咱们的生意全抢光了,想说也来不及。” 钱通闻言,嘴角上扬,带着笑意道:“我有个大单子,若是做成了,少则十几万两,多则几十万两的利润。” 轰! 此言一出,包厢内瞬间陷入寂静。 落针可闻,唯余几位员外的粗重的呼吸声。 “老钱,这玩笑可开不得,哪来那么大的单子?”李员外颤颤巍巍道。 “咱们就算再走投无路,也不能干违法的勾当。不然若是被抓住,是要钉在耻辱柱上,遭邻里唾骂的。”一直不吭声的高员外,此时也不禁皱着眉头道。 只有顾军,不敢置信中带着些许激动,道:“几十万两利润...若是这生意当真做成了,便再也不用惧怕飞鸿了。” 很显然,这句话狠狠牵动了三位员外的心弦。而始作俑者,却依旧在悠哉游哉地喝着茶。 “老钱!这茶水什么时候不能喝?还是与我们说道说道单子的事。”李员外催促道。 闻言,钱通也不再端着,而是放下茶杯,正色道:“你们也都知道,一月之前,镇北王刚刚攻下北方三郡。” “可那又和我们有什么干系?” “愚蠢,崖余、天水、临沂三郡,何处不是冰天雪地?再加上北燕人撤退时,要么把衣物焚毁,要么带走。所以现在的北方三郡,缺的就是大批大批的布匹!” “量,越多越好!” 闻言,三位员外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 大家都是在商海沉浮了好几年的老狐狸,所以一听这话,便察觉出其中商机。 这笔能赚!而且还是大赚特赚! “这消息,你从而何来?”然而顾军第一时间没有选择相信,而是质疑。 “不错,老顾家的兴文现在就在北方三郡入职。若有消息,老顾不可能不知道。” “我连流云缎都能搞到,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 “你们只要知道,这消息千真万确,半点做不得假便足够了!” “那我们这便回去开工?尽量多积攒些布匹,到时候从你的渠道一并卖出?”高员外主动提议,显然是动了心思。 亦或者说,面对这等反败为胜的机会,三大员外谁人能不动心? 可钱通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我只能提前得到消息,却不能封锁消息。” “过些时日,飞鸿那边迟早会收到消息。” “到时候,以咱们的体量和出货,怎么和人家争?” 这话一出,就像是给正思绪火热的三人浇了盆冷水。 “那该如何是好?难不成飞鸿这一难,咱们真就渡不过去?” “劫难啊,飞鸿当真是我等商贾的劫难!” 李员外和高员外纷纷痛苦哀嚎,唯独顾军眼眸微眯,大脑飞速运转。 陡然之间,一道闪电划过脑海! 他霍地直起身子,看向钱通,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在消息还没传到淮南的这段时间里做点什么,以占据先机?” 钱通闻言,哈哈一笑,道:“还是老顾懂我!” “北方三郡乃苦寒之地,他们对衣裳布匹的舒适程度并无太大要求,只要能保暖就行。” “所以飞鸿的那些个丝绸,看起来华丽,实则并不吃香。” “我们只要在量上强过飞鸿,便大局已定!” “据我所知,淮南也好,江南也罢,被飞鸿逼得过不下去的布商不在少数吧?” “咱们把这些人统统联合起来,签署契书,组成同盟。” “到时候,还怕体量比不过飞鸿?”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11章:危机来临 钱通的这番话一说出口,整个包厢宛如陷入死寂一般,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老顾,当真是好算计!”良久之后,还是李员外率先出声,如是感慨道。 “什么叫好算计?这是好本事!”高员外也跟着夸赞,喜上眉梢。 若非走投无路,谁又想把自家基业就这么拱手让人呢? “这法子若是行得通,咱们怕是能叫飞鸿摔个大跟头。”顾军也跟着兴奋起来。 “好了,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动。” “一定要赶在消息传到淮南之前,把江淮两郡的小布商收纳进来,并签订契书,否则...怕是不可信。” 三人闻言,纷纷点头,道:“老钱,我们也是老江湖了,岂能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你放心好了,若是不签订契书,便将他们排挤在外,任由飞鸿吞并。” “到时候把这话一说,那些个小布商,还能不纳头便拜?” 等北边的消息传来之后,飞鸿肯定会放宽策略以吸纳小型布商,增加出货量。 到时候他们若还想和飞鸿竞争,只能拼待遇,拼银钱。 可这些是万万拼不过的,只能靠一纸契书拴住他们。 …… 半月之后,北方三郡的消息终于传到江淮两郡。 当是时,所有布商都意识到,发达的机会来了! 虽说大乾地大物博,可真要论布匹的产量和质量,还得是他们江淮两郡。 君不见,淮南布匹都足以位列皇商了吗? 而江南布匹,能在淮南布匹的打压下苟延残喘如此之久,也可见其质量。 于是乎,所有布商都开始行动起来,包括行业的龙头老大——飞鸿! 在沈良富等人今科及第之后,十大商贾纷纷履行当年约定,并入飞鸿。 而顾北川也没亏待了几人,纷纷给予股东之位。 要知道,这个位置,在外头商贾看来,看是千金难求! 而现在,执掌飞鸿布业的,正是当初的沈记布行东家——沈贵。 沈贵收到北方三郡的消息,甚至比其他人都要早上一筹。 毕竟沈良富如今位列崖余郡郡守,虽说地处偏僻,气候严寒,民生刁蛮,但好歹是一郡之首,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然而,沈贵却惊讶地发现,有人收到消息的时间比自己还要早! 因为在他想着放宽策略,吸纳小型布商,从而大赚一笔的时候。 却赫然发现,有人抢在了自己前头,把那些个之前被飞鸿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小型布商,统统联合起来,甚至还签订契书,成立同盟,为的就是借助这次北方三郡的机遇,共同抵抗飞鸿。 得知此事之后,沈贵第一反应是愤怒! 现如今以飞鸿的体量,甚至足以影响江淮两郡的经济命脉。 究竟是哪个混蛋,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查明之后,第二反应就是诧异。 因为这个胆大包天的混蛋不是别人,而是他以往的老对手,江南郡布商之最,也是目前为止,反抗飞鸿布业称霸江淮两郡最大的阻力——钱氏布行东家,钱通! 正是因为曾经做过对手,所以沈贵才对钱通尤为了解。 这是个当真有本事,有能耐的人! 毕竟,当年的沈贵既有家族传下来的似水缎,又有师傅支持,本该在布商行业大有一番作为才是。 事实也正是如此,沈记布行经过十几年的发展,终于成为淮南布商之首! 然而钱通呢?他什么也没有!甚至离开家乡,远赴江南。 却能白手起家,在短短数年之内,建立起足以和沈记布行争锋的钱氏布行! 不得不说,这个人的商业眼光和手腕,都要高过自己不少。 甚至,就连胆魄和决心都要胜过自己一筹。 别的不说,单单就说之前的流云缎。 那可是南梁的珍奇锦缎,虽说只是三年前的皇室贡品,可身为一个大乾人,想搞到其制作方法,也是难如登天。 可钱通这人,硬是抛下铺子里的生意,一个人去了南梁,多方打听,四处打点。最终硬是谈妥了这桩代理生意。 可见此人之胆魄! 如果说是别人先一步得到消息,沈贵只会诧异。 但如果这人是钱通,沈贵的诧异之中,又会夹杂着一丝原来如此。 钱通,他就是这等人啊! “不过可惜了,你能力是有,但是上错船了。” “我已经搭上了顾诗君的线,且成为飞鸿元老级人物。” “你就算再怎么厉害,手段再怎么高明,又能如何?” “在飞鸿的大势碾轧之下,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就算这笔生意失败,也顶多是让飞鸿布业栽一个大跟头,暂时无力吞并江淮两郡小型布商而已。 至于说让飞鸿布业伤筋动骨,甚至关门歇业,那是万万不能的。 再者说了,飞鸿布业只是飞鸿集团的一部分,就算钱通真的整垮了飞鸿布业,于整个飞鸿集团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只有内部人员,才能知晓飞鸿如今的发展势头有多么迅猛! 毫无疑问,这是沈贵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有潜力的企业! 而成为飞鸿商贾,更是他迄今为止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自己好歹才刚刚执掌飞鸿布业。若是丢了这单生意,怕是...在飞鸿内部会有些不好的声音针对他。 所以不管怎么说,这单生意还是要拿下来的。 于是乎,沈贵以飞鸿布业首脑的身份,召集了同在飞鸿布业任职的几个老伙计。 几人夙兴夜寐,一丝不苟地商谈了足足三个日夜! 几人也不愧是飞鸿元老,妥妥的肱骨之才! 三天之后,还真让他们想出个主意——找东家。 东家何许人也? 顾北川也! 虽说此举显得几人有些无能,但无可奈何啊。 毕竟钱通布局之前把什么都考虑清楚了,又占尽先机。现在飞鸿就算把条件放宽,也不见得有小型布商敢不顾契书,并入其中。 毕竟,于他们而言,飞鸿本就是头猛虎。 若是有朝一日猛虎改吃素,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等危机一过,又该当如何? 再加上有契书限制,所以大部分小型布商还是更倾向于和钱氏合作。 这等情况,于沈贵而言,当真是有些无能为力。 遂只能出此下策。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12章:烤肉 第四天,江淮两郡绝大部分商贾都已经得到消息,开始紧锣密鼓地织布。 所有人都知道,在遥远的北方三郡,有着大批的人口等着他们的布匹和衣裳。 而这意味着惊人的财富。 尤其是江南郡以钱氏布行为首组建起的布商联盟,更是来势汹汹,大有要借助这次生意大赚一笔的意思。 反观江淮两郡的行业龙头,飞鸿却并未发出什么声音。 一度让人诧异,甚至感慨,莫非此次过后,江淮两郡布商业的格局将会再度洗牌? 毕竟,北方三郡生意所带来的庞大利润,足够一家甚至多家小型布商彻底崛起。 若是再能拿到和飞鸿丝绸分庭抗礼的布匹,怕是足以打破飞鸿布业对江淮两郡的垄断。 顾府,大门前。 沈贵带着两个下属,忧心忡忡地走来。 “沈员外,这些天来,外头说咱们飞鸿不行了的声音愈演愈烈,若是传到东家耳朵里,怕是要说咱们失职了。”其中一人眉头紧锁,怅然叹息道。 “愚蠢!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失职与否。关键是要上报东家,拿定主意,将飞鸿的损失降到最低!怎么这点为商之道都不懂?” 先前那人闻言,脸色羞愧,道:“沈员外说的是,我等目光终究是局限了。” “飞鸿还是要靠大东家和您这样的元老撑着。” 沈贵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非也,其实我也有错。一开始错误估计了北方三郡生意的体量,不以为意。” “否则便不应当拉着你们商议三天,而应该直接禀报。我这点微末道行,连钱通都不一定斗得过,又何德何能跟大东家相提并论。” “那...大东家能有主意吗?”另一人眉宇间也萦绕着急躁与忧愁,如是说道。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现在钱氏布行才是江淮两郡市场上占据绝对主动的人。 他们这些老狐狸,哪个不是历经商海浮沉。可依旧拿不出半点主意。 因为入场时间不一样,钱通在所有人入场之前,就已经布好了局。 等其他人再入场,便相当于一头扎进了钱通的局中。就算飞鸿体量再大,也不过是大些的鱼儿罢了,焉能破局? “莫要乱说!”沈贵见众人垂头丧气,强提精神,呵斥道。 过了半响,又道:“大东家是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连状元郎都能教得出来,那是天底下,最有学问的一小撮人。” “这事儿,咱们没辙,大东家还能没辙不成?” 两人一听,觉得也是。 那可是大东家啊!从淮南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酒铺,做到今天飞鸿这等庞然大物的传奇人物! 自己是俗人,对这等事定然是没法子。 可大东家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神仙般的人物。 他还能没法子? 那钱通,就算再能蹦跶,还能斗得过大东家不成? 这么一想,心情顿时轻快许多,抬脚往顾府大门走去。 沈贵看着这一幕,却是叹息一声,心中并无半点轻松,反而全是凝重。 大东家顾北川是有能耐,有本事。但他的本事,大多都点在了诗词歌赋和捣鼓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上,在商贸一道,充其量算是有些天赋,和他们这些老狐狸比,也能不遑多让,但也仅此而已了。 眼前这局面,叫他们这些老狐狸都无能为力。 大东家真能解决吗? 长叹一声,沈贵也迈动脚步,跟了上去。 顾府内,顾北川正煮着酒,架起烧烤架,烤着小串,悠哉游哉。 小串是飞鸿旗舰酒楼最新研发出来的产品,广受好评。 顾北川吃的,更是御厨孙怀民做出来的,那味道,真叫一个绝。 若干年后,已经成为大乾美食之都的淮南民众会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在顾北川来淮南之前,这里是可是美食荒漠之城。 “少爷,沈员外带人来了。” 闻言,顾北川停下手中动作,抬头望去,正好看见福伯领着沈贵一行三人走进门来。 因为共事过,所以福伯也认识沈贵,知道他找自家少爷多半是有急事,于是便直接领了进来。 “老沈来了,坐坐坐,尝尝我这烤串,和英雄醉当真是绝配。” 三人见状,顿时有些幻灭。 因为此时的顾北川,上身穿着丝质短衫,下身则是自制拖鞋加丝质大裤衩,看起来丝毫没有天上文曲星下凡的风采。 除了那张脸,依旧俊朗帅气。 否则的话,两位下属实在是难以把眼前这位和传闻中的淮南诗君,飞鸿创始人等词汇联系到一起。 “东家,吃饭就不必了,我来是有要事的。” “不妨事,边吃边说。” 沈贵闻言,有些无奈,再加上那烤串香气四溢,英雄醉同样酒香凛冽,半推半就之下,就那么席地而坐。 “你们也别愣着,一起吃。”顾北川看向福伯和另外两人道。 “诺。”福伯倒是不客气,径直走过去坐下。 那两人却有些放不开,这位可是自己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一起撸串...难免有些忐忑。 顾北川一看,心中顿时了然。 暗自感慨,这个时代的人,脸皮还是薄啊。换作后世,恐怕大多数人会选择溜须拍马,阿谀奉承。 “没有那般多的规矩,快些坐下吧。” “好嘞。” 就这样,一行五人开始边吃边聊。 酒足饭饱之后,顾北川摸了摸肚子,点了点头,道:“好说,事情我已经知晓了,你们三日后再来便是。” 接着便挥了挥手,意思是要送客了。 沈贵等一行三人从顾府出来的时候,全都是懵的。 尤其是两位下属,浑身上下都不得劲。 在他们看来,面见大东家理应是一件十分严肃认真的事情。大家皆尽穿得一丝不苟,依次汇报情况,然后由大东家拍板,做出最终决定。 可现实情况是...,大东家对待烤串的态度倒是挺严肃的。 天啊,这样态度的大东家,真的能解决北方三郡订单一事吗? 两人心中轻松尽毁,重新变得忧心忡忡。 至于沈贵,这些天以来,暴瘦十几斤,脸上都快看不出富贵相了。 从顾府出来之后,脸色就没好看。 emmmm,除了吃烤肉的时候。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13章:织布机 三天之后,沈贵一行人再度启程,踏上了前往顾府的路。 三天的时间里,形势越发严峻。 以钱氏布行为首的江南郡布商联盟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民间甚至有传闻,此次北方三郡的生意订单,正是钱通击败飞鸿的契机所在。 面对越来越甚嚣尘上的言论,身为飞鸿布商业总负责人的沈贵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 不过好在三天的时间已经过去,终于到了和大东家顾北川约定的日子。 几乎是一大早,沈贵就带上两位下属,早早启程,前往顾府。 虽说三人打心底里也不认为顾北川能解决这次的问题,但以顾北川以往创造出的奇迹来看,总归是有那么一丝希望的,也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然而当三人来到顾府时,却发现一件让他们难以置信的事情——顾府正大门紧闭。 于是乎,当是时,三人心中便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大东家,他,不会压根把事情忘了吧? 沈贵越想觉得越有可能,于是乎脸色更加惨白了三分。 不声不响的走上前去,开始敲门。 然而令人不安的是,无论他怎么敲,顾府的大门依旧紧闭。 见到如此场景,两位下属心中也是咯噔一下,心凉了半截。 良久之后,就在沈贵心灰意冷,想要打道回府之际。 顾府的大门,却轰然洞开。 睡眼惺忪的福伯从中走出,瞧见眼前的沈贵,眨了眨眼,似乎是在辨别眼前人究竟是谁。 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恍然道:“原来是沈员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大东家不是与我等说好了今日来找他吗?” “哦,这件事情啊。”福伯露出恍然大悟状。 闻言,沈贵愈加无奈,对北方三郡订单之事已不做任何指望。 “进来吧进来吧,少爷还在歇息,你们在正堂坐一会儿,我去叫他。” “沈员外,大东家他...是不是忘了这事儿?”一位下属斟酌着开口道。 沈贵点了点头,也是无可奈何,道:“你们等下休要提及此事,莫要损了大东家的颜面。” 两位下属闻言,点了点头,道:“我们省得。” “只是……,那北方三郡的订单,该如何是好?” 面对下属的提问,沈贵张了张嘴,却是无言以对。 沉默少顷,这才开口道:“我们自己回去想办法。” 闻言,两位下属沉默。 我们自己想办法?我们如果能想出办法,还来这里做甚。 在一阵沉默凝重的气氛中,穿着丝质的睡衣的顾北川,走了进来。 看见沈贵之后,却是开口调侃道:“怎么着?老沈?你们家没饭吃不成,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过来蹭饭?” 沈贵听见这话,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一时间愣在原地,只有苦笑。 良久之后,终究是点了点头,道:“没办法,谁叫大东家您家的伙食好呢?” 顾北川闻言,也是笑骂道:“好家伙,你个沈胖子蹭饭都蹭到我头上来了。” “不过今儿个可不管饭,我待会儿还有事儿呢,你们拿了东西便走吧。” 沈贵本就不是来蹭饭的,听见这话,忙不迭地点头说好。 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诧异道:“拿东西?拿什么东西?” “织布机啊!三天前我让你们三天后来找我拿织布机,这事你忘了吗?” 沈贵闻言一愣,意识到织布机是顾北川这三日以来想出的结果。 一时间是又感激又无奈,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感激是因为,顾北川身为大东家,却依旧能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无奈则是因为,这织布机,不管用啊! 现在飞鸿之所以被压制,完全是因为钱通提前布局,先发制人,收拢了江淮两郡大部分小型布商。 飞鸿体量再大,也不能和整个江淮两郡的布商抗衡。 这时候,飞鸿要的是应对的法子。 而不是织布机! 你这织布机就算设计得再好看,又能如何? 能织出花来不成? 不过这话沈贵也就在心里想想,未曾说出口来。 顾北川毕竟是大东家,怎么着也不能当众驳了他的面子。 其身后两位下属也是如此想法,导致尽管愁容满面,却依旧强装欢喜。 顾北川瞧见愁眉苦脸的三人,也是诧异不已,不知道这三人在难过个什么劲儿。 “既然如此,你们拿了东西便走吧,恕不远送。”顾北川挥了挥手,打了个哈欠,如是说道。 他待会儿还要去靖王府,找项芷柔呢。 “东西便在那边的厢房,你们去找找看,若是找不到,可以问福伯。” 沈贵闻言,心中苦涩,知晓今儿个算是白来一趟。却也只能点了点头,道:“好嘞。” 交谈完之后,顾北川便去换衣服。沈贵等三人则是被福伯领走,去厢房看一看那所谓的织布机。 “沈员外,还看什么织布机啊。依我看,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商议商议对策吧。” “现在多拖延一刻钟,形势便严峻一分。” 沈贵闻言,觉得有道理。但这东西毕竟是是能顶上正常织布机的五倍效率,我还道这么新的款式,沈员外不会用呢。” “哈哈哈,大东家可真是心灵手巧,竟做得出这等……等等!你说什么?这织布机的效率是多少?”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14章:峰回路转 “正常织布机的五倍啊,怎么了?沈员外没听清楚不成?”福伯回过头来,略显诧异。 然而这时候沈贵已经没工夫理会他,正在狂咽口水,难以置信中。 “五...五倍!” 五倍是什么概念? 换句话说,若是飞鸿布业所有女工都能用上这等织布机,那就代表,飞鸿的产量能翻上整整五倍! 这又是什么概念? 别看现在钱通把江南布商联盟组织得风生水起,日益壮大。 但...那什么联盟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总产量比飞鸿高上些许而已。 达到飞鸿的两倍都成问题,更何况是五倍! 而飞鸿布业的所有女工只要用上这种织布机,飞鸿的产量立刻就能翻上五倍。 两相对比之下,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这一刻,沈贵猛地一个激灵,喃喃道:“问题...好像解决了...” “就...就这么解决了?” 沈贵揉了揉脑袋,有些不敢置信。 要知道,钱通为了此次北方三郡的订单,那可是老早就开始准备。 以一介商贾之身,比他这个状元郎的爹都还要先拿到北方三郡的消息。 随后更是施展雷霆手段,迅速收拢江淮两郡的中小型布商,拧成一股绳,共同抵抗飞鸿。 这一系列操作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哪怕他一个外人,都觉着有些心惊。 反观大东家,前前后后,似乎只用了三天。 而且还吊儿郎当,似乎并未怎么用心。 就...就这么把钱通布置了小半个月的局给破了? 此情此景,沈贵呆愣良久,最终只憋出一句:“大东家真乃神人也!” 两位下属见状,也知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转机来了! 毕竟有了如此神器,那江南布商联盟,在飞鸿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 秋后的蚂蚱而已,蹦跶不了几下。 不过还是有一位下属,支支吾吾地开口道:“沈员外,您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我是怎么说的?”沈贵眼睛一瞪。 “你说大东家八成也没法子。” 沈贵再度沉默良久,无言以对。随即面无表情道:“我记得城东的分铺都是由你负责吧,为何这个月转的银钱比上个月少了足足三十两?” “我是信任你才委托你如此重任,没承想,你竟然这般不放在心上!” “当真是气煞我也!” 那下属闻言,一脸懵逼,心说才三十两而已,难道不是正常起伏吗? 随即陷入沉思之中,开始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沈贵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 心说大东家这人,当真不能以常理度之。 按理来说,钱通占据先机,布好了局。 其余商贾只能以棋子的身份入场,但大东家这人...他是棋手,还是拎着斧头的棋手! 一言不合就把你棋盘给砍了。 这让人情何以堪? “对了,福伯,这样的织布机,有多少?” 福伯闻言,似乎知道沈贵要这么问,于是咧嘴一笑,道:“图纸已经被送到南山作坊锻造部了,沈员外若是想要,找他们接洽便是。” “至于分量,少爷并未有明确指示。” 闻言,沈贵眼前一亮,道:“那就是说,要多少有多少?” 福伯不置可否,咧嘴一笑。 一时间,沈贵陷入了狂喜之中! 直到…… “不对呀,沈员外,我算明白了,三十两是正常起伏,不应是我的过错呀。” 听见这话,沈贵脸上刚刚泛起的喜意如同遇到正午骄阳的冰雪般,飞速消融,转而开始嘴角抽搐。 “你这后生,怎地比我家那混小子还要倔?” “诶,沈员外谬赞,不敢与状元郎相提并论。” 好家伙,我那是夸你不成? 沈贵闻言,直郁闷得想吐出血来。 福伯看着这一幕,也不阻止,只是笑呵呵地道:“少爷说了,此次北方三郡订单一事,事关重大。那钱通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若是沈员外下次再遇见困难,可早些过来,也好知会少爷一声。” 沈贵闻言,脸上颇有些挂不住,直梗着脖子道:“大可不必!” “有此神器,飞鸿产量不说翻上五倍,三倍却是绰绰有余的。” “此次北方三郡订单之争,本员外定要叫那钱通有来无回!” 这一刻的沈贵,可谓雄赳赳气昂昂,抬起胸膛,仰起头颅做人。 福伯见状,也不反驳,只轻飘飘地说了句:“你开心就好,反正少爷说你总会来的。” …… 半月之后,大乾的春季已经过了大半,即将步入盛夏。 人们的穿着也从厚重保暖,逐渐转变成清凉舒适。 唯独北方三郡,因为靠近高耸入云,山顶终年积雪的崖余山脉,依旧寒风刺骨。 可以说,但凡是临近崖余山脉之地,一年之中,约莫有七八个月是要落雪的。 剩下三四个月,天气倒是会稍稍回暖,可那厚重的冰层却不见融化,反而年年依旧。 江南郡,飞鸿酒楼。 李员外高员外相对而坐,桌子上摆着上好的英雄醉和肉串。 两人正吃得悠哉游哉。 砰! 恰逢此时,一声巨响传来,坏了两人雅兴。 却是顾军、钱通二人推门而来。 “哟,老顾老钱怎么来得这么晚,这肉串尝起来当真不错,你们快些过来试试味道。” 李员外一脸热情地邀请,钱通却是冷着脸一言不发,顾军更是直接出言呵斥:“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知不知道咱们生意出大问题了!” “问题?江淮两郡的小型布商近乎八成都和咱们签订了契书,大势已成。就算飞鸿体量再大,也不能和整个江淮两郡的布商业抗衡,能有什么问题?我看啊,是大局已定才对!”李员外依旧不以为意,悠哉游哉地饮酒。 “荒谬!跟你这等人合作,我们迟早给飞鸿吞并了去!” 顾军闻言勃然大怒,伸手去打李员外手中酒杯。 砰! 酒杯碎裂,美酒洒落一地。 李员外终于是怒了,站起身来,呵斥道:“姓顾的,你想做甚!” 恰逢此时,钱通幽幽开口:“淮南的人传来消息,飞鸿大东家捣鼓出来一种新的织布机,效率...是咱们的五倍。” 砰! 同样的声响,又有酒杯落地,只不过这次,是高员外的。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15章:好大儿,叫爹 “这...这玩笑可不好笑。”高员外舔舐着干涩发白的嘴唇,语气中略带惶恐。 “你看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钱通幽幽道。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五倍!” “怎么可能有这等织布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员外脸上除去惊慌外,还有满满的不敢置信。 要知道,一个行业的发展都是和王朝挂钩的。 最近这些年来,大乾对布商业的发展也算看重了。 织布机更新迭代,效率也不断提高。 时至今日,已经到了一个瓶颈。 想要再改善,除非请传说中的天机神匠出手,而且人家改善后的肯定还只是个例,没有普遍性。 在这等情况下,你说飞鸿突然捣鼓出一台效率足有普通织布机五倍的织布机,这就相当于启蒙私塾中突然混进去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叫他如何能不惊讶,不感慨? “消息从何而来?属实吗?”李员外害怕俩人是从不靠谱的渠道获得消息,或者听信了飞鸿散播的谣言,从而在这散播言论,引发惶恐。 “我们安插在飞鸿的心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打探出来的消息,大概率来说,不会是假的。” “况且,就算是假的,也应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李员外闻言,顿时如丧考妣,怒骂道:“这飞鸿怎么回事,都这等境地了,竟还能绝处逢生。” “还用想吗,定是那位飞鸿大东家捣鼓出来的,若无他,飞鸿此次定然斗不过我们!”高员外也气急败坏,如是说道。 钱通听闻此言,思绪纷飞,脑海中浮现起昔日里竞选皇商的那一幕。 那一次,应当是他和那位大东家第一次交手。 亦或者说,只是他以为的交手。 毕竟那位大东家甚至没有出面,只是差仆人送来一匹丝绸,便击碎了他长达数月的布局。 让钱氏布行当选皇商一事彻底付诸东流。 见众人皆尽沉默,顾军看不下去了,站出身来,朗声道:“瞧你们一个个的,莫不是都吓破了胆?” “咱们经商多少年了?风里雨里,何等艰难险阻不曾见过?” “飞鸿大东家?不过一年不满二十的黄口小儿罢了,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 闻言,钱通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点了点头,道:“面对如此境地,自怨自艾毫无作用。我们应该做的,是想办法破局。” “破局?还能怎么破局?”李员外似乎已经没了精气神,颓然丧气,道:“那可是效率足有普通织布机五倍的超级织布机!” “飞鸿体量本来就大,咱们哪怕彻底整合江淮两郡小型布商,也不过略胜人家。” “现在有了这等织布利器,飞鸿的产量不说翻五倍,但三四倍约莫是有的。” “累积下来,和咱们一比,便是天壤之别!” “那又如何?混吃等死不成?法子而已,只要使劲去想,总能想到的。”顾军永远是积极的反鸿份子。 “呵呵,我这脑子,榆木疙瘩一个,是半点法子想不出来。要想你想,你若想出来,我喊你爹。”对于顾军这等说法,李员外嗤之以鼻。 产量若只是翻个一两倍,那倒还能挣扎一二,毕竟他们人多势众。 可那是五倍!整整五倍!是商业史上不可逾越的奇迹! 这要是能想出法子来,别说喊顾军爹了,就是认他当祖宗,李员外也认。 顾军听见这话,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老顾家,好使的脑子都遗传给兴文了。 他和长子北川,脑子一个比一个榆木疙瘩,有些时候,怕是还不如李员外呢。 就在两人争论不休之际,钱通眼眸突然一亮,语气幽幽道:“飞鸿的织布机就算再厉害,也得有工人用才行。” 此言一出,整个包厢内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良久之后,李员外皱着眉头,道:“此言何意?老钱说详细些。” 顾军也眼眸一亮,来了兴致,道:“你是说,把飞鸿的工人都挖走?” 钱通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不可能的,飞鸿对员工向来重视,给的待遇是咱们这儿的两倍还多,那些个工人只要脑子不傻,就必然不会离开飞鸿。”高员外适时补充,一针见血。 顾军和李员外刚刚升起的兴奋迅速冷却,脸上重新挂起如丧考妣之色。 “非也,据我所知,只有南山作坊和飞鸿旗舰产业的员工才有如此待遇。其余员工,顶多比我们这儿的待遇好上半成。” “再者说了,咱们挖的是什么人?” “女工!妇道人家,听风就是雨,向来没什么主见。” “而且飞鸿的新型织布机还未开始大批量使用,许多女工应当还不知道这消息。” “到目前为止,江淮两郡的市场上,还是咱们的声音居多,名声也更大些!” “这个时候,若是提高待遇,再散播些对飞鸿布业不利的言论,再去招收女工,何尝招收不到?” 钱通越说越兴奋,说到最后,更是拿起木桌上的英雄醉,一饮而尽。 此刻的他,双眸通红,情绪激动,却带着大干一番的雄心壮志。 “没错!就这么干!” “行得通的,一定行得通的!” “那位飞鸿大东家确实厉害,当真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般的神仙人物,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要咱们把女工都招来,签订契书,叫他无人可用,那么,别说效率五倍的织布机,就算他造效率十倍的织布机,又有何可惧?” 钱通猛地一拍桌子,慷慨激昂到了极点。 顾军和李员外等三人闻言,皆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他们一直都知道钱通脑子活,胆子也大。若非如此,也难以白手起家,创建出钱氏布行,更别说去南梁寻来流云缎。 可...他们着实没想到,在这等绝境之下,钱通竟还能想到法子! 也许...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和飞鸿掰掰手腕吧,三人如是想着。 李员外却突然被拍了拍肩膀,只见顾军神情莫名地瞧着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道:“好大儿,叫爹。”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16章:谣言? 李员外听闻此言,脸色青一阵红一阵,颇有些难以启齿。 “你...” “你什么你?是不是想赖账?”顾军横眉冷目,语气讥讽。 听见这话,李员外当时就急了,嘴里支支吾吾地嘟囔着什么:“生意人的事情能叫赖账吗?那叫做借贷。” “我又没说不叫,过些时日再叫,过些时日。” “呵呵,借贷也需要借条,你只要白纸黑字写下来,你姓李的欠我顾军一声爹,那便随你什么时候叫。” 闻言,李员外勃然大怒。 这借条若是写了,顾军要是满大街宣扬一番,可该如何是好? 他老李本也是十里八乡有名有姓的人物,被这么一搅和,日后可该怎么见人? “不行,这借条不能写!坚决不能写!”李员外加重语气,以彰显自身坚决的态度。 “那就现在叫!”顾军同样加重语气,态度比李员外更加坚决! 见顾军这番做派,李员外心中可谓羞愤难当,强忍着伦理上的不适,刚要开口,脑海中却有一道亮光闪过。 到了嘴边的那一声爹瞬间便改了口:“不对呀,当初是说你若是想出法子,我便喊你爹。” “但这法子可不是你想出来的,那是老钱想出来的。” 李员外自以为找到了漏洞,喜滋滋道:“除非老钱承认这法子也有你一份,否则做不得数。” 恰逢此时,钱通幽幽的声音再次传来:“老顾慷慨激昂的陈词给了我许多灵感,这法子,确实得算他一份。” 李员外:???!!! “你...你说什么?老钱?你是老钱吗?莫不是姓顾的假扮的?” “老李啊,做人讲的就是一个诚信,为商更是如此,人无信不立,说了的话,就得做到。”钱通语气依旧幽然,但不知怎地,李员外却硬是听出了一丝不怀好意。 “就是,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怎地这般扭捏,活像个娘们。”顾军适时开口,嘲讽度直接拉满。 李员外被这两人气得脸色通红,无奈之下,只好将目光投向一直不曾说话的高员外,希望他能挽救自己于水火。 然而,事实却是,他从高员外眼神中看到了幸灾乐祸和看热闹不嫌事大。 淦! 误交匪类!我李某人误交匪类啊! 李员外于心底狂吼! 却是无可奈何,只能通红着脸,从牙缝中蹦出几个细如蚊蝇的字:“爹。” “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直汝娘!顾军,你这狗贼,莫不是故意消遣我?”李员外气得脸红脖子粗,眼见就要撸袖子动手。 顾军见状急忙道:“非也非也,实在是你声音太小,这事儿可怪不得我。” “不信你问问老钱,他听见了吗?” “没听见。”甚至还不等李员外去问,钱通便站出身来说道。 “瞧瞧,大家都没听见,这便不是我的问题了。实在是你声音太小啊!” “老李,身为一个男人,声音应当洪亮些,否则怕是要遭人笑话。” 李员外闻言,再度忍着生理上,心理上,以及伦理上的不适,扯着嗓子大吼一声:“爹!” 喊完之后,李员外只觉一阵恍惚,仿佛看见了李家列祖列宗踢翻棺材盖,正气势汹汹赶来的场面。 “诶,我的好大儿,爹爹在此!”顾军急忙应声。 高员外也抿着嘴,时不时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唯独钱通,依旧一本正经,只是嘴角时不时抽搐两下。 见他们这般姿态,李员外顿时怒极攻心,眼见就要撸起袖子找顾军理论。 钱通急忙出声,打断道:“莫要再玩闹了,还是商议一番如何招收女工的细节为好。” 顾军和高员外闻言,连连点头,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李员外见状,当真是又急又气,却又没有发脾气的机会,只好焉头巴脑地重新坐了回去,老老实实与三人商量起来。 这一天,直到半夜,华灯初上,四人才从酒楼离去。 …… 不知怎的,最近江淮两郡流传出来一则消息。 说什么,江南郡布商世家的李家家主,其实是顾家家主的私生子! 有些门道的人都知道,李家家主都快四十多了,和顾家家主一个年纪,二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等伦理关系? 可这谣言硬是传得一板一眼,再加上些许别有用心之人三人成虎,导致许多圈子外的人都信以为真。 为了这事儿,没少脑补布商世家之间的恩怨情仇。 …… 原沈记布行,现在的飞鸿布业门口。 正是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一众女工下工之后正在闲聊。 “诶,齐家婶子,齐家婶子,留步。”一个身材瘦小,看起来却满脸精明之色的妇女如是喊道。 闻言,一略显肥胖,却有些白净的妇女转过身来,道:“刘家婶子啊,怎么了?” 那刘家婶子却并未直言,而是快步走上前来,然后将齐家婶子拉到一偏僻小巷中,再左右张望良久,见四周无人,这才开口,对着满脸诧异的齐家婶子说道:“齐家婶子,你有没有听说,咱们飞鸿,怕是要不行了?” 齐家婶子闻言,满脸诧异,道:“不可能吧,飞鸿有那么多家店,还有大东家那样的神仙人物,怎么会不行了呢?” “害,俺说的不是整个飞鸿,而是咱们飞鸿布业。” “现在外头都在传,江南郡那边的布商老爷们拉起来一个联盟,就是为了针对咱们来着。” 齐家婶子显然也听过类似的传言,顿时显得忧心忡忡起来。 毕竟在飞鸿做工,不仅稳定,而且薪资待遇都很不错。 这些时日以来,多亏了她,家里当家的压力都减轻了不少。 “那可怎么办呀?飞鸿布业要是倒了,咱们这么多人,能去哪儿呀?难不成回家给娃儿喂奶?” 见齐家婶子这副模样,刘家婶子便知晓,这次忽悠八成是成了。 “那你想不想去江南郡做工?” “你...你是说那些个布商老爷成立的联盟?”齐家婶子就算再没读过书,也知道这等事不能光明正大拿出来说。 难怪刘家婶子要这般小心。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17章:人员缺乏 “没错,江南郡的布商老爷们成立的联盟,可是稳当得很。”刘家婶子如是说道。 齐家婶子闻言,有了一丝心动,毕竟最近这些天来,江淮两郡处处都在传,飞鸿布业八成是不行了,估计过不了多久,钱氏布行就要夺回布商界第一把交椅。 即便是她们这些消息不怎么灵通的妇道人家,也有所耳闻。 更何况妇人本身就没什么主见,听风就是雨。 若非飞鸿家大业大,还有一定威慑力,说不准她们早就换到别处去做工了。 而现在,刘家婶子的话,就好似恶魔的低语般,撩拨着齐家婶子的心弦。 “这...飞鸿给咱们那么多的工钱,现在人家遇到事儿了,咱们就要走,是不是对不住人家?” 刘家婶子闻言,则有些不以为意,道:“老姊妹啊老姊妹,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这做工是做工,又不是过日子。” “飞鸿给了工钱不假,但是咱们也给人家卖力气做工了呀。” “这飞鸿又不是你家那口子,现在它要倒了,你还跟着不成?” 齐家婶子闻言,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倒也有些道理。” “那是,而且我跟你说,江南郡的老爷们开的工钱,现在可不比在飞鸿少!” “而且像你这样手巧些的,拿得还能更多。” 听见这话,齐家婶子眼中光芒一闪,雀跃道:“当真?” “那还能有假?也就是咱们姊妹一场,不然这等好消息,我可不告诉别人。” “实话跟你讲,我已经和江南郡那边说好了,明日便辞工过去。” 刘家婶子抛出绝杀,齐家婶子顿时抵挡不住,连忙道:“别介,老姊妹,你得带带我呀。” “那这样,你明日和我一道辞工,我就带你去江南郡做工,怎么样?” “那就这么说定了!” 类似的一幕幕,在飞鸿布业的各个女工之间上演。 不得不说,钱通很聪明。 他知道,若是光明正大地挖人,飞鸿指定会反应过来,提高基层员工待遇。从而让他们挖人难度倍增,亦或者说,压根挖不到人。 相反,采用这种私下里传播隐秘消息的形式,就很有效率。 毕竟女工们天生都有一颗八卦的心,对自家千辛万苦打探到的消息,总是坚信不疑的。 …… 一周之后,飞鸿布业,二楼议事堂。 沈贵高坐首位,准备开会。 今天的沈贵很开心,因为在他持续不断地催促和压力输出下,锻造部那边加班加点,终于赶制出了数量足够的新型织布机! 现在,终于到了分发产品的时候! 等这批织布机全部分发下去,女工们织布的效率少说提升一个档次,皆是北方三郡的大单子,还不是尽入囊中? 等各个部门负责人差不多都到齐之后,沈贵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我有一件要事宣布。” “沈员外,我也有要事宣布。”一个看起来相对干练的中年女性如是说道。 她是陆氏媳妇儿,手底下有不少淮南女工,之前往各家布商里输送女工,以赚取介绍费。 后来飞鸿趁势而起,几乎统一了整个淮南布商界,只剩下零星的小型布商在苟延残喘,她这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正准备回家带娃,还是沈贵力排众议,把她招了进来,给了个人事主管的位置。 现在临近开会,却神色慌张,说出这么一番话,沈贵心中顿时咯噔一下,隐约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先说。”沈贵沉声道。 “咱们手底下的女工,在这一周之内,已经...已经跑了个七七八八。”陆氏支支吾吾,声音甚至带上了几分颤抖。 自从飞鸿合并十大商贾以来,在各个行业的发展,都呈现出鲸吞之势,锐不可当。 唯独他们布商业,吞吞吐吐,一直做不出成绩,现在更是出了这等事,让她有些难以启齿,更是不知,今后如何能在其他部门同事面前抬起头来。 沈贵闻言,也是愣了一瞬,随后脸色肉眼可见地铁青起来。 “就这一周之内的事?” “是的,起先只有那么一两个女工离职,后来便是大批大批地离职,像是在...逃离飞鸿一般。” “可有查明原因?”沈贵简直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明明新型织布机已经造好了,马上就能投入使用,扳回劣势。 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还是出事儿了! 这让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被人预料到了一般。 空有一股,狠狠一拳,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查清楚了,最近不知道哪儿传来一股谣言,说咱们飞鸿布业不行了,马上就要倒闭。” “女工们听了之后,自然惊慌。” “这时候,江南钱氏布行那边,又把月钱提高到了比咱们略高一筹的水准。” “我甚至查到,他们还派人来咱们内部,怂恿教唆女工离职。” 轰! 此言一出,沈贵顿时勃然大怒。 唰地一声站起身来,手掌狠狠拍在桌面上,怒道:“钱通!又是你这贼子!” “你这辈子是不是就跟我过不去了!” 沈贵的圈内人设一直是没脾气的老好人,平日里面对下属也是和声细语的,即使有人犯了错,也很少呵斥打骂。 可如今却是盛怒,前来开会的众人纷纷低头,不敢说话。 “都有什么办法,说说看。”发完脾气的沈贵也缓过神来,意识到当务之急是要解决问题。 “员外,我觉着钱氏就是在做无用功,散播谣言用处不大,真正吸引女工们的,是和咱们差不多的月钱。” “咱们只要把月钱提高,女工们不就回来了吗?”有人如是提议道。 “是啊,是啊!真是个好主意!” “依我看,那钱通当真是愚蠢到家了,竟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知道。” “哼!愚蠢的是你!”沈贵听见这些话,刚刚下去的怒火又有些上来,道:“钱通从不会做无用之事,他既然把女工们招过去了,就一定会哄骗她们签订契书,不得随意离职。”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18章:涨月钱 闻言,在场众人纷纷诧异,难以置信。 有人更是直言道:“那可是契书,她们怎么敢随意乱签?” 契书这种东西,本是大乾朝廷为了约束商贾们的行为所创造出来的临时性条例。 为的就是打击那些不守诚信,坑骗老百姓钱财的奸商。 但真正将契书这等东西发扬光大的,还得是飞鸿大东家,那位天上下凡的文曲星,淮南诗君顾北川! 自从他开始使用契书以来,江淮两郡的商贾们便逐渐发现了契书的好处。 因为这玩意儿,不只是能规范自己,还能规范其他商贾啊! 这样一来,做生意就很难被坑。 因为只要在契书上签字,便代表其具备法律效应,若是违规了,要么按照契书上的金额支付赔偿金,要么...少不了一顿牢狱之灾。 而且契书一般用在大型交易场所,或是互相不怎么信任的商贾之间。 至于入职便要签订契书,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凡是个人,想必都得长个心眼子。 “哼,钱通为人狡诈,早已算定女工们的贪便宜又不懂法的性子,只要多加些月钱,再加上旁边有人撺掇,让她们签下契书,不难。”沈贵回复道。 先前那人闻言,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道:“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坏了规矩?” “坏规矩?坏什么规矩?他钱通一没有不给工钱,二没有强迫女工签订契书,顶多算是引诱。” “这件事,就算是闹到官府去,他也没有丝毫过错。更何况,那些个女工可不一定都站在咱们这边。” 众人闻言,纷纷沉默,一时间无言以对。 是啊,以前大家念着飞鸿的好,是因为飞鸿给的工钱多,名声也大。 一旦这两项优势没了,又有谁还会帮飞鸿说话? 商界,就是这么残酷。 “那...能不能再招些女工来?”有人提议道。 闻言,众人眼眸纷纷一亮。是啊,已有的女工被挖走了又如何?以飞鸿的薪资待遇,向来不缺员工。 想到此处,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陆氏。负责招收员工的就是她。 陆氏见状,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手里的那些个女工,几乎都被江南钱氏挖完了。” “另外,其余女工我也打听了,结果都差不多,不是在钱氏,就是在和钱氏合作的布商处。” “不可能吧,他们需要那么多女工不成?”有人诧异道。 “哼,钱通做事,向来狠辣而不留情面。他就算是白养着这些人,也绝不会给我们用。”沈贵道。 众人闻言,纷纷皱眉,意识到了对手的难缠。 这样的人,一出手,便将你逼入绝境! “难不成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现场气氛沉闷,说话之人语气中更是带着浓浓的消极。 “要不...去找大东家商议一二?”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陷入沉默。 众人纷纷低下头来,不敢去看沈贵脸色。 因为...这确实是个办法。 在飞鸿众人眼中,大东家简直无所不能,上次令他们头疼不已的危机,便被其轻而易举地化解。 但是! 他们部门可才找过大东家不久!现在又要去,岂不是明摆着自己等人能力不行? 最关键的是,只有身为飞鸿布业总负责人的沈贵能找得到顾北川,所以这脸,也只有沈贵有资格丢。 果不其然,沈贵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纵横商界二十余载,还是头一次遇见如此令人尴尬的场面。 自身能力比不过大东家也就罢了,连些小事都处理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惊动他。 大东家心里会怎么想? 不过...事到如今,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想到此处,沈贵长叹一声,脸上神色,满是无奈。 似乎是在服老,又更像是在唏嘘。 倏然,却又发起狠来,道:“人手不足的事情我来处理,另外,你们发出告示,把女工的月钱提上来。” 众人闻言,先是松了口气,后又皱起眉头。更有人诧异道:“员外,女工不都和钱氏布行签订契书了吗?为何还要提高月钱?” “大多数女工是和钱氏布行签订了契书,但还有少部分没有签订的,以及还留在咱们飞鸿的女工。” “提高月钱,就是为了留住她们。” “再者说,咱们的月钱提上来了,钱氏布行那边若是不想引起女工们的哗变,自然也要跟着涨月钱。” “他既然愿意白白养着这些女工,那便让他多出些银钱!”沈贵语气低沉,神情凶狠。 钱通啊钱通,想吃下我沈贵,你得做好绷断牙的准备! “我懂了!只要咱们把月钱提升得足够高,那么钱氏布行只要这次没能顺利拿下北方三郡的订单生意,必然大亏特亏,甚至连给女工们发月钱的钱都拿不出来!” “不错!”沈贵点了点头,道:“既然他喜欢赌,我就让他赌得彻底些。” …… 三日之后。 江南郡,飞鸿酒楼,二楼包厢。 钱通等四人正齐聚一堂。 “哈哈哈,飞鸿的女工都被咱们挖得差不多了,那沈贵才反应过来,当真是个庸才。”李员外开怀大笑,显然快意极了。 “不错,没了女工,飞鸿就算有新型织布机,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一次,我等总算是稳操胜券了。”高员外也跟着出声,语气轻快。 “喝酒喝酒,这江淮两郡的布匹生意,终究还是咱们的。”顾军同样意气风发,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击败飞鸿大东家,为大儿子打下的偌大江山。 唯独钱通,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老钱,可是还有什么顾虑?”还是高员外心细,看出了些许端倪。 “也没什么,只是几天前飞鸿布业刚刚上调了女工们的月钱。” “呵呵,现在才上调,女工们都已经和咱们签订好了契书,早就晚了。”李员外不屑道。 “是晚了,但女工们生了情绪,有些消极怠工。”钱通道。 闻言,李员外勃然大怒,道:“我们给的工钱,不知比平日里高了多少。那些妇道人家,竟还不知足!”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19章:快去请大东家! “瞧见别家的月钱高,心里头就蠢蠢欲动,妇道人家是这样。”高员外在一旁劝慰道。 “哼,要不是时候特殊,她们连这一般的月钱都拿不到!” “抱怨毫无意义,说说该怎么办吧。”顾军也放下酒杯,沉声道。 “威慑一顿,杀鸡儆猴,自然就好了。”李员外对处理这等事情经验向来丰富。 亦或者说,这年头能发家的商贾,哪个不经验丰富? 钱通闻言,却是皱眉,道:“不妥,若是平常时候,大可这样处理。可现在北方三郡订单在即,最重要的便是出货量!” “她们若是阳奉阴违,只出工不出力,那等到了要交货的日子,咱们拿什么交?” 李员外闻言,也是皱眉,随即不语。显然也意识到,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女工拿捏了他们,而不是他们拿捏了女工。 “那就只有把月钱上涨到和飞鸿一致了。”顾军闷声道。 “老顾,你开什么玩笑?飞鸿的价格,可是咱们之前的两倍!咱们哪有那么多银钱?”刚刚才闭嘴的李员外又坐不住了,吵嚷道。 “那你说能怎么办?任由她们消极怠工不成?”顾军也来了脾气,呵斥道。声音甚至比李员外还要大些。 见其动了真火,李员外顿时偃旗息鼓,喃喃道:“我只是觉着,这样没准会亏本。” “不会,只要北方三郡的单子做下来了,不但不会亏本,还能大赚一笔。”钱通一锤定音道:“甚至还能在女工们眼中留下好名声,为今后咱们和飞鸿对抗打下基础,一举多得。” “可是这样,风险未免大了些。”到了这一刻,最为稳妥的高员外不得不出声。 “那又如何?我们这次生意,本就是场豪赌。现在沈贵做的,无非是让我们把赌注加大而已。” “可只要能确信赢的几率是百分之百,赌注就算再大,又能如何?” “诸位大可仔细想想,事到如今,我们还有输的可能吗?” 三人闻言,都想了想,随后摇头。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他们不但收拢了大部分小型商贾,就连飞鸿的女工都招走了近八成。 这样的局面,莫说沈贵了,就算那位飞鸿大东家再度出手,也盘不活! 世人说你文曲星下凡是抬举你,还真当自己是神仙了不成? “事已至此,我实在想不出我们哪里还有输的可能,我同意给女工们涨月钱。”高员外斟酌着道。 “我也同意。”顾军道。 “我...也同意。”李员外闷声道。 “那这钱,就由咱们四家平分着出。”钱通如是说道。 闻言,现场气氛沉寂少顷,众人才依次沉声开口,说出一个好字。 ..... 三日后,飞鸿布业,二楼包厢。 “沈员外,根据调查,钱氏布行果然提高了女工们的月钱。” 沈贵闻言,叹息一声,道:“果然如此。” “不过倒也正常,若是这么简单就能哄住,他也不是钱通了。” “还没和钱氏布行签订契书的女工们呢?她们怎么说?” “招收回来了一部分,但是绝大多数人还是更倾向于钱氏布行,毕竟...咱们倒闭的谣言还在四处乱传。”陆氏出言汇报道。 听见这话,沈贵眉头紧皱,只觉心力交瘁。 他这一辈子,敢打包票,付出的努力绝不比钱通要少。 可论能力,却是远逊色于他。 所以说,有些时候,努力当真不一定大于天赋。 因为有些天赋出众之人,往往会比你更加努力。 但随即,沈贵心中这股子忧愁便烟消云散。 因为光论处境而言,他要远远胜过钱通。 因为他有个状元郎的儿子,更有顾北川这个飞鸿大东家作为后盾。 可见,有些时候,选择的重要程度甚至要凌驾于努力和天赋。 “那没办法了,为今之计,只有请大东家出马了。”沈贵如是说道。 众人闻言,纷纷松了一口气。 自从和钱通对线以来,可不光是沈贵这个总负责人心力交瘁。他们身为员工,同样压力山大。 不过这下好了,既然这件事由大东家接手,那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便与他们无关。 只要坐等结果便好。 …… 世人只知淮南景好,却不知好在何处。 有人会说,好在淮河。 这话倒是不假,即便是在太祖高皇帝时期,淮河也是大乾境内数一数二的大河,足以与沧澜江并列。 这般滔滔河水,好似从天而降,不论四季,其周边景色,都应当别有一番风味。 但,只有地道的淮南人才知道,淮河不远处,有一潭湖水,名唤平生湖。 不过一潭湖水而已,如何能跟淮河相提并论? 自然是有缘由的。 其一,便是这湖水依山,其间湖光山色,自然是别有一番风味。 再者就是这湖是有些许典故的。 三十年前,淮南郡郡守名唤贾平生,为官清正廉洁,饱受百姓赞誉。 时逢饥荒,更是冒着天大风险开了官仓,给百姓放粮。 这等举动,莫说是三十年前的乱世,便是现今的太平盛世,那些个官员也不见得能做得到。 只可惜,这等清官,却是死于动乱。 后来,仁宣帝上位,联手镇北王,一主内,一主外,肃清寰宇,扫平天下,重建秩序。 淮南民众得以休养生息,终于记起贾平生的好,便将此湖命名为平生湖,并在湖边修建一个凉亭,名为贾公亭,以纪念其为淮南作出的贡献。 而现在,顾北川和项芷柔就在此处。 泛舟同游平生湖! 春日暖阳从天而降,照耀在湖面,映射出点点涟漪,处处波光。 更有满目青山黛色,耳边再传来顾北川讲述贾公亭历史渊源的声音,项芷柔只觉得,此幕只应画中见,人间难得几回闻。 “北川哥哥,既然贾公如此大义,我们身为晚辈,又刚好路过。” “不如你作诗一首,好让他知道,后世淮南,也曾出了这等精彩绝艳的诗才,以慰贾公在天之灵?”项芷柔满眼柔情,如是说道。 顾北川顿了顿,似乎是在思索,随后便点了点头。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20章:跳出棋盘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正有此意。” “如此湖光山色之所,作为贾公长眠之地,倒也合适。” “容我思索一番。” 项芷柔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噤声,不作打扰。 而是细细观察起顾北川的侧脸来,只见其侧脸,下颌线分明,鼻梁高耸,颇有一股子英气。 再加上柔和的春日暖阳洒在其身躯上,更是透出一股唯美温馨的意境。 知道顾北川点了点头,说声有了,这才将满脸羞红的项芷柔惊醒。 “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 首联只是写景,同时描述地理位置。 项芷柔暗暗点头,却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和顾大家以往的作品比起来,这么一句,当真有些不足为奇。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颔联一出,项芷柔美眸中便有异彩闪现。 这一联对仗工整,意境颇深。单单十四字,便将盎然春意描绘得惟妙惟肖,当真难得。 若是能再来一句类似的,便是道。 项芷柔也跟着点头,道:“有此佳作陪伴,贾公定会开怀大慰。” 哗啦啦,哗啦啦。 就在两人交谈间,几滴雨水从天而降,落在湖面,荡漾点涟漪。 继而,雨水变大,直至最后,宛如瓢泼。 “许是贾公知晓了。”项芷柔见状,柔声道。 顾北川不置可否,点了点头,道:“回去吧。” “嗯。” 两人泛舟回到湖边,等候已久的福伯和小红便撑着伞赶上前来,分别对自家主子嘘寒问暖。 “项姑娘,那我便先回去了,我们明日再见。”顾北川告别道。 虽说是离别之言,但项芷柔并不悲伤,双颊反而泛起红晕,略显娇羞地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几乎每天都要相见。 虽说是瞒着靖王兄偷偷跑出来的,但她心甘情愿。 毕竟,人生在世,如这样美好的日子,又能有多少呢?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分别之际,却见远处一身材臃肿之人,正气喘唏嘘地赶来。 等那人走上前来,顾北川赫然发现,正是沈贵。 “沈员外,你怎么来了?还弄成这副摸样。”福伯见状,急忙将手中多余的木伞递给已经淋成落汤鸡的沈贵。 顾北川看见这一幕,却是心中已有计较。 八成是飞鸿布业又出事了,于是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沈贵闻言,心中顿时一凛,心说大东家就是大东家,自己这还没开口呢,就能知道出事了。 刚开口欲言,余光却忽然瞥到还未离去的项芷柔,顿时噤声。 顾北川见状,笑骂道:“怎地还做这般姿态,项姑娘是自己人,只管放心说。” 一旁的项芷柔闻言,心中顿有蜜意流淌。 沈贵也顾不得其他,直接道:“确实是出事了,江南钱氏布行那边,将咱们的女工都挖走了。且哄骗她们签下契书,招不回来了。现在飞鸿布业里头没女工,北方三郡的订单怕是……” 说到这里,聪明人便都已经懂了。 故而沈贵不再言语,而是低下头去。 毫无疑问,出现这等纰漏,他这个飞鸿布业总负责人逃不了干系。 大东家责罚也好,怒骂也罢,全都正常。 做生意的,谁还没吃过苦呢?不算什么。 然而,谁承想,顾北川既没有责罚,也没有辱骂。 甚至没有半分怨气,只是平淡道:“好,知道了。” “没...没了?”沈贵抬起头来,满脸诧异。 “没了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能如何?”顾北川同样满脸诧异,似是不理解沈贵的思路。 沈贵闻言,则更加自责。 原来,面对如此绝境,就连大东家,也无力回天。 是啊,说到底,大东家也只是人,又不是真的文曲星下凡。 “我知道了,回去便思考对策,争取把损失降到最低。”沈贵话里话外,已经是要把北方三郡的生意拱手相让了。 顾北川闻言,却更加诧异:“损失?何来的损失?” “您都这么说了,难不成我们还要和钱氏布行争不成?” “北方三郡那么大的生意,凭什么不争?” “可是连女工都没了,咱们争不过呀!” 闻言,顾北川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道:“你先回去,七天之后再来顾府找我,届时再拿主意。” 沈贵闻言,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心里头却愈发难受,大东家什么样的人物? 平日里那都是说一不二,能行就是能行,不能行就放弃,改做下一单生意。 何曾有过“七日之后再拿主意”这等说法。 看来大东家和我们一样,面对北方三郡这么大的生意,既不想放弃,却又无能为力,破不了局。 究竟该如何破局呢? 破局...只要不在局中,不跟着布局之人想的走,借用局外的力量,不就能轻易破局? 想到此处,沈贵眼眸一亮,靠近顾北川,压低声音,道:“大东家,良富现在是崖余郡郡守。” “只要他不同意,钱氏布行的货,怕是进不了北方三郡。” 接下来的话自不必多说,懂得读懂。 福伯等人闻言,纷纷眼前一亮,暗道好主意! 这样一来,就算钱氏布行造出来的布匹再多又能如何?压根没地方卖,只能积攒在库中,久而久之,堆积如山,便只能低价出售。 亏个底朝天。 唯独顾北川眉头微皱,摇了摇头。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21章:蒸汽机 随后更是出言否定道:“不可。” “良富、仁义等人才刚刚入职,难免人心不稳。需施以雷霆手段,巩固地位。” “这等时候若是叫他们去做这等事,难免会落人把柄,于仕途无益。” “若是损了其仕途,更无异于拔苗助长。” “此非上策也。” 沈贵闻言,脸上些许喜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愈发皱紧的眉头。 若是仔细思考,他便知晓自己的想法不对,这样做无异于葬送儿子的前途。 只是事已至此,他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方法。 “那该如何是好?”沈贵苦着一张脸,询问道。 这一次,顾北川没有立刻给出回应。而是斟酌良久后,陷入了沉默。 项芷柔闻言,亦步亦趋地走上前来,小声问道:“可是女工数量不够?如果需要的话,靖王府还有些许女眷。” 沈贵闻言,有些惊讶。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眼前之人,乃靖王府女眷,地位高得出奇。 大东家竟能让其带着靖王府女眷前来帮忙,两人间的关系,可见一斑。 沈贵刚要点头称是,就听得顾北川道:“不必,你一介妇道人家,带着靖王府女眷抛头露面,怕是不妥。” 顾北川顿了顿,又补充道:“会坏了名声。” 沈贵闻言,也觉得甚有道理,便跟着道:“是啊,靖王府女眷虽说不少,却填不上飞鸿布业的缺口。这样一来,没道理平白损了姑娘你的名声。” 项芷柔听见两人这般说,便没立即回复,而是斟酌着道:“那北川哥哥有办法吗?” 顾北川闻言,依旧沉默,少顷之后,点了点头,道:“可以一试。” 此言一出,周遭忧愁焦急的氛围顿时一扫而空。 沈贵眉头舒展,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和就应当如此。 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也得看看这巧妇是何许人也。 若是顾北川,说不定当真有的一试。 “大东家,那我几时去寻你?” “约莫一周之后,来顾府寻我。” 沈贵闻言,点了点头。项芷柔同样如此,将一周之后这个时间点,记在心中。 …… 一周之后。 顾府门前。 沈贵带着飞鸿布业大多数高层前来,然而,众人心中其实都有些忐忑和难以置信。 毕竟,现在的飞鸿布业,连人都没有了。 又如何与钱氏布行争? 但又有一小部分人依旧抱有希望,毕竟,说出这话的可是顾北川。 若是其他人,他们可能会嗤之以鼻。 但顾北川在淮南的名头实在太响亮,身为淮南人士,你可以不知道淮南郡守是谁,但却不能不知道顾北川是谁,否则是要遭人耻笑的。 飞鸿内部尤其如此,大部分员工当真会以为顾北川无所不能。 砰砰砰。 顾府大门被敲响,福伯很快便开了门。 然而,就在沈贵等人要进去时。却见不远处有一乌泱泱的人群袭来,等走到近处,沈贵抬眼去望,才发现领头人赫然是七日前在平生湖畔的那个姑娘。 “项姑娘?你这是?” “如你所见,带着府中女眷来帮些忙。”项芷柔语气平淡,似乎是在阐述一件极平常的事。 沈贵闻言,却是只有苦笑。 未曾成婚之前,自己抛头露面也就算了,更是带着一众女眷抛头露面。 若是传出去,哪怕这位姑娘身居靖王府,多少也会有些风言风语。 最关键的是,这些个靖王府女眷,未必真能帮到飞鸿和大东家,但这项姑娘还是来了。 “诸位,少爷在正堂已经等候多时。”福伯如是说道。 沈贵闻言,便向项芷柔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便一同进去?” “甚好。” 这两人,一个是靖王府出身,一个是在淮南扎根几十年之久的布商。 按理来说,什么没见过? 但当两人走进顾府正堂之际时,脸上表情却如出一辙:瞠目结舌! 为何? 因为他们瞧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机器。 这机器,通体由钢铁所制,运作之时,带起浓浓蒸汽,更是散发出惊人热量。 最最让他们不能自已的,还是这机器无人运作,却在自己动! 这等钢铁怪兽,着实是有些击碎俩人的三观。 “大大大....大东家,这是何物?” “蒸汽机。” “蒸汽机?那又是何物?” “简单来说,便是只要加水,就能通过蒸汽产生动力。” “那这机器有什么用呢?”难不成大东家这七天的工夫,就搞出来这么个蒸汽机? 看起来没什么用啊。 “我且问你,飞鸿布业如今最缺的是什么?” “自然是女工。” “女工可以做些什么?” “瞧您问的,女工除了织布以外,还能做些什么。” “女工为何能织布?” “自然是女工能动。” “既然如此,女工能动,这机器也能自己动。为何女工能织布,我这机器便织不了布?” 轰! 此言一出,好似平地起惊雷,将在场众人雷了个外焦里嫩。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项芷柔,此时也是小嘴微张,满脸的不可置信。 “用...用机器织布?”沈贵更是再度发问,似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错。”顾北川再度点头,给了两人肯定的答案。 现场众人,除了沈贵和项芷柔外,那些跟来的飞鸿员工还有靖王府女眷,也是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在他们的固有印象中,织布就是女人的伙计。 甚至连男人都没有女人心灵手巧,更何况是眼前这么个大铁疙瘩。 现如今发生在他们面前的一幕幕,无异于天方夜谭。 顾北川见状,也是叹息一声。 心道蒸汽机的出现对大乾来说还是太早了些,眼前这些人,在看到实物之前,怕是压根不会信。 既然如此,那便展示一番好了! “福伯,取织布机来。” 福伯闻言,点头离去。 片刻之后,一台新型织布机便出现在了正堂之内。 顾北川按照脑海中的步骤,一点点拼接安装蒸汽机与织布机。 终于,历经半个时辰之后,织布机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自己动了起来! (阳了,症状太严重,这一章几乎是挤牙膏挤出来的,高烧加咽喉痛,今天就这一章了,兄弟们,体谅一下作者)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22章:钱通的心酸 看见这一幕,沈贵瞠目结舌,嘴巴张成鸡蛋大小。 项芷柔同样小嘴微张,满脸不可置信之色。 员工和女眷们更是窃窃私语,似乎不敢相信这么毁三观的一幕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圣人曾言,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现在,眼前这一幕,不就是只有在那些个神鬼志异的话本中才会出现的吗? 若是说曾几何时,众人以为顾北川乃天上文曲星下凡一事只是谬谈。 现在却当真有了几分相信! 毕竟,如果不是天上仙神,又怎能造得出如此钢铁怪兽,还叫它为我等做工。 “这...这这这,大东家真乃神人也!”沈贵支支吾吾了半响,最终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项芷柔毕竟出身高贵,见多识广,倒不至于把顾北川当成天上仙神,可也捂着小嘴,声音软糯道:“北川哥哥当真才思敏捷,连这等奇物都造得出来。” 顾北川闻言,也是嘴角微扬,道:“还是老样子,图纸已经给了锻造部,今后你直接和孙壮对接便是。” “另外,我怀疑飞鸿布业里头有钱氏布行的人,这则消息最好引而不发,秘密执行。” 沈贵闻言,急忙点了点头,道:“大东家所言极是,若非有卧底,也不能咱们的新型织布机还没用上,女工便被其挖了个干净。” “这次我一定严防死守,再不出任何差错。” “你们在场的诸位,都听清楚了吗?”沈贵厉声呵斥道,言语中甚至带上了几分威严。 是啊,沈贵既然能在淮南将沈记布行经营成布商业第一。 怎么可能镇不住下属,只不过是在顾北川面前收敛了锋芒而已。 在其他员工面前,这位还是很有威信的。 “那我从靖王府带出来的这些个女眷,北川哥哥还要用吗?” 顾北川闻言,则是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若是靖王回来,瞧见我拐跑了他府中所有女眷,少不得要兴师问罪的。” 项芷柔闻言,也是掩嘴轻笑,道:“那我便早些将女眷们带回去,可不能让靖王兄误伤了北川哥哥。” 顾北川闻言,也是哈哈一笑。 一时间,气氛又活跃起来。一周前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阴霾,已是一扫而空。 …… 又一周之后。 江南郡,飞鸿酒楼二楼包厢。 四大员外早已落座,推杯换盏,言笑宴宴,气氛良好。 “怎么样?飞鸿那边有什么新动作?”顾军如是说道。 “咱把女工都给他们翘了,还能有什么新动作?”李员外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对顾军的提问全然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高员外也点了点头,对李员外的说法表示赞同,道:“除非那飞鸿大东家当真是天上神仙,否则此次北方三郡的订单,非我们江南布商联盟莫属。” “说的也是,我笑那飞鸿大东家,不过一黄口小儿,竟让我等使出浑身解数。”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该无力回天了!”顾军如是说道,言语中满是豪迈。 因为等顾北川归家之后,他就能名正言顺地说,你知道你老子为了给你保下来这份家业,究竟做了些什么吗? 淮南诗君知道吧!天上文曲星下凡般的人物。 是你爹我的手下败将! 咱家这铺子,是从他手中硬生生抢回来的! 三位员外早已想入非非,俨然一副飞鸿布业全无威胁的模样。 唯独钱通,则依旧有些忧虑,皱着眉头道:“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老钱,你这话说得,当真是杞人忧天。” “就是就是,这话可不像你,当初那个白手起家的钱通,可不会这般畏首畏尾。” “不是,你们未曾与那位飞鸿大东家打过交道,不知道他的可怕。” 钱通摇了摇头,当初自己只差一线就能拿下皇商代理,却被顾北川千里之外送来的一匹丝绸给搅和掉的画面在脑海中久久萦绕,不曾散去。 只有和那位飞鸿大东家打过交道的人,才能理解那种千里之外被人将死的恐怖之处。 顾军口口声声说那位不过一黄口稚子,但在钱通看来,稍显稚嫩的反而是他们。 那位飞鸿大东家的手段和布局,往往老辣到让人称奇。 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父母,才能养育出这样的孩子。 钱通抬眼,看了看自己的三个队友。 高员外,胆小怕事,缺乏魄力。 李员外,过于莽撞,性情暴戾。 顾军,倒是有几分脑子,可若是说他能教导出顾北川那等孩子,钱通是一万个不信的。 唉,沈贵这死胖子是当真命好。 二十年前,有师父和家世给他撑腰。 二十年后,又抱上了飞鸿这么条大腿。 相比之下,自己这些年的机缘,哪个不是用命换来的? 流云缎是他深入南梁,冒着生命危险求来的。 此次北方三郡的消息来得如此迅速,甚至比沈贵那个有一个崖余郡郡守儿子的死胖子都要来得早。 全然是因为他早年曾去过崖余山脉,甚至入了北燕,为的就是寻找一种极名贵的材料——樗雪松。 樗雪松的树皮是制作名贵布匹的上好材料! 若是当真让他找到,再加以研究,怕是能制作出堪比冰纹丝绸的绝顶料子! 只可惜,等他历经险些冻死的风险,来到崖余山脉后,才发现樗雪松早已被北燕人砍伐殆尽。 无奈之下,他便只有深入北燕,想要寻到剩余的樗雪松。 在大乾和大燕终年征战,且双方带有血仇的情况下。 一个大乾人敢深入北燕,当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不知什么时候就掉了。 只可惜,即便冒出这等风险,钱通依旧未能找到樗雪松。 无可奈何之下,才去了南梁,想着碰碰运气,能不能找到好一些的布料。 然而,即使他未曾在北燕找到樗雪松,却也留下了相应人脉。 所以,这次北方三郡被大乾重新夺回后,他的消息才能到得那般迅速。 可以说,他今时今日的一切,全都是用命搏来的。 哪像那死胖子,有那么多人为他保驾护航。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23章:三人成虎 想到此处,饶是以钱通心性之坚韧,也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 李员外见状,则是皱起了眉头,没好气道:“老钱,莫要整日里唉声叹气。若是没抢到北方三郡的订单也就罢了,可现在明明是咱们抢到了,你还要唉声叹气,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就是说,老钱你啥时候变得和我一样稳重了。”高员外也开口劝道。 钱通闻言,则是有些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这两个猪队友,颇有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本事。 “小心些倒也没错。”顾军放下酒杯,斟酌少顷后道:“只是,咱们连女工都给挖来了,女工们的月钱也提高到极致了。” “依我看,实在是有些想不出,飞鸿哪里还有反败为胜的希望。” 钱通闻言,也是点了点头,暗道这三个人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再者说了,根据探子那边传来的消息,飞鸿这些日子以来什么动作都没有,不就是放弃的表现了吗?” “不错,据说那位飞鸿大东家极为果决。若是这桩生意赚不到银钱,便会果断放弃,转身去忙其他生意。” “如此绝境,说不定那位飞鸿大东家早已认命,想着在其他地方赚取银钱呢。” “就是,飞鸿的产业那么多。他身为大东家,没必要因为一个飞鸿布业跟我们硬磕如此之久。” 钱通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心中暗道,也许,是自己真的有些杞人忧天了吧。 …… 时光辗转,眨眼间,便是一月之后。 这一月中,江淮两郡的布商市场上,类似于飞鸿不行了的声音甚嚣尘上。 但起初,但凡是有点城府的布商都知道,这不过是江南布商联盟编缀出来,试探飞鸿的谣言罢了。 但谣言这东西,最怕的便是三人成虎,再加上飞鸿也不曾站出来解释。 所以说着说着,便有人相信了。 一开始还只是些没有见识的平头老百姓,可到了后来,连一些饱经商海浮沉的布商也跟着相信了起来。 毕竟,如果情况不属实,为何飞鸿不站出来解释一番? 以飞鸿的体量和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名声,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别的,只要解释一番,相信的必然大有人在! 这就导致,原本还抱着中立态度的小型布商,纷纷转投江南布商联盟。 一直到这一步,飞鸿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钱通心底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一改以往小心翼翼的姿态,转而开始大刀阔斧地吞并飞鸿布业在江淮两郡的生意。 到了这一刻,飞鸿却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布商们就算再傻,也能嗅出味道。 这棵短短数月便发展起来的参天大树,今日怕是要断那么一两根枝丫了。 一时间,所有小型布商好似出奇地默契,竟和江南布商联盟联合起来,一同蚕食飞鸿布业。 直到这时候,飞鸿布业才作出有效反应。 可时至今日,飞鸿布业在众人眼中无异于日薄西山的病虎,哪还有半点威慑力。 就这样,短短一月时间内,飞鸿布业在江淮两郡的生意,起码被蚕食了一半! 就在众人猜测,这个庞然大物究竟还能撑住多久的时候。 万幸的是,北方三郡来消息了! 甚至还是从乾都朝廷直接下发的消息,诏令江淮两郡所有布商,将库存布匹一律抛售给北方三郡,择优选取,共需三百万匹! 这消息一出,布商们也没心思继续蚕食飞鸿布业了。 纷纷瞠目结舌! 三百万匹! 还好钱通有先见之明,将咱们联合起来。否则,这般大的出货量,换成咱们任何一家,怕是做上足足一年,也不够。 至于飞鸿,则完全成了笑柄。 世人皆知,你是江淮两郡体量最大的布商。 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连女工都被挖走的飞鸿,便像是没了牙的老虎,岂能有半分威胁。 江淮两郡的布商业,迟早有一天得姓钱! 就在所有人都畅想着美好未来,同时运用各自的渠道向北方三郡运货时,飞鸿也开始了运货。 有人曾看见,飞鸿也曾从仓库中运出一卷卷布匹。 然而,时至今日,在先入为主的观念下。 竟没有任何布商觉着这是飞鸿在反击,在翻盘。 他们只会嗤之以鼻。 唯一有些担忧的,也只有钱通一人。 而且,也不过只是些许担忧而已。 …… 北方三郡,崖余郡郡守府。 沈良富、甄仁义和陈楚歌等十人正在议事。 可以看得出来,十人都有些憔悴。 尤其是沈良富、甄仁义和陈楚歌三人,眉宇间更是萦绕着浓浓的疲倦。 他们在科举之前,不过是一富家翁的子弟罢了。 科举之后,却要统筹一郡事宜。 再加上一郡之内,派系错综复杂,彼此之间,明争暗斗。 这对众人而言,着实是个不小的挑战。 幸亏十人之间,彼此相望,互相帮助,这才一次次化解危机,从而让北方三郡的局势稳定下来。 然而,局势稳定下来没多久。 他们便收到了沈良傅的飞鸽传书,叫众人来崖余郡郡守府一叙。 “良富,说说吧,唤我们来所为何事?”说话的是甄仁义,他做事讲究的是亲历亲为,所以黑眼圈也是十人中最重的。 若非寄来飞鸽传书的是沈良富,以他繁忙的事务,是断然不会出席的。 “诸位想必也有所耳闻吗,现如今,北方三郡急缺布匹。朝廷把这份差事,交给了江淮两郡。”沈良富斟酌少顷,如是说道。 “那感情好啊,以恩师飞鸿布业的体量,这北方三郡的订单岂不是囊中之物?届时飞鸿又能大赚一笔,你我几家,也能有所裨益。”陈楚歌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 毕竟他们的父辈已经统统加入了飞鸿,所以他们现在和飞鸿属于利益共同体。 看见飞鸿赚钱,无异于看见自己赚钱,能不开心吗? 然而,沈良富接下来说出的话,却叫众人瞠目结舌。 只见其摇了摇头,面容苦涩道:“非也,飞鸿不知出了什么岔子。现如今江淮两郡的布匹生意又被江南郡的钱通钱员外占去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24章:钱氏逞威 “什么?怎么可能呢?以飞鸿的体量和师父的手腕,不把江南布商给吞并完就不错了,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陈楚歌瞠目结舌,满脸的难以置信。 虽说他是江南郡人,但是说实在的,和飞鸿比起来,真对自家郡县不怎么看好。 所以对如今这种情况,那是一百个不相信。 “钱通不知怎地提前得知了北方三郡的消息,布好了局,以至于飞鸿处处陷入被动,最后更是连女工都被撬走大半,这才落得如此境地。” 众人闻言,仍是眉头紧皱。 “那钱通不过一介商贾,竟这般难缠!” “现在不是讨论钱通难不难缠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得想出法子,替飞鸿解决这档子事。”甄仁义道。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诸位,这从江淮两郡运来的单子,怎么着都要从我们手中过上一遭。” “依我看,不如...把江南布行的布匹统统刷掉?” 众人闻言,沉默了。 这事儿,算以权谋私吗? 说算也不算,因为这事儿并没有损害到民众们的利益,可又确确实实给他们带来了好处,带来了收益。 “岂可如此?” “你们忘了吗?我们离开淮南时,可是向恩师发过誓,今后要做一个清正廉洁的好官的!如此行径,岂不与当初誓言相悖?”陈楚歌慷慨激昂道。 “那又如何?能金榜题名,甚至名列前十,都是恩师给予我们的!如今恩师有难,我等若不施以援手,谈何为人子弟!”甄仁义站起身来,和陈楚歌对峙道。 “哼,恩师是对我等恩重如山。但恩师的理念是叫我等做一个清正廉洁,能造福百姓的好官!” “现如今我们才刚上任,便以权谋私,如何称得上好官二字?”陈楚歌同样据理力争,当仁不让。 “恩师的理念确实如此,但此举又不会危害到三郡百姓,况且对你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凭什么不回报恩师?”甄仁义明显有些情绪激动。 “好了好了,两位都静一静,莫要吵出了真火。”沈良富赶忙站出来做老好人,劝架道。 “你们说得都有道理,至于怎么决断,家父早已给我飞鸽传书。” “说是...照常处理即可,无需偏颇。” 闻言,甄仁义眉头又是一皱,道:“恩师知道吗?” “若是恩师不知道,家父岂敢乱发这等传书,这自然也是恩师的意思。” 闻言,甄仁义跌坐在座椅上,久久难以释怀。 方才与他相争的陈楚歌也不再说话,只是走上前去,拍了拍其肩膀,以作宽慰。 “看来,这桩生意,注定是和咱们飞鸿无缘了。”众人叹息一声,却也无可奈何。 别看他们有的是一郡郡守,有的是郡内高官,但这北方三郡之中,可不只有他们这几个官员。 杨家的,魏丞相系的,大有人在。 势力错综复杂,一旦让人抓到把柄,确实不好受。 “唉,那诸位便回去准备一二吧,等货物来了,再一齐来我这辨认。”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于是乎,入职以来的第一次十人聚会,便这般结束。 …… 时光辗转,一眨眼,便是半月之后。 从江淮两郡出发的布匹,也终于陆陆续续运送到了北方三郡。 这一次,北方三郡所有高官齐聚崖余郡郡守府,一齐检查布匹质量。 “诸位,开始吧,等结束之后,我们还需分发下去,可有的忙。”其中一位官员如是说道。 “好说好说,来人,把货物抬上来。”沈良富身为崖余郡郡守,如是说道。 轰隆隆。 随着沈良富一声令下,很快便有壮汉抬着硕大的布料箱子走进郡守府。 那箱子看起来极为沉重,体积更是硕大,竟足足需要四人齐用力才能抬得起来。 而且,类似的箱子,郡守府外不在少数。 “这一批是江南郡以钱氏布行为首的布商联盟运送来的货物,诸位检查一番吧。” “那便开箱吧。” 四位壮汉闻言,连忙放下箱子,用撬棍开箱。 只见其中锦缎,色泽亮丽,琳琅满目,可谓叫人目不暇接。 “这布匹,看起来不错啊。”有人如是感慨道。 甄仁义闻言却是冷哼一声,道:“真正的好布,得摸过才知道。只是瞧起来好看,可算不得什么。” “也是,快些呈上来,让甄大人抚摸一番。” 闻言,四位壮汉顿时抬起若干卷布匹,搬到甄仁义面前。 甄仁义家中虽不是和沈良富一样做布匹生意的,但好歹在淮南呆过数月,也进过南山作坊,看过纺织部的女工们织布。 所以这锦缎如何,他只一上手,便能摸出个七八分。 老实说,和飞鸿的丝绸相比,确实是有些不足。 但飞鸿的丝绸,可是足以作为皇室贡品的存在。 北方三郡的百姓们总不能人人都穿上丝绸吧,再者说了,此处偏向崖余山脉,地处严寒,丝绸那等夏日里穿的衣服,也不顶用。 就正常标准来看,钱氏布行的这批货,已经算得上是高品质了。 然而,他总归是心有不甘,不大想这么承认这个结果。 可当他一转头,却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一时间,眉头便皱得更紧了。 见状,沈良富怕他犯浑,急忙站出身来,道:“甄郡守,依你之见,这批布的质量如何?可能发下去给百姓们做衣裳?” 面对沈良富的发问,甄仁义哪里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无奈之下,只得于心中暗叹一声,随后语气略带无奈道:“这批布料...尚可。” “虽说比不上飞鸿进献的皇室贡布,但用来给百姓们做衣裳,约莫是够了的。” 闻言,沈良富暗松一口气,急忙道:“那便好,那便好。” “来人,快去统筹一番,看看这些布匹有多少量。” 良久之后,便有人回来,目光中带着些许惊骇之色,道:“回禀大人,这批布...足有一百五十万斤!” 轰! 此言一出,整个郡守府正堂瞬间鸦雀无声。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25章:三百万斤! “你且再说一遍,多少的量?”沈良富满脸不敢置信之色,就连语气都有些发颤。 “一...一百五十万斤,大人,有什么问题吗?”回话之人见沈良富这番反应,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也不禁颤颤巍巍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 这人不懂,他沈良富身为崖余郡郡守还能不懂吗? 由于北方三郡地处严寒,所以对布匹的需求量也甚大。 足足需要三百万斤! 这样多的布匹,就算是集结江淮两郡的所有布商,怕是短时间内也难以赶制得出来。 所以按常理,这笔订单是按三期来走的。 每期一百万斤,共三百万斤。 可是现在呢?这钱氏布行竟然一次性掏出了一百五十万斤的布匹! 若是再来一次,三百万斤的单子也就齐了! 三期也就变成了两期。 周遭众官员闻言,均是喜上眉梢,纷纷开始称赞起来。 “这钱氏布行,当真是个做布匹买卖的良心商贩,竟然短短数月时间,就能赶制出一百五十万斤的货物。” “不错不错,有了这批货,订单便算是完成一半了。” “依我看,还挑什么,不如别挑了,就这家吧。” 周遭官员个个喜不自胜,唯独沈良富等十人,均是皱着眉头,脸色铁青。 钱氏布行交的货愈多,便代表留给飞鸿的机会越少。 而飞鸿是他们的利益共同体,这叫他们如何高兴得起来。 “诸位,这钱氏布行产量足有一百五十万斤,布匹质量又尚可,不如就选他家吧。”有人正式提议道。 周遭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赞同声。 毕竟这桩生意其实和大部分官员都没有关系,他们只想早点决出一个结果,好回去做事。 然而,甄仁义却是皱眉道:“不可,北方三郡订单一事,兹事体大,还是看完所有商家再做决定为好。” 此言一出,不少官员暗暗皱眉,眉宇间隐约流露出不满之色,只不过碍于甄仁义的身份,不敢声张。 “既然甄大人有此雅兴,那我等看完也无妨。”陈楚歌笑哈哈地如是说道,算是为甄仁义打了个圆场。 “也是也是,那便再看看。”沈良富也跟着笑道。 在场三个郡守都这般说,余下的官员还能怎么办呢?只好笑着点头答应了。 然而,一连看了十几家小型布商的货物后,众人却是齐齐皱眉,心中不耐到了极点。 为何? 只因这些货物,要么质量粗糙,穿起来活像树皮,将肌肤摩擦得甚至有些生疼。 要么就是质量还行,但货量太少,约莫只有一二十万斤。 这和他们要的一百万斤相比,无异于杯水车薪。 综合起来,跟货物质量和货物数量均不俗的江南布商联盟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所以,这三个郡守不是耽误事儿吗? 闲着没事把大家伙儿叫到这里来吹冷风不成?你们不忙我们可还忙呢。 就在众人情绪越来越上头之际,终于到了最后一家布商——飞鸿布业! 看到飞鸿布业牌子的那一瞬间,甄仁义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其实飞鸿能运来多少货都无关紧要,最要紧的,是飞鸿得来! 只要飞鸿来了,那甄仁义就有办法把飞鸿的布匹尽数收下,就算质量比江南布商联盟的差些,就算从此受人诟病,令人不解,他也认了。 呼! 沈良富也是长舒一口气,随后道:“最后一家了,快些去查验。” “诺!” 然而,相比起以往不过一两盏茶工夫的查验。 此次查验却显得尤其久! 久到众多官员被冷风吹得纷纷皱眉,不满的情绪几乎要写在脸上。 终于,半个时辰之后,查验的壮汉捧着一卷布,面带惊骇之色走来。 “快些呈上布匹,给我摸摸。”甄仁义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那壮士闻言,急忙点头,小跑着上来。 摸到布匹的一瞬间,甄仁义便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材质,这手感,不带任何主观色彩地说,比之江南布商联盟的货物还是要高上不止一筹的。 但是紧接着,甄仁义便再度皱紧眉头,暗道一声糊涂。 飞鸿向来以织布技术见长,甚至掌握了冰纹丝绸,柔云绸等高端丝绸的纺织技术,连皇室贡布都由其亲手赶制。 质量上不可能不过关。 但关键,对于北方三郡的这些个苦寒百姓而言,质量不是关键。 就算质量再好,也是按照朝廷的定价统一售卖。 所以,关键还得是数量! 只要数量够多,能让北方三郡御寒的百姓就更多,被选中的概率自然也就更大。 可是...据说飞鸿布业连女工都给人撬走一半啊。 别不是,连五十万斤都没有吧? “说说吧,一共多少斤。”甄仁义勉力压制着语气中的颤抖和急切。 同时于心底悄无声息地呐喊:一定要过五十万斤!只要过了五十万斤,我便冒险替飞鸿争下这单生意! 他相信,以自家恩师的本事,夺回女工是迟早的事。 只是这一期订单太少罢了,等到下一期,便会增多起来。 若是飞鸿布业上下再赶赶工,未必不能三期完成三百万斤的订单!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飞鸿第一期得有五十万斤,否则哪怕他是一郡之守,面对众多官员,也开不了这个口。 “三...三百万。”那壮汉跪伏在地,语气颤抖。 “嗯,三百万斤...什么!” 此言一出,甄仁义好似被五雷轰顶一般,站在原地,竟是一动不动。 周遭众多官员也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尤其是从江淮两郡走出,并提前得知情报的其余九位官员,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可知,欺瞒郡守,乃是大罪!”甄仁义呆愣少顷后,便清醒过来,快步上前,揪起那壮汉的领子,语气中满是不可遏制的激动。 “启禀大人,小人万万不敢行那欺瞒之事。” “这数字也着实是有些骇人听闻了些,所以小人先后检查了数遍,耗费了足足半个时辰,前前后后得出的都是同一个数据,这才敢向您汇报。” 此言一出,整个正堂内再度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26章:羽绒服 既然是经过多番查验,又是同一个数据,那便说明,飞鸿布业的出货量,当真是三百万斤! 我的天老爷! 三百万斤是什么概念? 先前江南布商联盟的一百五十万斤都将众官员惊得瞠目结舌。 更何况是这足足三百万斤! 这代表飞鸿仅用一期,就完成他们原本定了三期的目标! “我的天,不可思议!当真是不可思议!” “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没错,难以想象的奇迹!”众官员开始议论纷纷,言语中满是惊喜与喜悦,全然不见了当初的不满与不耐烦。 更有甚者,对着甄仁义赞叹道:“难怪甄郡守执意看完所有布商,原来后头还有这等惊喜。” 很显然,一次性解决三百万斤的订单,对众官员来说,无疑是个意外之喜。 让他们今后不必再为此这桩横跨了半个大乾的生意单子而劳碌、操心。 而喝水不忘挖井人,自然要称赞一番一开始有此提议的甄仁义。 再加上一开始他们还因为甄仁义此举多有微词,难免惹得人家不快,此时多少应当出言致歉一番。 “还是甄郡守做事严谨,不像我等,颇有些应付了。” “你这话说的,甄郡守可是今年科举的榜眼。岂是我等能比的?” “就是就是,瞧我这嘴。就是往年的榜眼,也绝无一上来就任职一郡之守的,如此看来,甄郡守当真是前途无量啊!” 面对众人的吹捧,甄仁义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牵动嘴角,配合地干笑两声。 “诶!我记起来了,甄郡守就是江南郡人氏吧?” “何止啊,三位郡守大人,还有其余七位大人,可都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淮南诗君的子弟,大多都是江淮两郡出身。” “我就说嘛,原来几位大人都是江淮两郡出身。那定然是提前收到了消息,知道此次来竞标的还有飞鸿这等能一次性拿出三百万斤的大产业。” “害,要我说,要是早知如此,干脆就直接让飞鸿当选好了。” “这其余布商,跟它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诶,甄郡守向来注重名节,这么做不是怕留下什么以权谋私的恶名吗?还是走流程来得好。”沈良富站出身来,打着哈哈道。 甄仁义也连连点头,表示他说得没错。 “害,沈郡守说的这是哪里话,江淮两郡其余布商和飞鸿相差如此之大,何来以权谋私一说?” “就是就是,以权谋私道:“诸位大人,其实方才飞鸿运来的布料中,还有不少已经制好的成衣。” “我等方才试穿了一下,发现其虽比一般棉衣轻薄,却在保暖性上更胜一筹。” “在如今崖余飞雪的天气里,只穿一件里衣,再外套一件这种成衣,竟丝毫不觉寒冷。” 轰! 此言一出,众官员再度瞠目结舌。 原因无他,但凡是来北方三郡任职的这些个官员,除了沈良富等十人外,其实大多都是遭了贬谪。 这才来了这等苦寒之地。 终日里天寒地冻,若是出门,更是需穿戴臃肿衣物,随身佩戴火炉。 可谓极其不方便。 可现在,眼前这人却说还有这等既轻便又保暖的衣物,岂不是...给他们这些官员量身定制的? “竟有此等神衣,还不快快呈上来!” “诺!” 不久后,壮汉便抱着几件制好的成衣回来。 还有一张以狂草写就的衣物介绍。 那草书写得,龙骨凤姿,笔走龙蛇。 甄仁义等人一看,便知是自家恩师的手笔,于是连忙凑上前细看。 “此衣名唤羽绒服,由上等鸭绒填充,状似蓬松,实则轻便有余。于保暖性上,却可与传统棉服一教高下。只是此衣穿时切记不可浸水,否则必然冰寒彻骨,难免感染风寒。” 众官员见状,纷纷大喜,拿过一件羽绒服,便往身上套去。 不多时,在场众多官员已然是人手一件。 这是头一次,他们得以在天寒地冻的北方三郡甩掉臃肿的棉衣,还不觉寒冷。 于是纷纷开口称赞道:“好宝贝!世间竟有如此好的宝贝!” “这等宝衣,却也是按照朝廷定价来销售,说实话,已然是赚不得多少钱了,甚至还略有亏损。” “飞鸿就是飞鸿,不愧是那位淮南诗君创造出来的产业。” 闻言,沈良富等十人也是喜上眉梢,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在他们看来,这些个数量不多的羽绒服与其说是拿来售卖的,倒不如说是恩师担忧他们在北方三郡过得不好,特意寄来替他们御寒的。 见众人都沉浸在羽绒服的美好之中,甄仁义嘴角微扬,心中便生出了一个想法。 只见其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我有一个提议。”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27章:诸君议事 听见甄仁义这话,众人纷纷抬起头来,更有人发问,说道:“甄大人有何提议,不妨说出来,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甄仁义闻言,嘴角微扬,上前一步,说道:“诸位,既然飞鸿运来的布匹质量如此之好,又恰好有三百万斤之多。” “那此次三百万生意的订单,不如全部选用飞鸿的布匹好了。” 众官员闻言,却是有些错愕,更有人直言不讳道:“足足三百万斤布匹,却只选用飞鸿一家。” “若是传出去了,怕是不怎么好听。” “诶,蔡郡丞此言何意,此次北方三郡订单的选取,本就是择优而取。” “既然飞鸿的布匹,不论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要远远胜过江南布商联盟,那我们将这三百万斤的订单,尽数交与飞鸿,自然也无可厚非。” “若是真传出去了,叫旁人知道了,也抓不住我们什么把柄,挑不出我们什么毛病。”陈楚歌站出身来,如是说道。 经过陈楚歌的一番解释,刚才那位官员脸色这才好看许多,可依旧眉头微皱着,说道:“可一开始,上头传下来的意思,明显是叫我们从各家布商中分别挑选……” “那是因为上头觉得,足足三百万斤的订单,只凭一家布商,显然是凑不齐的,所以才出此下策。但现在情况已然大有不同,单单飞鸿一家,便能凑齐这三百万订单,既然如此,那何必再去劳烦别家?”甄仁义如是说道。 可即便如此,那位蔡郡丞却依旧不依不饶,说道:“几位郡守大人,还是莫要胡乱揣测上头的意思为好。” 这话说得已然有些阴阳怪气了,甄仁义也不禁来了脾气,怒道:“分明是有理有据,怎么到了你嘴里头,就成了胡乱揣测。” “那你倒是与我说说,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算得上是未曾胡乱揣测?” 见甄仁义动了真火,那蔡郡丞也不敢再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便退了回去。 然而,正是这种处理方式,反而让现场气氛陷入尴尬,叫甄仁义也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毕竟,若是今后传出去一个郡守以权谋私,欺压郡丞的谣言,甄仁义反倒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眼见陷入僵局,人群中突兀冒出一阵声音道:“这三百万斤订单全给飞鸿一家,确实是有些不妥。” “不如这样,给飞鸿两百万斤,甚至两百五十万斤,剩余的再从江南布商联盟,以及那些小布商运来的货物中选取。” “如此一来,飞鸿既占了大头,咱们又没有违背上头的指令,岂不是两全其美?” “当然,如果非要把三百万斤订单全都算到飞鸿头上,也不是不行。” “只是为了免遭上头责罚,我们得将飞鸿和江南布商联盟的些许布料送往乾都朝廷,同时禀明其数量上的巨大差距,如此一来,方能万无一失。”周安站出身来,既化解了尴尬的场面,又给出了合适的建议,一时间引起众人侧目。 其实,这些官员并没有谁会真的在意这三百万订单到底落在了哪家布商手上。他们真正在意并且惧怕的,是所有订单都落在一家布商手上后,乾都朝廷的责罚。 毕竟他们这些人,可不像沈良富等十人一样,刚刚科举,便被委以重任。 来到这里的大多数官员,其实是遭了贬谪的。但大多数人心中想的却是,只要在北方三郡勤勉为官数载,终有一日,能被调回乾都。 可若是在北方三郡为官时期,出了什么岔子,那回归乾都的日子可当真是遥遥无期。 如此一来,他们面对甄仁义可能出问题的提议,自然是百般推脱,不想接受。 哪怕他是一郡之首,可只要站在了众人利益的对立面,下场便好不到哪里去。 而周安出发的角度就很讲究,寥寥几句话,便将自己和众多官员拉到了同一阵线。 随后更是用看似为他们考虑的语气,提出实则对飞鸿和甄仁义有利的建议。 果不其然,官员们听完了周安的建议后,纷纷喜笑颜开,点着头赞叹道:“周郡丞这个法子好,既能给上头交代,又留下来最好的布料,实乃百姓之福也。” “不错不错,周郡丞有如此好的法子,怎么不早说。” “诶,我也是刚刚想到此法。否则的话,岂有知而不言的道理。” “哈哈哈,甚是,周郡丞说得甚是。” “好了,诸位既然已经拿定主意,那便快些行动吧。北方三郡还不知有多少百姓正等着这批布料救命呢。” “将飞鸿和江南布商联盟的布料呈现给朝廷,并如实反映双方在数量上的差距,便由我崖余郡来做。” “就是百姓,分发布料,避免哄抢,则由天水和临沂二郡来做。如此分配,诸位可有异议?” 众官员斟酌一番,遂点了点头,齐声说道:“沈郡守安排得甚是妥当,我等并无异议。” “那便好,且去做事吧。” 众人闻言,纷纷退散。 此事也算彻底落下帷幕,甄仁义也好,沈良富也罢,此时此刻,竟齐齐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 江南郡,飞鸿酒楼二楼包厢。 今儿个可是个大日子。 准确地说,是个对江南布商联盟来说的大日子。 因为今天,就是北方三郡订单出结果的日子! 但其实并无悬念,江淮两郡但凡有点渠道的布商都知道,飞鸿注定惨败。 江南布商联盟完全可以开始提前庆祝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今儿个江南布商联盟把整个飞鸿酒楼二楼都包了下来。 并且邀请了所有江淮两郡小有名气的布商,为的就是庆祝成功拿下北方三郡订单。 作为主人公的钱通等四人,自然是早早到场,于包厢门口依次招待诸位来宾。 “钱员外,久仰久仰!” “钱员外,恭喜了!” “老钱啊,上次皇商事件一别,我还道你要一蹶不振呢。谁承想,这才多久啊,就重整旗鼓了?还在飞鸿这头大老虎身上啃下一块肉来。当真是了不得!”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28章:反抗? “诶,谬赞,诸位谬赞,莫要再折煞钱某了。”钱通一边笑着,一边将众人迎入包厢。 嘴上虽在说着谬赞,但脸上却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他几十年没笑得这么开心过了。 毕竟,这几十年来,他一直都活在沈贵那个死胖子的阴影下。 不,准确地来说,是活在那个死胖子身后贵人们的阴影下。 但时至今日,他释怀了。 心头阴霾一扫而空! 为何? 因为他证明了! 证明自己不需要贵人赏识,不需要家世,也不需要什么家传的似水缎,也能做成江淮两郡布商第一! 只因为,他是钱通! 师父,您看见了吗?您看见如今这一幕了吗? 沈贵那个死胖子,又有何处能比得上我? 师妹...你还好吗。 也许,那死胖子做的唯一一件人事儿,便是给良富找了个好老师。 那小胖子虽说和沈贵长得一般无二,但毕竟是你的骨肉,与你也有几分相似。 如今能得个状元郎的身份,出任崖余郡郡守一职,虽说苦寒了些,但只要熬过了这段日子,等回京复命,前途便是一片光明。 师妹,你在九泉之下,想必也能安息了。 等所有宾客都入场之后,钱通看向窗外,微微抬头,眼角却还是有晶莹液珠流下。 似是感受到了脸庞上的异样,钱通急忙伸手擦拭一番,随后左右查看,确定无人发现这一幕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今天是江南布商联盟的大喜日子,而自己勉强算是盟主,可做不得这般小女儿姿态。 随即便擦干手上液滴,走向高朋满座的包厢。 “诸位能来,我们江南布商联盟是蓬荜生辉。” “也多亏了诸位的加入,我们才能产出足足一百五十万斤质量不低的布匹。” “我敢肯定,这批货只要能到北方三郡,就一定会受到哄抢。” “届时,北方三郡的订单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一番场面话说得很是漂亮,瞬间便把场面引向高潮。 毕竟,有钱赚又有谁会不开心呢? 只不过,接下来钱通便话锋一转,道:“但是,诸位,任重而道远啊!” “只要飞鸿布业还在一天,我们就不得安生。” “这次是把飞鸿布业给打疼了,但是打废了吗?”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答案显而易见是没有。 飞鸿布业身后还有飞鸿那个庞然大物撑腰,怎么会那么容易废掉。 “老...老钱,你什么意思?”同为东道主之一的李员外此时也有些不淡定了,这情况他之前可不知道。 “什么意思?很简单,只有把飞鸿布业这个悬在大家伙头上的剑给彻底打断,砸烂!我们才有出头之日!” 轰!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接近哗然。更有甚者,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 要知道,这半年以来,飞鸿在江淮两郡不知缔造了多少奇迹。 大家伙儿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位淮南诗君将它从一个快要倒闭的酿酒铺子发展成如今这等参天巨树的。 你若是说让飞鸿布业栽个跟头,从它口里夺食,倒是还有几分说服力。 毕竟你钱通确实有这个本事,这次北方三郡订单一事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且飞鸿事务繁多,可能那位大东家也不怎么在意这点利润,这才由得你胡来。 可你若是说要彻底整垮飞鸿布业,那怎么可能? 那毕竟是飞鸿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啊!你若是动了它,飞鸿大东家就得亲自下场对线了。 在场众人,谁能挡得住这位商业煞星? 是的,在这些个商贾眼中,有天上文曲星下凡之称的顾北川,就是个商业煞星。 一时间,不少人酒都醒了。更有甚者,已是皱起眉头,思虑着离开的时机。 因为钱通这番话,着实给不了他们任何信心。 毕竟就连他们现在聚会的场所,都是飞鸿的产业。 如何能与这等庞然大物,那等传奇人物掰手腕? 这钱通,莫不是疯了? 钱通居高临下,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叹息一声,暗自感慨飞鸿在江淮两郡的可怕影响力。 另一方面,脸上却无丝毫表露。 反而是冷哼一声,道:“走吧,若是不想听我钱某人胡言乱语的,现在便可以走!” 此言一出,竟当真有人起身。 钱通却视若无睹,依旧道:“只是你们得想清楚,此次得来的利益,能管得了你们多久?” “一月?半年?一年?还是三年?” “三年一过呢?还不是要面临被飞鸿吞并的结局?” 咔哒。 听闻此言,原本起身欲走之人,却是纷纷停下脚步,脸上浮现出纠结之色。 他们也知道,钱通说的都是对的,是有道理的。可是心中着实升不起丝毫对飞鸿和那位传奇诗君的反抗欲。 有些人,只要存在,甚至不需要现身,你便能感觉到其光芒万丈,炫如烈日。 人又如何敢反抗太阳呢? 如钱通这样的狂徒,终归是少数。 “诸位,反抗吧。” “只要反抗,就能看到希望。” “你们谁家的铺子不是祖上传下来的,当真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飞鸿夺走不成?” “泥人还有三分血性,更何况堂堂七尺男儿!” 尽管钱通说得如此富有感染力,应答之人依旧寥寥无几。 然而,突然间,却又一道豪迈之声响彻整个包厢。 “好!” “兄弟们,老钱说得有道理啊!” “只有反抗,才能有一丝保住家里铺子的可能!” “也不瞒你们,我老顾小儿子已经高中,调去北方三郡做官,以后等熬够了资历,回到乾都。我顾府怎么说也能混着一个官宦之家!” “可我尚且如此拼搏,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给我那不争气的大儿子守下这一份家业吗?” “他总不能终日靠弟弟接济过活吧。” “但该说不说,我也就这点缘由,就算没有守住这份家业,也算不得什么。” “可你们呢?处境只怕要比我恶劣得多,岂能丝毫反抗之心都无?” 不错,说话者正是反鸿先锋,顾军顾老爷是也!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29章:喝些好酒 钱通闻言,心中也不免暗暗松了一口气。 同时唏嘘感慨,老顾不愧是最积极的反鸿分子。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飞鸿大东家是夺了他的家业发的家呢。 不过好在有他,否则自己还真不一定敢如此大张旗鼓地宣扬此事。 原本还无动于衷的众宾客,此时听见顾军的一席话,却是多多少少有了些许意动。 是啊,他顾军已经有了一个金榜题名,进士及第的儿子,却还如此抗争,想为大儿子留下一份家产来。 他们呢?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若是没了这铺子,怕是便过不上这锦衣玉食的生活。 真要论起来,情况怕是比顾家要严重得多。 凭什么人家都敢拼,他们却不敢拼? 然而想是这么想,却无人真正说出来。 反而是有人道:“说说而已,谁不会?你若是真有此志,不如发个毒誓。” 不知为何,一旁的李员外和高员外只觉得这一幕颇有些似曾相识,一时间竟是多了几分期待,想瞧一瞧待会儿老顾会发出怎样的毒誓。 “哼!发誓而已,又有何难。” “诸位且听好了,你们不是畏惧那位年不过双十的飞鸿大东家吗?” “若是我言过其实,我便唤此黄口小儿为父!” 轰! 此言一出,现场众人纷纷瞠目结舌,看向顾军的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早先便说过,在大乾,讲究的乃是天地君亲师。 天地暂且不论,亲指的便是父母,还要在老师前头。 大乾人对师门传承都看得如此之重,更遑论父母之名。 若是顾军当真失败,未能成功掀翻飞鸿布业。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此誓言,怕是不好抵赖。 到时候,只怕当真要唤一黄口稚子为父。 若是对方深揪着不放,怕是还要以父之礼侍奉。 顾军怎么说也是成名已久的江南布商,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 若是当真蒙受如此耻辱,怕是与死无异了。 这人,究竟是有怎样的决心,竟能发下如此毒誓! 当下,在场九成九的人都被顾军这个毒誓给震住了。心中涌起反抗之念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有第二人一拍桌子,唰地站起,厉声喝道:“说得好!” “他顾大东家确实是英雄,能将飞鸿从一介破烂酒楼经营至此。” “可难不成我等便是孬种了?” “诸位好歹也是老江湖,在这江淮两郡,经历了多少风雨沧桑?” “现如今怎能被一晚辈逼迫到如此境地,还不敢反抗!” “当真是奇耻大辱!” “钱东家若要竖起反鸿大旗,算我一个!” 顾军说出那番话后,现场气氛本就不低。再加上此人这一番话,现场气氛彻底热烈起来。 当心中豪勇到达一定程度时,难免气血上头,做那明知不可为之事。 更何况,方才那句“怎能被一晚辈逼迫到如此境地还不反抗?”确实戳到了不少人的痛处。 当是时,立即又有一人站起身来,道:“也算我一个。” 此举无异于捅了马蜂窝,很快便有人接二连三站起,却是异口同声地说着那句:“也算我一个!” 终于,一刻钟之后,约莫半数来宾都站了起来。 钱通见状,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原本在他的预想中,能有个三成就不错了。 毕竟,这可不是带人家赚钱。 而是把身家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 “好,既然如此,还请剩下的诸位暂且离去,钱某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希望有朝一日,咱们不要成为对手。” 此言一出,还坐着的半数人又犹豫起来。 片刻之后,约莫一成左右的人站起身来,剩余四成则直接起身离开。 看见这一幕,钱通心中愈发欣慰,不禁暗自点头。 顾军更是高兴,别看这次飞鸿被江南布商联盟狠狠摆了一道。 但实际上,一旦联盟解散,他们依旧有被逐个吞并的风险。 相反,如果跟着钱通,打破飞鸿布业在江淮两郡的霸主地位。 顾氏布行就要安全得多,甚至,能留给大儿子顾北川的财产也能多上几分。 如此一来,能不高兴吗? “诸位,你们愿意留下来,钱某很高兴。” “待会儿,我约了飞鸿布业总负责人沈贵来此一叙。届时,还望诸位能按我眼色行事!” 众人闻言,纷纷诧异。 就连顾军、李员外等三人,也微微皱眉。 邀请沈贵来一事,钱通可未曾和他们商量过,甚至...都未曾知会过。 不过,事已至此,他们倒也不好拆了钱通的台。 …… 当沈贵接到这封邀请信时,心情无疑是复杂的。 他的这位师兄,虽说不像大东家那般精彩绝艳,却也尤为出彩,更是毅力惊人,颇有坚韧气。 只可惜,自从当年自己和小师妹成婚之后。钱通便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并远走他乡,一个人悄悄去了江南郡。 时至今日,两人间的恩怨早已不是一言半语能说得清的。 而沈贵,却是一直想找个机会和钱通好生聊一聊。 既然对方相邀,又岂有不去之理? 然而,等他真的到了江南郡飞鸿酒楼时,才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其一,这里并非只有钱通一人,反而坐满了江淮两郡小有名气的布商。 其二便是,这些人看他的目光绝谈不上友善,让他颇有种如坐针毡的悚然感。 “沈师弟,你竟当真敢来。”钱通面带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无丝毫笑意。 “钱师兄相邀,不敢不来。”沈贵同样面带笑容,却要显得真挚得多。 “敢问师兄,邀愚弟前来,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觉着咱们师兄弟已然有好些年不曾好好喝过一盏茶,煮过一壶酒。” “再加上今天是我们江南布商联盟大喜的日子,自然要邀请你这个有功之臣,一起叙上一叙。”钱通皮笑肉不笑,如是说道。 遭受如此讥讽,若是换成原来的沈贵,怎么着都要有几分脾气。 可今时今日,他是做足了准备来的。 所以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反而道:“那我可要喝些好酒。”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30章:天大的利诱! 钱通闻言,心中一凛。不知为何,他总觉着,今天的沈贵有些不同寻常。 “好酒管够,只是这酒水,只招待客人,也不知沈师弟,今日有没有饮酒的福分了。” “诶,依我看,有没有饮酒的福分,不在于我,而在于师兄你。”沈贵笑眯眯地答道,丝毫不曾动怒。 两人这般不见硝烟的交锋,显然是极其凶险的。周遭众人见了,也有些心惊肉跳。 不过自然也有不怕的,比如...顾军。 只见其直接站出身来,道:“老钱,你沈师弟远道而来,我等理应好生招待一番。” “你把人家堵在门口唠嗑算怎么回事?还不快些让人家入座。” 然而,一直都神色淡然的沈贵,在看见顾军的那一刻,却是一愣,随后面露惊骇之色,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 顾军也被他看得一愣一愣的,直言道:“莫不是我脸上有花不成?”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阁下生得很像...一位故人。” “哈哈哈,你那故人定是极英俊的。”顾军开了个玩笑,想着以此化解尴尬。 谁知道沈贵竟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英俊到了极点!” 顾军又愣住了,心说这飞鸿布业总负责人莫不是怕了? 不然何至于一见面就如此夸赞自己? 可也不能把人家晾着不回啊,于是只能干笑两声,以作回应。 沈贵也在心底纳闷,暗道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何至于与自家大东家生得如此相像! 区别就是,眼前之人过于苍老了些,粗犷了些,以及.....油腻了些。 不过从其眉眼看去,依稀也能知道,其年轻时,恐怕也是个俊俏少年郎。 而非像自己沈家一样,一脉相传的臃肿身材。 再者就是,大东家的脸庞可谓集阴柔阳光于一身,而又丰神俊朗,再加上其才气逼人,更添几分书生意气。 这般多的气质积攒下来,才是一个完整的飞鸿大东家,一个被淮南女子传成一见误终身的绝世佳公子。 眼前的中年男人,就算再年轻个二十来岁,怕是也难以比肩大东家。 可...为何会这般相像? “敢问这位兄台,今年贵庚,家住何处,家中又有几口人,可有成气候的儿女?” 只站在原地干笑的顾军听见这话后,笑得更干了。 就连高台上钱通也被其激怒,怒斥道:“沈贵,你究竟想干什么?无视于我不成?” 听见钱通的怒喝,沈贵才想起来今天的主要任务,于是转过身来,略显无奈道:“师兄何出此言。” “哼,废话不多说。今日叫你前来,便是为了通知你,从今日起,我等将公开反鸿!” 轰! 此言一出,好似晴天霹雳,将沈贵劈得呆愣在原地,久久难以释怀。 飞鸿是什么? 是一家在短短数月间就成长起来的庞然大物,足以撼动江淮两郡经济命脉的商业巨鳄。 拥有着最先进的技术,最别出心裁的产品,最优质的服务,最迅捷的配送。 最最难能可贵的,是它拥有一个堪称传奇的创始人兼大东家——淮南诗君顾北川! 这群人怎么敢说出这等人? 反鸿? 老寿星喝砒霜——嫌命长了不成? 还是嫌家底太丰厚了些?想要败个干净? 无法理解,着实是无法理解。 这件事情带来的震撼之大,甚至让沈贵一时间忘记了顾军,转而看向在场众人,厉声问道:“你们都是这个想法?” 此言一出,周遭同样寂静,一时间竟无半点声音。 方才的慷慨激昂是方才,那时候接连受到钱通和顾军的情绪感染,难免上头。 现在冷静下来之后,想清楚自己将要做的是什么之后,难免心惊胆颤。 可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如何能脱得了身?只能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了! 于是有人牙一咬,心一横,站起身来冷声道:“不错!我们敬重飞鸿,更敬重那位飞鸿大东家,只是飞鸿要发展壮大,就不得不吞并我们的铺子。” “你们给的补偿又只有那些,完全不够弥补我等的损失,与打发叫花子无异。” “如此这般,我们不得不反!” “对!我们就算反了,也是你们飞鸿逼的!” “不错,今儿个我就把话放这了,我家的铺子是从爷爷辈传下来的,不可能给飞鸿!”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包厢内可谓群情激愤,俨然一副飞鸿的大型讨伐现场。 钱通见状,嘴角微扬,露出肆意张扬的笑。 “怎么样?沈师弟,见到如此多的有志之士致力反鸿,作何感想?”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沈贵脸上全无气急败坏之色,反而十分平静。 出人意料地平静。 面对这份平静,钱通第一次觉着有些心慌,这是以往他在面对沈贵时绝对不会出现的情绪。 啪啪啪!啪啪啪! 下一刻,包厢内竟响起了掌声。 而这掌...竟然是沈贵鼓的! “钱师兄,当真是好手段。” “但...如果这就是你要给我的下马威,怕是有些不够看。” “师兄,你很有才能。却不该把才能浪费在这些事情上,来飞鸿吧。” “我可以去求大东家,让你担任我现在的位置,我则任你的副手,如何?”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一双双眼眸瞪大,一颗颗瞳孔微缩,一张张脸庞上,先后流露出强烈的惊讶之色。 沈贵何许人也? 飞鸿布业总负责人! 这是什么身份? 整个飞鸿,除去那位大东家以外,地位最高的一小撮人,原始股东之一,董事会成员之一! 这些头衔每一个都价值连城,更何况是加在一起。 他竟然...愿意让出来,而且还是让给昔日仇敌,究竟是怎么想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视线更是统统集中在钱通身上。 他们这些人,都是因为钱通才聚集起来的。 换句话说,钱通就是这个联盟的领头人! 若是领头人没了,联盟自然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 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等待着钱通的回应。 只见高台之上的钱通,先是经过短暂的惊愕,随后便迅速镇定下来。似乎是在思索,片刻之后,轻启嘴唇,似乎是要作答。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31章:昔年恩怨 良久的沉默后,一声长叹于寂寥无声的包厢内响起:“师弟。” 这一声师弟,情真意切,不同于以往。 听闻此言,沈贵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呼喊道:“师兄!” 然而,这番师兄弟间感情真挚的呼唤,落在其余众人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 尤其是顾军,眉头紧皱,双拳紧握,脸色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铁青起来。 说实在的,现在钱通是反鸿的主力。 若是他投敌了,自己等人,还有能力反鸿吗?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在顾军心中升起,而是在在场近九成的人心中升起。 然而稍一思索问题的答案,迎来的便是无声的沉默。 他们没有钱通的手腕,更没有钱通的能力。 若是反鸿大业落在他们头上,后果可想而知。 可...是你姓钱的把我们聚起来的!我们都当着沈贵的面说了要反鸿,现在你要走了,算怎么回事? 不少人义愤填膺,甚至气急败坏。 但受限于场合,只能隐藏在心底,不曾表露。 “师弟,此言当真?”高台之上,钱通眼眸之中似有光亮闪烁。 “自然!”沈贵也露出和煦笑容,叫人如沐春风。 然而,在场除去这俩人外,其余所有人听了这番对话,无不愤慨。 更是有人爆了粗口:“淦!把我们叫来,自己却去了飞鸿,什么玩意儿。” “呸,调理我等呢?” “姓钱的当真不是个好东西。” 然而,就在群情激愤,甚至对钱通多有谩骂时,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摇了摇头。 “可惜了,当真可惜。” “我不得不承认,师弟你这席话不论是真是假,都极具诱惑力。” “怕是能将除我之外,在场任意一人收入囊中。” “只可惜,我不一样。” 轰! 此言一出,沈贵脸上的和煦笑容瞬间凝固,随后一点点消失。 众宾客也好不到哪去,甚至忘记了谩骂,只呆愣在原地,反复地揉搓耳朵。 似乎是在诧异,到底有没有听错。 “师弟,你一直都明白的,我真正想要的并非这些。” “师兄,那你想要什么?我去为你寻来可好。”沈贵目光闪烁,如是说道。 “师弟!你还不明白吗?我要堂堂正正地击败你!” “我要让二十年前的师父知道,我,比你强!” “师妹应该嫁的人是我!不是你!”钱通声嘶力竭,好似歇斯底里的赌徒。 沈贵闻言,却是呆愣在原地,久久难以释怀。 一时间,整个二楼包厢都陷入了沉默。 众宾客的目光在沈贵与钱通之间来回切换,眼眸更是频繁转动,似是在思考两人之间,究竟有着何等渊源与故事。 竟能延续至今。 良久之后,沈贵终于开口了。只是这一次,却不再平静,反而和钱通如出一辙。 同样地声嘶力竭,同样地歇斯底里:“怪我吗?” “怪我不成?” “二十年前,你们有谁问过我想不想继承似水缎?想不想光耀沈记布行?想不想迎娶师妹?” “这些东西,分明就是你们强加在我身上的。我为了这些东西,蝇营狗苟,忙忙碌碌地活了大半辈子。” “到头来,还要遭你记恨!” “荒唐!当真是荒唐至极!” “钱通,我告诉你,我没错!我也不欠你的!” “今日,我给过你机会了。到头来,你莫要求我!” 说着,便将手边一瓶名贵的英雄醉狠狠掷下。 砰! 伴随着一声炸响传来的,是清冽浓郁的酒香。 然而,此时此刻,这酒香落在钱通鼻子里,却好似刀割。 哒哒哒,哒哒哒。 沈贵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寂静,整个包厢仿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今天,但凡是来此的宾客,无一不是江淮两郡有名有姓的布商,然而此刻,却无一人敢打扰沉默中的钱通。 因为此刻的他,在沈贵走后,似乎陷入了一种极大的痛苦之中。 良久之后,这个被江南布商联盟视作领袖的男人才堪堪缓过神来。 却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吃饭吧。” 众宾客见状,纷纷点头,却也不曾开始吃饭,反而是开始恭维。 “我就说嘛,钱员外是何许人也,怎么会着了飞鸿的道。” “不错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那沈贵何其愚蠢,钱员外是有大志向的人,怎会被他用区区小恩小惠就收买掉。” “哼,依我看,这沈贵最是无用。除了会趋炎附势,攀附权贵,还会些什么。离开了飞鸿,怕是与我等同席而坐都不配。” “竟还想让钱员外去求他,当真是既愚蠢又自信。” 众人七嘴八舌,竟然开始抨击起沈贵来。 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向钱通表达忠心一般。 然而,殊不知换来的却是钱通的横眉冷对以及一声呵斥:“闭嘴,莫要再挖苦我沈师弟,他只是有些……有些能力不足。” “钱员外说的是,那沈贵的能力和您相比,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自然是能力不足。” “给他那么多贵人扶持,又有什么用呢?到头来,还不是敌不过咱们的钱大员外。” “就是就是,依我看,那位飞鸿大东家眼神怕是不怎么好。” “此意何解?” “否则怎么扶持了这么个人,若是扶持钱大员外,这江淮两郡的布商业,只怕早就统一了。” “不错,都说那位飞鸿大东家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依我看,怕不是说过了头。” “若他真是神仙般的人物,怎地会连这点眼光都没有?” “这么看来,这位飞鸿大东家,也不过如此。” “还是钱员外厉害,白手起家,却能和飞鸿这等庞然大物掰掰手腕。”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言语间,把沈贵贬得愚昧不堪,甚至就连顾北川,也受到牵连。 然而就在这时,包厢大门却被人敲响。 钱通见状,脸上露出些许诧异。 他们已经包下了整个酒楼二楼,按理来说,不论发生什么,都不应有人来打扰才是。 突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诸位,约莫是北方三郡的消息来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32章:丑态频发 钱通此言,落在众宾客耳中,无异于天籁。 毕竟,在他们眼中,只要北方三郡的消息来了,就意味着要收钱了。 如此一来,如何能不兴奋? “还愣着做什么,快快请报信的使者进来。” “恰好我们准备了一大桌子菜,也好叫这位舟车劳顿的使者好好吃喝一顿!” 砰! 包厢大门被打开,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有些惊慌的年轻人。 打扮倒确实是报信使者打扮,然而面对如此多的人,其眼中的惊慌之色,竟肉眼可见地又重了几分。 众人见状,以为是小伙子没见过世面,也不甚在意。 而是开口问道:“敢问这位使者,可是从北方三郡来的?” 那使者闻言,点了点头。 见状,众人更兴奋了,追问道:“可是来通报那订单生意的?” 使者又点了点头,只不过此刻,其脸上的惊慌之色已然是浓郁到了极点,甚至还带上了几分诧异。 “快些说说,快些说说,我们可等好久了。” 然而那报信使者却并未直接开口,而是道:“谁是江南布商联盟负责人,钱通钱员外?” 钱通闻言,站出身来,道:“是我,说吧。” “你确定要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 “自然,人多一些,也好沾沾喜气,你只管说便是。” 沾沾喜气...那报信使者的表情愈发诧异起来,就连惊慌之色都减轻了许多。 到最后,索性心一横,牙一咬,梗着脖子道:“钱员外,你们江南布商联盟一公斤单子也没有,所有货物,已被悉数退回。” 说完之后,看见眼前这些人好似见了鬼般的表情,又支支吾吾地补了句:“应...应该不日便会到达。” “我也不要赏钱,这便走了。” 说完便打开包厢大门,飞也似地溜了出去。 只留下一地,嘴张得足有鸡蛋大小,却死气沉沉的众宾客。 这一刻,这座包厢,活像个太平间。 包厢外,上菜的伙计路过,直打了个寒蝉。 边快跑两步,边回头瞥一眼,随后诧异道:“这包厢里头莫不是进了什么脏东西?怎地阴气这么重?” 砰! 碎裂的声响传来,名贵的青花瓷碗被摔了个粉碎。 只见一名宾客唰地站起身来,目呲欲裂,歇斯底里地咆哮道:“怎么可能?那么多的布匹,怎么可能一匹都不要?” “我可是投了全部身家在里头!这下子全折了!全折了!” 那人双目通红,好似输光的赌徒,更像黄泉的恶鬼。 “找钱通!都是他!他撺掇我们做这笔生意的!” “他是总负责人,他得负责赔偿咱们的损失!” “钱通你这混蛋,骗我们骗得还不够?竟还想拉着我们一起对抗飞鸿?真险啊,要不是这次消息来得及时,不光是身家,我怕是连祖坟都要赔光在里头!” “钱通我入你娘,还老子钱来!” 很显然,方才那人并非特例。 有如此想法的人,多得数不胜数。 很快,方才还被感恩戴德,歌颂功绩,吹嘘得足以比肩飞鸿大东家的钱通。就变成了万恶的欠债者,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在这小小包厢中,演绎得淋漓尽致。 李员外见状,有些忍不住了,站出身来,道:“你们说这话便有些过分了,老钱他是总负责人不假,但当初做生意的契书我们可未曾瞒着你们。” “这生意有多少风险,你们是一清二楚的。” “不能赚了钱,就把老钱供起来,赔了钱,就得他给你们出钱。” “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然而,李员外这番话并未起到什么作用,反而使得人群更加激愤。 “他是那姓李的,也是钱通的帮凶,他也欠我们钱!” “还钱!你这混账东西,快还老子钱!” “入你娘,还我钱来!” “嘿,我这暴脾气。”李员外素来莽撞,此时听见这些话,颇有些气血上头,当即便撸起袖子,想要与他们好好讲一讲道理。 然而还没等他动身,便被顾军拦腰抱住。 “老顾,你拦着我作甚?” “你这孩子虎啊?我要不拦着你,你能被他们撕咯。” “老钱,你快想想办法!”这一句话,顾军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 眼前这样的局面,若是说还有人能解决,那就一定是钱通! 这是三人对他的无底线信任! 然而钱通究竟在干什么呢? 他...似乎在睡觉。 准确地来说,是在闭目沉思。 周遭嘈杂骚乱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毫无关联。 然而,听到顾军话语的一霎那,他却猛然睁开了眼,眼中好似有一缕精芒闪过。 下一刻,他便唰地跳上高台,道:“诸位,先静一静!” “静你娘!不还钱,我们就把钱氏布行拆了!” “没错!不还钱,我们就到官府告你!” 面对这等威胁言语,钱通只是轻蔑一笑,道:“拆我钱氏布行?告我?去!” “想去的现在就可以去!来呀,把大门打开!让他们去!” 砰! 当大门当真打开的那一刻,嘈杂的人群却是有些消停了。 毕竟有些话只是说说而已,若是真把人家铺子拆了,还敢去官府? 说不定衙役先把他们给抓了。 “不管如何,今天这事儿,钱通你得给大伙儿一个交代!” “没错!亏了那么多钱,没个交代,今儿个别想走!” “交代?我该给你们什么交代?” “货,我钱氏布行做得最多,答应利润和你们平分。渠道,也是我钱通一人寻来的,你们可曾出过半分力气?” “现在找我要交代?” “再者说了,该给你们交代的不是我,而是飞鸿才对!”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什么?飞鸿?它不是连女工都没了吗?” “就是,怎么可能是飞鸿?” “定然是你,找不出开脱的理由,便将锅甩在人家飞鸿头上。” “钱通,如此行径,当真恶心至极!” 面对这些言论,钱通却是冷笑一声,道:“我恶心至极?呸,一群愚蠢的东西。” “飞鸿是没了女工,但你们可别忘了,我那沈师弟的宝贝儿子,可是崖余郡郡守!” “只要他说上一两句话,北方三郡拒收咱们的货,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33章:败局 原本还嘈杂不堪的人群,听见这番话后,却奇迹般地停了下来。 思索一番后,大部分人便咬牙切齿起来,显然是觉得钱通说得有道理。 飞鸿布业总负责人是沈贵,而崖余郡郡守沈良富是他儿子。 人家老子被他们搞成这样,做儿子的,能不反击? 而不要江南布商联盟的货物,怕不只是那位郡守一句话的事儿。 再加上,刚才沈贵来的时候那副嘴脸。 真相如何,已然大白! 只怕当真是如钱通说的那样,飞鸿截胡了他们胜利的果实。 砰! 砰! 砰! 一声声瓷器碎裂之声接连响起,众人情绪再度激愤起来。 这也正常,毕竟倾注了全部身家,想着就此翻身。 而且飞鸿事先也没发出什么声音,到了最后,甚至都一副已经放弃了的表现。 谁承想,竟能做出此等釜底抽薪之事。 最最关键的是,如果真是这个原因,他们便没了理由找钱通还钱。 亦或者说,本就没有。 当然,也有人不信。亦或者说,不信者居多。 “钱通,不管怎么说,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等也不能轻信。” “没错,人家好歹也是一郡郡守,多少都会爱惜羽毛,岂会如此明目张胆地行那以权谋私之事?” 钱通闻言,则是冷笑一声,道:“老顾,你那儿子不是也在北方三郡当差吗?” 顾军闻言,秒懂,当即点头道:“我这就修书一封,寄过去问问我儿情况。” “这书信从我们这到北方三郡,一来一往,需要多少时日?” “至少也得一周。” “好,那便一周之后再见分晓。”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一周之后只能给你们个生意失败的原因。可不论什么结果,我钱通都概不负责。” “若是尔等还不服气,便去报官,看看霍郡守理不理会你们便是。” 台下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是啊,江南郡的郡守是霍严! 出了名的铁面阎王,若是你有理,人家自然会帮你伸张正义。 可若是没理,反而去瞎胡闹,呵呵,怕不是要挨上几板子。 众人一听这话,心里头顿时有些犯怵。 胆子小些的,色厉内荏一阵,说道:“哼,那就一周之后再叙!”随后便逃之夭夭。 胆子大的硬茬子本想留下,可见人走得差不多了。便想着只凭自己也奈何不得钱通,只能长叹一声,无奈离去。 见人都走光了,钱通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衣衫早已被冷汗打湿。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何沈贵要在今天来找自己。 又为何要对自己说那么一番话。 他这位师弟,怕是早就收到了消息。 能来一遭,已经是极念着他了。 能说上那些话,更是... 再想想自己又是怎么说的,钱通心中头一次觉得自己比不上沈贵,至少在气度上是如此。 “老顾,劳烦你回去问问,到时候再做决定。” “嗯。”顾军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迈步离去。 …… 一周之后,同样的地点。 来的人却全然没有上一次多,大概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已经选择认命了。 毕竟结果都已经出来了,就算再知道原因,又能有什么用呢? 不过,即便如此,包厢里也稀稀拉拉坐了几十号人。 这些人都是江淮两郡布商中的精锐,只可惜,今日遭此大变,还能不能保住昔日地位,怕是难说了。 砰! 包厢门被推开。 顾军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早已等候多时的钱通以及李、高两位员外唰地站起身来,忙问道:“如何?” 不只是他们,但凡在包厢内的,此时也都竖起了耳朵。 “北方三郡一共三百万斤订单,被飞鸿...悉数拿下!” 轰! 此言一出,对在场所有人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啪! 一位布商就这么坐在了地板上,任凭刺绣着精美纹路的华贵衣裳染上尘土。 双眼之中却满是惶恐,以及...浓浓的畏惧。 他是真的怕了! 怕了飞鸿! 怕了那位神仙一般的大东家。 连女工都撬走了,还能拿下足足三百万斤订单!这不是神仙手段?什么才是神仙手段? 和神仙人物作对,岂能有什么好下场? 就连最见多识广的钱通,此刻也是一头雾水。 他觉着,就算当真是沈良富动用郡守之职,给他们的货物压了下来,自己都能接受。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飞鸿不用女工,凭空造出来近三百万斤布匹。 这...这叫他如何能接受? 难不成当真有鬼神相助不成? “老顾,消息属实吗?”容不得他不发问,实在是这消息过于骇人听闻。 “我也知道听起来吓人,但兴文在心中已经向我反复确认过,应当错不了。” “飞鸿不但一次性做出了三百万斤布匹,而且质量还远在咱们的布料之上。” “按理来说,三百万斤这么大的单子,理应各家都选一点,也不至于把咱们的货全给退回来。” “实在是飞鸿的货,不论在质量上还是数量上,都要碾压我们。” “再加上北方三郡有他们的人,所以...就算闹到金銮殿上去,咱们也没理。” 闻言,钱通身躯好似僵硬了一瞬,叹息道:“我知道了。” “钱员外,实不相瞒。今天我来,还有一事相告,我要退出江南布商联盟了,反鸿一事,日后更是莫要再与我提。”话音刚落,钱通便听那几十个来客中一人如是说道。 “你要加入飞鸿了,是吗?”钱通转过身来,直视其眼眸,语气平淡道。 “不错,飞鸿昨晚已经调整了收购策略。现在把铺子卖给飞鸿,不吃亏。要扛你们扛,我是扛不住了。”那人说完,转身便走,不做丝毫停留。 唰,又有人起身,看了钱通一眼,叹息道:“钱员外,好自为之吧。以后再见,你我便是生意场上的仇敌了。” 唰唰唰,不断有人起身,不断有人离去。 这一刻,江南布商联盟,名存实亡。 钱通身躯再度僵住,甚至有几分佝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嘴中喃喃道:“知道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34章:花船 经此一役,江南布商联盟被打得七零八碎。 钱通身为盟主,更是被打得一蹶不振,险些连钱氏布行都丢了。 但更严重的,应当是失了心中心气。 而没了钱通这位盟主,其余人能怎么办? 自然是树倒猢狲散,再加上飞鸿新出台了收购政策。 导致飞鸿称霸江淮两郡布商业的步伐越来越快,之前因为北方三郡订单蛰伏而丢掉的生意,这一次也悉数收回。 可以说,从今以后,哪怕在顾北川不出手的情况下,飞鸿布业称霸江淮两郡也是早晚的事情。 然而,身为飞鸿大东家。顾北川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怎么上心,因为他正在...游山玩水。 亦或者说,携美同行,游山玩水。 至于这美是何人,不言而喻,自然是项芷柔。 这几个月的工夫,两人便像是热恋的小情侣般,时时刻刻都要黏在一起。 此刻,自然也不例外。 “项姑娘,今儿个去何处?”城中心大街上,身着月白色锦衣,丰神俊朗,好似浊世佳公子的顾北川笑着发问。 其身旁,项芷柔则是身着一袭云色衣裙,亦步亦趋地跟随着。此时听闻此言,则是声音软糯道:“北川哥哥想去何处,我便去何处。” “那倒是没有什么好去处了。”顾北川扶着额头,苦笑道。毕竟这数月之内,两人几乎把整个淮南逛了个遍。 若是想再寻些不同风光,怕是得出淮南了。 两人身后,福伯则一脸欣慰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心中暗想,小姐若是知道,该有多好,必然能含笑九泉的。 也不知老爷最近在忙活些什么,连信件也不来一封,莫不是忘了大少爷了? 这可不行。 虽说二少爷高中是天大的喜事,但大少爷也不差呀。 打下的这份基业,可比老爷强多了。 当初让少爷来淮南,说是历练一二。可现如今,少爷都取得这般成就了,难不成还不能回去? 老爷啊老爷,你可莫要受了二夫人的说道,凉薄了少爷。 福伯脑海中浮现此刻顾军正怀抱着胡氏,一边享受生活,一边受其言语洗脑的场面。 实在不行,咱就和少爷说说,让少爷主动回去。 想必老爷见了少爷现在这番模样,定然是开心的不得了。 福伯身旁,站着的则是小红。 看自己小姐和顾北川并肩而行的画面,眼里头也是直冒红心。 曾几何时,她还嫌弃过顾北川配不上自家小姐。可时至今日,这等想法早就被这俩人约莫是天造地设一对的想法取而代之。 恰逢此时,周遭人群突然躁动起来。 顾北川隔着好远,便听人道:“来了来了!花船来了!” “诸位,快去看花船呀。若是晚了,可就没咱的位置了。” 这呼喊声一边传播,一边远去。 连带着远去的,还有躁动的人群。 顾北川闻言,眉头微扬,脸庞上闪烁几分好奇之色,道:“花船?” “那是何物?” “应该是从乾都花满楼来的花船,每年都要沿着大乾水路走上这么一遭的。”其身旁,项芷柔如是解惑道。 “花满楼?” “花满楼便是乾都最大的青楼,乃是乾都五大世家之一,傅家的产业。” “花满楼中,有提供肉色的妓子,亦有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 “但不论清倌人还是妓子,每年都可参与一次花魁大比。” “花满楼那么多的妓子和清倌,但每年选出来的花魁,却仅仅只有十人。” “这十人,不论以前如何,至少从今以后,在明面上都不再接客。” “为了提高其身价,花满楼还会特意打造花船,沿大乾水路一路航行,沿途表演,以散播名气。” “看样子,应当是那花船,沿着淮河到了淮南,也不知这艘船上有几位花魁。” “北川哥哥若是在淮南逛腻了,不如我们便一道去那看看?” 闻言,顾北川先是一愣,随后苦笑。 这就是封建时代的好处吗? 暧昧对象不仅不反对你逛青楼,还邀请你一起逛。 也是,青楼在大乾大多数时候并非那种皮肉场所,而是年轻读书人或年轻士子们的交谈之所。 真正只有那等男欢女爱的场所,唤作勾栏,亦或是教坊司。 相比之下,青楼还是挺正规,挺有牌面的。 “去看看也好。” 随着顾北川说出这句话,一行人正式踏上了前往淮南花船的道路。 …… 花满楼的花船自然没有后世邮轮来得壮观,不过也算不错了,规模不小。 船帆竖起,随着清风缓缓向前航行,甲板之上则是人影绰绰。 宾客们身穿华服,推杯换盏,言笑宴宴。 换句话说,能上这花船,跟着从乾都一路行到这儿的,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而花满楼从年初开始便张罗着花魁大比,到选出十大花魁,到豪掷千金,打造若干艘花船,为的就是挑出这些既能豪掷千金,又对花魁们感兴趣的对象。 不得不说,这傅家,做起青楼生意来,也是一把好手。 顾北川一边赞叹,一边鼓掌。 “再厉害,还能有顾公子的飞鸿厉害不成?”小红在一旁嘟着小嘴,如是问道。 顾北川闻言,颇感无奈,摇了摇头,道:“不一样。” “在乾都做生意,靠的是人脉,是靠山。” “这花满楼背靠傅家,而傅家乃是乾都百年世家,最近更是和四世三公杨家走得颇为靠近。” “这样的靠山,比之以前的飞鸿,可要强得多。” “若是我去乾都做生意,自然不会触怒这样的地头蛇,即使双方不在同一个产业。” 项芷柔和福伯闻言,深深点头。 前者是见多识广,知道那些个门门道道。 后者则纯粹是...少爷说的都对。 “那现在的飞鸿呢?”小红再度发问。 顾北川闻言,却只是发笑,避而不答。 只是脑海中却浮现出了陆旭的身影。 有了这位侯爵做靠山,若是飞鸿当真去了乾都,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货色。 “好了,上船吧。”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35章:花魁 整个花船分为三楼,其中底层乃是船工、渔夫和下人们休息之所在。 中层则是众宾客汇聚之所,你的不是了。” 小红闻言,内心顿时警铃大作。随即索性将目光转向了顾北川,她心知,在外头,自家小姐约莫是拿不定主意的。 但这位顾公子可不一样了。 “顾公子,就再留一小会儿嘛。” 顾北川闻言,则是一脸无奈。 若是自家人,此刻他大可以冷起脸来,道一声不可。 但小红毕竟是靖王府的人,又是芷柔的贴身侍女,若是这般不给面子,难免不妥。 于是便颔首道:“那便再留一小段时间。” 小红闻言,脸上顿时露出笑意:“谢顾公子。” 然而,谁承想,就这么一会儿,便坏了事。 只见二层楼正中,已经唱完两首词的兰如释突然道:“小女子来淮南之前,一直听闻这里有位诗君,被唤作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他的诗词,小女子也是常常拜读,心中对其仰慕已久。” “不知这位顾诗君,今日可曾来到现场?” “若是来了,还请现身一见。小女子还有一不情之请。” 顾北川见状,微微皱眉,本想低头躲避。 却不承想,其周边恰好有淮南人士,见自己就在顾北川身旁,竟是忙举起了手!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36章:冲突 闻言,顾北川只得缓缓抬起了头,却见台下,那位兰如释兰大家,一双满是惊喜之意的眸子恰好望了过来。 随后便是樱唇轻启,娇声道:“这位莫不就是名满天下的淮南顾诗君?” 顾北川闻言,则是微微皱眉,说实话,他对这位兰大家的夹子音着实有些不喜。 但人家已经发话了,自己若是一言不发,反倒是显得冷落了对方,于礼不合。 “名满天下谈不上,只是会作两首诗,会写几句词。” 见顾北川承认,兰如释的眼眸顿时便亮了起来,其中神采奕奕,好似有光芒闪烁。 那股子看向顾北川的目光,就好似其是某种稀世珍宝一般,眼中透露着贪婪。 项芷柔见状,本能地上前几步,将顾北川的身躯遮住大半。 周遭众人,听说这是顾北川,也议论纷纷。一时间,气氛竟显得更加嘈杂起来。 毕竟,人的名树的影。淮南诗君顾北川可是近年来整个淮南文坛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乃至于周遭郡县,甚至是乾都来的文人士子,都有耳闻。 此时听说这位就在船上,多少是要瞧上两眼的。 见见究竟是何等人物,能配得上斗酒诗百篇的风流。 良久之后,人群渐渐平息。 那位兰如释兰大家才稍显斟酌着道:“顾诗君的诗词向来是极好的,小女子平日里喜欢得紧,多有拜读。” “今日侥幸得见顾诗君,也不知小女子可有几分薄面,能叫诗君为小女子作一首唱词。” 兰如释嗓音婉转悦耳,又带着些许娇弱,叫人当真拒绝不起来。 但顾北川皱着的眉头却是加重几分,因为他察觉到,此女在利用他。 对于青楼女子而言,什么最珍贵? 一夜留红?一针见血? 别闹了,既是风尘女子,便多少要有几番觉悟。 一入风月,身子便不值钱了。 真正名贵的,值得人人吹捧的,乃是名气二字! 而对于兰如释这等以唱曲为生的花魁而言,快速积累人气的方法莫过于得到一首好词。 最好词的作者名声还不低,而顾北川,恰好就是这等人。 故而才会口出此言。 说实话,青楼女子为自身添一份名气,谋一份出路,本无可厚非。 可此女大庭广众之下相邀,又岂有留给他拒绝的情面。 果不其然,还不等顾北川作答,二楼的诸多看客便闹起哄来。 “顾诗君,来一个!” “顾诗君,来一个!” “顾诗君,来一个!” 在寻常百姓眼中,能瞧见兰如释这等美艳花魁登台献唱便已是值回票价。 若是能再见到一位在大乾文坛颇有声望的诗君当场作词,再由兰大家演唱出来,那当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故而此时可谓看热闹不嫌事大。 但顾北川却着实不大喜欢这等场景,当即便是皱眉,欲要拒绝。 恰逢此时,三楼之上,又有一道刺耳声音传来。 “什么淮南诗君,依我看胸中未必有两点墨水,沽名钓誉倒是学了个通透。”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要知道,这可是淮南地界! 顾北川何许人也? 整个淮南文坛的宝贝疙瘩! 此人却胆敢如此出言讥讽,当真不知是有几分的胆子。 果不其然,此言传出之后,在场的淮南士子纷纷义愤填膺,更是有人怒吼道:“究竟是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竟敢在此大言不惭,口放厥词!” “不错,敢说顾诗君胸无点墨?顾诗君好歹有诸多名篇传世,你又是何人?有何等著作?在大乾文坛有几分名气?” 自然,也有胆小甚微,默不作声的。 甚至有人低声劝慰替顾北川鸣不平的同伴:“那是三楼的贵人,惹不起!咱们与那顾北川萍水相逢,何必趟这一淌浑水?” 那人却是摇头,道:“若无顾诗君,我淮南文坛时至今日,只怕依旧籍籍无名。” “我等淮南士子,走出去了,也多是低人一等,岂有今日这般风光?” “古之圣人有言,君子行事,讲究投桃报李。” “我等身为淮南人,既已受其恩惠。那么今日见其受辱,若是袖手旁观,心中难免意气不通,心气不平。” “长此以往,必然郁结,如何能有大成就?” 先前那人听闻这番言语,只觉莫名其妙,不过倒也理解。 他这朋友,毕竟是地地道道的读书人。而读书人素来有傲气,不愿欠人分毫。 在他们心中,这些时日以来,想必是已然承了顾北川的情。 此时此刻,约莫是到了还人情的时候。 见自己一句话便引发众怒,三楼那人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惊讶,不过依旧是悠哉游哉,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没承想,你一介白丁,竟能有如此高的声望,倒也算有几分本事。” “不过本少爷也没说错,佳人相邀,却迟疑至此。无非两种情况,心中有词,却不献词,无异于沽名钓誉。心中无词,自然便是胸无点墨。这般长的时间,竟连首词也作不出来。这便是你们淮南文坛的诗君?” “也难怪这些年淮南文坛声名不显,不说比肩乾都文坛,就连江南文坛也相差甚远,险些沦为附庸。” 这番话就有些恶毒了,若是贬低顾北川也就罢了。 可现在,这人已经是借着顾北川来贬低整个淮南文坛了。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哗然一片。 无数人嚷嚷着狂徒受死之类的话语。 更有甚者,则是嚷嚷着顾诗君快快五步成词,吓破他的狗胆之类的。 说这话的仁兄,约莫是看过顾北川五步成诗的。 至于顾北川本人,闻言也是眉头一皱,有些恼怒。 不得不说,此人是极聪明的。 若是刚才,此事只涉及顾北川一人,他自然能推辞一番。 可现在,事情已经涉及到了整个淮南文坛。 而顾北川身为淮南文坛炙手可热的当红人物,自然不能就这般一走了之。 此人看似在激怒众人,实则已经暗中达成了目的。 心机…倒是颇显深沉。 顾北川想了想,上前高声道:“顾某这里,佳词不下百首。只是阁下一直藏头露面,只一句话便想让在下作词,脸面未免大了些。”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37章:清平调 台下众人见状,意识到顾北川并不排斥出手,顿时雀跃起来。 同时对那三楼之人的嘲讽之声,不免又大了些许。 “就是,藏头露尾,也不知是从哪个阴沟沟里冒出来的老鼠。” “这年头,当真是什么人都能读书了。” “也不知这等人是怎么混上这花船的,当真是扫了大家伙的兴致。” “那还能是怎么混上花船的,蒙受祖上余荫呗。这些个二世祖,除了出身好,还会个啥?怕是扔到地里,都能把自己活活饿死。” 众人骂得越来越难听,三楼那道声音的主人似乎却并不在意,依旧不曾现身。 顾北川见状,再度高声道:“这位朋友,若是你还不肯现身,顾某可要转身离去了。” 直到这时,那道声音才不慌不忙,不急不徐地传来:“顾诗君这是急着去何处?莫不是我们的兰大家连这点魅力都没有了?” 随后,一道身穿锦衣华服,做俊俏公子打扮的少年也缓缓踱步而出。 见其模样,方才还在喧嚣吵闹的人群顿时噤声,莫不敢言。 然而,众人不是畏他,准确地说,是畏惧其腰间的那块刻有“林”字的琉璃玉牌。 “原来是林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二楼,兰如释见少年出场,眼眸中同样绽放出惊喜之色。 似乎就连她也不知道少年郎在花船之中。 若是知道,只怕也等不到今日,便自荐枕席了。 毕竟,少年的来头,有些大得惊人。 少年出身林家,而乾都之中有两个林家。 一个乃是五大世家之一,背靠四世三公的杨家。在乾都之中,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只要不撞上过分的硬茬子,说一句横行无忌,也算不得偏颇。 然而另一个林家,则更为恐怖。 乃是功勋世家! 自先皇那一朝传下来的武勋之家! 先皇虽说荒诞,卖官贩爵,导致民不聊生。但大乾总归是有些底蕴留下来的,而林家便是其一! 林家上任家主,在三十年前动乱时,是少数未曾跟随镇北王荡平内外,而是一直跟在仁宣帝身边的武将。 期间可以说得上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后来便真死了,为仁宣帝挡箭,活生生死在其面前。 再后来,仁宣帝肃清寰宇,感念林家平叛护驾有功,便赐其世袭侯爵。 而林家这一代,出了三位子嗣。 老大已然承袭爵位,同时常年活动在北境边疆,抵御外敌。 听说这次跟随镇北王破敌,又是屡立大功。 老二也在宫中当差,深受圣恩。 老三刚刚成年,据说也是个不错的练武苗子,过些时日搞不好也要入宫当差的。 在偌大的乾都城中,世袭侯爵本算不得什么,可几十年如一日,如此深受圣眷的,可就只此一家。 能不是贵不可言吗? “看来,阁下便是那位林三公子林赋了?”顾北川双眼微眯,感觉眼前之人体内真气磅礴,深不见底。 这样的年纪,便有这样的武学造诣,倒不愧是武勋世家。 “世人皆说,淮南顾诗君足不出淮南,便能通晓天下事。就连会试科举的题目,也能通过我朝近三年来的三百条政令预测而出。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你我从未见面,你却能知晓我的名姓,确实是个有本事的。” “林三公子谬赞了,些许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而已。” “只不过林三公子方才那番言论,可着实不怎么友好。”顾北川眼眸微眯,林赋见状,身躯却是一阵,打了个激灵。 随后哈哈大笑道:“有意思,你这人,有意思得紧。”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本公子说便说了,你当如何?” “我这人脾气好,肚量大,林三公子一番话,于我而言,自然算不得什么。” “只是淮南文坛不可轻辱,还请林三公子致歉。”顾北川渊渟岳峙,自有一番气度在身。 这一番话,莫说是周遭看客,就连林赋本人,都挑不出几分毛病。 人家说了,他气量大,你的辱骂之言并不计较,只是要你对淮南文坛致歉。 这时候若是再拒绝,反倒显得他林三公子无理取闹了,况且,他本意也并不在此。 于是便笑着道:“若是顾诗君能自证一番,做出一首好词来,我便承认是我有眼无珠,看错了淮南文坛。” 林赋这番话说得坦坦荡荡,神色丝毫不似作伪。 顾北川闻言,却是眉头微皱,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对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引诱他作诗。 可仅仅只是作诗不成?还是说还有其他目的? 不过事已至此,已然是不好推辞。 顾北川清了清嗓子,便朗声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乾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生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此曲名唤《清平调》请君品鉴!” 顾北川说完,便不再言语。 这短短八十四字,他是唱出来的。 是的,他不但给了诗词,甚至给了曲调! 那么这词和曲分别是从何而来呢? 诗分三首,均是诗仙李白所作。从云想衣裳花想容到沉香亭北倚阑干,三种意境,皆惟妙惟肖,引人入胜。 曲调更是不凡,乃是后世两位国民级歌后同台演唱。 甚至一度成为一个时代的回忆! 而现在,这样的词,配上这样的曲,竟就这般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乾人眼前了! 要知道,即使是在那个娱乐文化极度盛行的后世,这首歌曲也曾震撼过无数人! 砰! 酒杯落地的声音唤醒了现场寂静的氛围。 兰如释小嘴微张,眼眸中闪现狂喜之色。 林三公子也是嘴唇微张,尽管其掩饰得很好,脸庞之上也隐约浮现出不可置信之色。 台下众人就更是难以置信,个个瞠目结舌,直欢呼喝彩起来。 哪怕已然见惯了顾北川作诗,已然有了一定免疫力的项芷柔,眼眸中也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和崇拜。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38章:明争暗斗 林赋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后,依旧啧啧称奇,甚至打量起顾北川的面相,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诧异:“你竟能做出这样的曲子!” “难得,着实难得。” “也难怪这些年来,江南文坛名声越来越不如淮南文坛。” “天上文曲,倒也并非虚名。” “也罢也罢,面对这样的曲子,低头而已,不丢人。” “是我看走了眼,淮南文坛有你这等人,今后怕是大有可为。” 顾北川闻言,眉头微皱。 因为他从林赋的语气和状态中察觉出,对方这话,似乎是真心的。 也就是说,对方似乎从始至终都不曾对自己和淮南文坛抱有敌意。 既然如此,又何故要引诱自己作诗? 奇怪,当真奇怪! 然而,有人比他还要不解。 此人便是今日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两大花魁之一的歌姬——兰如释。 一开始兰如释想的是借助顾北川的才气为自己扬名。 而现在,当这首《清平调》被吟诵而出时。 她却彻底傻眼了。 因为她发现…这首曲子,以自己的功底,还真不一定能唱得出来。 可她是何许人也? 以歌喉谋生的花魁啊! 若是论唱歌,只怕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九成九的人难以望其项背。 毕竟能以歌喉夺得花魁之位,便代表在这方面有一定天赋,并且淫浸了十几年之久。 如此这般,才能以歌唱技艺在乾都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谋生。 然而,就是这样好的技艺,这样高的水平。 面对顾北川吟出的《清平调》,却颇有些望而却步,不敢开口的意思。 可见此曲之难! 说实在的,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唱好这首曲子。 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钻研一番。 然而,就在此时。 一道身着青衣的曼妙身影从天而降,一时间,衣裙翻飞,舞姿曼妙。 待其落地,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来,定睛看去。 却见是一肤若凝脂,脸蛋娇俏的少女。 只不过这少女生有一双剑眉,以至于眉宇间颇有股子英气,在气质上倒也不曾落了俗套。 看清来人之后,众人更是齐齐惊呼:“舞姬柳剑菲!” 若是说这花船上谁最为炙手可热,那么无疑便是歌姬兰如释和舞姬柳剑菲。 毕竟这一整艘花船,都是傅家和花满楼为了捧她俩而建的。 这么多人聚集在此处,甚至跟随船只远离乾都,同样是为了来看这两人。 然而平日里,似乎是出于一种约定俗成的默契一般,俩人从未同时登台过。 现在,却是因为顾北川的一首《清平调》,再顾不得什么,双双出现在了众多看客眼前。 果不其然,本就热闹的气氛,在柳剑菲现身的那一刻,更加热闹了,甚至于是…沸腾。 今日怕是能听见两位花魁同台献艺,何其幸哉! 唯有一人不开心,正是兰如释! 按理来说,这首《清平调》是她舍弃了脸面求来的,为此甚至还险些得罪顾北川。 为的就是给自己扬名,从而在这场花船游行中彻底脱颖而出。 然而现在,你柳剑菲又跑出来是几个意思? 蹭我名气不成? 然而,即便心中恼怒,可在表面上,依旧要做出一副和气模样。 嘴角微扬,勾勒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声音酥软,道:“柳妹妹,我记着似乎还没到你登台的时间,怎地提前出来了?若是让管事知道,少不得要责罚的。” “诶,兰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 “淮南顾诗君这等人物光临,若是妹妹还念着时间,到点了才出来接待,难免唐突了贵客,失了礼数,反倒让管事难做。” “正相反,妹妹这时候出来,与姐姐一同演奏这曲《清平调》,也好留下一段佳话。即便是管事知道了,又岂能不应允?” 在众人看来,柳剑菲这段话说得可谓通情达理,没一点毛病。 然而落在兰如释耳中,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不就是明摆着说,《清平调》这首词见者有份,她也要拿一份走吗? “妹妹这话就不在理了,这《清平调》分明是顾诗君写给我的,自当由我演唱,倒是不劳妹妹费心了。” “理倒是这个理,只是我观《清平调》这曲子,似乎难度极大。姐姐当真能独自演唱?” “自然,《清平调》再怎么难以演唱,也不过是首曲子而已。我淫浸词曲一道已有十几载岁月,如何唱不得?” 这等时候,就算不行,也得说行了。 否则的话,岂不是将滔天机缘,拱手分人一半? “也是,姐姐的词向来是唱得极好的。只是光有唱词,在场的诸位看官老爷难免觉着有些乏味,不如妹妹帮姐姐伴舞如何?” “就权当是为看官老爷们解解乏了。” 柳剑菲此言似乎完全是为兰如释和台下看官考虑,若是兰如释再作推辞,反倒不美,容易叫人看出端倪。 于是乎,兰如释只得叹息一声,道:“顾公子写给我的这首词,难度极大。若是妹妹不用准备,便能现场舞上一曲,那便来吧。” 兰如释这番话说得同样极妙,既彰显了大度,又宣誓了诗词的主权。 然而柳剑菲就好似没听见一般,颔首娇声道:“姐姐放心,妹妹好歹也跳了十几年舞了,不需做准备。定能和姐姐一起,将顾公子的这首词演奏好。” “哼,那便开始吧。”兰如释娇哼一声,随即便开了嗓子,吐出婉转悦耳的歌声。 她心中计较得清楚,于她们这样的花魁而言,一旦登台,便难以停下。 若是在台上出了什么事故,毁了看官雅兴,那更是天大的过错。 然而,她是唱歌的,柳剑菲是跳舞的。 整个舞台节奏,整体还是落在她身上! 而且说实在的,她有自信,自己在歌唱一道上的造诣还是要比柳剑菲在舞蹈一道上要高上些许的。 只要到时候上了台,自己故意变几个调,让柳剑菲难以转变舞姿,最好跳成个不伦不类。 这样一来,《清平调》便能名正言顺地归属于她,而柳剑菲又出了丑,损了名气,实乃一举两得也!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39章:能耐 高台之上,见兰如释终于松了口,愿意让自己在《清平调》上掺和一脚。 柳剑菲不禁暗暗松了口气,急忙扭动身躯,做出曼妙舞姿,以跟上对方的调子。 台下诸位看客见状,更是欢呼雀跃,一时间,现场当真是好不热闹。 毕竟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外行,又不是真来欣赏什么诗词和歌舞的,只是为了两位花魁的脸蛋和身姿而来罢了。 以往一次只能看一位,而现在,却能一次性看两位,自然是再满意不过。 当然,也不全是这等货色。 还是有不少对诗词和歌舞都精通的内行人的。 然而这些人,看着看着,便皱起了眉头。 有些…不对劲。 这两位刚才口口声声说能演绎好顾诗君的这首《清平调》,然而到头来,不知怎地,效果似乎有些一般。 甚至是…很差。 兰如释暂且不论,光说这柳剑菲。 哪里有平日里衣裙飘飞,舞姿曼妙的影子。 在高台之上,随着歌曲变调,一次次来不及转换舞姿,活像个提线木偶。 似乎是预料到了自己表现不好,故而舞动时,有些动作竟是会故意做得大些,以泄露大片春光,以此博取眼球。 然而,此等手段若是用在寻常曲调上,也算不得什么。 可用在《清平调》这等曲子上,却当真显得俗气至极! 简直都有些污蔑了这首好词! 看见这一幕,台下顿时便有不少读书人皱起了眉,似是颇为不悦,不过终究是不曾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再论回兰如释,说实在话,她的歌声确实要比柳剑菲的舞蹈好上些许。 但也仅仅只是好上些许而已,只能说每一句词都落在调上。但也仅此而已了,至于那每一句诗词都大不相同的意境,当真是半分没有演绎出来。 本有不少人对这次演奏还抱有期待的,现在可好,直恶了不少人。 只是这毕竟是在花满楼的花船上,倒也不好驳了两位花魁的面子。 就这般忍耐着,一首曲子的时间终于过去,众人也纷纷松了口气。 可那柳剑菲,偏偏还要开口道:“不知诸位看官觉着,剑菲此舞如何?” 闻言,那些个只顾着看白花花大腿的看客自然是忙不迭地拍手叫好。 恨不得将柳剑菲奉为天人,差点就说得此舞只应天上有,世间难得几回闻。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 “跳的什么东西,简直糟蹋了顾北川这首好词。” 轰! 寂静! 难以想象的寂静。 虽说不少读书人心中念叨的都是这样的想法,但是没人敢真正说出来啊! 毕竟这里可是花满楼的花船,周遭又都是两位花魁的爱慕者。 你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岂不是嫌命长了? 众人闻言,纷纷向着出言者看去。 瞧见那张脸之后,这才纷纷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是他啊,那便难怪了。 只见柳剑菲冷着一张俏脸,柳眉倒竖,对着林赋娇声斥道:“林三公子,你这是何意?莫非是觉得剑菲此舞上不得台面?” “自然是字面意思,跳得狗屁不通,又何谈上得了台面一说?说实在的,便是本公子府中侍女,怕是都跳得比你要好。” 柳剑菲闻言,顿时俏脸含煞。 顾北川见状,则是暗暗发笑,心想这林赋的嘴,当真是一如既往地毒。 “林三公子见多识广,瞧不上小女子的舞姿,小女子认了。” “只要在场的诸位看官老爷满意,小女子便知足了。”柳剑菲深吸一口气,如是说道。 一旁的兰如释则是缓缓后退,尽可能将自己摘离这场争辩漩涡。 同时眉眼间有止不住的笑意荡漾而出。 果然,只要有人表现更差,就不会有人指责到自己身上。 “不是啊,你跳得真的很烂,简直就是糟蹋了北川哥哥的词。” 就在此时,人群中竟再次传出一句清脆的嘲讽之声。 众人闻声看去,却见是顾北川身旁那位以轻纱覆面的女子。 闻言,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这…算不算是来自官方作者的不认可? 此言一出,柳剑菲彻底变了脸色,怒道:“你又是何许人也?” “你父母可曾教过你,在说教他人之前,需得保证自己是个有能耐的,有本事的。” “我就算跳得再怎么不好,好歹也是学了十几年舞的,总归是有几分根底在。” “你倒好,从未学过舞。只一张嘴,便可说三道四,否了我这十几年的努力。” “阁下是否未免有些太过张狂了些?” 此言说完,再加上柳剑菲人气本就不低,顿时引来阵阵共鸣。 “是啊,在出言嘲讽他人之前,多少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斤两吧。” “柳大家就算再怎么不是,好歹也淫浸舞道十几年,付出了十几年的汗水,你这小姑娘,却只一张嘴,便否了人家这么些年的努力,确实不妥。” “就算是顾大家带来的,也不能这般说话。否则怕是平白丢了顾大家的脸面,叫人耻笑。” 种种言论甚嚣尘上,叫顾北川眉头微皱。 项芷柔是他带来的,又是靖王府出身,哪里听过这等言语,若是一个不好受了刺激,如何向靖王交代? 刚要上前理论,就见身旁有一道倩影飞出。 那道身影,洁白无瑕,衣袍翻飞间,好似天上云朵,就这般飘落在高台上。 众人见状,纷纷一愣,怎么回事?莫不是要上台与我等理论? 现在的小姑娘气性当真是大,说两句便受不了了。 众人刚要开口,再次讥讽。 然而,下一刻,项芷柔却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只见其朱唇轻启,以婉转悦耳的调子缓缓吐出歌词:“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随后身躯摆动,衣袍翻飞,好似化身云朵一般,舞姿当真曼妙至极。 她之所以上台,不是为了与众人理论,而是要登台演奏! 而且是一人包揽歌唱与舞蹈! 不是都在说,说教他人之前,得保证自己是个有能耐的吗? 既然如此,我便用自身能耐,堵住尔等的嘴!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40章:技惊四座 高台之上,一道倩影正翩翩起舞,其舞姿用八个字便可以形容。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林赋是林家的三公子,这些年来,更是饱受圣恩。 毫不客气地说,他的阅历,他的见识,应当足以超越在场百分之九十的人。 然而,即便是这位见多识广的林三公子,也从未见过这般惊艳绝伦的曼妙舞姿。 说实在话,乾都乃是整个大乾最为繁华的地方。 那里不但汇聚了整个大乾的舞姬,甚至还有西凉的,北燕的。 而柳剑菲能从这么多舞姬之中脱颖而出,成为花满楼的花魁,足以说明其舞蹈造诣之高超。 刚刚之所以跳成那副鬼样子,一方面是兰如释在暗中使坏,另一方面则是顾北川这首词曲难度实在太高。 即便是柳剑菲这样淫浸舞蹈一道十几年的大家,在没有经过事先编舞的情况下,也着实难以驾驭。 然而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眼前这位和顾北川同行的女子,同样没有经过事先的编舞,却能跳得这般好,将诗词的意境演绎得淋漓尽致,简直叫人拍案叫绝。 随即,一道灵光涌上心头,他明白了,这女子与顾北川相熟,一定事先获得了这首曲子,早已编过舞,这才能毫无压力的演奏。 是了,定然是这样。 林赋如是想着,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然后在顾北川看来,此舞却更加惊艳。哪怕他早已受过后世那般多娱乐文化的熏陶,也不得不承认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他与项芷柔也算相熟,认识了这般多的岁月,可时至今日,也不曾知道,对方竟还会跳舞,却跳得如此出众。 和林三公子不同的是,他清楚地知道,项芷柔得到这首曲子的时间,和柳剑菲一般无二。 然而两人跳出来的效果,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简直有如云泥之别。 更别说,项芷柔还是一边歌唱一边舞蹈的,就这,却依旧碾压了柳剑菲。 可见其在舞蹈一道上的可怖天赋! “项姑娘,还真是…多才多艺。”面对如此精湛的舞艺,似乎任何夸赞都显得尤为干瘪。 二楼现场,自项芷柔开始歌唱之时,便再无一丝一毫的嘈杂之音。 所有人都沉浸在了其美妙歌喉和曼妙舞姿之中。 然而看着看着,却有人发现不对劲了。 项芷柔从未露腿,穿得也并不轻薄,一身云色衣裳,甚至显得有些保守。 然而跳出来的效果,却比刚才的柳剑菲要好上不知多少。 甚至,连歌声都要超过兰如释。 也就是说,这位以一己之力,压下了两位花魁! 还是在花满楼的花船上! 这下子,就算看客们再怎么喜欢兰如释和柳剑菲,此时也不好意思再替她们说话了。 凡事都讲究一个度,若是双方水平差不多,他们还能出言争辩两句,谁也说不得什么。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柳剑菲跳的那些玩意,简直连给项芷柔提鞋都不配! 都已然是云泥之别了,若是还没有自知之明,那便是自讨苦吃了。 果不其然,良久之后,项芷柔一舞跳毕,现场鸦雀无声。 而柳剑菲,哪怕脸色铁青,神色阴沉如水,却终究未曾再吐出半个不字。 项芷柔用实力,叫这群人闭上了嘴! 然而下一刻,就在这寂寥无声的现场中,一道掌声突兀响起。 众人闻言,更是皱眉。 虽说你舞跳得确实不错,但这里好歹是在花满楼的花船上,是人家花魁的地盘。 打人家脸也就罢了,现在还要鼓掌?岂不是杀人诛心? 众人循着掌声的方向望去,恰好瞧见一剑眉星目的少年郎,正是《清平调》原作者——顾北川! 见他这般模样,众人便又沉默了。 顾北川却是全然不顾,自顾自地鼓着掌。 这是对一位舞者的尊重,也是对项芷柔的尊重。 即使整个现场只有他一人还在鼓掌,又能如何? 鼓着便是。 高台之上,项芷柔听见之后,将如花笑颜转了过来,眉眼弯弯,目似秋波。 啪啪啪! 下一刻,又有一道掌声响起。 众人皆是一愣,朝着来源望去,却见是那位林三公子。 林赋嘴角带笑,反问道:“你们怎么回事?人家跳得这般好,却还吝啬些掌声。” “还是说,你们觉得这位姑娘跳得还不如柳剑菲好?” 良久的沉默后,现场掌声雷动。 柳剑菲冷着一张脸,仿佛看到了自己职业生涯的落幕。 一时间竟是悲从中来,暗恨自己为何要贪慕名声,提前出来。 而一直装作透明人的兰如释,此刻却是鼓掌鼓得起劲。 虽说项芷柔连带着一起打了她的脸面,但看官们会记得吗?不会! 看官们只会记得柳剑菲分明技不如人,还死鸭子嘴硬。 最后结局就是,柳剑菲人气尽失,而她则成了最大赢家。 所以这么算下来,项芷柔不但不是她的仇敌,反而是恩人! 这掌又如何鼓不得? 就这般,顾北川带着项芷柔,在一片掌声中离去,留下一地赞叹。 …… 从花船中出来后,便已月上柳梢,皎皎月光从夜空中洒下,给淮南城披上一层细密银纱。 在这样的月色下,哪怕是走在青石板路上,也别有一番风味。 “相识了这般多岁月,却还不知项姑娘竟是歌舞双绝。”顾北川一边走,一边感慨道。 项芷柔却不答话,只是向前走着。眉眼弯弯,脚步雀跃。 似乎是在享受,这份静谧时光。 两人身后,福伯与小红也十分识趣,与两人相隔足有七八米之远,可谓给足了私密空间。 顾北川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身旁姑娘身上的处子幽香。 那幽香勾人心弦,撩人至极。 余光又悄悄瞥见,项芷柔的小手搭在身侧,轻轻晃动。 顾北川见状,默默伸出右手,探向那古灵精怪,一晃一晃的小手。 然而就在此刻,顾北川耳廓抖动,却是听见一道破空之声! 他下意识地皱眉,下一刻便抬起右手,朝着那破空之声抓去。 唰! 下一刻,一枚闪烁着寒光的箭矢,竟就这样被顾北川抓在了手中!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41章:遇袭 轰! 恰逢此时一道惊雷闪过,传来巨响的同时,也带来了些许光亮。 借着这转瞬即逝的微弱光亮,顾北川看清了。 青石路尽头,矗立着五道身穿黑色夜行衣,手持长刀的身影。 刀很长,足有三尺。 却没有丝毫特色,亦或者说,大乾军中随便寻个军士,用的便是这种刀。 换句话说,用这样的刀,哪怕砍死了人,也无从查起。 哒哒哒,哒哒哒! 周遭房屋上,又有脚步声传来。 顾北川循声看去,果不其然,又是五道身穿夜行衣,手持长刀的身影。 见被顾北川发现,五人索性也不再隐藏身形,直接运起轻功,施施然落在顾北川与项芷柔二人身后。 与前方那无人,正好呈两面夹击之势! 瞧见这一幕,顾北川当下便是眉头一挑。 方才略有些暧昧的气氛,转瞬之间,便已经变得杀机森然! “诸位都是道上的朋友?” “我顾北川向来以和为贵,又有几分钱财,诸位此来若是为了求财,不如放下刀兵,好生商谈一二。” 然而,那十人像是没听见一般,只是手持长刀,朝着顾北川不断逼近。 看见这一幕,顾北川心中咯噔一下。 默不作声地用藏于衣袖中的右手,捏碎一颗药丸。 这药丸乃是药王宫特产,捏碎之后,能释放出一种无色无味,但传染性极强的气体。 这种气体,一无毒性,二也没有药性。 别说常人,就是寻常习武之人,怕是也难以察觉。 唯有药王宫门徒,因为修习了药王典,对天下间数百种草药的气味烂熟于心。 才能嗅到这药丸的气味! 而这,也是药王宫门徒之间互相通信,亦或者说,求救的手段!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在顾北川的大力支持下。 飞鸿医馆早已开满整个淮南,而每个飞鸿医馆中,至少坐镇有三名药王宫门徒。 若是繁华地带,则至少有五位门徒坐镇! 平日里更是每每工作到深夜,或教导弟子,或医治患者。 现在虽说已是深夜,但以药王宫那群卷王们的习性,顾北川深信,定然还有没回家的! 就算回家了,也能闻到药丸的气味。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坚持足够长的时间,就一定会有人前来救援!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究竟得坚持多久。 顾北川打量着来人,只见他们个个身材匀称,双臂却显得尤为粗壮,握刀的手更是极稳。 明显是练家子。 而自己最近似乎没有惹到过这样的狠岔子,莫非…是江南布商? 可江南郡郡守霍严出了名的秉公执法,他们当真敢在霍严的眼皮子底下买凶杀人? 八成是不敢的。 可若不是江南布商,又能是何人? 陡然间,一道灵光闪过脑海。 顾北川下意识地将项芷柔护在身后,就这么一瞬间,他想清了许多事。 为何项芷柔每次出门在外,要么女扮男装,要么以轻纱覆面。 为何淮南分明是靖王的封地,靖王却从不让项芷柔光明正大地出门? 为何项芷柔分明对他情意深重,却从未主动告知身份? 先前还道是女子害羞,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今天项芷柔唯一露面且人多眼杂的地方,便是花船! 而他们一出花船,杀手随后便到。 很明显,这些人来寻的不是他顾北川,而是靖王府的项芷柔。 而凶手,就在今日的花船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 顾北川看似想了很多,但一切都在心念电转之间。 前后十个杀手将他们二人牢牢包围之后,便彼此对视一眼,随后抄起长刀,竟是并肩子上! 顾北川见状,深吸一口气。 丹田之中,纯阳内力运转,悉数汇聚于掌心之间,随后便觉手掌如熔岩般坚硬炽热。 恰逢此时,有一人持刀杀来。 顾北川见状,也不躲闪,反而一个踏步上前,左手横摆,挡开钢刀,右手成掌,从下往上,暗含升龙之势,一掌狠狠打在了对方下巴上! 只听得对方下巴骨传来咔嚓一声,随后便应声而飞,倒地不起,不省人事。 顾北川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由得有些诧异,这招升龙拳威力竟如此之大! 今天,我咏春——顾北川要打十个! 然而很快,他便失算了。 方才那人明显是未曾想到顾北川竟习过武,能打出这么一手。 有心算无心之下,被顾北川偷袭,才被一拳重创。 其余人见状,则有了防备。 开始以长刀劈砍顾北川,而不近身相斗。 顾北川只觉摸不到对方衣角,对方却能用长刀轻易砍中自己。 一时间只能不断闪躲,颇为狼狈。 好家伙,被卡攻击距离了! 就在此时,一位杀手眼疾手快,在顾北川闪躲间隙,用手中钢刀朝其身后的项芷柔刺去。 顾北川见状大急,刚想去救援。 然而却见项芷柔衣袍翻飞间,小手竟是精准抓住了对方手腕。 随后使了一个顾北川不曾看懂的手势,只一下便打掉了对方手中长刀,随后一个凌厉侧踢,将对方一脚踹翻。 顾北川:…… 你这样显得我很呆。 “项姑娘还会武?” “自小在北方长大,自然学过一些,北川哥哥接住!” 说完便将手中钢刀朝着顾北川扔来,被顾北川一把抓住,成功化解了被卡攻击距离的尴尬。 轰! 纯阳内力席卷,附着于钢刀之上,将这长刀,竟是烧得通红。 一看便极有杀伤力! 见状,那八位杀手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不敢上前。 来之前,他们以为这两位应当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才对。 来之后,点子惊人地扎手! 唰! 恰逢此时,久违的破空声再度响起。 一道锐利箭矢划破夜空,从天而降。 顾北川见状,急忙用手中长刀格挡。 然而八名杀手见状,自是知道机不可失,便一齐攻杀而来。 当!当!当! 长刀将箭矢磕飞,又挡住其余数柄长刀。 然而对方毕竟人多势众,总有一柄长刀穿过了封锁,落在了顾北川身上!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42章:森然杀机 自顾北川练习《药王典》和《纯阳经》以来,至今少说已有半年光景。 若是寻常人练习这等上乘内功,还一练就是两门,自然是易学难精。 可顾北川不是常人,他身负《易骨筋经决》。 不仅可以改善自身根骨,以绝世天才之姿修习武道。 更能强身健体,打下雄浑根基。 可以说,若无《易骨筋经决》,顾北川在武道上的成就怕是一眼就能看到头。 可若是有了这门禅宗不传之秘,便相当于有了无限可能。 越练,自身根骨越强!练起功来,便更加事半功倍! 长此以往,必成大器。 现在虽说才时过半年,可顾北川的两门内功心法,已然小有成就。 此时长刀虽落在身上,但顾北川已然提前后退,所以刀锋只斩破衣物,划破皮肉,并未留下太大伤口。 可即便如此,顾北川也感觉到伤口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和撕裂感。 下一刻,便听对方说道:“刀上浸了毒,他必死无疑,快杀!” 其余杀手一听,皆是精神振奋,遂暴起杀之。 “北川哥哥!”显然,听见这话,项芷柔方寸有些乱了。 顾北川见状,则是虽惊不慌,深吸一口气,道:“我无碍。” 随后运转内力,摆开架子,与对方一招一式攻防起来。 现在情况很清晰,对方人多势众,且还有一名弓箭手在暗中。 为今之计,万不可乱了方寸。 唯有稳扎稳打,同时小心对方暗箭偷袭,方有取胜之道! 顾北川心中有了计较之后,攻防便愈发稳健起来。 虽说他未曾学过个一招半式,但身具药王和纯阳两大内力,可谓气息绵长,越打越强。 再加上一旁还有个身法矫健,招式凌厉的项芷柔。 一时间,两人竟是隐隐占了上风!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况便愈加明显。 尤其是顾北川,纯阳内力雄浑霸道,附着在钢刀之上,可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那些个杀手的刀剑,与之相撞,竟是火星四射。 热意更是沿着刀身,炙烤对方握刀的手掌。 再加上药王内力中正温和,对疗伤也有奇效。 所以顾北川有些时候,更是可以用些以伤换伤的搏命打法。 这便叫那些个杀手苦不堪言,一时间只能苦苦支撑。 然而,有句老话说得好,久守必失。 长时间的防守,总归会给对方可乘之机。 而顾北川恰好是个观察力敏锐之人!抓住对方不经意间露出的一个破绽后,便果断出击,一刀狠狠斩出。 直将那人长刀砍断,随后刀身去势不减,狠狠劈在了其胸膛之上! 轰! 一股炽热内力顺着刀身席卷向伤口,将其炸裂得更加可怖! 噗! 只见那人将嘴一张,吐出一口鲜血,便倒地不起。 再次减员之后,原本的十人队伍,如今已然只剩七个。 见状,众杀手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不敢再上前。 甚至用看怪物的眼光看向顾北川,在他们搜集到的情报中,甚至已经提到项芷柔可能有些许武功在身。 但顾北川…真的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啊! 毕竟,此人甚至年不满二十。 便在大乾文坛闯下了这等威名,名下的飞鸿集团更是足以掌握江淮两郡经济命脉的大集团。 小小年纪,便在商业和文学上有如此成就,怎么可能还有时间练武? 而且内力似乎还尤为醇厚,这…这人是怪物吗? 就在他们惊异间,异变突生。 青石路尽头,一道持细窄长刀的窈窕身影似鬼魅般浮现。 夜色之中,其身形矫健,向着项芷柔大步而来。 行至一半,便悍然拔刀,随后将长刀之鞘犹如利箭般甩向项芷柔。 顾北川见状,心中咯噔一下。 这就是那位隐藏在暗中的弓箭手? 这是觉得这些人拿不下我们,所以亲自上阵吗? 眼见刀鞘已然到了眼前,顾北川来不及多想,只一步跨出,挡在项芷柔身前,手中通红钢刀一刀斩出,将那飞来的刀鞘直斩了个一刀两断! 然而,刀鞘之后,便是那矫健身影刺出的利刃! 太近了! 直到这时候,顾北川才意识到刀鞘不过是对方扔出的障眼法,真正的杀招,是藏在刀鞘之后的刺剑! 然而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对方的细窄长刀已然临身,距离心脏不过两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北川只觉身后一股大力袭来,将其往后用力拉拽了一小段距离。 随后余光便瞥见项芷柔欺身而上,用肩部承受了对方这一刺剑,随后用肩胛骨狠狠锁住对方的细窄长刀,再奋力一掌拍出。 轰! 雄浑内力席卷而至,这凶狠的一掌正中对方胸口,只将其打得中门大开。 “快上!”项芷柔忍耐着疼痛的声音传来。 然而,不需要她提醒,顾北川早已欺身上前,运起一拳,狠狠打在对方大开的中门之上。 随后丹田运转,纯阳内力不要钱般倾泻而出。 一时间,那人只觉一股炽热之气从胸腹处喷涌而出,甚至隐隐有化作火毒,钻入身体的趋势。 连忙借着顾北川的拳力,向后倒去。 砰! 那人跌倒在地,又翻滚几圈卸力,这才堪堪停下。 顾北川微微松了口气,转身查看起项芷柔的伤势。 只见那柄细窄长刀还插在其肩部,顾北川皱着眉将其拔出后,见项芷柔脸色顿时苍白几分,却并未露出疼痛之色。 当! 长刀被丢弃,顾北川往伤口处看去,却是脸色铁青。 只见那伤口已然将肩部贯穿,周围部位更是有黑色血液淤积,甚至散发出丝丝恶臭。 显然,刚才那柄长刀之上,同样上了毒! 顾北川急忙从怀中掏出一枚李东璧曾给他的解毒丸,放入项芷柔嘴中。 却见其眼眸陡然瞪大,下一刻便从中看到了那黑衣杀手袭来的倒影! 顾北川只得匆忙转身,一掌打出。 砰!砰! 两人就这般互换一掌,顾北川只觉得好似被一辆大卡车撞上一般。 胸口硬生生扁下去三分,与此同时,肋骨断裂的咔嚓之声接连响起。 反观那人,只是再度被打飞而已,甚至还有余力翻滚卸力。 淦! 没有及时补刀真是我做过最愚蠢的决定! 下一刻,顾北川强撑着站起身来,却见那杀手再度起身,缓步走来。 与此同时,先前剩余的八名杀手也缓缓靠近,将顾北川二人再度包围。 一时间,杀机森然!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43章:林赋显威 “北川哥哥,你先走吧,他们未必敢杀我!”项芷柔言语中透着几分急切。 顾北川看着正不断逼近的八名杀手,却是缓缓摇头,握住钢刀的手,不由得紧了三分。 唰! 只见那名女杀手重新捡起一把制式钢刀,便如闪电般朝顾北川掠来。 顾北川见状,瞳孔微缩,牢牢注视着其矫健身影。 随后将所剩不多的纯阳内力悉数汇聚于钢刀之上,奋力斩出。 然而,谁承想,斜后方又有一刀斩出,直奔已然负伤的项芷柔。 是先前还未曾解决掉的七名刺客之一! 顾北川见状,只能转变攻势,一刀朝着那人杀去。 当! 刀与刀相撞,那人被顾北川一刀劈飞,就连钢刀都崩出一个豁口。 可见顾北川这搏命一击,威力甚大。 只可惜这一刀终究未曾落在那女杀手身上,而此时此刻,她已然欺身近前。 手中长刀声势不显,却快得惊人! 直往顾北川颈脖上招呼而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一柄长枪从天而降。 那枪约有一丈长,枪身通体由精钢打造而成,枪尖点缀着一点寒芒,一看便是战场上的杀伐利器! 枪尖直朝着顾北川身前的空地扎去,也就是说,若是那杀手执意要杀顾北川,少不得要被扎个透心凉! 伴随着长枪而来的,是一声冷哼。 “小小北燕谍子,焉敢在我大乾行凶!” 长枪掷出的一瞬间,那女杀手似乎就有了感应,急忙后退,放弃了攻杀顾北川,而保全自身。 当! 其后退之后,那长枪便斜着插在青石地面上,入土三尺有余!可见投掷之人的腕力之强! 随后,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见其眉眼,分明便是那林三公子林赋! 可此时的他,一身黑色劲装,神情凌厉,出手狠辣,全然不见当初在花船上时的那副富家公子模样。亦或者说,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什么北燕谍子,你可莫要血口喷人。”那女杀手声音沙哑,令人难以分辨身份。 然而,听闻此言,林赋却是嗤笑一声,道:“没承想,柳大家舞跳得不怎么样,这信口雌黄的本事,却是独一份。” 轰! 此言一出,那女刺客明显僵住,整个人愣在原地,过了好半响,才带着诧异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柳大家?” “花满楼花魁,柳剑菲柳大家,其实是北燕派往我大乾的谍子,我说的可对?” “哼,这些不过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那黑衣女杀手语气再度平静下来,不紧不慢道。 “笑话,若是没有证据,我堂堂林三公子,又岂会上你们花满楼的花船?” “真当我是混吃等死的纨绔不成?” 此言一出,那黑衣女杀手不再言语,而是缓缓抬起手中长刀,指向林赋。 林赋见状,则是愈加不屑。 缓缓握住入地三尺长枪,随后将其猛地拔出。 呛!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这一刻,顾北川不禁眯了眯眼,他从林赋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机。 那柄森寒长枪,只怕当真饮过血! 雄浑内力喷涌,伴随着钢枪点杀而出,那股子气势,当真如龙一般。 那黑衣女杀手见状,同样不甘示弱。 大步向前的同时,将蓄力依旧的长刀狠狠劈出! 当!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两人交错而过。 刀枪相撞,发出当啷脆响。 随后便见林赋完好无损地矗立原地,手腕一抖,甩了甩枪尖鲜血。 反观那女子杀手,却是蜷缩着跪伏在地,似是正在承受某种莫大的痛苦般。 从顾北川的角度则是看得真切,其胸腹下方,赫然有着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豁口。 很显然,刚才的交锋中,她未能在林赋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却被对方一枪洞穿。 林赋走到其身边,伸出手指,点了几个穴道,防止其咬舌自尽。 随后才将其面纱一把摘下。 随后,柳剑菲那张俏脸便映入众人眼帘。 只不过此时的她,嘴唇泛白,面如金纸,形容枯槁,全无身为花魁时的光鲜亮丽,反而尽显狼狈。 看向林赋的目光更是极尽凶狠,似乎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一般。 林赋见状,却是浑不在意,神色严肃道:“北燕在大乾有多少谍子?你们平日里如何联络?北燕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呸!狗贼,休想叫我出卖同胞。” “哼,等进了皇城司,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 “皇城司?你是皇城司的人!”这一刻,柳剑菲终于变了脸色。 皇城司乃是大乾首屈一指的特务机构,只听命于仁宣帝,平日里多是负责追查北燕和西凉的间谍,或是探取两国情报。 这些年来,她们这些人在皇城司的追杀下,犹如过街老鼠般,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同伴遇害。 如果说来大乾的谍子最害怕什么,那么一定是皇城司! 所以柳剑菲在听见林赋是皇城司中人时,才会那般惊慌。 然而林赋现在却没空管她,而是眯起眼眸,握住钢枪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三分。 哒哒哒! 只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身影快若闪电,朝着顾北川冲来。 那等急速,就连林赋看了,也不免心头大骇。 暗自盘算起自己若是与之交手,能有几分胜算。 随后又将目光看向顾北川,眉宇间满是疑惑。 不过就是一个会些拳脚功夫的读书人而已,怎地能惹上这般多的仇家? 那道身影速度极快,初见之时还在远处,这短短一瞬之间,却已临近。 然而,在看见顾北川并无大碍后,速度反而放缓下来。 等行至近前,顾北川才瞧见其真容。 顿时松了口气。 李东璧掠至顾北川身旁,开始审视其伤势,随后眉头微皱,从怀中掏出一颗绿意盎然,满是生机的丹药,不由分说便塞进顾北川嘴中。 林赋看着这一幕,却是眼睛都直了。 那枚药丸,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似乎是药王宫特产的疗伤圣药,号称不论多严重的内伤,都能救回来一口气。 现实效果自然没有那般夸张,却也说明其药效惊人。 要知道,哪怕他是林家三公子,又在直接听命于仁宣帝的皇城司办事,手中也拿不出这等丹药。 可顾北川…竟然当糖豆子吃。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44章:百战精兵 这小子究竟什么来头? 这是此时林赋脑海中的真实想法。 他发现自己似乎越发看不透顾北川了。 起初以为,不过是个文笔出众,才华横溢的读书人罢了。 可临了才发现,竟然会武。 会武也就罢了,竟还认识药王宫门徒,能把疗伤圣药当糖豆子吃。 当真是…奢侈。 比我一个乾都纨绔还特么奢侈。 “怎么样?伤势如何?”李东璧看着顾北川,眉头依旧不曾松开,语气急促道。 “还行,药王内力本身就有疗伤之效,你快看看她。” “项姑娘中了刀伤,刀上还沁有毒药。” 李东璧闻言,这才将目光转向项芷柔,只见其肩部豁口,确实有些可怖。 顿时挑了挑眉,心中升起几分激动,暗道,这是大单子! 随后便打开随身药箱,从中掏出瓶瓶罐罐,开始给项芷柔上药。 在此过程中,顾北川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一声。 毕竟项芷柔是为了救他才受此重创,于情于理,自己都应当给人家治好咯。 此时,林赋走了过来,道:“皇城司的情报里可没说你会武功。” 顾北川闻言,挑了挑眉,道:“皇城司虽厉害,却也不能搜集到天底下的所有情报。” “我一介升斗小民,既无功名在身,又无官位傍身。” “皇城司关注我作甚。” 闻言,林赋哑然失笑,道:“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我便先走了,日后去了乾都,大可去林府寻我。” 顾北川闻言,明白这是对方的示好,于是点了点头,道:“届时定然要和林兄畅饮一番。” 林赋点了点头,遂不再墨迹,提起无法动弹的柳剑菲,转身离去。 良久之后,顾北川一旁的李东璧终于长舒一口气,结束了手上动作。 “怎么样了?”顾北川急忙问道。 李东璧却是摇了摇头,道:“这刀上沁的毒尤为霸道,这位姑娘修行的又不是药王典,体内并无药王内力,无法自愈。” “想要一次性根除怕是难了,得徐徐图之。” “我暂且压制住了其体内毒性,随后按时用药即可。” “稍后等回了医馆,我为其开两副方子,一副用来外敷,一副用来内服。” “如此坚持数月,体内毒素约莫就能清个干净了。” 顾北川闻言,却是皱眉,道:“要这么久?可有快些的法子?” “自然是有的,若是你每日以药王内力替其洗涤丹田,这个过程自然能加速许多。” 闻言,顾北川这才点头。 随后对项芷柔询问道:“项姑娘,感觉怎么样?可好些了?” 项芷柔此刻脸色依旧苍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哒哒哒!哒哒哒! 一群身穿甲胄的军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了过来。 为首之人,更是渊渟岳峙,气势厚重如山。 身上盔甲更是寒冷如铁,仿佛带着森然杀意。 李东璧看着此人,皱了皱眉头,道:“此人,是个高手。” 顾北川闻言,心中一凛。 李东璧是何人? 立志要上药王榜,成为下一任药王的男人。 武功自然低不到哪里去,能得他一句称赞,看来此人确实不俗。 只见那身穿盔甲,满身煞气的将领带队走到项芷柔面前,随后恭敬蹲下,道:“郡主,王爷命我来接你。” “只怕再过些时日,朝廷的人也要到了,现在走还来得及。” 听闻此言,项芷柔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三分。 脸上多出一股哀愁,无奈叹息道:“我知晓了。” 随后看向顾北川,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斟酌。 最终还是说道:“北川哥哥,你要来寻我。” 顾北川闻言,自是点头,道:“你且放心,我会去寻你的。” 听闻此言,项芷柔仿佛是放下心中夙愿般,这才跟着这队军士离去。 看着其远去背影,李东璧啧啧道:“这姑娘,来头可不低。” “靖王府出身的姑娘,来头能低吗?” 谁承想,李东璧却摇了摇头,道:“靖王虽说整日练兵,但靖王府毕竟远在淮南,离北方甚远。缺少战事,可练不出百战精兵。” “相反,刚才那群军士,还有那将领,一身的杀机与煞气,绝对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 “这样的人物,绝不是靖王府中人。” “什么!”顾北川闻言大惊,道:“不是靖王府中人,那项姑娘怎会心甘情愿与他们走?” “这不明摆着吗?人家认识啊,否则的话,那将领也不会称呼项姑娘为郡主。” “郡主?”顾北川喃喃道,心绪越发烦乱。 “别想了,先回去吧,我替你看看身子,虽说药王内力练至大成,不惧一切毒素,但你毕竟才学不久,又受了内伤,无疑会加快毒素发作。” “所以这些时日,还是随我调养一阵子为好。”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他也确实需要一段时间好生静一静,练一练武了。 起码,下次若是再遇到危险,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还要女子出手相救! “对了,福伯呢?”顾北川猛然惊觉。 他记得福伯和小红是一直跟在他们俩身后的,开打之后却一直不见踪影,该不会给人噶了吧! 可别! 福伯奔波劳碌了大半辈子,可还没享几天清福呢。 两人急忙向后看去,还要在不远处看见了被人敲晕在地上的福伯和小红,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便跟着李东璧回了医馆,用了些药材来好生调理。 三天之后,顾北川伤势基本稳固。 他便拿了李东璧写好的药方,抓好了药,前往靖王府。 这药方和药,怎么着都得送到项姑娘手中才是。 再帮其用药王内力调养一番,这样才好得快。 说到底,让心爱的姑娘替自己挡刀子,虽说是对方自愿,但顾北川心中多少都有些愧疚,想着要好生弥补一番。 然而当他赶到靖王府时,却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 靖王府的下人不算少,平日里热闹得紧。 唯独今日,却紧闭大门,显得分外冷清。 顾北川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急忙上前敲门。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45章:安阳郡主 砰砰砰! 砰砰砰! 敲门声不断响起,却无人应答。 顾北川见状,眉头紧皱,心中不安感也跟着愈发强烈起来。 连带着握药的手,都不由得愈加紧了几分。 淮南乃是靖王封地,按理来说,靖王府应当是淮南最有权威的建筑。 若是寻常时候,有人胆敢这样敲门,被护卫发现之后,怕是少不得一顿杖责。 然而今天,却不论顾北川怎么敲,都不见反应。 砰砰砰! 砰砰砰! 敲门声此起彼伏,在偌大的靖王府中回荡。 顾北川好似不知疲倦一般,亦或者说,在用敲门声表达自己的某种决心。 终于,良久之后,门开了一道缝隙。 小红悄无声息探出头来,道:“顾公子,请回吧。” 顾北川闻言,则是皱眉。 按理来说,小红是项姑娘的贴身丫鬟,三天前更是被自己亲自送回靖王府,怎么着都算有几分交情。 现在却一开口便是请回吧,其中…怕是有些蹊跷。 “小红,我且问你,项姑娘可在府上?” 小红闻言,好似僵了一瞬,随后点着头,支支吾吾道:“在…在呀。” 见小红这般姿态,顾北川眼中疑窦更深,眯着眼睛道:“不,你在说谎,项姑娘已不在靖王府中了,她去了何处?” 小红闻言,顿时大惊,不知自己出了怎样的差错,竟叫人一眼看穿。 “顾公子,你就别问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早些回去吧。” 顾北川闻言,眉头却是皱得更紧,道:“你家小姐受了重伤,若是不用我这方子调理,病情怕是要加重。” “她究竟去了何处?若是不想见我,直说一声便是,只是这药,还望她能拿回去。” “没有,顾公子,你误会了,小姐不是不想见你,而是她现在也无能为力。” “哎呀,我不能再说了,顾公子你快些回去吧。” 听见这话,顾北川哪里还不知道,八成是出事了。 约莫就和那天把项芷柔带走的那群人有关,现在又如何肯走? “不行,今日你若是不把话说清楚,我便在靖王府住下了。” 小红见状,顿时大急,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小红,请顾公子进来吧。” 小红闻言,顿时大惊,向后看去,随后恭敬道:“是,王爷。” 小红开了门后,顾北川这才得以进来。 门后的大堂中,站着身穿黑色甲胄,满身煞气,容颜却显得有几分俊俏,甚至阴柔的靖王殿下。 “草民顾北川,见过殿下。”顾北川俯身作揖,恭敬行礼。 “起来吧。” “还请王爷告知,项姑娘究竟去了何处。她便是不想见我,也应当把这药收了才是,这样才能得以好转。” 靖王闻言,凝视顾北川良久,这才微微叹息一声,答非所问,道:“你口口声声说着项姑娘,可曾知道,她的真名?” “项芷柔,项姑娘名唤项芷柔。” 靖王这下当真有些惊着了,看向顾北川的视线中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情绪变动。 “那你可知她的身份?” 顾北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他不但不清楚项芷柔的身世,甚至连她的名讳,都是自己猜测出来的。 说来也奇怪,这数月以来,两人几乎天天黏在一起,感情甚笃。 可项芷柔却从未有过向顾北川主动提及身份的举动,甚至连类似的迹象也没有。 似乎表明身份对其而言,是个明显的负担。 顾北川以前还觉着是女孩子脸皮薄,但现在看来,却是大有问题。 芷柔虽是封建王朝女子,却向来敢爱敢恨,与他之间的感情也不似作假,何至于不敢暴露身份?不敢表明心意? 这其中必然大有蹊跷。 “还请王爷告知。”顾北川再次俯身作揖。 靖王见状,眼神中露出释然之色,似乎在说,这才对嘛。 若是你什么都知道,反倒显得我有些孤陋寡闻了。 “芷柔她虽身在靖王府,喊我靖王兄,却并非我靖王府人,更不是我的嫡系血亲。” 顾北川闻言,神色一凛。 在他印象中,项芷柔可一直都是靖王妹妹之类的角色。 可现在看来,他似乎从一开始就猜错了。 “但她又确实是我妹妹,所以这声靖王兄,倒也并未喊错。” “那芷柔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见靖王始终不曾讲到重点,顾北川颇为急切地发问道。 “镇北王独女——安阳郡主!” 轰! 此言一出,顾北川浑身一震。 他猜想过项芷柔身份特殊,地位高崇。 却不承想,能特殊到如此地步。 镇北王是何人?三十年前孤身入军,摸爬滚打,最终成为一代军神,和仁宣帝一同平定叛乱的传奇人物。 而且据传闻,这位一直膝下无子。老年倒是得了一女,故而万分宠爱。 就连仁宣帝也为其亲自赐下封号——安阳! 安阳郡主自小生在北方,长在冰天雪地之中,军伍行在之内。 乃是整个北方的小公主,更是镇北王和玉门关数十万大军的逆鳞。 这样的身份,注定了其特殊性。 一时间,顾北川甚至难以将项芷柔和安阳郡主这四个字联系起来。 这则消息对他而言,冲击委实是有些大了。 “王爷,据我所知,安阳郡主从小便生活在北方。镇北王更是对其宠爱有加,如何舍得其离开北方,前往淮南?” 靖王闻言,苦笑一声,道:“顾北川,你一直是个聪明人,又与芷柔关系匪浅,其中缘由,倒是可以与你说道一二,但出了这个门,便忘了这些话,你,可明白?” “王爷放心,草民定当守口如瓶。”顾北川言辞诚恳,如此展现自身诚意。 靖王点了点头,随后表情更加无奈,道:“你可曾听说过,功高震主。” 轰! 这四字一出,周遭空气好似凝滞了一般。 顾北川浑身僵住,只觉一道电流从脑海划过,瞬间想通了许多事情。 “这些年来,随着镇北王叔在军中声望越来越大,朝堂上对其不满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终于,三年前,有人提议,令安阳郡主入乾都,为质子!” 靖王语气中,充满了无力感。 这一刻的他,仿佛并非地位尊贵的大乾王爷,而是一个面对妹妹的悲惨遭遇却无能为力的普通人。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46章:功高震主 功高震主,圣上忌惮。 甚至迫不得已,将子女送入都城为质。 这等剧情,以往在电视剧中倒是看了不少。 可没承想,时至今日,竟然就这么发生在自己眼前。 仁宣帝好歹也是一代圣明之君,怎会做出这等事… 不对,若是别人,自然不至于。 可掌握兵权是镇北王! 三十年前,和仁宣帝一起救大乾于水火中的角色。 这等人,若是发难造反,何人能抵挡得住? 如此看来,仁宣帝此举,倒也无可厚非。 可为什么偏偏是项姑娘。 顾北川长叹一声,心中满是无奈。 但随即,他便意识到不对劲,出声询问道:“王爷,圣上不是诏安阳郡主入乾都为质吗?” “她为何会出现在淮南?” “因为,这是双方博弈的结果。”靖王闻言,再度苦笑。 “镇北王叔对安阳的疼爱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当初诏令一出,镇北王叔几乎是以造反为威胁,也要将安阳留在身边。” “双方就这样僵持不下,最终还是魏丞相想了个法子,将安阳送到我这来。” “我虽为皇子,但并不受父皇待见,封地更是远在淮南。” “安阳在我这,总归是要少吃些苦头,也更安全些,镇北王叔反应不至于那般过激。” “于朝廷而言,淮南虽有些遥远,但好在北境距离淮南更远。” “若是镇北王叔真有反意,也足够他们做些事情。” “如此一来,经过双方博弈,安阳便留在了我这。” “镇北王叔虽说心中依旧不快,但好歹是接受了。” “可这却苦了我,因为最想杀安阳的,不是朝廷,而是北燕!” “若是安阳死了,镇北王叔八成会反,届时北燕便可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 “而大乾,则说不定要再上演一次三十年前的灭国惨剧。” “北燕屡次派遣谍子入境,为的就是刺杀安阳。而靖王府中守备力量不足,我只能责令安阳,若无要事,切不可出府。” 听到这里,顾北川总算明白,为何项姑娘每次出门,都是翘家而来。 甚至于隐隐约约猜到,对方为何从未有过表明身份的迹象。 可能她是害怕,表明身份对自己而言是一种负担吧。 镇北王独女,深受朝廷忌惮。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纠葛,若是普通人家,当真有些承受不住。 即便是顾北川,也颇有些压力山大。 难怪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身手不俗。是了,既是镇北王府出身,会这些也是应当的。 只是要和这样的女子婚配,只会写几首诗词,有几分才名,怕是不够的。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项姑娘究竟去了何处?”顾北川想起那日晚上,那队百战精兵,以及那仿佛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铁血统领。 心中了然,约莫是镇北王麾下军人。 “你可曾听说过,前些时日,镇北王叔大破北燕,重新夺回北方三郡一事?”靖王答非所问,如是说道。 顾北川点头,肯定道:“自然是知道的,实不相瞒,我那几个劣徒,如今便在北方三郡当差。” “那你又是否知道,朝廷对此事的态度。” 顾北川闻言,顿时皱眉,试探着道:“朝廷觉着,镇北王功绩太高?封无可封?” “镇北王叔本就是王爷,如何再封?” “此事过后,父皇只下了两道诏令。” “其一,敕封镇北王叔为水军都督,迁往沧澜郡,统领沧澜水军训练及抵御西凉水军等诸多事宜。” “其二便是诏安阳入乾都。” 顾北川闻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尽量平静。 这两条诏令中的信息着实有些大,他需要时间消化。 镇北王乃是军中战神,这些年来,为大乾南征北战,基本上少有败绩。 可其统领的要么是步兵,要么是骑兵。 至于这水军…只怕是接触甚少。 所以这第一条诏令,看似委以重任,实则是不动声色地夺权。 结合第一条诏令来看,第二条诏令的意思也就不难猜测了。 依旧是入乾都为质的那一套。 想通之后,顾北川再度深吸一口气,将胸中浊气重重吐出,出言询问道:“这么说,项姑娘现在已经在入乾都为质的路上了?” “可我分明记得,那天晚上将她接走的乃是镇北王的人。” 靖王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那日将安阳接走的,确实是镇北王叔的人。” “只可惜,却与朝廷的人中途撞上,双方甚至产生了一定冲突。” “镇北王叔这次表现得尤为激烈,大有一副若要把安阳接走就开战的态度。” “只是不知为何,父皇的态度更为坚决。”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安阳主动提出愿前往乾都,事情这才不了了之。” 闻言,顾北川紧了紧手中的药物,道:“也就是说,还在受伤的安阳,已经被运往乾都了?” 靖王无奈点头,道:“说不定,已经到了乾都。” 听闻此言,顾北川身躯紧绷,少顷,这才舒缓下来,恭敬道:“多谢靖王告知,北川还有事,便先行告辞了。” 靖王也不说话,只这么注视着顾北川,良久之后,才幽幽叹息一声,道:“我知你心有不甘,毕竟少年向来不识天高地厚,但我奉劝你一句,量力而行。” 顾北川闻言,却是咧嘴一笑,答非所问道:“王爷,人活一世,最怕的便是欠了些还不上的东西。” “最终只能带着遗憾,孤独老去。与其如此,倒不如奋力搏上一搏。” “王爷这般勤勉练兵,日夜不缀,不也是为了这一点吗?” 靖王闻言,反倒是一愣。 想了想,自己练兵的初衷,顿时发笑,道:“也罢也罢,我这个落魄王爷,倒也无甚资格与你说教。” “只问心无愧便好。” “本王乏了,退下吧。” 闻言,顾北川躬身行礼,随后转身离去。 在走出靖王府大门的那一刻,心中便有想法生根发芽,随后疯涨起来。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一夜,项芷柔替他挡刀的一幕。 顾北川再度紧了紧手中药方和药物,喃喃自语道:“这药,只怕得到乾都去送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47章:第二次股东大会 顾北川回到顾府之后,呆坐良久,随后便通知福伯,要召开股东大会。 北方三郡订单一事过后,顾北川在飞鸿的声望便日益壮大,时至今日,早已是如日中天。 他要召开股东大会,谁人胆敢不从? 第二天,飞鸿旗舰酒楼二楼包厢就坐满了人。 沈贵,周淮,陈怀安等这样的飞鸿元老,也赫然在列。 孙壮,李老二,秦老大等南山作坊各个部门部长,同样不曾缺席。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等着第二次股东大会的召开。 上次一股东大会,可能还有人心存不屑。 认为顾北川名下的飞鸿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闹腾而已。 之所以跟他合作,只怕多数还是因为顾北川承诺能给他们家教出个进士来。 可时至今日,随着飞鸿先后合并十大商贾,越做越大,这样的想法早已荡然无存。 现如今,昔日那个坐在首位的年轻人,早已成了能掌握江淮两郡经济命脉的商界大人物。 即便他年不满二十,众人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在座众人中,沈贵心中类似的想法尤为强烈。 他和钱通斗了大半辈子,说句好听的,叫做处在下风。可若是说句实在话,那是每一次都被压制得死死的! 这一次北方三郡的订单同样如此,他分明已经竭尽全力,绞尽脑汁。 想出的法子却依旧被钱通轻而易举地化解,可见钱通此人之难缠! 然而,对他而言无异于噩梦的钱通,在顾北川面前却未曾翻出什么浪花,便那样栽了。 不仅辛辛苦苦筹备的江南布商联盟倒闭了,就连自己的钱氏布行,也是岌岌可危。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大东家顾北川的略施小计。 这样大的差异,让他对顾北川的态度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 若说以往他还拿顾北川当作晚辈,亦或是合作伙伴看待。 那么经此一役过后,他看顾北川的角度便和那些个基础员工一般无二。 觉得其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有些…过于神异。 就上次造出来的那个什么蒸汽机,现在还在自家产房里头运转呢。 也不需要女工,只一天便能织出大批大批的布匹。 这样的物件,怕是连传说天机神匠都造不出来吧。 可他却只用了短短一周! 这样的人物,若是再用寻常眼光看待,那便实属不智了。 吱! 包厢的房门被推开,全体股东唰地一声齐齐站起,看向迎面走来的顾北川。 “大东家好。” “大东家近来安康。” “大东家快些落座。” 面对众人的招呼,顾北川一一回应,随后走到首位坐下。 清了清嗓子,严肃道:“今日来此,主要是为了两件事。” “其一,便是告知尔等,不日之后,我将动身,前往乾都。” 轰! 此言一出,众股东皆是一震,身躯僵硬,心中凛然。 最后还是和顾北川相熟些的沈贵站出来问道:“敢问大东家,前往乾都有何要事?” “一些我个人的私事,若是有机会,也想着把飞鸿的诸多产业推向乾都。” “届时若是时机成熟,自会传信于你们。” 众股东闻言,纷纷精神一振。 要说大乾何处最为繁华,无疑便是乾都。 乾都一日的流水,怕是够其他郡县一月所用! 同样是做生意,在其他郡县是勉强混个温饱。在乾都,却有机会赚到普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接触到的海量财富。 说实在的,在座诸位也不乏有野心的,也曾想过要把生意做到乾都去。 可实际情况便是,难! 难于上青天! 在乾都做生意,重要的不是产品,不是能力,甚至不是市场。 而是靠山! 在乾都这等寸土寸金之地,背后若无靠山,当真是寸步难行。 举个例子,同样是开布行。 左边的布行背后是四世三公的杨家,右边的布行背后是要么是勋贵要么是官家。 你呢? 空有一批好布匹又能怎样? 如何与这两家竞争? 说不定当天夜里,铺子便被人砸了个通透。 最终只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当然,这只是最浅显的例子。 那些个在乾都的贵人,有的是法子叫你的铺子开不下去。 总而言之,在乾都这块地,混的是圈子。 若是混进去了,便是乾商。 若是混不进去,便只有打道回府这一条路。 如今顾北川要去乾都,众人兴奋激动之余,也难免生出几分担忧。 “大东家,那毕竟是乾都,您,有几分把握?”周淮斟酌着语气,忐忑问道。 “现在言说把握,未免为时尚早。一切都得等我到了乾都之后再说,至于其他的,暂且不言。” “你们要做的,便是在我去乾都的这段日子里,将飞鸿的诸多生意打理好。若遇到些拿不定主意的状况,也可传信来问我,可曾明白?” “自然是明白的,大东家放心,我等虽说不能在乾都帮上您什么忙,但料理飞鸿的生意,自是没问题的,这是大家伙儿该尽的一份力气。”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随后道:“那便说说第二件事。” “你们近日来可曾遇到什么难题,若是有,今日便一并说了。叫我在去乾都前,一并解决掉。” 众人闻言,遂面面相觑。 这等时候说这话,会不会叫大东家觉得我等无能? 反倒是沈贵知道顾北川的脾气秉性,率先道:“近些日子以来,飞鸿布业发展良好,您造的那个什么蒸汽机,搭配新型织布机使用,效率极高。” “这一月内的销量,足足是过去的三倍有余。”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但蒸汽机一事乃是绝密,万不可泄露,保密工作要做好。” “大东家放心,我省得。” “其他人呢?” 众人见状,也不推脱,开始纷纷各抒己见。 多是些不痛不痒的小问题,不用顾北川,他们自己也能解决。 直到锻造部的孙壮站起身来,皱着眉头,瓮声瓮气道:“大东家,咱实话跟您说,铺子里已经没多少矿石了。” 闻言,顾北川不由得眉头紧皱。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48章:万宝会 铁矿对一个产业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其实,对大多数产业而言,并不重要。 大多数东家面临这个问题,多半会嗤之以鼻,不甚在意。 然而对顾北川而言,这却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无他,飞鸿和其他企业不同。 他是以创新技术为名的企业! 而在普遍处于农业时代的大乾,最好的创新无疑便是工业革新。 诸如此类的例子很多,最典型的就是飞鸿的外卖员们骑的自行车,还有沈记布行里的织布机和蒸汽机。 为了保持这些东西的供应,飞鸿无疑是个吃铁大户! 但是按照大乾律例,盐铁这等重要物资,又是禁止私营的。 每次买卖,都需要向官方备案,甚至一通解释,毕竟官员们可不知道自行车与蒸汽机为何物。 所以步骤流程可谓十分繁琐。 除此之外,就算获得了官方许可,寻找货源也是一大难题。 大多都是借着官方的渠道,与手中恰好有矿脉要出售的商贾约好时间,会面洽谈。 就如同那个闹了大乌龙的阜阳商贾一般。 可即便如此,获取铁矿对飞鸿而言依旧是件难得的麻烦事。 毕竟手中恰好有铁矿要出售的商贾,可不是天天都有。 “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些个商贾呢?手中都没矿了?”顾北川皱着眉头问道。 “大东家,那几个商贾手中矿脉都小得可怜,就算加在一块儿,也不够咱们飞鸿用上一月。” “能撑这么久,已经是我们锻造部省着用的结果了。” 闻言,众股东无不皱眉。 他们许多部门,都和锻造部有合作,平日里许多设备,也都是直接去锻造部取货。 若是锻造部倒了,他们的生意也势必要受到波及。 这确实是大问题,相比之下,他们的些许问题,倒是显得无关紧要了。 “要不,再去郡守府问问,近来可还有商贾急着出手矿脉。”周淮试探着提议道。 顾北川却摇了摇头,无奈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月都去了五回了。郡守府又不是咱家,哪能天天去。” “诶,大东家此言差矣,才五回而已,又不多。” “今天才五号…”顾北川嘴角抽搐,如是说道。 此言一出,整个包厢内瞬间陷入寂静。 众股东难免都有些尴尬,五天五回,合着就每天都去呗。 真拿郡守府当自己家了呀,怪不得现在郡守听见咱们飞鸿的名字就犯怵,合着是把人家给烦怕了呀。 “铁矿问题,事关重大,还是想个稳妥些的法子为好。”顾北川如是说道。 主要是他马上就要去乾都了,这个问题现在不解决,以后他不在了,更解决不了。 靠郡守府找来的那仨瓜俩枣,根本就无济于事,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顾北川要的,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谁那里还有矿脉渠道?这等时候,都莫要藏私,有的话便说道说道。” 闻言,众股东无不变了脸色。 有人无奈苦笑,道:“大东家,瞧您说的,我们藏铁矿那玩意作甚,又不能赚到银子,若是有,肯定先拿出来紧着飞鸿用。” “平日里倒也确实认识些倒腾铁矿的商贾,但是早都推荐给孙部长了,现在是真没有了。” “就我家那片,方圆十里地,都凑不出半个铁矿商贾。” 听着这些话,包厢内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尴尬。 主要是飞鸿耗费矿石的速度太快,一般矿脉可真供应不起。 至于大矿,还真不是说找就能找着的。 就在此时,有人提议道:“我们大乾地处东南,多平原,多土壤肥沃之所,但矿脉确实是少了些。” “可不论北燕还是西凉,境内都多有山地,矿脉定然不少。” “既然在国内倒腾不到,咱们可以倒腾国外的呀!” 此言一出,众股东眼眸纷纷亮起。 “好啊!好主意!” “不错,我们大可以出国去寻一条大些的矿脉,作为稳定的矿石来源。” 显然,众人对这个主意都极为赞同。 可顾北川一句话,却又让场面陷入了尴尬。 “去何处寻?又让谁去寻?” 近年来,大乾与北燕摩擦不断,最近更是摆开架势,马上就要开战。 这时候去北燕寻矿脉,且不说能不能寻到,就算当真寻到了,又如何能运得回来? 靠林长恭不成? 他在大乾这一亩三分地还能护送得了货物,可若是出了大乾,尤其是在边境上,可无人卖他这火龙枪面子。 至于西凉,最近几年和大乾也偶有摩擦,随着北燕和大乾开战在即,也是磨刀霍霍,想做那得利的渔翁。 但总归是比去北燕要安全些。 可…天险沧澜江要如何过? 总不能飞过去吧。 要想过江,就得造船,而且既要横渡沧澜江,又要能运送货物,就必须得是大船,重船! 而想要造出这等重船,资金方面暂且不说,飞鸿有的是钱。 最关键的,是造船的技术! 这可是个稀罕物件,怕不是只有天机神匠这等人物手中才有。 不论怎么说,两条路难度都不小。 “方向是对的,但途径有待考量。”顾北川发表了总结言论。 “想想看,能不能找到一伙儿,替咱们做这等事。” “这伙人,最好不是大乾人,最好能无拘无束往返于各国之间,且有足够的财力和能力。” 随着顾北川一句句话语脱口而出,众股东神色不由得诧异起来。 沈贵更是拍案而起,恍然道:“这不就是万宝会吗?” “万宝会?何为万宝会?”顾北川一脸懵逼,显然不太了解这个组织。 “大东家你有所不知,万宝会乃当今天下第一商会。不论是天子国魏,还是五大诸侯国,甚至是北元,皆有其产业。” “他们手段通天,货物齐全,关系强硬,不正符合您说的所有特征吗?” 闻言,顾北川也不免兴奋起来,道:“如何与这万宝会取得联系?” 众人闻言,再度诧异起来。 有人道:“不用取得联系,他们自会来寻我们的。”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49章:四兄弟再聚首 闻言,顾北川神色诧异,道:“何出此言?” “大东家有所不知,万宝会为了巩固自身商业地位,时常会有人负责周游列国,挑选合适的商业伙伴。” “被选中之人,便能够享有万宝会的各种福利。” “曾几何时,咱们大乾也有不少大商贾与万宝会合作。” “但是三十年前,乱象频发,万宝会为了保全自身,便将在大乾的生意悉数断绝,产业也尽数收走。”沈贵如是说道,为顾北川作了一番解释。 “那为何要说,他们自会来寻我等?”顾北川继续发问。 “大东家可曾记得,数月之前,我大乾发生过何等大事?” “自然,数月之前镇北王用兵如神,重新夺回北方三郡,这才催生了三百万订单生意,叫我飞鸿大赚一笔。”顾北川颔首答道。 但有一点他没说的是,镇北王也因此再度受到朝廷猜忌,被从北疆撤下,迁往沧澜郡。甚至连独女安阳郡主,也被迫前往乾都为质。 而他入乾都的原因,同样如此。 “不错,镇北王重新夺回北方三郡之后,北燕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这对天下而言,无疑是我大乾重新崛起的征兆。” “而万宝会作为天底下最会审时度势的势力,自然不想放过这块香饽饽,派人前来大乾,重新选择商业合作伙伴,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沈贵如是说道。 顾北川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和万宝会合作,确实是目前为止,对我飞鸿最合适的选择。” “只是不知,要如何才能与万宝会达成合作。” 在他看来,万宝会作为天下第一大商会,在挑选合作伙伴一事上,自然也是有自己的一套准则和标准的。 “大东家不必忧心,以飞鸿如今的体量,不说江淮两郡,哪怕在整个大乾,也应当是数一数二的大产业。” “依我看,想成为万宝会的合作伙伴,应当不难。”沈贵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不错,别的地界尚且不说,但在江淮两郡,除了我们以外,万宝会还能选何人?”周淮同样对此事很有信心,毕竟这数月以来飞鸿的发展有目共睹。 “好,此事便就此说定,只是不知,这万宝会负责人,要何时才会前来江淮两郡?” “这…根据北方消息,万宝会负责人已然入乾。但按照惯例,应当会先去乾都寻找合作之人,然后才轮到我们江淮两郡。所以,应当还要些时日。”沈贵如是说道。 其实这还是最近一年来,飞鸿飞速发展,同时带动江淮两郡经济的结果。 否则的话,万宝会负责人看完乾都之后,再看的应当会是北方地界,怎么着也轮不到南方。 但现如今江淮两郡有飞鸿这家体量不小,同时潜力无穷的产业,若是不来看看,只能说那位负责人瞎了眼。 “好,那便等万宝会负责人来了江淮地带,与之商讨完合作事宜后,我再动身前往乾都。”顾北川一句话为飞鸿第二次股东大会画上了句号。 …… 江南郡,飞鸿酒楼二楼包厢。 不知不觉中,这个包厢已经成了钱通等四人固定的议事之所。 现如今,钱通、李员外,高员外以及顾军等四人,分别在座。 只是四人的脸色,似乎都不怎么好。 亦或者说,好不起来。 “诸位,都说说吧,铺子里情况如何。”钱通身为四人小团体中默认的老大哥,率先发言。 “还能如何,当真是一塌糊涂,也不知还能撑多少时日。”李员外叹息道,语气中尽是颓废,整个人状态更是极差,明显已经被此事弄得焦头烂额。 “咱们几个中,我资产最少,铺子…怕是也关得最早。”高员外同样一声叹息,语气中满是怅然。 顾军和钱通见状,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无奈。 四人中,他们两家要富裕些。 但自从飞鸿拿下北方三郡三百万订单以来,情况也是每况愈下,铺子里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这样下去,怕是难逃被吞并的命运。 “老钱,老顾,不是我拖你们后腿,兄弟我实在是撑不住了,要是事不可为,我可能要……”高员外没再说话,但言外之意,众人都懂。 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为今之计,只有两个法子。 一个便是变卖所有产业,从此做个富家翁。 第二便是并入飞鸿,这一条也是江淮两郡大多数小型商贾选择的路。 自从飞鸿放开限制以来,被吞并后的各项福利并不算差。 高员外之所以还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不想在三个老兄弟面前失了面子。 否则,在飞鸿这等大体量的产业下讨生活,同样美滋滋,银子大把大把地赚。 “老高!怎地尽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别的不说,我顾军先表个态。” “这飞鸿,要去你们去。我老顾家的铺子,是从祖上传下来的,我还得传给我儿,我是坚决不去的!”顾军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道。 众人闻言,纷纷侧目。 李员外更是咋舌,心想老顾就是头铁,都这等境地了,还这般死倔。 我那声爹没白叫啊。 高员外同样诧异,心想老顾莫不是跟那飞鸿大东家有杀父之仇不成?不然何至于冥顽至此? 就连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四人中能力也最大的钱通,闻言也有些不理解。 顾家大公子的纨绔名声他也有所耳闻,在他看来,留给这等纨绔满贯家财不是一样的吗? 老顾为何非要留给他一间铺子?难不成还能指望他用心经营? 不过毕竟是老兄弟当面,有些话不好直说。 “老钱,咱们几个里头,你本事最大,你也表个态,好让兄弟们有个盼头。”顾军推了推钱通,如是说道。 钱通闻言,则是一个头两个大,没好意思说自己也有点想投了飞鸿的念头。 而是清了清嗓子,道:“最近倒还真有个转机。” 三人闻言,纷纷来了精神,心道不愧是钱通,关键时刻就是顶用。 “你们可曾听说过万宝会?”钱通声音幽幽,于包厢中响起。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50章:十二重楼斩仙刀 “万宝会?”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 良久之后,还是李员外率先开口道:“老顾你说的莫非是号称那个生意遍布诸侯五国,北方大元,天子大魏乃至于整个天下的第一商会,万宝会?” “不错!”钱通给予肯定回答,随后语气带着几分激动,道:“我得到消息,由于之前,镇北王大破北燕,重振大乾雄伟,让万宝会看到了我大乾商机,所以决定在大乾重新寻找合作伙伴。” “目前,负责此事的万宝会使者,已然入了乾都!” “而等其决断好乾都相关事宜后,想必便会来江淮地带。” “这,便是我们接下来唯一的翻身机会!”钱通语气幽幽,目光中满是决然! 三人闻言,再度面面相觑。 万宝会的名头他们不是没听见过,也不是质疑对方的能力。 而是…有些质疑自己的分量。 高员外咽了口唾沫,道:“老李,你确定万宝会的使者,当真能看得上我等?” 着实不能怪高员外这样想,万宝会是什么机构?天下第一商会! 这样的商会,想要成为其合作伙伴,自身多少得有点儿分量吧。 而他们的境况,则着实有些一言难尽。 若是数月之前还好,还有信心能够搏上一搏。 但自从北方三郡订单一事之后,他们手中足足积攒了一百五十万斤的货物,却卖不出去。 导致资金链出现断流,发不出女工们的工资。 若不是自身还有些威望,只怕都要引起哗变了。 就这样的情况,人家万宝会当真能瞧得上? 面对此言,就连一向自大的李员外也沉默寡言起来。 反而是顾军大大咧咧,满不在乎道:“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总得去试上一试。” “瞧不瞧得上是他们的事,去不去,则是我们的事。” “有些事,只要努力过,不留遗憾便好。” 顾军一席话说完,剩余三人无不侧目,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个终日与铜臭为伴的商贾能说出这番话。 顾军见状,也是咧嘴一笑,道:“跟着我家老二学了两句。” 众人闻言,则是嘴角抽搐,同时又不免有些羡慕。 人家说的老二,可是素有神童之称,如今年不过十六,便已是当朝进士,有了官身的顾兴文。 这老顾家的祖坟埋得好啊,商贾之家传家,却能出这么个读书苗子。 虽说远不及那位淮南诗君,却也足够让他们羡慕良久了。 “老顾说得对,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不论成不成,都该试上一试才对。”钱通最终发表总结性言论。 此话过后,包厢内便陷入了阵阵沉默。 每个人都闭口不言,似乎各有心事。 良久之后,高员外斟酌着道:“那要是这次还不行呢?” 闻言,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钱通也是叹息一声,道:“不行便不行,无非是去飞鸿找份差事罢了。” 一旁的顾军闻言,眉头一挑,神色间多有不甘,却是终究未曾再说话。 …… 半月光阴,犹如白驹过隙,眨眼而逝。 飞鸿旗舰医馆,内堂。 一袭单衣的顾北川正手持长刀,一招一式地演练着。 虽说时日尚短,动作稍显青涩,但已然颇具章法。 一旁的李东璧见状,眼眸中也不禁闪过惊奇之色。 顾北川的根骨并不怎么好,只能算是普通,即便其修炼过《易骨筋经决》,但改善根骨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而是水磨工夫,需要时间来磨。 所以其在内力的修炼上,速度虽快,但和一些真正的妖孽比起来,还是要差上不少的。 可…今日,当看见顾北川修炼武技时,李东璧却愣住了。 因为速度太快了! 武技和内力不同,若要说根本区别,只能说一个是法,一个则是功。 功是根本,是习武之人的力量源泉。 而法,则是手段,是对自身力量包括功的使用方法。 若是只练功,不练法,则空有一身力量,却无相应的施展方法,难以发展出该有的威力。 相反,若是只练法,不练功,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到头来,只能搏得一场空。 有句话说得好,一力降十会! 当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时,技巧也就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然而顾北川现在的力量显然没有强大到足够程度,所以学习一门武技,是十分必要的。 若是再遇到上次那等情况,也好有一定的反击之力。 而非只能粗糙地将纯阳内力包裹在刀身之上进行劈砍。 武技和内力不同,不讲究根骨,只讲究悟性。 而在李东璧看来,顾北川的悟性…简直惊人! 他传给顾北川的刀,并非药王宫绝学,而是和尚的刀! 和尚本是禅宗中人,一身禅宗武功,修得可谓出神入化,登峰造极。 只是可惜,之后因为种种原因,叛出禅宗。 禅宗向来以名门正派标榜自身,面对这等叛徒,自然是要清理门户的。 然而…和尚直到现在,也活得好好的。 不是禅宗心软,他们确实尝试过,以一宗之力绞杀和尚一人。 然而结果却是,正宗八门险些变成正宗七门。 随后,不知为何,和尚在江湖中的名声便彻底臭了,几乎人人喊打。 但和尚却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见哪座山头不顺眼,平了便是。 这门刀法,也是因为和三绝峰之一的刀峰峰主发生冲突,和尚亲自打上刀峰,从峰主手中抢来的。 名为十二重楼斩仙刀! 练至大成,每出一刀,即可威能暴增一倍有余,十二刀过后,号称可斩陆地神仙! 故而名唤十二重楼斩仙刀。 只可惜,那位峰主遇见的是和尚,一位同样以刀道著称,甚至以禅宗武学为基础,在刀道上走出自己道路的大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刀峰封了一段时间山门,更是严禁弟子谈论此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就这样一门绝世刀法,李东璧一开始也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扔给顾北川练。 但没承想,这货竟然当真练得有模有样。 饶是以他在江湖上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阅历,也有些…瞠目结舌。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51章:前夕 远处,顾北川收刀而立,闭目凝神。 随后猛然睁眼,刀随身走,悍然前劈。 轰鸣之声炸响。 刀光凛冽之间,竟是挥出一道刀气! 刺啦! 刀气横斩在不远处的巨树上,留下深深刀痕,刀痕周边,更是火辣滚烫,炽热气息萦绕,隐约有火星迸射。 李东璧见状,默不作声挥出一道药王真气,将顾北川刀痕上的纯阳内力熄灭,眼眸中的惊异之色却险些藏不住。 这小子,才练了半月有余,竟有这等火候。 然而顾北川却是不满意,这一招砍出之后,他便感觉丹田内原本还算雄浑的纯阳内力,瞬间蒸发了大半,立刻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很显然,以他现在的功,还不足以支撑这般强大的法。 通俗地讲,就是蓝不太够。 “你这刀法,不仅名字拗口,也忒难练了些。” “我足足练了半个月,却连第一层也未曾练成,当真是…”顾北川皱着眉头,似乎对这个进度极为不满。 因为这半个月以来,他几乎什么也没做,就在飞鸿旗舰医馆内练习此刀。 可却连第一层的门槛都没摸到,这叫他情何以堪。 不承想,一旁的李东璧听闻此言,嘴角却是直抽搐,险些便绷不住了。 好家伙,才半月时光而已,便想练到第一层? 你做梦呢? 刀峰之上,那般多于刀道天资纵横的子弟,可能在一年之内入门十二重楼斩仙刀的,也不过五指之数。 包括那位在和尚出世之前,号称天下第一刀道天骄的刀锋峰主,终其一生,也不过将此刀法练至第九层。 可即便如此,面对其第九刀,江湖上近乎九成九的人,也得避其锋芒。 若是其练至第十层,只怕当初与和尚的交锋便不会落败。 若是练至第十一层,只怕当初输的便是和尚了。 若是练至第十二层…绝无可能,因为就连创出此刀法的那位前辈,终其一生,也未曾练至第十二层。 所以很多人都猜测,这所谓的第十二重楼,压根就不存在。 十一重楼便是人世间的极限! 而顾北川,一介黄口小儿,以武道入江湖,不过数月有余,便妄想习得第一重楼。 当真是天方夜谭。 若是叫刀峰弟子知道了,难免要笑掉大牙的。 “够用了,若是你当真能练成第一重楼,那晚那位杀手,抗不住你一刀。”李东璧如是说道。 顾北川却是微微诧异,李东璧只是扔给他这门刀法,却并未告知他其中秘辛和相关来历。 如今看来,这门武技怕是极为不俗。 若单论真气总量,柳剑菲可比自己强上不少。 否则的话,以顾北川双修药王、纯阳两种内力的量,也不至于被那般碾压。 现在李东璧却说,练成第一重楼,柳剑菲这等货色,便可一刀杀之。 可见这武技对内力的增幅之大! “你要入乾都?”李东璧再度开口询问道。 顾北川闻言颔首,道:“不错。” 李东璧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几时动身?” “处理完万宝会一事便动身。” “好,到时候记得叫我。” 顾北川闻言,却是一愣,道:“你要与我一同入乾都?” 淮南山好水好,更有李东璧一手造就的飞鸿医馆,在这里,他才能更好地实现自身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理想。 何必要去乾都? “一来,我答应过和尚,要护你周全。” “二来,大乾即将和北燕开战,乾都离北疆战场近些,方便我到时候前往。” 一旦开战,必然血流漂橹,尸横遍野。 伤员更是遍地,对他们这等药王宫门徒而言,则是最好的历练时机。 所以这年头,哪里有战争,哪里就有药王宫子弟救治伤员。 双方统帅对这伙人也不反感,毕竟是送上门来的军医,又有谁会拒绝? 然而那是对一般的药王宫子弟而言,对李东璧这等在飞鸿医馆的药王宫子弟而言,这条路却并非那么重要。 呆在医馆教授子弟,等他们成为医者,自然能救治更多的病人。 而这些被救治的病人,都要有一份功劳算在李东璧头上。 毕竟若无他授艺,又何来那般多的医者? 所以,李东璧言之凿凿地说了两条,这第二条怕是虚的,第一条才是重点。 顾北川闻言,心中不免涌起一股暖意,道:“谢了。” 李东璧闻言一愣,却是装作满不在意道:“算算时间,万宝会使者也差不多该来了,你还是去准备一二吧。”说完便转身离去,就连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顾北川见状,哈哈大笑起来,暗道:这样的武功,这样的心胸,何其壮哉,没承想,竟是个薄脸皮的。 …… 若问江淮两郡何处建筑最适合用来谈生意,那无疑是淮南的飞鸿旗舰酒楼。 这里不仅美食甚多,风景秀丽,且留有那位飞鸿大东家,淮南诗君发家之前的墨宝——《淮南秋·赠项白》。 但凡是文人墨客,来了淮南,总是要来飞鸿旗舰酒楼走上一遭的。 沈贵不是文人墨客,但他今天已经在飞鸿旗舰酒楼等了许久了。 不只是他,连带着飞鸿诸多高层,今日都到场了。 甚至不只是飞鸿的人,而是江淮两郡但凡有些名气的商贾,今日皆尽到场。 整个二楼包厢都被包下,呈上的美酒乃是整个淮南最为名贵的名酒,足足卖到五两银子一瓶的二月春风! 呈上的饭菜,更是经由御厨孙怀民之手,辅以上好调料烹饪而出的淮南特色。 就连在一旁解闷逗趣的舞女,也个个容貌俏丽,身穿飞鸿布业出产的名贵丝绸。 这样的待遇,绝对称得上是江淮两郡最高接待规格了! 那么接待的究竟是何人,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传闻中的天下第一商会——万宝会的使者! 使者并未到场,众人便已经万分紧张。 尤其是坐在一起的顾军等四人,今天可以说是他们翻身的最后机会。 若是不能在一众商贾中脱颖而出,夺得万宝会的合作资格。 那么他们今后的日子,只怕能一眼看到头了。 顾军身边甚至还站着一位年仅十六的少年郎,其容貌俊俏,身上更是有股子诗书气。 正是传闻中的江南神童,顾军的第二子——顾兴文是也。 他好歹也有官身,又是远近闻名的神童。 顾军想着,好歹也能在万宝会使者面前充充场子,若是能说上话,便再好不过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52章:黄使者 沈贵看了钱通一眼,眼神深邃,情绪复杂。 说实在话,他已经主动放下昔日仇怨去找钱通求和了,只可惜,他的这位钱师兄,能力不错,眼光却是一眼难进。 那般明确的局势,却都看不明白。 事到如今,万宝会只怕已经是其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吧。 可事到如今,江淮两郡各行各业所有商贾都汇聚于此,就连飞鸿都不敢说一定就能拿下和万宝会的合作。 更何况他们? 唉! 沈贵长叹一声,遂不再理会。 砰砰砰! 包厢门被敲响,众人顿时激动起来,纷纷起身。 随后,在众人的视线中,包厢门被推开。 一位身着朴素衣裳,脸上带着笑的中年男子步入包厢。 看见众人,先是给足了面子作揖行礼,随后道:“想必诸位都是江淮地带赫赫有名的商贾,黄某人乃是万宝会银牌使者,全权负责此次与大乾地域的合作一事,这厢有礼了。” “诸位有什么好的项目,都可与我洽谈一二,若是有足够的潜力,万宝会在投资上向来是不吝啬的。” 众多商贾一闻言,纷纷眼眸闪亮,神色振奋。 没错!就是他了! 经过他们的多方打听,此次万宝会来的使者正是姓黄! 且衣着朴素,行事低调。但做起事情来,却是一丝不苟,极有条理。 这位黄使者,可是金银铜三牌使者中的银牌,即便在万宝会总部,想来也是极有牌面的。 甚至众人都有些诧异,就大乾这一亩三分地,至于派遣银牌使者来吗? 要知道,即便是三十年前,万宝会在大乾地界还有产业时,总负责人也不过一铜牌使者。 而现在,尽管大乾出了个仁宣帝,出了个镇北王,已有重新崛起之势,但归根结底,不是还没崛起吗? 一位银牌使者,对万宝会而言,都称得上是宝贵人才。 会不会,太过重视了些? 但不管怎么样,眼前这位黄使者,都是他们平日里想见也见不到的大人物。说一句其拿捏着在场所有人的命运也不为过! “黄使者远道而来,定是风尘仆仆,还请快些入座,我们边吃边谈。”抢在所有人说话之前,沈贵代表飞鸿站了出来,接过话头。 而且这话说得也没毛病,其余商贾就算再不爽,总不至于阻碍黄使者入座吧。 果不其然,黄使者闻言,嘴角露出笑意,道:“来之前,早就听闻淮南烤鸭配二月春风乃是一绝,不知今日可有幸一品?” “使者说的这是哪里话,来我们淮南,别的不说,吃食酒水管够!” “今日我做东,使者敞开了吃便是。”沈贵拍了拍胸膛,豪气干云。 周淮等飞鸿高层见状,则纷纷露出喜意。 不管怎么说,能和黄使者搭上话,就已经领先其余商贾一大截了。 而这,其实是地利! 为什么接待黄使者的地方会选在飞鸿旗舰酒楼? 因为整个淮南,就没有比这更好,更适合接待贵客的酒楼! 而既然选在了飞鸿旗舰酒楼,那么飞鸿便是主人翁,多多少少会有些便利。 待黄使者落座之后,沈贵便带着飞鸿一众高层与之觥筹交错,言笑宴宴,当真是好不快活。 但是这一幕落在其他商贾眼中,却着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尤其对钱通等四人而言,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们以为这位万宝会使者进门之后第一反应会是谈生意,谁承想,竟先吃喝上了。 这样下去,若是让飞鸿的人出尽风头,在使者面前混个脸熟,他们也就没必要在这继续呆下去了。 觥筹交错间,黄使者再度举起一小杯二月春风,一饮而尽,随后回味无穷道:“好酒,当真是好酒!” “不仅酒好,这饭菜味道也是一绝!” “之前在淮南城中,我也见着过不少飞鸿酒楼。看来诸位也有将这美味佳肴推广之意,只是不知为何,只限于淮南?” 沈贵闻言,心头顿时一喜,随后假装痛心疾首道:“黄使者,您是不知道啊。不论这酒水还是饭菜,都是我飞鸿独家秘制,倒也有心将之推广到周遭郡县,无奈人力不足,资金也不足呀。” 沈贵这番话说得,当真惟妙惟肖,险些就把我们需要帮助写在脸上了。 黄使者闻言,也是大笑道:“原来如此,无妨,等此宴结束之后,你我可洽谈合作之事。” 闻言,沈贵等飞鸿高层顿时狂喜!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传闻中的万宝会使者竟然这么好说话,一顿饭菜就给解决了? 然而,就在他们狂喜之际,钱通一颗心却是落到了嗓子眼。 推了推一旁的顾军,小声道:“不能这么下去,不然咱们白来了。” 顾军闻言,也是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老钱,你说该怎么办。” “你带着兴文过去敬酒,兴文好歹是我江南神童,又有官位在身,那使者就算身份再尊贵,怎么也得理会一二。” “你再借机提及合作一事,我们必须打断飞鸿的节奏!” 顾军闻言,顿时点头,随后便站起身来,脸上挂起笑意,朝着黄使者所在主桌走去。 顾兴文见状,同样起身,默不作声地跟在父亲身后。 “黄使者,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方才得知,古人诚我不欺,闻言不如见面呀!” 就在沈贵想要和黄使者进一步探讨合作之事时,身侧却突兀传来一道声音。 众人闻言望去,却见顾军正带着顾兴文走来,顿时皱眉。 黄使者却来了兴趣,道:“恕在下孤陋寡闻,不知阁下是…?” “我不过一江南小小商贾,黄使者位高权重,不认识也实属正常。不过我这儿子,倒是有几分成就,小小年纪,便已是进士之身,特来向黄使者引荐一番。” 顾兴文闻言,恰到好处地上前,脸上挂着笑容,道:“见过黄叔父。” 话语,礼仪都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可是那位江南神童,顾兴文顾进士?”黄使者面带诧异道。 “诶,什么神童,都是邻里街坊谬赞罢了。”顾军打着哈哈道。 沈贵等人见状,脸色却是阴沉下去。 该死,沈贵这是要借他儿子的名声攀上一条路啊!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53章:顾北川终至 关键他们还拿他没什么办法,毕竟人家只是正常寒暄而已,他们作为东道主,还能把人赶走不成? “顾公子当真是小小年纪,便已一表人才啊!”黄使者由衷地赞叹道:“顾兄教导有方,实乃幸事也!” 被一个地位远在自己之上的人夸赞是什么感受? 顾军可以拍着胸脯告诉你,飘飘然! 差点就飞到天上去,下不了地。 不过现在这等危急存亡的时刻,顾军好歹是未曾忘了来时的使命,于是开口说道:“使者有所不知,除去教导儿女外,顾某在经商方面也略有几分心得,这便与你说道说道。” “顾兄既然想要分享心得,那黄某定是要洗耳恭听的。” 顾军闻言,心中顿时大喜,随后语气都欢快了几分:“使者你有所不知,我们顾家自古以来,便是江南布商界有名的老字号。” “后来更是和钱氏,李氏,高氏联合,成立江南布商联盟,挖掘出了许多优秀布料。” “不知道流云缎您听说过没有,便是我们江南布商联盟的产物,现如今在江南地界卖得极好。” 黄使者闻言,顿时露出惊异之色,讶然道:“可是曾经的南梁贡布?不承想顾兄连这等稀罕物件都能弄到手,当真是难得!” 顾军闻言,顿觉飘飘然,觉着拿下合作似乎…并不困难,眼前这位姓黄的使者,出乎意料地好说话。 一旁的钱通见状,也是忍不住连连点头。这年头,商贾地位低下,还好兴文有官位在身,能和那位使者搭上话,不然他们今日怕是要和绝大多数商贾一样,白跑一趟。 如今看来,若是不出意外,这合作一事,怕是板上钉钉了。 沈贵等人则是纷纷皱眉,一股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此时此刻,沈贵只恨沈良富身为一郡之首,公务繁忙,无法来此。 否则,焉能容他顾兴文在此嚣张跋扈逞威风! “老沈,怎么办?”一旁,周淮眉头紧皱,神色忧虑,语气中更是带着几分急切。 若是没能拿下和万宝会的合作,那怕是周遭郡县也无人能满足飞鸿的钢铁需求。 “无妨,看看再说。”沈贵不相信,黄使者身为万宝会使者,当真有那么好说话不成? 所谓的江南布商联盟早已名存实亡,对方现在依仗的,无非顾兴文的名头罢了。 黄使者难不成当真连这点都看不透?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军依旧在和黄使者畅谈,且神情愉悦,语气轻快。 两人非但不像刚认识,反而像是重逢老友! 李员外见状,一拍大腿,道:“老顾还真有几把刷子哈,竟能跟黄使者聊这么欢快。” “依我看,这合作的事儿,不是稳了吗?” 然而一旁,钱通却是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不对。” “哪里不对?”李员外诧异道,在他看来,合作的事儿已经是手拿把掐了,谁知道老钱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那位黄使者,看似和老顾聊得欢快,甚至言语中多有恭维,但从始至终,却从未提过合作之事。”钱通语气中带上了低沉。 李员外闻言一愣,随后不再说话,而是细细倾听。片刻之后,也变了脸色,道:“这位黄使者,莫非不想与我等合作?” 钱通未曾答话,只是一颗心,却早已跌到了谷底。 另一边,沈贵等人则是松了口气。 “我就说,那位黄使者并非看起来得那般好说话,八成是在耍那顾军玩呢。” “还是老沈眼光毒辣,只是那顾军,为何生得和大东家那般相像?” “我也不知,莫要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大东家为何还不来?” “大东家既然说了来,便一定会来,约莫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咱们把场面控制好等他来即可。”周淮如是说道。 沈贵闻言,同样点了点头。 他们之间的交谈声甚小,为的就是隐蔽些,不让人听见。 殊不知,随着那位黄使者耳廓耸动,这些话却一字不差地落在其耳中。 那位飞鸿大东家也要来! 想到此处后,其脸上笑容便更灿烂了三分,迎上前去,笑呵呵道:“顾兄真乃一介商业奇才也!” 然而,钱通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上前将顾军给拉了回来。 “老钱,你怎么回事?我跟人家黄使者聊得正欢呢!”顾军眉头紧皱,觉得错失大好良机。 李员外却是埋怨道:“还聊得正欢呢,你瞧瞧人家,话里话外,可有半个字提及合作一事?” 顾军闻言,也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语气带着几分羞恼,道:“你是说,他在敷衍我?” 此刻,一旁的顾兴文适时发言,道:“爹,这位黄使者手段极高,待人接物的本领更是不俗,您怕是着了人家的道了。” 顾军闻言,顿时气急。 枉他还以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没承想,到头来,却被人家耍了个头头转。 奇耻大辱! 当真是奇耻大辱! 这叫他顾军今后还如何在江淮两郡立足? “不行,我得上去找他理论!” “理论什么?且不说咱得罪不起人家,就算得罪得起,那人家方才言语也好,仪态也罢,皆尽有理有据,你哪来的理由去找人家理论?无理取闹不成?”钱通如是说道。 顾军闻言,顿时呆愣在原地。 想起方才交谈时,自己那如沐春风,笑容满面的状态,不禁有些颓然道:“这位黄使者,当真是好手段!” “什么也别说了,回去吧。” “就这么回去?”顾军急了。 “不然还能如何?我方才已经听说,那位飞鸿大东家怕是也要来。” “人家没来的时候,咱都没能拿下合作。等人家来了,焉能有半点机会?”钱通叹息一声,这一刻,心中的万丈雄心,好似原地崩塌了一般。 有些时候,这人啊,就不能不服。 然而,面对这番言论,顾军却是梗着脖子,道:“不行,要走你们走,我不走!” 吱呀! 就在此时,包厢门发出响声,一袭青衫的顾北川推门而入。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54章:伦理问题 顾北川一袭青衫,剑眉星目。 眉宇间本就不乏阳刚之气,习练十二重楼斩仙刀后,更是多了几分凌厉之感。 叫人见之,心神震撼,感慨频生。 世上竟有这等少年郎!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古人诚不欺我也! 顾北川进门之后,顿时吸引了全场目光。 还是沈贵反应迅速,笑着对黄使者介绍道:“这便是我们飞鸿的大东家,您若有合作需求,大可与之商讨一二。” 黄使者闻言,瞳孔微缩,眼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惊异之色。 这位传闻中的飞鸿大东家,竟当真年不过二十,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 等反应过来后,连忙挂起笑容,走上前去,道:“原来阁下便是传闻中的飞鸿大东家,果真是一表人才,百闻不如一见啊!” 顾北川闻言,已然猜出眼前之人身份,遂点了点头。随后一边伸出手掌与之握手,一边笑道:“黄使者过奖了,顾某不过一介普通商贾罢了。” “诶,顾东家说的这是哪里话。你可不是什么普通商贾,你们飞鸿更不是什么普通产业。” “老实说,总部对飞鸿的丝绸,杂交水稻,水泥,红砖以及自行车等物尤感兴趣,之所以派我前来,也是希望能和顾东家达成合作。” 黄使者此言一出,顾北川还未作答,反倒是周遭其余众人先被惊了个通透。 你这什么意思? 怎么刚聊没两句就主动提出要与人家合作? 方才人家顾员外可是跟你聊了足足半个时辰,可没见你但凡提及一句合作之事。 怎地顾北川一到,情况就变了呢? 沈贵等人见状,顿时便昂首挺胸,脸上浮现出自豪之色。 看看看看,这万宝会的使者,也没多清高嘛,见了我们东家,不同样得主动提及合作一事? 然而,他们是开心了。 角落里的钱通却是被气了个通透。 一开始他为何不主动上前攀谈,而是让顾军上前? 就是因为他只是一介白身,既无功名在身,又不任官职。 这万宝会的银牌使者身份金贵,想来是不会搭理他的。 可现在看来,那顾北川不同样是一介白身,这万宝会的使者却是屈尊降贵,主动与之交谈。 先前绝口不提的合作一事,现在更是双手奉上。 当真是岂有此理!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当真如此之大不成? 看着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钱通只觉怒火中烧,道:“老顾,你说这万宝会使者,是否未免过分了些?” “同为商贾,却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给咱们!” 钱通站在原地,怒气勃发,等待着顾军的回答。 可等了半天,却终究不曾听见半点声音,于是便转过头去。 结果却吓了一跳,只见顾军早已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活像是丢了魂魄一般。 “老顾,老顾!你这是怎么了?怎地不动了?莫不是气出什么毛病了?”钱通一边推搡着顾军,一边如是说道。 可推了半天也不见好转,于是便道:“兴文贤侄,你快看看你爹,莫不是魔怔了?” 然而等了半天,却也没有等来半分回答。 转头望去,便见顾兴文也僵在原地,双眼无神,一动不动,和他爹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好家伙,头一次见丢魂丢一双的。” “老李,你来看看,他们父子俩这是怎地了。” 一旁的李员外闻言,立刻急切起来,走上前来,斟酌打量一番后,才松了口气,道:“好说,这等情况在我们老家那边时常发生。” “通俗点讲,就是被那顾北川吓着了,魂魄丢了一半。” “这等情况,就要猛击其背部,方能将其唤醒。” “注意,力气一定要大!否则的话,便唤不醒老顾,其魂魄也就彻底散了。” 钱通闻言,见李员外说得头头是道,煞有其事,也是一愣,道:“那我试试?” “诶!老钱不是我说你,你虽说做生意有几分门道,但身体不行,力道估计也不够,这事儿要是交给你来做,老顾这条命八成是要没。” “要论这力气活儿,还得我来。不是我吹,在咱们几个里头,就属我身体最好,估计活得也最久。” “也罢,谁让老顾与我私交甚笃,这次便出手救他一救!” 李员外说完,便抡起沙包大的拳头,朝着还在懵逼中的顾军狠狠砸去。 砰! 只听一声巨响,顾军被狠狠砸了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回过神来后,则是环顾四周,怒道:“哪个孙子这般不讲武德,偷袭我一个老头子?” 钱通和高员外见状,面面相觑,纷纷将视线转移到了李员外身上。 李员外也是摆了摆手,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道:“无妨无妨,小事一桩,不必感谢。” “这兴文贤侄怎地还未回魂?看来受的惊吓颇重啊,无所谓,老夫自会出手!” 李员外再度抡起沙包大的拳头,眼见就要往顾兴文身上砸去,顾军急忙将其拦了下来,怒道:“你个老匹夫,是不是还对上次喊我爹一事怀恨在心?这次借机报复,公报私仇!” 谁承想,李员外闻言也勃然大怒,道:“老顾,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什么为人你还能不知道吗?一口唾沫一个钉!” “向来是愿赌服输,上次既然是我输了,那说喊你爹便喊你爹,岂有公报私仇一说。” “依我看,你纯粹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别说你了,我若是再输一次,喊顾北川那小娃娃做爹,也是心甘情愿!”李员外说完便把衣袖一挥,一副问心无愧模样。 顾军闻言,却是嘴角抽搐,忙道:“叫不得,叫不得!” “为何叫不得?顾军,莫非你在质疑本员外的人品不成?”李员外感到很愤怒,似乎是没想到做了十几年兄弟的老顾竟然这么怀疑自己。 “呸,这就不是人品问题,分明是个伦理问题!”顾军也急了,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 “什么伦理问题,分明就是个人品问题!”李员外脖子一梗,打算和顾军争论到底。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55章:北川我儿 顾军却并未与其多说,而是转头看向钱通,指着众星捧月的顾北川,语气带着几分颤抖地问道:“他…他便是那位飞鸿大东家?” 钱通闻言,眉头微皱,道:“老顾,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老钱,我好得很,你先告诉我,他是不是飞鸿的那位大东家?” “自然是的,淮南诗君,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更是屡次挫败我等谋划,叫我等赔了个底朝天的飞鸿大东家!不是此人,又能是何人?” “他这般模样,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钱通言语中,既有咬牙切齿,又有无可奈何。 面对顾北川,他头一次产生和沈贵一样的想法:能力不足! 不论从哪方面,都被对方碾压。 说真的,这种感觉,当真是糟糕透顶。 这番话在钱通看来再正常不过,谁承想顾军听闻后,身躯却是抖如筛糠,眼角更是有泪水淌出,一副情难自抑的模样。 “兴文,兴文啊!你听见没有,他就是那位飞鸿大东家啊!” 顾兴文闻言,也从震惊状态中回过神来,却依旧惊讶地合不拢嘴。 “爹,你还说让我以后多多照顾兄长,如今看来,此言当真是…” 不知为何,顾兴文没由来地生出一股羞耻感。 本以为自己通过努力读书,早已成为家中顶梁柱。 今后等父亲老去,就要肩负起振兴家族,同时照看纨绔哥哥的重担。 可谁承想,那位素有纨绔之名的哥哥,竟然一跃成为江淮两郡最大商贾!坐拥足以影响两郡经济命脉的庞大企业! 传承了几十年的家族产业,在兄长的企业面前,简直犹如萤火之于皓月,当真是云泥之别! 而他十载寒窗苦读,终于得来的进士功名,在兄长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因为与他同一科的状元郎,就是兄长的得意门生。 这种感觉,当真是…为何这飞鸿酒楼没有地缝,好叫我钻进去! 顾兴文心思纯良,虽说其母胡氏对顾北川多有偏见,但他本人对这个兄长却并无太多意见。 否则的话,当顾军提及让他以后多多照顾顾北川时,他也不能答应。 可即便如此,其在心底,也认定了自家兄长是个只会败家的纨绔货色。 与自己相比,那是相差良多! 可现实情况却是,和兄长比起来,自己更像是那个一无是处的纨绔。 顾兴文心中突然就涌现出一股好想去死一死的冲动。 这叫什么事! 造孽呀! 我今儿个就不该来! 顾兴文颓然地坐在一边,满脸的了无生趣。 顾军却全然不顾,而是兴奋得手舞足蹈,叫钱通等人看得直皱眉。 “老李,你说老顾这是怎么了?” “自从那位飞鸿大东家进来,他就不大正常。” “先前还以为是丢了魂,现在反倒像是失心疯。” 李员外闻言,顿时挺起胸膛,摆了摆手,示意钱通安心。专业的事情,还得专业人士来处理。 “老顾,你怎地了?在这手舞足蹈,得了失心疯不成?” “放屁,我好得很。对了,我跟你们说啊,飞鸿这产业,我看着不错,自家这铺子留着也没什么用,索性就卖给飞鸿了。” 闻言,李员外眼眸瞪大,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道:“还说没失心疯?瞧瞧,这都说胡话了!” 先前顾军可是四人中对被飞鸿合并一事反应最为激烈的! 分明家中已然有了个进士,却不知为何,死活都要保住这份产业。 那份意志,当真是见者动容。 若是没有他,他们这江南布商联盟怕不是早就垮了。 现在,这个最为积极的反鸿头子,却口口声声说要把铺子送给飞鸿。 这不是得了失心疯,还能是什么? 顾军闻言,却是无奈至极,随后露出得意洋洋的嘴脸,对着几个老兄弟,道:“兄弟们,我不装了,摊牌了!” “本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没承想,换来的却是疏远。” “现在,我要告诉你们我的真实身份!” “看见台上那人没有,什么淮南诗君,什么天上文曲星下凡,什么飞鸿大东家,其实他都不是,他是我儿子!我是他爹!亲爹!” 顾军一番话说完,已经摆好姿势,等着看众人脸上露出的震惊表情。 然而,左等右等,等来的却不是震惊,而是担忧。 “老顾,你没事吧?不行咱就去医馆。” “虽说我不待见飞鸿,但飞鸿医馆里头的医师,那都是有真本事的,你这失心疯的毛病,定能治好。”别看李员外平日里看似和顾军最不对付,现如今顾军出事了,最担心的,却恰恰是他。 “没错,老顾你别急,我们这就带你去就医。”钱通也急了,二话不说拽起顾军就要走。 “诶诶诶,老钱你干什么?我不走!我要在这等我儿子!你别扒拉我!”顾军急了,一时间那是死死抱住包厢里立柱,任凭钱通怎么拉拽,愣是不动分毫。 “老顾,别闹,生病了就得治。不过就是失心疯而已,我们兄弟几个,还能嘲笑你不成?” “就是,老顾,你就听老钱的,乖乖去医馆。大不了等你病好了,我再喊你一声爹!”李员外拍着胸脯,掷地有声:“你放心,我李某人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话向来算数!” “呸,谁要听你喊爹,我有儿子!那顾北川真是我儿子!你们若是不信,等他们谈完,我给他喊来还不成吗?” 钱通等三人闻言,面面相觑,随后纷纷以手抚额。 “完了,这症状,怕是病入膏肓了。”钱通无奈叹息。 “就是,顾北川要是你儿子,那大儒秦修文就是我儿子!”李员外则有些脾气上头。 “老顾啊,你就听他们的,去医馆看看吧。”就连高员外,语气中也难免多了几分急躁。 “嘿!我今儿个还真得叫你们知道知道,到底谁是谁爹!”顾军脾气也上来了,直接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北川我儿!北川我儿!爹来了!快来看我……” 钱通等人见状,急忙捂住顾军的嘴。 这里可是人家飞鸿的主场!你大咧咧地喊人家大东家儿子?莫不是疯了?能扛得住人家揍吗? 然而,不得不说,顾军的嗓门着实是响亮。 才喊出这么一两句,便吸引了顾北川的注意。 只见正在和黄使者交谈的顾北川,隐约间仿佛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便下意识地转过头来,恰好瞧见被按住嘴从而憋得脸色通红的顾军,于是诧异道:“爹?” 钱通等人闻言,如遭雷击!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56章:父子相见 爹? 伴随着顾北川这句话说出口,众人顿时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钱通看了看顾军,又转头看了看顾北川,只觉得这个世界简直疯狂到了极点。 “他…他真是你儿子?”李员外咽了口唾沫,语气发颤。 “这还能有假?”顾军昂起头来,一时间只觉神清气爽,扬眉吐气。 “老顾你怎么不早说?”高员外同样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早说?我没早说吗?你们倒是信呀!”顾军没好气道。 一时间,三人脸上再度浮现出尴尬之色。 “好家伙,传闻中的飞鸿大东家竟然是你儿子?不对呀!那你跟着我们搞什么江南布商联盟?这不是跟你儿子作对吗?”李员外眼中再次闪烁出睿智的光芒。 “莫不是说,你还是在骗我们!” 顾军闻言,顿时没好气到了极点,怒道:“我也是才知道,这小子已经在淮南打下了偌大家业,却从未跟我通过气。” “那是你这个做爹的不对啊,都不知道关心一下我这大侄子。” “老顾啊,既然飞鸿大东家是你儿子,应当不会亏待了我这个当叔父的吧?” “你放心,我要求也不高,要个飞鸿股东的位置坐坐就好,不会让你为难的。”李员外觍着脸,一口一个大侄子地叫着。 顾军却是无情得紧,说道:“滚犊子,飞鸿讲究的是能者居之,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还想当股东?依我看,在飞鸿酒楼当个扫地小厮倒是不错。” “嘿,你这姓顾的,当真是好不识抬举!” 就在顾军和李员外打闹之际,钱通却是僵在原地,觉着眼前这一幕,有些幻灭。 顾军当了他十几年的合作伙伴,家中有几口人,他再清楚不过。 据说大儿子纨绔成性,净结交些三教九流,行那泼皮无赖之事,今后怕是成就有限。 二儿子顾兴文倒是苦读诗书,素有神童之名,今后怕是大有所成。 据说早年间,顾军为了历练大儿子,将其送去淮南经商。 二儿子倒是留在身边,悉心教导。 而顾兴文现在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所以说,如果顾军没有什么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的话,那眼前这位喊他爹的飞鸿大东家,应当就是那位传闻中的顾家大少爷,江南第一纨绔。 …… 钱通沉默了足有十几秒,随后悲从中来,险些破口大骂! 你特么的,你管一个掌握了江淮两郡经济命脉的商贾叫纨绔? 钱通又想起了自己早年间经历重重磨难,终于白手起家,创建钱氏布行的那段日子。 和人家涉及各行各业,横跨江淮两郡的飞鸿比起来,哪怕说得好听点,也不过是个有些潜力的小产业而已。 要是说得不好听,怕就是个因为拖欠女工工资而险些破产的夕阳产业。 若是顾北川都只能算个游手好闲的纨绔,那自己算什么?乞丐吗? 他又想起自己因为顾北川而屡次受挫,相反,沈贵却因为押对了宝而青云直上,现在在各方面都足以碾压他的悲惨经历。 顾军…不当人子啊! 好端端的,送顾北川去淮南经营生意作甚? 他若当真想学,直接来我钱氏布行不成吗?我定然倾囊相授啊! 实在不行,我出钱,给他建个铺子也行啊! 为什么非得让他去淮南!为什么非得让他认识沈贵! 钱通越想越气,他觉得自己前半生已经是个悲剧了。 后半生凭借自己的努力,本来已经有了些许起色。 若是能凭借流云缎当选皇商,那自己就有信心能一统江淮两郡的布商业。 到时候,二十年前那庄压在自己心头的往事,自然也就随风飘散。 自己便能重获新生,在商业上再度做出一番别有洞天的成绩。 可偏偏,关键时刻跳出来个顾北川,帮了沈贵一把! 若是这顾北川从头到尾都是敌人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自己十几年合作伙伴的儿子,还是被他亲手送到淮南去的! 钱通想着想着,越想越气,随后干脆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李员外等人见状,也顾不上打闹了,连忙惊呼着扑上来。 一个掐人中,一个抚摸后背。 好半响过后,钱通这才悠悠醒转。 见状,顾军不由地松了口气,说道:“老钱,我可是你救命恩人,你这高低不得摆一桌请我吃饭?” 谁承想,钱通开口便是大乾国粹。 只见他伸手指向顾军,瞪圆了双目,怒道:“顾军!你不当人子呐!” 说完便又晕了过去。 顾军闻言,也是愣在当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李,这什么情况?” “好像…老钱骂你不当人子来着。” “我了个去,这白眼狼,枉我好心救他。” 一旁,正和黄使者聊得差不多的顾北川听见这边动静,再度转头看来,便看见了钱通晕倒的一幕。 随后心中便咯噔一下,心说这人若是在飞鸿旗舰酒楼出了事,那自己身为东道主,可脱不了干系,便道:“快些把人送到最近的飞鸿医馆,莫要耽搁了。” 李员外闻言,顿时兴高采烈起来,主动道:“大侄子你就放心吧,这事儿我准给你办得妥妥的。” “老高,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搭把手?”说完便抬起钱通往包厢外走去。 顾北川闻言一愣,心说江南郡的人都这般自来熟吗? “顾东家,合作的大致事宜你我都聊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便是签订契书了,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同去一趟郡守府。” “好说,此事宜早不宜迟,依我之见,不如就明天?” “甚好甚好,那黄某人就先告辞了,顾东家似乎还要处理些家事。”黄使者用余光瞥了瞥在一旁等得已然有些急不可耐的顾军,如是说道。 顾北川闻言,也是无奈道:“使者所言甚是,那北川便不送了。” “无妨无妨,你我明日再见。” 黄使者走后,顾军便急忙走上前来,打量着顾北川,好半响后才道:“儿子,你真成飞鸿大东家了?” 99mk.infowap.99mk.info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57章:我儿要当郡马爷? 顾北川听见这话,也是一阵无语,但奈何眼前之人是自己那便宜老爹,便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爹,我本就是飞鸿大东家,什么叫我成了飞鸿大东家?” “你是说,飞鸿都是靠你一人前前后后创立起来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其中多少还有点老爹你的功劳。” 顾军闻言,顿时兴奋起来,道:“我的功劳?莫非是我对你言传身教的商业经验起了作用?这才让你在短短数月之内,建立起一个横跨江淮两郡的庞大企业?” “额,不是。确切地说,是爹你留给我的酒铺不错,是我发家的本钱。”顾北川也不想打击自家老爹的自信心,只能尽量斟酌着语句。 然而,谁承想,顾军一听这话,一张脸顿时便耷拉下来,语气幽幽道:“那铺子是你娘留给你的,跟我…没啥关系。” 顾北川:“……”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某种尴尬的沉默。 但很快顾军就把状态调整过来,兴奋道:“据说你在淮南文坛很有名望?还教出来许多个进士?” “倒确实是有这事儿。” “何止啊,连状元都是他教出来的。”顾兴文也走了过来,语气中带着一股莫名的辛酸。 “好啊!真好!那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家一趟,好继承家业?”顾军如是说道。 顾北川闻言,却是别扭起来,道:“爹,要不您和二姨娘再要一个吧?” 顾军闻言,老脸一红,呵斥道:“怎么说话的?都学会跟爹开玩笑了?” “我这年纪,岂能再行那等事。” “不是,爹啊,你觉得我还有继承家业的必要吗?” 听见这话,顾军嘴角抽搐了两下,心里也有些无奈。 他这几个月以来,费尽心力,为的就是保住祖上传下来的基业,好传给这不肖子。 可谁承想…现在这不孝子压根看不上祖宗基业了。 关键…他还有这个资本! 这找谁说理去? “那你可要将江南剩余的布商都给并了?” “若是需要,为父在江南布商界好歹有几分名气,大可以为你出面。” “那便有劳父亲了。” 听见这话,顾军心中总算是舒服了。 瞧瞧,这飞鸿的大东家,远近闻名的淮南诗君,不也得求他爹帮忙吗? “对了,过了年,你就一十有九了,可曾有心仪的姑娘?” 顾北川闻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项芷柔的容貌,便也不推脱,而是大方点头,道:“约莫是有的。” “是哪家姑娘?以往你不学无术,我是整日为你这终身大事发愁。现在可好,以你的名气,不管配哪家的姑娘都绰绰有余。” “快些告诉为父,改日我便替你上门提亲。” 身为大乾人,还是要讲究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不过顾军相对开放,倒也没有给顾北川安排婚事,而是由着他自己来。 “镇北王独女,安阳郡主。” 轰! 此言一出,好似晴天霹雳一般落在顾军心头。 脚步一个踉跄,险些就要站立不稳。 顾兴文也是瞳孔收缩,眼眸放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谁…谁?” “镇北王独女,安阳郡主。”顾北川无奈,只得再说一遍。 “你…你要娶镇北王的女儿?”先前钱通等人还觉着顾军得了失心疯,现在顾军却觉得顾北川才是得了失心疯。 什么家庭啊? 就能说出这种话! 镇北王独女,那是普通家庭能娶得了的吗? 别说咱家只是商贾之家,就算是士大夫之家,甚至是和杨家一般的四世三公传家,也不敢妄言能配得上安阳郡主啊! “儿子啊,咱不说胡话。” “你究竟看上了哪家女儿,爹明儿个就替你上门提亲,至于这安阳郡主之事,就莫要再提了。” “人家远在北疆,与你八竿子打不着,怎地就能看上人家?” “爹,我说的是真的。”顾北川愈发无奈。 “还真的,儿子啊,当爹的说你一句不是,最近是不是有些飘了?觉着自己出息了,有能耐了,就谁也不放在眼里了?” “那可是安阳郡主!镇北王独女!整个天下,恐怕也就皇室的那几位极尊贵的皇子能配得上她!” “咱就是普通商贾出身,娶个同样商贾出身,知书达理的女子便够了,莫要去好高骛远。” 被说了一通的顾北川无可奈何,干脆闭嘴不言。 反倒是顾兴文僵在原地,仔细思索一番后,恍然大悟道:“爹!兄长说得好像是真的!” “嗯?二郎,爹在与你兄长探讨婚事,怎地你也出来搅乱?” “不是啊爹,我先前在乾都时,曾听人说,安阳郡主最近三年来,一直都居住在淮南的靖王府中。” “况且兄长也不是个说谎的性子,所以,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轰! 此言一出,顾军好似被从天而降的雷霆击中一般,僵在原地。 随后一股庞大的惊喜如同浪潮般从心底涌出,将其整个人彻底淹没。 良久之后,才缓过神来,嘴中却依旧喃喃着道:“安阳郡主,我儿子要娶安阳郡主。” “祖宗保佑!当真是祖宗保佑啊!” “老李说得不错,我老李家祖坟当真是埋得好!” “否则也不能连出两个麒麟子。” “要是娶了郡主,北川你…今后岂不就是郡马爷?” “我顾家,也算是半个勋贵之家了?” 脑海中狂喜过后,依旧存有阵阵余潮,叫顾军回味无穷。 顾北川见其这副状态,实在是不忍心告知镇北王被朝廷猜忌,导致项芷柔被连夜带往乾都为质的消息。 只好道:“爹,莫要这般想,八字还没一撇呢。” “诶,你说的什么话?这种事情,那不就得一撇一捺着来吗?” “反正爹不着急,你慢慢来。” “对了,我听说那位沈员外说,你过几天便要去乾都?可是去见安阳郡主?” “自然是的,我走后,飞鸿的生意还得劳烦父亲多多照看一二。” “福伯这些日子以来帮我了不少,且年岁已大,不便奔波劳碌。” “我便打算将他留在淮南,帮助父亲。” 一旁的福伯闻言,即刻站出身来,躬身行礼道:“老爷。” “阿福,倒是有些日子没见了,身子健朗了不少。”顾军寒暄一句后,便对顾北川拍着胸脯道:“你且放心,飞鸿的生意我一定给你打理妥当,只是你得早些带着安阳郡主回来,为父年岁毕竟大了,也该当爷爷了。” 顾北川闻言,神情一愣,只能报以苦笑。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58章:掷地有声 最近这些时日,江淮两郡布商业发生了件大事! 江南郡诸多中小型布商,竟纷纷加入飞鸿!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江南郡布商业二把手顾氏布行的表态。 不知为何,这位先前坚定的反鸿份子,突然之间便转了性子,竟开始带头宣扬起飞鸿的好来! 而隐约有江南布商联盟盟主之称的钱氏布行,非但没有组织顾氏布行,反而听之任之。 甚至还有钱氏布行要跟随顾氏布行脚步,一同加入飞鸿的传闻。 虽说不知这传闻真假,但经此一役,江南布商联盟可谓名存实亡,再也翻不起丝毫风浪。 江南布商业,也尽入飞鸿彀中! 要知道,在此之前,江南布商联盟可是最为积极的反鸿势力。 这一夜之间,却成了这般模样。 要说其中没点隐秘,众人怕是不信的。 可不论其中有何隐秘,却也不是两郡百姓一时半会儿能猜得出来的。 ..... 松山书院! 今天是松山书院内部,一年一度的文坛大会,所以格外热闹。 不仅书院的师生们会出席,就连一些已经出师,但声名在外的校友,也会千里迢迢地赶来参加。 别的不说,单单就这份凝聚力。 松山书院就无愧江南第一书院的名头,也不枉它能教导出那般多的才子! 高台之上,五柳先生一袭白衫端坐,可谓仙风道骨。 下方则是书院的教习先生,再后方才是诸多学子。 从他的角度看下去,书院当真是人才济济。 “诸位,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文坛大会。” “说实在的,今年书院发展得很是不错。进士中的也不少,尤其是顾家二公子顾兴文,更是高中金榜第五名!” “这样的成绩,不说和淮南郡比,但和周遭其他郡县比起来,至少是绰绰有余了。” 台下众人闻言,欣喜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无奈。 世人皆知,江淮有两大书院! 分别是江南松山书院,以及淮南白鹿书院。 院长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儒,分别是五柳先生和秦修文。 这秦大儒的文学造诣,他们认可,为人更是憧憬。 但有一点,他们不认可。 那就是白鹿书院! 在他们心中,江淮两郡第一书院必须是松山书院! 所谓的白鹿书院,在创始之初就不如松山书院,时至今日,也是一直被松山书院压在身下,从未有过赶超之势。 但偏偏…淮南今年出了个文曲星。 当真是神仙一般的人! 就凭他一人,愣是把淮南文坛的名气,抬到了江南文坛前头。 而白鹿书院,分明什么也没做,顾北川更不是它教导出来的,却自然而然地,被江淮两郡文人才子,排在了松山书院前头。 这也是白鹿书院第一次,在排名上超越松山书院。 憋屈不? 那肯定憋屈啊! 但又能怎么办呢?有些时候,这世间的绝大多数事情就是这般不讲道理。 他们咬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谁叫淮南文坛出了那么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呢? 砰! 就在这时,书院大门处一声巨响传来。 众人闻言,身躯无不一震,心想莫不是踢馆的来了? 然而,下一刻,却是传来了一阵气喘唏嘘的呼喊声。 “不…不好了!” “出…出大事了!” 只见一身穿青袍儒衫的读书人,正气喘唏嘘地赶来。 一边走,一边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呼喊。 那声巨响,想必也是其踹门发出来的。 众人见状,无不皱眉。 身为院长的五柳先生更是直接出言呵斥。 “你是哪位教习的学生?殊不知,读书人当遇事有静气的道理?” “我辈研读圣人经典,养一口浩然气,理当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胸襟气度才是。” “若是我松山学府,人人都像你这般,那该成何体统?” 五柳先生这番话说得有些重了,但满座教习和学子,却并不觉得过分。 身为读书人,怕是全天下除去官员之外,最讲究礼仪的群体。 眼下这位儒生,在松山书院一年一度的文坛大会上如此失仪,五柳先生身为院长,说教一番也是应该的。 见那青衫儒生气喘唏嘘,却又急着说话,五柳先生不禁再度皱眉,道: “你这后生,当真是莽撞至极,还是先平复一番,再做谈吐为妙。” 那儒生闻言,倒也不恼,而是在原地喘息少顷。 等气息平复过来之后,才道:“先生,大事不好了。” “荒谬!你且看看这满座的文人才子,我松山学府正值春秋鼎盛,何来的大事不好?”水溪先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呵斥道。 好吧,其实也不是坐不住,而是因为这弟子是他教出来的。 在众人面前这般做派,说实话,有些丢人。 于是水溪再度使了使眼色,示意那儒生不要再说,快些入座才是。 可那儒生仿佛没看见一般,依旧扯着脖子高声道:“先生,我方才听闻,那淮南诗君顾北川,其实…” 轰! 这番话还没说完,但“淮南诗君顾北川”七字一出,便引了众怒。 谁不知道,今日乃是松山书院的文坛大会。 在这等大喜的日子,你却偏偏要提一个让大家伙儿都不痛快的人。 是何居心? 自古以来,文人相轻。 更别说江南文坛与淮南文坛向来都是竞争关系,双方关系可不见得有多好。 尤其是在淮南出了个顾北川之后,关系更是进一步恶化。 你这儒生,本就迟到,且大声喧哗,不通礼数。 现如今,却还要在大会上提及顾北川之名,究竟是要作甚? 见周遭诸位同僚纷纷怒目而视,水溪也急了,怒意涌上心头,大声呵斥道:“你这逆徒!还不快快落座,在那胡言乱语什么?” “一口一个顾北川,那顾北川就算再厉害,也是淮南文坛之人,于我江南文坛何干?” “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去羡慕人家的名气,而是发奋苦读,写出更好的作品,争取在名气上超越对方!” “这等道理,我早已说过千百遍,你怎地就是不懂?” 水溪这番批判,可谓掷地有声!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59章:信口雌黄 “枉我以前一直觉得水溪兄只会靠顾兴文搏出位,没承想,水溪兄竟能说出这番至理名言。” “现在看来,倒是我鼠目寸光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水溪兄这番觉悟,当真不俗也!” 听着周遭众人的夸赞,水溪也不禁有些飘飘然。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他的日子过得一直都不怎么好。 先是被甄仁义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了面子,随后,那顾兴文也是个白眼狼,高中之后,半点不认他这个昔日“恩师”! 两桩事情加起来,导致他在松山书院一众教习中的地位可谓是一降再降,再无起初的超然地位。 但现在…他似乎找回了一点当初的感觉。 原来,我不靠顾兴文也能得到同僚们的推崇! 心念至此,其模样不禁又凛然三分,对那青衫儒生大声呵斥道:“还待在那作甚?还不快些落座?” “今日等文坛大会结束后,你单独留下,我是要考校你功课的。” “若是最近有些懈怠,我决不轻饶!” 此言一出,水溪能感觉到,周遭看向他的目光又多了三分,顿时窃喜。 那青衫儒生被水溪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呵斥,也来了脾气,面色憋得通红,怒道:“那淮南诗君顾北川,其实是我江南郡人!” 轰!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文坛大会本是文人才子们相互探讨,交流读书心得的场所。若是有所见解,大可上台阐述,在此期间,台下众人则必须保持安静。 然而现在,整个文坛大会现场都好似炸了锅一般,喧嚣声四起,再也无法保持安静。 高台之上,本该最为老成持重的五柳先生,此刻也是霍然起身。 踉跄着几步上前,走到高台边缘,用满是不可思议的眸子看向那青衫儒生,语气颤抖道:“你…你说什么?” 那青衫儒生闻言,却是一声冷笑,道:“我说,我辈研读圣人经典,养一口浩然气,理当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胸襟气度才是。” “五柳先生身为松山书院院长,更应当以身作则。可院长现在的表现,可全无半点静气。” 听见自己刚才那一番言论从青衫儒生口中再度涌出,五柳先生顿时僵住,如同吃了苍蝇般难受。 但片刻之后,便调整过来,竟对着那青衫儒生拱手作揖,弯腰行了一礼。 这番举动,不仅把那青衫儒生吓得够呛,周遭教习和满座师生同样惊骇莫名,更有少数人直接站起身来。 五柳先生什么身份? 不说其江南文坛魁首的身份,单单一个松山书院院长的身份,就能压死人。 这等人物的躬身行礼,又岂是一个身无功名的学生能承受得住的? 除非…你叫顾北川。 青衫儒生赶忙还礼,恭敬道:“先生,您这是作甚?” “我意识到,我先前那番言论却是有些过激,想来是对你造成了不当影响。” “我辈读书人,理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众人闻言,纷纷肃然起敬。 不愧为一代大儒,这等心性修为,确实叫人高山敬仰。 若是他们成名已久,却被一毛头小子当场冲撞,怕是要面上无光,心中恼火,下不来台。 五柳先生却能向一小辈致歉,如此看来,他们在心境上的修行,确实还有不足。 “古之圣人又有所言,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我辈读书人,若有不懂之处,理应向上诚心请教,向下不耻下问。” “可否请阁下详细告知那淮南诗君顾北川一事?” 五柳先生这番话说完,不仅折服了众人,更是折服了那青衫儒生。 只见其急忙点头,随后道:“弟子也不大清楚,只是最近江淮两地都在传,那顾北川,其实便是我们江南郡顾氏布行东家——顾军的长子。” 轰! 此言一出,水溪率先跳了出来,怒斥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这竖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在此信口雌黄,满口胡诌。” 众人闻言,则是纷纷诧异,不明白水溪为何反应如此激烈。 “水溪,他不过是一学子,有些话就算说错了,也情有可原。” “你身为教习,怎可一而再再而三地呵斥?” “若是我书院教习都如你这般,学生们还如何敢向长者请教?”五柳先生脸色一板,呵斥道。 “不错,水溪兄反应有些过激了。学生嘛,就算有些问题,也应当以教导为主,万不可动辄呵斥。”周遭也有同僚劝慰道。 大乾虽然讲究天地君亲师,学生们对老师尤为尊重,但身为老师,也不能动辄打骂呵斥学生,否则如此德行,何以为师? 那青衫儒生见这么多教习为自己说话,胆子也大了起来,更何况他平日里对水溪这个教习就不怎么感冒。 觉着他胸无点墨,架子却摆得比院长还大。 于是便怒道:“那水溪先生倒是说道说道,为何不可能?” 面对质问,水溪也是怒道:“因为我曾教导过你口中的顾家大公子!” “我可以发誓,那人不但不尊师长,且愚昧不堪,难以教化。” “更是整日整日地缺课,不爱,反而尽爱在外头结交些三教九流,终日流连花坊,行些偷鸡摸狗之事。” “我从未教导过如此顽劣的学生,和他弟弟顾兴文比起来,实乃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如云泥之别!” 此言说完,周遭众人也是有些发懵。 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顾北川在淮南,可是声名赫赫的诗君,更有不少人,称其为天上文曲星下凡,将其当作神仙中人看待。 怎地到了水溪这里,就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百年难得一见的顽劣纨绔? 可是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又不似说谎。 一时间,众人不禁陷入为难之中。 水溪见状,想着为自身言辞增加几分可信度,便对那青衫儒生再度呵斥道:“依我看,你便是信口雌黄,想着以此作为迟到的借口!” “当真是懒惰成性,无药可救!” 受了这等污蔑,若是一般学生,想必也就算了。 可那青衫儒生,却是半点不虚水溪,同样怒斥道:“依我看,信口雌黄的是你才对吧!” “我这里可有证据傍身,你呢?又能拿出来什么?”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60章:顾北川之争 证据? 水溪闻言有点发虚,他哪来的证据可言。 但想起记忆中顾北川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便色厉内荏道:“我虽无物证,但当初却亲自教导顾北川,我自己便是人证!” 周遭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水溪好歹也是松山书院教习,不至于谎话连篇。再者说,他当初也确实教导过顾家大公子,这一番话,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谁承想,那青衫儒生听了,却是哄然大笑,道:“水溪,你好歹也是书院教习,焉能不知识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道理?” “南梁曾有学子,开窍之前,浑浑噩噩,平庸度日。开窍之后,读书习字,却一日千里。”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你又怎能凭借昔日粗浅印象,来论证此顾北川非彼顾北川呢?” 轰!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难以想象一介学子,竟能说出这等有深度的话语。 甚至还曾听过那位南梁神童一日悟道的典故,实在难得。 这等学子,在水溪的教导下,为何声名不显? “哼,信口雌黄,开窍之说纯属南梁戏言,我辈读书人,脑子里的学问无不是自身一点点苦读所得,岂有一朝悟道的说法。” “我倒是要看看,你所谓的证据,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那青衫儒生闻言,一张脸涨得通红,厉声道:“那你可听好了!” “不知诸位可曾听说,顾氏布行东家顾川带头解散江南布商联盟,同时将麾下产业尽数并入飞鸿一事?” “自然知晓,但这和顾北川又有何干系?”高台之上,五柳先生也坐不住了,出言问道。 “自然有关系,诸位有所不知,这顾家的布商铺子,乃是祖上传下来的。” “早些时候,顾军可是宁愿把铺子砸在手里,也不愿意被飞鸿吞并。” “为此,还组建了名为江南布商联盟的组织与飞鸿对抗。” “如今却是主动往上凑,把自己半数家财拱手让人,若顾军不是顾北川之父,他又岂会如此?”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说得有道理啊,商贾重利。 若非事出反常,岂会把祖上传下来的基业拱手让人? 但反过来一想,如果这份基业是让给自己儿子,那就什么都说得通了。 这哪是拱手让人,分明是继承家业啊! 相比之下,水溪的言论反倒是有些想当然了,过于主观。 好似他认定顾北川是纨绔,顾北川便只能是纨绔一般。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就算顾北川早年间顽劣,但完全有改过自新的可能嘛。 “哼!说来说去,不过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传闻罢了。” “这等传闻,三人成虎,今日能说成这样,明日便能说成是那样!” “在座的诸位都是有学问的读书人,焉能相信?” “若是你不能拿出实打实的证据,便是信口雌黄!” “理应逐出书院,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不少教习暗暗皱眉。 大乾文坛里,首重名声。 若是眼前学子当真被逐出书院,少不得要在文坛中落下个恶名。 虽说不能将其前途毁于一旦,但多少都是会有些影响的,甚至影响还很大。 水溪却这般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难免有威胁恫吓之嫌。 就连高台之上的五柳先生,听闻此言之后也是暗暗皱眉。 就算这学生当真有什么不对之处,也应当由自己这个院长来惩处,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介教习说话? 刚要出言呵斥,就听那青衫儒生冷哼一声,掷地有声道:“那我如果告诉水溪教习,顾军今早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顾北川正是其子呢?” 轰!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如果说刚才大多数人还对所谓的顾北川是江南郡人一事持观望态度,现在便是深信不疑! 顾军怎么说也是江南郡有头有脸的人物,既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也不见顾北川出来反驳,那这则消息,八成便是真的。 天啊,那位短短时日,便在大乾文坛闯下赫赫威名,素有天上文曲星下凡之称的淮南诗君,竟真是他们江南郡人! 以往,淮南文人可没少拿顾北川来压他们! 为此,他们私底下还曾怒骂过顾北川。 但,以往骂得有多狠,现在那份惊喜便有多强烈! 难以置信,当真是难以置信。 “大喜事!当真是天大的喜事!” “今日能得闻此事,便是比文坛大会还要大的喜事!” “有了顾北川,我江南文坛要一飞冲天了!不仅能横压南方诸多文坛,甚至能和部分北方郡县掰一掰手腕!” 高台之上,五柳先生看向台下喧嚣之声四起,完全破坏了文坛大会安静场景的众人,不仅不动怒,反而喜上眉梢。 “好!好啊!当真是天佑我江南文坛!” 大乾文坛,自古以来便是北强南弱的格局。 但他们江南文坛本就是南方数一数二的文坛,现如今又得了顾北川。 那这北强南弱的格局,也是时候该变一变了! 一时间,众人都沉浸在各自的喜悦中,无法自拔。 直到一道突兀声音响起:“如果淮南文坛不肯放人怎么办?” ……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从极动转换到极静,不过一瞬之间。 听见这话之后众人这才幡然醒悟,自己好像有些太想当然了。 现如今,那位下凡的文曲星,可还远在淮南呢! 当务之急,不是开庆功宴,而是怎么叫顾北川认祖归宗,回归江南郡。 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咱得抢人! 砰! 一声巨响传来,一位儒生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道:“顾军乃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氏,顾北川自幼便生在江南,长在江南,于情于理,都该是江南郡人!” “不过是去淮南暂住了些日子,这便要说他是淮南人?当真是荒谬至极!” “若是都要这样论,岂不是我去乾都一趟,便是乾都人?去阜阳一趟,便是阜阳人?去北疆一趟,便是北疆人?” “亦或者说,我去北燕一趟,便是北燕人?” “若真当如此,咱们和北燕的仗也别打了,互相串串门,也就成了一家人。” “荒谬!当真荒谬至极!”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61章:难辞其咎 “好!” “说得好!” “我江南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顾北川就该是我江南郡人!” 那人的一席话,引得众人连连喝彩,拍手称快。 顾北川不仅在江南出生,更在江南长到了十八岁。 去淮南居住的日子,则不过短短半年。 甚至,顾北川在衙门的籍贯,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江南郡人氏! 都这样了,若是淮南文坛还有脸来抢人,当真是没脸没皮了。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乐观,也有人忧心忡忡,语气带着几分忧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顾北川毕竟是去了淮南才成为诗君的。” “淮南文坛完全可以说,顾北川是他们教出来的。” “这样一来,顾北川虽是我江南郡人氏,但文学上的成就,却要尽归淮南。” “且我观顾北川之作品,对淮南风土人情,气候风景多有涉猎。” “比如《淮南秋·赠项白》,《淮南雪·赠仁义》,他们完全可以拿诗文说事。” 这番话一出,众人心中原本激荡不已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有道理啊! 文坛文坛,说到底,还是以文学作品论地位的地方。 顾北川的籍贯还是江南不假,只在淮南呆了半年也不假。 但人家在江南的时候,是个…是个纨绔啊! 去了淮南,才开了窍,成了好似文曲星下凡的诗君。 所有文学作品,也都是在淮南创作而出的。 更有甚者,那十个进士,包括状元,也都是在淮南教出来的! 这些实打实的硬核战绩,于情于理,都应当算在淮南文坛头上才是。 你拿这个去质问人家,人家说不得还得反问你一句,为什么顾北川在我淮南便是诗君,在你们江南却只能做个纨绔? 只怕不是人的问题,而是地方的问题吧! 你说说,面对这样的质疑,能怎么反驳? 那当真是哑口无言,说不出半句利索话来。 想清楚整件事可能造成的后果以及走向后,包括五柳先生在内,所有人都是脸色铁青的。 人呐,最害怕的,往往都是失去,尤其是已经得到之后的失去。 他们本已经做着依靠顾北川,从此称霸南方文坛,与北方文坛分庭抗礼的美梦了。 可在紧要关头,你却非要泼一盆冷水下来,把人给叫醒,告诉他,淮南文坛八成不会放人。 这谁受得了? “淦!” 别忘了,这是个有武功的世界。 大乾的儒生,平日里可不是只会读书,家世好些的,也会寻一门武功习练,好强身健体。 所以不少儒生都是有武功在身的,此时怒火攻心,当即便谩骂出声。 有些脾气不好的,更是狠狠一拳砸在木桌上,只将其砸得四分五裂,应声碎裂。 五柳先生见状,也是感同身受。 自朝堂归来,退隐山林之后,他便一直心有静气,当真到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境界。 可如今,他破防了! 彻底破防了! 怒道:“究竟是谁把顾北川逼去淮南的?” 台下,已经尽量低头,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水溪听见这话,身体顿时一个激灵。 头颅不禁又低了三分,眼见就要伸到桌子底下去了。 他现在就恨学府的地板为何没有地缝?若是有,他当真想钻进地缝里逃走。 不过好在,这时候有一道愤慨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自然是那顾军!一介商贾,不懂文学,不知教导。” “顾诗君好生生的读书苗子,硬是被他教成一个纨绔公子。” “最后还打着料理生意的幌子,把顾诗君送去淮南!当真可恨!” 高台之上,五柳先生闻言,声泪俱下,怒斥道:“顾军此子,不当人子啊!” “没错,不仅把顾诗君拱手让给淮南,害我江南文坛少了一位举足轻重的大儒,更是把好好的读书种子,逼去经商!” “暴殄天物,那顾军就是暴殄天物!” “若是顾诗君一心钻研圣人经典,怕是能博古通今,有望自成一家,成为古之圣人那样的角色啊!” “现在可好,毁了,全毁了!” “顾军此子,当真是不当人子!” 顾军好歹也是江南郡有头有脸的布商,平日里乐善好施,若遇灾情,必然搭建粥棚施粥。 所以在十里八乡,名声可谓极好。 即便是最为轻贱商贾的读书人,平日里见着了,少说也得称呼一句顾员外以示尊重。 现如今,却因为生了个“不肖子”,被一整个松山书院的师生点名道姓地痛骂。 积的那点阴德,怕是都压不住棺材板。 听着耳畔传来的众人怒骂,水溪把头又压低几分,同时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没怀疑到老夫头上。 多事之秋,最近当真是多事之秋,诸事不顺。 此次文坛大会结束之后,便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好好躲一躲那股子霉运。 然而,就在他暗自庆幸时,却突然感觉到自己仿佛在被人注释一般。 于是便悄摸抬起头来,四处打量。 不一会儿,便看见青衫儒生那带着几分戏虐的眼神。 心中顿时一凛,脸庞上更是浮现出哀求之色。 然而那青衫儒生却是不管不顾,举起手来,大声道:“诸位,依我看,顾员外固然可恨,但他毕竟是顾诗君生父。” “这件事说到底,也不过是人家的家事,咱们做外人的,倒是不好指责过度。” “反倒是我松山书院有一人,对顾诗君在淮南成名一事,难辞其咎!” “说起来,其责任,怕是比顾员外还要更深三分!”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众人注意。 就连五柳先生都将目光投了过来,敦促道:“此人是谁,速速道来。” “还能有谁?无非就是咱们书院的好教习,水溪先生是也!” “当初顾员外可也是望子成龙来着,将长且年幼的顾诗君送到咱们松山学府来求学。” “恰好分到了水溪先生门下,对于这等璞玉,水溪先生给出的评价却是不堪造就,从未见过如此顽劣之徒。” “说不得,便是受了水溪先生这等奚落,顾诗君才君子自秽,直到去了淮南,无拘无束,才开发出一身本事,最终大有所成。” 听闻此言,看着周遭越来越多的不善目光,水溪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如果我犯了错,请让我去死,而非如此折磨于我!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62章:终至乾都 近些日子以来,江南郡发生了一件怪事。 不知为何,原本在商贾界很有威望的布商顾军,以及松山书院素有名声的教习水溪。 突然之间,就被商贾和读书人两个群体逮着痛骂。 且骂声尤为刺耳。 什么顾军不当人子,枉为人父。 水溪更是无识人之名,不配继续在松山书院任教。 起初还有人不解,这两人究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值得被这般痛骂。 但是等了解清楚事情始末之后,便利落地扔下矜持,加入到了谩骂队伍当中。 为何商贾与读书人对这两人能这般反感?甚至是厌弃? 归根结底,还是落在顾北川头上。 此人虽说崛起不过寥寥数月,却璀璨如星辰。 不仅在短短时间内留下若干脍炙人口的诗词佳句,更是建立起足以撼动两郡经济命脉的庞大产业! 只可惜,这些东西,统统落在了淮南! 要知道,顾北川可是他们江南郡人! 这就相当于空有宝山而不自知,还将其拱手让人。 天下哪里有这般蠢笨的人? 所以江南郡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周遭郡县闻之,无不哄然大笑,更有甚者,出言讥讽。 那江南郡人受了气,骂这俩人的声音自然也就更大了些。 尤其是以五柳先生为首的江南文坛,更是憋了一肚子气。 前些时日,他们好言好语,奉劝淮南文坛把顾北川还回来。 却被秦修文一口拒绝,并直言凭本事抢的,凭什么要还?从今以后,顾北川就是淮南郡人! 这话一出,可没把五柳先生气得够呛。 若非顾忌自己读书人的身份,指不定就杀上顾府,薅起顾军的衣领质问了。 结局就是,江南文坛非但没能称霸南方,与北方抗衡。 还险些沦为整个南方文坛笑柄,着实叫人气大。 但这一切,于顾北川而言,却并无太大干系。 此时的他,依旧在飞鸿旗舰医馆的小院子中,一招一式演练十二重楼斩仙刀。 尽管他融合了两世灵魂,悟性超群。 但十二重楼斩仙刀毕竟是刀峰绝技,难度奇高。 导致他勤学苦练半月有余,也迟迟未能入门第一层。 不过好在,总算有些进度。 刀招更加凝练了些,也更加圆润了些。 若是日日如此苦练,那第一层境界,想来也不远了。 呼! 顾北川收刀而立,将胸中浊气尽数吐出,却是皱了皱眉,似是对进度不大满意。 李东璧却站出身来,道:“还算不错。” “几时动身去乾都?” “与万宝会合作的诸多事宜已经安排妥当,飞鸿也交给了父亲和沈贵等人打理,按理来说,已然是没有了后顾之忧。” “只是乾都凶险,只怕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险地,本想把这刀法练入门之后再去,现在看来,此刀法却并非一朝一夕便能练成,应当还要些时日。” “既然如此,那便事不宜迟,明日启程便好。” 李东璧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道:“可需通知其他人?” 顾北川摇头,道:“此去乾都,主要还是为了医治项姑娘。但项姑娘身份特殊,所以此行理应隐秘,最好只有你我二人,便不通知了。” “既然如此,那便明日动身。” …… 半月之后,乾都正南大门。 此处大门,由于城门之上高悬朱雀神像,故而名曰朱雀门。 与北方玄武门相互呼应,拱卫乾都。 朱雀门虽是南门,不用面临北疆威胁,但来往守卫依旧不少。 只因这里每日进出的人口都是海量,若不仔细盘查,怕是很容易出问题。 而今日,朱雀门的入城人群中,便多了两个身穿锦衣的少年。 准确地说,是一少年一青年。 正是风尘仆仆,赶了半月有余的路才到达乾都的顾北川、李东璧二人。 并未像影视剧中一般在入城时受到盘查,他们入城的过程十分顺利。 但紧接着,入城之后,问题便也来了。 该去何处寻项芷柔? 两人虽说不是路痴,但好歹也是初入乾都,人生地不熟,连方向都分不清,更遑论找到项芷柔了。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边走边看,先领略一番乾都风光。 这乾都确实繁华,即便淮南已经被顾北川经营得风生水起,各式各色的产业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大大丰富了淮南居民的物质和精神生活。 但说实在的,即便是一样的高楼,远远看去,却依旧没有乾都来得有底蕴,有气势。 有些城,就是有着浓厚的历史底蕴。 你一进来,便能感受到些不一样的文化气息。 这座乾都,自太祖高皇帝建国起,时至今日,已伫立在此三百余载岁月。 期间经历过风霜雨打,战火摧残。 城门坏了再修,修了又坏。 城中建筑,也是一茬接一茬,老的不去,新的不来。 哪怕城中居民,多多少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比之南北方居民,约莫是多了几分大气。 “好一个乾都!”看着车水马龙的乾都南街,顾北川如是感慨道。 李东璧打眼瞧了瞧,却是感慨:“在此处,居大不易也!” 顾北川闻言,轻声笑了笑,道:“不论在何处,若无本事,自然居大不易。可若有赚来银钱的本事,则处处是吾乡,人人是吾亲。” 李东璧闻言,则是讶然,随即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两人走着走着,便路过一家酒楼。 恰好顾北川觉着肚中有些饥饿,便提议道:“不如进去吃喝一顿?也好打听一番项姑娘所在何处。” 李东璧自无不可,两人便这般入了楼。 俗话说得好,这酒楼想来都是打探消息的绝佳之处。 只吃喝之间,两人便将乾都城里里外外的结构打听得清清楚楚。 这座伫立在此三百余载的古城,分东南西北四道城门,分别唤作青龙,朱雀,白虎,玄武。 至于城内,也分四方。 北方乃是皇宫,磅礴大气,威严壮丽。 东方则是永乐坊,其中有着大大小小的青楼和教坊司,乃是供人取乐之地。 南方就是他们现在所在之处,客栈酒楼林立,各种做生意的店铺也是鳞次栉比,应接不暇,叫人看花了眼。 西方就更了不得了,乃是除去北方皇宫地带之外,最为繁华之所。 能赚钱的大生意,都在乾都西街。 最有名的,便是伫立其中的天乾苑,非王公贵族,达官显贵不得入内。 若他们没猜错的话,贵为安阳郡主的项芷柔,定然住在这天乾苑中!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63章:买房记 他们倒也想直接去天乾苑,找项芷柔。 但这天乾苑是什么地方?非世家勋贵不得入! 他顾北川在淮南是个人物,世人敬他三分薄面。 可来了乾都,当真什么也不是。 如何能进得了这仿佛是达官显贵象征的天乾苑? 所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既然短时间内见不了项芷柔,那当务之急便成了找房子。 初来乍到,难免需要个落脚地。 至于去哪儿落脚,毋庸置疑:乾都西街! 虽说去不了天乾苑,但怎么着不也得找个离天乾苑近点的地儿? 两人酒足饭饱,歇息一阵后,便动身前往这乾都西街。 乾都西街只是一条街,整个乾都西方,名为正德坊。 寓意明正己身,以备德行。 许是名字取得不错,连带着发展得也不错。 论繁华程度,怕是除了皇宫里头,就属这儿了。 更有甚者,分明同是乾都人,这乾都西街出身的人,却要称呼那南街出身之人为乡下人。 其优越感可见一斑。 顾北川和李东璧虽说穿得不错,乃是锦衣。 可凡事就怕对比! 和乾南比起来,这两身倒也算好衣裳。 但和正德坊内随处可见的勋贵后代比起来,便显得有些寒酸了。 两人倒也不在乎,就这么朝着乾都西街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便见一同样衣着“寒酸”之人,与他们并肩而走。 顾北川见状,也是一愣,随后朝其拱了拱手,道:“这位仁兄,跟随我二人,不知所为何事?” 那人闻言,咧嘴一笑,道:“两位这身衣着打扮,应当也是来寻事做的吧。” 听见这话,顾北川更懵了,出言询问道:“什么事?” “自然是帮那些个达官显贵做事啊!” “这乾都西街的老爷,个个大方得紧,在这里头寻的事,哪怕是给人家当下人,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但毕竟是大户人家,最重脸面。招人做事,不仅要容貌周正,且衣着还不能过于寒酸。” “我观两位容貌不俗,穿得也与我相仿,难不成不是来寻事做的?”那人脸上显然有些诧异。 顾北川闻言,则是有些无奈。 他好歹也是江淮两郡首富,手中财富,不说富可敌国,但也算是家财万贯了。 可来了这乾都,却被人当成找活儿的长工。 若是传到淮南去,怕是一张老脸都要丢个干净。 一旁李东璧闻言,则是暗暗运转内力,封住口舌,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可他那副表情分明像是在说,你顾北川也有今天? 好嘛,倒是完成了一件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壮举。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免贵姓郑,单名一个健。” 顾北川闻言,又是一愣,随后道:“你这名…不错!” 郑健就郑健,只要不是真贱便好。 “好说好说,两位要去何处?” “乾都西街,天乾苑附近。” 郑健闻言,顿时来了兴致,道:“如此凑巧?我也要去天乾苑附近找活儿干,那里的老爷,指甲缝里漏出来的,怕是都够咱们吃个盆满钵满了。” “既然如此有缘,不如我等同行?” “好说好说,那便同行。”顾北川觉着人生地不熟,有个人带路倒也不错。 郑健闻言,则是心头暗喜。 他可知道,那些个高门大户,招收家丁也好,奴仆也罢,都是一批一批招的。 所以他若是一个人去找活儿,希望不大。 但若是三个人,希望起码翻了三倍。 这就是他为何上前搭话的原因。 “我等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请兄台上前引路。”顾北川谦逊一笑,如是说道。 郑健闻言,先是心中诧异。这是哪来的两个愣头青,连路都不认识就来乾都西街找活儿? 不过随即便拍着胸脯大声道:“老弟啊,你放心,我对这一块熟,今儿个指定到你找到活儿干。” 顾北川闻言,则是一阵苦笑。 良久之后,两人终于到了天乾苑。 只见其中高楼,鳞次栉比,犹如雨后春笋。 郑健望之,眼眸中流露出若有若无的艳羡之色,随后便叹息道:“有些东西,若是生下来没有,这辈子便不会有了。” “两位,别看了。去附近找活儿吧。” “那老哥你可知道,附近哪里有离提天乾苑近些的宅院?” 郑健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道:“没想到啊,你小子看起来呆头呆脑的,竟这般聪慧。” “还知道找个离天乾苑近的宅院找活儿做,是想今后攀上从天乾苑出来的贵人的高枝儿?” “咱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想一块去儿了!” “跟我走着便是!” 顾北川闻言,更加无奈,只能报之以苦笑。 片刻之后,三人再度出现在一片宅院前。 郑健拍着胸脯道:“此处名为乾恩园,乃是距离天乾苑最近一处宅院,其中房屋,其实并不比天乾苑的便宜多少,只是不用达官显贵的身份罢了。” “能住在里头的贵人,多是一等一的大商贾!手里头的白银,当真多如流水!” “你们若是想找活儿,可以去碰碰运气,若是实在不行,咱们再去别处。” 顾北川闻言,对着乾恩园的招牌打量一阵,随后点了点头,满意道:“不用,就这儿了。” 郑健闻言,则是苦笑道:“你倒是一眼就相中了这里,殊不知,这找活儿啊,最重要的就是运气。” “有时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若是有活儿,就合该是咱们的,若是没活儿,便只能去下一家,可懂?” 顾北川笑着点了点头,却不说话,径直向前走去。 走了不远,便被乾恩园正门前一身穿皮甲的卫士拦住,用不耐烦的语气呵斥道:“最近没活儿,快些走快些走,若是冲撞了贵人老爷,你们担待不起。” 顾北川闻言,神色如常,这等狗眼看人低的货色,他上一世见得多了。 李东璧却是皱起眉头,就要上前理论。 郑健急忙抱住他,同时对那皮甲卫士点头哈腰道:“好说好说,我们这就走,肯定不给您添麻烦。” 随后压低声音,对顾北川二人道:“别看这人是给乾恩园看门的,但手里头的权可大着呢。若是惹恼了他,不让我们在这乾恩园门前呆着,怕是一个月也找不着活儿。” “你们初来乍到,收收脾气,与人家道个歉,莫要惹恼了人家。” 李东璧闻言,满脸诧异:“我还要与他致歉?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郑健闻言,立马就急了,心说怎么遇着个愣头青:“天底下有什么样的道理,取决于你兜里有多少银子!你这二愣子,莫要再犟了,给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银子过不去不是?” 李东璧见他表情真挚,不似说谎,心中有几分感动。但要他与那卫士致歉,实在是开不了这口,便瓮声瓮气地后退,一言不发。 郑健见状,便对那卫士陪着笑道:“小地方来的,不懂事。您别见怪,我替他给您致歉。”说完连连作揖,那卫士却并不买账。 直接冷哼一声,呵斥道:“致歉倒是不用,只是乾恩园门前不该出现些三教九流之徒,你们今后莫要再来了。” 郑健闻言,心中顿时一急,下意识便要出言求饶。 顾北川却是冷哼一声,道:“不过一个守门的卫士而已,倒是好大的威风。” “告诉你家主子,我是来买宅子的!” 轰!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64章:安家乾都 郑健闻言,瞳孔微缩,眼眸放大,脸上难以遏制地浮现出惊诧之色。 那卫士也是一愣,随即便露出不屑之色,道:“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若是收拾收拾,你这番话倒是还有几分可信度。” “但你现在这般寒酸模样,还想哄住我不成?” 顾北川闻言,眉头一皱,心说这乾都西街之人胆气到底是足。 小小看门卫士,便敢这般做派。 随即撩开长袍下摆,露出一枚配在腰间的白玉。 那玉佩混元如一,光净平滑,通体上下,竟无一点毛疵。 握在手中,更是散发着淡淡温热。 正面以狂放不羁的草书,镌刻“北川”二字。 一看便是极名贵的物件。 果不其然,当顾北川露出这玉佩时,那卫士的眼睛瞬间便直了。 他在乾恩园当差也有些时日了,平日里达官显贵没少见。 久而久之,眼光自然也就上来了。 这玉好在何处,他不清楚。但是好是坏,却是门儿清的。 和田羊脂玉乃是玉料中最为难得的几种,更何况这一块无论是成色还是分量,都有些不同凡响。 若是真要正儿八经地卖,只怕是个天价! 这人能随时随地拿出这等玉,自然非富即贵。 这一次…好像踢到铁板上了。 见那卫士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郑健还以为这玉不怎么值钱,于是急忙挡在顾北川身前,继续点头哈腰道:“您别生气,我们这就走,等下次来活儿了,定然给您备上些薄礼。” “您大人有大量,就莫要难为我们仨了。” 郑健不停求饶,却被那反应过来的卫士一巴掌抡开,随后气势汹汹地走到顾北川面前,狠狠抡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这一下,不仅郑健看懵了,就连身为当事人的顾北川,也有些不明白这是搞哪一出。 “这位老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 “您看我给您磕一个,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行吗?” “在乾都活着不容易,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说完,当即便跪倒在地,砰砰磕头。 “我家中尚有八十老母,八岁小儿,以待赡养。” “若是没了这看门的活计,我们一家怕是都没了活路啊!” 说完,挺大个汉子,竟有些泪眼婆娑了起来。 顾北川也是诧异,心说乾都人倒是…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能屈能伸。 见其还在磕头,顾北川颇有些无奈,道:“起来吧,此事便这么算了,以后招子擦亮些。” 那人闻言,顿时兴奋起来,又磕了两个响头才起来,道:“好说好说,多谢贵人老爷。” “不知贵人老爷要买那处的宅院,我自可引荐。” “位置不重要,关键是得坐北朝南,面积适中,三进三出。” 卫士闻言,连忙点头,道:“好说,这样的宅院乾恩园多的是,我这就替您去找管事,您直接跟他说便是。” “若是谈妥了,便可请牙行的人来,届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定了文书,交了地契,这宅院也就是您的了。” “若是一切顺利,怕是今晚就能住进来。” 那卫士说完,转身离去,替顾北川办事。 态度之于以往,当真有如云泥之别。 郑健在一旁看着,傻了眼,喃喃道:“淦,原来只会欺负我们穷人,对有钱老爷竟是这番态度。” 紧接着,便想起了自己先前和顾北川说的那些话。 顿时心中咯噔一下,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据说有钱人家的老爷都极重脸面,自己方才那般言行,怕是已经损了这两位老爷的脸面。 这等时候,再留在此处,殊为不智。 于是便悄悄踮起脚尖,想要逃离。 然而还没等走出两步,便听身后有声音传来:“站住!” 郑健闻言,只好苦着一张脸转过身来,陪着笑道:“两位老爷,我刚才说的都是无心之言,您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我…我家里也有老婆孩子,还有八旬老母,我家不能没有我啊!” 他一番话说得可谓情真意切,声泪俱下。 顾北川听了,都尤为感动,道:“既然你不想做这份差事,那便算了吧,我另寻他人,你且早些回家,与家人团圆。” “好嘞好嘞,我这就……等等!您说什么?什么差事?” “哦,我没跟你说过吗?我初来乍到,就算置办了宅院,也缺个管家。本想找你来做这个活计,但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大乐意,只好另寻他人了。” 只听唰的一声,郑健已经到了顾北川身前。 随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痛哭流涕道:“老爷哟,您真没说过。这活儿我乐意,我百分百乐意呀!” “啥都别说了,打今儿起,您就是我老爷!我就是您新宅子的管家!您放心,这宅子的里里外外,我肯定给您打理得妥妥当当!不劳您费心!” “既然如此,以后便好好干,月钱少不了你的。”见对方这般模样,顾北川不禁莞尔。 “好说好说,肯定好好干。”郑健心里也乐开了花。 他来乾都西街,本想找个富贵人家当家丁,若是运气不济,就当仆从。 要是运气好些,也能混个皮甲卫士当当,给人看门。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顶好的活计了。 可现在,他却摇身一变,当上了管家! 管家管家,管理一家的角色! 怎么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换成以前,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差事啊,这就落在他头上了? 莫不是今儿个出门没看黄历?怎么运气这般好? 在顾北川展露自身财力之后,事情就变得异常顺利。 不消片刻,管事便率先到来,带他挑好了房屋,则又叫了牙行的人过来。 随后便是一手交钱,一手给地契。 整个过程出奇地快,林林总总算下来,甚至没有超过三个时辰。 不得不说,不论古今,钱都是好东西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虽说不上什么至理名言,但总归是有几分道理的。 就这样,一行三人,在乾都买了宅子,安了家。 宅院不错,坐北朝南,三进三出,占地面积同样不小,除去会客的正堂和主厢房外,还有东西南北四个厢房,哪怕客人再多,想来也是不怕了。 价钱当然也不便宜,不过对如今的顾北川而言,买房当真算不得什么大额支出。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65章:飞鸿乾都发展计划 安家之后,顾府正堂内,顾北川大马金刀而坐。 李东璧坐在其左方,郑健却是站着。 顾北川想让他坐来着,但封建时代的糟粕一时间难以去除。 他始终端着下人姿态,在顾北川面前说话行事,都颇有些拘谨,倒是没了一开始的洒脱自然。 “郑健,你与我说说,若要在乾都做生意,要注意些什么。”顾北川出言问道。 他可是未曾忘了自己的老本行,既然一时半会进不去天乾苑,见不得项芷柔。 便只能先把生意忙一忙,也好把飞鸿的各项业务扩展到乾都。 郑健闻言,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先思索一番,才开口言说,显得尤为谨慎。毕竟这份活来之不易,在大户人家当差,更应当小心翼翼些。 这年头,钱没有那般好挣。 “老爷,若是在乾南静安坊做生意,倒是没什么忌讳。” “无非是地段要好,店面要大,这样才能招来更多客人。” “当然,也有酒香不怕巷子深的,不过那些都是百年老字号。老爷初来乍到,还是选些人气旺盛的地为好。”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乾南能做什么生意?我来时曾在乾南见过不少酒楼客栈,想必吃食和住宿生意居多。” “非也,这乾都四坊之中,乾南静安坊最大。里头生意也是琳琅满目,做什么的都有。” “做酒楼生意的,布匹生意的,烟草生意的,应有尽有。” 顾北川闻言,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暗点头,倒是小觑了乾都的繁华。 “那乾东呢?据说那里是永乐坊。” “老爷消息灵通,来乾都不过片刻,便打听出这乾西的门道。” “西方确实是永乐坊,只不过做的多数是皮肉生意。” “其中以青楼和教坊司居多,去青楼的多是普通人家,或是读书士子。” “青楼之最,名为花满楼,乃是乾都五大世家当中傅家的产业。” “教坊司之最,则是满园春,乃是五大世家当中孙家的产业!” “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青楼和教坊司林立,甚至低一档的勾栏也有不少。” “那地方,烟柳气极重,深受那些个公子少爷们的喜爱。本是个做生意的好去处,只是都被傅孙两家分完了。” “老爷若是想去,怕是不得门道。” 顾北川闻言,眉头紧皱,道:“难不成乾西只能做些皮肉生意?” 这方面无论是他还是飞鸿,都尤不擅长。 若真要去和已经规模宏大的傅孙两家竞争,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他们甚至连招待客人的女眷从何处招收都不知,更遑论其他。 郑健似乎是察觉到了顾北川紧皱的眉头,这次思索的时间又长了几分,显得更为稳健。 “我听人说,似是还有些做胭脂水粉生意的,在永乐坊同样混得风生水起。” 顾北川闻言,双眸顿时闪亮,一拍大腿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永乐坊内皮肉生意昌盛,青楼林立,那些个女子想要接客,自然少不得胭脂水粉。” “若是能拿下乾东的胭脂市场,哪怕不涉足皮肉生意,同样能赚得盆满钵满。” 顾北川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乾西呢?” “北边是皇宫禁区,若是我没猜错,剩余三坊之中,应当属乾西最为繁华,能赚钱的生意也最多吧。” 郑健闻言,先是点了点头,肯定顾北川的说法,随即便犯起了难,支支吾吾起来。 “有什么话,该说便说,不必藏着掖着。” 听见顾北川这话,他才开口说道:“老爷,乾西正德坊的生意最为赚钱不错,但能在这儿做生意的,背后多少都是有些背景的。” “他们明面上不过是普通商贾,背地里,则要么是官员的产业,要么就是勋贵的产业。” “普通商贾的手,伸不到这块儿来。” 郑健顾着顾北川的面子,话说得漂亮。 但真实意思便是,您一个远道而来的外地人,想做生意,在乾南和乾东搅和搅和也就罢了。 想和乾西最有权势的地头蛇争,怕是活得腻歪了。 顾北川闻言,非但没有皱眉,反而咧嘴一笑。 来之前,他早就预料到了这等情况。 不过那又如何?只见其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无妨,你只管在正德坊内开铺子便是。” “至于名号,打正阳侯的便是。” 郑健闻言,心中一凛,诧异地抬起头来,满脸震惊之色。 “老爷您…还和正阳侯认识?” 顾北川报之以微笑,道:“这份生意,便是正阳侯与我合伙做的,他出名声,我出钱又出力。” “所以这名号,你只管用便是,莫要有太多顾忌。” 郑健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心中便有底气了。” “正阳侯乃是侯爵,哪怕在满地朱贵紫的正德坊,也称得上是极尊贵的一批勋贵。” “有了他的名号,只要咱们做的不是太过分,想必其他人也不敢吱声。”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那便先如此,等明日,你把三个坊都跑一趟,打探一下情况。” “先在乾南寻一处地,我要招工人,开作坊。” “至于其他生意铺子,倒是可以往后延延,慢慢来。” 郑健闻言,点头称是。 就这样,顾北川在乾都的生意正式启航。 首先建的,便是飞鸿作坊,地址位于乾南,倒是有些偏了。不过作坊而已,又不是铺子,偏僻些倒也不妨事,至少便宜。 至于规模,倒是比南山作坊还要大些。 当听说永乐坊能做胭脂水粉生意时,顾北川就决定把后世的那些个香水,口红,面膜,肥皂弄出来。 这些玩意,对大乾这个洗头还要用皂角的国家而言,简直就是大杀器。 哪个女人能抗拒得了? 再把玻璃做出来,做成镜子,论片卖! 作坊建好之后,自然就是招人了。 乾都虽是大乾都城,极尽繁华,但也不是人人都是达官显贵,还是有不少像郑健这样缺活儿干的劳苦大众的。 飞鸿给的待遇又好,招人倒是不难。 作坊的事忙完之后,其余铺子也要一一建起来了。 无非就是买地,建铺子,招人三部曲。 顾北川懒得折腾,便全权交给郑健去做。 本该有些麻烦,但一听说是正阳侯的产业,便统统偃旗息鼓,不敢闹腾。 可见,这块招牌还是顶用的。 哪怕在乾西,正阳侯也是顶尖勋贵。 就这样,飞鸿落地乾都的计划正式启航,一切都开始步入正轨,蒸蒸日上。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66章:做生意 经过半月时间发展,飞鸿在乾都的各项产业陆陆续续地建了起来,有些甚至已经开始盈利。 虽说不如在淮南时那般赚钱,但好歹是个好苗头。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慢慢来便是,对经商之事,顾北川向来不缺乏耐心。 只不过,有些事,则慢不了。 尤其是项芷柔一事,当初分别时便已然受创。 那花满楼女刺客刀上涂抹的毒药,据李东璧所言,乃是剧毒。 也就项芷柔北疆出身,常年习武,身子骨好,能抗。 若是换成一般人,怕是… 可即便如此,这也过去小半个月了。 若是还不抓紧时间治疗,只怕情况堪忧。 所以,今时今日,顾北川带着李东璧,再度来到了天乾苑门前。 半月前两人曾来过一次,那时还是郑健打头。 别说进去了,就连上前敲门都不敢。 但今时今日,顾北川说什么也是要上前问上一问的。 不同于昔日,今天的顾北川穿上了特意定制的衣裳。 整个人看起来显得珠光宝气,贵不可言。 再加上本就不俗的容貌,以及腰间那一枚和田羊脂玉,活脱脱一个高门大户走出来的贵公子。 哪怕在这满地清贵的乾都西街,也是尤为引人注目。 其身旁的李东璧,行医问药数年之久,因为不曾收取药费,所以终年流浪,穿的多是破烂衣裳,直到遇见顾北川,处境方才好上些许。 但今时今日,却同样穿上一身绫罗绸缎,看上去也颇有几分富家公子气度。 古人言,人靠衣装马靠鞍,倒是诚我不欺也! 这一身行头,守门的披甲卫士不敢再轻视,却也未曾就这样将两人放进去,而是将其拦下,恭敬询问道:“此乃天乾苑,不知两位公子有何贵干?” 顾北川眼神睥睨,给人以凌厉之感,又带着三分不满,似乎是在诧异,眼前小卒怎敢拦下他的去路。 “公子消消气,他一个看门的,见不得许多世面,难免冲撞了公子,这样,我来与他好好说道说道。”李东璧一边拦着顾北川,一边对着那披甲卫士打眼色。 那卫士见状,顿时明白过来,忙不迭地致歉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跟我一般见识。” “这是这天乾苑中贵人极多,若是我等不按规矩办事,难免冲撞了其他贵人。” 李东璧闻言,顿觉有戏,便清了清嗓子,咳嗽两声,道:“我们是来找人的,怎么?不让进?” 那卫士闻言,一张脸顿时便苦了下来,哭丧道:“公子,真不是我不让您进,实在是有规定,不是天乾苑住户不得入内。” “放肆!睁开你的狗眼仔细瞧瞧,这位可是正阳侯家的公子!” 听见这名头,那卫士吓得脸色惨白,腿脚都打上了颤。 这天乾苑内多官员,但勋贵却是极少。 为何? 因为真正的武将勋贵,大多都在沧澜郡跟着镇北王,不屑于回乾。 仁宣帝什么人?文治武功,誓要比肩太祖高皇帝的一代明君。 这样的人,岂会惯着这些个武将? 该封的封,该赏的赏,既然不愿回来,那便不用回来了。 直接在天乾苑撤去了众多勋贵府邸。 现如今能留下来的,则是三十年前就跟在仁宣帝身边的老一批勋贵或是其子嗣了。 就比如与乾都五大世家之一同名的平阳侯府林家,就坐落在这天乾苑中。 那可是世袭的侯爵! 虽说老侯爷已然仙逝,但却留下三个子嗣,个个不俗,称得上是将门世家了。 而这正阳侯,论圣眷,可不弱于平阳侯,且依旧在世! 这样的人物,当得上是天乾苑最顶级的一批勋贵了。 他家的公子,哪怕在见惯了达官显贵的卫士眼中,也是极尊贵的一批人。 “公子,小的只是个看门的,得按规定办事,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要不这样,我给您把苑管事寻来,您与管事说道?”披甲卫士眼珠子一转,想出来个祸水东引的妙计。 “还不快去?”顾北川依旧没有说话,维持着跋扈人设,反倒是李东璧狗仗人势地呵斥一句。 “好嘞,两位稍等,这就来。” 不消片刻,一位身穿锦缎却满头大汗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显然便是所谓的苑管事。 那披甲卫士却是不见踪影,显然是不想再淌这趟浑水。 “公子,真不是我不让您进去,而是这天乾苑有规定,不在其中购房之人不得入内。”苑管事将姿态放得极低。 “管事不必如此,其实我们不是正阳侯府中人。”顾北川撤去纨绔人设,认真说道。 听闻此言,那管事瞬间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似乎是在震惊,这年头怎地还有人敢打着正阳侯的名头招摇撞骗?当真是天大的胆子,不想活了不成? “你们好大的胆子!骗到我头上来了!好险,当真是好险,若是让你这等人混入天乾苑,还不知要出什么岔子!” “来人,给我棒杀了这两个混球!” 眼见那管事就要叫人,顾北川岂能容他,连忙出声解释道:“莫急莫急,我们这次其实是来找管事您谈生意的。” 管事闻言,眼眸中的戒备之色顿时消减几分。 天乾苑周遭宅院中,倒确实住着不少高门大户的商贾。 也时常来找他做些买卖,只是眼前这两位的手段,当真过于极端了些。 “做生意便做生意,冒充正阳侯府中人作甚?当真是忒吓人了些。” “害,我们这不是见不着您吗,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 “闲话少说,做什么生意?若是我不感兴趣,你们现在便可以走了。” 顾北川与李东璧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明白,成败在此一举,皆是有些紧张。 最终还是前者开口道:“不知管事是否听说过淮南一品?” 管事闻言,原本平静无波的脸色顿时掀起波澜,眼眸中流露出不可思议之色,重新打量一番眼前的两人,用带着诧异的语气问道:“你们来找我做淮南一品的生意?”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67章:潜入民宅 顾北川闻言,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听说过便好。 “不错,淮南一品所有房屋通体由红砖和水泥打造,坚固美观,受力均匀,丝毫不比天乾苑的宅院差。” “管事若想再了解一番,我们可细谈。” 那管事闻言,心念电转,确实多了三分意动。 毕竟天乾苑从某种程度来说,乃是乾都的标志。 但近些年以来,乾恩园、福泽园等地的宅院越建越好,已有赶超之势。 若是再不拿出些新的东西,再过几年,天乾苑怕是难以保持超然地位了。 淮南一品他自然是听说过的,亦或者说,淮南一品的砖瓦房,就是他物色的新东西之一。 只可惜淮南距离乾都太远,这个法子他只想一想便放弃了,准备另寻他法。 可谁承想,时至今日,顾北川倒是送上门来了。 尽管心中意动,管事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道:“据我所知,淮南一品似乎是淮南当地商贾所建,你们两个乾都商贾,如何能懂?” “诶,管事有所不知,我们就是你口中的淮南商贾,刚来乾都做生意。” 管事闻言,这才放下全部戒备,喜笑颜开起来:“如此甚好!那你们造红砖和水泥的手艺人可曾跟来?” “路途遥远,倒是未曾跟来,不过管事放心,这法子我都记在脑子里,再招人传授一番便是。” “实不相瞒,我作坊已经建好了,红砖和水泥不日便能产出。” “就看管事要不要合作,给天乾苑的房屋换个模样了。” “自然是有这个意愿的,来来来,莫要站在门口说,我们到里头详谈。” 顾北川闻言,眼眸顿时闪亮,笑着连连点头。 顾北川就这样入了天乾苑,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两人才商谈完毕。 这笔生意,说实在的,顾北川未必能赚多少。 毕竟是跟天乾苑这样的皇权机构做生意,有得赚就不错了。 是的,从方才的交谈中,顾北川已经得知,天乾苑的背后靠山就是皇室! 至于皇室为何既出钱又出力,给朝堂官员包括勋贵们建这么些个豪宅,难不成真是吃力不讨好? 自然没那么简单。 若是真出了什么聚众谋反的大事,这么些个官员勋贵住在一起……怕是能一锅端咯。 当然,这仅限于顾北川对仁宣帝的猜测。 正确与否,都与他这个一介白身干系不大。 谈完生意之后,那管事给了顾北川一个临时出入的令牌。 凭借此牌,顾北川可自由进出天乾苑,只是天黑之前必须离开,不得在内过夜。 得到令牌之后,顾北川此行的目的算是圆满达成。 只是他却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带着李东璧在天乾苑内七弯八绕,侦察起了地形。 似乎是在找寻项芷柔的住所。 若是旁人,想在这么大片的建筑群内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两人乃是药王宫弟子,对于药材味道极为敏感。 而当初项芷柔负伤之前,身上沾染了顾北川捏碎的药引气息。 只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气味愈发淡薄,这才需要花些时辰。 否则以李东璧的能耐,也不至于被顾北川这个学艺不精的拉着七弯八绕了。 …… 天乾苑深处,极豪华的一栋建筑内。 披甲侍卫簇拥而立,神情机敏,警惕万分。 手永远放在刀柄之上,以待异动。 此时,一位身穿淡黄长裙,手捧药罐的侍女走来。 在卫士们的注视下,打开药罐,仔细检查一番后这才放行。 入了宅院内,又是七弯八拐,到了宅院深处的一栋阁楼上,敲了敲门。 这才又有女眷带着审视的目光开门,见其手中捧着药罐之后,眼中警惕之色才消散少许。 “药罐给我便好,你回去吧。”那女眷开口。 “是。”侍女闻言之后,则原路返回。 阁楼房间内,那女眷手捧药罐,看着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项芷柔,眉头紧皱,嘴中喃喃自语道:“主子啊主子,您可千万得醒过来,不然我们这些人,统统都得杀头谢罪。” 在怅然与叹息声中,侍女脱去了项芷柔贴身衣物,为其上药。 上完药之后,则躬身退出,随后关上房门。 殊不知,她才刚刚离开,便有两道身影浮现在房门前。 “怎么办?”顾北川看着紧闭的房门道。 李东璧也是眉头紧皱,道:“这门不好开呀。” “不过倒也无妨,我曾医治过一位盗门门徒,他病好之后传给我一门开锁的本事。” “我大可用这房门试上一试。” 顾北川闻言,顿时诧异,心想你个浓眉大眼,立志要做当代药王的男人,竟还发展了这等副业。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吧,我观项姑娘情况似是不太好。” “我毕竟是新手,你莫要催促。”李东璧一边扯下头发,将其伸入锁孔,同时用真气控制,一边如是说道。 片刻之后,李东璧满头大汗,却是得意洋洋,道:“好了。” 顾北川闻言,面露诧异之色,用力一推,便觉毫无阻力,房门应声而开。顿时笑道:“手艺不错,若是以后当不成医师,还能有个别的行当。” 李东璧一言不发,走进门去。 他觉得顾北川在嘲讽自己,你就说这手艺好不好用吧。 顾北川急忙跟上,与之一同走到项芷柔床前。 便见其衣衫整齐,却嘴唇发白,面如金纸。 肩胛处更是有丝丝缕缕的血液渗透而出,看来伤势不容乐观。 李东璧见状,皱眉道:“得掀开衣物查看伤势。” 顾北川闻言,顿时道:“人家好歹是个黄花大闺女,咱们这般做,岂不是坏了人家名声?” “再者说了,这可是安阳郡主!若是被镇北王知道了,岂不是要把咱俩剁巴剁巴了当下酒菜?” 顾北川虽是现代来客,却也深知名节对古代女子的重要性。 他们虽是出于好心,但私闯民宅,偷看人家身子,怎么着都说不过去。 李东璧闻言,也觉得有理,虽说医者父母心,身为医师,脑海中早已没了男女之别,但有些时候,为了患者名节,还是应当避讳的。 于是点了点头,诚恳道:“那我转过身去,你动作快些。” 顾北川:“???”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该章节已被锁定 听闻此言,顾北川可谓瞠目结舌,呆愣在原地。 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李东璧,你不愿做这等坏人名节之事,便让我做不成?” 顾北川虽说和项芷柔之间互生情愫,彼此中意。 但在未经允许的前提下看人身子这等事,他是无论无何也做不出来的。 李东璧闻言却是眉头一皱,道:“莫要闹腾,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还不抓紧时间,万一被人发现,咱们俩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医者仁心,在我们眼中,当无男女之别才是,都是你思想不纯,才会生出别扭之感。” “再者说了,这屋子里就咱们两个男人。项姑娘钟意的是你,你不看,难不成还要我看?” 顾北川被问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未张嘴便被李东璧一口打断道:“那侍女并未离去,待会儿估摸着还要回来,你动作快些。” 淦! 顾北川闻言,也发了狠,一咬牙一跺脚,便豁了出去。 此时的项芷柔虽说脸色苍白,但身段在贴身的丝绸睡衣下却更显玲珑,可谓凹凸有致,引人遐思。 不难想象,衣物下的身躯,定然别有一番风光。 再加上其身份,镇北王独女——安阳郡主。 两相结合之下,这等诱惑,怕是大乾九成的男人都忍耐不住。 不过顾北川好歹是个现代人,穿越之前饱受某音某手摧残。 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 所以倒不至于出尽洋相,只是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罢了。 顾北川探出手掌,将项芷柔衣衫上的第一颗扣子解开。 霎时间,大片雪白映入眼帘。 顾北川不动声色,继续解开第二颗扣子。 到了这等地步,某些显著特征已然映入眼帘,若隐若现,最为撩人。 顾北川鼻头耸动,闻着项芷柔身上的处子幽香,顿时呼吸急促,喉头滚动。 他大意了,没有闪! 这跟后世那些个满脸科技与狠活的妞完全不一样好吗! 诱惑程度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尤其是现在项芷柔还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可谓任君采颉。 这个时候他要是手一滑,做些什么,完全就没人知道。 淦! 这不是妥妥地惹人犯罪吗? 不过还好,顾北川自付定力还算够,便将目光偏移,尽量不去看。 随便伸手继续去解第三颗扣子,因为伤口还没完全露出来。 解第三颗扣子的过程中,因为目光偏移,自然做不到快准狠,肌肤上的接触便不可避免地多了些。 顾北川觉得,他再次大意了,没有闪! 本以为古代女子没有后世那些个护肤品,肌肤应当是比不上后世女子的。 但项芷柔用亲身经历狠狠给他上了一课,什么叫肤若凝脂! 什么叫皮肤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什么叫光是肌肤之亲,便能引人遐思,浮想联翩。 再加上那处规模宏伟的显著特征,真是… 顾北川打眼瞄了瞄,即便以后世标准来评判,这等规模,起码也能位列字母表第四等了吧。 项姑娘竟还有这等本钱,平时穿着衣服的时候看不出来啊。 顾北川这时候脑子乱极了,不知不觉便回想起那句话:女子低头不见脚尖,便是人间绝色。 那项芷柔可不只是人间绝色,起码得两个人间绝色。 不过好在,他没忘了正事,目光向着肩胛部位偏移,便见已经缠好的绷带上渗透出片片血迹。 距离项芷柔中刀,距今怕是已有半月有余。 这伤口竟然还在渗血? 情况只怕不容乐观,顾北川心中微凛,便开始伸手拆解绷带,他的动作极轻,似乎在尽最大努力,尽量不碰触到项芷柔的伤口。 片刻之后,绷带被悉数拆解开来,露出伤口。 顾北川打眼一瞧,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 只见那伤口比起初见之时,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 伤口四周已然发紫,最深处甚至有黑色血液渗透而出。 在淮南等候黄使者到来的那段日子里,顾北川可不只是在习武,偶尔还跟李东璧恶补了一番医学知识。 他现在结合药王宫知识和现代医学知识来看,项芷柔的情况是怎么看怎么恶劣。 别的不说,单单感染就是个大问题。 这伤口周围,青一片紫一片,中心位置更是已经发黑! 这要是没有细菌感染,顾北川死都不信。 细菌感染在现代没什么,因为有大把的抗生素类药物可以进行针对性治疗。 但在古代王朝,那就是能要人命的大病! 所以为什么说打仗死的人多? 就是因为刀伤枪伤如果处理不当,就很容易造成感染。 看见项芷柔如今的状况,顾北川哪还有半分旖旎之心,阴沉着脸将绷带重新包装好,又轻手轻脚地替项芷柔穿上衣服,这才和李东璧一起翻墙离去。 当然,走之前没忘了关门。 回乾恩园的路上,顾北川脸色一直都不怎么好。 李东璧也沉默寡言,导致一路上两人几乎都没什么交谈。 直到回了家,顾北川才出言询问道:“东璧,那女刺客刀上沁的毒,究竟是什么毒药?” “一种北燕剧毒,名唤刀剑蚀骨散。” “若是被涂抹此药的刀剑砍伤,伤口便会迅速恶化,不出几天便会发黑发紫,直至最后,发脓腐烂。” “整个过程痛苦无比,叫人难以忍受。” “最终让人在痛苦中死去,端的是无比阴狠的一种毒药。” “我原以为有宫廷御医出手,项姑娘身上的伤应当不成问题。” “现在看来,这大乾也御医估计都是半吊子,只能延缓毒发,却不能彻底根治。” 顾北川闻言,眉头再度皱紧了几分。 早知道大乾的御医这般不靠谱,他们就该早些来才是。 “那你可有办法祛毒?”顾北川语气中带着几分希冀。 然而,李东璧却是摇了摇头,遗憾道:“刀剑蚀骨散是种随着时间推移,毒性愈演愈烈的剧毒。” “若是半月前,用我那方子尚且能压制,随后再用药王真气涤荡周身,久而久之,这毒性自然也就磨掉了。” “可现在平白浪费半月之久,刀剑蚀骨散毒性已达巅峰,我那方子能起到的作用,怕是微乎其微。” “抱歉…”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69章:抗生素 李东璧是什么人? 立志要登上药王榜首,成为当代药王的男人。 换句话说,那是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啊! 当初为了给人治病,那是求爷爷告奶奶,险些把八公村几百号村民都给得罪了。 现如今,他却遇上一个自己治愈不了的病患。 这对他而言,无疑是痛苦的。 这也是他头一次痛恨自己学艺不精,只是即便他再怎么痛恨,也就救不回项芷柔的命。 “那药王呢?药王前辈可能治得了?”顾北川彻底激动起来,抓住李东璧的肩膀,一边摇晃,一边问道。 李东璧倒也理解他的心情,没有半分恼怒,反而耐着性子解释道:“老师已于医学一道钻研半生,学究天人,更有药泉内各种名贵药材辅助,若是他出面,这刀剑蚀骨散,自然不在话下。” 顾北川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好在他已经和药王宫绑定,药王前辈又是个心善的,想必是会看在这层关系上出手相助的。 “只是…老师云游四方,我们压根就联系不上。就算联系上了,赶来乾都,少说也要半月有余。” “而项姑娘的情况…怕是撑不了半月了。” 顾北川闻言,眼中希冀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乃是一片冰凉。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日场景。 那日,那柄沁着刀剑蚀骨散的刀本是要砍在他身上的!是项芷柔于危急时刻拉了他一把,替他受了这一刀。 也就是说,现在项芷柔正在承受的痛楚,统统应当施加在他身上才对。 “想我堂堂七尺男儿,却要一女子代为受过…”顾北川低吟道,声音中满是痛苦。 “北川…你,你也莫要自责,生死有命,人之常情罢了。”李东璧拍了拍顾北川的肩膀,不太会安慰人的他,也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 顾北川却是摇头,脑海中浮现出项芷柔请他吃天泉鳜鱼的一幕,浮现出项芷柔以为他被绑架,带着剪刀和柴刀冲到正阳侯眼前的一幕,浮现出两人同游平生湖的一幕,更是浮现出两人之间的一封封书信,一句句问候。 有些人,分明与你离得那般近。 怎地一眨眼,便要离开了? 顾北川不信,堂堂镇北王独女,安阳郡主,岂会这般福薄命浅。 “你且详细与我说说,那刀剑蚀骨散是如何害人性命的。” “讲讲它的原理!” 李东璧闻言,先是叹息一声,却也并不拒绝,而是一字一顿地讲述起来,且尽可能讲得浅显易懂。 师傅曾经教导,凡是药王宫子弟下山行走,不能与两种人发生冲突。 一种是自己打不过的,就像那横行一世的和尚。 还有一种,便是病患家属。 就像此时的顾北川。 良久之后,顾北川眼眸中的死灰渐渐复燃。 他好像听明白了! 这刀剑蚀骨散,似乎并不是一种直接要人性命的毒药。 而是一种加速细菌感染的药物! 所以才一开始毒性浅薄,随着时间的推移,毒性才越来越烈。 哪是什么越来越烈啊,分明就是细菌感染到了深处,寻常医者已经无力回天了。 所以,要治这种毒,关键还得是要抑制细菌感染。 也就是说,得要抗生素药物。 但制取抗生素容易吗? 呵呵。 别看现在的穿越者什么都会,一个个的整点发霉馒头就能把青霉素搞出来。 但那纯属是小说作者扯淡而已。 真正制取青霉素的步骤,哪有那么简单。 白求恩知道吧? 在列强入侵时,少数能为了华夏挺身而出的外国人。 当年凭借一身医术,救活了多少我军战士? 但就在1939年,在救治伤员的过程中,不幸感染,最终因缺乏抗生素而去世。 白求恩在加拿大长大,其祖父诺尔曼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一名外科医生。 在祖父的影响下,其打小便立志要成为一名医术精湛的外科医生,更是在卧室挂上了外科医生诺尔曼·白求恩的牌子。 这样一个在医学领域钻研了几十年的资深医生,又是在1939年那个已经有抗生素问世,甚至已经批量投入使用的年代。 依旧死于缺乏抗生素。 可见这玩意有多难得! 现在那些个小说里,动不动整个发霉馒头就把青霉素搞出来的情节,当真是有些弱智了。 你至少也要个培养皿吧?还有温差怎么来的?真菌生存环境怎么来的? 你一个馒头全解决了? 总而言之,想要在古代造出青霉素、磷霉素、红霉素这种强效抗生素,那真是难如登天。 不过顾北川并不灰心,因为他恰好知道一种相对简单的抗生素制取方法。 大蒜素! 一种能从大蒜中提取出来的抗生素。 效果肯定比不上青霉素,但它制取方法简单呀! 大概只需要冰醋,高浓度酒精,以及适当的低温环境就行。 和青霉素的制取难度比起来,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至于管不管用…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不管怎么说,项芷柔都是为了救他才遭的难。 于情于理,他都得豁出命去救人家一回。 这和感情无关,和道德底线有关。 这天底下有多少人,能在自己有能力救人的时候,看着救命恩人硬生生死在眼前而无动于衷? 若是真能做到,那便不是人了,是块石头。 不过光靠大蒜素肯定不够,大蒜素只能抑制细菌感染,但那毒,还得靠李东璧解。 “东璧,你帮我配药。” “我…我不会。” “不,你会!就要你一开始配的那种药,但药效必须要加强。最好能用上些名贵药材,若是你需要的,我可修书一封,用飞鸿的货运渠道将药王宫放在珍宝阁售卖的宝药运来。” 李东璧闻言,顿时眉头一皱,道:“北川,我不是心疼药材。老师曾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算花了再多的银钱,用了再贵的药材,只要能把人救活,也说不得半个不字。” “只是我这药…,对现在的项姑娘起不了作用。就算用再好的药材,也是白搭。” “无妨,你只管去做,剩下的我来想办法。”顾北川眼神坚定,语气沉稳。 李东璧闻言一愣,好似每次要赚大钱时,顾北川都是这副信心满满的模样。 连带着他,竟也跟着生出了几分信心。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70章:震怒 翌日清晨,李东璧起了个大早。 毕竟已经决定要全力救治项芷柔,自然就不能懈怠。 用来克制刀剑蚀骨散的方子名为冰火回春膏。 此膏药并非药王宫传授,而是他自己早年间游历名山大川,收集草药时无意间制成。 哪怕是当代药王孙行看了,也赞不绝口。 这也是为什么李东璧在药王榜上名列前茅,甚至有望成为下一代药王的底气所在! 冰火回春膏分冰火两帖,对刀剑蚀骨散都有不小的抑制作用。 至于具体使用冰贴还是火贴,还得视情况而定。 若是在刀剑蚀骨散初期,只用一种便够了。 不论是极冰还是极热的环境,都能有效抑制伤口溃烂化脓。 但...从昨天项姑娘的情况来看,一种怕是不够,还是两种一起准备稳妥些。 冰火回春膏的制取步骤尤为繁琐,方法更是无比复杂。 即便是他,也需要早些准备才是。 故而起了个大早,为的就是去找顾北川寻些药材,好早些开始制备。 然而,等他走到大堂,还没进去,便鼻头耸动,闻见一股浓郁蒜味。 再往里走些,便看见郑健正满头大汗地撂下一筐蒜。 不远处,还有类似的...三个竹筐。 好家伙,足足四大筐蒜,这味道能不重吗? 李东璧眉头微皱,道:“你买这么多蒜作甚?” “奉老爷之命买的。”郑健微微躬身,行礼过后方才说道。 李东璧闻言,眉头一皱,道:“今早买的?” 郑健点了点头,道:“老爷说急要,量还要大。我便早起去了南街买,毕竟比西街要便宜些。” 李东璧闻言颔首,道:“你先下去吧。” 他关心的不是从哪里卖蒜便宜,而是顾北川要这么多蒜做什么? 这得吃到猴年马月? 再往里走些,就看见一袭单衣的顾北川正拿着杵子,在一石罐里不断捣蒜。 那石罐里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但受限于距离,李东璧看不清晰,不过也不甚在乎,朗声道:“这就是你说的法子?” “不错,大蒜可是个好东西,用来祛毒应当是一把好手。” 李东璧闻言,呆愣当场,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真是大蒜啊。 别说李东璧行医数年,见过的草药不计其数。 就算不是医师,而是普通百姓,对这大蒜也应当不陌生才是。 摸着良心说,确实有些许祛毒的功效。 但...也就那么回事吧。 你平日里吃吃,增强增强抵抗力也就罢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 项姑娘已经中刀剑蚀骨散半月有余了,整个人病入膏肓,毒药深入骨髓。 这时候用大蒜解毒? 李东璧不知道顾北川是怎么想的,不过也没说什么。 他见过的患者家属不少,在面对亲人逝去时,表现得比顾北川更加不堪的也不少。 相比之下,顾北川现在这样不哭不闹,反倒已经算是不错了。 “我今日便开始制备冰火回春膏,回头我列个单子,你让郑健替我跑一趟药铺,把该买的药材都买回来。”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这么点小事你不用跟我说,以后直接跟郑健说就行,我忙着呢。” 见顾北川专注于捣蒜,甚至连头都不曾抬起,李东璧也有些无奈,点了点头道了声好便转身离去。 只是心中对救活项芷柔一事,却不再抱有太大希望。 “罢了罢了,权当陪你玩闹一场。”李东璧离去的途中喃喃自语,嘴角露出苦笑。 …… 许攸何许人也? 太医令也! 堂堂从三品大员! 在这朝堂之上,多多少少也算是个人物。 平日里,对他阿谀奉承,巴结讨好的也不在少数。 然而,就这么一位称得上是站在大乾医术界最巅峰位置的人,此时此刻却如同一条死狗般匍匐在甘露殿地砖之上,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生怕惊扰了龙椅上盛怒的那位。 “你刚刚说什么?胆敢再说一遍!”仁宣帝平静的声音响起。 许攸闻言,身躯却是抖如筛糠。 他在太医令的位置上呆了几年,对仁宣帝多少也算有些了解。 自家这位陛下,喜怒越是形于色,便越是无事。 若是像现在这般,波澜不惊,面无表情。 那就代表,八成有人要脑袋搬家了。 因为这时候的仁宣帝,要么在压抑怒火,要么在筹划手段。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这个小小太医令能承受得住的。 于是许攸只能匍匐在地,拼命磕头,一边磕,一边声泪俱下:“陛下,当真非臣之罪也!” “安阳郡主送到太医院来时,便已经病入膏肓,毒入骨髓。” “那伤口,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乃是被北燕剧毒刀剑蚀骨散所伤。” “这种毒药本就是愈演愈烈的性子,如今过了半月有余,毒性已然强到极点。” “能延缓毒发,保安阳郡主性命至今,便已经是太医院上下通力合作的结果了。” 许攸堂堂太医令,现在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要多惨有多惨。 然而面对他的这番诉苦,仁宣帝脸上却依旧是波澜不惊,语气平淡道:“安阳为什么来乾都,死了会有什么后果,你们比朕清楚。” “难不成,你要坐看大乾上演三十年前的惨剧不成?” 仁宣帝此言一出,许攸心中顿时凛然,惊骇之色溢于言表,就连脸上的眼泪都有些僵住。 随即便是想到了那等后果,开始全身发抖。 这回可不是装的,而是真怕。 安阳郡主的身份,但凡在朝堂上有一点地位的,不会不知道。 她若是死了,可以说镇北王必反! 到时候,且不说北伐大燕,中兴祖宗基业了。 就连原有的一亩三分地,能受不受得住都难说。 毕竟放眼望去,整个大乾朝堂,能和镇北王摆开阵势,过上那么一个一招半势的武将,怕是不过五指之数。 这位王爷,毕竟带了半辈子的兵。 在军营的时间,怕是比在家中还要来得多。 能击败他的,怕也只有冠军侯那等妖孽了,可大乾的冠军侯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想清楚前因后果后,许攸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地磕头道:“太医院一定尽力,抓紧时间研制新药。” 龙椅之上,仁宣帝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点头,道:“需要多少银子,找大司农支取便是。” “诺!”在许攸诚惶诚恐的声音过后,甘露殿内陷入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再度传来仁宣帝那淡漠的声音:“半月之内,安阳若无好转迹象,提头来见。” ……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71章:偶遇皇帝 太医院。 一名御医慌慌张张地跑来,语气都有些发抖,道:“许…许大人,新药又…又失败了。” 砰! 碎裂声传来,许攸将手边的青瓷茶杯砸了个粉碎。 瞪大了眼眸,怒斥道:“那就继续实验!十五天!我们只有十五天!” “要是十五天内新药做出不来,我们都要死!” “明白吗?” 此刻的许攸,怒气勃发,好似择人而噬的饿虎一般。 但周遭御医早已经见怪不怪,自从三天前许攸从宫里回来以来,便一直是这个状态。 心力交瘁,惶惶不可终日,而且尤为易怒。 尤其是在新药实验失败的时候,要么怒骂呵斥,要么摔砸物品。 哪里还像个太医,反而活像个土匪。 不过,倒也正常,毕竟…仁宣帝只给了十五天。 到时候要是救不回安阳郡主,整个大乾都要遭难。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届时,他们太医院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有人都动起来!新药一定要在十五天之内研制成功,这是我们活命的最后机会,明白了吗?” 听着身后许攸歇斯底里的咆哮,众御医手一抖,颇有些战战兢兢,对眼前的工作却丝毫不敢怠慢。 毕竟这关系到他们十五天后能不能顺利活下来! …… 这十五天里,太医院上下,数十名御医,可谓兢兢业业,夙兴夜寐。 除了吃喝拉撒外,其余时间,基本全都用来研究能治愈刀剑蚀骨散的新药了。 但这新药若是能那么容易研制出来,刀剑蚀骨散也就不配为北燕奇毒了。 就在十五天期限到达,新药依旧遥遥无期时。 所有人都慌了! 尤其是许攸,惶惶不可终日。不过片刻,就要摸一摸脖子,以确定脑袋还在。 不过,惊慌了一阵子之后,他们却发现,想象中的死到临头并未到来。 为何? 因为这十五天里,安阳郡主的症状不仅没有恶化,反而在进一步好转! 而仁宣帝显然将功劳全都算在了他们太医院头上,因此非但没有问罪,反而多有赏赐。 不少御医都因此而升官。 至于安阳郡主为什么能转危为安,枯木回春。 他们就不知道了,若是平时,还有兴趣研究一下,但是现在,许攸只想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 故而每日都诚心祷告,祈求这种未知的变化继续下去,祈求项芷柔吉人自有天相,能挺过这一劫。 否则…别看仁宣帝现在龙颜大悦,到时候脑袋该搬家还得搬家。 …… 天乾苑,安阳郡主府。 顾北川悄无声息攀上小阁楼,用李东璧传授的盗门绝技撬开门锁,随后潜入心上人闺房。 再轻车熟路地解开项芷柔衣衫,拆开纱布,从怀中取出装有大蒜素的瓷瓶以及一记冰帖的冰火回春膏。 这段日子,他算是把冰火回春膏的作用机理给研究透彻了。 这玩意就是通过各种药材来产生极寒和极热环境,从而抑制细菌滋生的。 配合大蒜素使用,效果好得出奇。 要不然项芷柔的症状也不能好得这么快。 不过根据顾北川的观察,刀剑蚀骨散滋生出的细菌,尤为顽强。 单单是低温或者高温,都只能短暂抑制其活性,而无法彻底杀死。 更可怕的是,这种细菌还有很强的自适应性。 在连续十五天使用冰贴后,顾北川能明显察觉到,项芷柔恢复的速度越来越慢。 也就是说,冰贴的效果越来越弱。 若是再等上个三五天,怕是要彻底失去效用,到时候这伤口还得恶化。 不过无妨,冰贴没用了,还有火贴的。 等细菌们适应了低温的生存环境,再猛不丁来个高温环境,配合大蒜素,一定能杀死一大片。 到了那时候,项芷柔估计也该醒了。 醒了之后,身体的免疫系统一激活,后续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不过现在嘛,还是要稳扎稳打的。 上好药之后,顾北川又把纱布重新包扎好,同时为项芷柔穿上贴身衣物。 整个过程堪称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顿。 做完这一切后,才动了动身子,准备翻墙离开。 …… 天乾苑,安阳郡主府外,在许攸的陪同下,仁宣帝缓步而来。 虽然听说这几天太医院奏报安阳的情况正在好转,怕是用不了多久,便能痊愈。 但事关重大,他还是想自己亲眼看看。 然而,还没等进门呢,就看见二楼阁楼飞下来一个人影。 裴不让顿时跨步上前,周身罡气外放,整个人气势斐然,如渊如狱。 这样凝实的罡气,别说是在大乾了。 哪怕放在整个江湖,怕也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 “何方宵小?竟敢惊扰我家老爷,还不束手就擒!”裴不让一声厉喝,顿时音波滚滚,摄人心弦。 翻身下楼的顾北川,顿觉头晕脑胀,天旋地转,好似脑袋给人打了一闷棍似的。 顿时大急,下意识地运转药王典。 药王内力涤荡周身的一瞬间,那股子不适之感顿时消退少许,顾北川得以平稳落地。 打眼一瞧,顿生诧异,这不都是熟人吗? 但紧接着,就看见裴不让那副如渊如狱的恐怖姿态,急忙道:“老裴,切莫动手,是我呀!” 裴不让闻言,果真收了手,因为他认出了眼前人。 其身后仁宣帝也是瞳孔微缩,脸庞上浮现出些许诧异之色,开口问道:“姓顾的小子?” 裴不让闻言,转身作揖,恭敬道:“是的。” “好家伙,怎么偷摸跑这儿来了。” “顾家小子,是我,上前说话。” 顾北川闻言,也认出来人正是那位在淮南绑架过他的正阳侯陆旭! 紧张之感顿消,反而十分自来熟地大步向前,同时朗声道:“老哥,好久不见哈。” 仁宣帝闻言,不禁莞尔,整个大乾,估计也就这混小子敢跟他这么说话了。 “不是死活不肯做官吗?怎么还是来乾都了?” “再者说了,你来就来,怎地还闯人家女孩子的闺房。”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揭短,饶是以顾北川的脸皮,也有些臊得慌。 只能硬着头皮道:“什么私闯闺房,项姑娘生了大病,我是来给她上药的。” 闻言,原本还笑呵呵的仁宣帝,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72章:叙旧 顾北川话音刚落,仁宣帝脸色就冷了下来,呵斥道:“你可知项姑娘是何许人也?” 顾北川点了点头,道:“知道,安阳郡主嘛。” “你既然知道,还敢胡乱上药?若是治错了病,你这脑袋怕是都不够镇北王砍的。” 顾北川耸了耸肩,无奈道:“那又能怎么办?项姑娘这伤是因为我受的,于情于理,我都得给人家治好咯。” “否则我这心里呀,不踏实。” 仁宣帝闻言,眼眸中闪过诧异之色。 他只知道安阳来乾都的时候就已经身受重伤,却不知这伤是为顾北川受的。 这么看来,安阳对这臭小子,倒是情根深种。 “你可有把握?”仁宣帝沉声道。 顾北川闻言,并未立即应答,而是斟酌片刻后才点了点头,道:“约莫有七成把握。” 仁宣帝闻言眉头一挑,颇有些无语。 “倒是好胆,才七成把握就敢在安阳身上用药。” “试问普天之下哪个医师,有你这样的胆子。” 听见这话,顾北川也觉得有道理,于是道:“还好我不是医师。” 气氛凝滞了一瞬。 片刻之后,仁宣帝颇有些头疼道:“你确定给安阳用的都是些好药?” 顾北川忙不迭点头,道:“放心,已经看见效果了。再过几日,便是关键时刻,届时就算不能彻底祛除毒素,但怎么说也不会起到反作用。” 仁宣帝闻言,心中大石这才落地。 顾北川给他的印象一向沉稳,做事有分寸,与安阳的关系向来极好,又知道安阳的身份,理应不敢胡乱用药。 至于顾北川说的‘看见效果’一事,便被其当作是少年人的吹嘘,并未放在心上。 和仁宣帝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其身后站着的许攸。 不过许攸的想法更加强烈,同时对顾北川的一番言论带有浓浓不屑。 开玩笑,刀剑蚀骨散可是北燕奇毒。 难倒了天下不知多少知名医师。 他们太医院,乃是整个大乾最为权威的医疗机构。 所有人通宵达旦,夙兴夜寐,苦苦钻研了半月有余。 结果呢?别说治愈刀剑蚀骨散的新药了,就连新药的影子都没看见。 现在你跟我说,你看见效果了? 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也,黄口孺子,不知天高地厚。 这等难事,若是真让你一个人完成了,那我们太医院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干脆就地解散得了。 我这个太医令,也别行医了,回家种田可好? 当真是…呸! 许攸在心中暗暗啐了一口。 当然,也就在心底腹诽而已。 眼前之人也不知是谁家的子嗣,竟能让皇上如此和颜悦色地交谈,显然深受圣眷。 这时候他若是出言驳斥,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再者说了,少年人爱慕虚荣,吹嘘两句实属正常,无可厚非。 听他吹嘘又不会少块肉,让他吹便是。 “好了,你我也有些时间未见了,找个地儿坐一坐,喝上几杯。”仁宣帝如是道。 顾北川闻言,自无不可。 现在他在乾西正德坊的生意可全都是打着正阳侯的名头在做,对方可是他的头号合伙人,喝一顿酒而已,没必要拒绝。 “老爷,不是还要看安阳郡主吗?”其身后,许攸小声提醒道。 仁宣帝闻言,则道:“要相信御医们的医术,既然他们说已无大碍,想必是没什么大问题了,稍后再看也是一样的。” 许攸闻言,颇有些哑口无言。 您半个月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记得您当时说的是,要是治不好安阳郡主,我这脑袋就得满地滚了。 合着,这就是伴君如伴虎? 罢了罢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诺。”许攸说完之后,无奈退下。 …… 片刻之后。 乾西正德坊的一处酒楼包厢内,顾北川和仁宣帝相对而坐,裴不让则静立在一旁,收敛气息,充当不显山不露水的护卫角色。 “说说吧,怎么来的乾都。”仁宣帝小酌一口茶水,悠悠道。 “不是说了吗,项姑娘那一刀是替我挡的。于情于理,我都得给人家把伤势治好咯。” “谁承想项姑娘身上还留着伤呢,就被皇上给诏进乾都。” “要我说,这事儿皇上做得不大地道。” 一旁站岗的裴不让闻言,嘴角顿时一抽。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顾北川这人活不长,短命。 哪有人在皇帝面前说皇帝的不好?你这不是在作死边缘疯狂徘徊吗? 不过所幸,仁宣帝并未生气,而是略显诧异,带着些许好奇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这事儿哪里不地道?” “还用说吗?满乾都都在传,皇上是忌惮镇北王,怕人家造反,才把安阳郡主给拘到乾都城来为质。” “若是真有本事,直接拿镇北王开刀便是,欺负人家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轰! 此言一出,一旁的裴不让身躯都有些颤抖。 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敢说出这种话的? 你知不知道一种游戏叫九族消消乐的? 你家里人知道你这么虎吗? 果不其然,仁宣帝听闻之后,脸上挂起怒意,呵斥道:“胆敢枉议圣上!信不信我现在就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送入天牢。” 顾北川闻言,也怒了,道:“你这人怎么玩不起呢?” “让我说的也是你,说完之后又要治我一个大不敬之罪,跟你说话也忒累。” 往日里,仁宣帝要治罪,官员们要么跪地祈饶,要么默默接受。 这种回答,倒是头一次听。 于是便来了几分兴致,道:“那依你之见,仁宣帝气量狭小,岂不是比不过镇北王?” 闻言,顾北川还没说话,一旁的裴不让便先替其捏了把冷汗。 好家伙,朝堂上下,谁不知道最忌讳拿仁宣帝和镇北王比较。 陛下问这个问题,不是存心刁难姓顾的吗? 莫非当真要上演一场九族消消乐不成? 在两人的目光下,顾北川却是摇了摇头,道:“到也不能这么说,不过镇北王确实在某些地方要强过当今圣上。” 轰! 此言一出,饭桌上的气氛顿时降到冰点。 强如裴不让,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73章:大谈国事 “那你倒是说说,镇北王什么地方能比得过当今圣上?”仁宣帝冷哼一声,如是说道。 顾北川见状,也来了脾气,道:“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有一个方面,当今圣上绝对比不过镇北王!” “什么方面?”这下子仁宣帝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诧异,他也想看看,在顾北川心中,自己的那位镇北王弟究竟在什么方面能稳赢自己。 “镇北王敢吃shi!” “皇帝敢吗?” 仁宣帝闻言一愣,呆立当场,久久无言。 在这一刻之前,他脑海里浮现过许多答案。 例如在行军打仗方面,哪怕是他,也确实承认要弱上镇北王弟一筹。 又比如在身体素质方面,常年征战沙场,又有武功在身的镇北王,自然要比他这个常年高居庙堂的帝王好得多。 但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 一时间,只得支支吾吾地回答:“那…皇帝确实是不敢。” “不是,你从哪听说的呀,我怎么不知道镇北王还吃过…那等污秽之物。”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据传三十年前,镇北王还是个纨绔王爷,啥本事没有,却执意摒弃皇室身份,参军以图救国于水火。” “有一次在和叛军的作战中,朝廷正规军大败,年轻的镇北王也被俘虏。” “但要不怎么说他是镇北王呢,福缘那叫一个深厚!” “其余被俘虏的士兵,死的死伤的伤,唯独他,靠着装疯卖傻,硬是屁事没有。” 说到这里,顾北川瞥见仁宣帝脸上露出不信之色,顿时有些急切,道:“你可莫要小看这装疯卖傻的本事,若是演得不像,那可就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镇北王为了演好傻子,可谓无所不用极其。” “什么厮混在猪圈里吃猪shi,在大街上不穿衣服裸奔,都是常有的事儿。” 顾北川说得信誓旦旦,一副煞有其事模样。 仁宣帝闻言,却是矢口否认,同时怒斥顾北川为黄口孺子。 “污蔑!统统都是污蔑!” “镇北王好歹也是皇室血统,怎会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 “啧啧啧,老兄啊老兄,这你就刻板印象了吧。” “当时那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演傻子就得死,换你你演不演?” 仁宣帝快速摇头,坚决道:“不演,说什么都不演。这人活一张脸,脸都丢完了,活着还有什么劲?” 顾北川顿时嗤之以鼻:“要么怎么人家能当王爷,你只能当个侯爷呢。” 仁宣帝闻言,顿时噎住,莫名火大。 一旁,方才还替顾北川担忧的裴不让,此时表面上不动声色。 但耳朵已经悄然竖起,甚至运起内力,增强听力,将这部分需要付费解锁的精彩内容,听得一字不差。 而据他推测,顾北川说的八成是真的! 因为这事儿,几年前就在传,差点全大乾人都知道了。 后来还是仁宣帝顾及皇室脸面,严禁民间谈论此事,这才不了了之。 “你这人,看着人五人六的,说起话来,当真粗鄙。亏你做得一手好诗,当真是错付了这满腹才华。”仁宣帝火大得受不了,出言讥讽。 但饱经后世键盘侠摧残的顾北川却毫不在意,甚至觉得不痛不痒。 “你就觉得镇北王比当今圣上强在…强在这么个地方?” “可还有别处?比如行军打仗,管理行伍等等。”仁宣帝道。 顾北川却是摇了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镇北王军武出身,本职工作就是行军打仗。” “咱们陛下乃是储君出身,本职工作是治理天下。你拿镇北王的长处去和陛下的短处比较,是何居心?” “小心我告你诽谤圣上,也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仁宣帝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你倒是个妙人,竟还有这等说法。” “其实说实在的,我觉着陛下还是要比镇北王强上不少的。” “哦?那你倒是要好好说道说道。” “别的不说,陛下能把镇北王压制长达三十年之久,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朝堂之上,天天有人说要预防镇北王谋反。” “但说了这么久,也不见镇北王当真谋反。” “为何?不就是因为当今陛下文治武功,运筹帷幄?” “若是镇北王当真敢反,只怕活路不超过三成。” “陛下之所以对他如此忌惮,主要是想完成北伐大业,从而名垂千古,成为大乾中兴之君,比肩太祖高皇帝。” “若是镇北王在北伐之前或是北伐时反了,怕是个满盘皆输的局面。” “陛下这才对其多有忌惮,可若是没有北伐这档子事,说句不好听的,镇北王在咱们陛下手上,怕是翻不起什么风浪。” 顾北川侃侃而谈,却未曾留意到仁宣帝眼中精光一闪,开始仔仔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少年郎来。 这满朝文武,能猜对他心思的也不过五指之数。 能说的这般透彻的,则更是难得。 他本以为自己对顾北川的评估已经很高了,如今看来,却还是低估了。 “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顾北川眉头紧锁,做沉思状。 “你也有不明白的时候,说来听听,也好让我来为你解惑一二。” “陛下想的是北伐,夺回祖宗疆土,按理来说,镇北王应当是其得力倚仗才是。” “再加上其将群臣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手段,驾驭镇北王当不算难事也。” “为何不和三十年前一样,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共同攻克北燕。” “而偏偏要冒着逼反镇北王的风险,将安阳囚禁在乾都,做什么质子。” “这岂不是大敌当前,自断一臂?” “这样的举动,不像是这位文治武功的帝王能做出来的。” “看不透,当真看不透呀。” 顾北川一阵唏嘘感慨,却未曾料到,一旁仁宣帝的脸色早已变了。 看向顾北川的目光,除了一开始的欣赏之外,竟还有一股浓浓的惊艳! 随即收敛情绪,打着哈哈道:“连我都猜不透陛下的心思,岂能让你一个毛头小子猜对?”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74章:栽赃 自从和顾北川聊完之后,仁宣帝便一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姿态。 直到回了甘露殿,屏退左右之后,才微微出神。 下一刻,便觉一股血气上涌,仁宣帝毫无征兆地面色潮红起来。 噗! 只听噗的一声,一口鲜血自其口中喷出。 随着这口鲜血的喷出,仁宣帝那原本还算红润的脸庞迅速苍白起来,挺拔的身躯也逐渐佝偻起来。 好似一瞬之间,便从一位年富力强的年轻帝王。 变成了一位迟暮之君。 不过,对于这等剧变,仁宣帝脸上却并无太多表情,显然是已经习惯了。 此时天色渐晚,日薄西山,已近黄昏。 他看着窗外那黄昏之景,喃喃道:“也不知,这是我的黄昏,还是大乾的黄昏。” 人一老,便容易多想。 三十年前,他确实是励精图治的一代帝王。 但三十年过去了,时光是这世间最锋利的刀,能叫英雄迟暮,叫美人白头。 有内力傍身,练得一身武功得以强身健体的镇北王都老得不成样子。 更何况他这个不修武道的普通人。 他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才更要谋划,更要布局! 因为他要争! 争一个身后名! 顾北川这小子是个人才呀,只可惜,晚生了三十年。 若是此子能早生三十年,为我所用。 怕是北伐大业早已完成,我也不至于这般殚精竭虑,熬坏了身子。 “现在,留给我的还有多少时日?”仁宣帝目光幽幽,望向殿外逐渐落山的夕阳。 …… 三日之后,仁宣帝又恢复了昔日峥嵘。 龙行虎步,气势如渊,丝毫不见老态。 他又成了那个心怀凌云志,将众臣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绝世帝王。 坐在龙椅之上,更添三分皇道之气,叫人见之生畏。 急匆匆从殿门外跑来的许攸,见了这样的仁宣帝,不自觉地低下头颅,躬身行礼,让自己的模样显得尽量温顺些。 于帝王而言,尤其是仁宣帝这等文治武功的绝世帝王,他们眼中的臣子,无关乎清浊奸腐,只有听话的和不听话。 你若听话,即便是人人喊打的奸佞又如何?圣上依旧敢用。 可你若是不听话,即便是人人敬仰的清流又如何?圣上也不见得想用。 许攸看得明白,所以不论清浊奸腐,他只想当个听话的、懂事的、被驯化的臣子。 至少……在仁宣帝眼中得是这样。 “何事?”沉郁顿挫的声音响起,落在许攸耳中,尽显威严。 “陛下,安阳郡主她…” 事关安阳郡主,哪怕是仁宣帝,也不由得眉头轻皱,声音又沉闷了几分,道:“安阳怎么了?” “安阳郡主的病症于昨夜突然加重,到现在,怕是已经……已经病入膏肓。”许攸跪伏在地,语气中带着些许颤音。 仁宣帝闻言,锐利的目光扫来,冷哼一声:“前些时候,不是说已经好了?” “合着,你们太医院当我是个不懂行的,净忽悠我了?” 许攸闻言,身躯抖如筛糠。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昨晚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安阳郡主的情况就能恶化成这样。 按理来说,出了岔子,应当是他们太医院的职责,不应该再来劳烦圣上才是。 但这毒发突然,而且在原有的毒素上,还多了一股子冰寒之气。 他们一整个太医院的御医,愣是大眼瞪小眼,研究了一晚上也不明白。 这时候要是再不禀报,等安阳郡主不行了,那就是死罪了。 出于无奈,他才硬着头皮来这儿甘露殿走了一遭。 但即便如此,也是九死一生的境遇。 仁宣帝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会,而是嘱咐随侍太监道:“起驾天乾苑。” …… 路途中,许攸依旧是胆战心惊,他的脑袋能不能保住,只怕就在今日了。 “许攸。” 恰逢此时,前头传来仁宣帝的声音,许攸顿时一个激灵,警醒起来,道:“臣在。” “与我说道说道安阳的情况。” “是。” “昨日夜,我们照例替安阳郡主检查,却发现其脸色惨败,身躯皮肤更是冰寒刺骨。” “便知坏了事,检查过后,便发现往昔那种已经被逐渐压制下去的毒药,不但卷土重来,且带着一股瘆人的寒意。” “这两股力量在安阳郡主体内左冲右突,我等实在无能为力,郡主怕是…怕是…” 剩下来的话他不敢再说。 听闻此言,仁宣帝便没了声音。 良久的沉默后,才听见其更加平淡的声音:“那依你之见,此等变故是由何而生?” 听见圣上愈发平淡的语气,许攸心头一凛,知晓自己这时候若是再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怕是不用等到明天,今天就得人头落地。 “禀圣上,依我之见,郡主之前的状态想来是极好的,怕是用不了几天,便能完全恢复,此乃太医院殚精竭虑,通力合作之功。” “之所以生出这等变故,想来是哪个御医用错了药,让这刀剑蚀骨散生了些不知名的变化,这才叫我等束手无策。” “那便查,是谁用错了药,用错了那味药,再对症下药。身为御医,这等道理还用朕教你不成!” 听着仁宣帝的斥责,许攸这才松了口气。 这位就是这样,越是平淡,越是动了真火。 情绪越是起伏,反倒只是佯怒。 因为他是天生的帝王,这样的人,只会在冷静状态下做决定。 相反,盛怒纯粹只是为了发泄情绪,反倒不会做出些要人脑袋的决定。 “回陛下,微臣早已将太医院上上下下查了个干净,端的是无一人犯此过错。” “会不会是北燕贼子贼心不死,潜入天乾苑,暗害于郡主?” 仁宣帝瞥了他一眼,道:“天乾苑守卫森严,北燕贼子难以探入。再者说了,既已探至安阳窗前,何不手起刀落,反而算个痛快,免生许多祸端,何至于用毒。” 许攸闻言,愣是装出一副震惊模样,道:“圣上所言极是,一席话令臣茅塞顿开。” 随即又皱紧眉头,做苦思冥想状,嘴中更是煞有介事地喃喃自语:“不是御医用错药,也不是北燕贼人下的杀手,那能是谁呢?” 旋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愣然道:“陛下,我记得前几日我等好似在郡主府外遇见一少年,他曾言自己是来给郡主上药的。”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75章:妙手神医顾北川 “他?”仁宣帝语气中透露着明显的诧异。 许攸说的是谁,他心知肚明。 却也只觉得颇为荒谬,难以相信。 “一介黄口孺子罢了,岂有胆子害我大乾郡主?” “陛下,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天乾苑守卫森严,非官员和勋贵不得入内。” “微臣斗胆问一句,那少年可是哪位勋贵的子侄?亦或是朝中大员?” 仁宣帝沉默少顷,随后摇头道:“非也,一介白身尔。” “既如此,想要入天乾苑,怕是难如登天。” “可那少年,却偏偏在这!” “且还是从二楼凌空跃下,显然有武艺在身。” “当真是疑点重重,陛下不可不防。” 仁宣帝闻言,眉头微皱。 按理来说,顾北川出现在安阳郡主府外这件事,确实是怎么看怎么不对。 但他却打心底觉得,这小子不大可能做得出这等事。 当初在淮南,安阳与他可是形影不离。 若是想下手,怕是也不用等到今日。 “他不是说过,用的都是好药,治不死人。” 闻言,许攸心中窃喜,知道今儿个这项上人头算是保住了。 还真得谢谢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表面却是不露声色,反而神情严肃,语态认真地解释道:“陛下,这药草之间的学问可大着呢,有些药单独吃没事,若是混在一起,怕是要出大问题。” “再者说了,就算都是补药。以安阳郡主如今的身子骨,怕是也虚不受补,容易引起反作用。” “许是那少年学艺不精,不通药理,胡乱医治,却是酿下大错,坏了太医院定下的方子。” 许攸说完之后,便躬着身子,不再言语。 仁宣帝闻言,眉头却是皱得更紧。 若是说顾北川乃是北燕谍子,来此暗杀安阳,他是打心眼里不信。 毕竟有哪家谍子,会把自己名头搞得这般响亮?当真是蠢到家了。 可若是本事不够,导致好心办了坏事……倒是有些可能。 少年人,最爱逞能。 见心上人病入膏肓,难免是要想些法子施救的。 殊不知治病救人不是作词写诗,不能张口就来。 想到此处,仁宣帝一颗心沉入谷底,只闷声道:“加快速度。” 不论如何,安阳不能死! 片刻后,一行人已经到了天乾苑内,安阳郡主府前。 仁宣帝下了轿子,目光深邃,隐藏着别样情绪。 似是坚定,似是凶狠,亦或是…不择手段。 其实,安阳死不死倒也不打紧。 重要的是,他那镇北王弟得相信,安阳在乾都好好地活着! 许攸见仁宣帝这番模样,脸上神色便显得愈发恭顺。 心中却是狂喜,本是要掉脑袋的局面,仅凭他寥寥几句话,便扭转了死局。 这天底下,谁有这样的能耐? 怕是也只有他许攸了。 那小子也当真是胆大包天,一介白身,竟敢私自闯入天乾苑,更在郡主府施展轻功,飞檐走壁。 这不是把把柄递到他眼前? 这等局面,当真是不翻盘都难。 天助我也! 许攸内心狂喜,表面却要装出一副为郡主默哀的悲痛表情,倒也是难为他了。 仁宣帝沉默着,踏入郡主府。 越靠近那二楼阁楼,其心思便越加活跃。 此安阳非彼安阳? 在场之人统统处死? 偷天换日?鱼目混珠? 叫镇北王弟与安阳终身不得再见? 一条条计策于脑海中不断浮现,仁宣帝则抽丝剥茧,试图找出一条最完美的计策。 良久之后,其眼眸一亮,随即归于平静,波澜不惊。 只是手腕抖了抖,其身后的裴不让见状,神色一沉,遂快步离去。 许攸的注意力都在不远处的阁楼门上,倒是没注意到这一幕。 越靠近,他便越急促,甚至能清晰听见心脏于胸腔内砰砰作响的起搏声。 只要陛下亲口承认安阳郡主死于那毛头小子之过,那这一劫难,他便算是渡过去了。 从今往后,哪怕是镇北王,也难以问责于他。 毕竟,他这个太医令,可是率整个太医院的御医“奋力救治”过了。 奈何天不遂人愿,偏偏有个混小子搅局,害得郡主香消玉殒。 着实怪不得他这个让安阳郡主延寿至今的大功臣。 砰! 房门被随侍太监推开,走在前方的仁宣帝顿时停住。 整个人如遭雷击,眼眸放大,瞳孔微缩,脑海中种种盘算,一瞬之间化作飞灰。 其身后的许攸见状,顿感诧异。 陛下是看见什么了,能吓成这样,莫不是走错房间了? 于是便抬起头来,悄悄一瞥。 然而就是这一瞥,让他呆立当场,汗毛直竖。 “安安安……安阳郡主!”他语气中藏着滔天的讶然与不敢置信,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瞠目结舌。 只不过,这本就是郡主府,瞧见安阳郡主有什么稀奇的? 可这安阳郡主,乃是活的! 不只是活的,而且还能下床走路。 不过脸色稍显苍白而已,一副大病初愈摸样。 其身旁站着的,俨然就是那天那个毛头小子。 两人正有说有笑,好不快哉。 然而,他们嘴角的笑落在许攸眼中,便是架在头上的屠刀。 果然,片刻之后,其身前,仁宣帝波澜不惊的声音徐徐传来:“许卿当真是好胆气,连朕的开心都敢寻。” 这声音,这语气,许攸闻之,当场脸色惨白,只觉大祸临头。 刚想跪地求饶,仁宣帝却不理他,径直走入房内。 正和项芷柔交谈的顾北川见状,顿时露出笑容,道:“老兄,来了。” “是你把项姑娘治好的?” “自然,我在淮南可是号称妙手神医,就连药王宫门人见了我,也得规规矩矩,客客气气的。” 仁宣帝闻言,顿感讶然,道: “人不可貌相,古之圣人诚我不欺也。” “你这滑头,竟当真会看病。” “你这话说的,难道我瞧着不像个医师不成?” “大抵是不像的,北川哥哥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子文人气。” “瞧瞧,还是人家女娃子说得在理。你呀,舞文弄墨倒是在行,这治病救人,怕也是头一回吧。” 被人拆穿,顾北川倒也不恼:“得您慧眼,确实是头一遭,好在有用,救活了安阳。” 项芷柔闻言,甜甜一笑,只觉有顾北川在,在这乾都为质的日子便也没那般难熬了。 “那你倒是与我说说,是如何救活安阳的。”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76章:赐自尽 听仁宣帝这么说,顾北川就把研究大蒜素,再配合冰火回春膏的救人的法子说了一遍。 仁宣帝闻言,脸色却是一冷,道:“这么说,前些时日安阳状态好转,不是那些个御医的功劳?而是你那冰贴在发挥作用?”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这刀剑蚀骨散总归是北燕奇毒,若是刚沾染上,只用冰贴或是火贴便能祛除,但项姑娘已经感染了半月之久,病入膏肓,毒入骨髓,细菌感染更是严重。” “哪怕有大蒜素杀菌,也需要下猛药才行。” “所以我先用冰贴,叫那些个细菌逐渐适应低温环境,再用火贴转换成高温环境,将那些个细菌一网打尽。” 这番话说的,就连仁宣帝也是一愣,道:“听你这般诉说,这治病救人怎地像是行军打仗一般,还需兵法韬略。” “那是,我这招便叫示敌以弱。” 仁宣帝闻言,点了点头,道:“倒是好法子,不像那些个御医,只会诓骗于我。” “等回去我就奏明圣上,治他们的罪。” 顾北川闻言,也是哑然失笑:“这些个御医胆子挺大呀,竟敢在安阳的事情上行骗。” 在顾北川的印象中,安阳郡主本身就代表着不小的分量。 不然仁宣帝也不会特意派遣御医治疗,甚至还让正阳侯多次前来慰问。 可见其重视。 没想到那御医竟然还在这等天大的事情上欺上瞒下,也不知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仁宣帝闻言,也是冷哼一声,道:“确实如此,这些个蛀虫,整日吃朝廷的,用朝廷的。要他们办些事,便只会互相推诿,明日我就禀奏圣上,好生敲打一番。” 顾北川闻言,也被这位的气度吓了一跳。 动不动就要肃清朝堂,你这架势,别说你是正阳侯了,就算你说你是当今皇上,我也信。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你这什么大蒜素,听起来好生神奇,还能治些别的病否?” “别的病…”顾北川沉思片刻后,回答道:“大蒜素乃是一种效用较弱的抗生素,而抗生素的主要作用就是抑制细菌感染,所以理论上来说,只要是细菌感染引起的病灶,应该都有些用才是。” 好嘛,问了不如白问。 什么细菌,什么抗生素,把仁宣帝听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干脆道:“肺病可能治?” 闻言,顾北川询问道:“肺病种类繁多,你得具体说下症状,我才能判断能不能治。” 仁宣帝闻言,思索片刻后道:“时常咳嗽,且越咳越凶。一旦发病,便四肢发软,没有力气,更是高烧不退。” “有时还会觉得闷得慌,胸口疼痛,难以呼吸等等。” 顾北川闻言,细细斟酌一番后回答道:“你说的这症状,八成是肺炎。” 本不怎么抱希望的仁宣帝闻言,眼眸顿时闪亮起来,道:“你能治?” “这……不好说,肺炎也分病毒性肺炎和细菌性肺炎,若是后者,大蒜素多少能有些作用,再有名医相助,应该问题不大。若是前者,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好家伙,别以为肺炎是小病。 远的不说,单单就前几年新型冠状病毒引发的肺炎,可是难倒了拥有先进科学知识的地球足足三年之久! 那么多的国家,七十多亿人共同努力,都没能拿出个短时间内见效的法子来。 他一个普通穿越者,又岂敢夸口? 若是误了人家的事,反倒不好。 仁宣帝闻言,非但没有因为顾北川的推辞而有所沮丧,反而眼眸一亮。 他虽是做皇帝出身的,不通医理。 但对症下药总归是知道的,若是像那些个无良御医一样,看都不看什么病,就敢夸下海口,仁宣帝反而不敢信。 相反,像顾北川这般谨慎些,才叫人值得信赖。 “你得回去看看,与我说道说道,或者叫我去看看你口中的这位病人。”顾北川道。 仁宣帝闻言,则是有些犹豫。 不是他不信任顾北川,而是这位病人的身份,有些特殊。 “此事容后再议,你们先谈,我回去一趟。” 顾北川闻言,刚好有许多话要与项芷柔讲,便点了点头。 仁宣帝出门后,裴不让已经带着御林军包围了整座郡主府,只待仁宣帝一声令下,便能控制在场所有人,再行那偷天换日,鱼目混珠之事。 然而仁宣帝看见这一幕后,却只觉得尴尬异常。 想他仁宣帝,是自比于太祖高皇帝的人,三十年前什么大风大浪不曾见过。 怎么临了,还被几个御医给骗了。 到底是老了。 无奈叹息一声,眸光瞥过跪倒在地的许攸后,却是冷哼一声,淡漠道:“赐自尽。”随后便大步离去。 跪伏在地的许攸闻言,浑身一颤,随后抖如筛糠。 直至最后,像是认命了般,像一滩烂泥似的瘫倒在地,眼眸中满是绝望。 却也无可奈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在他做出决定让顾北川顶锅的那一刻,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但他不后悔,若是再来一次,依旧会如此选择。 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怎么看怎么划算。 只可惜,他选错了人。 谁能想到让整个太医院御医都束手无策的奇毒,竟被一毛头小子给解了。 棋差一招,当真是棋差一招也! 许攸颤巍巍地起身,被御林军带走。 随后裴不让瞥了眼郡主府内的顾北川,眼眸明亮三分,嘴中啧啧称奇。 “这小子,竟还懂医理。” “乾都多少年没出过这等优秀的少年了,难怪陛下如此看重。” “不过无妨,还好我的文学造诣能压他一头。” 这般想着,裴不让沾沾自喜地带着大队御林军离去。 郡主府内,久别重逢的两人则在互诉衷肠。 不过大抵是顾北川说,项芷柔听。 毕竟这大半月内,顾北川不仅从淮南来了乾都,还把生意铺子建了起来,更是救活了项芷柔,经历可谓多姿多彩。 相比之下,项芷柔的经历就有些乏善可陈了……足足睡了大半个月。 项芷柔听得津津有味,在得知顾北川就住在相距不远的乾恩园后,更是兴奋起来,吵嚷着要去顾府看看。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77章:药王降临 顾北川见项芷柔大病初愈,脸色苍白,便道:“想去我那看看也不用急于一时,等养好了身子再说。” 项芷柔闻言,心中一暖,展颜笑道:“不过走几步路而已,不妨事的。都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了,若是再不出去,怕是又要闲出病来了。” 顾北川闻言,顿时苦笑道:“胡言乱语,哪有刚刚痊愈,就盼着生病的说法。” 项芷柔闻言,却是不答。只是静静和顾北川对视,久病初愈的项芷柔脸色确实不怎么好,但一双眼眸,却是依旧有神。 顾北川从中看出了满腔柔情,以及深深眷恋。 见状,顾北川唯有苦笑,道:“那便去看看,不过之后的时日里,你可得好生修养,莫要再叫那病灶卷土重来。” 项芷柔闻言,顿时喜上眉梢,轻点臻首,柔声道:“嗯,听你的。” …… 乾恩园,顾府。 李东璧正于大门口,左右徘徊。紧皱的眉头,不由自主加快的脚步,无不彰显其此时此刻的焦躁不安。 自从那日得知顾北川要用大蒜给项芷柔祛毒治病后,李东璧对治好项芷柔一事就彻底不抱有任何希望。 不过医者仁心,身为医师,无论如何也不应当眼睁睁地看着病人死在自己眼前。 若是无能为力,那还好说,毕竟是能力不足。 若是有能耐却不尝试救人,那便是医德有缺,要惹同行耻笑的。 李东璧自己是没能耐救人的,但耐不住他师门好啊。 自己拿刀剑蚀骨散没辙,师傅还能没辙吗? 只不过唯一的困难就是,孙行云游四方,悬壶济世,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 不一定能收得到李东璧送往药王宫的书信,就算收到了书信,也不一定能及时赶来。 不过无所谓了,死马当活马医,总该尝试下的。 否则的话,难不成真指着大蒜救人? 所以这几天里,李东璧一直都在做两手打算。 一方面为顾北川炼制冰火回春膏,试图延缓项芷柔的病情。 另一方面,则是传信给药王孙行,希望师父能早日赶来乾都。 对第一条路,他本就不抱有丝毫信心。 而眼见时日将近,师父却始终没有出现。 他对第二条路的信心也有些不足了。 直至今天,已经是刀剑蚀骨散发作的最后时日了,若是师父还不能赶到,怕是也不用来,或者来给患者收拾。 同时应付顾北川这个有可能医闹的病患家属。 就在他来回踱步,焦急等待之际,远处一道流光掠过,以惊人的速度朝着顾府急速而来。 感知到那无比强盛,却与自己同根同源的气息,李东璧顿时松了口气。 在治病救人的事情上,师尊似乎从未令人失望过。 亦或者说,对每一个药王宫门人而言,治病救人都是一项尤为神圣的使命,容不得半分推托,半分迟疑。 在江湖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面对药王宫子弟,你可以辱骂他,讥讽他,甚至攻击他。 因为这些都无法真正惹怒一个合格的药王宫子弟,他们只会笑嘻嘻地跟你说没吃饭吗,再大力些。 但千万不要试图阻挠药王宫门徒救人,除非你比对方高出好几个小境界。否则…就做好玩命的打算吧。 所以哪怕贵为正宗八门之一,药王宫在江湖中也是一等一的奇葩。 别的宗门修炼武功是为了杀人,唯独他们是为了救人。 但不管怎么说,在生病受伤时,若是身边有个药王宫门人,无疑会让人安心许多。 “师尊,您终于来了!”李东璧上前两步,作势行礼。 却被从天而降的孙行阻止:“时间紧迫,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 “收到你的信件后,我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情况如何?可还来得及?” “患者是顾北川的红颜知己,身中北燕奇毒刀剑蚀骨散,时至今日,怕是已有一月,今天…应当就是毒发的日子。”李东璧将大致情况快速阐述了一遍。 孙行闻言,却是皱起眉头。 刀剑蚀骨散于他而言,不过随手可解的小毒罢了。 可已经过去一月,便有些棘手了。 更棘手的是,今天就是毒发的日子,他完全没有时间配药和做些别的准备。 哪怕是药王,此刻也是眉头微皱。 “可还有别的情况?万万不可遗漏。”身为医者,最重要的就是尽可能了解病患情况,才能对症下药。 否则一旦用错药,就是大麻烦。 李东璧思索片刻,猛然道:“顾北川曾想用大蒜给项姑娘治病来着,也不知用了没有。” “大蒜?”孙行一愣,下意识地重复一遍弟子的话。 “是的,大…大蒜。” “荒唐!大蒜如何能治病?当年祖师爷尝遍百草,这才编纂出初代《百草经》,被我药王宫奉为圭臬,尊为圣殿。” “后又经过我药王宫历代先贤,历时数百年的完善,时至今日,《百草经》中所记载的药材已经多达上万种。” “为师通读全书,也不知大蒜能解刀剑蚀骨散这等奇毒。” “这不是胡来吗!不是拿人命在开玩笑吗?”孙行须发皆张,显然是动了真怒。 身为当代药王,他对生命尤为尊重,否则也不会不惜代价奔袭万里,就为了救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甚至素未谋面之人。 “顾北川他…毕竟入门时日尚浅,不通药理。” “哼!他入门时日尚浅,那你呢?你也跟着胡来不成?” “当真是岂有此理!” 这一刻,哪怕顾北川是和尚推荐的人,更为药王宫创造了巨大的经济利益,改善了众多药王宫门徒的生活。 孙行也难免在心中生出不满,在他看来,分不清情况便胡乱用药,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甚至对病患生命不尊重的表现! “罢了罢了,时间紧迫,此事稍后再谈。” “那中毒的女娃娃在何处,快带我去。”孙行一边说,一边抓紧时间恢复赶路消耗掉的罡气。 发作一月之久,还被胡乱用药的刀剑蚀骨散。 等下怕是一场硬仗啊! 孙行如是想着,便见自家徒弟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如遭雷击,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莫不是见了鬼?”孙行不信邪地回头,却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顾北川……和脸色略显苍白的项芷柔!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78章:细菌与抗生素 “项……项姑娘?你没死啊?”李东璧嘴张得足有鸡蛋大小,语气磕磕绊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诧。 顾北川闻言,顿时脸色一黑,道:“说什么呢?” 李东璧也反应过来,急忙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项姑娘你不应该,还卧病在床的吗?” 说实在的,这番话也有些不太礼貌。 好在项芷柔并不在乎,见礼道:“芷柔见过李先生,多亏了北川哥哥,不辞辛劳将我治好。” “什……什么?顾北川凭什么救的你?大蒜不成?”李东璧这话倒也没有看不起顾北川的意思,实在是眼前这一幕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 要知道,在他印象里,顾北川除了学了药王宫两门内功心法外,其余治病救人的手段,那是一概没学。 现在你却告诉他,连当代药王都感到有些棘手的奇毒,被这么个从未学过药理的人解掉了? 那他这十几年来行医问药算什么? 还比不过一颗大蒜不成? 一时间,李东璧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在这时候药王孙行开口了,其注视着项芷柔,道:“你便是那位深中北燕奇毒的姑娘?” “回长辈的话,小女子确实不幸中毒,请问您是?”项芷柔虽不清楚对方身份,但长者为大,说话之前依旧先行了一礼。 “这位是药王前辈,想必是应李东璧之邀,特意千里迢迢赶来救你的。”一旁的顾北川适时解释道。 闻言,项芷柔眸光中闪过一抹感激之色,姿态更加恭敬三分,道:“劳烦前辈了。” “无妨,你是吉人自有天相,我倒是白跑一趟了。” “顾家小子,你可否与老夫说说,用的什么法子救的这女娃子。” “她现在虽身体虚弱,脸色苍白。但体内毒素甚少,只要好生调养,怕是用不了几日,便能彻底痊愈,可没有半点中了刀剑蚀骨散一月之久的样子。” “长者问,不敢辞。”顾北川对这位悬壶济世了一辈子的老人还是很尊敬的,这种尊敬无关乎他药王宫宫主的身份,更无关乎他滔天强横的实力,只关乎于其做的事,救的人。 “前辈可知,这刀剑蚀骨散毒发的原理?” “自然知晓,除了本身的毒素外,刀剑蚀骨散最为难缠之处,便是能加速刀伤剑伤的腐烂速度。” “因此常作为北燕军队所用,涂抹在骑兵刀剑之上,一个冲锋,便能叫敌军死伤惨重。” “前辈果真学究天人,竟还懂军阵之道。” “那前辈可知,为何这刀剑蚀骨散能加速伤口腐烂?” 孙行闻言,顿时皱眉。 能加速伤口腐烂就是能加速伤口腐烂,这能有什么为什么? “莫非,这里头还有门道?”其眉头渐渐展开,眼眸中绽放出某种惊喜之色。 “不错,前辈应当知晓,我们人体是有自愈能力的。” “即便受了刀伤,若是处理妥当,十天半月就应当结痂痊愈了才是。” “可若是伤口处理不妥当,便很容易腐烂,最后一命呜呼,这是为何?” 孙行闻言,眉头一挑,试探着答道:“莫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决定这伤口是否腐烂?” 顾北川闻言,欣慰点头,暗道不愧是当代药王,当真是一点就透。 “不错,这种生物名为细菌!” “是一种人类肉眼难以看见的微小生物,若是伤口处理妥当,干燥洁净,便不会引来细菌。” “若是伤口潮湿肮脏,则很容易引来细菌。而细菌一来,便会导致伤口感染,造成疾病,使人难以痊愈。” 孙行闻言,顿时瞳孔收缩,眼眸放大。 不论是药王宫的典籍,还是他这些年行医所获得的知识,都只是让他知道,刀伤剑伤一定要妥善处理,否则便会腐烂发臭,要人性命。 这套细菌理论,却是闻所未闻。 不过……细细想来,却又觉得有几分道理。 似乎正是伤口腐烂发臭的原因所在! “原来如此,照你这么说,细菌这种生物,便是伤口感染的病灶之所在。而且相比于干燥洁净的环境,他们更喜欢潮湿阴润之所,所以不处理好伤口,才会引来细菌,可对?” “药王当真聪慧,一字不差。” 孙行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你小子,倒是夸赞起老夫来了。” “好发现啊,当真是好发现。” “你这一发现若是属实,怕是能解开困扰了我等医师千百年的难题。” “我就说凡是病例,皆有病灶。” “为何这能要人性命的刀伤剑伤却不曾有,原来他的病灶竟是这肉眼难见的细小之物,当真是长见识了。” “你这孩子,当真聪慧了得,还好是我药王宫子弟。” 顾北川闻言也不自傲,只是谦逊地笑笑:“和前辈行走天下,治病救人了大半辈子的功德相比,我这等成就,微不足道也。” 孙行闻言,暗中点了点头,不骄不躁,谦逊有礼,遂更加满意。 “既然你发现了病灶所在,那又是如何祛除它的呢?” “依你所言,这细菌乃是肉眼难见的微小之物,怕是难以切除。” “莫非…当真是用大蒜祛除的?” 顾北川点了点头,见孙行满脸不信的样子,便无奈解释道:“前辈有所不知,这类微小之物除了会充当病灶,要人性命外,其代谢产物有时候却能用作药物,来克制这等病灶,此类药物,我暂且将之命名为抗生素。” “抗生素?”孙行喃喃道,眼眸中的求知光芒越来越闪亮。 这理念倒是和药理差不多,有些药材看起来是毒药,殊不知其身上的某些部位加以特殊处理后,便成了能治病救人的解药。 自然界中还有一个说法,剧毒之物,三步之内,必有解药! 倒是也验证了顾北川这番细菌和抗生素相生相克的说法。 “接着说,这抗生素要如何制取?”孙行举一反三,一下就察觉到了关键之所在。 顾北川佩服之余也是无奈道:“抗生素不同于普通药物,极其难以制取,所以分外珍贵。” “我所知晓的唯一一种能够简易制取的抗生素,便是大蒜素。” “这也是为何我要用大蒜治病救人的原因。” 孙行、李东璧闻言,顿时瞠目结舌。 好家伙,这大蒜还真能治病啊。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79章:兴奋的药王 “当然,和那些个制取步骤繁琐的抗生素相比,大蒜素的药效还是弱了些。” “不过当时情况紧急,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顾北川如是说道。 “你是如何知晓大蒜能提取出这什么……大蒜素的?”孙行挑眉问道。 这……,顾北川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我是看小说评论看出来的吧。 便只能干笑两声,道:“机缘巧合,纯属机缘巧合罢了。” 孙行闻言,倒也没有生疑,只是有些唏嘘,感慨道:“你可知,细菌和抗生素的发现会给如今的医药界带来何等大的变革?” “学生不过机缘巧合罢了,这等变革,倒也并非本心。” 孙行闻言,哑然失笑,道:“若是旁人做出这等壮举,怕是能开宗立派,青史留名了。” “你可倒好,竟说一句并非本心。” “人生在世,何必为功名所累?想的少些,有什么说什么,反倒更逍遥自在些。” 孙行点了点头,这些年来,他走访世界各地,一边行医问药,救治世人。一边搜寻草药,补足《百草经》,并且编撰经书,为的可不是那身后名。 “你说的不错,只是这细菌与抗生素之论,关系重大。” “若是我猜的没错,许多难以医治的疾病病灶,皆是这细菌才对。” “若是能掌握完备的抗生素制取方法,不知能挽救天底下多少人的性命。” “这件事,我得去做。”孙行目光坚毅,矢志不渝。 顾北川见之,肃然起敬,恭敬道:“前辈高义,晚辈不及也。” “莫要如此说,你能发现细菌与抗生素,在这医学上的地位,怕是早已不逊色于我。” “但我知你志不在此,不愿花费太多时间。” “但你毕竟是这方面的先驱者,许多方面,还望能多多提点。” 这时候的孙行,俨然一副不耻下问的姿态。为了能造福天下苍生,这个在江湖上声名赫赫的正道魁首,此时完全是在把顾北川当作老师来求学问道。 “前辈言重了,这是造福苍生的大事,北川虽志不在此,但能尽一份力,也是极好的,绝无推辞之意。” “不过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发现了这细菌和抗生素,药理知识并不扎实,更多的怕是还得靠前辈自己。” “无妨,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当下便有一事想要请教于你。” “前辈请说。” “这细菌肉眼难见,却又是能引人犯病的病灶所在,处理起来,实在麻烦,可有什么法子,能瞧见这细菌?” 顾北川闻言,顿时一愣,心想你这是想把显微镜给搞出来啊。 “前辈可曾听闻玻璃?” “玻璃?未曾听过。”孙行皱眉道。 “那琉璃可曾听过?玻璃便是无色透明之琉璃。” “若是透过中间厚,两侧薄的玻璃,便能将看到的事物放大若干倍。” “若是再修习眼功,倒是说不定能看得着。” 孙行闻言,顿觉眼前一亮。 原本毫无头绪的他,顿时便有了思路。 “这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的?” “咳咳,我平日里最爱胡思乱想,自己瞎琢磨出来的。”顾北川打了个哈哈,敷衍道。 孙行倒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一颗心全都系在所谓的玻璃上。 “那这种玻璃,你可有?” 顾北川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最近倒是有生产玻璃的想法,只是还未曾开始。” “前辈若是急的话,可以把制造玻璃的方法带回去开始实施。若是不急,也可等我做好玻璃,再用飞鸿的货运渠道给前辈送到药王宫去。” 孙行闻言,立刻道:“这样,你先把法子给我,我回去试着做做看。不管成功与否,你这边的玻璃生产出来了,都给我寄过去一份。”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甚为稳妥。” “你此次可是为医学界,作出了一桩难得的壮举。”孙行看着顾北川,字里行间,无不充斥着欣赏之意。 再看自家子弟李东璧,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道:“你看看人家北川,不过小小年纪,便懂得格物致知,能发现这般多的医学知识。” “你再看看你,时至今日,救治过多少病患了?医书编撰得如何了?” “莫要以为自己发明了个冰火回春膏便沾沾自喜,要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多跟北川学学,下次可万万莫要看见用大蒜治病便大惊小怪。” “我不是教导过你,天下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只要能治病救人,何物不可为药?” “一看你的思想觉悟便不够!” 李东璧闻言,顿时呆愣在原地,一时间没缓过神来。 良久之后,才向孙行流露出疑惑的目光。 那目光,好似在控诉,师父,讲话要凭良心呐! 你怎地凭空污人清白! 不过好在,孙行眼疾手快,提前道:“莫要再找借口推脱,今后跟着北川好生修行,等为师下次来,是要考校你功课的。” 李东璧张了张嘴,愣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毕竟当徒弟的,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了师父的面子吧。 于是只能在心中暗暗腹诽孙行为老不尊,毕竟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还说用大蒜治病就是胡闹,就是不负责呢。 合着,都是骗人的呗! 李东璧看向顾北川,目光中透着浓浓的幽怨。 “咳咳咳。”顾北川被看得有些发毛,顿时干咳几声,道:“药王前辈,我们还是说说玻璃方子的事吧。” 孙行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忙不迭点头。 孙行说到底是个雷厉风行的,得到方子后,便马不停蹄地回了药王宫开展实验。 早一天把抗生素弄出来,天底下就能少死一些病患。 这是他最大的动力! 而看着孙行离去的背影,顾北川除了敬佩之外,也多了几分期待。 大蒜素的抗菌效果还是弱了些,要是孙行能把青霉素,红霉素什么的搞出来,那就真是泼天的大贡献了。 只是...何其之难呀。 不过药王宫有当今天底下最全的药草,以及相对先进的药物实验环境。 孙行又是当代药王,成功率比起他自己,无疑是要高上许多的。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80章:韵 意 魂 药王离去之后,顾北川的生活便再次回归正常。 大体上只有两件事,习武与经商。 不得不说,郑健是个有商业头脑的,在被顾北川调教了一阵子后,便能将大多数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飞鸿在乾南静安坊的生意和以往差不多,不外乎是些酒楼,布商等等。 不过有调味品和丝绸的存在,倒是极具竞争力,短短半月内,已然开了不少的分店。 乾西永乐坊,顾北川想做的是胭脂水粉生意。 后世那些个化妆品他不会做,但一些简单的香水,肥皂还是能试着做一下的。 再者就是玻璃,他造玻璃的初衷可不是为了给药王前辈当显微镜的,而是要制成镜子,买给富人们。 毕竟相比起模糊的黄铜镜,清晰可见的玻璃镜相当于是降维打击了。 一旦涌入市场,必然会遭到疯抢。 至于其他,鉴于永乐坊多皮肉生意,女子远远多于男子,所以顾北川想尝试着开拓一下内衣市场。 说实在的,大乾衣物在料子上虽说不行,但款式还是很不错的。 唯独这内衣,富贵人家的女子还有些花样。若是穷苦家庭出身,怕是只有红肚兜穿了。 那是相当的单调。 所以顾北川在想,能不能把后世那些个款式新颖,舒适贴身的内衣造出来,去充实永乐坊市场。 不过这等事,他们男子确实是不方便去做。 反倒是大病初愈的项芷柔听说了,主动请缨,想要揽下这活计。 顾北川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至于乾西正德坊的生意,那就得对症下药了。 这里可是全乾都最繁华的地段,达官显贵不计其数,消费力尤为恐怖! 若是处理好了,绝对能称得上是日进斗金! 可问题就来了,能在这里做生意的,都是乾都生意场上的佼佼者。 论吃食,孙怀民不在,顾北川可没把握只凭些个调味料就艳压群芳。 论衣裳,丝绸虽说珍贵,但毕竟已经小部分流通,倒也没那么稀罕。 唯一能有些噱头的,怕是也只有玻璃、肥皂和香水这些个新物件了。 但吸引力仍然不足,难以做到垄断。 究竟该怎么办呢?顾北川苦思冥想之际,一拍大腿,想出个好法子。 既然单独某项生意吸引力不够,那就统统整合起来。 就这样,乾都第一个大型商场,即将问世! 在顾北川的构想中,这是一个类似于后世的全能型商场。 其中不仅有各种各样的吃食,还有零售店铺和些许娱乐场所。 集吃饭、消费、娱乐三大功能于一体!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产业必然都得是飞鸿的! 这等肥水,岂能流了外人田? 想要做商场,最关键的便是地段。 乾都西街都是些身娇体贵的主儿,商场的距离若是远了,怕是自己就不愿意逛了,直接派遣仆人出门采购。 而既然是仆从出门,那去飞鸿商场和去别家还有区别吗? 另外,商场这等营销模式,飞鸿做得,其余商贾肯定也做得。 若是一开始不把最好的地段抢到手,到头来,这模式难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就这样,顾北川在乾都三个坊的商业蓝图基本敲定。 剩下的诸多细节,便由郑健一一去跑了。 为了减轻他的压力,顾北川大手一挥,特许他招收几个帮手,也没必要亲力亲为。 至于顾北川自己,则只过目一些大方向上的事情。心安理得当起了甩手掌柜,醉心于武学,沉浸在十二重楼斩仙刀之中。 经过这些天的练习,他觉得自己距离第一重楼的境界,怕是越来越近了。 是日清晨。 顾北川于主厢房庭院中闪转腾挪,兔起鹘落。 手中长刀已然出鞘,一招一式间,只见凛冽刀光。 随着修习次数的增加,顾北川对第一重楼的刀招愈发熟练起来 若是外行见了,一眼望去,怕是觉得顾北川全身上下都是刀光。 好似不管从何处进攻他,迎面而来的,都会是一把凛冽长刀! 至于有些跟脚的内行见了,虽说不至于有这般感受,但也免不了啧啧称奇一番。 毕竟顾北川演练的许多刀招,虽说只是基础招式。 但不知为何,观其练刀,却总觉心底发寒。 这就涉及到江湖中的一大隐秘! 韵、意、魂! 当今天下,乱象纷呈,江湖门派林立,数不胜数。 然而不管是哪门哪派的武功,大抵都分为两种。 功与法! 功便是内功心法,乃是一切的根基。 法则是攻击手段,说的通俗易懂些,便是武技。 武道三大境界,便是根据内功心法来划分。 初学者只能练出内力,无法离体外放。 等年岁渐长,内力雄浑,便能由量变发生质变,演化为真气。 然而真气虽说可以离体,却有形无质,杀伤力并不显著。 江湖中大部分人都是处于这等境界,就比如李东璧,则是真气境的佼佼者。 真气之上,便是有形有质的罡气境! 这等境界,罡气离体之下,简直就是一柄人形杀戮兵器。 只要罡气不曾枯竭,便可以一敌万,天下之大,皆可去得。 这等人物,哪怕整个天下,也是屈指可数。 药王孙行和秀儿的生父和尚,便处在这一境界。 罡气之上,则还有境界,名为天人合一。 只不过顾北川只知道这境界的名字,却不知其究竟是何等风光。 话又说回来,这功法境界,又是如何与武技境界挂上钩的呢? 是这样的,但凡武技,都有一个极限,有些武技练到极致,便能产生一丝武道神韵! 凭借这缕神韵,便可以己身内功心法沟通天地,从内力境跨越至真气境。 而有些武技,练到极致,则能生出武道真意! 有了武道真意,习武之人念头更加强盛,便能从天地之间借更大的势,从而跨越真气,抵达罡气境。 再往后,便是能练出武道神魂的绝世武技。传说之中,可借此直通天人合一大道! 而十二重楼斩仙刀作为刀峰绝学,俨然便是一门能直通无上大道的绝世武技! 所以说,哪怕只是用来打基础的第一重楼,其中也别有洞天。 看似只是些许基础刀招,却依然内蕴‘韵、意、魂’的修行之法。 所以旁人见顾北川耍刀,才会莫名生出心底发寒之感。 其实是一种武道神韵的基础特征罢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81章:霍弃疾 而顾北川练习至今,不到一月,却已经有了一丝刀道神韵,可见十二重楼斩仙刀的恐怖之处。 不过,这和他两世灵魂带来的强大悟性,也息息相关。 良久之后,顾北川收刀而立。 将胸中浊气,尽数吐出。竟化作一股白芒,蔓延了三尺之远。 这分明是洗筋伐髓,淘练内力的特征。 这就不是十二重楼斩仙刀这等杀伐之术的功劳了,而是禅宗秘法《易骨筋经决》之效。 顾北川两术同修,又有药王宫两门顶尖内功心法打底。 哪怕其已然错过了孩童时的最佳习武时期,但只要其勤耕不缀,假以时日,怕是必成大器。 不说与和尚一般横压一世,但多少也算是个绝顶人物了。 顾北川抬手看了看手中刀,只觉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相比于剑,他确实更钟爱刀这等真正的杀伐之器。 相当于是爱好撞上了天赋,于修行之道,颇有些一日千里的味道。 哪怕是十二重楼斩仙刀这等直指通天大道的武道术法,他也有把握在近期内迅速入门。 最慢,也不超过一周。 想到此处,顾北川不由得咧嘴轻笑。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自古以来,我华夏男儿,何人没有个深埋于心底的武侠梦? 不过那些个飞檐走壁,横刀立马的盖世豪侠,一般都只存在于影视剧中。 现如今,得益于穿越福利,顾北川却能实实在在地体验一把,又怎能不开心? 再者说了,修习武道还能强身健体,遇到危机,也不用像上次一样,还要安阳豁出命去救。 可谓一举多得。 所以刀道晨练已经成了顾北川每天的必修功课之一。 …… 皇宫,甘露殿。 仁宣帝正伏首于案牍,批阅奏折。 突然之间,一随侍太监神色慌张地走进门来,跪伏在地,用尖锐声音道:“奴才拜见陛下。” “嗯,什么事。”仁宣帝头也不抬,依旧在处理公务。 “火字营传来消息,有人伪造虎符,假传军令,意图将一万火字营调离乾都,北上北疆。” 仁宣帝闻言,眉头一皱,道:“九字营将士皆是我大乾精锐,更是将来北伐的中流砥柱。妄动之,按律处斩便是。” 那随侍太监闻言,顿时脸色一僵,支支吾吾起来:“陛下,这伪造虎符之人,身份…身份有些特殊,我们怕是难以处置。” “我大乾朝向来奉行依法治国,太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 “不管此人何等身份,都给朕严惩不贷。”仁宣帝一边批阅奏折,一边道:“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朕来兜着,你只管去做便是。” 一般来说,皇帝都说这话了。 这当奴才的,照意思办事便是,若是再追问,反而显得无能了。 可这随侍太监,却依旧犹犹豫豫,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仁宣帝似有所察,皱眉道:“还不退下?” 那太监闻言,一咬牙一闭眼,磕了个响头,道:“奴才惊扰圣驾,实属罪该万死。” “但……但这伪造虎符之人,乃是奉车子侯,我等实在不敢随意处置。” 说完之后,太监浑身震颤,继续磕头。 而仁宣帝在听见奉车子侯四字后,终于放下了手中奏折,抬起头来,道:“确定否?” “千真万确,奴才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圣上。” 仁宣帝闻言,没有说话,甘露殿一时间陷入沉默。 良久之后,仁宣帝叹息一声,怒骂道:“这混小子,就知道给朕找麻烦!” “人在何处?押到甘露殿来,我亲自处置。” 随侍太监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磕头之后,急忙退了出去。 仁宣帝并未在意太监的离去,而是脑海中闪过一幕又一幕的传奇画面。 而这些画面,无一例外,指向大乾史上最年轻的传奇统帅:冠军侯霍狂澜! 近二十年前横空出世,扶大厦之既倒,挽狂澜之将倾的霍狂澜! 他是何等精彩绝艳的人物,天子国魏,诸侯五国,包括北方大元,无不惊叹其在军事上的卓绝天资。 这样的人物,又得遇明君。若是不死,君臣相协,必然能带领大乾走向一个全新的巅峰! 甚至……还要超越昔日太祖高皇帝的成就! 只可惜,这样惊艳的人物,必遭天妒,中途短命夭寿而死。 导致他仁宣帝,时至今日,依旧守着二十年前的一亩三分地。大乾朝堂上,能征善战之将,也悉数落在了镇北王麾下。 若是霍狂澜还活着,这些便统统不会发生。 所以有时候,仁宣帝常常痛恨上天,为何要给予他功拜千古一帝的希望,又在其即将成功之际,将希望抽走,以至于功败垂成。 不过好在,上天待他,亦或者说待大乾,终究是不薄的。 霍狂澜虽死,但其子霍弃疾却逐渐展露出非凡的军事才能。 相比于当年的霍狂澜,竟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叫什么? 这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上天收走了他一个外挂,又送回来一个! 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他当即便加封年仅十五的霍弃疾为奉车子侯,只待其年岁渐长,从军立功之后,便继承父爵,光复霍家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之既倒的荣光! 然而,后续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其预料。 霍弃疾在军事方面的卓绝天赋,相比其父,确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称一句少年军神也不为过。 但……,还是那句话,太过惊才绝艳之人,必惨遭天妒! 霍弃疾虽然统帅兵马是一把好手,且年仅十五便熟读各种兵书,完全一副将帅之才的模板。 但…其武道天资却极差! 不仅无法习武,而且体质也不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从小体弱多病,对别人而言,可能是一句戏言。对霍弃疾而言,却是再真实不过的写照。 不过好在,仁宣帝好歹是一国之主,在江湖上也有些威望。 为霍弃疾寻来一对强身健体,扫除病灶有奇效的武道功法。 霍弃疾习练之后,虽说依旧体质孱弱,但也不至于病魔缠身,已然能正常生活。 随后其再度投入了对兵法韬略的钻研之中,以求弱冠之后,随军出征,像父辈一般,一战成名,天下皆知! 只是……,还没等弱冠,便有意外发生。 害得霍狂澜早夭而死的肺病,似乎是遗传! 在霍弃疾年满十八之后,便出现在了他身上,且症状更为严重!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82章: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仁宣帝无奈之下,只得带着他继续四处寻医问药。 只可惜,找遍了全大乾的医师,也不曾治愈。 时至今日,霍弃疾已然被肺病折磨了两年之久。 每日只觉肺部有异物滋生,难受异常。 严重时更是难以呼吸,四肢乏力。 即便如此,其却依旧不曾懈怠,每日熟读兵书,以求他日治愈己身,上阵杀敌。 如果说,霍狂澜是上天对仁宣帝和大乾的恩赐。 那么霍弃疾就是这份恩赐的延续,其天赋心性,均不弱于其父。 换句话说,他就是大乾的底牌! 一个和他父亲一样,能在危难之际挽救大乾于水火中的男人。 也是仁宣帝敢于向北燕宣战,敢于如此针对镇北王的原因所在! 现如今,这样一张底牌,却伪造虎符,私传军令调兵。 犯下这等对常人而言足以杀头的弥天大罪,叫他如何能不心急? 咳咳咳,咳咳咳! 片刻之后,甘露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在随侍太监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对仁宣帝躬身行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听见这声音,仁宣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因为实在太难听了,无比沙哑,好似从破旧风箱中传来的呜呜声,叫人忍不住捂住耳朵。 再看霍弃疾,已然是面如金纸,嘴唇惨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看见他这副样子,仁宣帝心中之气顿时消了大半,叹息道:“说说吧,为何伪造虎符,私传军令。” 那随侍太监见状,立即识相离去。 事关仁宣帝和奉车子侯,两人间的交谈必然关乎到大乾的最高机密。 莫说是他,就连被所有太监敬仰的对象——当朝太尉张浪,也不一定有资格听。 等随侍太监走后,霍弃疾开口欲言,却又觉肺部瘙痒难忍,咽喉处有淤痰上涌,顿时急促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一时间,咳嗽声传遍整个甘露殿。 仁宣帝见状顿时露出心疼之色,宽抚道:“不妨事,不妨事,满血说。” 这一幕若是给旁人见了,怕是要惊为天人,也难怪随侍太监要溜之大吉。 伪造虎符,私传军令,何等的弥天大罪。 犯下这等过错,被带到圣驾之前,仁宣帝不仅不责罚,甚至还关心其身体健康,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只能说,仁宣帝对霍弃疾的喜爱,着实令人难以想象。 “陛下,臣……没多少日子了。”咳嗽完之后,霍弃疾抬起头来,双眸中遍布血丝。 仁宣帝闻言一惊,随后呆愣在原地。 良久之后才缓过神来,勃然大怒! 呵斥道:“谁说的?” “这是哪个庸医下的定论!朕要活剐了他!” “你是朕的奉车子侯,将来要跨过崖余山,替朕收复北燕疆土,继承父爵之人!” “如何能死?” 这一刻的仁宣帝,仿佛动了真怒。 养了多年的帝王之威,顷刻间爆发,将整个甘露殿,映衬得如渊如狱。 若是普通人见了这幅场景,怕是要骇得浑身颤抖,流出些肮脏之物。 但霍弃疾却只是脸色淡然,无喜无悲。 人之将死,还有什么好惧怕,好畏惧的。 “陛下,臣的身子,臣自己清楚。” “这些日以来,整夜整夜地咳嗽,不曾睡过一个好觉。” “怕是没有几个月活头了。” 说到此处,霍弃疾眼眸中难掩落寞之色。 仁宣帝也是矗立在原地,久久无言。 他不接受! 霍弃疾是霍狂澜之子,是注定要在诸侯五国之间掀起波澜壮阔之人,是注定要为大乾立下不世功勋之人! 可现在,尚且寸功未立,名头不显。 如何能就此消亡逝去? 这孩子自出生起,他便多有关注,甚是喜爱。 说句不好听的,他对霍弃疾倾注的心血,怕是比对自家子嗣还要多些。 因为大乾需要! 无论是现在,还是等他百年之后,新君即位,大乾都急需一位能征善战的百胜之将! 镇北王若是年轻个三十岁,自然可以。 他也不会如此打压,过分提防。 但镇北王弟是和他一个时代的人物,他若是入了土,镇北王还有几年的活头? 真正能给大乾军方带来新鲜血液的,唯有霍弃疾! 不说别的,单论他霍狂澜之子的身份,便能压服整个军部。若是再展现出非凡的军事造诣,必能带领大乾猛士,百战不殆! 这样一位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人杰,乃是他留给大乾,留给子孙后代的厚礼! 是大乾未来的守护神! 可现在霍弃疾却告诉他,他要死了。 自己这些年来,暗疾频发,自觉寿命无多。 没承想,在此之前,却要来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天爷,你何至于如此善妒! 仁宣帝默然无言,良久之后,长长叹息一声。 神色间,仿佛一刹那便苍老了十余岁,尽显疲态。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宽慰道:“莫要说这些丧气话,先回府好生休息。朕立刻派遣御医去给你调养身子,等身子养好了,你可要替朕多斩几个北燕敌将。” 若是旁人闻言,应当跪地谢恩了才是。 毕竟能得仁宣帝如此圣眷,如此知遇,就算死,又有何妨? 但……霍弃疾非但没有跪下谢恩,反而眼眸坚定,道:“请陛下赐予虎符,让我领火字营一万将士,配上快马,轻骑出发,奇袭北燕。” 仁宣帝闻言,顿时一愣,道:“你伪造虎符,假传军令,为的就是调动火字营将士去攻打北燕?” 霍弃疾虽脸色苍白,神色却异常坚定,点了点头,道:“还请陛下成全,臣自将门而生,从小便沐浴父辈荣光。” “理应上阵杀敌,报效家国才是。只可惜被病躯所累,一身本领,难尽其全!” “但,臣一腔热血,饮冰十年,终难凉!” “我大乾男儿,不应当窝囊地死在床榻上。要死,也当死在马背上才是!” “恳请陛下赐予兵权,我只需一万将士,轻装出行,纵死,也要从北燕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说完,立即跪下,以头抢地,一时间,整个甘露殿,只回荡着响亮的咚咚声。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83章:奉车子侯 仁宣帝闻言,矗立原地,久久无言。 看向霍弃疾跪伏在地的身影,眼眸中闪过些许震动,更多的却是惋惜。 大乾男儿,不应窝囊地死在病榻上。纵死,也应当死在马背上,也要从北燕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来。 听听,这是何等的觉悟,何等的壮志。 只可惜… 仁宣帝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落寞:“不可。” 霍弃疾闻言,霍地抬起头来,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牵动肺部,忍不住再次咳嗽起来。 只不过他却并不在意,只是用一双满是震惊的眼眸看向仁宣帝。 “陛下,难道连臣临死前的夙愿也不愿满足吗?” 随即,其眼眸闪动,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陛下放心,我绝对不会白白葬送火字营一万将士。” “我无法保证他们能平安归来,但却能保证,但凡我大乾将士死一人,北燕至少得死两人!” “陛下,微臣去意已决。愿以此残躯,为我大乾争取足够大的战果!” “还望陛下成全!” 言罢,在剧烈的咳嗽声中,再次以头抢地。 得闻此言,饶是仁宣帝铁石心肠,此时此刻,也不由得眼眶湿润。 若是大乾将士,人人皆如此,何愁不能收复祖宗疆土? 他望向霍弃疾因为咳嗽而不断颤抖的身躯,心中已是满腔愁思,无奈叹息道:“不是朕不让你去,你且看看自己的身子,连走路都咳个不停,何谈带兵打仗?” “莫说奇袭北燕都城,怕是连北燕边疆都到不了,就……” “唉,此事莫要再提。你且回府好生歇息,朕会派遣御医为你医治。” “莫要太过担心,定能医好的。” 跪伏在地的霍弃疾得闻此言,身躯突然僵硬,随即谢恩道:“臣……谨遵圣意。” 砰砰砰! 又是三个响头后,霍弃疾便转身离去。 整个甘露殿内,再度只剩仁宣帝一人。 他无力地瘫坐在龙椅之上,闭合双眸,静默无言 一时间,只觉无比疲惫,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 自皇宫出来之后,因为情绪激动,心绪起伏,从而引动病灶,霍弃疾竟是当场昏厥。 不过好在,随行家奴眼疾手快,将之送回霍府。 迷蒙的睡梦中,霍弃疾好似做了个梦。 一个很真实,很真实的梦。 那还是十几年前,霍狂澜依旧在世的时候。 他虽年幼,不经世事。 却也知道,自家父亲是个顶天的大人物。 整个大乾最了不起的军中战神,是受人景仰的传奇。 当时的霍府,不时有人上门拜访。 那些人,无一不是朝中大臣,亦或是顶级勋贵。 但面对他们霍家,却一个个显得那般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甚至就连当今圣上,也对其青睐有加。 他还记得有一次,自己曾和二皇子发生冲突。 按理来说,勋贵之子,再怎么尊贵,还能贵得过皇子不成? 可当天晚上,仁宣帝便带着二皇子登门致歉。 而他,也成了乾都城第一个能让皇子致歉的勋贵! 自此之后,他心中的骄纵之感,便一发不可收拾。 潜意识中生出一句话:整个乾都城,除了皇帝,我最大! 谁能惹得起我?谁又敢惹我? 自此,乾都第一纨绔,混世魔王就此诞生! 为此,母亲也曾斥责过,甚至责罚过他。 可那又如何? 这天底下,除了母亲,和皇帝,还有谁敢教训冠军侯的儿子? 随着年岁渐长,其不可一世的气焰不仅没有得到收敛,反而愈发嚣张。 那些个别的乾都勋贵之子,看见他,都得绕着道走。 再然后,父亲凯旋回都了! 那一日,他远远地望着。 那个身披灿灿银甲,穿猩红披风,于人群中万众瞩目的年轻将军! 是他的父亲! 能让堂堂仁宣帝出乾都数里相迎的大乾传奇! 至此之后,混世魔王心中便多了个念头:当真好威风啊,要是有朝一日,我也能上将军便好了。 可当将军多累啊。 以他自小体弱多病的体质,还没练习一个时辰,便偷奸耍滑,玩闹去了。 就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久而久之,当将军的想法便被束之高阁。 乾都第一纨绔重新归来! 但,少年心中还有个念头。 就是什么时候能再见父亲一面。 殊不知,那一次,玄武门前的远远注视,既是父子间见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之后再听见父亲的消息,便是一年之后。 只不过,远方传来的不再是战神般的父亲再度攻城拔寨的好消息。 而是……,天妒英才,早夭而亡的千古噩耗! 大乾建国三百年以来第一将星,就此身陨。 消息传到乾都城的那一日,全城百姓,皆披麻戴孝,为其父哀悼。 家中灵堂,时有长辈前来吊唁。 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与平日里慈眉善目截然相反的表情。 等长大了,他才知道,那种情绪叫作悲伤。 深切到骨子里的悲伤! 当时的他尚且年幼,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母亲时常在半夜惊醒,嘴中念叨着,他没爹爹了,霍家的天……塌了! 自从那一日起,不再有慈眉善目的长辈时常来到家里。 那些勋贵之子,也不再避着他,而是将其当作了平常人。 更有甚者,还会当着他的面,说出“病秧子”“短命鬼”“活该早夭”“有其父必有其子”之类的话。 就连一向疼爱他,关心他胜过关心二皇子的仁宣帝。 打那一日起,也不再眷顾霍家。 笑脸相迎没有了,煊赫权势没有了,无上荣耀也没有了。 他好像……一夜之间,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打那一刻起,他才明白母亲口中的“天塌了”是个什么意思。 也是从那一刻起,心灵深处,已然沉寂多年的想法再度复苏! 他要做将军! 和父亲一样的,能撑起霍家,甚至撑起大乾的天的将军! 乾都第一纨绔兼混世魔王就此消失,而霍府中,则多了一个身体孱弱,却每日捧着兵书,苦读不缀的少年郎。 事实证明,当你想做一件事的时候,只要动力够强大,就能无视一切困难。 贪玩,懒惰,愚笨,皆不是借口! 就这样,春去秋来,十余载岁月转眼而过。 他重新崭露头角,取得圣上信任,为霍家再添一份皇恩。 十八岁后,更是受封:奉车子侯!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84章:十日寿命 就这样,霍弃疾完成了从乾都第一纨绔到大乾预备战神的华丽转变。 可……那又如何? 苦读十余载兵书,日夜不缀。 到头来,莫说光复父辈荣光,就连个战死沙场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窝囊地死在病榻上! 这一刻,霍弃疾的情绪剧烈波动起来。 已然闭合的眼眸,竟有泪水从眼眶流出。 随后便觉头昏脑涨,四肢乏力,咽喉瘙痒,忍不住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看见这一幕,正在为其医治的御医总算松了口气。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你要是死了,我也得陪葬! 上一任太医令许攸就是因为没治好安阳郡主嘎的,而他现在医治的这位,论地位和重要性,那可丝毫不比安阳郡主差。 所以说,一个不好,他怕是也得去死上一死。 但这奉车子侯的肺病都快成了他们太医院的老生常谈了,人人都治过,治了足足两年也不见好。 缓解的法子倒是不少,可想要根治,当真是难于上青天。 皇上把这活儿丢给我,莫不是当真想要了我的小命? 当御医可真是个高危职业。 不过好在,奉车子侯在昏迷了数个时辰之后,自己醒转过来。 这样的话,就算是陛下也不好治他的罪了。 霍弃疾咳嗽完,看着满屋子的御医,心知这是仁宣帝的意思,心中不由得一暖。 只是,又有什么用呢? “本侯已无碍,都回去吧。”叹息一声后,霍弃疾如是说道。 一众御医见状,顿时面面相觑。 他们倒是也想走啊,可是瞧眼前这位爷嘴唇惨白,面如金纸的模样,实在不像是无碍的样子。 “侯爷,您虽形状,但依旧气虚体弱,肺部有疾,还需人在身旁照料。”为首的御医还想客气两句。 殊不知霍弃疾闻言,直接皱眉,道:“你们是想说,本侯活不过多久了?” 轰! 此言一出,众人哪里还不明白,这位侯爷是动了真怒。 瞬间便彷徨起来,一时间,在霍弃疾床前跪倒一片,嘴中高呼着:“侯爷饶命!” “侯爷赎罪。” 霍弃疾见状,又是无奈叹息一声。 心中清楚,也不能怪这些人。 若是这肺病当真能治好,父亲当年不会早夭。 可能,从一开始,自己的想法便是错的。 也许,当个耀武扬威的乾都纨绔,才是自己的最终归宿。 只是不知为何,恍惚间,他又回忆起了身穿银铠,威风凛凛的父亲。 想起了去世的母亲。 想起了那个自己追逐了半生的将军梦。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虚弱无力,甚至都难以握拳的双手,只觉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 十年苦读,兵书堆积如山。 到头来,终究不过是个笑话。 是他这孱弱少年郎,临死前的卑微幻想。 也许,若干年前,他该陪母亲一起死在那个寒冷的冬夜。 想必除了仁宣帝会惋惜一二外,也不会有人在意了。 十年了,这份热血,也该凉了。 霍弃疾像是自嘲般,哂然一笑,道:“都回去吧。” “两年了,若是能治得好,早该好了,何至于拖到现在。”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怕是,活不过这个盛夏了……” 霍弃疾的声音越来越低,好似对其而言,说话也是一种额外的负担般。 一众御医闻言,纷纷垂头丧气。 怎么说,他们也是“御医”。 这两个字好歹代表了大乾最高医术水平,遇事却……只能无能为力。 “我等告退,还望侯爷能好生歇息。” …… 一众御医走出霍府后,脸色又苦了起来。 因为他们还得回皇宫复命,也就是说,还得和仁宣帝报告此次的治疗情况。 这… 仁宣帝可不像奉车子侯一样好糊弄,脑袋能不能在脖子上安然无恙,对众人而言,又成了一个巨大的考验。 甘露殿内。 仁宣帝不再批阅奏折,而是紧闭双目。 看似在小憩,实则在等人。 亦或者说,等消息。 “启禀陛下,去霍府的御医们回来了。”随侍太监走上前来,小声提醒道。 仁宣帝缓缓睁开眼眸:“带进来。” “诺!” 不消片刻,御医们一个接一个进入甘露殿,只是那脸色,却皆是如丧考妣,惶惶不可终日。 仁宣帝一瞧,也不用他们说话,便知晓了大致结果。 无奈叹息一声,道:“说说吧,还有多少时日。” 得闻此言,台下御医们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领头之人站了出来,战战兢兢道:“怕是…不足十日。” 不足十日… 仁宣帝胸口好似被铁锤狠狠砸了一下般,胸口开始窒息,连带着眼前场景都有些模糊。 见仁宣帝这般模样,御医们更加惶恐,纷纷跪倒在地,瑟缩着身躯道:“臣下无能,罔顾圣恩,恳请陛下恕罪。” “一群的饭桶!一天天就知道恕罪恕罪,朕可以恕了你们的罪。可老天爷为何不恕朕奉车子侯的罪!”仁宣帝激动至极,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砰砰砰! 听闻此言,御医们更加诚惶诚恐,急忙磕起头来。 不过良久之后,仁宣帝情绪渐渐收敛,恢复到冷静姿态。 冷冷道:“你们如实说,可还有任何办法能救奉车子侯性命?” “若有想法,尽管说便是。一旦应验,便是下一任太医令,且俸禄连升三级!” 此言一出,不少御医的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御医这行业,做到底,也就是个太医令。 位比从三品大员! 若是俸禄再连升三级,那可就正二品大员的待遇! 这等待遇的臣子,放眼整个朝堂,又能有多少? 而且仁宣帝九五至尊,一言九鼎,若是真能给出合理建议,高官厚禄必然是没跑了的。 可即便如此,整个甘露殿依旧是鸦雀无声。 众御医跪伏在地,眼眸中虽有意动,嘴唇却紧紧闭合,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良久之后,仁宣帝无悲无喜的声音再度响起。 “也就是说,你们觉得奉车子侯必死无疑?” 听了这话,御医们若是还不答话,怕是真要人头落地了。 为首之人立即惶恐道:“陛下,臣等才疏学浅,实在是想不出救治之法啊。”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85章:最后希望 这为首的御医,满头白发,看起来怕是有耄耋之龄。 属于是半只脚都入土的角色了,哄骗他的概率,微乎其微。 所以当他开口的一瞬间,仁宣帝心中便是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位位御医接连开口,异口同声:“臣等才疏学浅,无能为力,还请陛下恕罪。” 闻言,仁宣帝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境再度被搅乱,心烦意乱起来。 不过却依旧不死心,道:“朕曾听闻,江湖上能人异士无数。” “更有精通药理之人建立门派,广收门徒,号曰药王宫。” “药王宫不仅有天下一等一的奇珍异草,当代药王更是闻名九州的医者。” “甚至有传言,其医术之高,足以活死人肉白骨。” “以尔等之见,若是能请来此人,可能治愈奉车子侯?” 一朝帝王,却要去求助山野江湖之人。 说出去当真是天大的丑闻,不过事到如今,仁宣帝也不在乎了。 和霍弃疾的命相比,些许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可没承想,即便如此,那些个御医依旧是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怎么?一个个都哑巴了?说话!” 面对仁宣帝的吼声,为首之人一个寒颤,跪伏在地道:“陛下,我等未曾见过那位药王神乎其神的医术,但这行医问药之事,总归是人间之术,何来活死人肉白骨一说。” “此人身为药王,应当也是武道中人。治病救人,无非多仰仗些武道内力。” “其余方面,怕是与我等差距不大。” “奉车子侯所染肺病,并非个例。” “据说早年间在西方大齐曾大规模爆发,那位药王当时恰好在附近游历,撞见此事,悍然出手。” “最终却…依旧是无能为力。” “微臣斗胆,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不能找到奉车子侯的病灶所在,莫说是药王,怕是天上仙神下凡,只怕都无力回天。” 砰! 一声巨响传来。 仁宣帝罕见地再次失态,将手中白玉笔筒狠狠掷下,怒斥道:“庸医!统统都是庸医!” “先前叫你们给安阳治病,说是无能为力。” “如今叫你们给奉车子侯治病,还是无能为力。” “难不成我大乾朝好山好水,就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这等微末伎俩,如何还敢入皇宫为御医?” “谁给你们的胆子?” 砰砰砰! 巨响接连传来,仁宣帝几乎是一边骂一边砸。 身为御医,他们本该呕心沥血去救人。 可仁宣帝却感觉,忙来忙去,一直想法子救人的,好似不是这些个臭丘八,而是自己! 关键自己提出的一个又一个想法,都被无情毙掉。 毙掉也就罢了,若是能想出更好的法子,他自可既往不咎。 可他们一个两个,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叫他如何能不气? 一众御医闻言,纷纷噤若寒蝉,怕不是已经在思考棺材款式。 也有人哭丧着道:“陛下,奉车子侯的肺炎自二十年起,就是无法治愈之绝症。” “若非如此,当年冠军侯也不会早夭而死。” “连全天下的医者都没有研究出来的病症,我等…我等实在是无能为力呀。” 仁宣帝累了。 看眼前跪倒一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众人,彻底累了。 也许,是弃疾命中该有此劫。 也许,是他命中该有此劫。 也许,是大乾命中该有此劫。 这种叫人无能为力的窒息感,他二十年前体验过一次。 没承想,二十年后,竟还要再体验一次。 然而,就在他身心俱疲之际,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不知道是在哪里,他好像听人说过“肺病”“病灶”“细菌”“抗生素”之类的字眼。 思索一阵过后,他想清楚了! 是在安阳的府里!顾北川曾用那什么大蒜素,救下病危的安阳! 还曾言这什么肺病分许多种,他那大蒜素,好像是只对其中一种有效。 轰! 想到此处,仁宣帝原本疲惫,急躁,失望等等情绪豁然一空。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份激动,一丝急切。 顾北川这孩子他了解,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既然说有效,那便是有效。 只是不知弃疾的肺病,究竟是不是他口中的那一种。 只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 哪怕有一丝希望,也应当尽力去试上一试。 想到此处,仁宣帝立即大声吼道:“宣裴不让!” 众御医闻言,纷纷身躯一震,浑身发凉。 裴不让是皇帝叫的,他们得叫裴大统领。 那可是统领足足五万御林军的禁军大统领,当今大乾第一高手,贴身负责皇上安危。 这样的人物,深受仁宣帝信任,手中握着的权柄,更是他们这些御医难以想象的。 不过这些他们并不关心,他们真正关心的,是裴不让除了负责陛下的安保工作外,还受命干些“脏活”。 而今天的“脏活”,说不定就是料理他们。 一时间,众御医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杀他们哪里用得上堂堂大乾第一高手,五万御林军的禁军统领。 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一时间,人人心中充满绝望,面如死灰。 提前选棺材果然是明智之举。 不消片刻,身穿漆黑甲胄的裴不让便大步上殿,躬身行礼道:“陛下,末将在此。” 仁宣帝闻言,冰冷的目光依次扫过跪伏在地的众多御医。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股子注视,御医们愈加惶恐,更有甚者,头都已经磕破了,却依旧在磕。 在裴不让这个煞星旁边,磕头似乎是唯一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动作。 然而下一刻,仁宣帝却说出一句与他们毫不相关的命令。 “收拾收拾,随朕微服出宫。” “诺!” 裴不让向来是个完美的命令执行机器,皇帝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思考。 亦或者说,思考不明白,所以干脆不思考。 等仁宣帝走后良久,跪得已经腿麻的诸多御医这才敢抬起头来,面面相觑,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茫然。 咱们这究竟是,还能不能活啊? 也没个准信。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 286章:恐怖的裴不让 乾恩园,顾府。 庭院之中,顾北川持刀而立。 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势! 叫人见之,好似被一柄长刀抵住咽喉般,肝胆俱颤。 一旁,李东璧见状,表面面无表情,不动声色。 实则却在心中暗暗点头,看顾北川这架势,登临第一重楼,怕是就在这两天内。 要知道,十二重楼斩仙刀可是直指天人合一境界的无上大道! 且最难的就是入门! 哪怕是有着师长悉心教导的嫡传刀峰子弟,也未必能在短短一月之间入门。 顾北川却做到了,这份天资,这等悟性,当真有些惊人。 见顾北川停下动作,收刀而立。 李东璧脸上挂起喜色,刚要上前与之攀谈。 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无比强横的气息直冲顾府而来。 这股气息之强横,要远远超过他! 而他是什么人? 药王宫嫡传,立志要做未来药王的男人。 双修《药王典》、《纯阳经》两门内功心法,内力总量乃是寻常江湖人士的两倍有余! 再加上其真气境巅峰,半只脚已经踏入罡气境的修为。 这世上年轻一辈,敢说稳稳胜过他的,当真不多。 可这来人,气息之强横,却令他难以想象。 只怕,就算和师父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了。 罡气境!绝对是罡气境! 还不是一般的罡气境,而是罡气境中的佼佼者! 霎时间,李东璧心中警铃大作,脸色狂变。 朝着顾北川吼道:“快跑!” 随即鼓荡周天,真气全开。 他要用命,为顾北川争取一线生机! 唰! 下一刻,一道如渊如狱,气息强横到恐怖的身影从天而降。 从他身上,李东璧甚至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心中诧异,乾都什么时候有这种高手?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面对这等高手,万万不可让对方先出手。 凭借自身真气巅峰,以及双内功心法的优势,先发制人,说不定还能搏得一线生机! 李东璧如是想着,随后气运周天。 炽热如正午骄阳的纯阳真气从其周身喷涌而出,将其映衬得如同人间火神。 真气境还是有形无质,可李东璧施展出来的纯阳真气,却已经能在周围生出异象,甚至影响周遭温度。 可见其确实是真气巅峰,甚至已经半只脚迈入了罡气境。 炽热无比的纯阳真气之后,便是生机勃勃,令人如沐春风的药王真气。 然而,药王真气甫一现世,便被纯阳真气所融合,亦或者说...吞噬! 药王真气便好似柴火一般,将自己当作养料,不断强化纯阳真气。 当药王真气被吞噬殆尽时,纯阳真气已然强横得不像样子。 在李东璧身前汇聚成一个散发出恐怖高温的炽热火球,好似太阳一般。 随后李东璧大喝一声,将火球猛地推出。 这一招,乃是他们药王宫门人的搏命之术! 为何药王宫门徒都要修炼药王、纯阳两大内功心法?而不是其他的? 这其中药王心法是必须的,一些古方中治病救人的手段,需要药王内力来辅助。 而纯阳心法,则是祖师爷千挑万选才确定下来的。 就是因为关键时刻,属木的药王心法能化作薪柴,将属火的纯阳心法强化到一个质变的层次。 就如同现在的李东璧,燃烧药王真气之后,这一击的强度,已经是实打实的罡气层次攻击! 看那火球周边被焚烧的阵阵空气涟漪就知道,已经能实质性地影响天地了,不是罡气境,又是什么? 然而,就是这般恐怖的火球。 在飞向那神秘人影的过程中,却仿佛被抽干一般,越来越小。 直至到了那人面前,已经仅有婴孩拳头大小。 那人见之,嗤笑一声:“药王宫门徒?这般年纪便有这等修为,天资倒是不错。” 随即伸手随意一挥,打在那火球之上。 噗。 那火球遭此重击,瞬间破灭,不过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不是李东璧现在已经真气枯竭,他怕是都会怀疑这火球是否从未出现。 恐怖! 太恐怖了! 一位双功法真气巅峰的搏命一击,竟被对方如此轻而易举地击溃。 李东璧本以为自己对对方已经尽量高估了,却没承想,还是低估了。 不过好在争取了些许时间,应该足够顾北川跑出去一段距离了吧。 这里好歹是乾都皇城,就算此人再怎么强横,应该也不敢乱开杀戒才是。 然而,当他转头瞥见顾北川的身影后,顿时僵住。 扯动嘴角,僵硬道:“你...怎么还没跑?” 顾北川闻言,颇有些无奈道:“不用跑,这人我认识,没有恶意。” 李东璧闻言一愣,第一想法就是不可能! 他堂堂正宗八门嫡传子弟,又在江湖上闯荡了如此之久,也不曾见过这种层次的高手。 你顾北川一个商贾,怎么见得着? 然而顾北川并不在意他怎么想,朝着那神秘人影径直走去,道:“老裴?出什么事了,这么急着来找我。” 不错,来人正是五万禁军大统领——裴不让是也! 整个乾都之中,恐怕也只有他,能让李东璧感受到这等绝望之感。 李东璧看着这一幕,顿时惊呼:“别去!” 随即拖着已经真气亏虚的身子,朝顾北川走去。 可谁承想,那神秘人影不但没有伤害顾北川,反而拱手作揖,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儒生礼,随后用雄浑声音道:“确实出了大事,不过我说不清楚,让我家老爷来与你说。” 其实就是他懒得说。 看见两人相谈甚欢的一幕,李东璧顿时呆愣当场,久久难以释怀。 等缓过神来后,看向顾北川的目光中,则是藏着浓浓疑惑。 还真认识啊? 不是,你俩一个淮南商贾,一个乾都高手,怎么会认识的? 那自己刚才算什么? 好……好丢脸! 李东璧想起刚才自己燃烧药王真气,为顾北川拖延时间的一幕,顿感无比尴尬。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 当他看见顾北川一边自来熟地拍着那裴姓神秘人的肩膀,一边颇有些傲气地问:“我家东璧的武功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厉害多了?”的时候。 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愤之感涌上心头。 这一刻,他真的好想死。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87章:登临霍府 裴不让闻言,一时间愣在原地,颇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是不喜欢动脑子的武夫不假,但这不代表他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啊! 人家顾北川当着他的面问自家朋友武功如何,于情于理,都应该客套一二,夸赞一番。 但……,刚才李东璧的表现在他看来,着实是有些差强人意了。 这姓顾的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 这不是要我老裴昧着良心说话吗?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顾北川,实在是刚才那一击。 李东璧搞出来的声势过于浩大,那无比炽热的火球,即使相隔数米之远,顾北川也能察觉到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这哪里还是武道手段? 都快成修仙手段了! 相比之下,裴不让一巴掌拍灭火球的动作就显得有些……朴实无华。 落在顾北川眼里,俨然成了李东璧故意放水,饶老裴一条生路。 否则的话,怎么解释火球在飞行过程中越变越小这件事? 再加上这裴不让平日里老是仗着自身武力欺负他,现在李东璧好不容易在身边。 怎么着也得把场子找回来? 所以才有此问! 被顾北川盯着,裴不让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还……还是很不错的。” 见裴不让这样说,顾北川还以为是他怕了,顿时又来了几分兴致:“哪里不错?你倒是仔细说说。” 闻言,裴不让眉头紧皱,张嘴了老半天,却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反倒是远处的李东璧闻言,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一时间脚掌收缩,似乎是要隔着靴子,在地面扣出个三进三出宅院来。 要不是他现在真气枯竭,走不动路,否则必要堵住顾北川的嘴! “顾北川!”李东璧大喝一声。 顾北川顿时被吓了个激灵,诧异道:“老李你瞎叫唤什么?” “你为何不早些与我说,这位是你熟人?” 李东璧通红着脸,言语中带着几分不满。 若是顾北川早些告诉他,他又哪能经历这等颜面尽丧之事。 闻言,顾北川也是一乐,没好气道:“我倒是也想告诉你,但你给过我机会吗?” “我怎么没……”话说到一半,李东璧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细细思索一番后发现,自己好像是让顾北川第一时间逃跑,然后自己冲上去拖延时间,却不曾问过来人身份。 所以……今儿个这事只能怪他自己? 一时间,李东璧不由得更加悲愤。 不过好在,此次裴不让来找顾北川是有正事的。 两人并未在此事上有过多纠结,让李东璧捡回一张老脸。 看来不能光治病救人,自身武学也得勤练,否则…… 他是再也不想经历今天这种事情了。 …… 不久之后,正堂内。 听对方说完后,顾北川看着有些急切的正阳侯陆旭,皱了皱眉,道:“老兄,你是说,想让我去救你的这位故人之子?” “不错,你上次不是说,你研制出来的那什么大蒜素,对肺病有奇效吗?”仁宣帝看着顾北川,眼眸中饱含期待。 顾北川却并未立刻答应,而是有些犹豫:“老兄,你有所不知,这肺病看似一样,但光病灶就千奇百怪。” “我大蒜素能治的肺病,可不一定是您那位故人之子所患的肺病。” 仁宣帝闻言,眼眸中的希冀之色顿时黯淡几分。 不过很快就叹息道:“你这么说,倒也正常。” “太医院上百位御医都治不好的顽疾,你若是一口咬定说能治好,反倒是怪事了。” “这样,你只管去治,不管值不值得好,我都欠你个人情,可好?” 顾北川闻言,却依旧犹豫不定:“老兄,这行医问药之事,一个不好,怕是要治死人的。” “我一个新手医师,实在是有些没把握。” 见他踌躇不定,仁宣帝也来了脾气,道:“你且放心去治便是,哪怕是……哪怕是治死了,我也不治...不挑你的错。” “嘿,有老哥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嘛。”顾北川如释重负道。 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他对这故人之子的病症完全不熟悉,上次救治项芷柔,除了大蒜素的功效之外,也多亏了李东璧的冰火回春膏。 若无李东璧,他这个三脚猫医师八成是救不活人的。 心中顾忌,自然要讨个免死金牌,才敢放心医治。 仁宣帝见顾北川这副模样,心中顿时不抱什么希望。 不过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若是不让顾北川折腾,霍弃疾将仅有十日可活。 让顾北川折腾一下,没准还能折腾出一条活路来。 “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你们今晚便动身可好?” “今晚?这么急?” “人命关天啊!” 闻言,顾北川不由得挑了挑眉,神色悄无声息间凝重了许多。 老兄的这位故人之子,病症似乎比他预料的更加严重。 看来,今晚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久之后,仁宣帝离开顾府。 随后夜幕降临,顾北川和李东璧也整理好医具,准备前往霍府。 …… 霍府。 霍弃疾侧躺于病榻之上,脸色苍白得不像样子,已然有些力困筋乏,神经衰弱的征兆。 “侯爷,该用膳了。”老管家看着这般模样的霍弃疾,压抑着哭腔说道。 霍弃疾闻言,则是哂然一笑:“不足十日的活头,还糟践粮食作甚,分与下人们吃了去。” 老管家闻言,顿时悲痛欲绝,跪伏在地道:“侯爷,你就吃上一口吧。” “圣上已经说了,他找的名医今晚就来。” “侯爷吉人自有天相,定能挺过这一劫难。可莫要因为眼前的一时受挫而熬坏了身子,那样来日可就上不得战场了。” “名医……,这些年来了多少所谓的名医?不过都是些半吊子的水货罢了。” “圣上说这次的不一样,安阳郡主身中北燕奇毒刀剑蚀骨散一月之久,就是被他救活的。” 闻言,霍弃疾浑浊的双眸中总算绽放出些许亮光,点了点头,道:“那便用膳吧。” 半个时辰后,霍弃疾用膳完毕,只觉一阵乏累,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床歇息。 顿时苦笑一声,自嘲道:“不承想,我这身子竟已孱弱至此!” 砰砰砰! 恰逢此时,霍府大门被人敲响。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88章:问诊 霍府大门被人敲响之后,便有声音传来。 “淮南顾北川,前来治病。” 老管家一听,脸上泛出些许喜色,道:“顾北川,是这个名字不错。” “圣上请的医师来了,定能看好侯爷的。” 霍弃疾闻言,神色也好看了些许,道:“既然如此,那便请人家进来吧。” …… 顾北川和李东璧在门外等了没多久,便有仆从将门打开,同时将两人迎了进去。 顾北川左右打量着霍府,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老兄可是说过,他的这位故人,可是那位二十年前号称传奇的冠军侯! 所以说,这所谓的故人之子,自然就是冠军侯之子。 这样的身份,哪怕在勋贵多如狗,朝臣满地走的乾都,也是贵不可言。 对于这种传奇人物的府邸,哪怕见多识广如顾北川,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不久之后,两人在霍家仆从的带领下,终于来到了霍弃疾的房间门口。 那仆人蹑手蹑脚地上前,小心翼翼地敲响房门,似乎生怕惊扰到里面的人。 随即,房门被一老者打开,正是霍府的老管家。 老管家开门之后,目光落在顾北川身上,脸上的喜色顿时凝固。 不过却也没说什么,只让开身位,放他们进去。 顾北川有些诧异对方的神色,不过并未放在心上。 迈开步子,和李东璧一起走进房间。 霎时间,一股刺鼻的药草味扑面而来。 李东璧行医问药多年,对这种情况早已习以为常,所以神色不变。 顾北川则是略微耸了耸鼻子,却也不甚在意。 随后,一个嘴唇泛白,面如金纸的青年出现在两人眼前。 其倚靠在病榻上,全身乏力,神经衰竭,好似将死之人。 顾北川见状,顿时眉头紧皱。 这症状,着实太严重了些。 就连行医良久的李东璧,脸色也难看起来。 然而,他们的脸色差,霍弃疾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对今晚的医治,他本来还是抱有些许希望的。 毕竟是仁宣帝亲自请来的医师,说不定有些独到手段。 然而,见面之后,霍弃疾才知道是自己天真了。 这两人……实在是太小了! 顾北川不用说,年不过二十。 李东璧稍微年长些,却依旧不到三十,称得上是青壮年。 在其他行业,年纪本不是什么重要因素。 但医道却有所不同。 这是一个需要大量时间去磨的领域。 年岁越长,那么行医问药的时间便越长,接触到的病患也就越多,碰到的疑难杂症,自然也就越多。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套自己的医疗方法。 这样的人,才称得上是医道大家。 当然,在大乾,想成为医道大家,天赋和汗水缺一不可。 大多数人只能成为平凡医师,甚至是只会治疗些粗浅疾病的赤脚医生。 不过,这一行依旧是年纪越老越吃香。 像太医院里的那些个御医,青壮年实在稀少,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 可他们尚且拿霍弃疾的肺病束手无策,更遑论眼前这两个黄口小儿。 再看两人难看的脸色,霍弃疾对今晚的治疗彻底不抱希望,咳嗽着道:“两位若是觉得无能为力,那便请回吧,也不用耽搁你我的时间。” “毕竟,我现在时日无多了。” 顾北川闻言,则是摇了摇头,道:“症状确实严重,说句不好听的,早已病入膏肓,侯爷你现在这种状态,说是下一刻就要归西我都信。” 霍弃疾闻言,哑然失笑,道:“你这医师,倒也实诚,未曾像那些个御医一般哄骗于我。” “不过既然来了,那便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好歹也要看上一看。” “若是一声不吭就走,我等岂不是成了失信之人?”顾北川如是说道。 一旁李东璧也频频点头,显然是认同顾北川讲的道理。 霍弃疾闻言,扯开干涩的嘴角笑了笑,道:“那便开始吧。” 随后,顾北川和李东璧对霍弃疾进行了一个初步检查。 根据情况,顾北川觉得这八成就是肺炎。 但又有些不像,毕竟在后世,肺炎不可能这么严重,哪能将人折磨成濒死之状。 可霍弃疾如今诸如咳嗽、呼吸困难、四肢酸软无力、头昏脑涨且偶尔伴有高烧的症状,却和肺炎一模一样。 一时间,顾北川也有些拿不准了。 将目光投向李东璧,李东璧见状,则是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很显然,他对眼前这种情况也有些束手无策。 顾北川沉吟良久,其实正阳侯都跟他说了,治死了也不要紧,他完全可以开点大蒜素给霍弃疾,然后就此走人。 但...,毕竟是一条生命。 而且还是大乾传奇,霍狂澜之子的命! 不应当如此草率。 思索过后,顾北川还是决定将情况和霍弃疾和盘托出,再由他来决定是否用药。 “侯爷,是这样的。” “我有一种奇药,对您的病症可能会有效果,但也可能没有。” “若有效果,后续搭配些补药,您这身子应该能逐渐康复。” “若是没有效果,那便是用错了药,具体有什么后果,我不敢断言,但很可能就是一命呜呼。” “这责任我不想担,所以把选择权给您。” “由您自己来选,这药,是吃,还是不吃。” 听完顾北川这一席话,霍弃疾倒是没什么反应,老管家眼中却有光芒闪烁。 顾北川后面那些话直接被他忽略掉了,只听见一句“若是有效果,后续搭配些补药,您这身子应该能康复如初。”。 两年了!整整两年! 侯爷看过的医生数不胜数,可却从没有任何一个医生,在检查完他的身体后,还能作出这样的诊断。 一般都是无能为力,要么就是爱莫能助。 所以,顾北川这番话,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震撼和希望。 说不定……说不定眼前这少年,当真有些手段,能治好他们家侯爷! 然而,霍弃疾本人却清醒得很,长期的绝望并未让他将顾北川的话当真,只是自嘲道:“我都不足十日可活了,还有什么药不敢吃。”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89章:遇袭 听闻此言,顾北川也是苦笑一声,不过却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去配药。 李东璧曾与他说过,病人的心态有时候也会影响治疗效果。 所以说,如果不能安抚到病人,那就尽量什么都不要说。 以霍弃疾如今哀莫大于心死的状态,顾北川着实没那个本事去安抚他。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保持原样,什么都不说好了。 良久之后,在李东璧的帮助下,加了大蒜素的药物已然配好。 在亲眼看着霍弃疾用药之后,顾北川二人便离开了侯府。 出门时已是深夜,两人并肩走在青石铺就的道路上,互相感慨。 “你说,这人是大乾冠军侯的子嗣?”李东璧率先开口,一副闲谈姿态。 顾北川点了点头:“陆老兄是这么说的。” “唉,霍将军当年何等英姿,只可惜惨遭天妒,早夭而亡。” “不成想,如今这等惨剧,竟还要在其子嗣身上上演。” “所以说,风头太盛,不是什么好事。不仅别人看不惯你,就连老天爷也看不惯你,还是闷声发大财来得舒服。”顾北川道。 “这就是你不去科举致士,而选择经商的原因?” “自然,朝堂上尔虞我诈,明枪暗箭。若是为官,只怕睡觉都不得安生,哪有经商来得舒服。” “你说咱现在不好吗?有花不完的银子,只要不触犯王朝律法,便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当真算得上是神仙般的逍遥日子了。” 李东璧闻言,嘴角一阵抽搐,有时候他是真的佩服顾北川,摆烂都能摆得这么理所当然。 还能自创一套歪理,关键是,听起来还有几分道理。 你说气人不气人? 两人就这么就着夜色,走在乾都颇具特色的青石板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晚风习习,倒也分外轻松。 忽然之间,李东璧觉着顾北川说得更有道理了。 现在的日子,确实比几年前他在野外风餐露宿要好得多。 生活环境一好起来,连带着他对医术的研究也精湛了许多。 接触到的病患和疑难杂症,也多了不少。 当初他来找顾北川,是应和尚之邀,算是和尚承了他的人情。 但现在看来,谁承谁的人情还真不一定。 算起来,他不见得保护过顾北川多少次。 但顾北川对他的帮助,却是实打实的。 除了提供良好的生活环境外,最重要的,便是大开医馆。 若无飞鸿医馆,他治病救人的效率不知要低上多少。 医术的提升,想必也没有这般迅速。 再者就是,顾北川还给已经下山了的诸多师兄提供了一条活路。 就这一条,就足以让整个药王宫都念着他的好。 不然,若是对其他商贾,身为药王的孙行可不会那般客气。 哪怕他有和尚撑腰也不行。 两人见这样踏着月色,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回了乾恩园顾府。 殊不知,阴影之中,有那么一双眼睛,始终在注视着两人。 …… 唰! 一道黑色身影落在阁楼之上,对身穿锦衣的背影恭敬行礼道:“首领大人,那顾北川从霍府中出来了。” “嗯,结果如何?” “他也不确定大蒜素是否能起作用,应该还会再来。” 良久的沉默后,那锦衣背影才幽幽道:“试图招降,如若不行,杀!” “是!” 随即,黑影翻身下楼,锦衣背影也隐于黑暗之中。 …… 三日之后,顾北川和李东璧再度前往霍府。 霍弃疾的肺病如果真是细菌感染性肺炎,那大蒜素应当是有些作用的。 就算不能立即根治,应当也能减轻些症状才是。 至少能让霍弃疾不再那般频繁地咳嗽,甚至咳出血来。 因为冠军侯之子的名声过于响亮,若是传扬出去,容易引来些许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仁宣帝让顾北川尽量晚上去霍府治病,能隐蔽些。 依旧是青石板路,依旧是满地月光,依旧是两人并肩而行。 但李东璧却再也找不到那夜那种轻松惬意的氛围,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比的凝重。 因为,他感觉他们被人盯上了! 而且好像还不是一个,而是一伙! 似乎是为了验证李东璧的猜想,下一刻,一股蕴含着冰寒之气的掌力从天而降,直击两人天灵盖! 那掌力不仅冰寒无比,更给人一种重若山丘之感。 这一刹那,练刀带来的直觉告诉顾北川,如果闪不开,必死无疑! 然而,顾北川全身上下,早已被那掌力的冰寒之气所侵蚀,动弹不得。 虽说他已经在尽力运转《纯阳经》,但化解冰寒之气依旧需要时间,而这短短时间内,就足够他死上许多次了。 眼见那掌印越来越近,死亡的威胁不断逼近。 危急关头,李东璧一掌将顾北川推开,随后运起纯阳真气,硬接寒冰巨掌。 轰! 冰火两种真气相撞,瞬间蒸腾起巨量的水汽。 白蒙蒙的水汽中,顾北川刚刚爬起身来站稳,还没等吐槽老李臂力也忒大,就察觉到一股危机感袭来! 唰! 水雾被割开一道缝隙,一柄飞刀直朝顾北川面门飞来。 当! 顾北川腰间长刀瞬间出鞘,凌厉无匹的刀芒精准劈在那飞刀之上,将其磕飞。 然而顾北川却皱紧了眉头,只因他感觉到,飞刀之上的力道着实不俗,竟震得他虎口发麻。 唰唰唰! 然而,敌人似乎不想给他过多的反应时间。 一连扔出数枚飞刀,刀刀直取要害。 一时间,这片区域的水汽被刀气切割得七零八碎。 这已经是顾北川第二次遇袭,相比于第一次,无疑要沉着冷静许多。 只见其长刀在手,或劈或挑或磕,竟将对方的飞刀攻势一一化解。 随即大吼一声:“老李,你那怎么样?” 吼声在街道内久久回荡,却不听李东璧回话。 顾北川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然而还不等他担忧,就见眼前再度射来一柄飞刀,直取其面门。 顾北川撇了撇嘴,用刀尖将其磕飞。 然而却赫然发现,飞刀之后,跟着一鬼脸面具男子。 那鬼脸男子手持长刀,斜向上撩,誓要斩下顾北川的项上人头!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90章:恐怖的刀! 危急时刻,顾北川寒毛耸立。 于千钧一发之际,横刀于身前,挡下了这一击。 叮! 一声脆响传来,顾北川倒退三步。 一时间只觉虎口发麻,手腕酸痛。 眼前之人的力量,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一些。 不过好在,没有对他形成碾压。 应该还在内力境,还有的打! 鬼脸男子见这一刀只是逼退了顾北川,而非一刀枭首,也有些诧异。 在他收到的情报当中,顾北川虽说诗词歌赋不俗,于医道上也小有所成。 可在武道方面,不说一窍不通,却也乏善可陈,着实没什么可称道的。 但就刚才的接触而言,鬼脸男子却发现事情并非如此。 对方一身刀术,怕是已然登堂入室。 显然是得了高人传承,并非像情报中那般一无是处。 不过,即便如此,鬼脸男子非但不惊慌,反而舔了舔嘴唇,更加兴奋起来。 “今日,便教教你如何使刀。” 沙哑阴沉的声音响起,紧随其后的杀意让顾北川毛骨悚然。 呛! 挥刀之声再度响起,破空而来! 顾北川急忙横刀,顿时便是叮的一声脆响。 他再次挡住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挡住多少次!” 阴沉沙哑之声再度响起,刀光再快三分! 顾北川不断举刀格挡,一颗心沉入谷底。 对方的速度太快了! 拔刀挥刀的动作更快! 快到顾北川只来及横刀格挡,却无力反击。 再联想到老李还生死未卜,顿时便急切起来。 杀老李的刺客至少也是真气巅峰,否则无法与他缠斗如此之久。 甚至有可能是罡气! 若是他不能尽快解决眼前对手去帮李东璧的话,很有可能今晚他们俩都会丧命于此。 于是乎,顾北川全力运转纯阳内力,一边闪躲格挡,一边静待时机,想要一击奠定胜负。 唰! 良久之后,鬼脸男子鬼魅般的身影再度急速掠来,手中长刀更是快到看不见影子。 顾北川见状,眼眸一亮! 他等待多时的机会,终于来了! 纯阳内力全力爆发,长刀被炙烤得通红,甚至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声。 铮! 下一刹那,顾北川,出刀了! 长刀宛如正午烈阳,带着滚烫热气,劈砍而出。 这一刀,蕴含了顾北川所有的纯阳内力,若是斩中,他有信心直接结束战斗! 一般速度快的敌人,抗击打能力都不怎么强。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鬼脸男子那鬼魅般的身影,在极速前进的下一刹那,竟好似早有预谋般,突兀停住! 随后竟然快速后退,躲过了顾北川的必杀一刀! 失去目标后,全力出手的顾北川不可避免地失去重心,顺着惯性往前跌倒。 鬼脸男子乃是久经杀伐的老刀客,岂会放过这等天赐良机。 顿时欺身而上,长刀带起层层幻影,朝顾北川项上人头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顾北川也发了狠,竟不闪不避,顺着进攻的惯性,将刀尖朝着对方心脏刺去! 这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鬼脸男子见状,挑了挑眉,神色罕见露出些许诧异。 随后凭借速度优势,急忙换向,避开顾北川拼死一刀的同时,刀刃划过顾北川左臂。 噗! 两人身形交错而过,鬼脸男子一如既往,戏谑地转过身来。 顾北川却捂着左臂,半跪于地。 本以为已经足够高估了对方的速度,没想到,在生死关头,对方竟还能提速! 刚才那一瞬间,对方不仅避开了他的必杀一刀,甚至还有空闲斩他左臂。 而他却没有丝毫反应时间,这种速度,简直恐怖! 不过好在,对方没有和他以命换命的打算。 所以总的来说,还是顾北川赚。 将一刀枭首的危机转换成了手臂被划伤的危机。 不过……,即便如此,情况对顾北川而言,反而更危急了。 左臂受伤,短时间内无法动用,纯阳内力耗尽。 可以说,交手不过片刻,对方便让他陷入了山穷水尽之境地! “呼!” “呼!” “呼!” 顾北川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同时一双眼眸死死盯住鬼脸男子。 因为这种时候,若是再次让对方消失在视野范围内,无异于取死之道! “看不出来,你这书生,倒是有几分胆气。”鬼脸男子却没了进攻的打算,转而开口讥讽。 “也算是个人才,不如投了我们,便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良久的沉默中,顾北川并未回答。 鬼脸男子见状,嗤笑一声:“你是在等你的同伴来救你?” “天真,杀他的那位大人,一身寒山真气,堪称罡气之下无敌手。” “你哪位朋友,说不定已经早你一步,去了阴曹地府找阎王报道!”鬼脸男子语气幽幽,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依旧是良久的沉默,顾北川好似哑巴一般,只死死地盯着他,却一言不发。 鬼脸男子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冷哼一声:“不识抬举!”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阴曹地府陪他吧!” 唰! 身影再度化作鬼魅,消失不见。 顾北川汗毛耸立,却不再焦急,反而冷静下来。 刚才的短短时间内,他已经理清楚,对方似乎从一开始,就在有意无意地激怒他。 无论是轻佻戏谑的态度,还是言语上的争锋,皆是如此。 为的就是设下圈套,让顾北川全力一击打空,从而露出破绽,再一击击杀。 圈套被顾北川以命换命的打法破解后,便又尝试招降。 这份招降是否真心暂且不论,但按常理来讲,确实能放松对手警惕,给予对手一定的安全感。 然后在对方有所松懈时,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雷霆一击,很容易就能毕其功于一役,斩杀顾北川! 然而,圈套再次被顾北川识破,所以他才从始至终,眼睛一眨都不眨,死死盯着鬼脸男子。 显然,对方不仅刀法绝伦,速度奇快。 更为难缠的是,其无比狡诈,难以提防的阴险算计! 面对这样的敌人,若是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唰! 劲风扑面,眨眼之间,鬼脸男子的长刀已经到了顾北川眉眼之间!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91章:斩敌! 这一刀,比鬼脸男子以往的攻击还要快! 不,是快得多! 显然,顾北川没有猜错。 方才的招降,确实是圈套! 为的就是降低顾北川的警惕性,好在不经意间,发动雷霆一击,顷刻之间,要人性命! 不过,冷静下来的顾北川却并未手忙脚乱,慌张以对。 而是右手横刀在胸,同时飘然后退。 挡住对方这快如闪电一刀的同时,借助惯性,进一步拉开和鬼脸男子间的距离。 随即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沉淀精神,眼眸渐渐锐利起来。 显然,现在的他,进入了一种无比认真的姿态。 纯阳内力耗尽,那便用药王内力。 左臂受伤,那又如何?反正拿刀的一直是右手! 唰唰唰! 鬼脸男子如同鬼魅,于阴影中来回穿梭,时不时地挥刀,直指顾北川要害部位。 不过即便攻势如此诡谲迅疾,却依旧被顾北川见招拆招,一一挡下。 鬼脸男子见状,面具下的脸不由得眉头一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方才顾北川体内运转的内力炽热而强盛,宛若正午烈阳。 可即便如此,招架起来却依旧吃力。 现在的顾北川,左臂已然受伤。 体内内力更是不复往日强悍,变得孱弱如树木枝丫,一斩就断。 可他却偏偏凭着这般孱弱的内力,一次又一次地挡住了自己的进攻。 情况有些不对,该不会是嗑药了吧? 众所周知,侠客们行走江湖,过的是一言不合就抄刀子拼命的日子。 手中多少有些能短暂激发潜能的禁药。 这顾北川八成是服用了这等药物,才能撑到现在。 思索间,鬼脸男子的速度再度加快,攻势也更加迅猛起来。 虽说此时乃是深夜,但大乾军队向来有夜间巡逻的习惯。 若是缠斗时间过久,难免让军队发现,到时候怕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 面对如此迅捷凶猛的攻势,顾北川的现象顿时凶险起来。 如同大海里的一叶孤舟,随时有倾覆的可能。 可不知为何,这艘孤舟竟是异常坚挺,每次都是一副将倒未倒的样子,可到头来,却始终不曾倒下。 看得鬼脸男子心头大急,怒道:“怎么?只会躲不成?” 然而,面对讥讽,顾北川却是置若罔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完全冷静下来,聚精会神后。 他只感觉对方的速度越来越慢,招式中的破绽也越来越多。 是的,随着鬼脸男子攻势的加快,顾北川却觉得对方越来越慢! 然而事实当真如此吗? 非也! 并非鬼脸男子放水,而是顾北川的直觉越来越强。 胸中好似有一股意,在酝酿,在发酵,在等待时机,破壳而出! 而鬼脸男子一次又一次的快攻,就是这股意的最佳养分! 铮铮铮铮铮! 良久之后,连攻五刀的鬼脸男子终于停了下来。 以刀拄地,气喘唏嘘。 看向顾北川的眼神,如同看怪物般。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越打越精神? 感知到对方的喂招停止后,顾北川眉头微皱,讥讽道:“怎么?这就不行了?” “你速度虽快,但刀招破绽百出。” “用招式换来的速度,不稀罕。” 顾北川一针见血,点出鬼脸男子的落点所在。 只要跟上了鬼脸男子鬼魅般的速度,其刀招便变得毫无威胁。 鬼脸男子闻言,顿时恼羞成怒。 “黄口小儿,大言不惭!” 随即脚尖连点,顷刻之间,在青石板路上踏出七个厚达三寸的脚印! 身形接连变换七次,如同鬼魅降临。 手中长刀更是舞出层层幻影,叫人一眼望去,似乎四面八方全都是刀! 却不知那真刀要从何处而落! 此招,乃是鬼脸男子的成名绝技——鬼斩! 于乱葬岗中,听阴风怒号,苦练三载而成! 出刀之时,对方往往来不及反应,便被一刀枭首。 就算反应过来,也分不清那漫天刀影中究竟哪一柄是真刀! 只要犹豫片刻,同样活不长久,下一刻便会被枭首。 倚仗这一招,鬼脸男子不知杀了多少成名高手。 今日对顾北川这初入武林的新人使出来,没道理会失手! 然而,就在鬼脸男子信心满满之际,却看见顾北川非但不惊慌,反而笑了! 下一刻,竟抬起手来,精准无误地从漫天刀影中挡住了鬼脸男子从天而降的真实刀招! 铮! 刀剑相撞,顾北川原地不动,鬼脸男子却是暴退七步。 满脸骇然之色,看向顾北川的眼眸中,更是藏着浓浓恐惧。 “这招倒是不错,有些门道,不过还是华而不实了些。” “你若是内力足够,应当将刀影弄得更加逼真些,凝实些。” “否则在真高手眼中,就是个花架子罢了。” 听见顾北川煞有其事地说出自己刀招中的缺点,鬼脸男子面具下的神情,渐渐从惊恐转为呆滞。 不可能! 一个年不过二十的小子而已,情报上说他练刀至今不到一月! 怎么可能这等造诣! 绝对不可能! “内力剩得不多了,也该了结你了。”顾北川如是说道,语气中甚至透着一股子慵懒,像是在做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全无一开始的惊悚之感。 鬼脸男子闻言,危机之下,火力全开,爆发出了迄今为止的最快速度,疯狂朝后跑去。 然而顾北川却只是摇了摇头:“我说要杀你,便是要杀你,还能叫你跑了不成。” 随即将手中长刀作暗器甩出,在鬼脸男子的必经之路上,将其一刀贯穿,随后去势不减,将其钉在了青石板路上。 感觉到全身两种内力皆尽耗尽后,顾北川脸色略微苍白了几分,不过眸光依旧炯炯有神,如刀般锋利,叫人不敢直视。 不错,在刚才那等玄妙状态之下,其已然领悟到了一丝刀道神韵,并借此入门十二重楼斩仙刀。 登临第一重楼后,给顾北川带来的显著影响就是:直觉! 难以想象的敏锐直觉! 只要他全神贯注,就能预料到对方的攻势将会从何处而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将鬼脸男子的速度和诡谲招式克制得死死的。 总的来说,其实还是鬼脸男子的刀不够快。 若是真能快到极致,顾北川怕是连直觉都反应不过来,就会被秒。 毕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如果破了,那一定是你还不够快! 顾北川思虑间,走上前去,将鬼脸男子的面具一把摘下,露出其真容。 顾北川见状,顿时大惊。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 292 章:终达霍府 只见鬼脸男子的面具之下,哪里还有一张完好无损的脸,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团模糊的血肉。 顾北川见之眉头紧皱,开始细细检查起来。 检查过后,顾北川才发现,这样的伤势。 估计只有在脸还完好如初时,用烧红的烙铁印上去才能造成。 那种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 在后世的各大影视剧中,往往都是杀手组织用来避免杀手暴露身份的手段。 所以说,鬼脸男子是某个杀手组织的人。 想到这里,顾北川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若是寻常的江湖仇杀倒还好,杀完鬼脸男子之后便绝了后患,不用再担惊受怕。 可若是被杀手组织盯上,那就不是那么好脱身的了。 怕是得时时刻刻警惕,甚至连带着身边人,也会有危险。 这就是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危险而致命。 顾北川脸色难看起来,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李东璧情况尚且未知,他得赶过去帮忙。 抽出钉在鬼脸男子身上的长刀后,顾北川皱了皱眉,经过一场激战,刀身已经有些破损,遍布划痕,刀刃也崩出几个口子。 显然,在领悟了一丝刀道神韵后,寻常刀剑已然不能满足顾北川的日常使用。 毕竟,这可是晋升真气境的条件,还是有些许含金量的。 等日后顾北川内力总量足够,便能自然而然地化内力为真气,厚积薄发,一举踏入真气境! 而非像其余内力境一样,在内力巅峰被武道神韵卡住多年。 说起来,未到内力巅峰便领悟武道神韵的,顾北川说不上是头一遭,但哪怕在偌大的武林中,也称得上是凤毛麟角了。 可见其悟性确实不凡。 顾北川随即扔掉长刀,将鬼脸男子的刀收归己有,还从对方身上搜出一本刀法秘籍——鬼刀,也一并收了,随后便不再管他,提着刀去找李东璧了。 找了没多久,便在不远处找到了正在疗伤的李东璧。 一旁,还躺着一具同样戴面具的尸体。 只不过,这张面具上绘制的不再是鬼脸,而是冰山! 顾北川见状,顿时松了口气,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疗伤完毕的李东璧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道:“不妨事。” “倒确实是个高手,只可惜,一身的冰寒真气,被我纯阳经完克。” “那就好,他们的武功招数,你见过吗?知道是什么人吗?” 李东璧闻言,苦笑一声:“尽是些阴损诡谲的武功路数,倒是不曾见过。” “不过依我之见,应当是出自某个杀手组织。” 顾北川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和我猜得一样,被这样的组织盯上,咱们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李东璧闻言,神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杀手组织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永远隐藏在暗处,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等待你最虚弱的时机,再出来给予你致命一击! “这两具尸体怎么办?待会儿负责宵禁的士卒来了,怕是不好解释。”李东璧询问道。 顾北川思索片刻,随后摇了摇头:“这尸体不能交给士卒,这是我们唯一能追查到杀手组织的线索,应当牢牢握在手中才是。” “这样,今夜的霍府你就先别去了。” “你即刻带着两具尸体回去,买上冰块,将其封存起来。” “等给霍侯爷治病一事结束,我们就立即开始调查此事。” 李东璧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那你独自前往霍府,记得小心些。” “嗯,在没有得到这两人的消息之前,对方应该不会再次动手。就目前而言,我们短时间内应当还是安全的。” 李东璧闻言觉得有道理,遂不再啰嗦,拖着冰山面具男子的尸体迅速离开。 顾北川也整理好仪容,装作无事发生模样,朝霍府走去。 这一次,顾北川抵达之时,霍府大门并未紧闭,而是敞开着。 老管家站在门边来回踱步,像是十分焦急。 看见顾北川之后,急忙迎了上来。 “先生,您终于来了!” 看见对方这副模样,顾北川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估计霍弃疾感染的真是细菌性肺炎,用了大蒜素后,这几天里症状应当是有了一些缓解。 老管家还要再说,顾北川却环视四周,确定周围无人后,才摇了摇头,道:“进屋说。” 老管家闻言,顿时一愣,这才注意到顾北川左臂上的伤势,心中一凛,预感到不妙,急忙将顾北川迎了进来。 霍府深处,果不其然,相比于上次,霍弃疾的状态明显好转了许多。 甚至已经能够下床行走,虽然依旧咳嗽,但频率已经有所下降。 最为难能可贵的是,其脸色上竟然已经有了几分红润,不再苍白得面无血色。 见到顾北川之后,更是一反之前的态度,毕恭毕敬起来。 “先生,起初是霍某有眼不识泰山,希望您不要怪罪。”霍弃疾拱手作揖道。 顾北川摇了摇头:“侯爷不必如此,我此次前来,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霍弃疾直起身子来,喘了几口粗气,很显然,即便是略微弯腰,拱手作揖这样的动作,对如今的他而言,依旧有些吃力。 “此言差矣,先生虽是受人之托,但毕竟救了霍某性命,如此算来,我便是承了先生天大的恩情!” “这份恩情,先生可以不在乎,我却不能!否则与那忘恩负义之辈,又有何异?” 当症状开始好转时,霍弃疾内心的兴奋与激动是难以言表的。 因为这意味着他又有了驰骋沙场,光复父辈荣光的机会! 有了实现夙愿的机会! 他不想死!比任何人都不想死! 但若是已经无力回天,装得洒脱些倒也无可厚非。 可现在已经有了希望!他顽强的求生意志开始迸发,再加上大蒜素的效用,两相结合,才把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顾北川闻言,心中对霍弃疾的评价不由得提高了一个档次。 看来这位确实是有些本事,而非仅凭父辈余荫。 “对了先生,你这伤势是如何来的?”霍弃疾看着顾北川已经包扎好的左臂,如是问道。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 293 章:必杀令 伤势从何而来? 顾北川闻言,不由地叹息一声,将在道路上遇袭一事和盘托出。 霍弃疾一听,顿时眉头紧皱,道:“先生近来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入乾都以来,认识的人都不怎么多,又何谈得罪。” “就算要得罪,只怕也是得罪商贾。” “他们又如何有能耐请来这等高手杀我。” 霍弃疾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下,道:“既然如此,那这群人,只怕是冲着我来的。” “这世上,想我活着的人不多,想我死的却不少。” “倒是连累先生了,可否需要我派人护送先生?” 按照大乾律例,勋贵们是可以招募培养私兵的。 霍弃疾自幼身体孱弱,又深得仁宣帝看重,在私兵这一块,自然是大开方便之门。 说句不客气的,霍府的私兵,只怕在全乾都的勋贵中,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 若是能有其相助,顾北川无疑要安全不少。 这种时候,自然没必要耍架子,顾北川欣然应允,点头道:“多谢侯爷。” “这是此次我为侯爷带来的药物,还请尽快服用,等三天之后我再来看看情况。” 霍弃疾接过药物,满脸激动之色。 他是否能摆脱肺炎,全指着这药物了。 “这样,阿鲁,你让李继带一百私兵,听从先生调遣,务必保护好先生的安危!”霍弃疾咳嗽道。 阿鲁,也就是老管家立即点头,出门准备,顾北川则是留在房间内给霍弃疾上药。 良久之后,上药完毕,顾北川在一百披甲战士的护送下返回顾府。 这一百人身上穿的铠甲,竟然都不是皮甲,而是链甲! 要知道,链甲虽说在防御力上不如板甲,但也是实实在在的钢铁打造而成! 防御力比起皮甲不知要强上多少,而且和厚重的板甲相比,还相对轻便。 这样的武器装备,在正常军队中不算什么。 可对于一府私军而言,却是极其精良的了。 再看其精气神,虽说不曾上过战场,见过血。 但令行禁止,素质卓绝。 这样的一支军队,哪怕是新兵,也绝对是新兵中的佼佼者。 在战场上存活率最高的那一类! 霍弃疾能把这样一支百人私兵派来保护自己的安危,可见其用心了。 顾北川也不由得松了口气,个人武者就算再强,面对军队也是要退却的。 虽然江湖上一直以来都有顶级武者一剑破甲两千六百骑的传闻,但那毕竟是顶级武者! 想要达成这等壮举,最少也得是罡气境巅峰,甚至是传说中的天人合一! 到了这等境界,虽说不能正面与军队抗衡,但却能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还能从容离去,叫人奈何不得。 端的是半个神仙人物了,称一句陆地神仙,想必是没什么毛病。 然而,对大部分中低端武者而言,想要硬冲军阵,怕是只有被捅成马蜂窝,然后被马匹踩成烂泥的下场。 那杀手组织虽然神秘,但派遣出来的杀手中,鬼脸男子不过内力境,和李东璧交手之人也不过才真气巅峰,显然是不大可能顶着一百披甲战士来取他顾北川的项上人头的。 所以就目前来看,情况还算安全。 百人队伍的首领叫李继,土生土长的乾都人,世世代代都在为霍府服务。 对霍弃疾绝对忠心,在得知顾北川能将霍弃疾救活之后,对顾北川便毕恭毕敬。 武道修为和顾北川一样,同属内力境。 只是还未曾领悟到那一丝玄之又玄的武道神韵,距离晋升真气境,怕是还遥遥无期。 在李继和百人队伍的护送下,顾北川安然回府,途中未曾有丝毫波折。 …… 月光下,锦衣背影好似融入在夜幕中一般,悄无声息。 又好似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一般。 沙沙。 晚风轻拂树叶,发出沙沙声响。 一袭矫健黑影落在树枝之上,单脚站立,却稳如泰山,丝毫没有摇晃之感。 “汇报情况。”锦衣背影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 “鬼刀和寒山劲不知所踪,顾北川顺利进入霍府,出门时身边多出了一百披甲战士。”黑衣身影语气中夹杂着些许烦闷,很显然,这个情况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死亡名单上,将鬼刀和寒山劲记录在册。”锦衣背影声音依旧低沉,却古井无波,听不出情绪变化。 黑衣身影闻言大惊:“可是,首领大人,还未曾找到他们的尸身!” “鬼刀不过内力境,死便死了,可寒山劲却是真气巅峰的人物,我们培养了不少年,就这样登记在死亡名单上,是否草率了些。” “愚蠢!” “鬼刀和寒山劲失踪未归,顾北川却安然无恙进了霍府,其中什么情况,还用我教你不成?” 似乎是听出了锦衣背影话语中的怒意,黑影瞬间低头,惶恐道:“属下该死,不该质疑首领大人。” “事后自己去领罚。” “谢大人不杀之恩。” “只是,现在兄弟们不太清楚,接下来是否还要继续刺杀顾北川。” “他有一百精锐战士保护,刺杀难度上升了不少。” 这一次,锦衣背影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在思索。 一时间,黑影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树叶的沙沙响。 良久之后,锦衣背影的低沉嗓音再度响起,却是答非所问:“霍弃疾病情如何?” “回禀大人,霍府守卫森严,哪怕是我们的人,也难以潜入,所以并不清楚霍弃疾的病情。” “按理来说,霍弃疾如今只有不到五天的火头。” “若是顾北川五日之内没有前往霍府的念头,尔等便听之任之。” “若五日之内,顾北川启程前往霍府,那尔等便在其必经之路上布下杀局,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黑衣身影闻言一愣,不惜一切代价这句话一出口,不知组织内要死多少人。 与此同时也意味着,首领对顾北川下了必杀令! “诺!” 黑影回应后,身躯便渐渐消散,彻底融入黑暗。 锦衣背影缓缓转身,看向高悬于半空中的皎皎明月,眉头微皱。 不知为何,自从顾北川入乾都以来,便屡次三番挫败他们的计划。 先是安阳郡主,这次又是霍弃疾。 难不成,此人当真与我们犯冲? 锦衣身影眼眸微眯,射出危险的光。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94章:猜测 三日之后,顾府正堂。 顾北川与李东璧相对而坐。 李东璧乃是药王宫嫡传,哪怕在偌大的江湖上,也是有几分薄面的。 何况就算他的名头不够,药王宫的名头也绝对够了。 所以这几天以来,李东璧倚仗名声,在江湖上打探消息还是很好使的。 可即便如此,他也未曾打探出那两名杀手的身份。 反而被人盯上,遇到袭杀,受了轻伤。 “这么说来,这伙人来历比我们想的还要神秘?”顾北川微微挑眉,如是询问。 “不错,江湖上人多眼杂,但凡行走过,难免留下些许风声痕迹,被有心人记下来,便成了消息。” “而这三日以来,我寻访昔日江湖好友,却愣是连他们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未曾打探到,可见其神秘。”李东璧幽幽叹息一声,遇到这样完全藏身于暗处的敌人,他们的处境过于被动了些。 然而闻言,顾北川非但没有气馁,反而眼眸中闪现出几缕精光,重复李东璧的话语,询问道:“一丝一毫的消息都不曾有?” “不错,一丝一毫的消息都不曾有。”李东璧不知顾北川为何要重复一遍,但依旧老老实实地回答。 李东璧自问不是笨人,但和顾北川相处了如此之久后,还是觉得动脑子的事,应当交给专业人士。 自己负责治病救人和武力输出便好。 这叫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你能说他比顾北川笨吗?显然不能! “那就只有两种结果,要么他们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要么对自身行踪分外在意,皆尽隐秘行事。”顾北川嘴角露出轻笑,已然有了头绪。 “我观那两位杀手,一身的江湖武功,不可能从未在江湖上走动。”李东璧沉声道。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 “他们为何要这般费尽心机地隐蔽行踪?”顾北川提问道。 李东璧顿时眉头一皱,这种事问我作甚?这不是强行让我动脑子吗? 你这不行啊,这个得加钱! 然而,下一刻,还没等他作答,就听顾北川继续道:“说明他们的行踪乃至身份,至关重要!” “一旦暴露,就能让人联想出许多重要信息!从而影响他们的某个关键计划,或是重要布局!”顾北川眸光越来越盛,已然把握到了事情的关键所在! 李东璧却是抽了抽嘴角,有些无奈。 合着,这话是说给你自己听的呗。 “那分析了这么多,你知道他们是谁?”李东璧决定发问,驳了顾北川的面子,从而给自己找回场子。 只有只鳞片羽的零星消息,想要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何其难也。 果不其然,顾北川闻言后,摇了摇头,道:“不知。” 李东璧顿时喜笑颜开,可还没等他继续奚落,就听顾北川接着道:“不过,确实有几分猜测。” “猜测?说来听听?”李东璧已经打定主意,要使劲反驳故北川这番猜测。 “应当是北燕谍子。” 李东璧闻言,眉头一挑,道:“何出此言?就因为你和项姑娘之前遭了北燕谍子刺杀?可那件事情早已过去,现在这批人针对的分明是那冠军侯之子,不可同日而语。” 顾北川却是摇头,道:“他们看似两次暗杀的目标都不一样,可实际上,都是大乾举足轻重的人物。” “若是芷柔身死,镇北王必然反叛,大乾难免伤筋动骨。” “而霍弃疾乃是冠军侯之子,在大乾军方有着难以想象的号召力,只要他出现在战场上,大乾将士们的战斗力必然要上升一个档次。” “除此之外,此次护送我回来的一百军士你也看见了,绝对是精锐之军!” “但你可曾知道,这支军队,不过是霍弃疾一月之内训练出来而已。” 闻言,李东璧瞬间动容。 他早年行医问药时,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军队。 说句良心话,护送顾北川回来的百人军队,确实算不上什么百战之师。 可若是区区一月就能训练成这个样子,那霍弃疾的练兵能力,就有些恐怖了。 “而这还只是他的练兵之能,就算不知道他领兵作战的能力如何,单凭以上几点,他就称得上是大乾瑰宝了。” “最关键的是,镇北王已经垂垂老矣,他却正值壮年!若是他当真痊愈了,那么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对北燕威胁最大的,不是号称大乾第一高手的镇北王,而是这位奉车子侯!” “既然如此,若你是北燕谍子,是否想除之而后快?” 李东璧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见李东璧不说话,顾北川只好继续:“从动机上看,北燕嫌疑无疑最大!从获利程度来看,同样如此。” “再结合我们之前得到的信息,这些人身份隐秘,不能轻易暴露。是否恰好符合北燕谍子的特征?他们潜伏于乾都,一旦泄露消息,被查了出来,那等待他们的,将是石破天惊般的重击。” “综上所述,我才有所猜测,那伙刺客乃是北燕谍子。” 李东璧本能地想反驳,但是面对顾北川这番有理有据,而又有条不紊的分析。 他短时间内愣是找不出一丝漏洞,于是只能梗着脖子道:“那又如何?不过都是你的猜测罢了。” 顾北川不置可否,并未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转而抛出新问题:“那两具尸体如何了?” “已经快要入夏,就算加了冰块,怕是也要腐了吧?” 李东璧闻言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我估摸着,最多再保存一周,就要发臭。” “如果要查,应当尽快,这两具尸体是我们手里最大的筹码和证据。一旦发臭腐烂,有些事情便要难上许多。” 顾北川点了点头:“我今日再去霍府一趟,随后便开始调查。既然江湖上的渠道查不到,就得试试朝廷的渠道了。” “除了正阳侯和奉车子侯外,你还认识别的朝廷中人?” 顾北川想了想,道:“算半个吧,若是他肯帮忙,事情应当会容易上不少。” 李东璧闻言,点了点头,既然顾北川这么说,那应当就是如此了。 毕竟他向来靠谱。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95章:两百精锐 “此次去霍府,我与你一同前去。”李东璧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闻言,顾北川顿时皱眉,抿了口茶水,道:“已然有一百军士相随,你觉得他们还会出手?” 李东璧摇了摇头:“我不如你脑子好,他们会不会出手,自然猜不出来。” “只是,我答应过和尚,在他回来找你前,要护你周全。” 闻言,顾北川微微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老李这三天里出门打探消息,被对方盯上,回来时是受了些许轻伤的,这等时候还要跟他一同去,就很说明问题了。 这小子看起来不善言辞,没想到抒起情来还一套一套的。 “那好,早去早回,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早些动身。” 李东璧点点头,刚要起身,却听见府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顿时皱眉,他是真气巅峰,耳聪目明,所以即便隔着些许距离,也能听出不少端倪。 “这声音,好似是军队,不少于百人。” 闻言,顾北川也不由得眉头轻挑。 自从来到乾都,除了救芷柔和霍弃疾外,他各方面行事都尤为小心,最是注意不让自己招惹到官府中人。 却不知为何,依旧有军队找上门来。 顿时起身,喝道:“郑健,去准备些银两,犒劳犒劳军爷们。” 李东璧闻言一愣,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们又不曾犯事,何至于此?” 顾北川叹息一声:“凡事都应当小心些,我们做生意的,军伍中人,能不招惹便不招惹。” “不过是些许银钱而已,咱们又不缺。” “再者说了,若是被他们搜到那两具尸体,才是要命的事情!” 轰! 此言一出,李东璧顿时警醒。 “更何况,我们三日前才遭遇刺杀,你昨日夜晚才打探消息回来,今早就有军队上门,这等效率,未免…太蹊跷了些。” 闻言,李东璧就算脑子再不灵光,也看出了问题所在。 “难道,要杀我们的不是北燕谍子,而是朝廷中人!” 顾北川摇了摇头:“不大可能,但…不排除是这样,朝堂上的势力错综复杂,有人希望霍弃疾活,自然也就有人想要他死。” “只是杀霍弃疾因果太大,容易一命换一命。我们就不一样了,两个白身,杀了便杀了。” 闻言,李东璧已是警惕万分,周身真气激荡。 “你莫要出门,让郑健去与之周旋,若情况不对,我立刻带你回淮南。” “这乾都的水,当真是太深了些。” 他们自从来了乾都,一向老实本分,行事低调。 本以为顾北川不入官场,麻烦应当会少些。 毕竟,谁会为难一个眼中只有铜臭,而又不思进取的商贾呢? 但结果却是…,自从接下霍弃疾这档子事后,麻烦就没停过。 相比之下,还是淮南好。 人杰地灵,山清水秀。 顾北川在那儿大半年,也就因为花船上的北燕谍子,遭遇到一次危机。 哪像在乾都,活像是落进刺客窝了。 “人家军爷上门,我这个做主人的不去,只派个管家打发,怕是更容易激发事端。” “莫要担心,大庭广众之下,这里又是乾恩园,官员勋贵众多,他们不敢乱生事端。” 李东璧闻言,默不作声地起身,陪同顾北川向正门走去。 他在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顾北川见状,心头再度涌现一股暖流。 这个老李,就是倔。 两人神色凝重地走出正堂,来到门口。 果不其然,此时的顾府外已经围满了军士。 李继正带着人与对方对峙,只是很明显,气势上有些不足。 这些人统一身穿链甲,神色肃穆,眼神中更是带着若有若无的杀意。 这是一支比霍府私兵更加纪律严明的军队! 而且很显然,对方是上过战场的! 看见这一幕,顾北川的心顿时咯噔一下,沉入谷底。 若是寻常事务,哪里需要出动这等精锐。 只怕真是来搜那两具尸体的,甚至是…来杀人抄家! 顾北川已经在心中做好了最坏打算,李东璧更是内运真气,只等情况一有不对,便带着顾北川杀出重围。 然而,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道让顾北川尤为熟悉的声音传来:“北川哥哥。” 顾北川闻言眉头一挑,随后便看见项芷柔从对方军士簇拥着的轿子中款款走下。 “项姑娘?这些都是你的人?”李东璧体内真气消散几分,满脸诧异。 项芷柔闻言点了点头:“陛下派来保护我的。” 顾北川放眼望去,心中默数这支精锐队伍的人数,发现不多不少,恰好两百! 心中难免有些骇然,这样精锐的两百人,放在战场上,怕是能正面屠杀一千新兵。 顿时暗自感慨,仁宣帝对芷柔还真是看重。 “芷柔怎么来了?”顾北川心中紧张感顿消,如是问道。 “北川哥哥前几日遭遇了刺杀?”项芷柔答非所问,顾北川却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特意带着军队前来,这是在护着他,心中再次涌起一股暖流。 自穿越而来,已经小半年,看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我顾北川也算有了几分难以割舍的羁绊。 “不错,项姑娘可是要与我们一同前往霍府?”李东璧眼眸微亮,替顾北川回答道。若是有这两百精锐随行,顾北川的安危无疑要稳妥许多。 “芷柔正有此意。” 项芷柔和李东璧达成共识,顾北川却是微微皱眉,道:“芷柔,你身份特殊,这般贸然离开天乾苑已是不妥。” “若是再跟着我去霍府,危险系数还要增加。” “为霍侯爷治病本是我的事,怎可如此连累于你。” 项芷柔闻言,眉头微微一挑,语气微嗔:“你我之间,当真要分得这般清楚不成?” 闻言,顾北川微微一愣,随后展颜笑道:“既然如此,那便一同随行。” “只是还需尽量低调些,能不招惹来那些刺客杀手,便尽量不要招惹。” 项芷柔闻言,这才重新露出笑容。 就这样,顾北川的护卫力量,再增两百精锐!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96章:地爆天星 不久之后,一行人正式出发。 顾北川和李东璧一起坐进了项芷柔的轿中,由三百甲士共同护卫,趁着夜色,往霍府行进。 本来气氛还算可以,足足三百甲士,料想那杀手组织也不会如此想不开,派人来硬冲阵杀人。 直到,行进到一半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李东璧突然睁开双眸,神情严肃道:“我们被人盯上了!” 上一次前往霍府之所以被偷袭,是因为李东璧一时大意,未曾注意四周情况。 但是这一次,有了前车之鉴,他的感知一直都是外放着的。 为的就是能早些发现那些杀手,好提前作出应对。 没想到当真瞎猫碰见死耗子,被他撞见了! 顾北川闻言,眉头顿时紧锁。 他着实有些难以想象,自己和这隐藏于暗中的杀手组织,是有何等大的仇怨。 让他们宁愿损失惨重,也要顶着三百甲士来杀自己。 当真是…… 顾北川无奈的同时,又有些愤怒。 真当人是好欺负的不成?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呢。 “又走了。” 就在顾北川即将发怒时,却又听见李东璧如是说道。 闻言,还没等顾北川说话,一旁的项芷柔反倒是率先松了口气:“应该是看见我们有甲士护送,犯怯了。” 顾北川闻言却紧皱眉头,他不大相信这件事会这么容易就结束。 这群杀手有组织有纪律,实力更是不俗,要杀他的心也不知为何,分外强烈,当真会被这三百甲士吓退?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队伍继续前行,距离霍府的距离越来越近。 很快,便到了一条小巷前,这是前往霍府的必经之路。 但是不知为何,看着那条小巷,顾北川心中的不安感短时间内到达了巅峰。 若他是那个杀手组织首领,一定不会放过这绝佳的设防之地! “停下!”顾北川掀开轿帘,大喝一声。 李继闻言,顿时警觉起来,大手一挥,喝道:“所有人,备战!” 唰唰唰! 霎时间,拔刀之声响彻四方。 “暗处的朋友,既然已经暴露,还是现身为好。”顾北川大声喝道,底气十足,似乎并不惧怕。 然而,良久之后,现场依然一片寂静,无人回应顾北川的话语。 好似这一切都是他在自导自演一般。 “朋友,这就没意思了。” “既然发现了尔等,我自然不会再进这巷子。” “若是你们有胆子,还可以出来和我们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胜负自有天命。” “若是你们不敢,我现在便打道回府,叫你们白来一趟。” 顾北川一席话说完,现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甚至有甲士都开始质疑,顾北川是否过于杞人忧天。 可能压根就没人埋伏在小巷中。 然而,完全不等他们有所反应,便感到一阵地动山摇。 他们脚下的土地,破开了! 随后一枚枚钢针从中爆射而出,将身穿链甲的卫士们一个又一个打成筛子。 一时间,鲜血四溢,哀嚎连天。 “天机门,地爆?”顾北川已然不是初入江湖的小白,多少有些相关知识,所以现如今,一眼便瞧出这种暗器的来历! 地爆乃是天机门所发明的一种独特暗器,埋藏于地下,却能感知到细微的土壤压力。 一旦有人走过,便会触发机关,瞬间射出上百根钢针,将敌人射成筛子。 和后世的地雷极其相似,顾北川初次听说时,还曾感慨过天机门人的脑洞之大,创造力之强。 竟然连这种杀伤性武器都造得出来,不愧是内力修为倒数,却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正宗八门之一! 既然有地爆,是否还有天星? 顾北川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与之配套的另一种成名暗器。 下一刻,眉头紧皱的他,立刻拉着项芷柔下了马车。两人蹲在车轮处,将身子隐藏在车身之后。 果不其然,两人在刚刚蹲好,便听砰的一声巨响! 尽管已是深夜,但顾北川乃是内力境武者,视力不俗。 远远便看见一颗球状物体被发射到半空中,随后一只带着焰火的箭矢后发先至,于半空中精准命中了那球体! 砰! 又是一声炸响,那球状物体瞬间裂开,化作一颗颗飞火流星,朝着下方的顾北川和三百甲士砸来! 地爆天星! 天机门的成名暗器,竟然都给我安排上了。 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顾北川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一开始对方之所以离去,不是因为放弃。 而是诱敌深入的手段!亦或者说,回去摇人,顺便拿装备! 要知道,天机门制作地爆天星的初衷,乃是应天子国——魏相邀,用于抵抗北元异族浩浩汤汤,无往不利的骑兵大军! 谁承想,这群杀手竟然用来围杀自己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商贾。 当真是瞧得起我顾某人。 三百甲士虽说训练有素,战力非凡。 但那是在空旷之地摆开架势,彼此冲锋的时候。 现在这种狭窄之地,又有暗器袭扰,他们的优势已经被限制到了极点。 完全成了任人宰割的活靶子! 纵使人数再多,也不过是拖延些许时间而已。 “北川哥哥,我们原路返回!” 火焰与刀光中,项芷柔娇声喝道。 顾北川闻言心头一震,瞬间明白了项芷柔的意思。 这是要放弃前往霍府,转而保全自身安危。 毕竟到了空旷之地,凭借着三百甲士,他们自保起来,绰绰有余。 但顾北川仔细思索一番后,却是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提议。 项芷柔见状顿时皱眉,她可不管霍弃疾对大乾有多重要,在她心中,任何人都及不上顾北川重要。 “战士们死伤太快,再晚就来不及了!”项芷柔语气中透露着明显的焦躁。 顾北川反而冷静下来,看得真切。 对方既然能在这里埋下地爆天星,为何不能在他们的退路上埋? 今晚,这就是个请君入瓮的局! 他们不知道地爆天星一共有几颗,埋在何处。 所以现在除去小巷口之外的任何地方,都是危险的。 相反,小巷口反而是安全的。 毕竟这里埋的地爆天星已经爆炸了,大概率不会再有第二颗!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97章:激战真气境 只是,如今这么困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顾北川看了一眼军士们的情况,有链甲护身,倒也说不上死伤惨重,不过负伤之人确实不少。 毕竟敌暗我明,处在这小巷之中,就是个活靶子。 链甲也只是比皮甲强一点,又不是板甲,面对地爆这等杀伤性武器,防御力还是弱了点。 现在要怎么办? 一行人困在此处,无异于瓮中之鳖,等地爆天星结束,自然还有弓箭等远程攻击手段伺候。 若是不想出法子,今天晚上只怕当真要栽在这。 顾北川凝神看了眼幽深的小巷,牙一咬,吼道:“其余人原地防御,内力境武者跟我进巷子!” 小巷中肯定也有对方的埋伏,但应该不会是地爆天星这等大范围杀伤武器,毕竟这么狭窄的空间,地爆怕是不好埋,天星也够呛能射进来。 所以,多半是武者埋伏。 那就还有一战之力! 顾北川和项芷柔虽未有轻功在身,但步伐矫健,只几个起落,便闪身进了小巷之中。 三道身披甲胄的身影也是紧随其后,快速进入。 分别是霍家百人卫统领李继,以及安阳郡主府的两位护卫统领,左龙左虎。 小巷本就狭窄,五人一齐进入,空间瞬间逼仄起来。 顾北川目光微凝,远远看见不远处一道身穿夜行衣,带着面具的身影。 这一次,来的杀手,使的是枪! 大概是不曾想到他们真的敢进入小巷,面具男子陷入了一瞬间的错愕,这才挺枪朝他们杀来。 对方武道修为不明,面对这种凌厉攻势,自然不能让身为保护对象的顾北川和项芷柔先上。 左龙左虎对视一眼,立刻拔刀杀出。 两人本是同胞兄弟,彼此之间默契十足,更修炼同一种刀术,此时攻伐起来,端的是别有一番气势。 李继见状,紧随二人身后,拔刀相助。 就这样,三人前赴后继地杀向持枪男子。 首先到来的,就是左龙左虎兄弟,两人手持钢刀,一人从左进攻,一人从右进攻,且都是劈砍招式,主打的就是一个势大力沉。 若是寻常人,就算接得住,也难免被两人的巨力所震飞。 只是这持枪男子显然不是常人,只见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此人一杆长枪,于手中上下翻飞,好似一头凶猛蛟龙般。 只听叮当两声,便接连格挡开左龙左虎的劈砍招式,随后一枪直指左龙咽喉! 左龙见状,如同被凶猛野兽盯住一般,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 危急时刻,还是左虎奋力撞开左龙。 自己却被一枪扎在胸口,若不是身后李继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怕是要饮恨当场。 强! 实在是太强了! 经过刚才的短暂交手,这是众人心中的唯一想法。 左龙左虎内力修为并不差,大致与顾北川相当,两人又是同胞兄弟,彼此之间刀术契合,合击之下,战斗力怎么着也能在内力境名列前茅。 可面对持枪男子,却一个照面之内负伤。 真气境! 此人绝对是真气境的高手! 要是老李还在就好了,顾北川心中咯噔一下,只觉压力徒增。 “杀进去!” “拦住他们!” “誓死保卫郡主!” “誓死保卫顾先生!” 就在此时,小巷外再度传来喊杀之声。 显然,杀手组织来的人并非只有持枪男子一人,他只是守在此处,防止顾北川等人从小巷逃走之人罢了。 外边的人已经开始冲杀,三百甲士受伤颇多,也不知能不能挡住。 情况一度陷入危急。 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杀! 杀了眼前之人,从小巷传过去,直达霍府,危机自然解除。 只是…谈何容易。 顾北川内心叹息一声,表面却不动声色,反而提刀上阵,亲自加入攻杀队伍。 顾北川好歹是领悟了一丝武道神韵的内力境武者,修行的又是双内功心法,加上能直通天人合一大道的十二重楼斩仙刀。 他的战斗力,无疑要比左龙左虎和李继高上一个层次。 唰! 只见一道刀光闪过,顾北川身形如同鬼魅,而又快如闪电,欺身而近。 面对长枪这等一寸长,一寸强的武器,最好的办法就是贴身短打。 所以顾北川这次特意选了一柄短刀,主打的就是一寸短,一寸险! 那持枪男子看见顾北川袭来的步伐,微微皱眉,冷哼一声道:“鬼步?” “鬼刀和寒山劲果然死于你手!” 顾北川抬眼瞥了他一眼,却并不作声,反而趁着对方说话的间隙,加强攻势! 刀光一道接着一道,如同浪潮一般席卷而至。 持枪男子却是有条不紊,后退的同时,枪尖连挑,将顾北川的攻势一一化解,同时还不忘讥讽:“跳梁小丑。” 同一个组织中的人,鬼刀的功夫他再熟悉不过。 无非便是先声夺人,以快打快。 面对这等迅疾攻势,要么如同顾北川一般,依靠变态般的直觉,将对方的攻势一一挡下。 要么暂避锋芒,等对方这一套连招过去,再进行反攻。 所有的招式都要用到内力或是真气,但却并非延绵不绝,总归是需要换气的。 鬼刀的极限是能连续斩出快如闪电的七刀,不知眼前之人又当如何? 持枪男子一边这样想,一边观察起顾北川的武功路数来。 一刀,两刀,三刀……七刀! 看来可以啊,竟然不弱于鬼刀。 持枪男子刚要反击,却见顾北川又是一刀斩来。 第八刀! 持枪男子眼眸中涌现出难以想象的惊艳之色。 眼前少年的刀道天赋竟然比鬼刀还要强!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持枪男子挺枪欲要震退顾北川。 下一刻,却被更加迅猛的一刀劈得倒退而回。 第九刀! 这一刻,持枪男子眼眸中的惊艳之色,已然化为实质。 若非隔着面具,顾北川定然能瞧出异样。 不只是他震惊,顾北川身后的左龙左虎以及李继等一行人,也个个瞠目结舌,满脸的不敢置信。 那可是真气境!竟然被顾先生一个内力境给压住了? 一时间,不由得生出一股荒谬的想法:究竟是谁在保护谁啊?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98章:投降? 当是时,顾北川一连斩出快如闪电的九刀,惊艳众人。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持枪男子虽说修炼的内功心法和武道技法都不一定能胜过顾北川,但毕竟是真气境的修为。 从内力到真气,乃是一个无形无质到有形无质的过程。 换句话讲,这一步也叫做化形! 可别小看这一步化形,真气虽说依旧没有实质,但已经能够外放,甚至影响到小部分天地。 相比之下,内力就只能局限在丹田之中,人体之内,作用效果极其有限。 所以,同样的招式,用真气施展出来和用内力施展出来,其杀伤力不可同日而语! 顾北川这一连串的快攻,放在内力境中,当得上是响当当的杀招。 哪怕内力巅峰,只要还没领悟出那一丝玄之又玄的武道神韵,一个不慎,也要死在其刀下! 可放在真气境,就完全不够看了。 持枪男子随随便便一招,就能超过顾北川的九连斩。 之所以放任他进攻到现在,不过是为了看看顾北川的极限究竟在哪罢了。 看过之后,持枪男子心中再无好奇,枪身如同蛟龙般刺出,迅猛而致命。 只一枪,就把顾北川远远逼退。 看着被震裂开来,有鲜血溢出的虎口,顾北川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内力和真气间的鸿沟好似天堑,尤其是区区九连斩能跨越的? 要是自己会老李那手燃烧药王内力,增幅纯阳内力的手段就好了。 回去就让他教自己……只要能回得去。 见顾北川脱力落败,左龙左虎李继等三人连忙上前,项芷柔更是托住其后背卸力,同时一脸警惕地看向持枪男子。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强盛无匹的持枪男子却并未在击退顾北川后趁势狂攻,而是停了下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顾北川。 片刻之后,低沉嗓音自面具下传来:“你天赋不错,加入我们,可饶你一命。” 听见这话,还没等顾北川说话,李继就坐不住了,直接呵斥道:“哪来的宵小之辈,顾公子是我家侯爷的座上客,前途无量。” “怎么可能与你们这等藏头露尾的鼠辈为伍!” 废话,他能不急吗。 整整两年,当今圣上为自家侯爷找遍了整个大乾的医师,也就顾北川这里有了点起色。其余的清一色都是无能为力,换句话说,顾北川现在就是他们家侯爷唯一的救命稻草。 要是让他投了敌,那还得了? 然而,顾北川却并未像他预料中一样果断拒绝,而是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问出一句:“凭什么?” “若是你们对我有所了解,应当知道我顾北川是商贾出身,淮南的产业暂且不论,只说乾都,仅仅月余,已然赚了不菲的钱财。” “这些财富,就算我再怎么挥金如土,这辈子大抵也是花不完的。这么说来,我顾北川想来是不缺钱的。” “再者说了,我已经傍上了安阳郡主和霍侯爷的高枝,不说可以在整个乾都横行无忌,但至少也算是无人胆敢招惹。” “我已经有钱有权,内功心法,武道技法也不缺,凭什么要加入尔等?做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 持枪男子闻言,面具下的脸色顿时一沉,这是拒绝了? 谁承想,下一刻,顾北川却话锋陡转:“换句话说,如果加入你们,我能得到什么?” 闻言,持枪男子眼眸中绽放出喜色,倒是个识时务的。 反观李继,却是大急。 “顾公子,万万不可呀。你且放心,今日我李继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护你周全。” “只要你能救活我家侯爷,我这条烂命,也算值了,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说完便提起钢刀,要去和持枪男子拼命。 却被顾北川一把抓住命运的后脖领,提了回来。 “聒噪,我和这位前辈谈话,你插什么嘴?”顾北川眼眸闪烁,厉声呵斥:“没大没小的东西。” 李继一时间愣在原地,只觉自家侯爷所托非人,还要再说,却被项芷柔用眼眸一瞪,顿时闭嘴。 这位也是极尊贵的,哪怕和他们家侯爷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他可以在顾北川面前耍横,因为顾北川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介白身,既无功名在身,更不是朝廷中人。 可在项芷柔这位安阳郡主面前,他只觉得天生就低了一头。 说话声音都小了些。 “钱财?”面对顾北川的质问,持枪男子嗤笑一声:“在真正的强者眼中,钱财才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要么掌握权势,要么掌握无匹的力量,这才是能让我们站在世界之巅的选择!” “你的内功心法和武道技法确实不俗,根骨悟性也十分不错,不需要我们的帮助。” “但论权势,你就算教出来十个进士又当如何?时至今日,你自己依旧只是一介白身!” “委身于安阳郡主和奉车子侯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在这两人的光环下,乾都之内,能威胁到你的人少之又少。” “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他人附庸,仰人鼻息而已。” “我们组织能给你的,却是成为他们!封侯拜相,掌一方权柄!” “你不是一直追求逍遥自在吗?这才是真正的大逍遥,大自在!” “没有权柄,始终都要委身于人,受人掣肘,谈何逍遥?” 持枪男子的话好似魔咒般,听得眼眸中异彩连连,显然是动了心思。 “你所言当真?” “自然,我堂堂真气境,岂会欺骗你个小辈。” 顾北川闻言,顿时沉默下来,似乎是在沉吟利弊。 良久之后,似乎是下了决定,沉吟道:“我可以加入,只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闻言,持枪男子面具下的脸不由地泛起一抹喜色。 一开始首领下达的命令可并非狙杀,而是招降。 只是鬼刀和寒山劲那两个混账办事不力罢了。 若是他能为组织招揽到一个武学天资如此出众的天才,想必也是大功一件。 “问来。” “你们是什么人?” 随着顾北川此言说出口,整个小巷内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299章:被俘 持枪男子面具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此乃组织机密,无可奉告。” 顾北川闻言,顿时嗤笑一声:“我都要加入你们了,你们却连自己是谁都不愿告知。这叫我如何能相信,你们能让我封侯拜相?” “我是真心投诚,希望阁下也能拿出些许诚意来。” 持枪男子闻言,脸色稍稍缓和,却依旧摇头:“此乃绝密,除非你跟我回到组织,否则绝无可能告知。” 顾北川闻言顿时沉默,沉吟良久后才道:“我也不想为难前辈,只是要我投诚,总得知道是为谁卖命,是为何卖命,前辈以为呢?” 持枪男子闻言,沉默良久。 就在顾北川以为他要拒绝回答时,低沉的声音却再度从面具下传来:“我只能告诉你,我们在做一件大事!” “一旦事成,你我皆是从龙之臣,届时封侯拜将,岂不是唾手可得?” 从龙之臣? 是这人不会用成语,胡言乱语?还是真有此事? 他们想造大乾的反不成? 见顾北川皱眉沉思,持枪男子也没了耐心,吼道:“哪来那么多问题,就一句话,降是不降?” 话音刚落,其长枪枪尖便是一转,对准了顾北川。 霎时间,顾北川只觉被一头凶兽盯上一般,毛骨悚然。 很显然,这种时候,他只要说错一句话,就将迎来对方的雷霆一击! “我加入!” 顾北川话音落下,李继等人脸色大变,顾北川乃是他们一行人中的主要战力。 若是和他们一起反抗,无人联手之下,哪怕不敌,也能有些许反抗之力。 可现在,若是顾北川降了对方,他们四人面对一个真气境战力的持枪男子和一个内力境巅峰战力的顾北川,无异于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左龙左虎和李继三人倒还好,本就有了赴死的觉悟。 只是项芷柔乃镇北王独女,朝廷亲自册封的安阳郡主。若是死了,只怕整个大乾都要经历一场风波。 左龙左虎李继三人互相对视一样,默契地将项芷柔围了起来,同时警惕地看向顾北川。 看见他们警惕的目光,持枪男子持枪的手微微放松。都这般模样了,应当不是演的。 唰! 然而,就在他放松心神的瞬间。 一抹绚丽刀光如同长虹般,眨眼而至! 快! 难以想象的快刀! 乃是顾北川迄今为止,在生死危机压力下,突破以往极限,斩出的最快一刀! 这一刀直指持枪男子项上人头,刀锋上的锋锐之气,让他汗毛倒耸! 他想过顾北川是诈降,所以心中一直都有所警惕。 但是却万万没想到,顾北川竟还有余力能斩出第十刀! 要知道,昔年鬼刀加入的时候。 首领就曾言其武道天资不凡,若是假以时日,怕是罡气有望。 可即便如此,鬼刀也不过是能连续斩出七刀! 相比之下,顾北川却能斩出十刀! 而且每一刀的刀势互相叠加,到了第十刀,那股呼啸而来的气势,已然如同排山倒海般,叫人喘不过气来! 吼! 持枪男子握紧手中长枪,横在胸前,激发出属于自己的一丝武道神韵。 这一刻,隐隐约约之间,顾北川好似看见,持枪男子头顶有一蛟龙飞舞! 那蛟龙盘旋起身躯,眼见就要将持枪男子的身躯尽数包裹。 顾北川见状,心下一急,连忙快步上前,短刀上的攻势再快三分。 终于赶在蛟龙身躯闭合之前,斩出了这一刀! 刺啦! 叮! 这一刀未曾斩中头颅,却是斩在胸口。 刀锋撕裂衣衫,却碰到一坚硬之物,被卸去力道。 砰! 失去先机之后,顾北川被持枪男子一脚踹回,狼狈吐血。 击退顾北川后,持枪男子看了看自己胸口处被砍出一个豁口的软甲,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惊怒交加之下,自然不再留手,出手之下,一时间宛如雷霆轰鸣! 左龙左虎李继等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抵挡,但在全盛姿态的持枪男子面前,显然有些不够看,只一招就被轰得倒退而回。 噗噗噗! 三道吐血声接连响起,只一个照面,三人就接连倒在顾北川身旁,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吐出的鲜血洒满胸腔。 这就是真气境与内力境之间宛若天堑般的实力差距! 像顾北川这样领悟了一丝武道神韵的,和持枪男子差的不过是真气,尚且还能抵挡一二。 若是像李继等三人一样,差的可就不只是真气了,还有那玄之又玄的武道神韵。 持枪男子一旦认真,他们连与之交手的资格都没有。 吼! 顾北川隐约听见蛟龙嘶吼,抬起头来,便见持枪男子正挺起长枪,势不可挡地杀向自己。 这等危急关头,顾北川只听得一阵破风声袭来。 一把短匕从其耳旁飞过,直取持枪男子咽喉。 是项芷柔!她出手了! 别看这位平日里娇娇弱弱,但实际上,身为镇北王独女,自小在北疆长大的她,可是骑射武艺样样俱全。 此时手中虽说没有弓箭,但一手飞匕,也是精准异常! 只可惜,她面对的是真气境武者! 也不见持枪男子有什么动作,其手中长枪便上下翻飞,将那匕首磕飞。 唰唰唰! 项芷柔见状并不气馁,而是一连飞出数枚匕首。 那匕首好似长了眼睛一般,竟在空中变向,朝着持枪男子周身上下的各个薄弱部位刺杀而去! 吼! 蛟龙嘶吼再现,矫健的身躯蜿蜒盘旋起来,将持枪男子周身上下,尽数护住。 角度刁钻的匕首落在真气形成的蛟龙之躯上,速度顿时减缓。 随即便被持枪男子见招拆招,一一化解。 “漫天飞羽?飞羽侯的手段?只可惜,只学到了皮毛。” 持枪男子讥讽一声,速度再快三分,如同一条出水的蛟龙般,带着无边气势,朝顾北川急掠而去。 项芷柔本想再上,下一刻脚步却陡然僵住。 只见持枪男子手中长枪,已经停在顾北川咽喉前三寸之处! “若是不想他死,就乖乖停手。”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00章:绝地反杀 昏暗的小巷中,左龙左虎李继等三人浑身浴血,气若游丝,若是不加紧救治,怕是性命堪忧,已然没了再战之力。 顾北川力竭之后,被持枪男子所俘虏。 项芷柔虽有一身师承飞羽侯的暗器手段,却也投鼠忌器,不敢有所动作。 “你放了他,带我走。”项芷柔收起暗器,脸色平静道。 持枪男子哪怕是杀手出身,此时此刻,听闻此言,面具下的脸上也难免瞠目结舌。 项芷柔什么身份? 威震天下三十余载的大乾战神,镇北王独女! 这片土地上最尊贵的一小批人。 竟然能为顾北川做到这等程度。 不仅是持枪男子诧异,就连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顾北川,也是感慨万分。 “芷柔,你回去。” “在淮南你救我一次,已经是天大的恩情。” “若是再救一次,叫我如何还得清?” 听见顾北川这略有几分急促的话语,项芷柔笑了。 这一刻的她,如同出水芙蓉,美艳不可方物。 “北川哥哥你莫要多说,免得牵扯到了伤口。” “你考虑得如何?在你们眼中,我应该比北川哥哥值钱些吧。” 持枪男子看见这一幕,也不由得嗤笑一声:“好一对痴情男女,若是镇北王知道你竟爱上一介商贾,不知是否会活活气死。” 项芷柔闻言,脸色一沉,手腕一转,便有暗器浮现。 持枪男子见状,冷哼一声:“若是平时,能抓到你这么一条大鱼,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只是现在,你们所有人都落在我手中,你觉得自己还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言外之意,便是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得死! 项芷柔闻言,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此时此刻,她万分悔恨,当初跟随飞羽阿姨学艺的时候,为何总是觉得练到差不多就觉得行了,而不再刻苦些,努力些。 以至于现如今,要看着心爱之人,惨死在面前! 持枪男子本想趁着项芷柔分神之际,一枪结果了顾北川。 只是当他转头时,却发现顾北川脸上挂着的,并非什么惊慌失措的表情,反而满是戏谑的笑意。 天生机警的他,顿时眉头一皱,攻势也缓了下来:“你笑什么?” “我笑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此时的顾北川,神态彻底轻松下来,就这么平躺在地面上,似乎浑不在意就在自己身前三尺的枪尖。 “我死到临头?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指望谁来救你?安阳郡主?还是巷外的那三百甲士?” 持枪男子一边套话,一边真气外放,努力感知着周围的一切气息。 “若是敢装神弄鬼,我这就杀了你!”他很有自信,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哪怕是罡气境强者,也不能自己手中救下顾北川。 然而顾北川闻言,却像是没事人一般,依旧浑不在意。 “既然你们调查过我,就理应知晓,我身边有一尊真气巅峰的高手。” “你我双方现如今脑浆子都快打出来了,他却还未现身,你不觉得奇怪吗?” 轰! 此言一出,持枪男子顿时如遭雷击。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危机感,自内心深处陡然爆发。仿佛下一刻,他就要身首异处。 恰逢此时,已经躺平的顾北川从下到上,奋起一脚,踢在对方的枪身上,随后借着反作用力,身躯在地面上滑行数尺,强行与持枪男子拉开距离! 持枪男子意识到这一幕后,想要去追。 却发现昏暗漆黑的小巷内,突然亮堂起来。 天空之中出现一颗硕大的火球,宛若正午烈阳般,朝他撞来。 火球中,隐约可见一道人影! 吼! 持枪男子汗毛耸立,全力运转体内真气,蛟龙之形浮现,身躯盘旋,将其牢牢护住。 轰! 下一刻,火球降临。 两者相撞,没有顾北川想象中势均力敌的碰撞。 而是蛟龙之形被火球摧枯拉朽般暴力摧毁,那持枪男子的身躯更是浑身浴火,抛飞出数丈之远。 李东璧稳稳落地,看了看满地狼藉,以及负伤的顾北川,道:“还好吗?我没来晚吧?” 然而迎来的却是顾北川一阵劈头盖脸的臭骂:“没来晚个棒槌,再来晚片刻,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快去抓人,要活的!最好能问出点什么!” 自知理亏的李东璧,被骂了也不生气,而是屁颠屁颠地去追那持枪男子。 真气境的修为在顾北川等人看来,如同不可逾越的鸿沟。 在他手中,却称不上是个趁手的玩具。 项芷柔见状,总算松了口气,急忙走到顾北川身旁,将其扶了起来。 “怎么样,伤到何处了?” “我还好,没什么大碍,还是赶紧把左龙左虎还有李继送去医治吧,我怕晚了就来不及了。” 项芷柔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喊人。”随后向着小巷外走去。 李东璧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出现? 因为在这群杀手第一次露面,看见三百甲士转而退却的时候,顾北川就猜到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便让修为最高,速度最快的李东璧前往霍府求援。 以霍府的实力,再调三百私兵来不成问题。 那群人在小巷外的埋伏,就算能对付三百甲士,难不成还能对付六百甲士? 显然是不可能的。 没过多久,小巷外的杀手组织便尽数伏诛。 一共五十名好手,其中内力境十个,真气境也有两个。 皆尽死在六百甲士的冲锋之下,被乱刀砍死。 说实在的,武林中虽说有顶尖剑客一剑破甲两千六的绝世传说。 但在罡气之前,真气有形无质,根本难以抵御漫天的刀枪和箭矢,面对军队,大多都是饮恨的下场。 唯有到了罡气境,真气蜕变为有形有质的罡气,外放之下,只要不是投石车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般的刀枪箭矢,绝对难以破防。 也就今天来的不是罡气,否则别说六百甲士,就算一千二,也不一定能保得住顾北川。 不过若是罡气境出手,动静之大,可想而知。 只怕很快便会被乾都城中的高手察觉到吧。 很快,追击的李东璧也回来了。 手中提着的,却是持枪男子的尸体。 顾北川见状,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01章:计将安出? “怎么死的?”顾北川道。 “舌尖下藏着毒药,和我交手发现不敌后,立刻服毒自尽。” “此乃剧毒,发作速度奇快无比,加上他一心求死,周身真气毫不设防,我也没拦住。”李东璧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顾北川沉吟少顷,问道:“另外两个真气高手呢?” “也死了,同样是见势不妙,服毒而死。”一旁的项芷柔答道,眼眸中闪烁着明显的忧虑之色。 这样的悍不畏死,这样的有组织有纪律。 真的是普通杀手能有的吗? 再结合方才那持枪男子的一席话,他们要做的是从龙之臣,将来封侯拜相。 若是这番话并非胡说,那其中意义,可想而知。 他们怕是惹上大麻烦了。 “北川哥哥,要不然你搬来天乾苑与我一起住吧。” 这番话一出口,还不等顾北川作答,众人便纷纷面露诧异之色。 安阳郡主可是完璧之身,怎可贸然邀请一男子同住? 这要是让镇北王知道了,怕是要挥师北上,和顾北川好好讲一讲男女有别的道理。 项芷柔自己反应过来后,也是羞愧难当,闹了个大红脸。 不过却依旧并未收回这句话,在她心中,比起自己的羞涩,显然还是顾北川的安危更重要些。 天乾苑好歹是专供达官显贵居住之所,平日里的防卫力量,怕是都能和四大城门相当了。 就算那些刺客再怎么猖獗,也不可能直接攻入天乾苑杀人。 否则就是公然挑衅大乾朝廷,纯属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的行为。 相比之下,乾恩园虽说房价同样高得离谱,但只有几个零星的看门甲士,和天乾苑比起来,断不可同日而语。 顾北川闻言,顿时露出苦笑,摇了摇头。 不说此举会败坏芷柔的名声,再者说了,就算他同意了,天乾苑也不会让一个既无官身,又非勋贵的白身入住。 是的,他就算再有钱,在真正的勋贵眼中,依旧只是一介可以随意欺辱的白身罢了。 所以方才那持枪男子,有句话说得很对。 对于站在权势巅峰或是力量巅峰的那一小撮人而言,钱,才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实在不行,我再把师父喊来,有你帮助,相信对细菌和抗生素的研究也能快些。”李东璧出了出主意。 实在是他感觉,仅凭自己,保护不好顾北川啊。 乾都的水,太深! 他一个真气巅峰,淌不了。 但孙行身为当代药王,正宗八门之一的掌门人,那可是天人合一的修为! 天底下站在力量巅峰的那一小撮人! 虽然孙行并不在意自身的力量,只在意如何治病救人。 但上至庙堂,下至江湖,又有何人胆敢忽略这尊天人? 只要他坐镇顾府,莫说这个杀手组织了,怕是整个大乾,都找不出能杀顾北川的人! 然而,面对李东璧不怎么靠谱的提议,顾北川也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以顾北川对细菌和抗生素的发现,若是将情况告知药王,他会来吗? 自然是会来的。 只是这样一来,便多了两个顾虑。 一便是乾都药材不足,关于细菌和抗生素的研究,势必要陷入瓶颈。 这恐怕是药王所无法忍受的。 这第二点嘛,便是朝廷的顾忌。 堂堂一尊天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乾都住下了? 还住得离皇宫那么近,你想干什么? 到时候可别杀手组织还没找上门来,官府的人便先到了。 所以这个法子,还不如搬去和项芷柔一起住呢。 “先去霍府治病吧,至于杀手组织一事,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即可,不必太过着急。” 项芷柔和李东璧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这可是架在头上的屠刀,怎么能不急? 不过顾北川向来有自己的算计,他既然都已经这样说了,两人倒也没有再多说,而是选择相信顾北川。 片刻之后,三人终于穿过小巷,抵达霍府。 老管家见顾北川浑身浴血,顿时吓了一跳。 听完整件事情的始末后,霍弃疾脸色也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猛地一拍桌子,喝道:“此乃我大乾国都!这群宵小之辈,安敢如此!” 只是这一下用力过猛,骂完之后,又不得不咳嗽起来。 老管家见状只能在一旁劝慰道:“侯爷息怒,这群人是阴沟里的老鼠,自然见不得光。” “不敢冲着侯爷您来,但顾公子却只是一介白身,无多少人手保护。再加上敌暗我明,顾公子的处境想必不怎么好。” “这样,不如顾先生就在我侯府住下。谅那群宵小之辈也不敢来我霍府闹事。”咳嗽完的霍弃疾沉吟少顷,如是说道。 顾北川闻言又是苦笑,为什么你想的法子和芷柔、老李都是一个德行啊。 他在乾都还有偌大的生意,虽说大部分都是郑健在打理,但真正重要的决策,郑健是没胆子做的,还得他拍板。 若是在霍府住下,那些个生意难免受到影响。 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想走这条路。 “侯爷,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顾北川清了清嗓子,说道。 霍弃疾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什么法子?” “侯爷用了这么多次药,想必具体流程已然熟悉,也未必需要我在场。” “不如这次我和东璧就一次性为侯爷把之后的药物配置齐全?” “如此甚好!”霍弃疾眼眸微亮,道:“这样一来,一来先生不用再冒着被袭杀的风险来为霍某治病。二来,先生这番举动落在那群杀手眼中,想必便是怕了,便不会再找先生麻烦。一举两得,当真妙计也!” “侯爷答应便好。”顾北川也暗暗松了口气,这个法子虽好,但他最担心就是霍弃疾不答应,为了保险起见,非要他上门医治。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就只能暂且失去人身自由,留在霍府了。 “用药期间,侯爷若有什么疑惑,或是有什么不适,大可遣人暗中来我府邸询问。我和东璧哪怕呕心沥血,也定当为侯爷解答。” 听闻此言,霍弃疾也有些感触:“两位当真是,医者仁心,大医无疆也!相比之下,朝廷的那些个御医,当真是一言难尽。” 闻言,顾北川和李东璧对视一眼,道:“于医者而言,都是些应该做的罢了。” 这是药王孙行对他们的教导。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02章:化解追杀 黑夜中。 一道漆黑身影再度落在二楼阁楼之上,饶是他身手非凡,却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启禀首领,属下无能,没能杀掉顾北川。” “折损了多少人手?”锦衣背影缓缓开口。 “三名真气境,十名内力境,还有若干好手。”黑影说完之后,身躯忍不住抖了抖。 果不其然,下一刻,锦衣背影的声音便充满寒意:“这里是乾都!” “你知道在皇城司眼皮子底下运人进来有多麻烦吗?” “如此多的人手,还有地爆天星这等利器,连一个内力境都杀不死?” “黑煞,你这样办事,组织要你何用?” 轰! 此言一出,好似雷霆劈下,砸在黑煞胸口。 不过他却没有任何反驳,而是跪伏在地,恭敬无比道:“还请首领大人再给属下一次机会,戴罪立功!这一次,我将亲自出手!” “若是还不能拿下顾北川项上人头,黑煞愿以死谢罪。” 这就是军令状了,那锦衣背影闻言,语气明显柔和了几分: “顾北川不过一跳梁小丑罢了,以你罡气境的修为,当是手到擒来。” “必不负首领所托!” “嗯,下去做事吧。” 黑煞向后一跃,再度消失于夜色之中。 锦衣身影矗立良久,随即幽幽叹息一声。若是黑煞都杀不死这顾北川,那便饶他一命,重点应当放在霍弃疾身上才是。 …… 自从自霍府平安归来后,顾北川和李东璧便彻底宅在顾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俨然一副躲灾避难的架势。 就连飞鸿的诸多生意,也都是郑健在一一打理。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半月时光悄然而逝。 期间顾北川从未去过霍府,可即便如此,李东璧却也告诉他,顾府时常被人窥视。 哪怕真气巅峰的李东璧,也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的。 可见此人修为,定然在李东璧之上。 那就是罡气境! 好家伙! 顾北川听完之后,当场就麻了。 这群杀手一开始盯上自己,纯粹是因为自己替霍弃疾治病的缘故。 可现在自己连霍府都不去了啊,怎么还盯着不放呢? 能不能干点正事儿? 他一个内力境,被罡气境的大佬盯上,说句不好听的,生死只在一线间,怎么可能不害怕? 不过顾北川只害怕了一天,第二天就想出了法子。 对方为何直到现在也只是盯梢而不动手? 大概就是因为乾都西街过于繁华,哪怕入夜,有些地方也是灯火通明。 贸然出手,哪怕那位罡气境也没把握能瞬间杀死真气巅峰的李东璧和顾北川。 而这里可是人潮汹涌的乾都西街,一旦闹出动静,弄出声响,被人发现顾府满门被杀。 还是在天乾苑这等皇家钦点之地的门口,那不就是在打朝廷的脸吗? 岂能不彻查到底? 到时候,这群臭水沟的老鼠,处境无疑要更加艰难。 因为有所顾忌,所以才如此犹豫。 大概猜出对方的心思后,这主意自然而然也就来了。 最近恰逢飞鸿商场开业,顾北川干脆也不在家里住了。 而是搬到人流量更多的飞鸿商场中,而且宣布为了庆祝飞鸿商场开业,其内所有店铺,统统八折! 而且全天无休,二十四小时营业! 这消息一出,那还得了? 本就人流量繁多的飞鸿商场,一时间俨然成了乾西正德坊的网红场所。 其中人群,可谓一个川流不息。 这种时候,商场里别说死人,就是出现个伤人事件,亦或是纨绔公子之间互相赌斗,一夜之间,也能传遍全乾都。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又过了一周,李东璧终于告诉顾北川,暗中的窥视感消失了。 随后,顾北川又在飞鸿商场待了一周,这才回了顾府。 …… 又是漆黑不见五指的黑夜。 身穿锦衣的背影矗立在二楼阁楼上,像是等候着什么。 唰! 一声轻响,阁楼地板上便多了个人影。 “黑煞愧对首领信任,未能完成任务,还请首领责罚。” 锦衣背影闻言,似是诧异,沉默良久后才道:“你可是立了军令状。” 黑煞闻言,也不说什么,直接运掌往自己脑袋拍去。 只不过手掌却在距离头颅三寸之处硬生生停住。 这可不是他自己停的! “谢首领不杀之恩。”意识到这一点后,黑煞急忙跪倒在地,出声感谢。 “哼,若不是念在你还有几分用处,就这几次失利,你的项上人头怕是不够我砍的。” 黑煞毕竟是罡气境,从外向大乾内部运人极其麻烦,运送罡气境的强者就更加麻烦。 锦衣背影还做不出自断一臂这等蠢事。 “说说吧,又遇见什么了,以至于空手而归。” 黑煞闻言,脸上浮现出些许羞愧之色。 他本该带着顾北川的项上人头来此的,而非空手。 不过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了,便老老实实将事情始末讲了一遍。 锦衣背影听后,也没忍住叹息一声:“这顾北川,倒是有几分激灵劲。” “你做得不错,若是在那等闹市杀了他。定然会引来皇城司彻查,届时反而是得不偿失。” “起来吧。” 听闻此言,黑煞暗暗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却俯着身子,神态依旧恭敬。 这位的身份,不论是在组织内,还是组织外,都是极尊贵的。 放在别处,罡气境好歹是一方强者,想要他这般卑躬屈膝,绝无可能! 可在这一袭锦衣面前,他却心甘情愿。 “首领,那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是好?” “那顾北川依旧活着,是否要继续暗杀?” 说这句话时,黑煞语气森然,杀机四溢。 自己一个罡气境,却在一个内力境身上足足跌了三次跟头,这次更是被狠狠戏耍。 叫他怎能不恼怒? 自然想亲自手刃顾北川,以消心头之恨。 然而,那一袭锦衣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我们已经在顾北川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若是继续纠缠下去,难免引起有心人注意。” “该回归主题了。” “霍弃疾那边情况如何?” “回首领,自从上次伏击之后,顾北川便再也不曾前往霍府。霍府方面,也不曾有什么声音。” “至于霍弃疾病况如何,是否身亡。因为我们的人不敢进入霍府调查,所以尚不清晰。”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03章:再见林赋 闻言,那一袭锦衣点了点头。 仁宣帝为了保障霍弃疾的安全,在霍府安插了不少高手。 组织中人不得入霍府查探,以免损兵折将的命令也是他下达的。 所以这一点,自然怪不到黑煞头上去。 “霍弃疾此人,乃是冠军侯之子,自身又熟读兵书。” “他对大乾而言,价值巨大。” “若是他不死,我们后续的计划也将处处受到掣肘,难以进行。” “所以,他如今的状况如何,我们一定要搞清楚,不可像现在这样模棱两可。” 黑煞点了点头,身为罡气境高手,他是组织绝对的核心,所以也明白霍弃疾的重要之处。 杀死他,是组织整个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那我便亲自潜入霍府探查!” 黑煞眼眸之间煞气萦绕,显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谁承想,听闻此言,那一袭锦衣却依旧摇头:“不可,风险太大。” “惊扰了顾北川尚且无事,若是惊扰了霍弃疾,事情迟早捅到仁宣帝的桌子上。” “届时,我们在乾都的势力怕是要大幅缩水。” “此事我已有计较,你听命行事便是。” “诺!谨遵首领之命。” 话音落下,一袭锦衣便消散在黑暗之中。 良久之后,黑煞才抬起头来,见身前无人,顿时冷汗淋漓,脸上满是惊骇之色。 方才锦衣身影就在他身前三尺处,这般近的距离,对方却消失得悄无声息,让他没有丝毫察觉。 这该是怎样的武道修为? 看来,首领不仅身份尊贵,武道更是通玄。 在我面前露这一手,是在敲打我? 首领觉得我在袭杀顾北川的活动中未曾尽力? 黑煞心中生出一股寒意,同时对顾北川的恨意再度强了三分。 若是有机会,一定要亲自手刃此人! …… 平阳侯府,林家。 平阳侯与正阳侯齐名,虽说不是冠军侯那般的传奇人物。 但毕竟戎马一生,为大乾立下了汗马功劳。 又因为早年救驾有功,所以即便平阳侯早已入土归西,平阳侯府依旧圣眷不断。 平阳侯生有三子,号称林家三公子。 这大公子曾跟随镇北王在北疆杀敌,屡立战功。 二公子也早已入了朝廷,身居高官。 唯独这林三公子林赋,虽说是个不错的习武苗子。 但说来说去,也只是不错而已,却未曾见他做出什么功绩来。 和两位兄长相比,终归是要逊色不少。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顾北川却知晓,这看似不起眼的林三公子,反倒是受圣眷最重的一位! 因为他在皇城司当差! 这皇城司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天底下独一档的机构,不受任何人差遣,而只听皇命! 换而言之,就是仁宣帝的左膀右臂! 在这样的机构当差,林赋可谓深受仁宣帝信任。 再者说了,这皇城司本身的实力也恐怖如斯。 据说其中上乘武学无数,足以激发人体潜能,改变筋骨的上等宝药也有不少。 这等丰厚资源,自然也造就了一大群高手。 林赋能在其中当差,怕是武道前途无量,可不仅仅只是个不错的习武苗子。 按理来说,林府乃是一等一的勋贵,就连与之同名的乾都五大世家之一的林家,也有些不够看。 这样的高门大户,自然不会接待顾北川区区一介商贾。 所以,他是带着项芷柔来的。 这乾都城中,身份比项芷柔尊贵的,怕是凑不齐一个手掌,自然不包括林府中人。 眼见安阳郡主大驾光临,林家哪里敢怠慢。 二公子林轩、三公子林赋一同出门迎接。 顾北川也得偿所愿地见到了林赋。 …… 林府次堂内,顾北川和林赋隔着檀木桌,相对而坐。 “林三公子在皇城司当差,可是负责追查北燕探子?”沉默中,顾北川拿起桌上茶水,清了清嗓子,如是说道。 “不错,那日在淮南,你不是看见了吗?”林赋面露诧异,不知顾北川此问何意。 “我最近遇到一伙杀手,极其神秘,未曾在江湖上留下半点痕迹。主要针对的还是奉车子侯,我不过是遭了无妄之灾,却依旧被多次伏击。” “所以你找我来是?”林赋眉头紧皱,有些不大明白。 “我怀疑他们是北燕谍子。”顾北川开门见山,眸光闪亮。 林赋闻言,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 “你且与我详细说说前因后果。” 顾北川点了点头,遂将这几日的经历悉数告知。 既然选择找林赋帮忙,自然要对人家抱有一定程度的信任。 林赋听完后,眉头却始终不曾松开。 沉吟良久后,长叹一声,道:“你这事儿,麻烦。” “天大的麻烦。” 顾北川闻言,也是一愣。 “这群杀手莫非不是北燕谍子?” “以皇城司的手段,怎会觉得麻烦?” “若是北燕谍子,反倒好办,皇城司最不怕的,就是这群阴沟里的老鼠。” “但事关奉车子侯,事情便要复杂许多。” “你不明白的,朝堂上的势力错综复杂,有人希望奉车子侯活,自然也有人希望奉车子侯死。” “若是涉及到朝堂派系与党争,那这事即便是皇城司也不好插手。” “因为朝堂上现如今三足鼎立的局面,是陛下放任的,刚好能形成平衡。任何人不得破坏,也没能耐破坏。” “不论是以魏相为首的清流,还是以杨太傅为首的世家派系,亦或是陛下培植的太尉张浪一系,其势力都错综复杂,盘根错节。” “甚至,随着二皇子归来。乾都武将们也纷纷拧成一股绳子,一副要下场加入党争的姿态。” “朝堂上这潭水,可谓浑浊得紧。” 顾北川闻言,眉头顿时紧皱。 他本以为杀手组织背后是北燕谍子,这样的话,找皇城司是一点错没有。 可没承想,还有可能涉及到朝堂上的派系之争。 麻烦,难怪林赋要说这是天大的麻烦。 “你来找我帮忙,哪怕看在安阳郡主的面子上,这忙我也不能不帮。” “这样吧,你把那些个杀手的详细特征都与我说说,我动用皇城司的暗网,暗中替你查查。” “若是此事只涉及北燕谍子,我就查出个子丑寅卯来。若是涉及朝堂党争,我也无能为力,只能明哲保身。” 林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算是帮忙帮到底了,顾北川还能说什么? “多谢!”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04章:终有眉目 从林府回来后,顾北川便恢复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作息。 每日在家中修炼内功心法,苦练十二重楼斩仙刀。 以争取早日达到真气境,勉强有自保之力。 就这样,时间又往后延了一周。 近来乾都开始多雨,想必已是临近盛夏。 掰着手指头算算,他穿越以来,也快一年了。 从一个不被父亲看好的少年纨绔,到如今取得些许微薄成就,勉强能养活自身。 这一年中,做了不少的事,也认识了不少人。 只能说,在做大做强这个过程中,本身就会触碰无数人的利益。 只有比他们更凶狠,更强硬,才能从蛋糕上撕扯下属于你的那一份。 若是顾北川没能得到药王宫青睐,没有李东璧贴身保护,面对这等恐怖神秘的杀手组织,怕是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可即便他已经有些底蕴,也依旧是数次险死还生。 既然如此,本着居安思危的念头。 自然要抓紧强大自身武力。 顾北川修炼《易骨筋经决》已然有小半年,自身悟性又超凡脱俗,效果自然不俗。 根骨怕是已经从一开始的中庸之资,变成了常人口中的武学奇才。 当然,到目前为止,不过是个小奇才罢了。 《易骨筋经决》这本毫无攻击力,却以难练著称的法门,为何能被禅宗奉为不世传的秘法? 除了它能改善习武之人的根骨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种改善越到后期就越大! 若是练到前无古人的第九层,塑造出来的根骨便会无比恐怖。 端的上是天生的武学坯子。 不论修炼任何内功心法,应当都是事半功倍。 眨眼之间,便能抵得上人家数月苦修! 相比之下,顾北川现如今不过侃侃抵达第三层,只能说是小有所成罢了。 论起资质,虽说要胜过大部分江湖中人。 但和李东璧这种正宗八门当作接班人培养的嫡传相比,依旧有些捉襟见肘。 不过顾北川倒也不在乎,这门改善根骨的秘法无非便是通过一次次的内力运转,潜移默化地扩宽经脉穴道,改变五脏六腑以及骨骼的位置,从而塑造出一具习练武功的完美身躯。 他越是修炼,对这份原理理解得便越是透彻。 再加上其两世灵魂相加的恐怖悟性,想来日后的进境不会太慢。 到时候,区区老李,已经只能沦为计量单位了。 再说十二重楼斩仙刀,确实是直至天人境界的无上刀法大道! 难练程度倒也还好,李东璧一直说如何如何难,顾北川却并不觉得。 入门第一层后,便势如破竹,在和杀手组织纠缠的这些日子里,便接连破镜,达到第三层。 一身的刀气,更加锋利。 就连那领悟出的一缕刀道神韵,在这个过程中也得到蕴养,不断壮大。 顾北川估摸着,怕是已经到了极限。 若是突破到第四层,想必便能化刀道神韵为刀道真意! 正式跨入武道修持的第二大阶段。 只可惜,那是真气境才能拥有的手段。 没有有形无质的真气来与天地达成共鸣,就算天赋再高,也不可能化武道神韵为武道真意。 所以顾北川现在武道技法上的修炼,就卡在了第四层,就等着内功心法的突破,才能继续往前。 再说内功心法,顾北川修炼的乃是药王宫正统,《药王典》与《纯阳经》两大上乘心法。 一个属木,生机勃勃,治病救人有奇效。 一个属火,炽热如正午骄阳,内力附带灼伤效果,杀伤力恐怖。 两者本就相辅相成,再加上从李东璧那里学来的燃烧药王内力,增幅纯阳的法子。 短时间内,怕是能数倍增幅战力。 不过这是拼命的手段,若是药王内力燃烧殆尽,还没能战胜对手。 到时候力竭之下,怕是就要陷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了。 而燃烧掉的药王内力,也需要一定时间才能修炼回来。 总的来说,算是一种副作用极小的拼命手段。 这就是同修两门双辅双成内功心法的好处所在! 气息绵长,内力醇厚,关键时刻,还能内力叠加,产生出难以想象的奇妙变化,从而激发出莫大威能。 同级交手,往往是所向披靡。 只可惜,凡事有利也有弊。 双内功心法的弊端就是……升级太慢。 想要跨入真气境,所需要的内力数量,也是人家的两倍之多。 而他又没有类似吸功大法这等能吸人功力的技法,只能靠水磨功夫。 自从顾北川学武以来,直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一年不到。 水磨功夫自然不够,所以想要内力圆满,晋升真气境,怕是要需要些时日。 顾北川倒也不着急,反倒是每日的内功修行愈发认真。 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挺好。 每天除了吃喝,便是修炼。 芷柔偶尔还来串串门,简单而充实,温馨而幸福。 若是能一直这么下去,顾北川倒也乐得清静。 和前几天拔刀杀人的日子,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只可惜,三日之后,还是有“不速之客”登门,打破了这份宁静。 …… 顾府正堂内,顾北川和林赋相对而坐。 林家三公子拜访,自然是头等大事。 身为顾府管家的郑健,里里外外都打点得很好。 自然也不会在接待贵客方面出什么岔子。 早早就斟好了茶水,摆放在自家主人与贵客身前的木桌上,一时间,整个正堂,茶香四溢。 可见这茶水的名贵,虽说不是天泉龙井,但应当也相差无几了。 可即便如此,这般名贵的茶水,两人却是一口未曾饮用。 而是皱着眉头,彼此交谈。 “你让我查的事情,差不多理清了。”林赋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 顾北川顿时喜上眉梢,心说皇城司不愧是皇城司,大乾第一特务机构,名不虚传! 老李在江湖上累死累活,还遭人袭杀,愣是一点消息没打听出来。 落在皇城司这里,得到的答案却是“差不多理清了!”。 瞧瞧人家这效率!老李你就不感到羞愧吗?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05章:缘由 “快展开说说,好好展开说说!”顾北川被接连追杀了那么多天,现在终于有了对方消息,难免有些急不可耐。 林赋也理解,顿时娓娓道来。 “首先要告诉你的是个好消息,这件事中没有朝堂纠纷,那群人,就是北燕谍子!” 顾北川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只要不关系到朝堂上的派系之争,那皇城司就是他最大的倚仗。 若是下次那杀手组织再来找茬,想必林赋很乐意和他合作,冲冲业绩。 “不过也有个坏消息,就是杀你的那些人,乃是北燕首屈一指的刺客组织。” “直接听命于皇庭的那种!” 顾北川脸上笑意刚刚浮现,便立即僵硬住,随后缓缓消退。 一个刺客组织,却能直接听命于皇庭,这是什么概念? 难怪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派出这么多高手,其在北燕的地位,怕是足以比肩皇城司吧。 被这样的杀手组织盯上,着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有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顾北川没好气道。 “咳咳咳,你别急嘛。” “这杀手组织名为戏伶楼,所有成员,皆是从民间挑选出的武道高手。” “值得一提的是,一旦加入戏伶楼,便要带上特质面具。” “寓意着成为戏子,登台献唱。” “只不过,他们献唱的对象,却不是观众,而是阎王爷。” “所以北燕人管这类刺客叫:戏命师!” “戏命师分黄铜,白银,黄金三档,分别对应内力,真气,罡气三大境修为。” “你应该庆幸,围杀你的不是黄金戏命师,否则…怕是凶多吉少。” 听见这话,顾北川却是眉头一挑,心说你怎么知道围杀我的没有黄金戏命师? 不过…倒也确实不是围杀。 “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消息?” “他们为什么要对我动手?” 林赋这时候才有空拿起茶杯,用上好的茶水润了润嗓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接着道:“那还用说?” “人家为北燕皇室效力,又千里迢迢,跨越终年冰雪覆盖的崖余山脉,为的不就是扰乱我大乾吗?” “安阳郡主和奉车子侯皆是我大乾至关重要的人物,都被你所救。” “人家能不针对你吗?” 顾北川闻言,嘴角顿时抽搐。 救芷柔那是义不容辞之举,当初她以命换命救的顾北川,若是不救她,顾北川于心不安,怕是下半辈子都不能抬起头来做人。 至于救奉车子侯,一方面是仰慕昔日冠军侯威名。 想着毕竟是一代传奇的后代,怎么着也不能就这么死了不是。 另一方面,就纯粹是卖给老兄一个人情了。 谁承想,这人情卖的,连自己险些都要搭进去了。 不过好在,已经搞清楚了对方来历和动机。 总归是比一开始的满头雾水要好得多。 “可有什么法子避开他们?”皇城司手眼通天,消息灵便,又专门和北燕谍子作对,应当能有些法子,顾北川寄希望于此。 只可惜,得到的回复却不尽如人意。 “避开他们?你最近做的不是很好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在闹市杀你。” 顾北川闻言顿时无语,遂将前几天被人盯上,无奈之下只得去商场避难,借人群逼退对方的事和盘托出。 林赋一听,顿时皱紧了眉头。 说实在的,这就有些超出他的理解范畴了。 北燕谍子的人,别管是不是戏伶楼。向来都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 这么明目张胆地要杀一个人,还是头一次。 但想起他们在顾北川身上折损的人手,顿时觉得实属正常。 “看来他们对你怨念不小啊。”林赋语气中带着几分打趣。 顾北川讨了个没趣,只能没好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给点有用的法子?” 林赋轻笑两声,随即收敛,认真分析道:“戏伶楼虽说高手无数,但想从北燕跨越崖余山脉运人来乾都,简直难如登天!” “他们在你身上折了这么多人手,栽了这么大的跟头,难免心中生怨,不大服气,想要把场子找回来。” “不过好在,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你,而是奉车子侯。” “所以只要你再隐藏些时日,他们的注意力想必便会转移开。” 顾北川闻言,顿时皱眉。 “这不是把生死寄托在人家身上?他们本就是杀手组织,杀人不眨眼而喜怒无常。若是不转移注意力,就搁我这死磕,我不是完犊子了?” “那敢情好啊!刚好替奉车子侯分担压力。” 淦! 听见这话,顾北川举起滚烫的茶水,就要往林赋脸上泼去。 “欸欸欸,消消气,消消气。我是皇城司的人,凡事都得站在大乾的角度上思考,说出这番话,也实属正常。”林赋急忙告饶。 “不过作为朋友,我倒是可以奉劝你几句。” “什么?” “入官场为官,或是谋个爵位。” “官职与爵位不论大小,有就行。” “这又有什么讲究?”顾北川眉头紧皱,对于官场上的尔虞我诈,阿谀奉承,他向来是避之不及的。 “大乾律法对官员和勋贵极其讲究,若是非正常死亡,皇城司定然要彻查到底。” “所以戏伶楼在乾都活动多年,却不是不曾杀过一个勋贵和官员。” 顾北川明白了:“所以说,这官身或是勋贵之身,便是面对戏伶楼的一张保命符?” 林赋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皇城司才是他们的保命符,戏伶楼…阴沟里的老鼠罢了,如何称得上这等赞誉。” 顾北川闻言,顿感无奈,这你都要跟我争一下。 同时思绪纷飞间,许多事情也明朗起来。 难怪就算安阳重伤垂死,戏伶楼也不敢来补一刀。 而是等着她毒发身亡。 难怪戏伶楼只敢在前往霍府治病的路上伏击他,而不敢直接对霍弃疾动手。 感情是有这层干系在里头。 好家伙,感情弄来弄去,弄到最后,还是得想法设法谋个官位。 这和他的初衷岂止是不符,简直就是背道而驰啊! 一时间,顾北川颇有些心累。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06章:杨贵妃 林赋离去后,顾北川再次变得满面愁容起来。 有一说一,皇城司不愧是被誉为天子眼线的特务机构。 至少在乾都这一亩三分地,绝对称得上是手眼通天。只要想查,就没有查不出来的事儿。 李东璧在江湖上兜兜转转,用尽了药王宫的脸面,也没能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落在皇城司这,却不过旦夕之间的事儿。 不过,林赋虽然查出来了这戏伶楼的来历,甚至给出了危机的解决之法。 但…想当官,谈何容易。 若是三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期,尚可行那卖官鬻爵之事。 可现在是三十年后! 仁宣帝一统大乾,肃清寰宇,海内升平。 对于如何选拔人才为官,朝廷早已有一套完备的措施。 若是像沈良富等人一样,遵照这套措施,这套流程来,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哪怕去的地方再苦寒,也是名正言顺的大乾官员,只有皇上能撤你的职! 可若是行那卖官鬻爵之事得来的官位,没被发现还好,若是被发现了,呵呵。 少不得就是一个人头落地的下场,甚至还要连根拔起,株连不少人。 若是买的官位大些,情节恶劣些,诛九族也不是不可能! 而毫无背景的寒门子弟,想要为官,最主要,也最著名的途径,就是科举! 可…现在已经临近盛夏,春闱才刚过。 顾北川是可以等下一年的,他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 可戏伶楼的刺客显然不会给他这个等待的机会! 别说下一年了,只怕下个月就能杀上门来。 所以,这可如何是好。 顾北川眉头紧皱,思来想去,只能哀叹一声:“我一介白身,面对这等事,自然是没法子的。” “为今之计,只能找官场中人出出主意。” “奉车子侯虽说并无官位,但好歹也是顶级勋贵,又深受圣眷,应当会有些许法子,且看着也不像是知恩不报之人。” “过段日子,等其好转,可去拜访一二。” …… 宫廷大内。 后宫。 净心苑。 一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的雍容女子,正于庭院内品着茶,赏着花。 庭院是生蕙院,净心苑里大大小小花院中的一员。 其中生长着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生蕙。 生蕙又名紫鸡冠,主要分为粉色和紫色,同时伴有阵阵清香。 在大乾,乃是极难得的观赏性花卉。 更为难得的是,这种花卉只在盛夏开放。 而生蕙院中,放眼望去,入目的,竟全是长势极旺的生蕙花,不难得出,平日里定有不少人在悉心照料。 除了生蕙院外,净心苑中还有不少相似花院,其中生长着各式各样的盛夏花卉。 诸如玫瑰,紫藤,金鸡菊,马蹄莲。 平日里打理的宫女,更是多达数十近百人。 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给那雍容女子带来些许乐子。 既然如此,雍容女子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净心苑的主人——杨贵妃,杨璐欣。 杨贵妃平日里只有两个爱好,赏花,以及品茶。 论赏花,方才已经有所论调。 而这茶,也是有讲究的。 杨贵妃只喝三种茶:龙井绿,珍珠白,将军红! 何谓龙井绿? 据说在崖余山脉最高处,有一天池,也叫天泉。 崖余山脉高达上千米,终年被积雪所覆盖。 唯独这天池乃是温热的,甚至连带着改变了周围气温,实乃造化钟神秀之举。 天池周围的小片区域,不但适宜植株生存,且长势还极好。 只要在这里洒下种子,或是种下幼苗,那么生长出来的植物,不论是生长速度还是品质,都远超正常地域。 若是再用天池水灌溉,便更加了不得。 短短数十日,能叫植株有数年的长势。 而龙井绿,便是种在这天池周围的区域的绿茶。 要知道,这里的天泉龙井,乃是终日以天池水灌溉的上好龙井! 可不是昔日在豫章郡,林长恭拿出来的那等只是种在天池边缘区域的次等龙井。 即使同为天泉龙井,但两者价格,依旧有如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至于珍珠白,又名珍珠白毫茶,乃是南梁皇室贡茶。以其白嫩茶叶和高贵香气著称,传到大乾来的,总共也没多少。 可在杨贵妃这儿,却始终不曾有缺,想喝多少喝多少。 将军红同样来头不小! 甚至和西齐那位军神人屠有些关系。 相传人屠先祖领兵出征之时,惨遭北元铁骑暗算,一番死战之后,浑身浴血,与敌军主将同归于尽。 而沾染了那般多鲜血的地域,仿佛是吸收了充足的养分一般,竟变得无比肥沃。 又有来走茶商种下茶树,悉心照料。 若干年后,才长出一种奇异的红色茶树,一旦用热水浇灌红色茶树上的茶叶,立刻便有深邃浓郁的茶香飘荡而出,口感更是高贵。 人屠听闻此言后,甚至特地赶来,在茶山前为先祖立碑。 因为当日人屠披着猩红披风,所以世人也称此茶为将军红!取自将军着红袍之意。 有一说一,和满园的花卉比起来。 杨贵妃喝的茶水,更加珍贵! 甚至是贵不可言! 莫说普通家庭,便是大富大贵之家,也难以奢望其中一种,杨贵妃却能独占其三。 为何她能受到这般恩宠? 只因她得天独厚的两个身份。 其一:二皇子项龙渊生母! 其二:战国公杨露禅的亲妹妹! 二皇子项龙渊什么身份? 在其降世之前,太子之位一直被大皇子项百川牢牢占据。 可自从其降世,且崭露头角后,大皇子项百川的太子之位便受到了冲击。 宫廷内外,朝堂上下,甚至隐约有声音称,仁宣帝意欲重立太子! 为何? 就因为项龙渊长于骑射,熟读兵书,胸有韬略,更跟着镇北王历练了许久,参加了许多实战。 以皇子之身,出生入死,立下种种功劳。 若其能荣登大典,必能继承仁宣帝遗愿,光复北伐大业,成为开疆拓土的一代武皇帝! 而战国公杨露禅,就更了不得了。 只一个绰号便能概括其一生:杨无敌!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07章:母子谈话 杨露禅为何能有这么个绰号? 身为镇北王麾下第一大将的他,又为何能获封国公之职? 只因他实在太过功勋卓著! 一身罡气巅峰的武道修为,却能硬撼天人! 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于他而言,当真是如同探囊取物,如喝水吃饭一般简单。 哪怕是镇北王,也不敢妄言能百分百胜过他。 真要强,只怕也就强在兵法韬略上。 在带兵冲杀,以及个人武力上,整个镇北军中,怕是也只有镇北王能与其不分伯仲。 其余人等,皆尽不如。 如果说镇北王是大乾所有少年统帅的偶像,那杨露禅,无疑便是大乾所有莽夫的偶像。 emmm,准确一点说,应该是莽头武夫的偶像。 一杆太极枪在手,这位甚至连北燕皇宫都敢去闯上一闯。 不说全身而退,但至少能杀个人仰马翻。 按理来说,此等悍将,又以镇北王马首是瞻。 仁宣帝怎么也不应该招他的妹妹为妃才对。 可这,才是仁宣帝的聪明之处! 军中武将,尤其是镇北军的高层将领,都是彼此扶持,从小兵小卒中杀出来的。 能彼此扶持走到今天,可以说彼此之间,不是血亲,却胜似血亲。 仁宣帝娶了杨露禅的妹妹,镇北王这个做兄长的,若要造反,岂不是让杨露禅左右为难? 当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镇北王若当真要反,自然也能狠下心来,什么也不顾。 只不过有这层关系在,多少要有几分顾忌。 毕竟杨露禅在镇北军中,乃是一等一的老资历。 同样很受拥戴。 而杨贵妃,身为杨露禅唯一的亲妹妹,嫁给仁宣帝之后,自然是身份煊赫。 就连生下大皇子的皇后娘娘,因为她的到来,也颇受冷遇。 相比之下,杨贵妃则是饱受恩宠。 因为其代表的不仅仅是自身,更有镇北军中杨露禅一系的势力。 在生下二皇子项龙渊后,这份恩宠就进一步加深。 所以她才能在净心苑中开辟出这么多的花院,名贵至极的三种极品茶叶也是要多少有多少。 甚至有些时候,在这后宫之中,她的话比皇后娘娘的还要管用些。 门外传来阵阵喧嚣,杨璐欣放下茶杯,挑了挑好看的柳叶眉。 面容上涌现出些许欣喜之色。 敢在净心苑中这般大声喧哗的,除了她那个儿子,又能有谁。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一身戎甲的项龙渊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人还没到,雄浑爽朗的声音便已传来:“儿臣来给母后请安了。” 杨璐欣闻言,嘴角微扬,道:“你呀,一天到晚,也没个正形。” “看看你这嗓子,把这满堂宫女吓得。” “孩儿投身军伍,跟随镇北王叔厮杀,身上难免沾染些粗犷之气,还请母后见谅。”项龙渊摸了摸头,模样竟颇有些憨厚。 等项龙渊完全走进生蕙院,进入杨璐欣视线后,其脸上便已露出肉眼可见的欣喜之色。 “你这孩子,分别数年之久,明明已经回了乾都,却也不知早些来看望母后。” 分明是责怪抱怨的话语,语气中却带着难以隐藏的欣喜。 “母后说的这是哪里话,回乾都之后,父皇不是让我第一时间去见他嘛。” “谁承想,我嘴巴笨,说错了话,遭了一月的禁足。” “这刚能出来,可就来看望母后了,谁承想母后也不念我的好。” “好好好,我儿有这份心便好。”杨露禅话语中连最后一丝的抱怨也没了。 她虽是人人敬仰的贵妃,这大乾后宫的半个主人。 但说到底,也是身不由己之人。 兄长杨露禅虽武功卓绝,一身悍勇,更是天下少有。 可跟随的毕竟是镇北王,她嫁给仁宣帝,表面上风光,其实跟那位安阳郡主也没什么两样,都是留在乾都做质子的罢了。 这后宫的水,深得紧。 别看她现在独得恩宠,可若要是沧澜郡那边出了什么事。 她第一个就得遭殃。 兄长远在边疆,鞭长莫及。 她唯一能依靠的,也就这个儿子了。 对他自然是极宽容的,又哪里会当真生气,不过是逗趣几句,好让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分量更重些罢了。 “我儿此次去北疆,可曾见到你舅舅了?他可还好?” “母后放心,舅舅身体好得很。一顿能吃数斤牛肉,勇武方面,更叫儿臣望尘莫及。” “见我来了,甚是开心,还亲自披挂上阵,带我诛杀了不少燕狗。” 杨露禅听闻此言,非但没有开心,眉宇间反而透露出些许忧虑。 她比谁都清楚自家这个兄长,年轻时候确实悍勇无敌,一杆长枪在手,非天人不可敌。 可现在,年纪毕竟大了。 身上又有早些年征战落下的暗伤,贸然上战场,万一出了什么事,可该如何是好? “兄长可有带什么话给我?” “舅舅说,让母后安心,镇北王叔很体谅他,知道他的难处。” “只要…”话到此处,项龙渊语调本能地慢了下来,直到停止,随后目光转向四周宫女。 杨璐欣顿时意会:“你们都下去吧。” 片刻后,一众宫女皆尽退下。整个生蕙院中,只剩母子二人。 项龙渊这才开口,继续道:“只要父皇不做得太过分,不动安阳,镇北王叔自然不会妄动。” “说到底,王叔心里也是念着大乾,念着父皇的。” “只是不知为何,这几年以来,父皇像是变了个人,对王叔的戒备与日俱增。” “王叔能忍到现在,已经殊为不易了。” “安阳是他的底线,无论如何,咱们都得护好咯。” 杨璐欣闻言,顿时露出欣喜之色,好似心中大石头落地般长呼一口气。 这则消息对她至关重要,代表她今后可以不必像以前那般如履薄冰,满心忧虑。 “那就好,那就好。” “我儿此次来寻,是为了何事,只管开口便是,毕竟当母亲的,哪有不为儿子考虑的道理。” 知子莫若母,项龙渊虽说孝顺,但热衷于武道,又投身军伍,平日里繁忙得紧。 这次禁足一结束就来找她,除了尽尽孝心之外,应当还有些别的事。 项龙渊闻言,顿时露出苦笑:“确实有一事要母亲帮忙。” “母后可知奉车子侯近况?”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08章:驼背老者 奉车子侯? 杨妃听闻此言,顿时沉默下来。 在大乾,总有那么些人的名字是禁忌。 比如镇北王,比如安阳郡主,又比如她们兄妹。 而奉车子侯身为大乾传奇冠军侯之子,再加上深受皇恩,自然身在此列。 哪怕在乾都所有勋贵之中,这位也是独一档的存在。 打听他的消息,可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龙渊还是二皇子,身份特殊。若是此事传到仁宣帝耳中,少不得要生出什么波折。 所以,奉车子侯沉吟少顷后,非但没有给出答复,反而反问道:“我儿询问奉车子侯,所为何事?” 项龙渊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忧虑,立刻道:“母后勿要多虑,孩儿并无其他想法。” “只是一月之前,孩儿说错了话,惹了父皇不快。” “寻思做些事,补救一二。” “这不是听说奉车子侯近年来肺疾愈加严重,父皇为此日夜忧虑。我在北疆时,又恰好得遇一军中名医,故而想请他给奉车子侯看看,好讨父皇的欢心。” 听见这话,杨妃眼中的忧虑果然消退,点了点头:“我儿这般想法,倒是极稳妥的。” “只是奉车子侯一向是朝堂禁忌,我也知之甚少。” 项龙渊闻言,难掩失望之色,叹息道:“连朝堂大臣都知之不清,母后身为后宫中人,得不到消息倒也正常。” 毕竟仁宣帝向来雄才大略,又岂会容忍后宫干政? 杨妃听闻此言,并未有所失落,反而眉眼微扬,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但,我确实有些消息。” 项龙渊闻言,脸上失望之色顿消,眼眸放大,瞳孔微缩,脸庞上绽放出肉眼可见的惊喜之色。 “母后此言当真?” “这当母亲的,哪有欺骗自家孩子的道理。” “前些日子,陛下确实忧心忡忡,我便多嘴问了句,许是事情不重要,陛下没有防备,倒是向我透露了几句。” “确实是为了奉车子侯在忧心,你麾下的这位名医,若是当真能治好奉车子侯,怕是能解你父皇的一块心疾。” “到时候,这太子之位……” 杨妃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其中什么意思,母子二人心知肚明。 项龙渊本是开心的,只是听杨妃说完,脸上反而重新带上了几分忧虑。 “母后,我麾下那位名医虽说医术了得,但奉车子侯这项顽疾,毕竟是老毛病了。” “两年时间里,不知看过多少医生,都未曾治好。” “我麾下那位,要说治好,只怕也有些……无能为力。” 杨妃一听,顿时笑道:“我当是什么事,治不好也无妨。” “但样子我们已经做出来了,你父皇看在眼里,至少比太子什么样子都不做要好得多。” 项龙渊闻言,顿时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那事不宜迟,孩儿这就回去准备!” …… 三日之后,顾府。 顾北川整理行装,打扮妥当,便和李东璧在三百甲士的护卫下出了门。 大蒜素虽然有奇效,但这时候霍弃疾应当还没有好完全才是。 可顾北川实在是等不下去,这种把脑袋悬在他人利刃下的感受,谁试过谁知道。 还是早些谋个当官的路子好。 然而,等到了霍府,顾北川远远就见老管家陪着笑,正和两人交谈。 等走得近了,才发现其中一人身材魁梧,满脸横肉。 另一人则是一副医者打扮,只是……有些不伦不类。 在大乾,正常医者,穿着粗布素衣,头戴白巾,脚下则穿黑色布鞋。 若是讲究些的,还会在腰间系上一根黑色绸带。 在大乾,黑色是象征着冥府,阴间与死亡的颜色。 系上这根绸带,往往代表医者对自身医术极有自信,寓意能和阴曹地府的鬼神拜一拜手腕,抢一抢患者。 至于眼前这位,为什么说他打扮得不伦不类。 因为他穿的虽白衣,但着实称不上素。 其上绣着锦绣云纹,甚至还有条条金丝点缀,看起来尤为华贵。 头上戴着的,也并非白巾,而是冠! 要知道,在大乾,只有官员和勋贵有资格着冠。 虽说朝廷在这方面并不讲究,也不会因为你胡乱着冠而将你捉拿。 但就正常百姓而言,是万万不会着冠的。 再者就是黑色布鞋,也换成了品质更好的长靴。 腰间那根黑色绸带,更是镶上了金色云纹边。 单论这身装扮,看起来不似清贫的医生,反而更像是…华贵的商贾,或是勋贵。 然而,如果再加上他那张脸,那么这仅存的一缕贵气,也要荡然无存。 这位尊容颇有特点,一旦见过,就很难忘记。 只见其额头高耸,其上皱纹交错,层层叠叠。 鼻子尖长,眼睛细长,嘴唇薄而紧绷。颧骨高耸,头发稀疏发白,胡乱披在脑后,身体修长却枯瘦,肩膀低垂,后背隆起,俨然一副驼背模样。 怎么说呢,这副尊容,和这身华贵的穿搭,当真是有些南辕北辙了。 只是看老管家的神色,似乎对这两人尤为恭敬。 顾北川和李东璧等候片刻,见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似乎结束不了,索性走上前去。 老管家一见,瞬间将那奇形怪状的两人晾在一旁,拱手作揖道:“见过顾先生。” 那两人见状,心中顿时一惊。 满脸横肉的武士收敛了几分怒气,驼背老者也挺了挺身子,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得体些。 “我来找霍侯爷,可能进去?”顾北川开口对老管家说道。 “顾先生说的哪里话,只要您想来,霍府的大门随时为您敞开。” 说着,老管家便命家仆打开门户,想引顾北川入内。 顾北川微微颔首,颇有些宾至如归的感觉。 谁承想,那满脸横肉的武士却不乐意了。 怒道:“凭什么他能进去,我们不能?” 没等他继续说,驼背老者便将其制止,转身面向顾北川,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医礼。 发出颇有些刺耳的声音:“敢问这位大人,是何身份?”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就算大人身份尊贵,也不当以势欺人才对。” 顾北川闻言,眉头一皱,道:“我不过一介白丁,何来仗势欺人一说?” 闻言,那驼背老者先是一愣,随后脸色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狭长的眼睛眯起,如同蛰伏的毒蛇般,缓缓后退,将场面交给满脸横肉的武士。 只是那一双眼眸,却依旧死死地盯在顾北川身上。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09章:争辩 那满脸横肉的武士见状,像是接收到了信号一般,跨步上前,真气境武者的修为展露无遗。 顿时,一股强横的压力落在顾北川身上。 只不过,顾北川却只是不痛不痒地偏了偏肩膀,眼神也更加锐利明亮了些许。 除此之外,再无变化。 武士一看,顿时便意识到,顾北川乃是领悟了那一丝玄之又玄武道神韵的武者。 并且在武道神韵上的修行还不低,绝不是刚刚领悟的样子,否则不可能这般轻松承受他的威压。 若不是内力总量不足,难以精练成真气。 眼前这看起来还不曾及冠的小子,在武道修为上,怕是要不比他差了。 这是哪来的怪胎? 然而,还不等他心生诧异。 就感知到一股更加强横的气势从天而降,化作无边的压力,压在他肩膀上。 武士瞬间踉跄一下,脸上横肉都跟着抖动,眼见就要被镇压得趴下。 顾北川才道:“东璧,可以了。” 伴随着李东璧一声冷哼,那股汹涌如潮水般的煊赫气势,才缓缓褪去。 想当着他的面动顾北川?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此时此刻,那武士早已是汗如雨下。 刚才那股气势,虽说和他一样,同属真气境。 但一个如同正午骄阳,煌煌大日。 一个却如同夜间萤火,微不可察。 当真是有如云泥。 不可能! 就算是真气巅峰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气势! 所以…刚才那是领悟了武道真意雏形的半步罡气? 踢到铁板了! 他一介白身,怎么会有半步罡气的高手在身旁庇护? 不过好在,这里是乾都。 他颤颤巍巍站起身来,重新站直身子,对着李东璧,厉声呵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无官职在身,胆敢袭击玄武军将士,押入天牢,羁押三年以上!” 面对武士的呵斥,李东璧却浑不在意,冷着脸道:“你可以来试试。” 与此同时,那一身如同正午烈阳般的煊赫气势,再度蠢蠢欲动。 武士见状,顿时惊退半步,随后颇有些色厉内荏道:“只要在乾都城内,莫说你一个半步罡气,就算真正的罡气高手,敢胡乱行事,也得饮恨。” 面对威胁,李东璧刚要爆发,就被顾北川一把拦住。 无奈之下,只得收敛气势,缓缓后退。 “怎么?武力胁迫不行,开始威胁了?”顾北川讥讽道。 老管家也适时上前打圆场道:“两位莫要伤了和气。” 那满脸横肉的武士冷哼一声,似乎是意识到顾北川不好惹,转而向老管家质问道:“你知道这位是谁吗?” “他可是二皇子殿下特意请来为奉车子侯看病的医道大家!” “你把我们挡在门外,让这个白身进去?” “你脑子里装的是糨糊不成?” 即使被这么辱骂,老管家依旧波澜不惊,可见其养气功夫极好。 “不好意思,侯爷交代过,没有他的许可,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府。” “你说我们是闲杂人等?” “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 “老朽虽只是个下人,但打狗还得看主人,阁下这么说话,是不把霍府放在眼里了?” 老管家眼眸半眯,语气波澜不惊。 那武士却再度惊出一身冷汗。 虽说霍家最近几年有所没落,但毕竟是大乾传奇冠军侯的家族。 更何况其子嗣霍弃疾深受圣眷,虽然未曾继承父辈爵位,却同样被封了侯爵。 这样的优待,哪怕在勋贵众多的乾都,也是极其少见的。 霍家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不把霍家放眼里这种话,怕是连二皇子殿下都不敢说,更遑论他一个小小玄武君千人卫统领。 想到此处,武士语气顿时柔和几分,道:“这位是二皇子殿下请来为侯爷看病的医师,我也是奉命带他来而已,我等全无恶意,何必要把我们拦在门外呢?” “不好意思,老朽还是那句话,没有侯爷的许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老管家好似油盐不进的顽石,一口否决了武士的求情。 武士终究是个暴脾气的,听闻此言,顿时气血上头,指着顾北川怒道:“那他呢?我们若是闲杂人等,那他一介白身,更应当是闲杂人等,为何能够入内?” 老管家见状,沉吟少顷。 觉得不说出实情,怕是解决不了今日麻烦,只好冷着脸道:“顾先生乃是医道名宿,前来为我家侯爷治病的,且已经卓有成效。” 轰! 此言一出,现场好似有惊雷落下。 满脸横肉的武士也好,驼背老者也罢,一时间都僵在原地,动也不动。 片刻之后,才有一声嗤笑自驼背老者口中传出。 武士也回过神来,没好气道:“你这老倌,就算要骗我们,也当找个像样些的借口。” “老夫所言,句句属实,哪来的闲工夫诓骗尔等。”老管家冷哼一声,如是说道。 然而,意识到他不是在说谎后,武士又愣住了。 他看了看顾北川不曾及冠的年轻面容,又看了看老管家不似作伪的脸色。一时间只觉得这个世界过分荒谬,情况已经超出他的掌控了。 “大师,您怎么看?”迫不得已之下,只好转身询问驼背老者。 “哼,小小年纪,就出来招摇撞骗。”驼背老者同样冷哼一声,说出来的话,与他的尊容一样尖酸刻薄。 “你这黄口小儿,年幼至此,尚且不曾及冠,谈何医道名宿?怕是连半分药理都不通。” “奉车子侯所患肺病,乃是一等一的顽疾。就连老夫我,都不敢妄言有把握治愈,更别说你了。” 那武士听闻此言,顿时忙不迭地点头:“差点就被你们哄过去了,老管家,我看你还是快些让我们进去,不然误了事情,二皇子怪罪下来,你担待不起。” 顾北川与老管家闻言,脸色顿时铁青。 尤其是后者,若是只有这二人,他倒是还能强硬一番。 可对方既然搬出二皇子作靠山,他这个做下人的,若是再多嘴,便是失了分寸了。 然而,就在他想要妥协让步之际,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响起:“何人在我府外喧哗?” 随即,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 奉车子侯——霍弃疾!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10章:不治之症 霍弃疾现身后,现场气氛顿时凝滞起来。 满脸横肉的武士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眸放大,眼珠子好似要凸出来一般,颇为骇人。 驼背老者更加不堪,一双眼睛本是狭长的,却在努力瞪大,似乎是想看清楚眼前人是否真的是那位奉车子侯霍弃疾。 等看清楚后,狭长眼眸中却透露出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 霍弃疾的身份是尊贵,却也没有尊贵到能把两人吓成这样的地步。 他们之所以如此震惊,甚至瞠目结舌。 完全是因为霍弃疾此时的状态。 他竟然……亲自走出门来了! 要知道,在所有人的印象中,这位冠军侯之子一直都是一副病秧子的形象。 莫说下床行走,就是多吹几阵寒风,都要咳嗽个不停。 最近更是传闻,其所患肺病一天比一天严重,眼见就没有几天活头了。 否则,二皇子殿下也不会让他来治病。 可现在…这位奉车子侯,哪里有半点要归西的样子。 除了脸色苍白些,身体看着瘦弱些外,就与常人无异了呀! 这叫他们怎能不惊? 难不成…二皇子殿下骗我们? 不可能啊! 那可是二皇子殿下从杨妃娘娘那里求来的消息。 这当母亲的,哪有骗自己儿子的道理。 可事实摆在眼前,霍弃疾的病症非但没有恶化,甚至还逐渐好转,已经到了能下床走路的地步了。 两人一时间呆愣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驼背老者,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惊过后,狭长眼眸中,眼珠子微微一转,立即拱手作揖,朝着霍弃疾再度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医礼。 随后用那仿佛被开水烫过的嗓子尖声喊道:“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侯爷吉人自有天相,已然消除多年顽疾。距离恢复健康之身,怕是也不远了。” “不知给侯爷治病的是哪位医道名宿,竟有这般神奇手段。侯爷可否告知,也好让我等回去有个交代。” 那满脸横肉的武士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是啊,二皇子殿下派他们来给奉车子侯治病,为的是什么? 不是为了把奉车子侯治好,毕竟那么多医生都治不好。 驼背老者虽然对自己的医术有些许自信,但面对这等堪称绝症的肺疾,也着实不敢妄言能治愈。 但,没关系啊! 只要他们能进霍府,表示自己来过,给奉车子侯治过病就好了。 传到仁宣帝耳中,那就是二皇子殿下的心意啊!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们还没进侯府呢,人家奉车子侯的病就好得差不多了。 这叫他们回去了,如何能交差? 还是赶紧弄明白,这治好奉车子侯的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到时候面对二皇子殿下,也好有个说辞。 想到此处,武士也连忙躬身行礼,顺着驼背老者的话头道:“是啊是啊,给侯爷治病这位医生当真是了不得。” “竟然连肺疾这等绝症都能治,也不知是何方神圣,还望侯爷能告知一二。” 说完,连忙挤出几分笑容。 只是在那满是横肉的脸上,这份笑,着实比哭还要难看些。 霍弃疾闻言,眉头微微一挑,却并未搭理他们。 因为他视线转动间,已经落在了顾北川身上。 只见其快步走到顾北川身前,神情热切,微微躬身,行王侯之礼后,语气中略带几分恭敬,道:“恩公,您来了。” 顾北川也被霍弃疾这份殊遇给震惊到了,心想就算我救了你。 可霍弃疾毕竟是一代王侯,顾北川不过一介白身。 双方的地位差距摆在这里,霍弃疾就算知恩图报,也着实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估计是看清楚了场上情况,在这给他把脸面找回来呢。 果不其然,看见霍弃疾这般做派,那武士和驼背老者齐齐一惊,再次露出一副瞠目结舌的尊容。 霍弃疾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他们,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霍弃疾乃是大乾传奇,冠军侯霍狂澜之子。 性格又生来桀骜,少年时期,更是顽劣成性。 虽说之后收敛了不少,但除了对麾下军士以外,对其他人的态度,可着实算不上有多好。 除了当今陛下以外,还有谁能当得起他这般殊遇? 亦或者说,除了当今陛下以外,谁还能让他心甘情愿这般礼遇? 再加上霍弃疾口呼恩公,顾北川的身份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他刚才竟然没说谎,真的是他治好了奉车子侯顽固多年的肺疾! 这简直,不可思议。 那满脸横肉的武者倒还好,震惊归震惊,不过也就那样。 他终归不是医师,不了解其中困难。 所以顶多在心底留下一个顾北川医术极其高超的印象。 可驼背老者是医门中人啊! 他能深切地体会到顾北川究竟做出了一件多么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要知道,霍弃疾所患肺疾,在医门当中,可是公认的绝症! 为什么说是公认? 因为二十年前,这种病症就已经在那位大乾传奇——冠军侯身上出现过了! 当时,拥有冠军侯的大乾,可谓如日中天。 北燕甚至已经开始考虑投降输一半的打法。 而这时候,足以改变东陲三国格局的冠军侯却患上了这种肺疾! 以当时的背景来看,仁宣帝哪怕倾尽全国之力,也是想要救活冠军侯的。 而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干的。 这件事情引动的不仅是大乾的医者,而是除北燕以外的整个诸侯五国! 甚至就连天子国魏国的医者,也参与其中。 到最后,甚至已经不局限于朝堂上的医者了。 连江湖中以药王宫为首的医者也纷纷加入,誓要讨论出一个能解决此等顽疾的法子! 可结果呢? 从大乾到大魏,从庙堂到江湖。 囊括了整个医门的几百号医者在内,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只能给出一个无能为力的答复! 就因为经历过这种事情,所有医者都感觉束手无策。 这种无比顽固的肺疾才被称之为当世不治之症! 可现在…不治之症的传说,破灭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11章:霸道绝伦霍弃疾 这不治之症的传说,若是被药王孙行这样的医门扛鼎之人所破。 驼背老者反而不怎么惊讶,因为这很正常。 人家一直都走在医道的最前沿,他不做出突破,谁来做出突破? 再不济,若是一些医道名宿做出突破,他也能接受。 毕竟这些人都比他强。 可现在,这传闻中的不治之症,却偏偏被一个甚至都未曾及冠的毛头小子所破! 这叫他,着实有些接受不了。 就算打娘胎里开始学,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载岁月啊。 他们这些学了足足四五十年的老医师都束手无策,凭什么顾北川能解决? 接受不了! 完全接受不了! 人就是这样子,从不介意比自己强的人更强。 但一旦被比自己弱的人反超,就会形成巨大的心理落差。 此时此刻,驼背老者无疑就是这种心态。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狭长的双目通红起来,血丝遍布,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霍弃疾见状,眼神一冷,挥了挥手,霍府中顿时便有一队百人私兵涌出。 这队百人私兵,人人眼神肃穆,带着丝丝缕缕的肃杀之气。 手中刀长三尺有余,身披重装板甲。 乃是精锐中的精锐! 事实上,这群人同样是霍弃疾练出来的精兵。 只不过不同的是,他们上过战场,杀过燕狗! 新兵蛋子再怎么精锐,也依旧是新兵。就如同未曾开锋的利刃,样子哄人,可一旦交手,便露了怯,颇有些外强中干的意味。 可他们不一样,他们都是用敌军之血开过刃的宝刀。 带着惊人的煞气与杀机! 而现在,这把宝刀的刀柄握在霍弃疾手中。 他要杀谁,宝刀便会斩向谁! 感受着这支百人私军带来的恐怖压力与杀机,那满脸横肉的武者率先变了脸色。 他便是玄武军出身,从一个大头兵,一路杀上统领之职。 所以自然比常人更加清楚眼前这只军队的恐怖之处。 这样的军队,若是并非只有百人,而是能够形成军队编制。 怕是能把他们玄武军按在地上摩擦。 别看他一身真气境武道修为,可在对方这百人老兵面前,当真只有逃跑的份儿。 驼背老者也变了脸色,却不是因为感受到这支军队的恐怖之处。 而是惊诧于霍弃疾的当机立断。 他不过说了两句不可能,这人竟然就派了军队! 而且看这架势,若是霍弃疾一声令下,这些人当真能把刀剑落在他们身上! 也就是说,霍弃疾真敢在这闹市杀人! 仅仅只是因为些许口角之争! 这到底是有多重的杀性? “侯爷息怒!还请侯爷息怒。”见霍弃疾这般姿态,驼背老者却还分不清轻重,武士急忙上前,替他告饶。 同时似乎是怕自己人微言轻,没什么话语权,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我们毕竟是奉了二皇子殿下的命来的。” “二皇子?项龙渊?”霍弃疾闻言冷笑一声:“多年不见,倒是长了几分胆气,已经敢派人来我霍府门前撒野了不成?” 听闻此言,那武士脸上横肉都抖了抖,连忙道:“非也非也,我们是奉命来给侯爷您治病的。” “治病?就你们?敢妄言治好我的病?” 话音刚落,霍弃疾就飞起一脚,踹在那武士胸口。 别看霍弃疾此时依旧脸色苍白,身躯瘦弱。 可这一脚,不论是力道还是气势,都没得说。 那武士虽有真气境修为,却又不敢有所防御。 直被踹得连连后退,张嘴欲要说些什么,却被霍弃疾这句话怼得哑口无言。 毕竟,他们来此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治好霍弃疾。 “项龙渊什么心思,我心知肚明。” “回去告诉他,我无意于朝堂党争,他的那些个小算盘,也别想打到我身上来。” “若有什么不服气的,叫他亲自前来,我照打不误!” 好家伙,这句话可是大逆不道。 可武士左思右想,却觉得从霍弃疾嘴里说出来,似乎没什么毛病。 毕竟这位,是真的打过皇子的狠人。 当时仁宣帝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带着二皇子殿下登门致歉。 这可是仁宣中兴以来头一遭! “滚吧,莫要脏了本侯的眼睛。” “诺!” 听闻此言,武士非但没有半点恼怒之意,反而如蒙大赦。 弓着身子,快步后退。 可走着走着,却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转头一看,驼背老者竟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顿时来了几分脾气,也不顾是不是二皇子殿下请来的高人了,怒骂道:“没听见侯爷的话吗?还不快走?” 驼背老者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纠结之色。 他也知道霍弃疾不好惹,自然想走。 可不弄清楚这不治之症被破的秘密,他睡不着啊! 于是乎,一双狭长的眸子转移到顾北川身上。 尖锐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阁下可否告知,师承何门?” 顾北川闻言,顿时嗤笑一声。 现在就阁下了? 方才见他们毫无背景时,那般嘴脸可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顾北川嘴角一歪,讥讽道。 驼背老者闻言,顿了顿,随即从衣袖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株人参! 只是和寻常人参不一样的是,这一株通体浑圆,雪白无瑕,更是散发着浓浓药香。 甫一出现,顾北川就感觉到丹田中的内力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似乎对这株药物极为渴望。 驼背老者浮现出肉痛之色,道:“此乃生长在崖余雪山上的雪参,取天池水灌溉而成。” “其中蕴含了丰厚药力,常人吃了,可延年益寿。” “若是修道武者,则可炼化其中药力,化为自身内力,从而增长实力。” “虽不能助人破境,却也殊为难得。” “你要你告诉我师承门派,这枚雪参,就是你的了!” 说完,枯瘦手臂一挥,那雪参便向着顾北川处飞来。 顾北川眼疾手快,将其一把抓在手中。 霎时间,那股子浓郁药香,扑鼻而来。 看来,当真是个宝贝。 他扭头看向李东璧,见李东璧也点了点头,这才丹田一动,一身精纯的药王内力浮现而出。 驼背老者见状,顿时眉头紧皱。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12章:尝试晋升 药王内力! 除了药王宫门人,还有何人? 对于这个结果,驼背老者觉得既在情理之中,而又出乎预料之外。 药王孙行已经研究出了治疗这种不治之症的法子? 看来,从今以后,医门的天也要变了。 驼背老者哀叹一声,随后跟着满脸横肉的武士离去。 只是那背影佝偻,手臂又低垂着,看起来颇为滑稽。 顾北川没去管他,而是向着霍弃疾拱手作揖,行礼道:“多谢侯爷解围。” 霍弃疾咳嗽两声,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不知恩公此次来寻我,所为何事?” 顾北川便将自己遭遇的困境和盘托出,闻言之后,饶是霍弃疾,也不禁眉头紧皱。 沉吟少顷后,终究是摇了摇头。 “恩公,不是我不帮忙,只是……着实有些无能为力。”霍弃疾是当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说出那些个“庸医”的口头禅。 “按照大乾律例,若想入朝为官,大多数人只能走科举这一条路。” “可恩公你莫说举人功名,就是童生身份也没有,这条路自然也就绝了。” “若是勋贵之后,也可参加校阅,一展所长。若是一身才华被圣上看中,也可获得官职。” “可恩公你只是一介商贾,虽说衣食无忧,富贵加身,但终究不是勋贵。” “若是除去这两条路,便只有在朝堂上运作了。” “只是朝廷水深,我方才也说了,不曾涉足其中。” “所以,实在无能为力。” 霍弃疾叹息一声,他这一生,想的从来都是军伍之事。 最大的愿景就是能亲上战场,将十余年来所学兵法韬略,悉数施展。 立他个泼天大功,好叫世人知道,大乾不只有个冠军侯,更有个冠军侯之子! 相比之下,官场上的蝇营狗苟,党派之争,他从不屑参与。 自然也就帮不到顾北川,只能望洋兴叹。 顾北川闻言,虽说心中难免生出些许失望,毕竟霍弃疾是他目前能接触到的地位最高,也最有可能帮助到他的人。 可结果却连他都无能为力,其他人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表面上,自然未曾表现。人家既然选择了帮助,那不论是否帮上了忙,都应该表达些许善意和感谢。 这是为人之道。 顾北川拱手作揖,道:“北川知晓了,多谢侯爷。” …… 从霍府回来后,顾北川再度变成了恢复了以往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作息。 只关起门来练武。 毕竟戏伶楼还在暗中虎视眈眈,没有些许保障,顾北川心中实在是不踏实。 既然短时间内没什么希望为官,那就努力提升自身的武道实力。 若是能晋升真气境,再加上李东璧这一尊半步罡气。 哪怕到时候戏伶楼的罡气杀手当真来了,二人联手也能抵挡一二,而不至于引颈就戮,毫无反抗能力。 按理来说,内力积累讲究的是水磨功夫,需要时间来磨! 哪怕从内力境晋升到真气境所需的内力并不多,也同样如此。 正常人没个三五年,只怕是没戏。 哪怕顾北川有《易骨筋经诀》在身,根骨资质异于常人,修炼速度颇为不俗。 也要说需要一年之久,才能水到渠成,晋升真气。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前些日子,那驼背老者不是用一枚崖余山上生长的百年雪参来换取他师承门派的信息吗? 这百年雪参可是个好东西,其中蕴含着恐怖药力。 哪怕一小片,常人吃了,也足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若是武者吃了,则可消化其中药力,将其化为自身内力。 只是那驼背老者毕竟和顾北川有所冲突,他的东西,顾北川用着不放心。 于是便扔给李东璧,让他好生检查一番。 时至今日,李东璧检查完毕,发现并无缺漏,或是暗手,这才交给顾北川,让他尝试借此突破。 顾府演武场内。 顾北川盘膝而坐,取出百年雪参,鼻翼微微耸动,便嗅到浓郁的药香。 感知到雪参中的磅礴药力,顾北川也不禁有些心潮澎湃起来。 只是心中又难免有些许忧虑,若是正常人,服用这么一株百年雪参,突破境界应当不难。 可顾北川师承药王宫,不仅修炼的是双功法,而且不论《药王典》还是《纯阳经》,都是当世一等一的内功心法。 否则也造就不了药王宫弟子们的绝强战力。 可凡事有利就有弊,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修炼双内功心法虽能带来卓绝的战力,可相应地,想要突破境界,就变得尤为艰难。 因为需要双倍的内力!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就算无法突破,至少也能增长战力。 顾北川深吸一口气,便拿起雪参,狠狠啃了一口。 随着咀嚼的动作,一股精纯药力从口腔涌入体内。 顾北川起初还觉冰冰凉凉,在这炎炎夏日,分外舒爽。 可很快,情况便不对了。 伴随着那股清凉药力融入四肢百骸,顾北川的体温也渐渐上升。 丹田内的两种内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起来。 见状,顾北川赶忙拿起剩下的雪参,只两三口,便完全吞入腹中。 轰! 霎时间,顾北川只感觉小腹处好似有火焰在燃烧一般。 磅礴药力自此处发散开来,涌入经脉,骨骼,血管,甚至皮肤! 与此同时,丹田内的两种内力也越来越多。 顾北川见状,连忙明心见性,固守灵台。 同时运转《药王典》与《纯阳功》。 按照其中法门,将丹田内磅礴浩瀚的内力一点点提纯压缩,化为更高等级的真气! 与此同时,眉心祖窍中涌现出一股玄之又玄的锋锐之意。 正是顾北川所领悟的刀道神韵! 只不过,和其他晋升真气境武者所不同的是,顾北川的这一缕神韵分外雄浑,完全不似刚刚领悟的那般脆弱。 这就多亏了《十二重楼斩仙刀》这本直指天人合一境界的刀道至典了。 也不知和尚的武道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境界,当初竟能把人家刀峰吃饭的家伙都抢来。 只能说一句:恐怖如斯。 伴随着时间流逝,顾北川丹田之中,磅礴浩瀚的内力一点点消散。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更加凝练,更加精纯的气! 正是真气!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13章:突破真气境! 只是,光衍生出真气还不够。 真气境之所以能碾压内力境,除了气的质量更高一筹外。 所倚仗的,无非便是天地之势。 真气境之所以特殊,是因为他不像内力一样,无形无质,无法破体而出。 他是有形的,也是能在人体之外进行驱使的。 正是这种转变,让它初步具备了承接天地之势的资格! 虽然只是最初步的资格,承接的也是最少量的天地之势。 可有和没有,便是质的差别! 凭借内力作战,就算你内力再雄浑,也只是自己的力量,随着战斗时的不断消耗,总有耗尽的一天。 可真气不一样,既然能承接天地之势,就代表着能用体内真气,引动天地自然的力量。 也就是说,如果同样要达到十分的输出。 那么对于内力境而言,这十分完全是自己打出来的。 但是对于真气境而言,顶多只有两三分是自己的,剩余的七八分,则是天地自然的威势。 而且,哪怕同样是十分的输出。 蕴含了天地自然之威的真气境输出,也要远超内力境。 这就是为何两个境界之间天壤之别的原因! 而用真气承接天地之势的关键,就在于那一缕虚无缥缈,玄之又玄的武道神韵! 它既是引动天地之势的引子,同时又是真气与天地自然之力间的桥梁! 若是没有领悟武道神韵的武者,到这一步,怕是也就结束了。 可顾北川不一样,他是个在内力境巅峰之前就领悟了武道神韵的变态! 所以这所谓的瓶颈,于他而言,自然形同虚设! 嗡! 一声刀鸣响起。 一柄铮亮的长刀虚影,于顾北川身后缓缓浮现。 这,便是他借助《十二重楼斩仙刀》所领悟的那一缕刀道神韵! 与别人不同的是,他这一缕,分外粗壮! 长刀虚影现身之后,周遭空气开始剧烈波动起来。 冥冥之中,天地自然之内,好似有什么玄奥的力量被牵引而来。 轰! 下一刻,一簇熊熊燃烧的烈火之苗,浮现在顾北川胸前。 这就是他的刀道神韵吸引而来的天地之力:火! 不过,这还没完。 只见顾北川身后长刀虚影再度闪烁,这片天地之中,便再度有玄奥力量降临。 这一次,在顾北川身前浮现的,乃是一株青翠欲滴的幼苗。 看上去生机勃勃,充满了生命与治愈的气息。 《药王典》所对应的天地自然之力:木! 火与木的力量接连现身后,顾北川身后的刀道虚影骤然大亮。 产生出无与伦比的吸力,将那一簇火焰与一株幼苗,尽数拉入顾北川的身躯之中。 轰! 霎时间,顾北川只感觉自己的身躯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炽热难耐,好似置身于熊熊烈火之中,正午骄阳之下! 另一半则如沐春风,好似置身于空气清新,令人心旷神怡的原始丛林之中。 吼! 顾北川怒吼一声,丹田内的真气呼啸而出,将烈火与幼苗团团包裹。 开始吸收,炼化,融合。 与此同时,身后那柄长刀虚影,也遁入体内,助长真气,加快这个过程。 大约半个时辰后,周遭异象尽数消失。 顾北川气息内敛,缓缓睁眼。 眼眸中,好似有凌厉刀光一闪而逝,叫人不寒而栗。 他站起身来,缓缓抬起右手,心念一动。 纯阳真气便离体而出,于右手手心之中,形成一簇火焰。 那火焰熊熊燃烧,看起来惟妙惟肖。 周围空气却不起波澜,很显然,确实符合真气境特征,有形无质,无法实质性地影响周围温度。 可即便如此,顾北川也长出一口气,心满意足了起来。 毕竟是真气境,现在的他,战斗力比方才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若是再遇见上次那个持枪男子,怕是不用李东璧出手,顾北川自己就能战而胜之。 “这百年雪参药力当真不俗,即使我修炼双功法,竟也能把我推到真气修为。” “这样一来,以后面对戏伶楼组织的袭杀,多少也能有几分底气。” 能突破罡气境,顾北川固然开心。 不过却并未生长,依旧呆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主打的就是一个“稳健”! 与此同时,在乾都大开医馆。并写信给淮南,让李东璧的那些个师兄弟,纷纷赶来乾都任职。 做完这一切,他才有了些许的安全感。 …… 翌日清晨。 乾德殿。 仁宣帝高坐于龙椅之上,台阶下,则站着一国之储君的太子:项百川! 身为二皇子的项龙渊,则站在要落后于太子半步的位置。 二人身后,则分别站着文武百官。 “上朝!”伴随着喊礼太监尖锐的嗓门声,今日早朝,正式开始!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仁宣帝身侧,随侍太监如是说道。 “启奏陛下,镇北王于沧澜郡发来奏报,言临近夏季,多有雨水,沧澜江水位上升,以致引发大洪。” “水师训练不得已中断,沧澜江两岸百姓更是被洪水所累,遍地饿殍,民不聊生。” “恳请朝廷派遣治水专员,同时发放赈灾粮食,以彰恩德。”太尉张浪站出身来,如是说道。 张浪虽是太监出身,但被仁宣帝授予三公之位。 执掌大乾军事事务,可以说是全大乾太监的榜样人物。 只不过,他这个三公虽然说是三公,但和同为三公的丞相魏青比起来,实权却要逊色不少。 因为,他没有兵权! 大乾的兵权分为两部分,乾都之外的,都执掌在镇北王手中,号曰镇北军,足有几十万之巨! 乾都内的,大大小小,林林总总,也有十几二十万人,都被仁宣帝亲自握在手中。 所以说,他这个太尉说好听点,是大乾最高军事长官。 说得不好听,就是只有义务而没有权力。 可即便如此,张浪做事也向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差错。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从始至终,他都不是什么太尉,而是仁宣帝手中用来制衡朝堂的工具。 官职什么的,看看就好,若是真想要兵权,反倒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知足了。 所以从无怨言。 而身为太尉,和镇北王这位大乾第一战神交接的,自然也是他。 听闻此言,朝堂上顿时嘈杂起来。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14章:沧澜水灾 这可是自从攻陷北方三郡后,朝廷第一次听到镇北王的消息。 而且一来就是发大洪,请求朝廷治水赈灾这样的泼天大事。 但凡和镇北王扯上关系的,都得小心谨慎处理。 更何况是沧澜江发洪水这样的大事。 由不得他们不慎重。 “诸卿如何看?”龙椅之上,仁宣帝沉闷的声音响起。 丞相魏青当即站出身来,道:“沧澜江乃我朝第一大江,每至夏季,都会面临水位上升,洪涝严重的灾害。” “镇北王此言,应当非虚。” 朝堂上众人闻言,顿时暗暗点头。 魏丞相不愧是魏丞相,一下子就抓到了事情的关键所在。 是的,朝廷也好,仁宣帝也罢,面对这则消息。 首先要做的都不是商量派谁去治水,亦或者说发放多少粮食赈灾。 而是这则消息,究竟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才会有以上讨论。 若是假的……,其中代表的意思,便有些讳莫如深了。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自然清楚其中意味。 听闻魏青的回答后,仁宣帝并未急着下结论,而是道:“大司农何在?” 大司农郝德闻言,顿时出列:“微臣在。” “沧澜郡守可有发奏报请求朝廷赈灾?” 赈灾自然就需要粮食,而郝德身为九卿之一的大司农,主管大乾朝堂所有粮食和财政收入。 所以问他准没错。 只是这话问得,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同样的消息,镇北王已经说过一遍了。 何需再从沧澜郡守这儿确认一遍?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数日前,沧澜郡守确实发来奏报,言说沧澜江涨水,洪涝泛滥,请求朝廷赈灾一事。”郝德语调缓慢,条理清晰,让朝堂上众人听得真切。 顿时,众人默不作声地松了口气。 属实就好。 “既然如此,那诸位卿家,谁肯前往沧澜江治水?”仁宣帝高声道。 众朝臣闻言,却纷纷缄默,作哑巴状,不曾言语。 沧澜江水患自太祖开国时期便已经存在,时至今日,已历时三百多年! 三百余年间,出过多少有治水心得的朝臣? 他们中有治水世家出身的,有苦读经书,钻研治水心得十余载的学士,更有发动广大人民群众,埋头苦干的实干家。 可结果呢? 三百年过去了,这些人都化作黄土。 沧澜江却依旧存在,而且水患一天比一天严重。 那么多古圣先贤都未能做成的事,他们也着实没什么信心能做成。 见朝堂上一阵沉默,仁宣帝再度点名道:“洪卿家,我记得你是治水世家出身,应当有所心得才是,何故缄默不言?” 众官员中,洪权闻言,顿时站出身来,面色苦涩道:“陛下,沧澜江水灾已是老生常谈之事。” “之所以能让那么多先贤退避,是因其江水泛滥,泥沙淤积。” “导致水位一步步升高,堤坝修了再修,也无济于事。” “一旦决堤,便是一泻千里。如同天崩地裂,难以抵挡。” “面对这样的水灾,微臣……微臣才疏学浅,罔顾圣恩,难以当此大任,微臣惭愧。” 仁宣帝闻言,眉头微皱。 又点了几个在治水之道上颇有心得的大臣,但得到的答复无一例外:无能为力。 仁宣帝不由得揉了揉眉心,觉着有些疲惫。 近些时日,这四个字他听的实在是有些多,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不过倒也不能怪这些人,三百年来都不曾解决的难题,要他们旦夕之间解决,确实有些困难。 仁宣帝虽然强势,但也不是毫不讲理之人。 见现场气氛凝滞,丞相魏青再度站了出来,道:“陛下,洪水利使说得对。沧澜江水灾已是老生常谈之事,想要旦夕之间解决,不太现实。” “不如还是先商讨派粮赈灾一事?这才是当务之急!” 仁宣帝点了点头,道:“郝卿,国库中尚有钱粮,可够赈灾?” “回陛下,国库中尚有钱五百万贯,粮两百万斤。” 听见这个消息,仁宣帝沉默了。 说实在的,五百万贯钱按照大乾汇率,就是五百万两白银。 不算少了,但也多不到哪里去。 这年头,铠甲和兵刃既要有上好的铁矿,又要找专门的匠人铸造,花销大得出奇。 更何况还要有军饷,运粮等各项开支。 至于两百万斤粮食,看起来也不少。 可算一算,就不够用了。 一个成年男子,一天少说也得吃个半斤粮食。 一个月就是十五斤,两百万斤粮食满打满算,也就够十几万人吃上一月而已。 这么算起来,非但不富裕,反倒有些捉襟见肘了。 若是想要和北燕开战,这么点粮食和钱财肯定是不够的。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等到秋收,朝廷还能收一波粮食,纳一波赋税。 这样算下来,就差不多了。 只要不出现焦灼数月的情况,应该是恰好够和北燕分出胜负的。 可...一旦拿去赈灾,这仗只怕是打不成了。 仁宣帝沉默少顷,随后将目光转向大殿内的几道身影。 “国库空虚,而又恰逢国难,朕难辞其咎。” “诸位卿家,也当略尽绵薄之力。” 闻言,众人纷纷一愣,明白了,不就是捐钱捐粮嘛。 其余人到还好,乾都五大世家出身的官员,纷纷眉头紧皱,颇有些不祥之感。 果不其然,只下一刻,就听见仁宣帝说:“国难当头,众卿家可酌情捐赠些粮食,助沧澜百姓渡过难关。” “朕并不强求,可多...可少。” 仁宣帝的语气,在可多、可少上,特意停顿片刻,叫众人听得真切。 太尉张浪闻言,立马站出身来,道:“微臣愿捐赠粮食五千斤,以助沧澜百姓。” 丞相魏青闻言,紧随其后,道:“微臣同样愿意捐赠粮食五千斤,以助沧澜百姓,脱离难关。” 众朝臣闻言,顿时面面相觑,脸色也难看起来。 张浪那是皇帝的人,捐赠五千斤粮食不奇怪。 可你魏青一个寒门出身,也来凑什么热闹,拿得出五千斤粮食吗? 这下子基调被定得这么高,想少捐赠些都不行。 一时间,朝堂上下,个个愁容满面。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15章:五大世家 不过他们倒还好,只是要做做样子而已。 捐多捐少,仁宣帝其实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乃是乾都五大世家! 这五大世家,最久远的,可是足有数百年历史。 自太祖高皇帝建国时就存在,一直绵延至今,说是与国同龄也不为过。 家中财富,不知有多少。 唯有让他们出点血,才能攒够赈灾沧澜郡的粮食。 否则,便只有动用北伐大燕的军饷和军粮了。 这样一来,仁宣帝心心念念的北伐大业,不说中断,至少也得延期了。 众人心知肚明,所以一一将目光投向了太傅杨槐。 杨家乃是乾都五大世家之首,杨槐则是杨家家主,更身居太傅之位,位高权重,在朝堂上足以代表乾都五大世家的态度。 见众人看来,杨槐老神在在道:“微臣颇有家资,愿捐赠粮食五万斤,以资助沧澜百姓,还望他们早日度过难关,重建家园。” 杨槐说的情真意切,若是刚入官场的新人,说不定还真要被他骗到了。 可实际上,在场众人中,但凡是聪明人,听闻此言,无不冷笑。 五万斤粮食看似不少,甚至都是魏青和张浪等人的十倍之多了。 但那也得看看这五万斤粮食是谁来出。 对他们而言,自然是不小的负担。 可对四世三公,富可敌国的杨家而言,当真是九牛一毛。 更何况,他的态度,便代表了其余四大世家的态度。 想想看,连杨家都只捐了五万斤粮食,其余四家,还敢超过五万斤不成? 果不其然,在杨槐之后,其余四家家主先后表态,没一家超过五万斤的。 大多都是四万斤左右。 等粮食捐赠结束,林林总总下来,竟连三十万斤都不足。 也就是说,这些粮食,连两万人吃上一个月都不够! 如何能拿去赈灾? 这是逼着皇帝动用北伐的军粮啊! 众朝臣像是预感到疾风骤雨般,纷纷低下头颅,不敢往上看。 果不其然,仁宣帝脸色铁青,站起身来,看着老神在在的杨槐,连道三声好。 世人都说商贾重利,但实际上,这些个世家,才是最为重利的。 不看见实在的好处,那是一丝一毫的钱粮都舍不得出。 仁宣帝虽贵为帝王,但面对这种情况,也不好发怒。 那总归是人家的钱,不是他的钱。 总不能人家不愿意掏钱,就要人家的脑袋吧。 若是真这样做了,少不得要被挂上昏君的名头。 “退朝,明日傍晚前,朕要看见三十万斤粮食发往沧澜,否则…哼!” 仁宣帝一挥衣袖,转身离去。 众朝臣纷纷起身,看向依旧老神在在的太傅杨槐,颇为感慨。 这位看起来不声不响,还真是泼天的胆子。 不过些许钱粮而已,哪里有命重要。 万一惹急了咱们这位陛下,他是真能动刀子的。 然而,就在众人散场,纷纷离去后,杨槐才收起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冷笑一声。 “一群蠢货。” 是日夜。 杨府。 乾都五大世家家主齐聚一堂。 “杨兄,今日在早朝之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们每家多出些钱粮也无妨啊,何必因为此事而得罪陛下?” “是啊,陛下本就看我等不顺眼,经历此事,今后的日子岂不是更加难过?” 面对众人的抱怨,杨槐依旧不动声色,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段家家主,同时也是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段青岩。 段家这十几年来,发展势头迅猛。 已经隐隐盖过其他几家,成为五大世家中的第二了。 这一切,基本上都是段青岩的功劳。 这人的眼光,颇为不俗。 见杨槐看来,段青岩也不藏着掖着,开口道:“诸位,莫要只看表象。” “目光应当放长远些,多看看来日。” “来日?”其余三人闻言,顿时不解。 “众所周知,陛下对我们五大世家向来不满。甚至有传言,要灭了我等。” “可为何,时至今日,依旧不曾动手?” 众人闻言,纷纷大惊。 “不至于吧?只是传闻而已,当不得真啊。”林家家主身子抖如筛糠,显然这句话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冲击。 “陛下何等人物,若是真想动手,岂能等到今日?我等的坟头草怕是都已经三尺高了,这消息定是传言,老段你可万万不能相信。”傅家家主也说道。 “不错,陛下虽说乾纲独断,但终归是圣明之君。不可能不顾名声,冒天下之大不韪灭了我等。”孙家家主道。 段青岩闻言,顿时冷笑一声,道:“愚蠢!” “咱们这位陛下,为了他心里的千古功绩,什么都做得出来。” “之所以还留着咱们,不是顾忌什么名声,而是咱们还有用。” “什么用?”林家家主声音颤抖着道。 “北伐!”杨槐幽幽道。 众人纷纷一惊,傅家家主更是诧异:“我们和北伐有什么关系?” “陛下想拿我们做北伐的炮灰,借北燕的手,把这些年来尾大不掉的五大世家清理掉。” “到时候既保全了名声,又做了那鹬蚌相争后得利的渔翁。” “下场就是,咱们惨死,陛下完成北伐大业,成为比肩太祖高皇帝的千古一帝。” “懂了吗?”杨槐语气冰冷,说出来话更叫人毛骨悚然。 “那…我们岂有活路?”孙家家主只觉手脚冰凉,打心底涌上一股寒意。 在大乾,仁宣帝就是天。 三十年前,是他和镇北王把这个支离破碎的王国重新扶上正轨。 没有人知道他的手腕有多么高超,算计有多么狠辣。 他们只知道,强如镇北王,也对他们这位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陛下敬而远之,即便被再三逼迫,也不敢生起反意。 让他们和仁宣帝斗? 倒不如早些把脖子洗干净些。 “怎么没有?” “既然陛下要在北伐中动我们,那就意味着,至少在北伐前,我们是安全的。”段青岩嘴角微扬,如是说道。 三位家主闻言,顿时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所以面对沧澜水灾,我们不但不能多捐钱粮,反而要尽量少捐!” “因为这样一来,陛下就不得不动用北伐的军饷和军粮。届时,北伐大业就得无限延期,我等自然也就保全了性命!”傅家家主理清了前因后果,眼眸渐渐亮起。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16章:朝堂形势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杨兄运筹帷幄,我等拍马不及也!” 傅家家主说完之后,剩余的两位家主也纷纷明白过来,眼眸中顿时亮起几分希冀之色。 仁宣帝想要动他们,这无疑是个可怕的消息。 但好在,还有那么段时间可以苟延残喘。 甚至,只要能把北伐大业一直往后拖,这段时间可以无限延长也说不定。 至少...在他们这一代不会出事。 既然如此,哪还管他洪水滔天。 但也有人依旧忧心忡忡,道:“陛下毕竟雄才大略,会不会想出治我等的法子?” 此言一出,包括段青岩在内,所有人都微微皱眉,脸色颇为凝重。 说实在的,仁宣帝这十几年来,看似不管事,任由五大世家做大。 但实际上,整个朝堂,亦或者说整个乾都,自始至终都被其牢牢掌握在手中。 若不是跟着太傅杨槐,只怕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和这位陛下作对。 现在这番话,算是道出了他们心中最深的忧虑。 面对仁宣帝,没人敢松懈,更没人敢小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总归是没错的。 杨槐见状,摇了摇头,浅笑道:“咱们这位陛下,是个极会布局,极有规划的人。” “既然安排了我们在北伐大业中死,那么在此之前,若是妄动我等,只怕之后的一系列布局也会跟着打乱,于他而言,得不偿失。” “再加上,今早在朝堂之上,陛下也说了,捐粮赈灾,全凭自愿。” “我等就算是捐得少了些,却也合乎情理,就算是陛下,只怕也难以找到借口对我等动手。” “不过不管如何,最近这些时日,我等低调内敛些,总归是无措的。” “尤其是老傅和老孙,花满楼和满园春看起来风光,但毕竟是做些皮肉生意的勾当,最容易出事。” “最近这些时日,你二人当好生约束门内后生和各自生意。若是出了岔子,让陛下得了对付我等的把柄。” “便莫要说老夫不讲情面。” 孙家家主和傅家家主闻言,心中顿时一凛,忙不迭道:“杨兄放心,这些时日我等定当约束门内后生与永乐坊的生意,不会叫你难做。” 杨槐闻言,这才点了点头。 见状,孙家家主和傅家家主齐齐松了口气,同时心中颇为苦涩。 他们两家看起来是乾都五大世家,风光无限。 但其中辛酸,只有二人知道。 这些年来,随着杨家和段家的起势,一些赚钱的生意和勾当,大多数都被两家瓜分。 他们剩下来的三家,只能捡起些汤汤水水来吃。 林家倒还好,底蕴悠久,本钱雄厚,还能撑。 他们两家却只是近百年来才刚刚崛起的世家,实在撑不下去。 无可奈何,只能把手伸向了永乐坊,做起了皮肉生意。 虽说不论是花满楼还是满园春,都在极力包装自己,时不时就推出些花魁选举,文人诗会的活动,好让这张牌匾显得没那么重的脂粉气。 但说到底,依旧是皮肉生意。 和杨家段家这样在朝堂上根深蒂固的大家族比,终归是上不得台面的。 但是没办法,这钱必须得挣。 “既然如此,今日夜话就此结束,你等回去之后,务必谨慎行事。” …… 最近数日以来,朝堂上的气压低得出奇。 三十万斤粮食早已凑齐,发往沧澜郡。 但不论是镇北王处还是沧澜郡守处,都不断有折子递上来。 归根结底就一个意思:不够! 自从三十年前,仁宣帝与镇北王联手肃清寰宇,重建秩序以来。 大乾官场的风气便好了许多,但即便是在这样的太平盛世,有些歪风邪气,也是难以根治的。 就比如:贪腐! 三十万斤粮食发下去,哪怕仁宣帝派遣钦差跟随,仔细督察。 可真正能落到老百姓手上的,怕是也不足二十万斤。 二十万斤能顶多少时日? 一个月? 还是半个月? 亦或是更短? 遭逢大灾,又吃不饱饭,民众聚集在一起,说不定是要滋生反意的。 毕竟上一次大规模造反,就在三十年前。 这股子风气可还未曾彻底过去。 若是沧澜百姓当真造起了反,镇北王就在一边,镇压下来自然是神速无比。 可要不要军饷?要不要军粮? 赈灾本就花了一笔,若是再来一笔,还怎么北伐? 仗还没开始打呢,钱粮就见底了。 这是仁宣帝所无法容忍的。 可没钱就是没钱,没粮食就是没粮食,你再怎么雄才大略,千古明君,也不能硬生生变出钱粮来。 所以唯一的法子,还得是从五大世家身上榨油! 这油还得现榨,换而言之,就是不能晚咯,得尽快,否则沧澜的情况谁也说不准。 只是但凡能在这朝堂上混的,也都是人老成精的货色,更别提是五大世家的家主了。 他们仿佛也知道近期皇帝要拿他们开刀,所以不论行事还是为人,都格外低调。 更是以太傅杨槐为首,抱团取暖。 一时间,强势如仁宣帝,竟也拿这群人没什么办法。 就这样,在越来越低的气压下,日子又过去数日。 …… 是日夜。 甘露殿。 已是深夜,本该熄了烛火的甘露殿却灯火通明。 身穿蟒袍的年轻皇子们和身穿绯袍的朝廷大员们接踵而至。 彼此目光中既有疑惑,又满是凝然。 “都来了?”仁宣帝清了清嗓子,淡淡道。 来人共有四位,分别是太子项百川,二皇子项龙渊,以及三公中的两位,丞相魏青和太尉张浪。 “今日在场的,不是我皇家人,便是朕之近臣,且都说说,对沧澜水灾一事有何看法。” 太子项百川闻言,心中顿时一凛。 父皇已经明言,在场的不是皇室中人,便是其近臣。 可朝堂三公以及一位上公,却只来了两位。 可见这段时间,五大世家的所作所为,确实给父皇留下了些不好的印象。 可...身为太子,以杨槐为首的五大世家文官势力,却是其不可或缺的支持力量。 现在他们恶了父皇,要遭殃的怕是我啊!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17章:甘露殿夜话 项百川想到此处,立马上前一步,坦言道:“父皇,儿臣以为,沧澜水灾乃国之大业,理应受到重视。” “哪怕只是耽搁一分一秒,怕是也有不少百姓因此遇难。” “只可惜我大乾国库并不充盈,又要进行北伐大业,总不能把将士们的军饷和军粮拿出来赈灾,为今之计,便只有让那些个世家大族们捐赠些钱财。” “孩儿愿替父皇挨个走一趟五大世家,以筹集钱粮。” 二皇子项龙渊闻言,眼眸中顿时闪过一丝忧虑。 五大世家也好,太傅杨槐也好,说到底都是文官,而他的支持者大部分都是武将和勋贵。 按理来说,这事儿和他八竿子打不着。 但...只要能让项百川在父皇心中的形象下降,这事儿就和他有天大的干系。 就目前来讲,五大世家已经恶了父皇。 连带着,项百川难免要担几分责任。 他说这番话,明摆着是要自己出面,摆平此事,好挽回自己的形象。 思虑至此,项龙渊当仁不让,一步踏出,道:“大哥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为父皇分忧,替国家解难。” “龙渊实在佩服,只是这五大世家,冥顽不灵。” “在沧澜水灾这样的头等大事上,还只顾自己的蝇头小利,实在可恨。” “臣弟实在是怕,大哥给了他们脸面,他们却不给大哥留情面啊。” “到时候,叫我大乾储君,颜面何存?” 不远处,魏青和张浪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好家伙,本以为二皇子一直精于武道,擅长军阵冲杀,是个不善言辞之人。 谁承想,说起话来,竟这般犀利。 这不是明摆着说太子能力不行,摆不平这事儿吗? 倒是颜面扫地不说,反倒让朝廷的局面更加尴尬。 二人对视一眼,张浪不动声色。 说到底,他才是真正的皇室近臣。 大皇子和二皇子谁登基称帝,于他而言,都没什么干系。 毕竟,说不定仁宣帝死后,还会叫他陪葬。 他能不能看到大乾下一代君王登基,都有些难说。 自然也就不愿意淌这趟浑水。 可魏青不一样,他虽说和以太傅杨槐为首的世家党派不和。 但归根结底,却是确确实实的太子党! 一代君王,不能只知道打打杀杀。 懂得御下群臣,治理国家,才是大学问,大本事。 仁宣帝本身就不懂行军作战,可朝堂上下,有谁敢说他这个皇帝做的不好吗? 所以在他看来,一身军伍之气的二皇子,自然没有太子更合适储君之位。 眼下太子言语交锋上受挫,他自然是要站出来解围的。 可他刚刚站出身来,还没等说话,就听见仁宣帝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渊儿说的不错,世家重利,若是没有丝毫好处,又怎肯捐赠钱财。” 闻言,魏青嘴角抽了抽,不得已之下,又站了回去。 仁宣帝都已经发话了,他总不能对着干吧。 项百川闻言,心中也是一凛:“看来父皇对五大世家的感官已经差到了极点。” 见气氛陷入沉默,张浪很会审时度势,适时站出来,道:“诸位,既然发粮赈灾一事尚未有眉目,不如先讨论一二治水之事?” 说起来,沧澜江每年都发水灾。 治水的官员派了一批又一批,但始终都是治标不治本。 按理来说,这条江水太过难治,倒不如放弃的好。 但...作为大乾与西凉的边界线,沧澜江的战略地位不比崖余山脉低。 甚至还犹有过之。 今后大乾与西凉的争锋,怕是就要围绕着沧澜江打水仗。 只是...大乾近些年以来,主攻目标是北伐大燕。 所训练的兵种全是步兵,亦或是骑兵。 相比之下,擅长楼船之战的水军却不多。 若是西凉趁着大乾和北燕开战时候,派遣大量水军横渡沧澜江而来,奇袭大乾后方。 那当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仁宣帝才会把镇北王调到西方沧澜江,为的不仅仅是让他远离北疆这片于他而言根深蒂固的区域,同时也有借他之手训练水军,将来好在大乾北伐时地域西凉的意思。 可现在,沧澜江大水不断,水军训练自然也就不得不终止下来。 可这是不行的,水军始终都是要开始练的。 所以这治水之事不同往年,这一次也应当严抓! 所以仁宣帝这段时间才颇为忧虑,甚至是焦头烂额。 因为事情传到乾都,已经过去不少时日了。 但主要的两个问题:治水和赈灾,却一点眉目都没有。 张浪说出这番话,本是想活跃一下低沉的气氛,可没承想,甘露殿内依旧鸦雀无声。 最终还是魏青沉吟许久后,才站出来道:“不如,发布招贤策试上一试?” 招贤策,这是自武帝时期就传下来的法子和政策。 一般是将朝廷商议无果的难题公布出去,于整个大乾选贤举能,但凡有建议的,都可以递交上来。 说错了无罪,若是说对了,亦或是真给出了解决方案,待朝廷核实之后,自然是重重有赏。若是贡献巨大,入朝为官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这法子在仁宣帝时期似乎并不怎么管用。 因为仁宣帝本就喜欢把朝廷遇到的难题作为科举题目,考校天下儒生。 所以若是真有相关才能的能人志士,也早在科举时被选拔走了,又岂会继续流落民间? 所以魏青这话,基本上和缓解尴尬也没什么两样,众人只是听了听,未曾放在心上。 仁宣帝也只是微微颔首,道:“那便由你拟个章程,全权去办。” “微臣谨遵圣谕。” 好,别管招贤策的法子管不管用,治水这一趴算是过去了。 讨论的难题自然又回到了赈灾上,这一点众人心知肚明,所以大殿内再度陷入了沉寂。 突然间,太子项百川眼眸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再度上前一步,道: “父皇,我最近听闻,正阳侯陆旭在乾都内做了不少生意,似乎是...挣了大钱。” “既然乾都五大世家不愿出钱出粮,陆侯爷身为我朝勋贵,当年和父皇出生入死,总不该也如此做派吧。”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18章:威名大噪“正阳侯” 太子项百川的言外之意,就是这钱粮既然五大世家不出,那就让正阳侯出。 二皇子项龙渊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这是什么? 明晃晃的甩锅! 捐钱捐粮赈灾本是文臣的事,可随着太子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成了武将的事! 而众所周知,武将是和他项龙渊绑在一起的! 所以,也就成了他的事! 若是正阳侯不能捐赠出足够的钱粮,他在父皇心中的形象也要大打折扣。 而且太子有句话说的没错,正阳侯是当年跟着父皇一起平叛打江山的老人! 若是他有钱,相比于油盐不进的五大世家,父皇肯定更倾向于让正阳侯出这笔钱。 大不了事后再补偿一二。 他再清楚不过父皇的心思了,可关键是,他身为二皇子,和正阳侯这类武将勋贵走得极近。 也没听说他最近赚了大钱啊! 果不其然,龙椅上的仁宣帝听闻此言,眉眼顿时舒展开来,语气都轻快了不少:“陆旭?赚了大钱?此言当真?” “儿臣岂敢欺瞒父皇,这些时日以来,除了皇宫所在区域,其余三个地方。” “不论是乾南静安坊,亦或是乾东永乐坊,甚至是最繁华的乾西正德坊,都有人挂着正阳侯的招牌在做生意,赚得可谓一个盆满钵满。” 仁宣帝一听,顿时乐了。 “永乐坊?那里不都是烟柳之地,皮肉营生吗?” “陆旭他...不是向来害怕家中婆娘?怎的还敢做这等营生,几日不见,倒是多了几分胆气。” “咳咳咳。”项龙渊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心说父皇你这关注点有点歪啊。 “非也,正阳侯一生...一生戎武,临老了,自然不会做这等皮肉生意败坏民生,他做的是...脂粉生意。” “脂粉生意?”仁宣帝明显更诧异了,脑海中浮现出陆旭那五大三粗的模样,惊诧道:“他还懂这些?” “自然,正阳侯搞出来不少新潮的脂粉,像什么肥皂,做沐浴之用,清洗完后,身子洁净光滑,纤尘不染。” “还有香水,喷洒在身上,可叫周身弥漫香气,引人注目。” “亦或者什么口红,面膜等等。” “这些脂粉与那些老牌脂粉差异极大,却又分外管用,一经出售,就迅速抢占了永乐坊市场。” “再加上永乐坊多是烟柳场所,最不缺的,便是女人,生意自然是极好的。” 听见这等新奇之物,哪怕是仁宣帝,也来了性质,道:“倒是有几分脑子,你倒是说说,他在其余两个坊,又做了些什么营生?” “乾南正德坊内,做的倒是些普通生意,诸如酒楼布行等等。” “可即便如此,正阳侯店铺中的货物,也独树一帜,质量要比其他店铺中的,好上不少。” “那乾西呢?那地段,生意可不好做吧?”仁宣帝记得真切,那样黄金的地段,都被五大世家给抢占得差不多了。 陆旭虽说有权有势,不惧任何人。可想要在这样的地方做一份生意,怕是比登天还难。 甚至,五大世家当中,也只有前三家能在乾西地段开铺子做生意。 傅家和孙家,则只能去永乐坊做些皮肉营生,可见正德坊市场的竞争之激烈。 然而,他刚说完这句话,就看见太子脸色怪异地说:“不,恰恰相反。正阳侯在乾西正德坊的生意,应当是最赚钱的。营收怕是比其余两坊加起来还要多!” !!! 仁宣帝这下是真的有些惊着了,甚至想到了些不好的东西:“他难不成做了些违法犯罪的勾当?” 众所周知,不论在诸侯五国,还是在天子魏国,亦或是北元。 盐和铁都是暴利! 为什么? 一方面是物以稀为贵,另一方面,盐乃是生活必需品,铁则是战略物资,不贵都不可能。 所以各个国家对盐铁的态度都尤为一致,那就是收归国有,统一由各地官府经营。 换而言之,就是禁止私营! 可这些年来,不管在哪个国家,因为盐铁私营而处死的犯人都不在少数。 因为实在太赚钱了! 于商贾而言,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足以让他们铤而走险。 更何况是百分之百,甚至是百分之两百! 这样的营生,莫说是要铤而走险了,就算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也要去试上一试! 方才项百川话语中,里里外外都透露着正阳侯在乾东和乾南的生意挣得不少。 可这些加起来竟然都没有乾西多! 种种信息汇总起来,仁宣帝第一时间想到的,也就是盐铁私营了。 一时间,难免有些痛心疾首。 那可是大乾律例明言禁止的呀,你做这样的勾当,还不如去做皮肉生意呢。 这个老陆,当真是临老了也不让人省心。 这叫我如何处置你? 太子项百川闻言,顿时露出苦笑。 不得不说,仁宣帝的猜测有理有据,因为一开始他也是这么想的。 谁承想深入调查后才发现…… “父皇,并非如此。” “正阳侯向来知法懂法,又岂会做些违法犯罪的生意。” “他做的乃是...是一种,叫做商场的生意。” “商场?此为何物?”听见不是盐铁私营,仁宣帝也不禁松了口气。 “正阳侯在正德坊最繁华的地段,花大价钱买下来一块地,随后建起高楼,再将市面上的该有的店铺统统收纳其中。” “这样一来,他只要出买地的钱和建房子的钱。商场中的店铺,若是他的,自然有所营收。若不是他的,每个月下来,也得缴纳不少的租金。” “这样看,怎么都是不亏的。再加上商场内店铺齐全,就算价格贵些,又有何妨?毕竟住在正德坊的都是些不缺钱的主儿,他们不怕价格昂贵,就怕麻烦。” “所以尤为钟爱商场这类场所,数月下来,正阳侯生意好得不得了,已然是赚得盆满钵满。” 项龙渊一席话说完,整个甘露殿内已是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有些难以想象,这样的营生,竟是出自一个粗鄙武夫之手!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19章:真正的正阳侯 《逍遥郡马爷》第319章:真正的正阳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20章:我的装逼父亲 《逍遥郡马爷》第320章:我的装逼父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21章:悲催的郑英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时,门外又突然传来阵阵喧嚣。 管家和陆双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看着动静,来头不小啊。 我这不孝爹不会真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吧? 今儿个这些人怎么一波一波地来啊? 看见两人紧张的神色,陆旭顿时来了精神,拿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茶水,顺便清清嗓子。 准备等会儿好生和儿子讲讲什么叫胸有静气,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至于管家…,都伺候了我陆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让他一并听了吧。 唉,老爷我就是心善。 这要是在外头,旁人想听我讲上这么一堂课,那可得花上不少银钱呢。 陆旭正沾沾自喜,如是想着。 忽听门外传来太监那尖锐刺耳,却尤有穿透力的声音。 “圣旨到!正阳侯接旨!” 砰! 一声脆响传来,名贵的瓷器茶杯掉落在地,七零八碎。 天泉茶水更是四散开来,流了个满地。 然而陆双已经来不及心疼,急忙转头看向自己老爹。 那眸子冒火一般,好似在质问他又做了什么好事,连圣旨都能招来。 然而等看到自己老爹时,却不由得一愣。 只见那太师椅上哪里还有正阳侯的身影,他正规规矩矩地匍匐在地,等候旨意呢。 …… 此时此刻,陆双心里简直有一万口槽,不吐不快。 但现在不是时候,听声音,宣旨太监已经离此处极近,怕是不消片刻就能到来。 最终满腔槽意只能化作一句:说好的胸有静气的呢?说好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呢?怎么圣旨一来,你跪得比谁都快? 下一刻,其眸光中已经出现宣旨太监的身影,顿时顾不得吐槽不靠谱的老爹,连忙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近日听闻正阳侯老来开慧,仔细经商,颇有所得,特诏之前来一叙。” “钦此!” “侯爷,起来吧。” 宣旨太监名唤郑英,不仅仅是宣旨太监,更是皇上身边最近的随侍太监。 当初皇上想从一众太监中选取一人,推向朝廷,作为自己的眼线。 首选的便是郑英和张浪,若是按照优先度,郑英还在张浪之前,可见其多受仁宣帝倚重。 只是后来他自己放弃,声称这辈子只愿随侍圣上左右,而不愿为官。 太尉之职这才落到了张浪头上。 而郑英,也从之前小小的随侍太监,晋升为如今的太监大总管!统领朝堂内外,所有太监,除了不得干政外,丝毫不比张浪差。 算是皇上身边,正儿八经的近臣了! 仁宣帝派他来宣旨,就足够说明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了。 然而陆旭却是一头雾水,若是只有渊王说他做过生意,还有可能是误会。 可现在连陛下都这么说了,那就八成不是误会了。 可...他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做过生意。 而且...陆旭武将出身,打心眼里就看不起商贾。 又怎会屈尊降贵,去做那等铜臭营生? 他们陆家有皇庭恩赐的土地和俸禄,已然不缺这几十年的荣华富贵了,也没那个做生意的必要啊。 消息不灵通可是朝堂大忌,想到此处,依旧一头雾水的陆旭咬了咬牙,掏出一块大金锭子,就往郑英衣袖里塞,一边塞,一边问:“公公,这圣旨什么个意思,您给提点提点。” 感受到手里沉甸甸的分量,郑英也忍不住心中一惊。 看来传言非虚呀,这位正阳侯当真是做生意赚了大钱,出手竟如此阔绰。 “咳咳,侯爷放心,也不是什么大事,陛下这几天天天念叨侯爷,约莫是想侯爷了,这才传旨让您进宫叙叙旧。” 正阳侯闻言,顿时松了口气。随后一边道:“公公放心,我准备准备,这就进宫面圣。”一边恭恭敬敬地把郑英送出门去。 郑英闻言,点了点头,道:“侯爷也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我本不应该催促。这是这次陛下想见侯爷的心思似乎颇为急切,还望侯爷赶快些,莫要让陛下久等了。” “公公放心,我省得。等教育好了家中顽劣小儿,这就进宫陪着陛下。” 郑英闻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在大乾的武将圈子里,要说最奇葩的,也就这为了。 一等一的好为人师,遇到谁都要教育一二。 陆世子有这么个爹,也不知是福是祸。 但随即,他又想起了个人,御林军总统领:裴不让! 御林军乃是皇庭禁军,而裴不让身为禁军总统领,自然是深受陛下信赖 和他一样,是当之无愧的皇家近臣。 两人理应很有共同语言,甚至应当交情密切才对。 可近些日子以来,郑英却一看见裴不让就犯恶心,甚至脑仁疼。 可谓是处处躲着这位。 为什么呢? 因为这位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和陛下去了一趟淮南后,就觉着自己估摸着也是个什么天上文曲星下凡。 嘴里还总是念叨着,当初裴家老爹没眼光,送他去学了武,否则的话,这大乾文坛,少不得又要出那么一位儒道大家。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郑英完全不至于犯恶心。 他毕竟是大内太监总管,宫里头形形色色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可关键,这位裴大统领自恋也就罢了,还非得拉着别人一起。 总喜欢作什么诗文,然后给人鉴赏。 若是当真作得一手好诗,自然毫无问题。 可关键他那诗写的,真是... 前些日子作了一首什么《咏雪》,听得郑英脑袋直突突。 最关键的是,这宫廷内外,所有人都被他折磨得差不多了,所以千方百计躲着他。 唯独郑英,身为皇家近臣,不得不随侍在仁宣帝左右。 所以裴不让就天天来烦他,手里还总拿着那么一张写得横七竖八,活像鬼画符得宣纸,说是让郑英好好欣赏一下他的狂草。 当时郑英看完,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上好的宣纸就多余做出来,当初就该烂在作坊里。 合在一起的狂草我是没看见,分开的倒是清晰可见。 那真是又“狂”又“草”! 你说你好端端一个武将,不去冲锋陷阵,学人家吟诗作对干什么? 要是让他知道,谁让裴不让沾染上了这份“歪风邪气”,他定要那人好看!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22章:悲催的陆双 这次来宣正阳侯入宫,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圣旨,按理来说,这活儿随便一个宣旨太监都能做。 他之所以来,就是被裴不让逼的! 想出宫躲一躲,难得清静。 和陆旭告过礼后,郑英本是要走的。 但临走前听见陆旭这番话,又驻足了。 一个喜欢教育人,一个喜欢向人炫耀自身文采。 这... 砰! 郑英脑子里好似有什么炸响了,没由来地蹦出一个想法。 要是这两人见了面,指不定能生出些奇妙反应。 再不济...,有正阳侯在,裴不让也不至于总怼着自己一个人薅吧。 于是乎,临走前,竟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侯爷可曾听闻裴大统领?” “裴大统领?那位统领五万御林军的禁军大统领?” “据说他武功高强,武道天资更是极好,许多年前便已是罡气巅峰,这些年来,更进一步,踏入传说中的天人也说不定,这等人物,自然是听过的。” 听过就好! 郑英心中一喜,露出计划通的表情,笑着道:“近日来,裴大统领听闻陛下念叨昔年与侯爷在一起的峥嵘岁月,心中对侯爷,可是佩服得紧。” “一直说若是有机会,定要出宫好生见识侯爷一番。” “侯爷此番入宫,倒是可以找裴统领叙上一叙。” 陆旭一听,顿时喜上眉梢,道:“还有这样的事?” 裴不让能担任五万御林军大统领,靠的可不是什么领兵作战的能力,而是实打实的个人实力! 他现在也不过才三十出头,可数年前就是罡气巅峰的武道修为了! 要知道,陆旭身为武将,巅峰时期,也不过就是个罡气境出头。 现在临老,气血下滑,也就武道意志还在,可真要论实打实的战斗力,怕是只有半步罡气了。 这样一尊疑似天人的人物,却对他佩服得紧。 这叫喜欢人前显圣,啊不,喜欢教育他人的正阳侯,如何能不喜上眉梢? “一定一定,此次进宫,我一定和裴统领好生交流交流武道心得。”陆旭嘴角都要咧上天了,几乎是拍着胸脯答应郑英。 郑英见状,顿时也喜上眉梢,他就喜欢正阳侯这样的实诚人。 不像什么裴不让,这人不老实,是个很坏很坏的人。 送完郑英后,陆旭回府的脚步都要轻快上几分。 他就说今儿个早上怎么听见屋头叽叽喳喳,感情是喜鹊在叫!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打算回府后在儿子面前好好人前显圣,啊不,好好展示一番自己的教育心得! 自己如今能这么成功,可多亏了这份教育心得。 双儿是自己的亲儿子,定要一字不漏地传授给他! 在老管家和陆双忧心忡忡的眼神中,陆旭几乎是横着进屋的。 看见两人神色后,微微一笑,淡淡道:“莫要着急,还是那句话,君子遇事,当胸有静气!” “知道这次陛下宣旨召我入宫所为何事吗?” “所为何事?”这次陆双很给面子,配合出演,因为他也想知道皇上好端端地召他这个不靠谱的老爹入宫干什么。 若是什么不好的事,指不定会影响到整个陆家。 那损失的可都是他的财富啊! 败家爹可以大大咧咧,毫不关心。 他身为一家之主,自然是要上心些的。 “哼!”陆旭冷哼一声,摆了摆谱,酝酿了好半响后,才缓缓道来:“圣上想起昔日一同平叛的日子,对我甚是想念,时常念叨,这才特召我入宫叙旧。” “老一辈臣子中,能得圣上如此恩宠的,只怕也就我一人了。”陆旭叹息一声,满脸的寂寞如雪,甚至充斥着一股子舍我其谁的高手风范。 陆双看着自家老爹这副模样,嘴角一阵抽搐,忍不住以手抚额。 当今圣上是何等的雄才大略,近年来更是决定开展北伐大业,平日里不知道有多忙,哪能平白无故找你叙旧。 再加上那句没由来的“正阳侯老来开慧,仔细经商,颇有所得。”但凡有点脑子,仔细想想,都知道这里头不对劲。 但他这老爹,只知道在自家儿子面前人前显圣,哦不,展示“教育心得!”。 我怎么摊上这么个爹。 管家见状,急忙低下头去,身躯也跟着颤抖起来。 忍住!一定要忍住! 在主家面前发笑,是大不敬! “我儿,你向来尚武,可知裴大统领?” “那位五万御林军的统帅?常常贴身负责皇上安危的裴大统领?”陆双微微诧异,也不知道不靠谱的爹又想作什么妖。 “方才郑公公曾言,这位对我昔年的平叛英姿多为仰慕,听闻我此次进宫,说什么也要跟我见一面,好好交流一下武道心得。” 听闻此言,陆双只觉滑天下之大稽,一张还颇为清秀的脸上,整个五官都拧巴在一起。 他真是一万八千口槽憋在心里,不知从何处开始吐。 人家三五年前就已经是罡气巅峰了!而且武道天赋堪称大乾之最! 现在怕不是都已经疑似天人了! 再看看你,年老体衰,连基本的罡气境战斗力都维持不住。 你们俩有什么武道心得好交流的? 看着依旧得意洋洋的老爹,陆双只觉得这辈子生下来就是个错误。 你...你要不是我爹,我能怼死你。 看见儿子这副模样,陆旭顿时觉得是自己的“言传身教”起了作用。 准备趁热打铁,好好教育一波。 “双儿,你可知父亲为何这般成功?能远超老一辈臣子,独得浩荡皇恩?” “这一切,都是你爷爷教育的好啊!” “你且听我给你细细道来。” 细...细细道来? 闻言,陆双整个身子一寸寸僵住,那张颇为清秀的脸顿时如丧考妣。 但紧接着,他脑海中陡然灵光一闪,道:“父亲!您忘了吗?陛下和裴大统领还在宫中等您呢,可万万莫要误了时辰。” 陆旭一听,顿感有理,一个是皇上,一个是仰慕自己的武道后辈,自己若是迟到,确实有失礼数。 于是便颇感可惜地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你就在家中好生等候,为父回来定要把我陆家祖传的教育心经一字不漏地传授给你。” “不求你以后能光耀门楣,至少能藉此寻得一份差事,养活自己。” 陆双闻言,嘴角顿时一阵抽搐,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是该哭该笑。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23章:两位文化人 良久之后,为了防止迟到,陆旭一边叹息没有时间阐述教育心经,一边十分惋惜地离开了府邸。 其身后,是陆双劫后余生的脸。 皇庭!又称皇宫! 坐落于乾都正北方,占地广袤,气势恢宏。 非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只是陆旭身为大乾顶尖的侯爵,更有圣旨特召,这所谓的闲杂人等,自然不包括他。 陆旭穿过层层关隘,一路来到甘露殿前。 却见不远处,一身材雄壮的青年,手中正拿着一张上好宣纸,来回踱步。 口中还念念有词,走得近了,陆旭才隐约听到“咏雪”二字。 再走近些,打眼一瞧,这不是正是那位仰慕自己已久的五万禁军统帅——裴大统领吗? 想到此处,陆旭刚想走上前去,打个招呼。 就见裴不让身形忽然一顿,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到来。 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感慨:不愧是疑似天人的高手,即使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中宣旨上,也能感知到自己的靠近。 随即便见,裴不让转过身,抬起头来。 看见陆旭这个活人后,眼眸中顿时绽放出夺目光彩! 终于有人可以帮他鉴赏一番手中诗词了! 然而,这副模样落在陆旭眼中,俨然就成了粉丝遇见偶像的迫不及待。 他本还想咳嗽两声,摆摆偶像架子。 谁承想,下一刻,裴不让就如风般袭来。 随后一只大手死死箍住他的肩膀,看那架势,似乎是...有点害怕他逃跑? 开玩笑,我堂堂正阳侯,面对一介仰慕我的后辈,怎么可能逃跑? “可是裴统领当面?老夫正阳侯,久仰久仰。”陆旭率先开口,意图掌握主动权。 在他的想象中,自己身为偶像,都已经先打招呼了,而且还用上了“久仰”这等字眼。 身为后辈兼粉丝的裴不让,怎么不也得表现得感激涕零啊? 然而,现实情况却尤为出乎意料。 听见陆旭这句话,裴不让先是一愣,似是嘀咕了句:“正阳侯是谁?” 随后便不管不顾,把那张宣纸展开在了陆旭眼前,带着满腔的激动与兴奋道:“看看!” 陆旭一愣,看着那上好宣纸上意味莫名的道道笔墨,挠了挠脑袋,再度客气了句:“这符纸...画得不错。” 说是这么说了,纯粹是为了给裴不让面子,毕竟是疑似天人嘛,不寒碜。 但陆旭心里依旧满是疑惑。 裴不让不是地地道道的武者吗?什么时候还兼修道门的符纸手段? 再者说了,我见过的符纸也不少,这是哪一种? “什么符纸?这是我作的诗!你有没有品味?”见自己精心创作出的诗作被人当作鬼画符,裴不让顿时就怒了。 诗!!! 陆旭完全没有注意到裴不让发怒的神情,此时的他,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一句话:“这是我作的诗!”并经久不息! 这像是哪门子诗啊? 毕竟是武者出身,陆旭的脾气也上来了,强硬道:“你这哪里像是诗?分明就是道门符纸!” “放你娘的狗屁!这分明是老子呕心沥血写出来的佳作!”裴不让大怒:“一看你就没什么文化,我跟你这人说不来。”随后甩开陆旭,转身欲走。 陆旭闻言,顿时火冒三丈。 他们老陆家,有着从老祖宗那辈就传下来的优良教育传统。 陆家子孙,更是个顶个的文化人。 当着陆旭的面,你可以说他武功不行,冲锋陷阵也不咋地。 但绝对不能说他没文化! 这不是否认老陆家的优良教育传统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下子,陆旭也不管对方是不是疑似天人了,拽着裴不让的后衣领子,大声道:“姓裴的,你且回来,今日我与你好好论道论道,这到底是不是诗!” 裴不让闻言,顿时也来了几分兴致。 平日里,那些人面对他一同欣赏诗文的邀请,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躲得远远的。 现在倒好,头一回遇着上赶着的。 “回来就回来,你倒是说说,我这纸上写的,凭什么不是诗文!”裴不让转过身来,气势勃勃地问。 “别的暂且不论,这诗文,起码得能认得出来吧?” “你看看你写的,七扭八歪,我左看右看,看了半天,愣是看不出一个字形来!” “这算什么诗文?” 闻言,裴不让顿时嗤之以鼻,用一种城里人讥讽乡下土老帽的语气道:“你懂什么,这叫狂草!” “是一种风靡整个大乾文坛的新型字体,主打的就是一个豪放不羁,洒脱自然!” 陆旭一听,眉头紧皱,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 他虽然未曾见过狂草长什么样子,但前些日子,有两首极好的诗文《从军行》和《镇玉门》从南方传来,据说就是用狂草写就的。 打那以后,乾都确实兴起一股狂草热潮。 这年头,你要说自己不懂狂草,难免有人跳出来说你不是读书人。 不过陆旭毕竟是老江湖了,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趴在那张宣纸前,又仔细看了看,带着几分疑惑道:“你确定狂草就长这样?” 裴不让闻言,冷哼一声:“那还能有假?这字体的创始人就曾说过,狂草是给金戈铁马,手刃燕狗的将军豪侠们看的。” “遇到些婆妈之人,难免看不真切,理解不了也实属正……” “好!好!好!”裴不让话还没说完,就听陆旭义正辞严地道了三声好。 这声音,一声比一声大,神情更是无比严肃,活像个正在鉴赏名作的艺术家。 “这份狂草写的,当真是龙筋凤骨,笔走龙蛇!” “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字!” “依我看,你若是肯勤加练习,怕是假以时日,都能自成一家了!” 嗯???!!! 裴不让诧异地看着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位刚才还嗤之以鼻的倔老头,怎么突然就开窍了呢? 莫不是当真被我字体中的豪迈之气所感染到了? 想到此处,裴不让也忍不住喜笑颜开,道:“那你且再看看,这诗文作得如何?” “诗...诗文?”陆旭盯着那张宣纸,左看右看,险些看出花来,临了也没能说出个一字半句的。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24章:针尖对麦芒 说实在话,他是真看不太懂这上头写的什么。 但是吧,咱总不能叫人当作婆妈之人吧。 所以草书这档子事,陆旭勉强应下来了。 可若要赏析诗文,他倒真犯了难。 毕竟,你连字都看不懂,如何赏析这诗文? 但老江湖不愧是老江湖,那些个多出来的路,不是白走的。多出来的盐,也不是白吃的。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道:“你这诗文吧,只看,还看不出来什么。” “毕竟,纵观我大乾历史,那些个声名斐然的大诗人,作出诗文来,总归是要吟诵一番的。” “毕竟这诗文中的格律韵脚也好,不俗意境也罢,都只有你这个作诗之人知晓。” “若是不吟诵一番,叫我等只看,约莫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的。” “所以,要不然你也吟诵一番?” 啪! 裴不让一巴掌拍在陆旭肩头,拍得他直龇牙。 虽说他是罡气境不假,但奈何这个巴掌是一尊疑似天人拍的。 再加上临老了,气血衰败,武道修为不升反降,所以这巴掌拍的,是真疼啊! 但肉体上的疼痛还不算什么,真正叫陆旭心里咯噔一下的,还是裴不让这副不苟言笑的态度。 这巴掌拍下来,不会是发现我在胡诌了吧?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啪啪啪,裴不让又是连续三个巴掌,大力拍在陆旭肩头。 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顿时咧来开,露出明灿灿的笑来。 “不承想,你竟也是个懂诗文的!” “人不可貌相!古之圣人诚我不欺也!” “咳咳,那是自然。”陆旭伸手屡了屡胡子,想借此动作化解脸上的些许不自然。 饶是以他的脸皮厚度,竟也破天荒地生出几分羞愧来。 当是时,心中立即默念起陆家教育心经来。不消片刻,便恢复如初。 那般自信模样,叫常人见了,莫不以为他真是位诗词大家。 “既然如此,我便吟诵一番,叫你听上一听。”裴不让脸上充斥着某种名为跃跃欲试的神色。 “注意感情!真正的诗词大家,吟诵诗文,那都是带着丰富情感的!”陆旭适时提点道。 裴不让闻言,郑重点了点头,随后踮起脚尖,昂首挺胸,一副预备诗朗诵的模样。 神情更是庄严,如同朝圣。 随后,一道充满了感情的雄浑声音随之响起! “咏雪~” “一片~两片~三四片~” “五六七八~九十片~” “千片!万片!无数片!” “飞入梅花都不见!!!” 最后一个见字,裴不让甚至融入了罡气,以至于音波阵阵,声浪滚滚,好似雷霆轰鸣般。 陆旭看着这一幕,顿时呆愣在原地。 这...看着这样的威势,他能猜到,裴不让定然是加了罡气进去。 若是他想,也能这么做。 但是两者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这真的是罡气境所能达到的?莫不会,真是一尊天人? 陆旭喉头耸动,吞了口口水。 但是紧接着,他就皱紧了眉头。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首诗! 虽然裴不让武道修为已然通玄,甚至有可能真的抵达了传说中的天人境界。 但,深受陆家教育心经影响的他,选择不畏强权,直抒胸臆。 “这就是你写的诗文?” “要格律没格律,要声韵没声韵,还有意境,有个狗屁的意境,当真是一窍不通!” 陆旭梗着脖子,斜眼看向裴不让,以此表达自己不畏强权的反抗精神。 若是方才,裴不让遭了这样的驳斥,定然是要发怒的。 最不济,也要拂袖而去。 可现在...,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好似抓到了陆旭的命脉一般。 也不气恼,而是轻飘飘道:“你可曾听闻淮南诗君顾北川?” “淮南诗君顾北川?那是谁?”陆旭皱着眉头,似是在绞尽脑汁搜索这么个不知名的人物,最终才确定下来,自己脑子里没这么个无名小卒。 “嗯?”听闻此言,裴不让顿时来了兴致:“你竟连这位大名鼎鼎的淮南诗君顾北川都不曾知晓?” “《镇玉门》听过吧?《从军行》听过吧?这可都是他的佳作!” “他在南方,更有天上文曲星下凡的美誉!” “说句不好听的,眼下这么个乾都文坛,论资历,倒是有不少人要强过他。” “可要论名气和作品,他怕也是独一档的!” “这可是最近一年以来,重新奠定大乾文坛格局的人物!” “你当真不曾听说过?” 啪啪啪! “好!好!好!”裴不让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陆旭义正词严地鼓着掌,连说了三个好字! 每一个都那么地发自肺腑,那么地用情至深。 “这位顾诗君的名头,当真是如雷贯耳!” “实不相瞒,对于他的著作,我是实在喜欢得紧。” “每日睡觉前,至少都要拜读上那么一个时辰。” “你若是不信,改日可去正阳侯府一观。我那床榻上,都摆满了他的诗集!” 裴不让再次愣住,不知怎的,他总觉得眼前这一幕颇有些似曾相识。 想清楚其中前因后果后,其嘴角微扬,莞尔一笑,自觉抓住了这位正阳侯的命脉。 这位是个顶要面子的人,万万不能说他不懂,那便是不懂,也得装作是懂的。 “说起来,我祖上也是淮南籍贯,还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迁来的乾都。” “指不定,我和这位顾诗君,还有些不知名的渊源在!” “毕竟,我们祖上都是文化人呐!” “好啊!没承想陆老哥竟也是如此顾北川诗集之人,你我之间,当真是相见恨晚!” “你还觉得我这诗文,是一窍不通否?” 张旭闻言,皱了皱眉,不知所以然。 人家顾诗君再厉害也是人家,与你有什么干系? 与我套的这般近乎,莫不是想让我说些违心的话?好来称赞他这一窍不通的诗文? 哼! 不好意思! 你看错了人! 我陆旭熟读陆家教育心经,又岂是这等人! 陆旭冷哼一声,当即就要驳斥。 然而,还没等他说出口,就听见裴不让轻飘飘道:“我这诗文呐,连顾诗君见了,也是连连称赞,说是写得极好呐。” “陆老兄你身为顾诗君的资深读者,给的见解定然也是极中肯的。” “不像那些个没眼力见儿的宫娥宦官,瞧不出稀罕货。” 一时间,陆旭张了张嘴,直呆愣在原地,好半响说不出话来。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25章:吹捧 听见这番话,陆旭呆愣当场,瞠目结舌,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 这种感觉,就像是,像是吃鱼的时候咽喉里卡了一根鱼刺。 是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难受极了。 见陆旭伫立在原地,久久不曾动弹,裴不让拧了拧眉,语气又带上了三分质疑:“不会吧不会吧?” “陆老兄难道当真看不出这诗文中的意境?” “枉我还以为,陆老兄虽是武将出身,但却是少有的文化人,没承想……” “好!好!好!” 裴不让一席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陆旭气沉丹田,如春雷乍响般接连吐出三个好字! “这首诗看似不通格律,也无声韵。但实际上,依我之见,却在意境上下了苦功夫!” “千片万片无数片,看似简单朴素,却用最为直白的言语,将漫天雪景描绘得淋漓尽致。” “方才听贤弟吟来,只觉漫天的鹅毛大雪就在眼前,婷婷袅袅地飘落!” “再看最后一句:飞入梅花都不见!更是妙极!” “大雪已如鹅毛般落下,更令作诗之人发出千片万片无数片的感慨,这寒梅却依旧迎霜傲雪,凛然不惧,独自盛开!” “想必是作诗之人,用这寒梅不畏风霜的行为,暗喻自己一身傲骨!展现自身誓死也不同流合污,争做人间一朵清正雪梅花的高洁品质!” 听完这一席话,呆愣当场、瞠目结舌的便成了裴不让。 习武之人思维是极快的,短短一瞬之间,他想了许多许多。 但愣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层意思。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拍着陆旭的肩膀道:“不错不错,我就是这样想的。” “陆老兄当真是一等一的文化人,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你呀!” “相见恨晚,你我当真是相见恨晚呀!” 别的话陆旭都自动忽略了,唯独那一句“一等一的文化人”是当真说到了他心坎里。 顿时喜笑颜开起来,道:“哪里的话,我也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多看了几首诗词罢了。” “诶,老兄莫要自谦,依我看,你的文采,怕是都能称得上一句大儒了!” “只可惜,你我生不逢时,做了武将。” “若是做了文官,少不得要叫这大乾文坛再添几分光彩。” 陆旭闻言,顿时心花怒放。 “这话说得实在,裴老弟啊,说句实在话,我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像你这样实诚的人了。” “这每一句话,都说到了我心坎坎上呀!” “哈哈哈,老哥也是,对我诗作的点评,可谓鞭辟入里,若非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之人,是断然说不出这些话的。” “你也是难得的实诚人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时间,竟把彼此捧上了天。 这个说你就是乾都文坛下一届扛鼎之人,那个说,你才是那个带领大乾文坛走向辉煌的人! 俨然不要脸到了极至! “要我说,以老弟你的水平,若不是晚出道几年,这诗君之名,哪里还有那什么淮南顾北川之名?” “诶,莫要这么说,那顾北川好歹是我诗词一道的启蒙之人。我等读书人,最讲究一个尊师重道。” “对对对,我们读书人是这样子的,是为兄说错话了。” “不过贤弟如今,怕是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当真了得呀!” 两人的互吹之势越来越严重,牛皮险些就要吹到天上去。 好在关键时刻,郑英及时出现,先是诧异地看了裴不让一眼,随后对陆旭说:“陆侯爷,皇上宣你进殿了。” 陆旭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才一拍后脑勺,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顿时道:“好贤弟,你我先分别片刻,等为兄从甘露殿中出来,再与你叙旧,你可莫要走远,就在此处等我。” “老兄放心,等你出来,我定要与你畅谈个三天三夜的诗词歌赋。毕竟,知音难觅啊,像老兄你这样的文化人,现在这个年头,着实不多了。” 陆旭闻言,顿时感激涕零,险些都要流出泪来。甚至觉着前半辈子都白活了,临近晚年,才遇到一个可以引为知己,真正懂自己的人。 眼见两人之间又要基情复燃,郑英忍不住以手抚额。 他知道这俩人若是见面,可能会产生些许奇妙反应。 但着实不知道,这反应竟能如此激烈,这都快要如胶似漆了! “咳咳咳,陆侯爷,万万不可误了时辰。” 陆旭闻言,作无奈状,道:“贤弟,为兄去也!” “老兄你且放心去,弟弟就在殿门外等你出来。” 有了裴不让这话,陆旭才放心地跟着郑英进了殿。 在陆旭以往的印象中,仁宣帝一向是不苟言笑的。 且心思细腻,目光长远,常常于常人意想不到之处布下深谋远虑之局。 等敌人意识到时,往往已经身在局中,身不由己。 所以,别看陆旭在陆双面前时常吹嘘自己有多么受宠。 但真到了面圣的时候,心里也难免有些发虚。 战战兢兢地走进了殿内,只一眼便瞧见了案牍后的仁宣帝。 只是...下一刻便身子一顿,紧接着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陛下为什么...在笑?而且看起来这般...这般和善? 今儿个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陆旭终究还是忍住了转身看太阳的冲动,转而跪伏在地,高呼道:“微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陆卿家这是做什么?你乃是朕的近臣,早年间更是跟随在朕身侧,出生入死。” “你我之间,何需有这些繁文俗礼?” 言罢,仁宣帝更是急忙从案牍后站起身来,眼见着就要来扶陆旭。 陆旭被扶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仁宣帝好几眼,心里头可谓诧异万分,这还是自己印象里那位尤重礼节的陛下吗? 陆卿家! 这称呼可是开天辟地以来头一遭! 一般而言,只有对文官,仁宣帝才有这样的称呼。 对他们这些武官,陛下的称呼也跟着粗糙起来。 往常都是直呼其名,亦或是以爵位相称。 唯有陛下心情极好,亦或是他们立下大功时候,才能博得一声“卿家”! 若说这称呼,这是让陆旭感到惊讶的话。 仁宣帝的行为,就是让他感到惊吓了。 古往今来,哪里有帝王搀扶臣子的道理? 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经被仁宣帝给扶了起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觉着今儿个的入宫之旅,当真是有些奇妙,甚至是...奇幻。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26章:啊? “陛...陛下,您怎么了?可要保重龙体啊!”陆旭清醒过来后,身子一弯,险些又跪倒下去。 奈何一双手被仁宣帝扶住,愣是动弹不得。 无可奈何之下,一时间惊慌失措,竟然说出了这等言语。 仁宣帝闻言,也不由得嘴角抽搐。 什么叫保重龙体? 言外之意就是,你没病吧? 好你个正阳侯,朕对你如此殊遇,你竟敢如此说话,当真是胆大包天! 仁宣帝刚要发怒,但转念一想,便平心静气下去。 看在银子和粮食的份上,朕可以忍耐! “还站着作甚?快些落座。” 陆旭一听,顿时身子一抖。 不知为何,他看着仁宣帝脸上的笑容,总觉得有些瘆人。 这不是那个自己所熟知的陛下! 陛下不可能对自己这么好的! 一时间,陆旭可谓战战兢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这么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仁宣帝见状,顿时消了几分耐心,微怒道:“朕让你坐,你便坐!” “得嘞!臣遵旨。”听见熟悉的怒骂声,陆旭这才喜笑颜开,麻溜坐好。 仁宣帝见状,也是一愣,随即以手抚额。 这一幕若是让旁人瞧去了,怕不是要以为我是那臭名昭著的暴君,恶君。 呼! 仁宣帝深吸一口气,再度调整好自身情绪,耐着性子道:“陆卿家,朕听闻你最近老来开慧,做生意挣了不少的银钱啊!” “银钱?什么银钱?臣不知啊!”陆旭抬起头来,满脸的茫然与错愕。 仁宣帝闻言,突然觉着脑仁有些疼。 顿时明白,对非常人,当用非常之手段。 立时便是一声大喝:“还要与朕狡辩!” “太子都与朕说了,你在乾西正德坊开了一间什么商场!” “每日都是人来人往,生意那叫一个络绎不绝。” “你且去问问,这朝堂上下,还有哪一个不知道,你正阳侯挣了大钱?” “正阳侯府中堆起来的金山银山,怕是比国库还要充实些。” “朕也不与你多说,近些时日,正逢沧澜水灾,国库尚且有些空虚,无力赈灾。” “满朝文武募捐,也不过得了三十万斤粮食,于沧澜灾情而言,远远不够。” “既然你正阳侯挣了大钱,余下钱粮,便由你补足!” 仁宣帝冷哼一声,将心中想法,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然而,见陆旭那副瞠目结舌的模样,又觉着有些于心不忍,便叹息一声,补充道:“这钱算朕借你的,等国库充盈了,定当连本带利地还给你。” 这也是仁宣帝早有的打算,毕竟天底下,哪有君王强取豪夺臣子钱财的道理? 仁宣帝本以为自己这番言语,已经算是给足了陆旭脸面,他怎么着也该同意了。 可这番话落在其耳中,便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叫其呆愣当场,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沧澜水灾近日来他也有所耳闻,只是实在不曾想到,竟这般严重。 三十万斤粮食,尚且远远不够! 若想完全赈灾,需要多少粮食? 百万斤?三百万斤?亦或是五百万斤? 余下的钱粮由他来补足... 这是要我拿命补哇! 陆旭是正阳侯,大乾侯爵!哪怕在乾都这一亩三分地,也称得上是顶级勋贵。 可即便如此,一年的俸禄林林总总下来,也不够十万斤粮食。 当然,家中还有田产,还有封地,还有宫里头的各种赏赐。 但...不管怎么说,他就算倾家荡产,变卖家当,连宅子都不要了,上街乞讨去。 再讨上个十年八年的,也绝无可能凑够上百万斤粮食啊! 这...这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陆旭左思右想,冥思苦想,思来想去,终究是没想明白,自己这段时间究竟是干了些什么胆大包天,人憎鬼厌的事情,以至于惊扰到了圣上,要叫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啪嗒! 噗通! 虽说还没想明白其中缘由,但老江湖脑子大抵是灵活的。 只见其身子一软,脚步一滑,便啪嗒一声跪倒在地。 随后额头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噗通作响。 “臣万死,恳请陛下赐罪!” 嗯??? 仁宣帝看着这一幕,也有些犯迷糊。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的现在就要万死了? “你何错之有?何故让朕治罪?” “微臣...微臣也不知道自己错哪了,或许是微臣近些时日以来,做了些不着调的荒唐事。又或许是微臣不该时常把陆氏教育心经挂在嘴边,烦扰到了陛下。总之,微臣就是有错,还请陛下责罚。” 啊??? 饶是以仁宣帝的城府,此时此刻也不由得嘴唇微张,瞳孔收缩,一副瞠目结舌模样。 好在陆旭跪伏在地,看不到他这副表情,否则怕是有失帝王威严。 不过这真不能怪他,做了这么久的皇帝,像这种要求,他还是头一次遇见。 人家臣子,不管有没有犯事,总归都是死命磕头,然后嘴里头喊着陛下恕罪。 这陆旭可倒好,一副朕不给他治罪便不罢休的模样。 当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你...你没错。” “臣有错!恳请陛下治罪!” 仁宣帝以手抚额,索性妥协道:“就算你有错,朕也恕你无罪,起来吧!” 啊? 陆旭闻言,先是直起头来,随即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干了什么荒唐事,惊扰到了陛下,陛下才借此机会敲打敲打他。 可现在看来,陛下是真觉得他没错! 既然如此,为何要我出上百万斤的粮食?这不是要人老命吗? 若是寻常人,遇到这等事,少不得在心里憋着。 可陆旭是个莽头武夫,向来心直口快,于是颇为耿直地问道: “既然陛下以为臣无错,何故让臣出几百万斤的粮食?” 仁宣帝闻言,顿时叹息一声,道:“朕知道这是你做生意挣来的银子,殊为不易。” “可现在国难当头,些许钱财罢了,难不成还能有沧澜的百姓重要?” “再者说了,朕方才不是说了吗?这银子是朕问你借的,将来是会还的,懂不懂?” “可还有疑虑?”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27章:独孤求败 啊? 听完仁宣帝的一席话,陆旭又呆愣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 这些年来,记性一年比一年差。有些时候,甚至连几万字的陆氏教育心经都记不全。 也许人老了都是这样子吧,脑子不大灵光。 放在平时,也没什么大事。 可现在,这不大灵光的脑子却要了命了! 他只感觉陛下给自己一通解释,自己非但没能理解,反而越听越迷糊了。 “陛...陛下,您怎么就认定,微臣有这么多粮食呢?”陆旭几乎是带着哭腔,期期艾艾道。 “臣不曾读过多少书,却也知道,百姓乃是江山社稷之本!沧澜水灾这么大的事,若是一个不好,怕是会激起民变。这银钱,若是臣有,莫说陛下主动来要,就算陛下不来,我自己也会干净利落地掏出来赈灾。可问题是...臣...臣是真没有啊!这么多的钱粮,臣就是乞讨一辈子,也讨不来的啊!”陆旭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这个时候,也再不敢吹嘘自己是体面的读书人了。 仁宣帝闻言,嘴角顿时一个抽搐。 “此事是太子亲自来禀,岂能有假?” 当日在这甘露殿中,除了他外,还有二皇子项龙渊,以及丞相魏青,太尉张浪在场。 太子就算再怎么胆大包天,也不可能当着这么些人的面犯欺君之罪,到时候自己就算想包庇他,也无从下手。 陆旭一听,又愣住了,嘴里喃喃道:“太...太子?” 他虽是武将出身,将陆家往后几十年的富贵都压在了渊王身上,是名副其实的渊王党。 但,太子毕竟是储君!别说现在仁宣帝还没动想换太子的念头,就算动了,皇子也不是他能诽谤的。 可...可问题是,太子先诽谤自己呀! 于是乎,陆旭愣在原地,支支吾吾了好半响,才用尽全身力气,嚎出来一句:“太子他骗人!” 仁宣帝闻言,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 这一幕若是让旁人见了,知道的以为是君臣会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那猪棚里杀猪呢! 仁宣帝久居王座十数年,精力大多都放在了如何制约朝堂派系,以及准备北伐的诸多事宜上。 对于陆旭这等昔日陪同他一起打江山,一起平叛的老牌勋贵,确实是有些疏漏怠慢了。 可不承想,就是些许怠慢罢了。 不说君臣之情,当初的袍泽情谊,共同奋斗的情谊,应当也是在的。 他竟如此戏弄于朕! 当真是,当真是气煞我也! “滚滚滚!狗一样的东西,快些滚出去,莫要脏了朕的眼睛。” 听了这般痛骂,陆旭非但不恼。反而重重松了口气,心花怒放起来。 连连磕头道:“臣这就滚,陛下圣安,陛下保重龙体。” 随后夹着尾巴便出了这甘露殿,临了,还一脸惊惧地回头望了望,似乎其中蕴藏着什么大恐怖一般。 仁宣帝见其离去,陡然长叹一声。 独居王座十几年,让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三十年前,仁宣帝虽说未曾像镇北王一般投入军伍,从零开始,和武将们建立起深厚情谊。 但老实说,他和身边一众武将的关系是当真不错。 偶尔还亲自上阵杀敌一番,虽说身边影影绰绰围了不少护卫。 但总归还是有几分袍泽之情的。 哪里像现在,连当初最傻的陆旭,也开始防着自己了。 难不成他的话便这般不可信? 说了今后会还,只是暂借些银钱应应急罢了。 如此也不肯!甚至还当着朕的面,演上这么一出鬼哭狼嚎的好戏。 让外人见了,少不得要说朕虐待功臣。 当真是...让人寒心呐! 狼心狗肺的东西! 仁宣帝狠狠啐了口唾沫。 …… 甘露殿外,裴不让等得可谓是百无聊赖。 这都进去快半个时辰了,怎地还不出来? 其实倒也正常,皇上与臣子谈话,方方面面,都需要细说,等候时间长上一些,倒也不妨事。 平日里,裴不让倒也耐得住。 毕竟是一尊疑似天人的人物,整个大乾疆土上,论武道天资,约莫是找不出比他更好的了。 这样的人,若是连心底的急躁都压不住,如何能在武道修持上取得这般高的成就?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今日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引为知己的老大哥,同样投身于文坛书海的文化人,尚且有一肚子说不完的话,岂会轻易放他离去? “唉,约莫还有半个时辰。”裴不让叹息一声,同时于心底默算。 但凡有大臣入了这甘露殿谈话,打底就是一个时辰,否则有什么事情,仁宣帝在朝堂上就当场说了,不会再把人召到甘露殿,来来回回折腾得紧。 所以就算情况再怎么乐观,陆旭也得半个时辰后才能出来。 然而,人生在世,总归是有那么几次措手不及。 哪怕强如裴不让,也不能免俗。 就比如现在! 就在裴不让百无聊赖之际,陆旭慌慌张张地从甘露殿中走出,一边走,哦不,是一边跑,还要一边回头看,生怕仁宣帝再把他召回去。 裴不让什么人?一尊疑似的天人! 就算在百无聊赖之际,当陆旭从甘露殿中走出时,也被其第一时间感知到了。 立即便拿着手中那张墨迹已然干透的鬼画符,笑嘻嘻地迎了上来,一边走还一边喊:“陆老兄,你终于出来了。” “难得遇见你这样的文坛知己,今日我们定要不醉不归才是。” 陆旭闻言,稍稍放松心神,刚要答应,却陡然一凛! 不对劲! 刚刚才在陛下面前说自己不曾读过多少书,是个没文化的粗人。 现在便大肆吹嘘自身文采,和裴不让宴饮,是否有些…… 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会不会治自己个欺君之罪? 想到这里,陆旭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刚刚才从鬼门关走回来,他可不想再经历一遍。 顿时连连推辞,道:“下次,下次!” “为兄还是感觉自身才疏学浅,和贤弟交流起来颇为吃力。” “且等为兄回家苦读一番,精进学问,再来找贤弟畅饮谈天,交流学问。” 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只余下一个裴不让伫立在原地。 提起手中的鬼画符,看了又看,诧异道:“难不成我的学问已经精进到这种地步了?能叫人望风而逃?” “啧啧啧,不愧是我!” 看着陆旭匆忙离去的背影,裴不让美滋滋咧嘴一笑,颇有种于文坛独孤求败的豪迈感。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28章:切磋 铿锵! 一声刀鸣响起,顾北川手中长刀出鞘。 一时间,庭院内刀光闪烁,刀气如雨般落下。 若是一般人真气境,面对此等攻势,怕是免不得要手忙脚乱一番。甚至被顾北川抓住机会,完成反杀。 只可惜,顾北川面对的,乃是一尊半步罡气! 轰! 只见李东璧身后燃烧起一团烈火,随后烈火迎风暴涨,化作经久不息的烈日,高悬于苍穹,将李东璧渲染映衬得,如同神魔! 烈日散发不朽的光和热,照耀世间。 那丝丝缕缕的刀气,在被烈日照耀到时,便瞬间扭曲。 如同水汽受到炙烤一般,蒸发在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连顾北川本人,也感受到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如今已是盛夏,天气本就炎热。 再加上李东璧这般手段,顾北川喉头耸动,只觉口干舌燥得厉害。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曾放弃。 眼眸一眯,身形便开始极速闪烁。 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连七声,顾北川的身影已经在高速中连续变向七次。 与此同时,其身后也浮现出一轮冉冉升起的烈日。 霎时间,手中长刀便变得通红起来,真正意义上的“炙手可热”! 唰! 这一刀快如闪电,刀光璀璨,更似惊鸿,直指李东璧咽喉! 不错,正是戏伶楼鬼脸杀手的成名绝技:鬼刀斩! 此招乃是短时间内爆发出强大战斗力的杀招! 连续七次踩踏地面,都能在青石板路上踏出一个浅坑来,可见其力道。 但在李东璧的视角中,顾北川身形却飘忽鬼魅至极,好似幽灵般。 事实上,这也正是这一刀的精髓所在! 快! 快到极致,连鬼魅也反应不过来的刀! 七次踏步,每次一踏步,即是改变身形,调整进攻方位,让敌人分不清楚那一柄钢刀究竟要从何方斩击而来。 又能借助地面之力,提升自身速度。 这样一来,经历了七次踏步之后,顾北川自身的速度便已然达到,甚至超越了自身速度的巅峰! 这时候借助动量与冲势挥砍出的一刀,足以石破天惊,叫人饮恨当场! 这一杀招,是顾北川翻遍了那鬼脸杀手的武道秘籍,挑挑拣拣后,寻出来勉强能入眼的一招。 习练之后,凭借其武道天资和惊人悟性,施展出来的效果,竟比原配还要更强上三分! 这一招,被鬼脸杀手称之为鬼刀。 但顾北川却认为,这名字不妥,应当称之为斩鬼! 因为此招,若是施展到极致,怕是连鬼魅都反应不过来,要当场饮恨! 哒哒哒! 七次连踏之后,顾北川的身形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发迅疾起来。 脚掌在青石板路上再度踩出三个愈来愈深的坑洞,如同一道闪电,挥舞着炽热钢刀,朝着李东璧攻杀而去! 李东璧见状,眼眸微微眯了眯。 鬼脸杀手的刀招,即便是杀招,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 可莫要忘了,除了鬼刀技法以外,顾北川还修行了《十二重楼斩仙刀》这本直通刀道核心的至典! 只不过这等武道技法,已然不重招式,而是更为注重韵、意、魂的锤炼! 能将人的武道精神锤炼得愈发强大,初时不显神异。 可若是得了真传,修行到深处。 一招一式之间,便都可附带自身武道精神,威力之大,沛然莫御! 眼下顾北川虽不能说修行到深处,但其心中的那一座刀道高楼,也已然登临第四重! 虽不曾领悟武道真意,但那一身强横至极的刀道神韵,比之李东璧已然触摸到纯阳真意门槛的纯阳神韵,也只差一丝而已。 更何况,这是杀伐之力数一数二的刀道神韵,配合起那斩鬼一式来,当真是威能无量,势不可挡! 即便是半只脚已然踏入罡气壁垒的李东璧,一时间,也不由得凝了凝神,收起玩笑心思,严阵以待。 轰隆隆! 只听得一声轰鸣巨响,李东璧周身上下,真气浩荡,磅礴而出。 带着半分纯阳真意,将其身后的烈日高阳,渲染得惟妙惟肖,愈发宏大! 若是说之前还是阳光普照,让众生升起希望之感。 那么此时此刻,便是烈日当头,要焚毁世界,湮灭苍生! 无穷无尽的光和热散发下来,对任何生物而言,都无异于灭顶之灾! 在这样的攻势下,顾北川只觉汗流浃背,呼吸困难。一身刀道真气,竟也跟着凝滞起来,运转尤为缓慢。 不过好在,他那一缕刀道神韵已然凝练到了极致,即便面对足以湮灭苍生的重重热浪,也敢于挥刀! 真正的刀道修士,惹急了他们,莫说是正午骄阳,便是这天,照样斩给你看! 无所不惧,便无所破。 无所惧,便无所不破。 这便是刀! 眼下顾北川虽未曾修到这等境界,但也已有雏形! 看向那耀眼如太阳般的身形,忍着诸多不适,悍然挥刀! 轰! 轰鸣声不断传来,顾北川只觉浑身真气都在如潮水般蒸发,消耗得厉害。 即便他不惧纯阳,悍然挥刀,体内真气,又与李东璧同根同源,受到的伤害当是最小才是。 可即便如此,他原本那快如闪电,势大力沉的一刀。 也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轻。 等穿过重重阻碍,斩击到李东璧面前时,已变成了虚弱无力的一刀,尚且不如三岁孩童的拳打脚踢来得有威胁,被其轻而易举地抬手接住。 可即便如此,李东璧眼眸中依旧难掩震撼。 对于初入真气境,真气储量与他相差十万八千里的顾北川而言,能做到这一步,已然殊为不易。 更关键的,在交手过程中,他展现出了一股坚韧不拔的韧性,以及敢于挥刀的果敢与魄力! 这些,便是日后其修成武道真意的最好资粮。 而武道真意一成,罡气大道,便是一片坦途。 换句话说,此子,当有罡气之资! 对于一个才学武不到一年的新人而言,这无疑是极了不起的赞誉。 就连素来骄傲,甚至有些眼高于顶的李东璧,也忍不住为之赞叹、称奇。 可想是这么想的,在顾北川面前表现出来的,便又是一番模样了。 只见其瞥了眼真气消耗过大,正气喘唏嘘的顾北川,嘴角微扬,讥讽一声:“就这?” “还得多练。”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29章:转机 随着李东璧一声嘲讽,此次切磋算是到此为止。 顾北川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翻了个白眼。 老李这人,看起来无欲无求的,一心治病救人。 但实际上,心底那份较劲的意思,比谁都强烈。 前些日子,为何跨出那积蓄已久的一步,踏入半步罡境? 不就是因为被老裴一招制服,觉得丢了面子吗? 这很正常,谁承想这货就是不服气,暗暗较劲,还真就让他突破了。 现在更是丧心病狂,快三十岁的人了,竟和自己这个年不过二十的小年轻较起劲来。 顾北川表示鄙视他。 这段时日以来,类似这样的切磋,乃是常态。 毕竟,虽说不见戏伶楼有什么动作,但顾北川是个惜命的人。 觉着还是窝在家中,在人来人往,繁华如斯的乾都西街,才有些许安全感。 在入朝为官,亦或是取得勋贵身份之前,他是万万不会冒险的。 不过好在,顾北川前世便颇有些宅男属性。 呆在这古色古香,风景秀丽的顾府当中,竟也不觉烦闷。 每日与李东璧一起研习武道,竟还生出几分充实感。 好似回想起了当初求学时的青葱岁月。 砰砰砰! 顾北川还在感慨之际,顾府大门便被人敲响。 李东璧微微拧眉,若是说这段时间顾北川是担惊受怕,他便是时时警醒,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准备一有不对,便带着顾北川跑路回淮南。 甚至一再要求和顾北川同床而睡,以应对突发时刻。 但都被顾北川义正词严地拒绝! 开玩笑,自己一个黄花大闺男,这一世尚且未经人伦之事。 第一次同床共枕,怎么着也得留给芷柔才是。 和你一个大男人谁算个怎么回事? 传出去了,怕不是要叫人笑话我顾北川有龙阳之好。 这叫我还如何见人? 当顾北川说出这一番话时,李东璧可谓久久无言,驻足了好半响,才憋出一句:“妇人之见。” 他早年间和师兄们一同行走江湖,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在遭遇仇人追杀时,却也时常同床共枕,以便随机应变。 可谓什么苦都吃尽了。 所以看见顾北川这般做派,便只冷冰冰地丢下一句“矫情”。 可说是这么说,打那以后,他便每日只睡四个时辰。多出来的时间,便在顾北川屋不是龙井绿、将军红那类极名贵的茶,但也花费了不少银钱。 以顾家老爷现在的家资,只要市面上有的,便基本都能买到。 只是有价无市的,便不说了,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罕物件。 郑健毕竟是穷苦人家出身,这样名贵的茶水,平日里自然是宝贝得紧。 哪怕顾北川赏赐给他不少茶叶,他每次泡茶也只放少许,喝完之后再次加水,如此反复,直到茶水味道与寻常开水无异,方才休止。 他觉得,这才是正确的喝茶方式。 否则,这般名贵的茶叶,多少有些糟践了。 可现在...看见林赋的喝茶方式,他只觉得心肝疼,疼得厉害。 他一口气喝完便也罢了,随即竟将不小心吞进口腔的茶叶呸呸两声,就那么吐在地上!地上! 郑健深吸一口气,勉强站立。 强制自己转过身去,不去收拢那散落在地,甚至还未曾泡发的茶叶。 “出什么事了?竟这般急躁?”顾北川虽是文人出身,但现在有武功在身,便也多了几分武人的豪爽气,少了几分文人的书生气,却也不觉得林赋这般姿态有何不妥,只觉得有几分急躁罢了,颇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像是从什么地方急忙赶了过来。 林赋一口气饮完茶水,还不作罢,长舒一口气,这才翻过身来,张嘴欲说,目光瞥见顾北川后,却定了定心神。 这股子精气神,若是他没感知错误,怕是已然踏入了真气境。 这股子直指眉心的锋锐之感,似乎是...武道神韵? 怎地比自己都要强上三分? 若非顾北川体内真气依旧稀少,像是刚刚突破模样,林赋怕是要将其当成一尊突破多年的老牌真气境了。 好家伙,他记得自己当初在淮南初识顾北川时,他才不过堪堪内力境的修为,于武道神韵上的修持,更是未曾入门,只通晓些粗浅的拳脚功夫。 被那功夫并不如何的北燕女谍子,撵得团团转,最终更是劳烦安阳郡主受创,才得以脱险。 如今,若是叫顾北川再遇上那北燕女子,怕已然不是其一招之敌。 嘶! 林赋倒吸一口凉气,若不是人还是那么个人,他都要以为顾北川是遭了什么老怪物,披上一张人皮假扮而成。 此人在武道修持上的进境,未免太过骇人了些。 顾北川见林赋进了门,先是饱饮两大口茶水,再是调侃自家管家,最后便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也不答话,顿时皱眉,心思转动。 莫不是自己猜错了,这人没带来什么重大利好的好戏,而是来蹭自家茶水的? 见顾北川面露怪异之色,林赋也意识到自己有所失态,一直盯着人家,难免被人误会成有龙阳之好,于是顿时咳嗽两声,道:“你做官的事情,有眉目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30章:妖孽的分析 “眉目?”顾北川眉眼一挑,脸上露出些许兴奋之色。 捎带着一旁的李东璧,眉宇间的冷色也悄然融化。 这段日子以来的担惊受怕,着实将两人折磨得够呛。 但顾北川若是能入朝为官,无疑便是给自身上了一层保护伞。 再加之他们与戏伶楼之间的仇恨,也不见得有那般大。 若是再出门,想来是不会再遇到伏击了。 “什么眉目?快些道来!” “尔等可曾听闻,招贤策?” 顾北川眉头一挑,诧异道:“招贤策?可是自武宗时候流传下来,招揽人才的法子?” 之前教导那些个“不肖子弟”念书时,顾北川可是把大乾近三年来的政令都研究了个遍。 连带着相关政策,也了解了不少。 所以对这别具一格选拔人才的方式,倒也算清楚。 “莫不是朝廷发布了招贤策?” “可这才盛夏时节,春闱刚过,若是真有真才实干的人才,应当都已经入朝为官,为朝廷效力才是。” “再加上这招贤策,若是我所记不错的话,虽说自武宗时期流传下来,但是在我朝应用并不宽泛,当属无奈之举。” “所以,我斗胆猜测,应当是朝廷遇到了满朝诸公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无可奈何之下,便发了招贤策,打算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什么漏网的能人异士,能解此难题。” 林赋只看着他,一时间瞠目结舌。 什么情况? 他才堪堪开口,只吐出去一句话,顾北川便侃侃而谈,不到片刻,便将情况说了个七七八八。 就连招贤策的“前世今生”都细细道来。 这人...怎么这么...妖孽? 当真是有些叫人哑口无言。 不过一想起顾北川在淮南的诸多赞誉,他也就习以为常。 毕竟此人都被称之为天上文曲星下凡了,有些许神异,也当是常事才对。 “你且说说,朝廷遇到的究竟是何难题,满朝衮衮诸公,竟也束手无策。” 当今大乾朝廷,虽说派系错综复杂,清流与世家互相碾轧,又有以太尉张浪为首的仁宣帝一系,尚且能保持平衡,可以说是殊为不易。 但说句实在话,虽然各大派系之间斗得厉害,可衮衮诸公的才学,却是毋庸置疑的。 便说这清流党派,暂且不论领头人魏青魏丞相,便是其中砥柱,胡俨胡祭酒,可是有着乾都文坛第一人的美誉。 他尚且在淮南时,就时常听见老大哥秦修文赞誉胡俨,称其君子怀玉其身,却懂得藏拙,属当世良才也,吾不及之远矣! 胡俨尚且有如此赞誉,那么将其教导出来的恩师魏青,其能耐自然可见一斑。 再说这世家党派,就更为了不得。 杨家四世三公,自大乾开国以来,从未有过这样有权势的世家。 就连素来有百年世家之称的林家,也不得不屈居其后。傅家和孙家甚至被逼的在乾都西街生存不下去,无可奈何之下,才转战永乐坊,做起了皮肉生意,为文人墨客所不齿。 也就出了一个御史大夫的段家,能稳稳跟在其身后,不曾掉队。 杨槐身为杨家当代家主,更是当朝太傅,官职之位甚至还在魏青、张浪等人之上,这样的人,看起来老成持重,但若说是什么一无才学,只凭家族势力上位的草包,顾北川大抵是不信的。 这些人齐聚一堂,已然算是大乾最聪慧也最有权势最有资源的一小撮人。 若是连他们都解决不了,那此番难题之难度,便可见一斑。 顾北川也着实有些犯怵,不敢打包票说自己一定有办法。 然而顾北川这番话,落在林赋耳中,便全然没了隐藏在其后的种种分析与揣测,俨然成了“原来你顾北川也有不知道的”此等意思。 其脸上顿时露出一副“关键时刻不还得靠我”的面容,神气道:“尔等可曾听说过,沧澜江?” “沧澜江?那条自太祖高皇帝起兵时便闻名于世的大江?” 闻言,李东璧也不由得眼眸一亮。 要说近三百年来,有何等英雄人物,那么大乾开国太祖,项氏子孙项沧澜,便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 以八千江东子弟起兵,号曰霸王武卒。 不知击败过多少所谓的战神、军神,建国之后,大乾全盛时期,哪怕是天子魏国,亦或是以骑兵著称的草原上的文明,在当时强盛一时的北元铁骑,也不敢硬撼其锋芒。 以至于后来,诸侯五国,连带着北元和魏国,七国之中,甚至留下了霸王武卒不可破万,破万便不可敌的传说! 而大乾开国太祖项沧澜,也因为其无可匹敌的个人武力以及战无不胜的军事实力,被评为霸王! 沧澜江乃是霸王起兵之地,与有荣焉,幸得霸王之名为名! 故而,至此之后,沧澜便被历朝历代的大乾子民作为母亲江! 所以,林赋这番话问得其实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作为大乾人士,哪怕再如何浅显无知,也不应当不识得此江才对。 顾北川眼眸一亮,继续分析道:“沧澜虽为大乾母亲江,但近些年来,却是水灾频发。” “偏偏沧澜郡周边区域,土地肥沃,又多有平原,不乏百姓居住。” “一旦发水,便是沃野千里,任凭洪水驰骋,往往要淹死不少人。” “时值盛夏,当得是梅雨时节。” “若是我没记错,这个月以来,已然连下了七天雨,今天算是难得的晴天。” “再往前推算些时日,暴雨怕是更加严重。” “沧澜江怕是又要发水灾了,若是此事,确实能令满朝诸公头疼不已。” “毕竟这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在我大乾三百年历史上,也曾出过不少治水名臣,对沧澜实施了诸如:堵不如疏、引流改道等一系列措施,可皆都不尽如人意。” “三百年的人才积累,尚且不能解决的问题,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也好,雄才伟略的仁宣帝也好,确实难以在短时间内根除如此弊端。” 听得顾北川一番分析,林赋利用皇城司渠道,收集来的满肚子情报,俱都憋在嘴中,当真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一时间脸色竟是憋得通红,良久之后,颇为委屈地吐出一句:“妖孽。”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31章:欲哭无泪 顾北川闻言,哑然失笑,心说这算什么妖孽,顶多算是推理罢了,你是没看过后世柯南以及福尔摩斯等一系列作品,那才是实打实的妖孽。 仅凭蛛丝马迹,便能还原事实真相。 他这不过是根据已有信息,作出适当推导罢了。 可即便如此,放在这个时代,也足够骇人听闻的了。 “不过我倒有一事不明。”顾北川眉头微皱,道:“按理来说,沧澜水灾的治理向来都不是一朝一夕,当务之急,应当是发放粮食赈灾才是。” “而以大乾如今的国库,只是赈灾而已,应当不难?” “亦或者说,皇帝陛下意图北伐,想将国库中钱粮尽数充作军饷军粮,这样一来,倒确实有些麻烦。” “不过也不至于让满朝诸公都束手无策,别的不说,单单是乾都五大世家,每家稍稍捐赠少许钱粮,就足够沧澜百姓渡过难关。” “所以,何至于颁布招贤策?” 林赋闻言,先是嘴角抽搐,于心底默念:“不跟妖孽计较,不跟妖孽计较。” 少顷之后,才嗤之以鼻道:“若是五大世家肯出手,这些许的赈灾钱粮,自不是问题。” “可关键就是,这五大世家,愿意出手吗?” 顾北川闻言,顿时明白了其中道理,可依旧诧异:“以当今圣上在朝中的威望,区区五大世家罢了,如何敢行此违逆之事?” “两个原因。”林赋清了清嗓子,振奋精神,心说彰显自身作用的时刻终于到来:“其一,圣上虽说在朝中威望甚重,但捐粮赈灾一事,毕竟要讲究一个你情我愿,若是强取豪夺,传扬出去,也就变了味道。” “另外则是...”林赋顿了顿,吊足了胃口,见顾北川与李东璧皆尽翘首以盼,这才一字一顿道:“五大世家不得不反抗陛下!” 顾北川与李东璧闻言,纷纷皱眉。 大乾讲究一个天地君亲师,这为人臣子,除了应当敬畏天地之外,便是要效忠君王。 这一点还摆在孝敬父母,尊师重道之前,可见大乾人对此事之看重。 再加上仁宣帝在朝堂上的威望,你说五大世家唯命是从,他们相信。 可林赋说的却是五大世家不得不反抗,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甚至偏离了顾北川对大乾朝堂的种种揣测,叫人出乎意料。 “此言何意?” 见顾北川等人眉头州的更紧,林赋不由得有些飘飘然,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道:“你们且说说,这些年来,陛下分明对朝堂有着绝对的把控力,为何依旧放任五大世家做大?” 林赋答非所问,顾北川却并不恼,而是开始细细分析起其中缘由来。 放任五大世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大,就说明仁宣帝需要这么一股力量! 那近年来,大乾在什么样的活动中,尤为需要力量呢? 只要想到此处,答案便呼之欲出:北伐大燕! 顾北川眉眼渐渐舒展,思维逐渐发散,想起了后世华夏历史中一位颇有争议的帝王:隋炀帝——杨广! 为何说他颇有争议? 只因其做了许多弊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大事! 比如创办科举这项在华夏历史中足足延绵了一千三百年之久的选拔人才的方式。 还有挖掘京杭大运河,三征高句丽。 都是一等一的大事,若都做成了,炀帝之名,怕是有些名不副实。 只可惜,都失败了,这才落得个昏君暴君、好色之徒的名号。 即便如此,在后世网络上,依旧有不少网民为其争辩证明。 其中种种观点,正确与否,顾北川不置可否。 但既然存在争论,就说明此人和大明战神朱祁镇,割地女神慈禧等一类完完全全的混账东西,还是有不少区别的。 值得一提的是,杨广当年三征高句丽,打的主意便和仁宣帝一般无二。 用对外战争来消耗国内不稳势力! 不得不说,这是一招极需魄力的险棋! 杨广不缺魄力,只是少了几分能耐,更少了几分运气,最终落得个人人喊打的恶名,以至于隋文帝杨坚建立起的大好江山,也二世而亡。 那仁宣帝呢? 这位的魄力比之杨广,怕是要更胜三分! 为何? 因为乾都五大世家分明就是其放任起来的,亦或者说,是在他的授意下成长起来的! 就这般有信心不成? 难道就不担心北伐大燕时,尾大不掉? 对于仁宣帝的做法,顾北川不做点评,他也没资格做什么点评。 只是分析推测到这里,五大世家为何不得不反抗的原因便也呼之欲出。 “原来如此,皇上想借用北伐大燕的伟业,将大乾境内已经有些尾大不掉的世家势力,消除个干净。” “乾都五大世家作为大乾世家之首,首当其冲,自然要为自己谋一条后路。” “若是出钱出粮赈灾,国库的银子势必就会省下来作为北伐大燕的军粮与军饷,于他们而言,可无半点好处。” “相反,若是硬气一回,众目睽睽之下,捐粮赈灾又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哪怕他们就是一粒粮食都不曾捐赠,圣上也不好拿他们怎么样。” “他们不捐赠粮食,沧澜水灾却是必须要解决的,无可奈何之下,皇上便只能动用国库中的钱粮。” “如此一来,北伐大燕的伟业,便会一拖再拖,于他们而言,百利而无一害。自然也就不得不反抗!” 听顾北川分析完毕,李东璧微微颔首,一副理所当然模样。 然而这些话落在林赋耳中,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什么情况? 自己好像才说了句“五大世家不得不反抗”,怕是连开头都算不上。 这顾北川怎地就...就全都猜出来了? 今儿个来顾府,他本以为自己带来了多如牛毛,浩如烟海的消息。 可谁承想,自入府以来,直到现在,他总共也没张几次嘴。 往往都是开个头,顾北川便沉吟少顷,随后竹筒倒豆子般,将所有事情,一一抖落出来,当真是迅捷无比!他拦都拦不住! 以至于现在,他嘴巴张了又张,却是无话可说。 一时间沉默起来,甚至于心底哀嚎:“介不是欺负人嘛?这不是?”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32章:破局之法! 看着脸上得意之色渐渐凝固,随即一点点消退,进而转化为某种悲怆的林赋,顾北川挑了挑眉,语气带上了几分关切:“怎么了?没事吧?” 此事与人家林赋本无半点干系,对方却利用皇城司的关系尽心尽力地探查。 怎么说起来,都是他顾北川欠了一个人情。关切一些,也是应该的。 林赋闻言,又张了张嘴,道:“没...没事。” 同时在心底欲哭无泪,自己总不能告诉这个天杀的,我被你气昏了头吧? 就因为你能从只言片语中揣测出我探查了数日之久的消息。 若是这样说,未免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嫉妒贤能了些。 所以这打碎的牙,只能往肚子里咽。 见林赋没事,顾北川也就放下心来。但是仔细思索片刻,便不由得再次拧眉。 说句实在话,这招贤策确实是条出路。 可若真要说这条出路如何宽阔,倒真不见得。 毕竟,这是武宗一朝的法子。 到仁宣这一朝,不说弃用,至少是已然荒废了多年。 一来,科举已然能囊括天底下九成九的英才。 二来,用这等方式招纳贤能,从另一种角度来看,岂不是彰显朝廷的无能? 所以,对文治武功,样样不俗,立志要成为一代圣君的仁宣帝而言,这并非什么良策,而是迫不得已之下的无奈之举。 只怕其对招贤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对于是否能找到治水的大才,心中也不抱希望。 既然此策在仁宣帝眼中不占分量,又有五大世家从中作梗。 顾北川有理由怀疑,就算自己当真接下了这招贤策,甚至给出了切实可行的建议。 可这建议,又是否真能递呈到仁宣帝的案牍上。 八成是不能的。 不过,这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见顾北川陷入沉思,林赋便知晓,此人心中已有定计。 再加上他在皇城司当值,公务繁忙于他而言,当真不是一句虚言。 于是便拱了拱手,作揖道:“那我便先走了,你若是遭了什么麻烦,大可差人与我说一声,只要与北燕谍子相关,我能调动的权限不小。” 顾北川闻言,心中一暖。 说到底,他与林赋也只是机缘巧合之下相遇。 当初在淮南时,他还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现在又这般相帮,当真称得上是自己这一路上的贵人了。 念头至此,顾北川也站起身来,郑重作揖,道:“大恩不言谢,此事顾某便记在心中了。” 林赋闻言一愣,顿了顿,道:“倒也不必如此,我也并非是什么极好的人,之所以这般帮你,也是寄希望于能从你身上,得到些许北燕谍子的线索,这点于我升迁大有裨益。” “即便如此,也是帮了顾某大忙,理应感谢一番。”听闻此言,顾北川心中感激非但没有消退,反而觉得林赋此人颇为实诚。 这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名来,皆为利往。 若是林赋当真一无所求地帮他,顾北川心底里反而有些犯怵。 这般带着些许目的相帮,其实,更容易叫人接受! 林赋点了点头,心情愉悦地离了顾府。 一位妖孽记挂的人情,可能值不少钱。 看着林赋离去,顾北川也沉下心来,开始思索起这招贤策的相关事宜来。 沧澜江乃是大乾的母亲江,可最近百年来,却是洪水不断。 几乎每逢盛夏,多雨时节,便有水灾频发,叫两岸百姓,苦不堪言。 这样的朝代遗留问题,折磨了一代又一代人,即便顾北川是现代来客,拥有诸多匪夷所思的学问和知识,却也不敢放言,一定能将此水治好。 关键,他甚至连沧澜江的诸多资料都不曾知晓。 比如源自何处,流经何处,又有何种特点。 只有知晓了这些,才能见微知著,分析出这百年来沧澜水灾频发的原因。 这治水和治人只有一字之差,流程大抵也差不多。 只有找到了病灶所在,方可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 看来,还是得先用飞鸿货运的渠道,搜集一番相关情报。 只是如今沧澜郡正值水灾,即便飞鸿货运的诸多人员皆有武功在身,打探消息也殊为不易。 因为,很难找着人! 想到此处,顾北川眉头便皱得更紧,不过不消片刻,便舒展开来。 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如今已经寻到了招贤策这条路,怎么说,也比之前两眼一抹黑,只能躲在家中要好得多。 此时若是再行那消极沮丧之事,便实属有些说不过去了。 砰砰砰! 恰逢此时,顾府大门竟再度被人敲响。 李东璧与顾北川对视一眼,均有些肌肉紧绷,真气外放。 林赋乃是皇城司中人,行事向来谨慎。且方才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不该说的,也被顾北川揣测得差不多了,着实不大可能回返。 至于项芷柔,顾北川早已为其配了顾府钥匙。若要进来,直接开门便是,何需敲门? “谁?”顾北川语气冰冷。 “小的乃霍府中人,奉我家侯爷之命,特来为顾家老爷送上书信。” 此言一出,顾北川眼中冷色迅速消退。 就连李东璧,也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收回真气。 开了门后,便见一身穿灰色布袍,做小厮打扮,极不起眼之人走了进来。 顾北川打量一番,暗暗点头。 差遣这样的人来送信,确实足够隐蔽,不容易被戏伶楼的人注意到。 坏消息就是,也不容易被自己注意到。 那小厮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递给顾北川后,便转身离去。 只见其神色如常,行走举止,都与一般小厮无二。 当真是...稳妥极了。 该说不愧是高门大户吗?就连送信的小厮,竟也有这般素养,办事当真是干净利落。 再看看郑健,顾北川第一次有了御下无方的之感。 拆开信封后,顾北川便捧起书信读了起来。 在此过程中,李东璧只注意到其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一时间倒也分不清此事究竟是好是坏。 便只能耐下性子,等顾北川看完。 良久之后,顾北川合上书信,一脸喜色。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33章:霍府相助 李东璧见状,也不由得颇为诧异。 要知道,在他的印象中,顾北川不说颇有城府,但至少也是喜怒不形于色。 是个成大事的人! 他能露出这般神情,便说明书信中确实是极叫人欢喜的事。 “霍侯爷信中说了些什么?”李东璧开口问道。 “与林赋一样,告知了招贤策一事。” 李东璧闻言,微微拧眉。 他去过霍府几次,大抵也清楚霍弃疾的秉性。 他那性子,怎么说呢,除了军事之外,其余事等,一概不怎么上心。 说得好听些,叫一心向学。 若是不好听,便是个呆子,只不过旁人皆是书呆子,他却要独特一点,是个兵书呆子。 这样的人,大抵是不会关心什劳子招贤策的。 可在招贤策发布的第一时间,又确确实实送来了消息。 论及时间,也只比林赋这个在皇城司当差的晚了些许而已。 足以说明,他是当真把顾北川的救命之恩念在心里了。 这才心心念念朝堂政策,一有消息便差人送来。 这位霍侯爷,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可即便如此,顾北川也不应当露出此等喜笑颜开之色才是。 毕竟招贤策一事,他已知晓。 就在李东璧心生诧异之际,顾北川下一句话,便打消了其疑惑。 “不仅如此,他还在信中言说,已然收集了沧澜江的诸多资料。” “不过却有些繁重,只能等夜间再差人送来,也好掩人耳目些。” 李东璧闻言,心中顿时了然。 他是相信顾北川本事的,虽说沧澜水灾一事,自大乾立国以来便偶有发生,乃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棘手问题。 可这人...怎么说呢,其实林赋那两个字总结得很好——妖孽! 处处透着些不可思议,常人可做不到以不曾及冠的年龄问鼎文坛,获得天上文曲星下凡的美誉。 更做不到短短数月之间,便从对武功一窍不通的凡夫蜕变成十二重楼斩仙刀第四重的真气境武者! 心中更是不可能有香水、肥皂、自行车等诸如此类的奇思妙想。 寻常人士,若是对某个方面颇具天资,便能称之为天才! 可顾北川,似乎每个方面都是天才,那这样的人,便只能用妖孽二字来形容。 既是妖孽,自然不能用常理度之。 旁人做不来的事,到了顾北川这,指不定就成了。 就如他的恩师,当代药王孙行。 在药理一道钻研了一辈子,却也没见他发现细菌与抗生素此等神物。 反倒是叫顾北川这个刚入医道不久,才堪堪数月之人发现了。 这找谁说理去? 不过有些时候,这世上的诸多事情,本就没法说理。 不过,纵然顾北川再妖孽,也要明白一个道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若是不曾知晓这沧澜江从何处起源,流经何处,又谈何治水? 这些消息,若是由顾北川自己去查,虽说也能查到。 可难免要费一番功夫,甚至事倍功半。 现在霍弃疾主动赠予,倒是省了一番功夫,难怪要喜笑颜开。 读完书信之后,两人便又在这庭院之中切磋起来。 虽说已然有了招贤策这条不怎么靠谱的入仕之路,但武道修为才是面对危机时保命的过硬倚仗,是万万不可松懈的。 一直到两人切磋完,直至用过晚膳后,霍府的资料才堪堪送来。 等这批所谓的资料进了顾北川的眼,他才知晓为何霍弃疾会在信中说有些冗长,需得夜间运送,方可掩人耳目。 这何止是有些冗长,简直就是多到骇人听闻。 依旧是白日那小厮,只不过这一次,他是坐着马车来的! 而马车中坐的并非是人,而是一捆又一捆经人誊写的沧澜江资料。 足足一马车! 顾北川看了后,脸都有些发绿。 于心底不断叫喊:“怎么这样多,怎么这样多?” 其实也不多,沧澜江毕竟是大乾的母亲江。 几乎流经了大乾的大半个疆域,所以流域繁多。 而每个流域的地理特征都各具特色,极不相同。 为了描述这些流域,自然需要不少文案。 如此累加,自然也就堆积成山。 可于顾北川而言,这无疑是个苦差事。 要知道,在后世,即便是高三学子高考,一年所学堆积下来,也不见得有一马车。 这不是要让他再来一次高三吗?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当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不过好在,如今这顾府上下,还有李东璧和郑健,三人大可一同看这如小山般的资料。 实在不行,也可雇佣几个儒生来观看总结,再誊写出来。 虽说读书人向来自贵,不愿为人所驱驰。 可顾北川何许人也? 堂堂诗君,素有淮南文曲星之称。 仅凭《镇玉门》《从军行》等创作,便已打开乾都门户,在此处大肆扬名。 以他的名气,只是招几个儒生罢了,又不需有如何如何的功名,想来应当是不难的。 所以,等那小厮走后。 顾北川便在正堂点了烛火,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召来郑健,将自己的主意与之诉说。 李东璧自是没问题的,这是关乎顾北川安危的大事。且又不是什么麻烦事,无非看看那些流域的地方志,再将这一段流域的特征总结出来罢了。 莫说秀才了,便是读过几月书,识得文字,头脑清晰之人,都能轻松胜任。 他虽说未曾正儿八经上过私塾或是学堂,但悬壶济世,编缀医书,如何能不识字? 所以他们这些子弟,都是药王孙行,在药王宫中设下学堂,一一教导出来的。 教导内容不光涉及学识医理,更有许多做人的道理。 孙行于一众药王宫子弟而言,可谓如师如父,恩重如山! 故而,李东璧等人才这样敬重他。 所以,李东璧自是稳妥的。 然而,当问及郑健时。 这人先是诧异,随后便呆愣住。 这个年头,虽说不是只有高门大户的子弟才有资格读书习字,但至少也得少有家资,才买得起那样贵的书本,以及笔墨纸砚等一应用度。 若是读不出名堂,尚且能以读书人的身份自居,叫人见了,少不得要有三分客气。 可若是读出了名堂,那便是有功名在身! 少说也是个秀才,今后就算是家道中落,也能给人写写字,做做画,也算吃穿不愁。 若是成了举人,那便要称一句老爷了! 于郑健的老家,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上层人物。 若是没来乾都,以他的眼界,怕是这辈子也不曾见过多少举人。 若是更进一步,成了贡生,亦或是进士。 那真是...真是天大的荣耀,是足以光宗耀祖的大幸事! 人家要夸你祖坟埋得好的,否则哪有这样的好运气! 这样的事,放在平日,郑健当真是想也不敢想。 没承想,到了今日才知道,自己在老爷眼中,竟还是个会识字的读书人! 这...这真是,他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口发热,舒畅得紧。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瞧得起! 只是看着老爷那期待的目光,心头便迅速凉了下去,支支吾吾道:“老...老爷,我只识得几个大字,怕是看不来这文章。”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34章:郑健要读书 顾北川闻言,顿时眉头一皱,诧异的同时,又带着几分了然。 倒是自己想当然了。 读书习字,对这个时代的大部分穷苦出身之人而言,依旧是个不小的难题。 只是,郑健身为顾府管家。 不曾识字,却将一应事宜处理得妥妥当当,殊为不易,想来是花了功夫的。 见顾北川眉头微皱,郑健心中便是咯噔一下,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心里明白,许多大户人家,挑选管家是极其严格的。 不仅要求家世清白,能说会道,且对读书习字也有一定要求。 若是极尊贵的高门大户,甚至会要求管家有童生功名! 只这一点,便能劝退许多人,包括他。 顾府虽说不是朝中权贵,却也是极富贵的。 能当顾府的管家,郑健是打心眼里感激的。 也不枉自己当初胆大包天,带着顾北川在这乾都西街走上那么一遭。 所以,自从担任顾府管家以来,他可谓是殚精竭虑,事事力求做到最好。 顾北川虽说从未催促苛求过他要如何如何,他却始终以最高标准要求自己。 出门在外也好,为人处世也罢,凡事都会先想着自己是顾家的管家,如此做是否会丢了老爷的面子,随后才考虑自己的意愿。 他觉得,唯有如此兢兢业业,方能对得上老爷给自己那般高的月钱! 然而,不论他做得有多好,不曾读书,不会识字,始终都是他职业生涯上一道难以擦去的可怖疤痕。 如今,到了这疤痕发作的时候了。 老爷自然是极宽厚仁慈的,可生活在这处处是高门大户,达官显贵的乾都西街。 许多时候,都讲究一个身不由己。 随着顾府赚的银钱越来越多,若管家依旧是个目不识丁的粗人,传扬出去,难免损了脸面。 而这高门大户之间,脸面便是极重要的事。 相比之下,辞退一个管家,似乎是再正常不过了。 郑健好似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眼眸中并没有怨恨,反而带着几分感激。 顾北川已然是他找活儿以来,遇到的最为宽厚的主家。不仅委任其为管家,事事信赖,给予重用,如今更是给了他寻了一个读书识字的活计。 是自己没能耐,读不明白,看不真切罢了,又如何怨得了主家? 郑健已坦然自若,准备迎接自己的宿命。 然而这副神情落在顾北川眼中,却叫其有些不悦。 什么意思? 不会读书识字实属正常,只是你这副丝毫不以为耻,甚至还有些坦然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思虑之间,言语便不由地加重了几分:“我顾府好歹也是体面人家,而你身为管家,岂能目不识丁?” 郑健闻言,顿时凛然,心中哀叹一声:“终究是要走的。” “若是让旁人看去了,还以为我顾府中人读不起书呢!” “明儿起,你便上街去找几个儒生,为我研读沧澜流域的地方志,并誊写总结。” “顺便再为自己找个老师,好生学习学习,不学到能识万字,莫要回来见我。” “所有花销,一应报上来,由府里承担。” 郑健:??? 啊? 他目光呆滞,神情一点点凝滞。好似受了天大的刺激一般,一时间恢复不过来,竟是有些失去了思考能力。 少顷之后,其理清楚了顾北川话语中的意思。只是心中的惊讶,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如同惊涛骇浪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推向高潮。 “老爷,您…您方才说,要出钱送我去读书习字?” 顾北川眉头一挑,道:“让你去请几个儒生来为我研读地方志,顺便去寻个先生读书识字,怎么?这等话也要说个数遍不成?” 见郑健一副诧异模样,顾北川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这番话是不是有什么漏洞,亦或是容易让人误解的歧义。 但仔细想想,都没有啊! 既然如此,那这郑健是怎么回事? 平日里挺聪明的一个人,现在怎地连这般简单的话语都听不懂了? 然而话是这么几句话,于顾北川而言,寡淡无味,再寻常不过。 可是落到郑健耳朵里头,却当真是平地惊雷。 给了这般高的月钱也就罢了。 平日里毫无苛责也就罢了。 可现在,竟还要出钱送府上人去读书识字! 这这这…这世上竟有这样的老爷! 这着实有些冲击他的三观。 之前,时常听人说起自家老爷乃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起初他是不信的,文曲星那是神仙中人,哪怕下凡,又岂是那么好当的? 可现在他信了! 试问这样好的心肠,除了天上神仙,又有何人能有呢? 念及此处,郑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给顾北川磕了个响头,热泪盈眶道:“郑健于此起誓,今生今世,必然好生侍奉顾家世代,如违此誓言,不得好死!” 郑健确实不曾读过书,就连发誓,也只能说出不得好死这样的代价。 若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想必是能扯出一系列看似残忍狠毒实则无关紧要的誓言的。 不过这显然不是重点,重点是顾北川也不知郑健发什么神经,好生生的,竟忽地一声便跪下磕头。 思来想去,也不得头绪。 到头来,只能将其归于这是郑健老家什么不得了的习俗。 “行了行了,莫要说这些虚的,明日一早便去街上招人,切记找些靠谱的读书人,可曾明白?” “老爷放心,小的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顾北川闻言,这才点了点头,顺便拿起一卷沧澜流域的地方志,进入房中,打算秉烛夜读。 朝廷这所谓的招贤策,本就不是什么靠谱的出路。 天知道能发布多久,定然是要一切从紧。 李东璧见其离去摸样,脚步顿了顿,也拿起一卷地方志,便欲回房。 可走到一半,便折返回来,伸手又拿了一卷。 他好歹是半步罡气的修为,精神强大,即便晚上少睡几个时辰,也影响不大。 既然如此,在这关键时刻,倒是不如帮顾北川多分担一二。 当然,这事做是这般做的,说嘛,却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不但不能说一夜看了两卷,就是一卷,也是万万不能说的。 否则,自己的颜面何存? 做罢,还狠狠瞪了郑健一眼,好似是在威胁其不要说出去。 但这番威胁,不知为何,却着实令人生不出畏惧感。 等李东璧也走了,郑健才堪堪起身,感慨道:“面冷心热,李老爷你就是这样的人呐。” 说起来,李东璧在府内时常板着脸。 一身修为,又比顾北川高出不少,身上时常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武道气息,于郑健这等不通武道的凡俗而言,着实有些可怖。 但郑健却是知晓,这位看似冷酷,又有些死要面子的李老爷,才是府里一等一的心善之人。 只是其不愿说罢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35章:治水之法 翌日清晨,郑健便上了街。 乾都西街虽是人来人往,可这里头住的都是官家中人,亦或是达官显贵。 就算要找能识文断字的,也不该在这里头找。 只因这里头能识文断字的,大抵是贡生和进士,指不定,还有昔年的状元。 人家确实是能识文断字,但是能不能请得动,那就两说了。 要请秀才,亦或是清贫些的举人,还是得去乾南静安坊。 只不过正德坊与静安坊路途不算近,郑健一介管家,不通马术,又不好乘轿,自然得起个大早,好尽力办事。 事实证明,郑健虽说是不识字的,但为人办事,大抵是靠谱的。 只一个上午,便足足找了十几名秀才,甚至还给自己找了个私塾先生,可谓一应俱全。 接下来的事情便要简单许多,这十几名秀才每日清晨便去顾府点卯,中午吃食也在顾府,直到月上柳梢头,才堪堪归家。 这里头的十几个时辰,无非便是伏首于案牍,细细研读沧澜江各个流域的地方志。 说实在的,这无疑是个苦差事。 若是记事的地方志,读起来还略有几分乐趣,能了解一番当地的风土人情,如此想来,倒也不错。 可偏偏顾家老爷要的,是那地方志中有关地域舆图的若干信息。 无非便是哪里哪里地势高耸,哪里哪里江水绵延。 读起来当真是枯燥乏味得紧。 还不能偷懒,因为读完之后,还得总结一番,甚至誊写出来。 这可真是,要了人的老命了。 郑健找的这些秀才,大抵都是上了年纪的。 为何依旧只是秀才功名? 其中原因,无非便只偷懒二字。 若当真能用功苦读,莫说进士,只皓首穷经,十几年苦功下来,考上个举人想必是不难的。 那这群秀才为何能耐得住这般难挨的枯燥,且一坐就是十几个时辰? 无他,唯钱多尔! 这是看看地方志,誊写一番罢了。 顾府给的银钱,竟那样多! 不愧是住在乾都西街的贵人老爷,就是豪气。 这样的活计,哪怕在乾南静安坊,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所以这群人才这样尽心尽力,说到底,都是铜臭味十足的人呐。 不说别人,就说之前行走于各个名山大川,行医问药,采集药材的李东璧。 那可是过惯了苦日子,有着艰苦奋斗精神的狠人呐! 可自从跟了顾北川之后,便是越过越好,即便是一身半步罡气的武道修为。 这肚子,也是日益见长。 可见伙食不错。 毕竟,若能吃上山珍海味,又有谁希望吃糠咽菜呢?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 只不过这却不是顾北川需要担心的问题,以飞鸿赚取钱财的速度,只要他不犯些脑子抽了的大错,想来这辈子应当都是衣食无忧的。 就这样,依仗着这群秀才用功。 只短短七天,那堆积如山般的地方志,便被总结誊写成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顾北川谓之曰:沧澜水域册! 接下来的事情,便只能仰仗自己了。 其余人等,李东璧也好,这些个秀才也罢,大抵都帮不上什么忙。 顾北川又花了三天,通读沧澜水域册,越看便越是觉得熟悉。 这沧澜江自源头到源尾,共计六千三百余公里! 这等长度,怕是已经与后世的长江相当了,比之黄河,也要长出一线。 流域更是辽阔之际,只粗略地算一算,顾北川便估摸着大致要有近百万平方公里的。 当然,肯定不到百万,但是也差不多了。 这样的江水,难怪能流淌三百年之久而不息,当真算得上是见证了大乾的荣辱兴衰。 值得一提的是,若是全盛时期的大乾,其疆域是包揽了如今西凉与北燕的地盘的。 算得上是尤为宽阔,也才堪堪将沧澜江尽数囊括。 可如今…三百年来,随着大乾皇室日渐衰颓,昏君频出,祖宗疆土也是拱手让人,让到现在,已然不足全盛时期三分之一的疆土。 自然也就不能将沧澜江尽数囊括,其还有一部分在西凉,又有一部份绵延至了北燕境内。 见识到了此江之广之长后,顾北川才意识到,淮河之小。 淮河与沧澜江,虽说被誉为大乾境内极有声望的一江一河。 淮河两岸,也是人杰地灵,人才辈出之地。 可和人家沧澜江一比,依旧有些捉襟见肘。 要治理这样大的流域,谈何容易! 即便只是三分之一,怕是也要穷尽大乾几代人的心血。 即便顾北川是现代来客,懂得许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面对如此大江,依旧有些头昏脑涨。 后世科技那般发达,有学问的人又那样多。 可又能如何? 治理起流域广度尚且不如沧澜江的黄河,依旧费了大功夫。 不过所幸,顾北川不需要治理整个沧澜流域,大乾朝廷也未必有那样的能耐和决心去治理疆域内的所有流域。 他们要的,只是沧澜郡内那一小段流域安稳太平即可。 带着这个目的,顾北川开始细细研读起来。 即便是有目标,却也依旧不容易。 这毕竟是延绵了三百余年,依旧不曾有人解决的棘手问题。 各式各样的举措,想来大抵是一一试过了。 可结果呢? 沧澜水灾一天比一天严重。 顾北川若想寻个长治久安的法子,就必须一一找出前人治水之法中的漏洞与长处,一一整合,再作分析。 从更加全面,更加详细的角度去看上一看,说不定才能想出妥善的法子。 可偏偏,这又是个紧赶慢赶的急活儿。 指不定哪天朝廷心灰意冷,将那招贤策给撤了,他便是想出了法子,也无处述说去。 于是乎,这几日的光景,顾北川不得不枕戈旦待,悬梁刺股,以求在那沧澜水域册中,寻得脱身之法! 终于,约莫是在第二周的最后一天。 睡眼惺忪,摇摇欲睡的顾北川看着手中已经被翻出重重褶皱的沧澜水域册,眼眸陡然睁开,满是血丝的瞳孔中好似有精光一闪! 他…似乎找到了治水之法!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36章:天上江 只见那薄薄的沧澜水域册上,赫然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大字:天原郡! 何为天原郡? 天取高之意,原嘛,自然就是平原。 天原郡之所以称之为天原,便是因为其地势平坦,却又出奇地高。 所以才得此名。 若是换顾北川的话来说,这不就是高原吗? 只是大乾舆图如何制作的,显然与后世地理课上教的不大相同,故而才不名高原,取作天原之称。 有一说一,这几乎是大乾人口排在倒数几位的郡县。 为何? 差呀! 这里的条件那是实打实的差! 若是有谁被派遣去此处做官,那当真是再明显不过的贬谪。 而且还是贬到姥姥家的那种,只要朝廷不发生什么谋朝篡位的大事,这辈子大抵是不要想回乾都了。 就提前为自己寻好棺材,在此穷乡僻壤之地老死即可。 条件为何会这样差? 因为有风!常年累月的大风!大到不同寻常,且被人称之为妖风的地步! 在这样的狂风下,天原郡的土壤状况可想而知! 且不说如正常土地那般肥沃,便是一半,也是远远不及的。 当地人也不懂得多种植被,以防妖风。 只当这是天老爷发怒,降下这风灾来,惩罚世人。 也就得亏当今圣上文治武功,威严赫赫。 又对朝堂有着绝对的把控,叫他们不敢软嚼舌根子。 否则,那些个言官也好,御史也罢,怕是少不得要抨击仁宣帝,说天子失德,以至于天降风灾,反倒是叫黎民百姓受苦,这都是皇帝的错呀! 是不是皇帝的错,顾北川大抵是不关心的。 他只关心天原郡的土壤! 以天原郡的地势,在这样的妖风常年累月的吹袭下,土壤怕是要风沙化的! 只是,这又和沧澜水灾有什么干系? 何至于叫顾北川如此兴奋? 只因这天原郡也属于沧澜流域! 只不过,相比起来,它略在上游些,相对富饶的沧澜郡,则略在下游些,两者却是相距不远。 有了天原郡土壤可能会风沙化的猜测,顾北川胆子便大了起来,开始肆意揣测沧澜水灾的缘由所在。 天原郡的土壤既是会风沙化的,被那妖风狂风一吹,自然要趁势而起的。 到了沧澜江水面上,遇着了水汽,便少不得要凝结成块,落入其中的。 久而久之,这江水中的泥沙,是否会与日俱增? 河床水位,是否也就会跟着上升? 顾北川想着想着,突然便记起,沧澜郡的地方志中,似乎是记载着此次水灾中那湍急而浑浊的江水,好似从天而降,如同天罚,叫人心生畏惧,不敢反抗,只一味逃跑。 这与他的猜测,互相印证啊! 想到此处,顾北川便舍了沧澜水域册,寻来那厚厚一堆地方志原本。 开始翻找起来,最终找到天原与沧澜两郡的地方志原本,开始细细研读起来。 若干时辰以后,愈发困倦的顾北川抬起头来,眼眸中却是精光爆闪! 他找到了! 天原郡地方志中对当地土壤确实有风沙化的相关记载,称其:质地粗硬,呈细小微粒状,妖风一至,可谓漫天飞舞,直往人口鼻中钻。 以至于天原郡人但凡出门,都需以薄纱覆面,以防风沙。 顾北川彻底兴奋了,这样的特征,不就是风沙土吗? 既然已经证实天原郡土壤风沙化的事实,接下来便是验证沧澜郡是否出现了天上江!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顾北川轻车熟路地在沧澜郡地方志中找到了更加详细的相关记载。 其上曾言,沧澜郡一带土壤虽说肥沃,靠近沧澜江的地域更是肥沃至极。 可即便如此,常年累月下来,也不见有人在沧澜江附近地域种植农作物。 原因便是,一经水灾,便是决堤之势。 浊黄的江水从天上泼洒下来,叫人避无可避。 若是在沧澜江附近地域种植作物,不说人如何,作物定是必死无疑。 这样的记载,无疑验证了顾北川关于天上江的猜测。 若是这样,他心里便有谱了! 若是其他的水灾,他当真不见得会治理,可若是天上江,那可真是撞上了! 当真是天不亡我顾北川! 为何天上江这般好治理? 其实也不好治理,反而更加繁琐,需要更加冗长的时间去操作。 只是,相应流程,顾北川心中已然一应俱全。 为何? 因为这事儿他经历过! 何止是他,只怕后世大半个华夏版图的人都经历过! 这所谓的天上江,与我华夏的母亲河——黄河所遭遇的境地何其之像? 黄河中上游地区的黄土高原水土流失严重,将泥沙一并带到下游,以至于形成天上河! 即便是在科学教育已经十分发达的后世,这样的河流问题,也是颇为棘手。 气象新闻中,黄河可是常客,甚至还登上过初中地理! 这就导致广大人民群众,对于如何治理黄河,多多少少都有些许见解。 就算再说不出来,退耕还林还草六字真言还是晓得的。 而这天上江的情况,与后世黄河之天上河何其相似? 只不过黄土高原地域广阔,水土流失更加严重。 带下来的泥沙更多,天上河的现象更为严重。 以至于到了后来,足足影响到南方数个省份。 而沧澜江的天上江现象,说起来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天原郡毕竟只是一郡之地,水土流失的地方也不像黄土高原那般多。 所以影响相对也小得多,即便是暴雨连发的汛期,也只酿成了沧澜郡一郡之地的水灾。 至于周遭其他几个郡县,顶多算是略有波及而已,还称不上是灾难。 当然,现在影响是不大。 可水土流失这样的事情,是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严重的。 顾北川不曾修过气象学,不知天原郡的妖风从何而来。 他只知道,若是任凭这股子妖风风沙化天原郡的土地。 昔日后世黄河之天上河的恐怖灾难,怕是要在大乾重演! 想到此处,即便困倦加身,顾北川也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37章:关切 要知道,后世那可是华夏啊! 经历了五千年风风雨雨,荣辱加身的华夏! 四大文明古国当中,唯一延绵至今,不曾断过传承的华夏! 更遑论,那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华夏。 而大乾呢,顾北川说句不好听的,顶多也就相当于后世历史当中的汉朝时期。 具体是西汉东汉,还是早期末期,顾北川不曾修史,看不出来,只能大致定个范围。 两者之间的文明发展,科技力量,当不可同日而语。 可即便如此,在后世华夏,黄河天上河一事,也接连在数个省份引发水灾。是无数军民勠力同心,再加之科学有效的治理手段,这才叫天上河这条兴风作浪的狂龙渐渐俯首。 可大乾呢? 大乾军队的质量参差不齐,确实有极精锐的,却也有每日混吃等死的兵油子。 可即便再怎么精锐,当真能有后世军人那般舍生忘死,以血肉之躯铸成人墙抵御洪水的坚定信仰吗? 顾北川已然在此处生活了近一年,心中多少是有些亲近大乾的。 可即便如此,他也万万不敢夸下如此海口! 后世华夏军队的素质,即便放眼全球,也称得上是首屈一指。 再者说了,就算不论军队,其余方面也是远远不如啊! 甚至…这压根就是两个文明。 一个已然步入信息时代,一个却还在封建王朝。 那么可以想象,天上河一事在后世华夏尚且能造成不小的灾难。 更何况是在大乾? 若是任由天原郡的水土流失和土壤风沙化发展下去,那里怕是会成为整个大乾的禁地,给百万黎民带来灭顶之灾! 这样的事,怕是比谋朝篡位还要紧得多。 这已经不是做不做官的问题了。 顾北川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头脑愈发眩晕。 多日不曾睡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天上江一事对他造成的冲击太大了。 不论如何,也要借着此次招贤策,让朝廷意识到其中危害。 顾北川不是圣母,但他着实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数百万黎民流离失所,易子相食。 若是真到了那等地步,他虽是一介商贾之身,坐拥无尽的财富,可又有何用? 在暴民面前,钱财非但不是护身符,反而成了索命之物! 顾北川又连着深呼吸几口,将起伏不定的心绪平定下来。 他心知这等事是急不来的,还需从长计议。 他毕竟人微言轻,最要紧的,还是借着招贤策进入朝堂,向当朝皇帝陈明此中厉害。 但是在此之前,他得先睡个觉。 顾北川只摇摇欲坠地起身,一头栽倒在床榻之上,呼呼大睡起来。 一时间,甚至有些鼾声如雷。 …… 翌日傍晚,顾北川才悠悠醒转。 打眼一望,已是夕阳西下,黄昏时间。 其身边更是站满了人,最近的乃是项芷柔,她甚至未曾站着,而是坐在顾北川的床沿上,眼眶泛红,似乎刚刚哭过。 再远一些,则是床边,站着眉头紧锁,周身真气都有些不稳的李东璧,见顾北川终于醒转,冷若冰霜的脸上,这才挤出来一丝笑。 站的最远的,则是刚从私塾归来的郑健。 他倒不是已然能识得万字,他虽说做事认真,可也大抵是个普通人,不曾有文曲星下凡的美誉,如何能在短短时日之间,通识万字。 只是得闻自己老爷疑似病重,他身为管家,不论如何,都得急赶回来。 这书什么时候都能再读,可待他这般好的老爷,只怕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下一个。 他倒也不是不想站的近些,可打眼一看,前头都是些什么人? 项芷柔,他不大清楚什么身份,可看他和老爷之间的情愫,今后大抵是要成这顾家主母的人。 李老爷,一代大侠,现在见着自家老爷生病,周身气势外放,当的是好生恐怖。 连他都只能站在床边,郑健自问自己对老爷的担心不弱于两人,但碍于身份和地位,他着实没有上前站着的欲望和资格。 “怎么都来了?”顾北川扯动嘴角,却发现自己声音出人意料地沙哑,不由得微微皱眉。 项芷柔也不答,只泫然欲泣,一双通红美眸,只那般看着他,其中埋怨与忧虑参半。 倒是李东璧,叹息一声,道:“见你不曾出屋用早膳,我便进门来喊你,却发现你已躺在床榻之上,气息也有些奇怪,便喊了人来。” 顾北川闻言,嘴角一抽。 这叫什么事儿,他只是熬夜熬多了,大睡了个一天一夜而已,怎地像是他要死了一般。 “不妨事,我只是操劳过度了些。” “毕竟有真气境的修为打底,只消吃些吃食,便能迅速恢复过来。” 顾北川被项芷柔那通红的眼眶看得有些悻悻然,不得已出言解释。 “那招贤策本就不是什么正经法子,朝廷也不见得能抱有多少希望,怎值得你如此?”项芷柔终于说话了,只是声音却带着几分哭腔。 “若想入朝为官,以你的才华,只等来年科举,这状元之名,岂不是囊中之物?” “若是害怕那戏伶楼的杀手报复,大不了我修书一封,寄与家父,叫他派上三两高手前来,贴身保护于你。”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听着项芷柔像是质问,又更像哭诉的话语,顾北川不由得心里发虚。 他这人就是这样,若你跟他闹,他反倒脾气更大。 唯独面对项芷柔这副哭哒哒的模样,当真是有些束手无措。 见项芷柔如此,莫说他了,就连李东璧,也有些默然。 当初和尚来找他,直言是为保护顾北川。 他也确实在尽心尽力去做,可结果却着实有些……不尽如人意。 若是他武功足够高强,自可保顾北川在这乾都城内行走无虞。 何须如此担惊受怕,要去寻那虚无缥缈的招贤策作出路。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他的责任。 算是辜负和尚所托了。 李东璧素来是个骄傲的人,见顾北川与项芷柔如此,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头一次对武力,有了这般迫切的念头。 呼! 他长出一口气,挤出一丝笑,道:“若是不想看那地方志,便不看了,区区戏伶楼,也不见得有如何可怖。” “不论他有多少人来,我自一肩担之。” “是啊,北川哥哥,延绵了三百年之久的棘手问题,就连朝廷都束手无策,你又何必为难自己呢?”项芷柔也跟着帮腔,似乎是想劝说顾北川放弃招贤策这个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顾北川听闻两人言语,顿时苦笑出声:“可这治水的法子,我已想出来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38章:督军参事府 “没事,想不出来也实属正常,毕竟人无完……”李东璧语气陡然一顿,随即瞳孔收缩,眼眸放大,语气都带上了几分不可置信:“想…想出来了?” 项芷柔也连带着抬起头来,梨花带雨的脸上显现出几分错愕,随即眼眸深处,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喜,甚至渐渐扩大,转为狂喜! 即便两人对顾北川再信任,此时此刻,也不约而同地展露出惊喜之色。 沧澜水灾可是大乾延绵了三百年之久的遗留问题,不知让多少治水名士扼腕叹息。 可现在…解出来了!被顾北川只区区半月不到的光景,便解出来了? 不约而同地,两人心中都有了种大石落地之感。 面对戏伶楼,李东璧虽说不论来多少人,自己一肩担之。 可实际上,别的不说,单单就上次在暗中觊觎顾府的罡气境高手,他便没十足的把握对付。 之所以这般说,只是叫顾北川安心一些罢了。 至于项芷柔,虽是口口声声说要修书一封寄于家父,叫其派高手前来。 可事实呢? 可能吗? 以镇北王横压北疆的惶惶大势,身边自然不缺高手,只他自己,便隐隐约约有大乾第一武道高手之称。 但…,有人是一回事,能不能派遣过来,便又是一回事了。 以当今圣上对镇北王的忌惮,莫说是暗中派人前来,便是明面上派人来,怕是都得派人全天候盯着,一个不好,翌日朝堂上怕是便有言官弹劾,声称镇北王心生反意。 在这等如履薄冰的境地下,差人来保护顾北川,无异于天方夜谭。 项芷柔之所以这般说,与李东璧的初衷一般无二,无疑只是为了叫顾北川安心罢了。 可现在,顾北川既然想出了治水的法子,两人心中的些许顾虑,难免烟消云散。 招贤策虽说是武朝时候传下来的法子,在当今仁宣一朝并不受重视。 可若是当真能治理沧澜水灾,那么这法子,只要能呈递到仁宣帝眼前,顾北川的为官之路,怕是跑不了的。 就连顾北川自己,也觉着那无时无刻,来自戏伶楼的压力陡然一轻。 他们虽有几分能耐,连罡气高手也能随时出动。 可此处毕竟是大乾都城,皇权高高在上,世家门阀交错,又有几只铁血豪军。 他们若是脑子犯了迷糊,胆敢刺杀朝廷命官,怕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不过好在,这群阴沟里的老鼠向来很识时务,一直在避讳朝廷的目光,不曾有过什么出格的举动。 亦或者说,这群人就这般蛰伏在乾都,隐而不发,是有什么更大的图谋? 顾北川摇了摇头,不去深究。 他只想保住自身安危,能无忧无虑地在乾都这一亩三分地经商赚银子罢了。 想出沧澜水灾的治理之法,便已然让他达成目的。 至于其余事端……,这乾都水深,不可见底,若是深究,怕是会招来无妄之灾。 顾北川向来是个稳妥的人,自然不会莽撞行事。 他现在应该做的,是尽力去想一想,该选什么官职为好。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虽说接下招贤策之人,若是给出足够好的建议,朝廷是会给予官职的。 可这官职自然是有所限制的,不能你想做什么官,便给什么官。 最高等的,也不过秩数百石而已。 莫说两千石的大官,便是一千石,也是遥不可及。 不过顾北川也并不在意,他想出此法的本意,本就不是入朝为官,而是寻个保护伞罢了。 所以这官职,最好能是个虚职。 只要不掌权,身上的责任自然也便少了。 最好是能每日点卯一下,便能回家办公。 顾北川如是想着。 …… 督军参事府。 今日合该少督事王华当差,此时已临近傍晚,同僚们大抵都陆续下值,返回家中。 唯独王华,领了这苦差事,要在这熬上一夜。 本是不用如此的,可偏偏朝廷近来颁布招贤策,意图以此招揽能治理沧澜水灾的能人异士。 沧澜水灾是何等事? 那是关乎数十万黎民百姓流离失所的国之大事! 若是当真有这样的能人异士,早在春闱时便应当被选入朝廷才是。 又何至于此时再发一道颇有些惹人嫌的招贤策? 这毕竟是武朝时期的法子,时至今日,怕是已有几十上百年。 好好的科举之法不信,偏偏要采用上百年前祖宗传下来的东西。 合着大乾这百年是白过了不成? 当然,这些话王华顶多就是在心中腹诽一二。 叫他传扬出去,那是万万不敢的。 毕竟,这可是陛下和三公商议出来的法子。 他一介小小少督事,难不成当真以为自己比这些人都聪明不成? 衮衮诸公也好,当今圣上也罢,无一不是极聪慧之人。 他们又岂会不知这是个无用法子? 只是…沧澜郡发了水灾,朝廷筹集来筹集去,也不过堪堪筹集了三十万斤粮食去赈灾。 着实有些杯水车薪。 在赈灾一事上,已经够叫人失望的了。 若是在治水一事上还不装装样子,怕是会激起民变。 所以,这所谓的招贤策,不过是打出来给外头那些人看的招牌罢了。 真正的法子,还得到时候宫里拿主意。 只是招贤策这块招牌,虽说大家都心如明镜,对此不抱什么希望,可却万万不能表现出来。 反而要表现得对此事尤为重视,最好是摆出一副求贤若渴的姿态。 这才能叫天下人知道,朝廷当真在努力想法子! 只是,这便苦了他王华了。 王华今年已是四十有三,临近中年,身不由己。 又不是武将出身,不过是个执笔的文官。 十数年的为官生涯,非但没能把他推向高位,反而留下一身的毛病。 别的不说,单单这腰,若是久坐,便疼得厉害。 这一晚上于他而言,可谓是难熬得紧。 然而,就在王华面色发苦之际,便听见督军参事府外突兀传来一声高呼:“可有人当值?草民有要事相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39章:王华 王华闻言,半睁的眼眸陡然睁开,眉头微微拧起,颇为诧异。 督军参事府乃是朝廷的核心机构之一,文臣武将皆在其中任命,涉及的事务也多如繁星。 平日里,自然是人来人往的。 说句玩笑话,他们若是开个酒楼,怎么也得算是门庭若市。 可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当值的同僚都走光了,只剩自己这么个看着招贤策的“废物官员”在,能处理什么事务? 总不能当真是来接招贤策的吧? 王华思维跳跃,如是作想,可随即便摇了摇头,似乎也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笑到。 既如此,王华便揉着老腰,缄默起来。 希望外面那人,能知难而退,有什么事务,等明日再来办理。 可谁承想,外头那些人,似乎是跟他杠上了般,不停地喊。 喊叫便也罢了,竟还敢将督军参事府的大门敲得砰砰作响。 当真是岂有此理! 这是哪来的乡野村夫,懂不懂礼法,当这里是自家的农田不成,竟这般肆意妄为。 王华心中,登时便升起一股怒意。 忍着腰间酸痛,直起身来,板着脸,喝道:“督军参事府重地,何人喧哗?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砰砰砰! 对方闻言,敲门声非但没有消下去,反而愈演愈烈。 王华当即大怒! 他本还想把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已夜深人静,他也不想多做折腾。 主要是他这老腰也经不起折腾。 可现在对方是蹬鼻子上脸,一点不给督军参事府留情面。 既然如此,那便做好下狱的准备! 王华一手扶着老腰,便怒气腾腾地朝府外走去。 砰的一声,督军参事府大门洞开。 映入王华眼帘的,乃是三个年轻人。 一个微微眯着双眸,冷眼看着他,似乎是在为他分明在府内,却迟迟不来而愠怒。 看见此人,王华怒气进一步勃发。 老夫且还不曾言怒,你倒是冷起脸来了。 第二人,倒是剑眉星目,颇有股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温润之感,身上又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武道气息,叫人不敢小觑,只是气色有些不大好,似乎是许久不曾睡觉。 面对这样的青年才俊,若是平时,王华少不得要生出几分欣赏。 可现在,他只冷哼一声,便调转目光,看向下一人。 然而,只这一眼,便眉头紧皱,心中升起万千波澜,无数想法。 只因此人的身份来头,实在是太大,乃是镇北王独女,大乾安阳郡主! 王华不知道安阳郡主为何来此,只知道若是安阳郡主在,此前的种种想法,难免是要作罢的。 督军参事府就算再怎么势力庞大,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安阳郡主。 不说其身后的镇北王,便是如今这份事态,哪怕这位郡主犯了天大的事,只要不曾危及江山社稷,皇上怕是也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督军参事府少参事王华,参见郡主,不知郡主光临,有何贵干?”心念电转之间,王华便收敛心中所想,恭敬行礼道。 “王参事既身在府中,为何我等多次叩门,却是不见你出来迎接?” “难不成王参事便是这般任职的?” 王华闻言,心中一凛。 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呀! 这件事可大可小,小嘛,自然不算什么。可若是往大了说,便是渎职呀! 王华再度作揖行礼,语气诚惶诚恐,道:“临近亥时,同僚们都已下值。老臣又患有腰疾,腿脚不便,怠慢了郡主,万望恕罪。” 顾北川等人闻言,顿时眉头一皱。 这人看起来是在告罪,实际上却是话里有话。 什么叫临近亥时,同僚们都已下值? 意思是这本就不是值班时间,能理你就不错了。 再加上人家又有腰疾,腿脚还不便。 即便你是郡主,可若是仗着身份欺压这样一个老臣,怕是怎么也说不过去。 传扬出去,名声怕是也烂了。 顾北川微微拧眉,暗自叹息一声。 这就是官府中人呐,一言一行,都饱含深意。 这也是他不愿为官的原因所在:太累! 不论何时,不论何人,说的话似乎都不像是表面上那般简单,而是别有深意,需要细细揣摩。 大半的时间都花在揣摩上头的意思上了,又如何做事? 可你若是不这样做,便少不得被人孤立,落下个不合群的名声。 这样的名声,在官场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顾北川心底打定主意,定要选个闲散官职,最好能当个谁也不得罪,谁也不在乎的透明人。 如此这般,他才能继续大把赚银子,大把花银子的悠闲生活。 项芷柔也是极少的聪慧女子,又岂能听不明白王华话语中的意思。 一时间当的是柳眉倒竖,却又不好发怒。 若是发怒,岂不是正中人家下怀? 她虽说身份尊贵,可人在乾都,毕竟是为质的! 没人敢来招惹她,可她若是想招惹别人,自然也是殊为不易的。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咽下这口气,道:“招贤策可还在?” “招贤策?”即便是王华这样城府深厚,混迹官场多年的老官员,此时此刻,也不由得抬起头来,面上带着几分错愕,似是不确信,竟又开口再问了一遍:“殿下说的可是,招贤策?” 项芷柔冷声道:“若是耳朵不好,大可乞骸骨,还要本宫说第二遍不成?” 王华闻言,忙道不敢,只是心中却是觉着,今儿个当真是见了鬼了。 招贤策这等不着调的法子,竟还真有人信。 偏偏这人,还是安阳郡主带来的。 莫非…是镇北王那边来的人? 一时间,其眉头皱得更紧,心中涌起浓浓忧虑。 连当今圣上都对镇北王忌惮得紧,更何况他一介小小少参事? 再一联想,似乎镇北王就驻扎在沧澜郡,这沧澜水灾也是其最先发奏报传来的。 现在又让人来接招贤策…… 王华心中涌起惊涛骇浪,一时间竟是脑补了数个藩王造反,篡权夺位的剧本。 只是随即便听顾北川道:“我来接招贤策!” 此言一出,王华顿时愣住,少顷之后,缓过神来,眼眸瞪大,仔细打量起顾北川来。 随后,心中种种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镇北王怎么也是大乾亲王,战神一般的人物,就算真想做什么事,也不会派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来,还口口声声称要接下招贤策,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确定?”王华虽掩饰得很好,顾北川却依旧从其眼中看出了一丝轻蔑之色。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40章:怒斥皇帝 “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只是,莫要好高骛远。”王华恢复成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语气波澜不惊道。 项芷柔闻言,柳眉顿时倒竖,刚欲呵斥,便被顾北川拦下。 项芷柔身在局中,未必看得真切。 但他却是看得明白。 芷柔的身份地位虽高,但这里毕竟是乾都,不是北疆,有着种种掣肘。 相反,王华久居官场,什么刁钻话术不曾见过? 称一句人老成精也不为过。 项芷柔一介藩王之女,如何与这样的文官做口舌之争? 再者说了,他们本就不是来做这口舌之争的。 “阁下只需告知,负责此事的官员在何处便可。”顾北川含着笑,语气同样波澜不惊。 闻言,王华顿了顿,再度打量了他一番,随即心中便有了计较,也不再推脱:“我便是,你若要接下招贤令,我可为你办理流程。” 顾北川闻言,再度含笑,甚至还作了个揖,道:“有劳了。” 王华遂点了点头,不动声色,起身去做事。 约莫折腾了半个时辰,这原本空白的招贤策名录上,总算有了顾北川的名字。 还有一份写了足有三页纸的策论,将会被一同呈递上去。 至于能不能呈到仁宣帝眼前,那便两说了。 随后,顾北川一行人便这样走出督军参事府,项芷柔脸上依旧带着些许愠怒。 就连李东璧也是横眉紧锁,满脸冷色。 那王华虽说没直说,但不论话里话外,都摆明了不看好他们,甚至隐隐有些讥讽的意味,这叫他们着实有些……不爽。 反倒是两世为人的顾北川看得开,这样的老油条,你理会他作甚? 不过是平白扰乱自己的心绪罢了。 等到时候治水之策成了,直接用成果打他的脸便是。 远处,王华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摇了摇头。 先前顾北川在写那策论时,他也粗略地看了看,只觉一窍不通。 什么退耕还林还草,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治水是治水,与草木又有何等干系? 在沧澜江三百年的治水历史中,倒也不乏奇人异士,想出诸多脑洞大开的治水方案。 诸如改道,挖渠,建坝。 有些就算荒谬了些,但大抵也都和治水有关。 哪里像刚才那位年轻人,不谈治水,却偏偏要去谈什么草木。 沧澜江流域何其之广? 若是都中上草木,不知要枉费多少人力物力。 似这样的策论,莫说能不能呈到陛下眼前,就算当真呈到了陛下眼前,又能如何呢? 大概也只能搏陛下一笑吧。 而且是耻笑,甚至…嘲笑。 王华摇了摇头,只觉荒谬得紧。索性也不再去管,只关了门,返回参事府中。 …… 顾府,顾北川等人回来时,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异样。 府里头,好似来了人! 他们之所以选择夜间去督军参事府接那招贤策,为的便是避人耳目,不叫戏伶楼的人发现。 可现在看来…难不成还是被他们盯上了? 顾北川见着眼前灯火通明的顾府,眉眼低垂。 若只是一处宅子倒还好,他顾北川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的,便是这银子。 此处宅院毁了,再买一处便是。 可唯独……,郑健还在里头,若是被戏伶楼的杀手害了性命,真真是无妄之灾。 顾北川深吸一口气,道:“你们先回去,我且进去看看。” 闻言,李东璧丝毫不见动作,只抬脚往前走去。 他这尊半步罡境若是走了,顾北川区区一个初入的真气境,独自面对戏伶楼,无异于以卵击石。 项芷柔同样绕过顾北川,向着顾府大门走去,不同的是,她路过顾北川时,尚且瞪了他一眼。 顾北川被这一眼瞪的没脾气,只好苦笑着往前跟上去。 这戏伶楼既已打上门来,避无可避,那便不避了。 只是还没等三人走得近些,顾府大门便轰然洞开,完好无损的郑健探出头来,见是自家老爷,立即喜笑颜开,将大门完全推开,道:“老爷快请进,我已煮好了参汤,给几位热热身子,驱驱寒。” 李东璧见状,表露出肉眼可见的诧异:“你怎么还没死?” 郑健闻言,陡然呆立,一双眸子先是收缩,随后缓缓放大,直至失了神采。 ??? 自己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向来心善的李老爷怎地出了一趟门,好端端地便要我去死? “咳咳咳。” 顾北川急忙咳嗽,转移话题道:“府中可是来了什么客人?” 李东璧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故而缄默不言。 郑健幽怨地看了李东璧一眼,这才缓缓道:“正阳侯来了,说是要见老爷,已经在正堂等了片刻,脸色…似是不大好看。” “不大好看?为何?”一听是正阳侯,顾北川心中的重重顾虑顿时消散。 不论是谁,只要不是戏伶楼便好。 连带着项芷柔等人,也连带着松了口气。 “似乎是等了许久,还不见老爷回来,动了怒。”郑健犹豫着,终究还是说了实情。 顾北川一听,顿时就火了。 当真是好大的架子! 自己等人为何招惹上戏伶楼? 不就是应了这位正阳侯的邀,去给霍弃疾治病吗? 人家霍侯爷位高权重,手底下又有私兵,这戏伶楼不敢招惹,便只好拿他撒气。 相当于是遭了无妄之灾。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可以说是正阳侯无疑了。 况且,在顾北川遭遇危机时,连霍弃疾都赠了一百私兵贴身保护。 他这个始作俑者,却是如同消失了一般,丝毫不见踪影。 现在,顾北川刚接下招贤策,倒是出现了。 还真是合时宜得紧呀!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还敢在这发怒撒野,真以为自己是个侯爷,我便惧你三分不成? 噔噔噔! 顾北川怒气勃发,大步上前,就要去质问那正阳侯。 而这正堂里,仁宣皇帝已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因沧澜水灾一事焦头烂额。 直到现在,才有空出宫,先前已经去了霍弃疾处,见其大病初愈,顿时惊为天人! 遂特意赶来顾府致谢! 不过古往今来,反正自仁宣朝起,让皇帝登门致谢的,顾北川算是头一个了。 不过这小子偏偏不在家,叫仁宣帝一阵好等。 他心里还惦记着沧澜水灾的事,便不由得有些急躁,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噔噔瞪的脚步声传来,下一刻,便见顾北川大步踏进,朝着仁宣皇帝,只劈头盖脸就问:“你还有脸给我摆脸色?”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41章:大逆不道 此言一出,整个顾府正堂内仿佛陷入了绝对的寂静之中。 站在仁宣帝身侧的裴不让,虽是武道通神,整个大乾疆域也不见得能挑出几个对手来。 此时此刻,听见这话,也不免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北川。 面……面斥圣上?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自仁宣一朝以来,顾北川也算是独一份了。 仁宣帝什么身份? 乃是正本清源,拨乱反正,为大乾朝强行续命三十年的盖世帝王! 就连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面对其煊赫帝威,也时常胆颤心惊。 你顾北川一介白身,竟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举。 这一刻,高傲如裴不让,也不由得在心中为顾北川竖了个大拇指。 该说不说,不愧是下凡的文曲星。 自己就没有这等胆魄。 不过…感慨之余,心中又不免升起一丝忧虑。 犯下如此大错,皇上不得给你来个九族消消乐套餐? 否则皇室威严何以为继? 可…这顾北川是个妙人呐!是天底下难得的读书种子,最要紧的是,他是自己能接触到的,文化程度最高的人。 若是少了他,今后与人吹嘘…哦不,是分享自己的诗文佳作,怕是就没人信了呀。 一时间,裴不让竟是有些犹豫了起来。 自己是不是该跪地求皇上饶这小子一命? 不过这可不能白跪,从今往后,自己写出来的诗文,都得让这小子背书。 这样自己才能忽悠…哦不,是与更多人共同欣赏。 仁宣帝眉头微微一皱,倒是出奇地没有立即发怒。 因为他记着,自己在顾北川这,好像不是皇帝的身份,而是某个侯爵,至于具体是哪个侯爵,当初一时嘴瓢,如今倒是忘却了。 不过既然是侯爵,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君君臣臣的礼仪。 顾北川这般做,无非是大逆不道了一些,倒还没有到诛九族的地步。 “你怎么了?”仁宣帝决定还是先搞清楚状况,再做决断。 而此时的顾北川,全然不知自己已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依旧冷着一张脸,将自己遭遇戏伶楼袭杀一事,悉数告知。 仁宣帝闻言,顿时老脸一红,倒是原谅了顾北川方才的举动。 毕竟,给弃疾治病这事儿,是自己让他去的,而顾北川确实也做得很好。 还因此遭了许多无妄之灾,不说是性命攸关,但至少是为此担惊受怕了许久。 没道理人家为你尽心竭力地做事,你却还要治人家的罪。 仁宣帝是个讲道理的人,他只会治那些无用之人的罪过罢了。 “为了忙活此事,我可谓出生入死。你倒好,给个消息便不见了踪影。你晓得他们派什么人来杀我吗?罡气境啊!” 顾北川言之凿凿,好似罡气境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般。 裴不让憋了又憋,可顾北川这副语气,再加上那言之凿凿的样子,偏偏又只是个罡气境,这些话语落到他耳朵里头,实在好笑得紧。 终究是没能憋住,发出了奇怪的笑声:“嚯嚯嚯,嚯嚯嚯。” 唰! 顾北川目光如剑,看向裴不让,数落道: “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你不是很会打吗?会打有个屁用!” “人家举着刀要杀我的时候,你在何处?” 裴不让堂堂一尊疑似天人,头一次被这样指着鼻子痛骂,想还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于是心里头念叨:他是文曲星下凡,暂且忍他一忍。 待我学问超过他,定要叫他好看! 不过好在顾北川的怒气并非是针对他,骂了两句,见其没还嘴,便又调转矛头,指向仁宣帝。 “我是你的合作伙伴呐,又不是你府里头的仆人?” “治病救人这事,我帮你是情分,不帮你也是本分呐!” “为了这么点情分,我是出生入死呐。” “你呢?不曾派人保护我也就罢了,连些许的嘘寒问暖都不曾有呀!” “现在事情快要解决了,你倒是来了。” “来了便来了,还要给我甩脸色?” “你这个人,不会做人呐!” 仁宣帝被指着鼻子好一顿臭骂,脸色顿时青一阵红一阵,还不好发怒。 毕竟,人家是为你做事才造了这般的罪。 你又怎么好意思去责备人家? “咳咳,谁…谁说我不会做人?” “前些时日,府上有些进贡…有些他人献来的天才地宝。” “你连遇袭杀,又如此操劳,想来气色是不怎么好的。” “明日我便让不让送来,也好与你补补身子,你看这样如何?” 顾北川闻言,撇了撇嘴,很不想就这么原谅了仁宣帝。 但转念一想,人家毕竟是侯爷,自己一个商贾,就算受了些委屈,又能怎么样呢? 把人家训斥一顿,已然是极限了。 这在乾都的生意还得继续做,正阳侯的名头还得继续用呢。 唉,于是他哀叹一声,道:“不过百年的我可不吃啊。” 当初那棵迎来的百年雪参,可谓叫他记忆犹新。 如今他才刚刚突破真气境,体内真气储量,少得可怜。 若是能有多几株类似的天才地宝,倒是能叫他锤炼真气的速度加快不少。 在当前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下,无疑称得上是救命稻草了。 听见这样的话,仁宣帝也好,裴不让也罢,都是有些嘴角抽搐。 近些年来,仁宣帝的赏赐极少。 而但凡是得了赏赐的官员,无一例外,俱是跪地谢恩,高呼万岁。 哪怕是些许出阁的举动,也不敢有。 可到顾北川这……他竟…竟还挑剔起来了。 “放心,俱是百年以上的天才地宝,你既治好了弃疾,我还能亏待你不成。” “至于这区区戏伶楼,不过阴沟里的老鼠罢了。” “不让,你即日起便带人在城内好生搜寻一番,但凡遇着这些个混账东西,准许你当场击毙!” 裴不让闻言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只是不知为何,顾北川看着那副笑容,总觉得瘆得慌,眼睛里像是……藏着凶光! “不让的实力你也是知道的,既有他出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想来是要绝种了。如此这般,也算替你出了气。” “另外,弃疾于我大乾而言,至关重要,你治好了他,我是还要额外赏赐你的,你且说说,想要些什么?” 仁宣帝靠着椅背,颇有些惬意。 霍弃疾的肺病痊愈,已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听见的难得的好消息了。 于是心情大好,否则也不容顾北川这样胡闹。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42章:病灶 想要什么? 这样大的口气? 顾北川眉头微拧,想着自己这段时间,确实是出生入死,于是也不客气,便直抒胸臆道:“我要入朝为官。” 仁宣帝闻言,眉头微皱。 入朝为官? 这番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不稀奇,可从顾北川嘴中说出来,却是难得的稀罕事。 “有些...不好办。”仁宣帝脸色微红,说出这番话。 大乾祖制便是以科举选拔人才,授予官职。 即便他是帝王,可若是随随便便挑个人,便叫其入朝为官。 势必会引起各方党派不满。 当然,他大可无所顾忌,放手施为。 只不过这样...不利于掌控朝堂。 可若是顾北川坚持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切,就知道你做不到。以大乾科举取士的祖制,当今圣上又不是先皇帝那等卖爵鬻官的昏君,即便你是侯爵之身,若想叫我入朝为官,怕也是千难万难。” “所以说,老兄呐,以后做不到的事,莫要随便承诺,我这人,会当真的。” 仁宣帝听闻此言,脸上可谓青一阵红一阵。 他身为帝王,类似“想要什么赏赐”之类的话,自然是时常挂在嘴边的。 平日里也不可能有人胆敢如此顶撞他,可偏偏...遇着顾北川这厮了。 呼! 仁宣帝吐出一口浊气,压抑着心中怒意,道:“你为何突然想做官了?” “还不是那该死的戏伶楼闹的?” “林赋告诉我,若想躲开这群阴沟里的老鼠,便得让朝廷注意到自身。” “既然如此,入朝为官亦或是爵位加身,便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我是一介白身呐!祖上又是商贾出身,何来的爵位余荫?” “爵位之路尚且断了,自然便只剩入朝为官这么一条路了。” 仁宣帝一听,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戏伶楼这等人,称得上是阴沟里的老鼠。 论正面作战能力,大抵是不值一提的,可耐不住,人家会藏啊! 以裴不让疑似天人的实力,若是找得到,自可轻易歼灭。 可若是找不到呢? 再者说了,裴不让在时,这群阴沟里的老鼠噤若寒蝉,不敢造次。 可若是他走了呢?老鼠们势必是要爬到地面上来呼吸觅食的。 到时候,顾北川的处境便可见一斑。 如此看来,大抵还是做官稳妥。 刚刚念及此处,还不等仁宣帝细想,便听顾北川抱怨道:“我想起来了!当初在淮南时,你曾问过我如何治理那群生活在崖余山脚下的北蛮人。” “当初你可是言之凿凿,要为我请功的。” “这事可曾传到陛下耳中?派去北蛮的官员可曾定下?” 若是这件事已经有了成效,那他顾北川怎么说也是大功一件。 凭借这份献策之功,入朝为官大抵是不难的。 “咳咳咳”仁宣帝脸色微微泛红,道:“近日以来,朝廷事务繁多,陛下也是夙兴夜寐,繁忙得紧。” “我多次通传,也不曾上达天听。” “倒是想帮你问问情况,只是,有力不逮呀!” 此言一出,还没等顾北川作答,反倒是站在一旁的裴不让,脸色先怪异了起来。 陛下不愧是陛下,没承想,撒起慌来,竟也是这般脸不红,心不跳。 确实比我等直肠子的武将要强上不少。 然而,这番话落在顾北川耳中,无疑又遭到了其鄙夷。 “老哥呀老哥,不是我说你,北蛮族事关北伐大业,乃是国之大事!” “我与你在淮南说起时,已是一月之前。没承想,时至今日,此事竟依旧没有得到实施,这是你的失职呀!” 轰! 此言一出,就连裴不让都不禁冷冷打了个寒颤。 这文曲星下凡就是不一样,当真是什么都敢说。 这项上的人头能保住,还真是不容易。 呼! 仁宣帝又长出一口气,只觉与顾北川交谈,当真是个有难度的技术活儿。 他高居帝位几十年,早已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境。 可即便如此,面对顾北川时,依旧是额头青筋暴跳,已有数次忍不住想要发怒。 可转念一想,顾北川说的又有几分道理,他着实没有发怒的由头。 最终只能于心底叹息一声:不知者不罪。 “不过好在,我也没有全指望你,而是自己去寻了法子。” 这混小子,气人当真是有一手。 仁宣帝耐着性子问:“你自己寻了什么法子?”若是有可能,还是帮一下这小子为好。 以他的才能,若是能入朝为官,倒也是我朝之幸事也! “招贤策呀!” “你不曾听说吗?据说都已经发布小半个月了,虽说是武宗时期传下来的法子,不怎么受待见,可毕竟也是条门路。” 仁宣帝闻言,眉头微挑,诧异道:“招贤策?” “如果我所记不错的话,此番招贤策,求的乃是能治水的能人。” “若是能给出合理建议,缓解沧澜水灾,为数十万灾民争取难得的喘息之机,无疑是大功一件,倒也确实有入朝为官的可能。” “只是...你还会治水?这可是遗留了三百年之久的疑难杂症,不知叫多少古圣先贤扼腕叹息,你能治好?” 仁宣帝的语气中,无疑是充斥着浓浓诧异与不信任的。 这一天,即便是顾北川也能听得出来。 只不过他并不在意,反而言之凿凿道:“他们即便是有几分治水的本事,可也都用错了方向。” “这治水便和治病一样,若是没有寻对病灶,怕是不论如何努力,都是无济于事。” 仁宣帝闻言,顿觉惊奇。 这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把治水比喻成治病,这样的角度,倒是新奇得紧。 “那么依你所说,这三百年里的诸多治水大才俱都是找错了方向,使错了力?” “不错。”顾北川颔首,以示肯定。 “既然如此,想必这病灶定是十分隐晦。若无慧眼,怕是非寻常人能得之。” “不错。”顾北川再次颔首,以示肯定。 “那你呢?可是知晓这沧澜江的病灶之所在?” “自然知道,我不仅知道病灶之所在,还晓得如何对症下药。”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43章:阐述缘由 仁宣帝闻言一愣,随即只是无奈地摇头。 若说顾北川之前的一系列话语尚且有几分可信度,那最后这句,便纯属无稽之谈了。 沧澜江是什么? 大乾的母亲江! 全长六千多公里,流域更是接近百万平方公里! 哪怕整个大乾疆域,也只盛得下沧澜江的三分之一。 可即便是这三分之一,也叫古往今来,三百年内,无数治水名士扼腕叹息,闻之色变。 而顾北川是什么人? 不得不否认,这小子确实有几分才学。 若是论作诗作词,更是行家中的行家。 做起生意来,也是一把好手。 但是……他可曾去实地考察过? 可曾去一趟江边,看那奔流不息的滔滔江水? 这些都没有做过,凭借其还不曾及冠的年纪,说出这番话,着实是没什么可信度。 哪怕仁宣帝对其素来欣赏,此时此刻,也只是一笑置之。 顾北川却好似并未察觉似的,反而来了谈性,将自己从沧澜水域册中的诸多领悟,娓娓道来。 “依我看,若想治理沧澜郡这一小段流域的沧澜水灾,主要精力不应当放在沧澜郡上,而应该放在距其不远的天原郡上!” 仁宣帝闻言,挑了挑眉,心中愈加无奈。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口口声声说要对症下药,结果生了病的分明是沧澜郡,你却要跑去治理天原郡。 若是他记得不错,天原郡那里虽说向来苦寒,但沧澜江可不曾发过水灾! 这样子的“对症下药”,岂不是无稽之谈,徒增笑尔? 只是见顾北川兴致正浓,仁宣帝倒也没有打断他。 “为何?” “这就要从沧澜郡的病因说起了!” “先皇帝时期也好,武宗时期也罢。那般多的能人志士曾欲治理沧澜江,施行了诸如改道分流,堵不如疏等各项措施,俱都不尽如人意。” “又为何?” “只因沧澜郡附近流域,有一大问题!” “河床水势太高!” “疏通也好,改道也罢,一旦动了堤坝,那般高的水势,一泄而下,便是天倾之势!” “所以,若是不解决这个问题,想出再多的办法来,也是枉然。” 听闻这一席话,仁宣帝的眼眸可谓越来越亮。 因为顾北川说的,正是朝廷这些年正发愁的! 历年来,沧澜江的堤坝可谓修了又修,如今已是数倍于寻常楼房的高度。 这样高的水位,旱期还好,尚可治理一二。 若是到了汛期,便是洪水滔天,想要治理,当真是痴人做梦。 沧澜水灾这件事,仁宣帝想的本是筹集到足够多的赈灾钱粮便作罢。 随即再颁布圣旨,敕令沧澜郡百姓每逢汛期,便暂时疏散,另觅去处。 实在不行,朝廷再出一批钱来给他们修缮房屋便是。 这样的法子,仁宣帝也知道,是治标不治本。 只是……为之奈何? 河床水势太高,分明就是个无解的难题! 可现在,听顾北川这话,似乎是有解决的法子。 那岂不是意味着... 其眼眸顿时大亮,催促道:“说下去!” “我还是那句话,凡事都要对症下药。” “想要解决此难题,就必须找到病灶所在!” “寻常江河,地势就算再高,也不过就高那么一小段。” “哪里有像沧澜江这样,沧澜郡周遭流域,河床水位皆是高得吓人,称一句天上江也不为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就说明,沧澜流域的高水位,并非先天便有,而是后天形成的。” “那么如何让水位越来越高呢?无他,往水中加泥土和流沙便是!等它们沉到水底,水位自然会升高。” “你是说,有人往沧澜流域里倒了大量泥沙?”听到这里,裴大统领不甘寂寞,发表“真知灼见”。 顾北川闻言,目光如炬,竟是点了点头:“不错!” 啊? 这话一出,连裴不让自己都愣住了。 他方才那番话,不过是见气氛有些严肃,调侃一二,顺便彰显自己的存在感罢了。 这...你怎么还当真了? 有人往沧澜流域里倒泥沙? 这得有多大的量? 莫说他只是疑似天人,即便他就是天人,且沟通的天地元素还是土属性,也不可能倾倒足以让沧澜流域水位上升的泥沙呀! 那是一个让天人都感到咂舌的天文数字! 再者说了,若是堂堂天人,想杀人只管大开杀戒便是,以天地之势发动攻势,哪怕是屠杀成千上万的寻常百姓,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和精力,何需用这等费时又费力的手段,岂不是舍本逐末? 裴不让觉得自己不但没有活跃气氛,反而叫现场气氛更加严肃了,顿时有些尴尬,遂缄默起来,不再言语。 仁宣帝闻言,也是止不住地摇头,心中生出些许失望之色。 虽说本就没抱有什么希望,可...万一呢? 万一顾北川当真能解决沧澜水灾,那可是大功一件!无疑是解了他当下的燃眉之急! 只可惜,到底是未曾及冠的孩子,虽有才华,说话做事,却都稚嫩了些。 这想出来的缘由,当真与孩童无异。 有人往沧澜江里头倒泥沙?这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仁宣帝本想长叹一声,只是他还不曾叹息,就听见顾北川继续道:“只是这倾倒泥沙的,却不是人,而是沧澜江它自己!” 嗯? 裴不让瞠目结舌,仁宣帝眉头紧皱,均是有些不理解顾北川这话。 “诸位试想一下,一条河流,若是上游有泥沙俱下,那这泥沙,究竟是落在了上游,还是下游?” “自然是下游,毕竟河水是会流动的。”裴不让没忍住,主动发言。 仁宣帝听到此处,却是眼眸一亮,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厉声问道:“那这上游的泥沙又是从何而来?” “这就要涉及我一开始说的问题了——天原郡!沧澜郡流域中的泥沙,都是江水从天原郡里带来的土壤!” “土壤?这江水好端端的,河床也没有崩塌,何故会带下来那般多的土壤。”仁宣帝心中再次升起疑惑,眼眸中光芒有所消退。 顾北川的逻辑,依旧没有讲通。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44章:细谈 仁宣帝闻言,心中不由生出遗憾。 说实在话,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竟真生出顾北川能解决沧澜水灾一事的希望来。 只可惜...到头来,这逻辑依旧是讲不通的。 这土壤,众所周知,都紧实得很。 否则的话,如何能承受得住大活人站立其上? 即便是遭受湍急江水的冲刷,短时间内,也不会崩塌。 若是时间长了,那倒确实是会被冲刷掉些许土壤。 但肯定不多! 不可能达到让沧澜郡流域河床上升的地步! 毕竟,那可是一个叫堂堂天人都咂舌的天文数字啊! 所以,说到底,顾北川这番话依旧是没有逻辑的。 倒在了最关键的一环! 似乎是看出了仁宣帝眼中的遗憾,顾北川却并不在意,反而问道:“陛下可知,这天原郡与周遭郡县,有何不同?” 仁宣帝闻言,微微一愣,回忆起脑海中关于天原郡的奏报,缓缓开口:“处苦寒之地,终日大风。” 顾北川闻言,满意一笑,道:“便是这大风坏了事!” “大风坏了事?大风确实是叫天原郡百姓苦不堪言,最为严重时,甚至能摧毁房屋,也算得上是不小的灾害了,只是,这天原郡的大风与沧澜郡的流域,又有何关系?” “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呀!” “不,这里头有天大的干系!” 仁宣帝越来越疑惑,顾北川却是越说眼睛越亮,仿佛蕴着光一般。 “老哥你仔细想一想,土壤为何那般紧致?” “是因为里头有水呀!” “这水不能多也不能少,若是多了,便成了稀泥。若是少了,也就成了天原郡的土!” “天原郡的土?与别处有什么不同?”仁宣帝眉头紧皱,他虽是皇上,高居帝位,但不可能每个郡县的诸多事宜都亲自过问。 所以只是大概有个印象,知晓这天原郡的土壤并不肥沃,难以耕种,再加上风灾,所以历年来都穷得发紧,朝廷每年都要为其减免不少赋税。 至于这土壤具体有什么问题,反倒是不知了。 “老哥平日里可晾过衣服?” “你要知道,在有风的地方晾衣服,是比在寻常地方晾衣服,要快上不少的。” “何解?” 仁宣帝闻言又是一愣,刚才不是还在说天原郡的土壤吗?怎的好端端地,又说到晾衣服上了? 他乃是堂堂帝王,平日里的龙袍冕服,俱都是宫娥太监们打理妥当的。 故而,对于这晾衣一事,确实有些不大明白。 于是他将目光转向了裴不让,裴不让虽说也身居高位,但不至于连晾衣服都不曾见过。 此时见仁宣帝看来,知道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立即便拍着胸膛,豪言道:“是有这么个道理。” 言语之中透露出的自豪感,仿佛自己不是个五大三粗的禁军统领,而是学究天人的儒道大家一般。 仿佛自己刚才说的,不是什么晾衣服这等家长里短的小事,而是惊天的道理和学问。 不过好在,这段时间以来,仁宣帝见惯了裴不让的折腾,便不曾放在心上,而是朝着顾北川点了点头,道:“即便如此,又能说明什么?” “这里头能说明的东西,可就多了。” “首先,我们得搞清楚其中的缘由,为何在风大的地方晾晒衣物,便会快上许多呢?” “因为这风,能带走衣物中的水分呐!” “同理,天原郡常年大风,土壤中的水分自然也就被带走了,常年累月下来,也就成了……风沙土!” “风沙土?何为风沙土?”仁宣帝皱着眉头发问。 “即颗粒细小,没有黏性,好似沙尘!” 轰! 此言一出,仁宣帝脑海中的某根弦,好似通了一般! 之前顾北川顾左右而言他,说的一大堆有的没的废话,此时此刻,竟都在其脑海中串联起来! 好似沙尘! 虽说他是养尊处优的皇帝,可沙尘是什么,他大抵还是知道的。 那东西,大风即可轻易吹起! 吹起之后,若是到了沧澜江面,遇着水汽,想必便会凝结成块,掉入江中。 最后,这本该是落在天原郡流域的泥沙,却因为河水流动,统统到了沧澜郡! 这才导致了方才顾北川所说的天上江现象! 也正是此现象,折磨了大乾足足数百年,难倒了不知多少治水的能人志士! 可现在,这个缘由,竟然被一个年纪尚小,甚至不曾及冠的少年郎想出来了! 当真是...当真是我大乾之幸啊! 仁宣皇帝心中,此刻可谓又惊又喜。 难怪方才他说那些前人都不曾找对病灶,所以只是白费功夫。 沧澜流域的水灾,源头却在天原郡! 这叫人如何能想得到?不白费功夫才有鬼! 仁宣帝长叹一声,看向顾北川的眸子中,异彩连连。 “有时候,我倒真想把你这脑子挖开来看看,里头究竟是些什么东西,竟让你有这等异于常人的想法。” “了不得,当真是了不得啊!” 顾北川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 挖脑袋?我还切片实验呢,你以为现在还是后世啊? “且说吧,你将这些告诉我,有何诉求?” 仁宣帝是个极聪慧的人,亦或者说,若是不聪慧,只怕也难以执掌三十年地位,经历诸多风雨,亦是不曾动摇。 这些东西,都是顾北川想出来的。 若是不告诉他,等上报了朝廷,功劳便都是他的! 可现在既然告诉了他,便相当于是分了一杯羹。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更何况,顾北川还是商贾出身,什么都讲究一个等价交换。 所以,仁宣帝断言,顾北川告知这些,定然是有所求的。 果不其然,顾北川闻言后,笑着点了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 “老哥毕竟是侯爷,虽说也不是时常能见着当今皇帝,可比起我这等白身来,希望无疑是大了许多。” “所以我希望,老哥能代为转达,至于功劳,我要的不多,够一官职而已。” 仁宣帝闻言,笑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45章:大幕拉开 仁宣帝笑了,打趣道:“你不是已经接了那什么招贤策吗?又何须劳烦老夫走这么一趟。” 顾北川闻言,顿时露出苦笑。 且不说招贤策本身就不靠谱,就是在督军参事府遇见的那位少参事王华,以他们之间的过节,只怕也不会让顾北川如愿。 所以,从头到尾,顾北川便没有完全指望招贤策。 入朝为官的途径可以是招贤策,但是代为禀报的人,却不能是督军参事府的人! 必须要有一个足够有分量,能面见圣上的人,替他通传。 若是正阳侯今日不来,他明日也是打算去一趟霍府的。 不过现在倒是恰巧赶上了,便与之说了。 至于功劳,顾北川确实不需要太大。 他甚至还希望能尽量小一些,到时候能在朝廷做一个不起眼的小官,便也知足了。 最好是没什么事情,只需每日点卯一番即可。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跟正阳侯说的,毕竟,这多少也算是个人情。 “招贤策毕竟是武宗时期流传下来的法子,在宫里头不受重视便也罢了,即便是外头,督军参事府那些个做事的人,也不见得能有多种事。” “指望着他们将我的策论呈递到皇上眼前……”顾北川摇了摇头,叹息道:“不靠谱。” “那我就靠谱了?你也不怕,我将你这功劳贪墨了?”仁宣帝笑呵呵地说。 顾北川闻言,也笑了:“你不会,戏伶楼的人虽说欲杀我而后快,但咱们大乾的人,还真不一定能杀得了我。” 仁宣帝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想起了这小子身后错综复杂的关系。 别的暂且不论,这镇北王弟的宝贝女儿可是倾心于他,且被这混小子迷得死去活来。 这要是杀了他,安阳自然是不答应的。 再者,便是弃疾了。 这孩子,向来知恩图报。 顾北川治好了他多年的肺疾,此时此刻,在这孩子心中,怕是早已将顾北川当作恩公一般对待。 若是杀了他,又如何向弃疾交代? 霍弃疾乃是仁宣帝指定的,大乾新一代军事力量的扛鼎之人。 他万万不愿其与大乾,与朝廷之间有丝毫的嫌隙。 所以...别人暂且不论,光是这两人,就得让想杀顾北川的大乾人好生掂量掂量了。 所以,从某种角度而言,他还真就没说错。 这混小子,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杀的。 仁宣帝无奈地点了点头,答应道:“好说,直接让你入朝为官我不一定做得到,但此事,定然帮你办得妥妥的。” “你这份关于天原郡才是沧澜水灾源头的策论,我定当将其原封不动地,呈递到陛下跟前。” 听见仁宣帝这话,顾北川算是松了口气,心中大石彻底落地。 一旦为官,戏伶楼的老鼠便将对他避之不及,从今往后,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见他这副模样,一旁的裴不让却是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好家伙,这顾北川,脑子缺根弦呐! 被人卖了还要帮着别人数银子。 陛下本就是皇帝,你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这份策论便已经上达天听,何须再让人代为传达? 也就是说,陛下什么都没做,便得了顾北川的感激。 而这货...还搁那儿傻乐呢。 若这就是大乾文坛执牛耳者,那...大乾文坛未来堪忧啊! 裴不让顿感天之将倾,需要自己这样真正具备才华和学问的人站出身来,取代顾北川,为大乾文坛拨乱反正,正本清源! 此事,我裴不让义不容辞! 顾北川算什么文曲星下凡?挺多是个蠢笨之人,这大乾文坛,还得靠我裴不让啊! …… 翌日清晨。 乾德殿内,晨曦自天穹洒下,照耀在身穿或绯色或蓝色官服的官员身上,叫人不由得微微眯眸。 今日的天气倒是极好的,只是这大殿内的气压,却依旧是低得令人发指。 关于沧澜水灾一事,他们已经连着讨论了数个朝会,可即便如此,也不见讨论出个子丑寅卯来。 反倒是叫一众大臣,颇为心力交瘁。 主要原因便是以杨槐为首的世家派系,死活不肯出钱捐粮。 清流们自然是和仁宣帝一条心,对其大肆抨击。 可...又有什么用呢? 这捐粮一事,本就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人家不愿意,你还能拿刀架在人家脖子上不成? 这事,终究是个牛皮糖,扯来扯去,却是扯不出个结果。 也不知,今早这次朝会,能讨论出个什么。 众清流暗自叹息,世家党派们却默不作声,如同老僧入定。 杨槐给他们的主意便是:躲! 不论陛下和清流们说什么,咱们只管躲着便是,也不接话茬,看你们能如何? 他们能等,沧澜郡的灾民们可不能等,到时候情况一旦生变,朝廷只得乖乖放粮。 届时,这桩事也就过去了,谁也挑不出他们的毛病。 杨槐眯了眯眼睑,作假寐状,同时准备迎接来自仁宣帝的狂轰滥炸,指桑骂槐。 然而,等了一阵子后,却发现仁宣帝依旧冷静,甚至坐在龙椅上,笑嘻嘻地看着他。 顿时,杨槐心中咯噔一下。 陛下露出这般做派,难不成,是事情有了什么转机? 太子项百川和渊王项龙渊见状,也暗暗打起精神。 因为此事,渊王可是被太子摆了一道,现如今时时刻刻都想着找回场子。 太子则是怡然不惧,见招拆招。 储君之争,本就是尔虞我诈,刀光剑影。 人家刀剑都架在你脖子上了,你还给人家留情面不成? 项百川虽说颇为仁厚,但...,他的仁厚不会用在这种地方。 危急时刻,要争! 最好能争得头破血流! 这才是一个储君良好的品质! 也是仁宣帝,想从他们身上看到的!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喊礼太监高亢尖锐的嗓音响起,朝臣们心中一凛,意识到,这一天的战争,开始了! “臣,有本要奏!” 在一片默然中,太尉张浪站出身来,目光锐利,言之凿凿。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46章:朝堂风雨 “卿有何奏,速速道来。”仁宣帝眉眼低垂,喜怒不形于色。 只是张浪闻言,嘴角却在不经意间,勾勒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随即,便用一种苦大仇深,忧国忧民的语调,声情并茂道:“陛下,时值沧澜水灾一事,已有半月。” “三十万斤粮食虽多,但沧澜一郡灾民,少说也有数万之众,怕是已然消耗殆尽。” “我等,怕是要重新募集粮食。杨太傅,你说是吧?” 杨槐闻言,低垂的眉眼微微一皱,点了点头,语气古井无波:“沧澜水灾乃是头等大事,自然是要抓紧治理的。” “若是放任灾情恶化,死上些许灾民,怕是要引起哗变的。” “杨公深明大义,我等自叹弗如。”张浪竟是在这朝堂之上,朝着杨槐,深深鞠了一躬。 杨槐见状,眉头便皱得更紧。 一众世家派系的官员,也是心中纷纷咯噔一下。 今日这架势,似乎是要有些不妙了。 “为缓解沧澜灾情,张某不才,虽是残缺之身,却也愿为朝廷献上一份绵薄之力。” “且愿耗尽家资,献上十万斤粮食!” 轰!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尽哗然。 十万斤粮食是多少? 对于朝廷而言,自然不算是什么。 但是...这十万斤可只是张浪一家出的! 若是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一人十万斤,那累加下来,无疑是个极其可怖的天文数字。 多的不说,治理沧澜水灾反正是绰绰有余了。 最关键的是,张浪什么身份? 太尉,三公之一! 他都捐赠了十万斤粮食,那杨槐身为上公太傅,官位还在张浪之上,若是只捐赠个数千上万斤,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张太尉这是……把杨太傅架在火上烤啊! 众官员纷纷侧目,却又低下头来,也不吭声,只静观其变。 这朝堂之上,要说党派,还是清流和世家的人多。 至于张浪一系,反而是最少的。 可即便如此,他们却又是最不容忽视的! 因为张浪代表的乃是陛下! 所以,眼下是陛下要和杨太傅掰掰腕子,这等事情,掺和不得。 至少...在自家派系大佬表明态度之前,掺和不得。 杨槐闻言,心中冷笑,却是没有急着回答。 因为……魏青还没有表态! 在治灾这样的大事上,按理来说,清流会无可争议地和皇帝站在一起。 但,凡事都有例外。 而这件事的例外就是...清流太穷了! 若是当真有钱,又怎么可能称之为清流? 当然,家里本来就有钱的除外。 在金钱的压力下,这群清流就算想和陛下站在一起,怕是也有心无力。 而御史大夫段青岩又是世家派系,不出意料会和他站在一边。 这样一来,朝廷三公,再加上一位上公,四人之间,便只有张浪一人大肆捐赠钱粮。 就算想掀起什么风浪,怕是也有力不逮。 杨槐嘴角慢慢勾起,道:“张太尉为了国家,竟愿意捐赠如此多的钱粮,实乃高风亮节,叫老朽佩服得紧。” “只是,丞相乃百官之首,又是三公之首,这表率之事,理应由魏相来做,张太尉,是否逾越了些?” “是啊,我等虽说同为三公,但丞相贵为百官之首,张太尉绕过魏相直接表态,虽说情义可嘉,但于礼于法,皆是不合。”御史大夫段青岩皱着眉头,如是说道,好似当真在为张浪坏了朝堂礼法而心有成疾一般。 这番话,若是平日里从杨槐和段青岩的嘴里头说出来,当真是荒谬至极。 叫人想看看,今儿个太阳是不是要打西边出来了。 唯独现在,却是再合适不过。 张浪在皇帝的授意下把杨槐放在火上烤,杨槐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借着张浪这把火,把清流之首的魏青放在火上烤。 这份急智,当真叫人咂舌。 然而,这一幕落在项龙渊眼中,却只令他嗤笑一声。 不论世家还是清流,皆是太子的支持派系,却能内讧成这样。 这太子的御下之道,便可见一斑。 他这声笑,便是在笑太子。 太子自然也是知晓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对于世家派系的心,颇有些凉了。 现在是夺嫡的关键时刻,这群人口口声声声称自己是太子党,却并未表露出多少支持自己的决心,反倒是处处在乎自己的利益。 这样的行径,着实让他有些寒心。 亦或者说,谁会需要这样的支持者? 且不说太子和渊王的内心想法,乾德殿内,随着太傅杨槐的一番话,文武百官的视线,可谓俱都聚集在了魏青身上。 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在众人的注视下,魏青怡然不惧,昂首挺胸,迈步上前,道:“诚如杨太傅所言,臣既为百官之首,更应以身作则,为我大乾计!为天下苍生计!” “如今沧澜郡遭逢水灾,数万百姓流离失所。” “这些,都是臣的责任呐!” “若非臣能力不足,治不了沧澜江的水,何至于年年酿成如此大祸?” “陛下英明,特意设下捐赠钱粮一事,好叫我等有了将功赎罪的机会!” “既然如此,罪臣又怎敢推脱?” “罪臣愿拿出全部身家,总计十一万斤粮食,捐赠给朝廷,以赈沧澜之灾!” 轰! 此言一出,朝堂上下,皆是震惊! “好!魏公高义!” “好!魏公真乃国士也!” “我大乾之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非魏公莫属!” 在清流们的一阵夸赞声中,世家派系官员的脸,却是变得铁青。 十一万斤粮食? 他魏青怎么拿得出来? 难不成收受贿赂了? 杨槐却是眼眸微微一凝,看了看端坐于龙椅之上,老神在在,好似假寐一般的仁宣帝,暗叹一声,感受到了此事的棘手程度。 魏青素来以清正廉洁著称,自然不可能贪污受贿。 这是他的职业道德,更是为人底线。 儒家讲究一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想要治国,首先就得修身! 若是连自身的德行都不能管理好,又如何管理一个国家? 这是圣人书中的道理,历来被这些清流奉为圭臬。 所以,魏青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收受贿赂。 唯一的解释便是,这钱粮,是别人给他的。 至于是谁,杨槐早已心知肚明。 清流们的钱如数奉还,世家们的钱二八分账? 当真是好算计! “魏相不愧为百官之首,为了我大乾的家国大业,竟能捐赠这般多的钱粮。” “只是...我听闻魏相生活素来节俭,也不知这般多的钱粮,是从何而来。” “奇怪,当真是奇怪!”杨槐摇头晃脑,好似当真在思索原因一般。 魏青闻言,却是皮笑肉不笑,道:“穷则思变,自然要做些营生改善生活的。” “噢!原来如此,也不知魏相做的究竟是何营生?竟能在短短时日内赚取这般多的钱粮,实在叫人,有些不敢置信呐!”段青岩瞠目结舌,一副寒门子弟瞻仰高门大户的神情。 魏青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只觉得恶心,语气更加冰冷三分:“与卿何干?” “段御史若是觉得本官行污受贿,大可弹劾。”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47章:交锋 段青岩闻言,嘴角微微抽搐,却很快掩饰过去,热络道:“魏公说的这是哪里话,魏公乃是我大乾栋梁,不论为人乃是才华,都是极好的。” “即便同为三公,我对魏公也是敬佩得紧,如何会做这弹劾之事。” 魏青闻言,却是冷哼一声:“我朝御史大夫,历来都有监察百官之职。依我看,还是莫要愧对了朝廷赋予你的权力,该查的时候,还是查上一查为好。” “免得大家心里头,都不安生。” 段青岩闻言,讪讪一笑,便不再多说,因为实在是说不下去。 魏青何许人也?清流派系之首! 其弟子胡俨,更是如今乾都文坛扛鼎之人。 那魏青为其师,其地位在大乾文坛比之只高不低。 御史大夫虽有监察百官之职,可若是弹劾一旦不属实,他怕是要被天下读书人的口水给淹没咯。 再者说了,至少在这件事上,陛下是一定会给魏青撑腰的。 所以弹劾魏青,注定是个没结果的事。 何必枉费心神。 只是...现在就连魏青这个向来以节俭著称的清流都拿出十一万斤粮食了,他们...要如何办? 段青岩颇有些拿不住主意,便将目光投向杨槐。 只见杨槐依旧老神在在,叹息一声,道:“魏相和张太尉均是为家国计的大贤,吾羞愧,不及也!” “不过臣这些年来,行商贾之事,倒也多少积攒了些银两。” “此次便效仿两位,捐赠粮食十万斤!” 此言过后,整个朝堂之上,俱都鸦雀无声。 好似山雨欲来风满楼一般,气压低得叫人窒息。 有官员忍不住抬眸看向高居于龙椅之上的仁宣帝,见其依旧假寐,不曾睁眸,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敢于抬起头来。 “杨公?此言未免有些不妥吧?” “方才段御史也都说了,魏相是历来节俭的人,我一介残缺之人,历来是被人瞧不起的,倒也做不来许多赚钱的营生。” “可是就连我等,都捐赠了足足十万斤粮食!” “杨家四世三公,与我们捐的一样多,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张浪用太监特有的嗓音说道。 语调中又带着若有若无的阴阳怪气,叫人听了,难免生出肝火。 可偏偏杨槐依旧一副老僧入定模样,没有丝毫过激反应,只动了动嘴唇,道:“话不能这么说,杨家虽说是四世三公,但朝堂上下都知道,我们历来是以诗书传家。” “又不是以钱粮传家,何故来的这么多财富?” “四世三公,乃是祖上挣下来的名头。若是抛去这个名头,真要论起来,杨家与诸位,也差不多。” “无非便是人多了些,可这人一多,开销便也多!” “族中到了年纪的子弟,总归是要读书的,现在的书又那样贵,只这一处,便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再加上其余方面,林林总总下来,能勉强维持府中生计,便已殊为不易,实在是没有闲钱。” “此番拿出十万斤粮食,族中子弟,怕是少不得要挨饿一番的。” “但为家国天下计,他们想来也是乐意的。” “即便不乐意,这个主也由老朽做了,实在不行,便将老朽这份吃食,分给他们便是。” “老朽年纪大了,吃多吃少无所谓,子弟们总归是要长身体的,不能缺了银两。” 杨槐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但大体上就一个意思:装穷! 这样的法子,莫说是清流们了,便是世家派系的官员们,都不由得有些嘴角抽搐。 这乾都五大世家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基本上整个乾都近半的财富,都落入他们五家手中了。 其余的便由大大小小的世家商贾分汤喝! 若是说他们穷,只怕整个乾都,便也没有富人了。 杨太傅这不是...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这人家哪能答应?不得跟咱们闹? 果不其然,张浪听闻此言后,脸色瞬间便难看起来。 却也没有当场发难,而是顾左右而言他:“以诗书传家?这么说来,杨家应当是为朝廷输送了不少人杰才是。” “为朝廷效力,乃是我大乾子弟的本分。”杨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是嘛?只是我怎么听说,杨家子弟尽是些榨取民脂民膏的货色?” “就比如,那位寿县县令?” 杨槐闻言,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咯噔一下。 他不恨杨家出了这等蠢货,只恨自己没能将其料理干净。 落在陛下手上,不知要留下多少把柄。 即便当初已然付出了那般多的代价,可事到如今,却依旧要被人拿出来说事。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老朽虽也想教导好族中子弟,可老朽毕竟只有一人,有些孩子,缺了教导,难免是要误入歧途的。” “不过还请张太尉放心,杨家家法森严,若是让老朽发现,族中子弟有谁不遵大乾律法,老朽定将严惩不贷!以正乾纲!” 杨槐一席话说的言之凿凿,张浪却并未给其留下丝毫颜面,依旧冷笑着道:“杨太尉,朝廷不养闲人。” “这钱粮和才能,势必是要沾上一样的。” “除了赈灾粮食以外,治理沧澜流域,也是当务之急!” 轰! 此言一出,众朝臣皆是面面相觑。 有些话,张浪未必说得很明白。但在场的都是人精,心里头都门儿清。 这番话,无疑便是说,要么出钱粮赈灾,要么解决沧澜水患。 二选一! 张浪不过一太尉,虽是三公,位置极高。 可他又是如何敢与身为上公的杨槐这般说话的? 这于情于理都不合! 除非...这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要动杨家了! 想到此处,众人心中纷纷一惊。 世家派系的众多官员,更是惶恐至极。 莫非杨家主猜错了?圣上现在就要除了我等? 这...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众人惶惶不可终日,想要妥协之际,杨槐不带丝毫波澜的声音再度响起。 “张太尉这便有些强人所难了,沧澜水患乃我大乾顽疾,数百年人,皆尽无人可解。” “我杨家子弟,便是再有才学,面对这等百年难题,也是有力不逮。” “杨家报效朝廷之心,毋庸置疑,天地可鉴。” “张太尉这样质疑,怕不是要叫忠臣良将寒心。” 这番话一出,惊慌失措的世家派系反而再次镇定下来。现场气氛,又陷入了莫可名状的寂静之中。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48章:治水策论 其实,杨槐这番话,说的也算有些道理。 沧澜水灾毕竟是遗留了上百年的大问题,试问朝堂上下,总共也没多少人能做到。 凭什么,就偏偏要让他杨家人来做? 就因为他们没有捐赠出叫朝廷满意的粮草? 即便是身后有陛下在撑腰,张太尉此言也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所以,杨槐用此话反驳,挑不出毛病。 张浪闻言,却是冷笑一声: “杨太傅可能是在高位上待久了,已经缺了些身体力行的素质。” “您做不到,不代表朝廷做不到。” 听着张浪的讥讽,杨槐脸上依旧古井无波,语气平淡:“是吗?也不知是哪位同僚,竟有这样的本事?” “可在殿中?愿现身一见否?” 见乾德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杨槐便微微皱了皱眉,诧异道:“张太尉?这是什么情况?” 面对杨槐的质疑,任凭张浪是宦官出身,皮肤细白,此刻也不由得被憋得脸色通红,一时间僵在原地。 满朝文武见状,顿时嘈杂起来。 魏青同样以手抚额,暗暗叹息一声。 这沧澜水患,本就是叫满朝文武束手无策之事。 你怎能拿这个与其交锋? 这不是明摆着给人台阶下吗? 当真是错失良机! 张浪遂也有些城府,但和杨槐比起来,终究是稚嫩了些。 若是陛下将此事交给我办就好了。 只可惜…我等终究是不得陛下信赖。 魏青感慨至此,也不由得幽幽一叹。 “杨太傅当真这般肯定?难不成这沧澜水患就是天大的祸事?这世上就没人能治得好它?” 张浪咬牙切齿,红着眼如是说道。 杨槐见状,勾了勾嘴角,叹息一声道:“我知张太尉忧国忧民,只是这沧澜水患,还真就是天大的祸事。” “想处理此等祸事,需得从长计议,万万不可听风就是雨。” “在没有充足把握之前,若是大动干戈,只怕是白费功夫,徒耗钱粮。” “那若是当真有人能解沧澜水患呢?”张浪继续发问。 “那……”杨槐眸光一闪,似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那便说明,这沧澜水患,也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是能治理得好的!” “至于杨公为何治理不好,大抵便要归功于能力问题了。”张浪脸色突然一变,先前的面红耳赤渐渐消失,反而是绽放出一缕笑意来。 他就这么看着杨槐,好似已然掌握了生杀大权。 “杨公方才口口声声说杨家报效朝廷之心毋庸置疑,可杨家子弟能力不足呀!” “别人能治的水,他们不能治呀!” “既然如此,那便从别的地方报效朝廷好了。” “沧澜郡正值水灾,钱粮方面的空缺,还是很大呀!” “恰好,杨家子弟都是做赚钱营生的好手。杨公又是深明大义之人,想来是不会推辞的。” 此言一出,乾德殿内再度陷入了寂静。 好似有风...吹了进来。 官员们纷纷抬头,彼此对视,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 魏青眼眸中绽放出夺目光彩,重重松了口气。 张浪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就说明他找到了能治水的人! 亦或者说,是陛下找到了能治水的人! 此乃大乾之幸啊! 和魏青的欣喜不同,杨槐却是沉默了。 御史大夫向来是个善辩的职位,只是这一次,段青岩张了张嘴,却愣是没能说出半句话来。 朝廷有难,杨公方才又口口声声说,杨家上下,报效之心毋庸置疑。 可现在,既然你处理不了沧澜水患。 可这赈灾的粮食,总不能再藏着掖着了吧? 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即使老辣如杨槐,此时此刻,也掉进了张浪精心构建的话语陷阱中。 下一刻,杨槐眼眸中幽光一闪,整个人再度上前一步,与张浪贴得极近。 古井无波的声音再度传来:“自然如此,只是...张太尉得向我们证明,这沧澜水患当真是可以治理的,否则……我怕族中子弟不服气呀!” 杨槐抬头,笑了笑,目光正好与张浪对上。 只不过,他没有从张浪眼眸中看到自己想要的心虚与慌张,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底气与胸有成竹。 “自然!”张浪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拿出一份策论:“这,便是治理沧澜水患的良方!” “只要按照其中所言,实施下去,不说药到病除,但至少也能见到些许成效。” 杨槐闻言,看着其手中的那一册策论,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张浪手中的东西不可能是假的,否则便是欺君之罪! 他闭上眼眸,微微叹息一声,道:“能否让我看一看?” 张浪闻言,嘴角微扬,道:“自无不可,杨公请便。”说着,便将手中策论递上前去。 杨槐接过之后,快速阅读起来。 起初还有些不以为意,只是越看,眉头便皱得越紧。 直至最后,整张已然是面沉如水。 “杨公觉得此策,如何?”张浪语气平淡,听在杨槐耳中,却不知为何,尤为刺耳。 “实乃...治水良策也!”杨槐闭着眼眸,硬生生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见杨槐这样言语,段青岩心中顿时一沉,再也忍耐不住,上前道:“能让两位如此称赞,这份治水策定当有其独特之处。” “不知可否让满朝文武,俱都看上一看?也好验证一番。” 杨槐闻言,沉默无言。 张浪闻言,则是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他知道段青岩这是依旧不信,亦或者说,不想让这件事就这样被定下来,所以才想把水搅浑,借满朝文武的目光,来审视这篇治水策论。 历年来,不论文武,意见总归是会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再者说了,即便只论文官,其中也有诸多派系。 以往的策论,就算写得再好,怕是也不能服众。 总会有人挑出些错来。 但是...张浪笑了笑,依旧不曾有多少动作,只是道:“自无不可。” 他对这篇策论,有十足的信心!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 349 章:论断 就这样,一份策论在朝堂上反复传递,叫人观看。 朝臣们看完之后,俱是一脸懵逼,甚至是有些找不着北。 这…说的都是什么? 然而,有治水方面相关经验的朝臣们看了,却立即惊为天人。 沧澜郡水灾的源头竟在天原郡! 原来还能用退耕还林还草这样的法子来治水! 大开眼界,当真是大开眼界! “诸位以为,这治水的法子,如何啊?”张浪眯着眼睛,如是问道。 “这.....”众官员一时间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主要是他们也不曾治过水,如何知道这里头的门道。 反正...以他们的角度来看,分明是沧澜郡的水灾,却非要扯到天原郡头上去,还要种植什么草木,当真是荒谬。 可...能这么说吗? 张浪乃是当朝太尉,身后为他撑腰的更是皇帝,若是没有几分把握,怎么可能敢把这份策论拿出来? 相反,既然能拿出来,就说明这份策论是有东西的! 他们既然不懂,就不要多说为好。 否则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是要被人弹劾无能的! 就在大部分官员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时,突然便有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好!这份策论,实乃当世之最!” 众人闻言,急忙望去,却见是治水世家出身的洪权! 这位,可是现如今大乾在治水一道上的权威! 只要他说好,那这份策论就肯定没问题! 啪啪啪! 一时间,朝堂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鼓掌声,以及交口称赞的赞叹声。 “好啊!实在是难得的好法子!” “竟有人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天上江,退耕还林还草,这等精妙的法子,我等就算是再学个十年!怕是也万万想不出来!” “望尘莫及,望尘莫及也!” 张浪闻言,自是喜上眉梢的。 “如何?杨太傅?” 杨槐闻言,却是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杨太傅不会是忘了刚才说的话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 杨槐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迫不得已之下,只得叹息一声,道:“此次赈灾,杨家愿出四十万斤粮食。” “微臣同样如此,段家也愿出四十万斤粮食!” “杨家!杨家也是!” 事情到了这等地步,情况已经再明显不过。 五位世家家主也不是傻子,自然知晓何为审时度势。 “我还有一事不明,希望张太尉解惑。”杨槐道。 “自然,本官是很愿意替张太尉解惑的,您直言即可。”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任务后,张浪自然是喜上眉梢的。 “不知是哪位高人,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此言一出,朝堂上瞬间寂静下来,人人竖起耳朵。 这件事,不仅杨槐想知道,他们同样想知道。 张浪闻言,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向了高坐于龙椅之上,好似不问朝堂,一直在假寐的仁宣帝。 也不知为何,一直在假寐的仁宣帝,此时却睁开了眼睛,看向张浪。 “杨太傅想知道,你便告诉人家,看朕作甚?” “诺!”张浪恭敬行礼后,这才说道:“此策,乃是从招贤策而来!” 招贤策! 这三个字一出,在场众人心中,无一不是震撼莫名。 怎么会是招贤策啊? 这玩意自武宗朝过后,基本上就销声匿迹了。 他们甚至都不曾记得朝廷有发过相关的政令,结果,这么一条足以解决沧澜水患的策论,就这么从招贤策里收上来了? 儿戏! 实在是太过儿戏! 杨槐本以为自己是败在了仁宣帝这等帝王身上,他尚且能心服口服。 谁承想,竟然是败在了这什劳子招贤策上。 一时间,精神都有些恍惚。 然而下一刻,张浪眼神扫视过众人后,嘴角微扬,继续道:“由淮南人氏顾北川献上!” 轰! 此言一出,众人皆尽凛然,甚至在心中生出一股,原来如此的念头! 为何? 因为顾北川这人他们都认识! 也不能说都认识,但至少都听说过。 大名鼎鼎的淮南诗君,被誉为文曲星下凡的人物。 更是用一首首绝佳诗文,将乾都文坛吊起来捶的狠角色! 当然,这些对他们这些久经官场的老角色而言,其实不算什么。 真正让他们震撼的,是顾北川教出来足足十个进士! 而且排名第五的顾兴文竟还是他亲弟弟! 所以说,林林总总下来,上次科举,前十一甲竟然都和这个家伙有关系。 这是何等的殊荣? 怕是比连中三元还要更高一筹吧! 这样的人物想出来这样的策论,至少比籍籍无名之辈想出来,要更能让人接受一些。 “陛下!按我朝律法,接下招贤策,并给出明确建议之人,理应给予嘉奖。” “沧澜水患又是影响我朝近百年的疑难杂症,此功,甚大!” “臣肯定陛下,特开洪恩,钦赐顾北川入朝为官。”魏青脸色通红,言辞激动,如是说道。 杨槐闻之,却是微微皱眉,急忙站出身来,道:“陛下,招贤策毕竟是武朝时的法子,与我朝很多律法都互有冲突。” “若是贸然招顾北川入朝为官,臣只怕,于礼制不合,会惹来非议。”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此乃朝廷宗旨,何来礼制一说?”魏青上前一步,慷慨陈词。 “三十年前,陛下拨乱反正时就曾定下礼制,若想入朝为官,便只有科举这一条路子。” “顾北川就算再有才华,也万万不能因为其一人而乱了礼制,否则将我大乾律法置于何地?”杨槐同样上前,与魏青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这件事其实很好理解,顾北川若是入朝为官,必然归属于清流派系。 而以此人的才学,怕是一位劲敌! 既然如此,还不如将危险提前扼杀在摇篮中,阻止他入朝为官,从根源上扼杀这个敌人! “陛下,臣以为魏相言之有理!” “陛下,臣以为不妥……” 这已经不是魏青和杨槐两人之间的争斗了,而是两个派系之间的争斗。 众多官员争着抢着各抒己见,一时间,整个朝堂,竟是乱哄哄了起来。 仁宣帝见状,眉头微皱,轻声喝道:“够了!” “此事朕已有决断,莫要再议。”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50章:入朝为官 仁宣帝威严何其之盛,一声怒喝之下,朝堂上下,满座皆惊。 “魏卿家说的不错,有功便要赏,有过便要罚,此乃我朝治世之宗旨,莫说是武朝时期传下来的法子,便是太祖高皇帝时期传下来的法子,也同样如此。” “翌日,宣淮南顾北川入朝听宣,赐予官职。” “尔等,可有异议?” 众朝臣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自然是有不少大臣在暗中腹诽,但,他也不敢说出来呀! 皇上这次明摆着是要挺清流派系,这个时候捣乱,怕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杨槐虽是脸色铁青,却也无可奈何。 相反,魏青则是喜笑颜开,从未感觉这般舒畅痛快过。 顾北川此子他早有耳闻,甚至曾在淮南有过短暂的接触。 对此人,他只有一个评价:实乃大才也! 清流派系得此人相助,今后世家派系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临近正午,乾德殿外,朝臣们鱼贯而出,神色各异。 此番交锋,说到底,还是皇上胜了。 …… 翌日清晨,乾德殿外,朝臣们再度鱼贯而入。 只是这一次,多了三人在殿外等候。 一位乃是国子监祭酒胡俨,在顾北川声名鹊起之前,公认的乾都文坛第一人。 另一位,则是禁军统领裴不让。 今日乃是顾北川听宣任命的日子,二人陪同其一起在此等候,倒也算是一份交情。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喊礼太监高亢尖锐的嗓音传来,说明朝会正式开始。 不久之后,再度有声音传出“宣淮南顾北川,入朝觐见。” 顾北川深吸一口气,说实在的,不论前世还是今生,这入宫面圣还是头一遭,难免有些紧张。 胡俨好似看出了他的紧张,出言宽慰道:“莫要紧张,你的事,昨日陛下已亲自拍板,再不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待会儿进去之后,眼睛盯着地面,不要乱看,要注意礼仪,否则会被某些人抓住把柄。” 顾北川闻言,微微颔首,道了一声谢后,便大步向前走去。 胡俨看着其背影,深感欣慰。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可胡俨却对顾北川熟悉得紧。 只因他那位昔日同窗——秦修文,时常与他互通书信,其中对这位新兴的淮南诗君,自是多有提及。 词句之中,可谓满是称赞。 连带着,在胡俨这里都刷了不少好感。 …… 顾北川入殿之后,牢记胡俨的话,眼睛一直盯着地面,不曾有逾越之举。 “淮南顾北川,上前听封。” “诺!” “你以招贤策,为朝廷谏言,陈明沧澜水患之利害,并提出治水之法,实属大功一件,今便任命你为将作大匠,以作嘉奖。” “臣,叩谢陛下。”顾北川按照脑海中昨日恶补的宫廷礼仪,缓缓拜下。 事情到了这里,按理来说,应该是已经结束了才对。 可偏偏仁宣帝眼眸一亮,笑道:“且抬起头来。” 嗯? 什么意思? 顾北川虽心生诧异,甚至感觉这声音有些许的耳熟,但此时此刻,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便老老实实地将头抬了起来。 “你好啊,顾卿家。”仁宣帝嘴角微扬,如是说道。 看清楚仁宣帝脸的那一刻,顾北川只觉一道惊雷劈下,笔直落在自己身上,将自己雷了个外焦里嫩。 什…什么情况? 正阳侯篡位了? 不对! 正阳侯是陛下假冒的! 卧槽… 猜出真相之后,顾北川心中可谓惊涛骇浪,表面上却不能多做表露。 恭恭敬敬行礼,道:“臣得见圣颜,不胜惶恐。” “是吗?” 仁宣帝不置可否,只是脸上的笑意却在缓缓消失。 下一刻,便一拍龙椅扶手,陡然喝道:“你还有脸给朕摆脸色?” ??? 满朝文武一听,皆尽皱眉。 什么意思? 这位新来的顾同僚也没做什么啊,陛下怎的就突然发火了。 只有顾北川心里门儿清,因为…这好像就是几天前,自己劈头盖脸对仁宣帝说的话。 对方,这是在兴师问罪呢。 顾北川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僵住,随即缓缓转变,最终如丧考妣! 自己好像,骂了皇上! 好家伙。 欺君都是死罪,那指着皇上的鼻子一顿痛骂算什么罪过? 九…九族消消乐套餐? “阿嚏!” 此时此刻,远在淮南的顾军,不由得揉了揉鼻子。 也不知为何,突然就觉得脖子一凉。 难不成最近要变天了? 可现在还是盛夏呀! 就算要变天,又能冷到哪里去呢? 可那份寒意又是实打实的……当真是怪事。 “好了,今日朝会到此结束,诸卿家暂且告退。”仁宣帝眼眸微眯,如是说道。 顾北川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嘛,人家堂堂一代帝王,怎么会跟我置气? 刚起身欲走,便又听见仁宣帝道:“顾卿家留下,陪朕…下下棋。” 啪嗒! 顾北川嘴角勾勒出一抹僵硬的笑,又重新跪了下去。 片刻之后,朝臣们都走光了,整个乾德殿内,便只剩仁宣帝与顾北川二人。 顾北川哭丧着脸,道:“陛下,不知者不罪啊。” 看着他这副样子,仁宣帝觉着有些好笑,不知者不罪的道理,他又岂能不懂? 不过,不能就这么放过这小子,得考校一番。 “这治水之策,你如何想出来的?” “看了看沧澜江的地方志,就…就想出来了。” 仁宣帝不由得一阵无语:“沧澜江的地方志就摆在那里,你半月之内便看了出来?朕的臣子们徒费数十年也看不出来,难不成他们都是蠢货不成?” “不是。” “我就知道,定然不是看地方志那般简单,到底用了何等方法,速速道来。”仁宣帝嘴角带笑。 “臣的意思是,不是看了半个月,只看了…数天而已。” ……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仁宣帝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混账东西,你在寻朕的开心不成?” “可是…臣朕的只看了数天啊!”顾北川努力瞪大眼睛,让自己显得真诚一些。 仁宣帝嘴角抽搐,甚至觉得自己被嘲讽过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51章:给陛下送银子 “罢了罢了。”仁宣帝决定不和自己过不去:“为何选将作大匠这个职位?” 是的,招贤策的官职是顾北川自己选的。 按理来说,其诗文做得极好,又会治水。 仁宣帝本来是想让他做个翰林,亦或是和胡俨一样的国子监祭酒。 谁承想,这小子竟选了个将作大匠。 这职位,可不是什么香饽饽。 “陛下,有多少斤两,便吃多少饭,这一点,微臣还是很清楚的。” 仁宣帝闻言,顿感无语。 沉吟少顷后,语气陡然认真起来:“送你一句话,身在局中,怎能不经风波。” 顾北川闻言,陡然一愣,随即默然。 是啊,已经入了这官场之中,就算自己选了个闲职,可,真的能不被卷入其中吗? “退下吧,朕乏了。” “微臣告退。” …… 翌日,甘露殿。 魏青,张浪与两位皇子皆在。 仁宣帝高坐于龙椅之上,嗓音低沉:“此次募捐的粮食,可统筹出来了?” “大司农通宵达旦,已统筹而出,足有两百万斤粮食。”魏青上前一步,如是说道。 仁宣帝闻言,微微点头。 这么多的粮食,赈灾已然不在话下了。 说不准,还能有些剩余,以充当北伐的军粮。 “诸卿以为,招贤策所书治水策,应当派遣何人去实施?” “洪权乃治水世家出身,且心思细腻,为人稳重,不乏相关经验,臣以为,派此人前去,应当是最稳妥的。”张浪道。 仁宣帝点了点头,随即眯了眯眼睛:“此次沧澜水患,不仅造成灾祸,更是将我大乾水师的楼船悉数掀翻。” “前些日子,镇北王弟已然上疏奏报,说没有楼船,无法训练水师。” “诸卿如何看?” 这一次,魏青和张浪没有说话,而是分别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和渊王。 仁宣帝多年以来的诉求都是北伐,而横梗在大乾与北燕之间的,乃是高达千丈的崖余雪山,为何需要水师? 自然是用来防备西凉。 若是不训练水师,届时大乾举国之力北伐,后方难免空虚。 就算镇北王名声再怎么响亮,也不可能只靠名声便挡住整个西凉。 再者说了,西凉以楼船水战著称。 若是大乾没有楼船,那么沧澜江面上,西凉无疑占尽天时地利,完全掌握主动权,想打你就打,不想打你,转身就能走,大乾的军队则只能看着江水,无可奈何。 所以这楼船,是一定得重建的。 陛下问的显然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这建造楼船的钱,从何而来! “楼船之事,事关边防,边防无小事。” “若是缺了工匠,招募便是,若是缺了钱财,再叫世家们捐赠便是。”太子如是说道,语气波澜不惊。 魏青闻言,心中却是一凛。 太子这话…是要将世家派系完全排除出太子党不成? 若是平时听见这话,魏青自然是喜笑颜开的。 只是现在,却难免有一丝忧虑。 毕竟…渊王殿下和武将那边,可谓铁桶一块,太子党却是不断内讧。 实在是…… 不过事已至此,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世家的官员们刚刚捐赠赈灾的钱粮,再让他们捐赠建造楼船的钱粮,怕是不会轻易答应。”项龙渊上前一步,适时表露忧虑。 “既然如此,那不如让勋贵们出这笔银子?”项百川面无表情。 项龙渊嘴角抽动两下,急忙道:“勋贵们不像世家,平日里除了自己的俸禄,便只有朝廷的赏赐。” “俸禄只够维持开支,赏赐既然赐下,又岂有收回来的道理?让勋贵们出这笔钱,岂不是叫朝廷难堪?” “那就让世家们出,相信他们很乐意为国分忧。”项百川依旧面无表情。 见状,项龙渊便缄默起来,不再说话。 项百川愿意自断一臂,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仁宣帝微微颔首:“就按太子的意思办。” …… 乾都西街,正德坊,顾府。 偌大的庭院中,停着一车又一车的银两,还有各式各样的珠宝玉石,将整个庭院映衬得珠光宝气。 顾北川看着手中账目,沉吟许久后道:“都在这了?” “是的,各种珠宝玉石,玛瑙翡翠,再加上银两本身,合计约一百二十万两纹银!”郑健看着满庭院的银子,咽了咽口水。 他一直都知道自家老爷的营生赚钱,可没想到…能赚这么多钱! 这怕是寻常人一辈子…不,九辈子也积攒不来的财富! 顾北川却是觉得还好,甚至觉得还有点少了。 毕竟,这里是寸土寸金的乾都! 消费水平比淮南来,不知要高上多少。 还有那乾都西街的商场铺子,每月的租金也是不小的收入。 林林总总下来,能赚这么多,也不足为奇。 更何况,这里才一半呢。 还有大概一百二十万两大多是不动产,折合不出来。 “好,那便盖上黑布,叫几个信得过的伙计,咱们入宫。” “入…入宫?”郑健瞠目结舌,委实想不到,自己还有能入宫的一天。 …… 皇宫,乾德殿。 “没有!老臣敢以性命担保,绝对没有多余的银钱了!” “先前陛下勒令老臣捐赠数十万斤粮食赈灾,这已经耗尽了杨家上下数十年来的积蓄,这短短时日,又如何拿得出建造楼船的银钱?” “陛下,您就算是逼死老臣,这钱杨家也拿不出来啊!” 乾德殿内,杨槐再不见往日里的古井无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陛下,杨家都拿不出这样多的银钱,我段家就更拿不出了。”御史大夫段青岩同样哭诉着,和杨槐的声音一上一下,好似在彼此应和一般。 仁宣帝冷眼看着这些人,道:“楼船乃是国之利器,建造之事,耽误不得。” “这钱就算朝廷向你们借的,等北伐之后,如数奉还。” 杨槐等人闻言,顿时嗤之以鼻。 北伐以后如数奉还,说的倒是好听。 可北伐之后我们还在不在,都不一定呢。 “陛下,这不是还不还的问题,是老臣实在拿不出来呀!”杨槐等人好似铁了心般,抵死不从。 一时间,乾德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喊:“诶,让一让,让一让,我们来给陛下送银子。”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52章:啪啪打脸 给陛下送银子? 此时此刻,但凡是听到这句话的人,大都是眉头一皱,由衷地感觉到一股荒谬感。 有句话说得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整个天下都是皇帝家的,又岂有送银子一说? “咳咳,让一让,劳烦诸位公公让一让,我们是来给陛下送银子的。” 偏偏,此时此刻,这声音就从殿外响起,分外地近。 就在众人瞠目结舌之际,反倒是仁宣帝眉头一挑,似是想起来,这好像是顾北川的声音:“何人在殿外喧哗?报上名来。” “陛下,微臣顾北川。” 还当真是他,仁宣帝更显诧异:“进来说话。” 顾北川于是就走了进来,而有仁宣帝的口谕,太监们也不敢阻拦。 于是乎,一车车的金银珠宝,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被运进了乾德殿中! 看着这一车又一车的银子,饶是满朝诸公,也不由得吞咽唾沫。 这…这么多银子,怕不是得有百万两之巨吧。 这位顾同僚,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先前只听闻他文采斐然,素有文曲星下凡的美誉。 没想到,家资竟这般丰厚。 只是…丰厚归丰厚,也不能这么堂而皇之地运进金銮殿来啊! 这成何体统! 再者说了,现在朝廷正是缺银子的时候。 皇帝陛下看见银两可谓是双眼放光,没看见人家四世三公的杨家家主,此刻也在这哭穷吗? 这般招摇过市,怕是讨不得好。 魏青与胡俨见状,纷纷皱眉。 他们是清楚顾北川的来历的,也知道他和普通寒门不同,会做些营生,想来是略有家资的。 可这里是金銮殿!再有家资,也不能在这里卖弄! 魏青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怒意,若是醉心于商贾之道,痴迷钱财,怕是做不成好官。 胡俨也是一脸尴尬之色,难不成好友秦修文欺骗自己? 唯独世家派系的官员们纷纷喜笑颜开,仁宣帝步步紧逼,可谓把他们架在火上烤。 现在倒好,有个二愣子站出来,堂而皇之地往金銮殿里运银子,这不是给他们分担火力吗? 好人呐! 谁说这是清流们的人? 分明就是我们世家的骨干呐! 就连仁宣帝,也不由得微微皱眉。 说实话,在他印象中,顾北川虽年纪尚小,但一直都是个有分寸有智慧的少年。 今日之举,着实有些不智了。 于是他板起脸,厉声问道:“乾德殿乃朕与诸公议事之所,顾卿家为何要将这黄白之物运来?辱没朝廷不成?” 顾北川闻言,也是一愣,诧异道:“陛下,这是您的银子呀,当初我们合伙做生意赚的银子,您这一份微臣给您送来了。” 仁宣帝眉头皱得更紧:“朕日理万机,国事繁忙,何时与你合伙做过生意?” “唉,陛下您忘了?” “当初我们在淮南初次相见时,您就说臣的营生赚钱,想要拿三十万两银子入股。” “臣没同意,只说不用三十万两银子,只需日后去了乾都,打着正阳侯的旗号做生意即可。” “如今臣在乾都的生意做出来了,赚了不少银两,这一份是陛下您的啊!” 仁宣帝闻言,略有些恍惚,思绪纷飞间,顿时想起来了!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原来当初他去淮南,用的是正阳侯的名号! 等等,正阳侯的名号? 朕就说那老小子不像个能赚银子的货色,怎的这几天朝堂内外却都说他赚了不少银子,原来源头出在这呀! 又想起来前些日子,自己将正阳侯喊来,好一通训斥。 仁宣帝脸色顿时怪异起来,这…还真是因缘际会,正阳侯这顿训,当真是赶上了。 只不过,现如今,看着满殿的银两,仁宣帝已经无暇顾及正阳侯了。 “这些…总计多少?” “回陛下,总归是会有些误差的,但总量应当在一百二十万两左右。” 轰! 此言一出,朝野震动! 一百二十万两银子!这什么概念? 仁宣帝不知道重建楼船具体需要多少银两,但肯定不需要这么多! 也就是说,这笔钱,不仅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甚至还能多出来不少,以充当北伐的军饷! “好!好!好!”仁宣帝龙颜大慰,连道三声好:“似卿家这般,为国为民的臣子,已经不多了。” 这笔银子,说实在话,仁宣帝早已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顾北川完全可以不给,或者和杨槐一样哭穷。 可人家没有! 不仅给了,而且是堂而皇之地,运到金銮殿里! 可谓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和某些人一对比,当真是高下立判,哼!” 事情发展太快,此时此刻,大多数官员都处在懵逼之中。 此时听见仁宣帝这一声冷哼,才缓过神来。 清流们脸上的不悦之色,好似遇见烈阳的冰雪一般,迅速消融。 魏青抚须,开怀大慰。 若不是此刻正在金銮殿上,他真想开怀大笑一番。 天下士子当中,似顾北川这般既能舞文弄墨,又能做营生赚钱的读书人,当真是不多了。 胡俨也喜笑颜开,暗道秦修文果然没有骗我,拿出这么多银子来捐赠给国家,此子品德当真高尚至极! 是的,在官员们眼里,仁宣帝何等身份?怎么会去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贾合伙做生意? 所以这一定是顾北川想出来的借口! 一定是! 明明是自己辛苦赚来的银钱,却愣是想方设法送给朝廷。 这人…仗义啊!爱国啊! 有这样一位新同僚加入,叫他们如何能喜笑颜开。 相反,世家官员们脸上的喜悦则是戛然而止。 随即一点点僵硬,一点点消失。 合计,这厮运这么多钱粮来,是为了打他们的脸面的? 我们五大世家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竟然足足花上数百万两闻言,也要掺和上一脚。 这…这叫什么事呐! “杨卿家,段卿家,看见了吗?” “你们百年的世家,拿不出的银钱,顾卿家一介白身,为何能拿得出来?” 杨槐、段青岩闻言,顿时哑口无言。 总不能说,他们世家的人都是酒囊饭袋,几百上千人比不过人家一个吧。 “哼,回去禁足一月,好生反省,退朝!”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53章:进击的陆旭 “儿呀?为父与你讲道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陆旭看着陆双,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难不成陆氏教育心经,就要在自己这一辈断掉? 不行,绝对不行! 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精华中的精华。 绝不能断掉。 于是乎,陆旭看向陆双的眼神中,再度多了一丝坚定。 陆双见状,欲哭无泪。 他是搞不懂自己这个爹,明明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武夫,为什么非要去学那些个满口‘子曰’‘之乎者也’的酸臭腐儒。 最关键的是,他学也就罢了。 还偏偏要将这一套东西,统统塞到他脑子里。 还美名其曰这是什么陆氏教育心经,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我呸! 说这话你也不怕害臊。 “爹?前几日皇上召你入宫,所谓何事来着?” 陆旭一听,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也…也没什么,就是唠唠家常。” “你也知道,皇上对我们这些当年的老臣,想念得紧。” “真是这样?”陆双露出怀疑之色:“我怎么听说,皇上想让我们陆家捐粮赈灾呢?” “沧澜水患何其严重,就连朝廷都束手无策,这要是捐粮赈灾,岂不得要上百万斤粮食?” “这是要把我们陆家往死里逼啊!” “爹,这就是你跟我常说的老臣的待遇?” 面对儿子质疑的目光,陆旭脸色一抽,严声道:“谁说的?” “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这人挑拨我们陆家和圣上的关系,这人该杀呀!” 陆双闻言,顿时以手抚额。 “爹,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要装?” “皇帝他老人家心里压根就没有你这个老臣,咱们认清现实,想想那百万斤的赈灾粮食要怎么办,行吗?” “瞎说!捐粮赈灾之事,纯属子虚乌有!” “我实话跟你说,陛下对我们这些老臣老将,向来宽厚。” “就算要捐粮,也是让那些个世家官员们捐,与我们何干?” “否则的话,陛下何至于时常让二皇子来看望我们这帮老臣?” 陆旭义正词严,毫无心理障碍地驳斥陆双的建设性意见。 陆双听了这话,呆立良久。 此时此刻,他心中涌现出两股互相倾扎的情绪。 一股是弑父。 另一股是先弑父,再自杀。 “爹啊,二皇子来看望你不是陛下的意思,是因为他要和太子争储君之位!他是来拉拢你的!”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你再这么下去,我们陆家离灭亡怕是不远了!” “你就听我一句话吧,行吗?” 陆双眼巴巴地看向陆旭。 陆旭皱着眉头沉吟良久,终究是摇了摇头,道:“不可,哪里有儿子管教老子的道理,我陆氏教育心经里没这个先例。” 陆双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悲愤,转身欲走。 “你去哪?” “找锄头。” “找锄头干嘛?” “给我爷爷挖坟,让他跟你说。” “你这逆子!” 陆旭气得七窍生烟,险些就要大义灭亲。 恰逢此时,陆府外传来了敲门声。 随即便是自家管家的声音:“老爷,二皇子殿下来了!” “哼,爹你就看吧,上次二皇子殿下的态度就不怎么好。” “这次咱们家没能拿出来赈灾的粮食,怕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陆双冷哼一声,心中却是难掩忧虑之色。 说实在话,他是真觉得眼下陆家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秋。 当今皇帝陛下不说是个绝情的,但…当初跟着他一起平叛的勋贵也不少,平阳侯更是为其身死。 如今如何能顾得上他们顾家? 所以说,现在他们所有的希望,都聚集在渊王殿下身上。 只有他夺得储君之位,将来荣登大宝,才能念着陆家的扶持之功,赐下一些恩赏。 可现在…二皇子殿下对他们陆家的态度可不怎么好。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爹为什么还能这么乐观。 真是…傻人有傻福。 “世叔!世叔!”项龙渊一边喊一边入门。 看见陆旭之后,便径直上前,给了他个熊抱。 “昨儿个北疆给我献了几匹好马,念着世叔喜欢烈马,特意挑了其中品相最好,性子最烈的一匹给世叔送来。” “还有,淮南的英雄醉世叔可曾听说过?” “号称只醉英雄,从淮南到乾都,路途遥远,这酒水也不好保存,我费了好些力气,才寻来一些。” “待会儿,世叔定要与我不醉不归。” “还有些小礼物,不成敬意,希望世叔一并笑纳。” 说完,便拍了拍手掌,门外顿时有人牵着马匹,提着酒水,甚至还有人提着一箩筐的金银,一批一批往陆府里搬。 “哎呀,贤侄当真是破费了。” 陆旭只愣了一小会儿,就拍着项龙渊的肩膀开怀大笑起来。 在他看来,自己是跟随仁宣帝平叛的老功臣。 这渊王殿下孝敬自己些许东西,那不是应该的吗? “龙渊呐,世叔打小就看你行!” “不像陆双这臭小子,说什么不听什么,一看就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此刻,被点名的陆双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荒谬至极! 古往今来,哪里有皇子称呼侯爵为世叔的道理? 其中的拉拢意味怕是再明显不过了,更遑论还送来这么多的金银,应该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吧! 再转头看看自己老爹,陆双沉默了。 好吧,陆旭可能不是人。 砰砰砰! 恰逢此时,陆府门外再次传来叩门声。 “本宫奉圣上旨意,前来慰问正阳侯。” 太…太子? 项百川出现在这里,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所以一时间,陆双和项龙渊皆尽愣在原地,唯独陆旭,跟没事人一样,热情地上前迎接。 “陛下可是又念叨老臣了?” “那是自然,父皇说前些日子捐粮赈灾一事,是他颇有疏漏,希望侯爷不要放在心上。” “那是自然,俺老陆怎么会跟陛下置气呢?” “这里共有绫罗绸缎三百匹以及上千两白银,算是宫里头的赏赐。” “正阳侯收下即可,本宫便不久留了。” “哎呀,这哪里好意思。”陆旭一边说,一边指挥家里仆从搬运。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54章:党派 太子送完了金银,表达了慰问,没待多久就先离去了。 毕竟,众所周知,这位正阳侯是渊王的人! 就算是奉旨前来,他在这待久了,也难免叫人非议,说他结党营私。 所以,他得避嫌。 酒过三巡之后,便已是黄昏天。 渊王也匆匆离去,整个陆府庭院内一时间便只剩陆旭父子。 陆旭举起酒杯,左看右看,忍不住赞叹一声:“不愧是淮南运来的好酒,就是够劲。” “这要是在战场上饮了这酒,我还能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一次。” 陆双看都没看自家吹嘘的老爹,而是闷闷不乐。 为什么渊王殿下和太子殿下都来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信号? 今后陆家究竟要何去何从? 这些问题不搞明白,他心痒痒。 而陆旭,见陆双不回应自己,眯了眯眼,特意将声音放大道:“我就说,陛下还是体谅我这等老臣的!” “不仅陛下体谅,太子殿下和渊王,也对我这等既有文化,又有勇武的老将崇拜不已。” “这是为什么呢?” 陆旭直勾勾地看着陆双,希望他能给出回答。 然而等了片刻,却是一无所获。 陆旭也不恼,依旧笑嘻嘻的,抿了口酒,道:“都是陆氏教育心经的功劳啊!” “这本书,老祖宗们当真是编得好!” “好在何处呢?你且听我给你细说。” 陆双闻言,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其身子一僵,随后突然倒地,突兀地抽搐起来。 砰! 酒杯坠地,发出脆响。 陆旭腾地站起身来,颇有些六神无主。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这些年来,老是念叨陆氏教育心经,是因为真觉得这书有用,能教导陆双成才。 可现在…现在怎么突然就癫痫了呢? “儿啊,你别吓爹呀!”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爹该怎么活呀!” 地上的陆双闻言,抽搐的频率放缓几分,断断续续地道:“爹…爹,我…我头疼…疼得厉害。” “只怕是得先休息…休息一会儿,不能…不能聆听…父亲大人的教诲了…” “好说好说,这心经你什么时候想听,为父就说给你听,身体要紧!身体要紧呐!”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少爷抬回房间歇息?” 见陆旭发怒,一众管家奴仆自然不敢怠慢,连忙七手八脚,将陆双扛了起来,放到厢房床铺之上。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一直抽搐的陆双竟起死回生般好了起来,心有余悸地看了眼窗外。 “我儿可好些了?要不为父进去陪着你?你放心,我已经叫人去请了名医,你只等着便是。” 陆双一听,立即倒地,再度抽搐起来。 甚至嘴角裂开,恨不能吐出几口白沫来。 断断续续的声音再度传来,说话之人似乎很是艰难:“劳…劳烦父亲大人…关心,儿子…儿子无碍,只…静养一段时间,便好…” …… 乾都西街,正德坊,顾府。 正堂。 顾北川和李东璧神色严肃,只因今日来了位贵客。 乾都文坛第一人,国子监祭酒——胡俨! “胡大家特意登门,有何贵干?”顾北川一边嘱咐郑健斟茶,一边询问。 胡俨端起斟好的茶水,小酌两口,细细品味后,方才称赞道:“不错,好茶。” 胡俨虽说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出身,但其如今凭借一身所学,已然跻身高位。 平日里出席的,也是大乾文坛的高端场所。 喝的茶水自然不一般,能得他一声赞叹,足以说明顾府茶水的品质,也足以说明,郑健采买茶叶时是用了心的。 当然,郑健只是个粗人,大抵是看不出这些人。 他只觉得胡俨没有把茶叶吐出来,就比之前那位客人要好上不少。 是个好人! “今日登门,乃是受魏相所托,来当面问一问顾公子,今后有何打算。” 顾北川心念电转,却是不动声色,笑呵呵道:“我一个将作大匠,能有什么打算,无非是兢兢业业做事,替朝廷造出些上好的农具了。” 胡俨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以顾公子的大才,只造些农具,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另外……”他顿了顿,遂压低了声音:“朝堂之上,波诡云谲,党派林立,时刻有倾覆之威,躲避,只怕不是上策。” 顾北川闻言,有些默然。 见其沉默不语,胡俨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 “世家派系那边,因为顾公子此次献上来的治水策以及百万银两,已然是恨透了顾公子。” “至于武将那边,不说顾公子乃是文官,古往今来便没有和武将们厮混的传统。” “就是有,怕是他们也不愿接纳你。” “我已打听清楚,陛下去淮南,用的乃是正阳侯的身份,顾公子因而将之错认为正阳侯,在乾都打着正阳侯的名义经商。” “结果,这银子是赚了,却狠狠坑了渊王殿下和正阳侯一次。” “他们不说报复你,但,怕是也对你没什么好感。” 顾北川闻言,眉头微皱。 对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只要他不是傻子,就应该能领会。 “看来,我是只有清流这一条路了。” “只是,我这万贯家财,难免惹人诟病啊。” “顾公子说的这是哪里话,此次你能拿出百万两纹银为朝廷重建楼船,便已然证明了你为公为国的品质。” “即便是家中有些钱财,那又如何?” “我们清流一派,又不仇富。” 顾北川闻言,这才笑道:“那就,多谢胡公引荐了!” “好说,好说,魏公想来也是极喜欢你的。引荐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我也与有荣焉。” 两人相视一眼,皆尽大笑。 就这样,顾北川算是上了清流的车,也和太子殿下绑在了一条船上。 这夺嫡之事,向来麻烦。 顾北川本是不想参加的,可自从沧澜水灾事件后,太子与世家派系便日渐疏远,反倒是愈发依仗清流们。 这…形势比人强啊! 顾北川先前最怕的便是卷进麻烦的漩涡中,可现如今,既然已经身在漩涡中,那自然就要换一副态度,活得积极些。 毕竟,若是把太子扶上位,念着他们的情分和贡献,至少能混个下半生的荣华富贵。 可若是让渊王上位,便真不知是什么光景了。 所以…如何选,顾北川心中已有定数。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55章:粮草被劫 一月之后,已至秋收。 东宫,太子项百川摆下宴席,宴请众多官员。 不过,说是诸多官员。 但大抵是以丞相魏青为首的清流,世家派系的官员,零零散散,并不多见。 至于武将,更是一个没来。 众人纷纷落座,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 项百川长身而起,道:“如今已至深秋,依照父皇的意思,北伐大燕,只怕不是今年年末,便是来年初。” “此时,正是积聚粮草的大好时机。” “最近一月以来,父皇大抵不怎么管事,反而逐渐开始放权,许多事情,都落在本宫和渊王头上。” “如今这事,也大抵如此。” “渊王负责去往各地郡县募兵,我们则负责采购钱粮,准备铁器。” “此次,算是我们与渊王党的第一次较量,还望诸位勠力同心。” 顾北川坐在胡俨身边,听着太子殿下这番话,不由地露出苦笑之色。 第一次较量… 皇子之间,若是开了这较量的先河,乾都怕是就要不太平了。 不过,既然身在局中,想躲怕是已经躲不过去了。 只能尽力而为。 不过好在,相比于募兵,筹备粮草和铁器无疑是个相对简单的活计。 而且,按照魏相的意思,他只需负责江淮两郡的粮草。 这就更简单了,毕竟他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身家产业又遍布淮南。 募集粮食而已,再容易不过。 甚至,都不需要去募集,只飞鸿一家出,也不是出不了。 就是要在每年缴纳的皇商粮上再多加一笔罢了。 虽说有些困难,但对于已经开始普及杂交水稻的江淮两郡来说,似乎也不算什么。 显然,魏相是清楚他的诉求的,特意给他安排了个轻松的活计。 不想让他过多卷入皇子夺嫡间的斗争。 这样来看,这位丞相,倒确实不错。 难怪能教出胡俨和秦修文这样的大儒,这么一番接触下来,就连顾北川自己,也是多有敬佩。 …… 自东宫回来之后,顾北川依旧延续了往日两点一线的作息。 早晨去将做坊点卯,中午回家,下午习武,顺便听郑健汇报一下生意上的事情。 大抵还是很清闲的。 粮食的事情,他倒是并未放在心上,只修书一封给父亲顾军,淮南那边自然会筹集足够多的粮草运来。 只是…即便如此,却还是出事了! 粮食在运送的途中,被劫了! 而且,还是在乾都附近劫的! 运送粮食的乃是杜金鑫,杜水淼和杜木森三兄弟,一身武道修为,只比李东璧稍弱,乃是正儿八经的真气巅峰。 能从他们手中把粮食劫走的,怕是只有真气境了。 顾府正堂内,看着人人带伤,却脸上带着些许愧色的三兄弟,顾北川幽幽叹息一声。 “事情已经过去了,三位师兄不必过于介怀。” “只不过近日以来,太子殿下与渊王斗争不断,乾都的水深得很。” “我希望三位能留在乾都,暂且助我一臂之力。” 三兄弟对视一眼,纷纷点头:“敢不效命!” 现如今,顾北川在他们药王宫的地位可是水涨船高,今非昔比。 若是说之前他只算是药王宫外围弟子兼合作对象的话,现在无疑便是高层中的高层。 为何? 因为他发现了细菌与抗生素啊! 这可是药王孙行都不曾发现过的惊人理论! 若是这一套东西能被证实,并且成功提取出来抗生素,那今后不知能救活多少人的性命。 单单这一点,就足以令许多药王宫子弟对其崇敬不已。 其中自然也包括这三兄弟。 把三兄弟安排下去之后,顾北川独自坐在正堂,眉头微皱,神色有些难看。 这是太子与渊王的第一次交锋,魏相安排给自己的活儿还是相对简单轻松的,却依旧被他搞砸了。 这……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件事情若是不解决好,怕是会在一众清流中惹人非议。 “来人,备马,我要去魏府。” 不消片刻,顾北川便到了魏青府上。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不仅他来了,清流派系的大部分官员,竟然都来了。 “丞相…河西郡的运来的粮食,中途丢了。”一位清流官员,低垂下脑袋,颇有些羞愧。 “丞相,眉山郡运回来的铁矿,中途也被人给劫了。”另一位官员同样神色沮丧,如是说道。 顾北川闻言,顿时皱眉。 感情,他这事儿不是个例。 魏青看向顾北川,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些人中,他对顾北川抱有的希望是最大的。 毕竟顾北川能力最强,学问最高,更何况,他本就出自江淮两郡。 可千万别… “江淮郡的粮食,也丢了。” “我们负责送粮食的是三位真气巅峰,皆尽负伤而回。” 这番话一出,魏青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三位真气巅峰,在罡气不出的情况下,已经是横着走了。 顾北川用这样的武装力量运送粮食,可见确实是用了心的,这件事怪不得他。 “这么多粮食一起被劫,只怕…不是寻常匪徒…”胡俨开口了,目光深邃。 毫无意外,他负责的粮草也被劫了。 顾北川见状,环顾一圈,沉吟少顷,道:“敢问诸位的粮食与铁矿,大致是在什么地段被劫的?” 众官员闻言,一时间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不过鉴于顾北川的才名,倒也如实回答。 “临近乾都,约莫是在九原被劫去的。” “我也是在九原附近,那强人好生厉害,我安排的军士死的死,伤的伤。” “我负责的铁矿,也是在乾都附近,九原内被劫。” 九原是临近乾都的一片区域,由大大小小九块平原连接而成,故此得名,生活着不少农户,有不少难得的好土地。南方人士若是入郡,大抵都会经过九原。 “都在九原…只怕不是强人劫走的,而是…乾都中的贵人所为。”顾北川道。 众人闻言,纷纷缄默。 顾北川口中的贵人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双方本来只是正常竞争,可现在…对方这手段就有些下作了,属于是阴沟里使绊子。 只是,那位事关那位贵人,他们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呈报上去,让太子殿下做决断。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56章:商议 东宫。 太子看着清流们呈上来的消息,面沉如水。 北伐乃是大乾朝的头等大事,筹备粮草与铁器,则是北伐的头等大事。 在这样的事情都敢做文章,他这位二弟,当真是…好胆量! 项百川甚至已经能预料到这件事的后果。 无非就是太子筹集粮草不力,被圣上责罚。 危急时刻,渊王殿下站出身来,替太子殿下求情。 且为救太子殿下于水火之中,在满朝文武面前立下军令状,信誓旦旦三日之内找回丢失的粮草和铁器。 若是事情真向这样发展,只怕…项龙渊会声名鹊起,至于他,名声则是彻底臭掉。 项百川长身而起,压抑着心中怒气,道:“急诏魏相,国子监祭酒胡俨入东宫议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将作大匠顾北川,也一并叫来。” 没等多少时辰,就有三辆轿子先后入了东宫。 太子殿下已然设好酒宴,只等三人就座。 “事情诸位已经清楚,为今之计,该如何是好?” “多少,也该拟个章程出来。”项百川显然有些焦头烂额。 “已经证实了?”魏相斟酌着语气问。 “哼,除了他,这偌大的乾都,还有何人敢劫北伐的粮食!”太子显然有些怒气勃发,难以忍受。 “若真是渊王所谓,只怕便有些难办了。”胡俨也叹息一声:“一来我们没有证据,二来,他毕竟是皇子,就算有了证据,我等的分量也不够。只能由太子殿下和魏相在圣上面前提出弹劾。” “若是证据确凿,本宫断然不会手软,此事无需忧心。”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证据!” “难!渊王殿下既然敢动手,就说明他有十足的把握,又岂会留下证据,让我等追查?”魏青沉吟少顷后,吐出一口浊气。 “依我之见,倒不如先把粮食找回来,也好向陛下交差。” “至于其他事情,倒是还可以走一步看一步。” 项百川闻言,眉头紧皱。 说实在话,渊王既然已经开了内斗的先河,他自然是不想就此罢休的。 可…事到如今,魏青说得不错,粮食才是重中之重,若是找不回粮食,他在皇上面前说话将不会有一丁点底气! “粮食怎么找回来?” 此言一出,现在再次陷入沉默。 无可奈何之下,项百川将目光投向了一直不曾发言的顾北川,道:“顾卿可有高见?” 这样的行为,瞬间将顾北川推向了风口浪尖,一时间,魏青和胡俨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 见顾北川没有第一时间出声,而是犹豫。 项百川顿时眼神大亮,道:“若是顾卿当真有法子,大可畅言,你我君臣之间,当无所顾忌。” 顾北川闻言,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倒也没有推辞,而是点了点头,道:“说实话,我这法子,我自己也不怎么确定。” “只希望能给诸君提供些思路。” 这些客套话被众人自动忽略,因为接下来的才是正头。 果不其然,只听顾北川继续道:“我在想,劫了这般多的粮草和铁矿,竟还能一瞬间了无踪影,不留下任何踪迹,这位渊王殿下还真是手眼通天。” 众人闻言,眼眸一亮。 项百川更是直接问道:“你什么意思?” “粮食!那么多的粮食!就算行凶劫掠的人可以短时间内撤走,那么多的粮食,大概是不能一次性带走的,需要车队来运送!”顾北川不再掩饰,直抒胸臆。 “这些天我们在九原设下重重关隘,没有来往马车。” “那就说明…粮草和铁矿,还在九原内!”胡俨眼眸一亮,补充道。 “既然如此,那么多的粮草,他能储存在何处呢?”顾北川继续循循善诱。 “九原粮仓!”魏青浑浊的眼眸闪过一丝亮光,一语道破! “九原乃大大小小九块平原拼凑而成,向来是产粮圣地,所以粮仓修得很大,而且分布均匀,共有九个之多!” “这样多而大的粮仓,即便临时储存我们运来的粮食和铁矿,也完全没有问题!” 太子殿下长身而立,眼眸中已是精光爆闪。 “好一个项龙渊,竟然就把粮草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当真是好胆色。”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顾卿家能有如此超群的智慧。” “殿下谬赞,这些是殿下和诸公自己想出来的,微臣不过提供了些许思路罢了。” 听闻此言,项百川不由得暗暗点头。 这样既能干,又懂得谦虚的臣子,试问哪个君王不喜欢? “先派人去九原粮仓查看,若是事情属实,我定不会亏待了卿家!” “谢殿下隆恩。” “乾都九字营中,我掌握着‘乾’‘坤’‘风’三营,共计三万人有余。” “风字营更是以速度著称,此次便让他们走上一遭,还望诸君这段时间小心些。” “莫要多做走动,以免让渊王那边收到风声。” “自然如此,臣等告退。” 等三人走出东宫时,已是正午时分。 说了一上午的话,三人难免口干舌燥,甚至是有些饥肠辘辘。 于是乎,顾北川就提议:“不远处有一家我开的酒楼,味道尚可,二位要不…赏脸一番?” 这样的邀请,按理来说,魏青和胡俨是绝不会答应的。 毕竟现在的大乾官场,可谓暗流汹涌,尔虞我诈到了极点。 若是随意与人结交,怕是会落人口舌,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今日邀请他们的人,是顾北川! 刚刚才给太子殿下出了主意的顾北川! 谁都有可能是渊王党,但顾北川…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二人相视一笑,无不应允。 飞鸿酒楼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顾北川揉了揉肚子,颇有些慵懒地看向楼下,车水马龙,人群耸动。 给太子殿下做事,当真是个苦差事。 都临近中午了,也不留下我们吃个便饭。 “这酒水便是淮南的才子酿?据说,这可是北川兄亲自酿出来的!”胡俨小酌一口后,开怀大笑。 他在国子监当值,俸禄不说低,但肯定也高不到哪里去。 这样的好酒,平日里指定是不常喝的。 “北川破费了。”就连魏青也打趣道。 顾北川无奈,笑着摇了摇头:“两位能来是给我面子,岂有破费的道理。” 砰! 恰逢此时,一声脆响在三人不远处响起。 是个酒楼内的店小二,上菜时一个不小心,将手中的菜碟,硬生生摔成了数瓣。 而且好死不死,这菜还是顾北川他们的。 一时间,空气仿佛陷入了凝滞。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57章:波澜四起 吃饭的时候被无缘无故打掉饭菜,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不过还好,魏青和胡俨都是寒门出身,也知晓生活不易。 更何况这里还是顾北川的店,于情于理,也不好过度难为这个店小二。 于是便只沉着脸,让他去再换一盘上来。 只有顾北川,看着那被摔成满地碎片的盘子,一时间竟是陷入了沉思。 胡俨察觉到了这份异常,将手放在其眼前晃了晃,道:“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砰! 顾北川直接站起身来,眼眸中好似有精光闪烁。 他狠狠一拍桌子,语气无比郑重:“错了!” 魏青与胡俨对视一眼,均是无比诧异。 在他们心中,顾北川向来是个稳重的人。 现在却当着他们两个长辈的面,做出这等失礼的举动,必然是有大事发生! 于是乎,两人也没了吃饭的心思,转而郑重询问道:“怎么了?” “渊王很有可能,没有把粮食存在粮仓!” “风字营的将士们此去,很有可能扑个空。” “怎么说?”胡俨眉头微皱,如是说道。 他一直都觉得顾北川关于九原粮仓的猜测可谓有理有据,若是他来想,同样的想法,怕是要花费数天才能想到。 顾北川却只用了短短几个时辰,这让他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的同时,又满是欣慰。 可现在,这个猜测却被顾北川本人亲口否决了! 实在是…让他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二位,你们仔细想想看,那么多的粮草,若是集中押运。” “哪怕只是运送到就近的九原粮仓,也会造成不小的动静。” “据说出事之后,太子殿下便已经在九原安置了乾字营的人马。” “足足一万人,不分昼夜地盯着,九原郡内有什么风吹草动,只怕瞒不过太子殿下的眼睛。” “可事实呢?这么久了,我们连粮食的影子都没见到!” “这样的结果,不外乎两种可能!” “第一,九原郡郡守是渊王的人!配合他们押运粮草,销声匿迹。” 还不等顾北川说第二种可能,魏青就摇了摇头:“不可能,九原郡郡守我认识,是个识大体的读书人,不可能帮着渊王干这种事情。” 这番话,就是在暗中表明九原郡郡守是清流派自己的人! 顾北川心中大定,随后眉眼一挑,语气低沉道:“那就只剩下第二个可能…”他顿了顿,扫视了一圈酒楼外,见没有什么人跟踪,这才低声道:“粮食压根没有运往九原粮仓,而是就地打散分发,藏在…” “当地农户家中!”胡俨和顾北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出了这个答案。 两人皆有些骇然,这还是那位以勇武著称,号称没什么城府的渊王殿下吗? 这样的算计,和他平时表现出来的,可完全不一样! 这就说明,这位皇子,平时那副大大咧咧的直爽样子,只怕都是在演戏。 蛰伏如此之久,如今却露出獠牙,怕是所图非小!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忧心忡忡。 “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回去,面见太子殿下,禀明情况,最好能把风字营追回来。”魏青长身而立,再没了喝酒吃饭的心思。 “好!” 三人这便起身,原路返回。 谁承想,三人走后,酒楼某个角落中,一位食客匆匆站起身来,看了一眼三人离去的方向,眼眸中好似涌现出一缕幽芒,随即便低下头,也不言语,快步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那方向,赫然便是渊王府! 东宫! 正堂! 项百川听闻顾北川的一番分析后,也感觉头大如斗。 瞬间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于是二话不说,发下虎符,握住顾北川的手道:“本宫可用之人中,唯有顾卿家能有这般智慧,屡屡洞悉我那皇弟的诸多想法。” “现如今,风字营已然先行,速度又快,显然是追不上了。” “既然如此,我想劳烦顾卿家带着坤字营的将士们走上一遭,将粮食安全运送回来。” 顾北川闻言,心中也是无奈。 自己一介文官,怎么还就带上兵了呢? 不过若不是因为他先前的猜测出错,也不会生出这等变故。 所以这一趟,他责无旁贷! “敢不效命!”顾北川接下虎符,转身向后走去。 与此同时,渊王府内。 “接到线报,太子那边很有可能已经知道我们藏匿粮食和铁矿的地点。”田信如是说道。 九字营中,‘天’‘地’‘林’三营现如今归渊王统率。 其中林字营更是跟着他在北疆出生入死过。 而田信则是林字营护军校尉,乃是渊王心腹中的心腹! “消息可靠吗?” “可靠,魏青、胡俨和那个新来的顾北川在飞鸿酒楼内交谈的,被我们的人无意中听见,应该做不得假。” 渊王闻言,微微颔首。 “要不,我们把粮食转移掉?”田信试探着建议道。 “整个九原郡都被乾字营封起来了,能转移到哪儿?” “那该如何是好?” “太子一共派遣了多少军队去?” “乾字营一万人已经在九原外围驻守,不到万不得已,应该不会入内。” “还有一千风字营,皆着轻骑,速度奇快,只怕数日便能到达九原,只不过他们的消息是错误的,只会奔着九原粮仓的方向去查,也不妨事。” “剩下的,怕是就只有坤字营的精锐了,他们目标明确,若是让他们到了九原,我们蛰伏的将士怕是撑不了多久。” 渊王点了点头,道:“你带人去必经之路埋伏起来,打乾字营一个措手不及,尽量拖延时间。” 田信闻言,眉头一皱,苦笑道:“王爷,林字营的将士皆有编制在身,若是不将乾字营精锐赶尽杀绝,等他们回了乾都,怕是会给您惹来天大的麻烦。” 于仁宣帝而言,每一位士兵,都是最好的箭矢。 要死,也得死在北伐的路中。 若是让他知道渊王用军队去内斗,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谁让你带老将士去了?”渊王嘴角微扬,如是说道。 田信闻言,先是一愣,随后醍醐灌顶。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58章:埋伏 夜间。 雄鸡岭。 此处乃前往九原的必经之路。 且道路两旁,丛林密布,延绵数里之远。 乃是埋伏的绝佳地点! 为什么? 因为防不胜防啊! 你就算料到有埋伏又怎么样? 足足数里地的密林,你知道敌军会从哪里冒出来? 你不知道! 所以防不胜防! 所以…田信就是在这里设的伏。 根据渊王党在玄武门眼线的密报,那姓顾的只不过带了一千坤字营将士而已。 而他这一次带的,足有三千人! 虽说都是招募不久的新兵,但好歹是三千对一千! 而且还是偷袭! 三个人对着一个死命砍,还能砍不过? 所以,田信对此次伏击很有信心。 “校尉,他们怎么还没来?会不会…察觉了我们的意图?”一位都尉看着漆黑的夜色,如是说道。 田信闻言,顿时皱眉,缓缓摇头:“不大可能。” “此次出行伏击的消息,是渊王殿下直接给我的,乃是绝密!” “他们不可能提前收到消息!” “可是…现在都等这么久了,人家还没来,弟兄们都困了。”那都尉有些为难。 田信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才几更天?就困了?新兵蛋子就是欠操练。” “让他们打起精神,应该差不多要来了。” “校尉,您…一刻钟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啊?是么?我有这么说过吗?” “是的,一刻钟之前,我听得清清楚楚。”那都尉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对田信这个护军校尉本来还是挺信任的,直到…他用这个理由忽悠了全军足足十几次! 他们是新兵蛋子,可又不是傻瓜。 望梅止渴还只能用三次呢,你这…十几次,真是! “校尉!这密林里头全是蚊虫,嘴毒得厉害,一旦被叮咬,怕是能生出婴儿拇指大小的红包!” “弟兄们又都是新兵,没什么令行禁止的概念。” “若是再拖下去…” 那都尉没有再说,田信的一颗心却已经沉入谷底。 新兵们大抵是没有兵变的胆子,但他们…敢逃跑啊! 要是真逃了,这三千兵士可就白募了。 田信揉了揉眉心,沉吟良久,说实在的,他也纳闷,就算坤自营行军速度慢上一些,也不至于现在还没到啊! 到底怎么回事! “传令下去,再等一刻钟,若是还没有人来,那便就地休整。” 都尉闻言,嘴角不由得有些抽搐。 就地休整? 那不还是在这密林里头受那蚊虫叮咬?这没区别呀! 不过他只是个都尉,只能听命行事。 片刻之后,得知了此消息的兵士们,总算是松了口气。 虽说依旧不让离去,但好歹让休息了。 虽然没什么效果,但…怎么说呢,聊胜于无吧。 当兵,真特娘的苦! 老子要是能当个读书人就好了,也不至于遭这样的罪。 然而,就在一刻钟即将过去时,密林尽头,隐隐约约走过来几缕火光 “来了!来了!全军戒备!”田信激动起来,大吼道。 新兵们顿时骚动起来,不过田信毕竟是带兵的老手,在每个队伍中都安插了若干老兵。 所以虽是有些骚动,却并未彻底骚乱起来。 在田信眼中,那支队伍一点点靠近,如同即将落入虎口的羊群。 近了,近了! 越来越近了! 直到那支队伍走到他们眼前,田信也依旧未曾下令。 一旁,都尉急得满头大汗,道:“校尉,快过去了!” “现在不动手,怕是要来不及了!” “别急,等他们走到一半,再袭击队伍中段。”田信眼眸深邃,好似藏着凶光。 那都尉闻言一惊,随即涌起些许敬佩之色。 这田校尉虽说老喜欢忽悠人,但行军打仗,还是有一手的。 若是换成他,只怕早已急吼吼地冲出去与人拼刀子了。 “就是现在!” “弟兄们,随我杀!” 田信长身而立,抽出腰间长刀,嘶吼着带头冲锋! 他有武功在身,又生得人高马大,三尺长刀更是锋利无比,只一瞬间,便砍倒了数名兵士。 在他的带领下,三千新兵好似见了血的狼犊子。 纷纷抽出长刀,嗷嗷叫着冲入了战场!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田信确实勇猛,是冲锋陷阵的一把好手。 三千新军又是趁着夜色偷袭而来,理论上讲,若是对上新军,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轻松获胜。 只可惜,这一次他们对上的是坤字营精锐! 乾都九字营当中,天地林三字由渊王管辖。乾坤风三字则由太子管辖。 至于战斗力最强的火、山、血三字,则掌握在仁宣帝手中。 若是摆开阵仗,一对一厮杀,坤字营的战力在九字营当中并不显著,相反,甚至有些垫底。 但是,其防御能力尤为出众! 几乎每一位兵士,都随身配备了一面盾牌! 而且坤字营的将士,都是从沉稳之人中选拔,平日里见惯了战场上的尸山血海,腥风血雨。 所以即便被偷袭,也能在长官的指令下有条不紊地进行防御,甚至是组织些许有效反击。 “淦!这么难啃,肯定是坤字营里的精锐。”三千打一千,却如此艰难,田信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是为什么。 一时间,心里头难免有些凝重。 连这样的精锐都能毫无顾忌地派出来,看来太子殿下对这批粮食是势在必得啊! 这样的话,就更不能让他得偿所愿了。 啃下这块硬骨头,回去交差,他便是挫败太子殿下计划的大功臣,渊王定然不会吝啬赏赐。 田信舔了舔嘴唇,眼眸中流露出兴奋的光芒。 “老张,敌军主将在哪?”是的,他想斩首了! 甭管一支军队有多难缠,只要杀了指挥官,那就是一群土鸡瓦狗,一个冲锋下来,就得溃败! “好像在最里面!我刚才看见他躲进去了!”张姓都尉大声嘶吼道。 在这样嘈杂的厮杀环境中,不吼压根听不见。 闻言,田信不由地露出一抹残忍的狞笑。 他听说过这支军队的主将,顾北川! 据说是个很有文采的读书人。 只是…你好好一个读书人,来领什么兵呢? 一遇到事儿,就知道往人堆里躲。 当真以为这群人护得住你不成? 田信一边狞笑,一边挥舞长刀,向着战阵中央挺进。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59章:反败为胜 田信多年前就晋升了真气境,再加上一身的勇武,就算称不上是万人敌,怎么着也算是个千人敌了。 可这千人,得是普通士兵! 面对一千坤字营的精锐,再加上他又是主动冲阵,所以难免挂彩。 然而,就在他精疲力竭,真气也耗得七七八八,终于冲入战阵中心时。 迎接他的却不是什么文弱书生,而是一式无比凌厉的斩击! 铿锵! 田信仓促之下横刀格挡,只是两刀相撞时,他却感受到一股无与伦比的巨力传来,直接将其虎口震得裂开。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 最为可怕的是,一股锋锐的武道神韵,竟借着外放的真气,直冲入其心神。 叫其感受到一股难以想象的锋锐感,这种感觉,就好似有侩子手将磨好的利刃架在他脖子上一般,随时能叫其饮恨。 淦! 这小子小小年纪,哪来这般雄浑的武道神韵! 田信好似见了鬼一般,猛咬舌尖,这才凭借着刺痛感勉强回过神来。 然而,等他回过神来时,却看到了自己迄今为止最为惊艳的一刀! 只见顾北川的身形好似鬼魅,在地面上闪展腾挪,一连变换九次! 而且每一次变换,田信都能感觉到,其刀上神韵都要更强上一分! 九次过后,已然锋锐得让人不敢直视。 鬼刀——九连斩! 顾北川一出手便是杀招! 田信只能压下心中骇然,勉强调用体内剩余不多的真气去横刀格挡。 铿锵! 刀与刀碰撞的声音再度传来,只是这一次,顾北川的刀,却硬生生斩断了田信的刀! 刀光如潮,顷刻间便要落在田信身上。 危急时刻,张都尉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硬生生将田信撞了出去,自己受了这一刀。 “姓田的,救命之恩,老子还了!” 刀光凌厉,那都尉在喊完这句话后,便被硬生生一分为二。 温热的鲜血喷薄而出,将顾北川一袭白袍染红。 此刻的他,哪里是什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分明是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绝世杀神! 别人是不是这么觉得,田信不知道,反正他是这么觉得的。 刚才那一刀,不论角度,力道,还是意境,都已然无可挑剔。 别说张都尉了,就算是他,在这样的一刀下,除了一分为二,基本上也没别的下场。 他甚至都来不及去为张都尉的死悲伤,心中便被难以置信的骇然填满。 这顾北川特娘的是个文官? 你见过哪个文官能斩出这样的刀气? 渊王殿下坑我啊! 田信感受着顾北川身上升腾而起的浓重杀意与煞气,心中凛然。 逃! 这顾北川的一缕武道神韵如此浑厚,自己哪怕是全盛状态也未必是其对手,更何况现如今已经油尽灯枯。 必须逃! 只有逃出去,才能将最新的消息传递给渊王殿下! 想清楚之后,田信不再犹豫,转身就走。 顾北川见状,也不追赶,而是大声呼喊道:“老李!” 轰! 正在逃跑的田信只觉一股炽热之意从天而降。 那,好像是一轮太阳! 太阳中藏着一道人影,煌煌如神明! 一掌打下,好似天倾。 田信见状,知道已然避无可避,遂奋起反击,也朝天打出一掌。 砰! 四掌相对。 李东璧飘然而落,不见丝毫伤势。 反观田信,却被硬生生打得跪下。 最为可怖的是,其从头部到胸部,都受到了极为严重的烧伤灼伤。 皮肤倒卷,血肉焦黑。 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顾北川见状,上前几步,将其一刀枭首。 随后举起他的头颅,大声吼道:“你们的将军已死!降者不杀!” 哗! 此言一出,剩余的人群便好似烈火烹油般,迅速爆发出激烈反应。 甚至是…哗变! “投降!我投降!” “我也投降!别杀我!” “别杀我们啊!” 顾北川看着这一幕,有些诧异。 按理来说,就算斩了主将,军队也不可能溃败得如此之快。 好歹也是九字营的精锐,怎么着也得再抵抗两下才是,怎么会这么快就投降? 陡然间,顾北川好似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凛。 随即快步上前,抓住一位跪地求饶的敌方士兵,质问道:“你们是老兵新兵?” “新兵!我们都是刚招募来的新兵啊!”那人看着顾北川手中的三尺长刀,颇有些战战兢兢:“那位将军说要带我们打北燕蛮子,我们才来报名参军的,谁知道是来埋伏诸位…诸位好汉。” “我们也是一时之间被他蒙蔽了,如今幡然悔悟,还请诸位好汉给条生路,饶我们一命。”说着便要痛哭流涕。 顾北川见状,却是没有理会,只是脸色愈加难看。 他早在出发之前,就预料到此行多半会出事。 所以他才让李东璧藏在暗中,见机行事。 而自己则暴露在明面,作为对方的靶子。 这样一来,一明一暗,届时会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事实也证明,他的策略确实是对的。 擒贼先擒王,他们本还想着怎么拿下田信。 谁承想他竟然还费尽千辛万苦,自己上赶着要来送人头。 这真的是…不给你颁发一个最佳队友都说不过去。 只是…,顾北川没想到的是,这次来的竟然都是新兵!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没有人可以指认渊王。 最多指认到田信,届时渊王也大可推脱,说自己被田信这个小人蒙蔽了,以为他是个忠厚老实的人,谁能想到,他竟能干出带着新兵去截杀九字营将士这样胆大包天的举动! 到时候,顶多被仁宣帝口头警告两句,压根不可能让他伤筋动骨。 不过事到如今,再怎么可惜也没有意义了。 “所有人,整理行装,急速行军,星夜奔赴九原!” 之前一直走得慢慢悠悠是担心埋伏,现在既然已经解决了埋伏,自然要加快一些速度的。 毕竟,迟则生变! 再一个就是,顾北川不信渊王会连着埋伏他两次。 “那这些新兵怎么办?”李东璧皱着眉问。 好歹也是朝廷费尽心力招募来的,总不能杀了吧。 可若是带着一起走,又难免拖延行军速度。 “分出二百人,带他们回乾都,统统收归坤字营和风字营!” “剩余八百人,丢到辎重,只带粮草,随我前往九原!”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60章:残军 九原,狼山道。 九原最大的粮仓,在崖山县。 而前往崖山县的必经之路,便是这狼山道! 为何叫狼山道? 只因这条道路往日里不太平,左右密林,多有豺狼虎豹! 行走之人,尤其是夜间时分,时常听闻虎啸狼吟。 故而得名。 只是今天,这狼山道却安静得有些吓人。 别说是狼叫了,便是虎吼都听不得半分。 反而是延绵的道路,染上了点点猩红! 那丝丝缕缕的猩红沿着道路汇聚,形成细流。 若是旁人见了这一幕,不说被吓晕过去,但至少也是心神大骇。 因为这些猩红,不是别的,而是血!正儿八经的人血! 而且能形成这样的规模,说明不久前发生过血战! 交战双方,必然是死了不少人的! 否则也不至于数日过后,土地依旧猩红! 距离狼山道不远的密林中,一支残军正在休养。 “校尉,我们身上都有血迹,怕是摆脱不了那群混账,怎么办?”一名都尉满脸血污,如是说道。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和他们打便是!”另一名都尉则满脸横肉,看上去就不怎么好惹。 不过其腹部却有一道不浅的豁口,看样子是前几天的厮杀中留下的,让其不得不缠着软布,时不时龇牙咧嘴,倒是破坏了这股子凶悍感。 “对方约莫有一千五百人,三天前在狼山道的袭击不是偶然,而是有组织有谋划过的!” “为的,就是将我们这一千风字营精锐彻底葬送在这。” “这些天以来,打打走走,也和对方交手了不少次,可曾看出对方的路数?” 校尉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汉子,国字方脸,看上去颇为稳重,在这种情况下,倒是很容易唤起众人的安全感。 两个都尉闻言,动了动嘴角,却是不曾说话。 “你们想说,这像是天字营的手笔?” 九字营乃是乾都内除去御林军外最为精锐的部队,比之四门守军,都要精锐不少。 很受重视,平日里虽说不在同一处训练,可彼此之间,偶尔也会进行军阵演练。 他们风字营,是领教过其余八营的手段的。 所以,对他们的风格,也算是烂熟于心。 两位都尉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满脸横肉的那位撇了撇嘴,道:“老大,这可是你说的,俺俩没说。” “不用拿话激我,这支突然袭击我们的队伍,作战风格确实和天字营极像。但人都是新面孔,我都未曾见过,倒也不好确认。” “人家天字营足足一万人呢,老大你还能都认识不成?”满脸血污的那位也撇了撇嘴。 “虽不能认全,但大部分人我还是有印象的,可袭击咱们的这一千五百人,却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实在是怪事。” “什么怪事?前些日子天字营校尉不是跟着二皇子殿下前往北方募兵了吗?依我看,这就是那群募来的新兵。”满脸横肉的都尉又龇了龇牙,腹部上的疼痛让他有些难以忍耐。 只是如今这样的境地,显然是得不到正确处理的,能有软布止一止血就算得上是万幸了。 “蠢货!新兵能把我们打成这样吗?” “你是想说你冲锋陷阵这么多年,当初还跟着镇北王上过北疆的战场,到头来,打不过一群新兵蛋子?” 满脸横肉的都尉闻言涨红了脸,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老大说的不错,这支军队是不折不扣的精锐,除了行军速度以外,丝毫不比咱们差。” “可这样一支军队,咱们在乾都竟然没有听说过。” “老大你是觉得,这里头…有门道?” 满脸血污的都尉眼睛却是极明亮的,分析得头头是道。 “你们想一想,咱们这趟来,是帮太子殿下做事,整个乾都,有谁敢明目张胆地和太子殿下做对?” 校尉没有直言,反而是再次抛出问题。 那满脸血污的都尉闻言,眼眸中的亮光却迅速收敛,语气低沉,像是怀着忐忑的猜测,道:“你是说,这支队伍是渊王殿下练的私兵?” “扯淡!整个乾都,甭管什么身份,除了那位奉车子侯外,其余人等只能招募些许府兵,怎么可能练私兵?脑袋不想要了?”满脸横肉的都尉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盲点,顿时主动出击,自认为大放光彩。 然而,此时校尉和那满脸血污的都尉的注意力都不曾放在他身上,反而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因为他说的没错,在乾都,除了那位奉车子侯外,即便是王公贵族,也不得私自练兵。 如果都尉的猜测属实的话,那…渊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升起一股叫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罢了罢了,不要想这么多。” “这些事情,我们一五一十地交代给太子殿下,叫他去考量便是。” “现在要做的,是怎么活下来。”方脸校尉出言,打断了两人的浮想联翩。 主要是,他怕再不打断,大家的战斗意志都要被消磨光了。 如果这支军队真是渊王殿下练的私兵,那么现在堂而皇之地拿出来,不怕被人发现,叫人弹劾吗? 自然是怕的。 除非,没人见过这支军队。 亦或者说,见过的人都死了! “杀!” 恍然间,三人听见南方传来一阵喊杀声。 心头一凛,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入你娘!这伙人属狗皮膏药的不成?怎地阴魂不散!” 满脸横肉的都尉勃然大怒,放肆地吐着脏话,问候对方指挥官的家中女性。 但怎么看,都有些色厉内荏的味道。 “闭嘴!没用的东西!骂娘有个卵子用!” “你有胆子就真去入人家娘!” “带上弟兄们,撤!不要恋战!” 这种时候,方脸校尉也急了,同时被都尉说得烦躁至极,一时间只得大吼着下达命令。 命令一下达,整个军队瞬间便行动起来。 只不过,早已没有了一千精锐。 而只剩下七百残军。 本以行军速度著称的风字营,此时却因为伤员的拖累,被牢牢咬住了尾巴,逃脱不得。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61章:厮杀 “老大,走不掉!尾巴被咬得太紧了,怎么办!”满脸血污的霍明歇斯底里地吼道。 “要不再留下一批人断后?”张彪在行军过程中难免颠簸,导致伤口受到牵扯,甚至是开裂,疼得他脸上的横肉都在乱颤。 “不行!”方脸校尉赵东看了看身后,心急如焚,却依旧在勉力保持冷静:“上次留下两百人断后,已经丢了不少军心。” “现在哪还有人愿意留下?会哗变的!” “那怎么办?”张彪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他甚至能感到伤口在一点点裂开,鲜血在一点点渗出来。 “去狼牙口!” “我提前勘探过,那里有个豁口,咱们过去之后,凭借豁口的地利,勉强能抵挡一阵。”这句话赵东用了吃奶的力气吼出来,以至于让己方军士尽可能多地听到。 张彪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感觉自己这一百来斤,还能苟延残喘一阵子。 “娘的,说是来找粮食,结果连粮仓都没进去,就被人打成这熊样,回去怎么交差?” “还特么找粮食呢?那粮仓八成是空的,他们就在这布好了口袋等咱们钻呢!你个夯货!”霍明被气笑了,朝他屁股狠狠就是一脚,反倒算是给了他点助力。 “淦,感情是早有预谋,咱们是不是死了也是白死?”张彪被踢了一脚,更郁闷了。 “你少说两句,还死不了。”赵东被说得心烦,很想亲自下场给这混球一记大嘴巴子。 “完…完了,死定了!”最前方的张彪突然不走了,而是僵在原地,直到赵东撞上他。 “张彪?你没脑子啊?我们在逃命!你停下来想干什么?” “狼牙口到了。” 张彪身体渐渐僵硬,面无血色,一时间甚至连伤口上的疼痛都忘记了。 指着前方如同蝗虫般涌上来敌军,颤颤巍巍道:“但是,被敌军堵住了!” 轰! 此言一出,赵东和霍明对视一眼,随即和张彪一样,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少顷之后。 霍明长出一口气,自嘲般地笑了笑:“自打参军起,我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承想,来得这么快。” 他解开链甲,拿胸口已经被汗水和血水浸透的衣物擦了擦脸。 老霍家祖上阔过,他霍明就算是死,也得体面。 否则下去了怎么见列祖列宗? “霍家子孙,没有孬种!” 铿锵! 长刀出鞘! 霍明第一个调转身形,朝着身后的敌军冲杀过去! 赵东见状,深吸一口气。 人到中年,性子理应都被生活磨得差不多了才对。 可此时此刻,他心中没由来地涌起一股逆血,直冲脑门。 也不多说,只提着刀,跟着霍明身后,开始冲锋。 很快便超过了霍明,冲在最前头。 他是校尉! 这一千人中官职最高之人! 理应,带头冲锋! 张彪看着先后离去的两人,也发了狠。 将胸口包裹伤口的软布勒紧,龇着牙,一边疼,一边举着刀冲锋。 “狗杂碎,真当爷爷怕你们不成?” “杀!” “杀!” “杀!” 两军相撞,一时间,厮杀声不绝于耳。 霍明手持长刀,左冲右突,一时间竟斩杀了不少人。 他是霍家子弟! 不错,就是那个出过冠军侯的霍家! 只是…和江南郡守霍严一样,只是旁支。 亦或者说,冠军侯不近女色,再加上早逝,所以到头来,也就只有霍弃疾这一个子嗣而已。 所以霍家的权势也好,朝廷的恩宠也罢,统统都集中在其一人身上。 至于霍家的旁支子弟,想要出人头地,和寻常世家子弟也差不多。 霍明自然不是冠军侯那样精彩绝艳的人物。 但他却可以效仿镇北王,舍弃世家身份,投入军伍,杀出一个未来! 只是…,不是人人都是镇北王的。 阎山看着对方军队在己方的冲击下不断减员,不由得露出狞笑。 他是这一千五百人的指挥官,但,这次过后,凭借这风字营的一千颗人头,想必很快就不是了。 是的! 不多不少,一千颗! 他接到的命令就是不接受投降和俘虏,只要求赶尽杀绝,不能走漏一个活口! 然而,就在其兴奋之际,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间瞥到敌军中好似有一员悍将,正在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阎山眼眸微眯,以此人的身手,多半是敌军主将! 好! 那此次本校尉就来个擒贼先擒王! 唰! 只一瞬间,其身形便消失不见,朝着山坡下正厮杀得有些力竭的霍明冲去。 陡然之间,霍明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横刀格挡。 当! 一声脆响传来,霍明连人带刀,被砍飞出去数米之远。 “真是孱弱,不堪一击。”阎山嘴角带笑,讥讽地看着正挣扎着站起身来的霍明。 霍明也在看着他,上下打量一番后,咧开嘴角,同样满是讥讽的笑:“你这样的,全盛时期,我杀之如屠狗!” 阎山闻言,眉头一挑。 再度欺身上前,挥刀直斩! 当! 又是一声脆响,这一次,霍明飞得更远,足有五六米! “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阎山收起了笑容,如同毒蛇一般死死盯着他。 再度艰难起身的霍明没说话,刚才的横刀招架,已经耗光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现在能站起来已经不错了,他不想与这种人浪费唇舌。 所以只动了动嗓子,朝着阎山的方向,费力吐出一口痰。 阎山见状,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挥舞着手中刀,朝着霍明的方向,缓缓踱步。 每一步的声音,落在霍明耳中都尤为刺耳,好似…临死前的丧钟。 原来,到头来,我不仅成不了先祖那样的人,连效仿镇北王也不够格啊! 霍明闭上了眼,感觉有些颓然。 但下一刻,便猛然睁眼,好似狮子怒目! 霍家只有死在冲锋路上的好男儿,没有闭眼等死的孬种! “杀!”他撕扯着沙哑的喉咙,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霍明,别做傻事!”赵东正好看见这一幕,发了疯似地赶来。 张彪见状,也不顾伤口疼痛,朝着此处狂奔。 心里还止不住地抱怨,这姓霍的,当真比他还轴。 战场上遇到打不赢的很正常,保命要紧,你非得跟人家死磕作甚? 唯独阎山,眼眸通红,好似藏着嗜杀的暴虐,也大吼着冲锋上前! “杀!” 两声杀,交相辉映,先后响起。 两柄刀,铿锵作响,彼此相交。 当! 一声脆响过后,一柄刀硬生生折断成两截,四散而飞。 砰!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如同破麻袋一般,横飞出十数米之远,人还在半空,身躯便被刀气切割得鲜血四溢。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62章:救援 只是,让所有人惊讶的是。 那道如同破麻袋般抛飞的身影竟然不是霍明,而是阎山! 霍明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已经崩出一道豁口的长刀,有些恍惚。 又看了看如死尸一般躺倒在地,不省人事的阎山,更加恍惚了。 感受着体内精纯浩瀚的真气,不由得产生些许诧异感。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生猛了? 不对!有人帮我! 霍明陡然转身,便看见一张容貌俊俏,眉眼坚毅的脸。 随着对方收回搭在自己后背上的手,那股子精纯真气便随之消失。 霍明再度回到了之前萎靡不振的状态。 “多谢!”霍明拱手抱拳,语气郑重。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大吼一声:“老李!” 轰! 一道好似正午骄阳般的炽热身影从天而降,笔直落在阎山身旁。 咔嚓! 下一刻,阎山脖子被拧断,成了李东璧的战利品。 他高举着头颅,气沉丹田,声震如雷:“尔等首将已死,我军援军已至,降者不杀!” 顾北川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能结束了,毕竟敌军守将都被他们一击毙命。 可让他着实没想到的是,这来历神秘的一千五百人,在听到指挥官阵亡后,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四散而逃,反而是有组织地进行后退。 顾北川看着这一幕,眼眸微眯。 能有这样的素质,这绝不是一般的军队! 渊王究竟是从哪训练出来的? “杀!不要放过他们!”已经杀红眼的赵东厉声喝道,好似有着不死不休的决心。 顾北川却按住其胸膛,摇了摇头,道:“穷寇莫追。” “你们不是太子殿下派来的援军吗?现在我们占尽优势,为何不能追?”赵东质问道。 顾北川闻言,却是有些无奈:“我们是援军不假,但这次来的不是风字营,而是坤字营精锐,行军速率本就不快,何况又在中途遇到伏击,耽搁了不少时间。” “我是察觉到你们有可能出事,这才提前赶了过来。” 赵东和霍明闻言一愣,瞠目结舌,异口同声道:“所以说,其实没有援军?” “是这样的。”顾北川点头。 赵东和霍明纷纷愣然,随即暗自感慨这家伙胆子也是真的大,孤身二人就敢跋涉而来。 “先佯装追击一阵子,随后撤退,找地方休养生息,处理血迹,我有事情要问你们。”顾北川神色凝重。 赵东和霍明闻言,纷纷点头,开始组织军队佯装攻击,实际准备撤退。 …… 片刻之后,狼牙口。 在把那一千五百人暂时吓退之后,这里就成了顾北川等人临时的驻扎之地。 毕竟这个豁口易守难攻,就算那些人去而复返,也能凭借地利轻易守住。 而只要顾北川的八百坤字营一来,双方合兵一处,自然也就不再惧怕了。 “你们在粮仓找到粮食了吗?”顾北川沉声问道。 赵东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惨然:“别说找到粮食了,我们就连粮仓都没进去,就在半路上被人伏击了。” 说这话的时候,赵东也好,霍明也罢,多少都有些羞愧。 他们接到的军令是前往九大粮仓,搜寻粮食。 结果连一个都没看完,就差点全军覆没。 说出来,着实不怎么光彩。 果不其然,顾北川闻言,当下便是眉头一皱。 没有去过粮仓,就不能给出有用的信息,顾北川也就无法判断,粮仓中是否有粮食。 这一点很关键,因为如果能够确认粮仓中没有粮食。 那他们直接去当地民户家中就好,可若是粮仓中还有粮食,那就免不了还要和那一千五百人死磕。 而且...顾北川有预感,这一千五百人不是渊王在九原郡的全部人手才是,对方应该还会有援军。 事情,稍微有些棘手。 顾北川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想听听众人的意见。 张彪一边捂着腹部的伤口,一边龇牙咧嘴:“何至于这么麻烦?咱们干脆兵分两路得了,一路光明正大去农户家中,一路则偷摸着去粮仓,岂不两全其美?” 然而,还没等顾北川说话,赵东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霍明也摇了摇头,道:“不行。” “现在的处境是敌暗我明,做任何决定,都有风险,我的建议是,不论选择去粮仓还是搜寻当地农户,都应该集中兵力。” “若是分兵,反倒是给了对方逐个击破的可乘之机。” “实非良策。” 张彪撇了撇嘴,却也不甚在意。 他这个都尉职位就是拿冲锋陷阵时那股子悍勇劲换来的。 至于商讨战略这等要脑子的活计,他向来是没有发言权的。 也不介意给霍明当个背景板。 反倒是顾北川看向霍明,眼眸微微一亮。 方才救人时,他只以为霍明有一腔血勇。 现在看来,却还有不错的军事素养。 又是霍家子弟...,这是个人才呀!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顾北川沉吟少顷,最终拍板道:“放弃粮仓,搜寻当地农户!” 众人闻言,纷纷对视一眼,赵东和霍明有些欲言又止,却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他们还是觉得粮仓的把握更大些,毕竟如果粮仓里没东西,他们又怎么会遭遇伏击? 相比之下,把粮食藏在当地农户家中这种想法,着实有些荒诞不羁了。 不过顾北川刚刚救过众人一命,再加上这主意又是他主动提出来,说明到时候就算出事儿了,也应当是由他来背锅。 众人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顾北川环视一周,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缓缓开口:“我赌渊王足够聪明!” 赌渊王足够聪明? 这是什么想法? 众人不置可否。 “保存体力,今夜三更,我将亲自带兵,搜寻崖山县农户!”顾北川下达命令。 众人闻言,纷纷不再多言,转而保存体力,休养生息。 这一次的行动对他们尤为重要,毕竟他们先前可是连粮仓的面都没见到,就差点被人全歼。 此乃大过! 现如今,则是他们戴罪立功的大好时机!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63章:治军无方 三更天,狼牙口。 随着八百坤字营精锐的到来,这里的军队人数瞬间翻倍,暴涨到一千五百人左右! 人群正前方,顾北川和李东璧面无表情,严阵以待。 赵东的方脸上则是挂着痛恨之色,看向山下的漆黑一片,眼眸中好似有火光闪烁,那是怒火! 霍明则要好上些许,收敛了不少情绪,但眉宇间依旧透露着杀意。 至于张彪...他龇着牙,咧着嘴,好似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要杀光那群偷袭他们的混蛋,是众人中最没城府的一个。 “三更天已到,随我走!” “前往崖山县的途中,若是遇上任何阻拦,格杀勿论!” 顾北川声音低沉,叫人听了,有种说不出的肃杀感。 在九原,除了他们这一千五百人外,其余皆为敌军! 李东璧与其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随后看着顾北川带队前行,他则留在了军队的最后方。 片刻之后,崖山县。 顾北川等人堂而皇之地进了县城,过程竟然出奇地顺利,无人阻拦! 众人眉头一皱,均预料到今晚怕是有些不太平。 若是在进县城之前就遭到狙击,众人反倒不会这般忧心忡忡。 可现在,已经入了县城,却依旧不见敌军,反而是最可怕的情况。 这就说明,敌军早已隐藏在暗中,等着给他们致命一击。 兵法诡道,上战伐谋。 顾北川眼神变换,心念电转。 少顷,大声吼道:“不用管,他们定是怕了我等,直接去县大街,哪里住户最多!他们定然是把粮食藏在那里了!” “随我冲!” 说完,顾北川便带头冲锋起来。 方脸赵东与霍明对视一眼,眼神皆是深邃,看不出情绪,遂一言不发,跟着顾北川冲锋起来。 唯独张彪,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不是? 我知道要去当地住户家中,可你也不用吼出来吧! 万一敌军斥候就在这附近听着呢? 这姓顾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啊? 这老张老霍怎么也不提醒一句就跟着冲锋? 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聪慧感。 不过大军已经冲锋起来,他想停也停不住。 轰隆隆! 一千五百人冲锋的动静自然是极大的。 远处,一栋建筑后,藏于阴影中的斥候见状,顿时大喜。 没承想,新来的坤字营统帅是个没脑子的,竟然把计划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据说是个文官来的。 那就没错了,那群笔杆子,除了满口的之乎者也,不事生产外,还懂得了什么? 得快些回去报信。 一千五百人相继冲锋,造成的动静极大,他很难再看出具体信息,不过知道对方的人数,战略后,也不用再多看了。 然而,殊不知,当他走后,这一千五百人末尾的三百人,却突然跑岔了路,和主流队伍越走越远起来。 …… 阎海正带了足足三千人,镇守在县衙口。 这里是去县城大街和崖山粮仓的必经之路,也是分叉点。 所以在此埋伏,不论对方的目的地究竟是何处,他们都能做出有效应对,杀他个措手不及! 今日,当兄长阎山麾下残军回来时,阎海才知道,乾都那边竟然又来人了,而且渊王那边竟然没有传来一点消息。 说明,点子扎手得很。 不过好在,他们在明处,自己则在暗处,再加上己方人数略多,有心算无心之下,胜率自然是大大地有。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自己不能过于嚣张,抛头露面,免得被对方军中高手一击必杀。 据逃回来的军士说,他那个不成器的兄长就是这么死的。 所以他特意换上了普通军士的衣服,为的就是等会儿冲杀的时候,能稳妥些,安全些。 “报!” “对方正在向我军处急速行军,不久之后便能抵达,且目标明确,直奔县大街。” 斥候回来之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阎海闻言,心中一凛。 目标明确,直奔县大街? 这么看来,太子殿下身边也有能人啊,竟将他们的打算看了个透彻。 “对方可有发现你?” “不曾?对方统帅自信得紧,甚至不曾仔细探察过斥候踪迹,便直奔县衙口而来。” 阎海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归队,准备伏杀!” 其目光幽幽,杀机凛然。 这一次,他要为死去的兄长报仇! …… 哒哒哒! 不多时,清冷无人烟的县衙口便传来了嘈杂的行军声和马蹄声。 藏在暗中的阎海一看,眼眸瞬间便亮了起来。 对方这副状态,好像真的没什么防备。 近了! 近了! 更近了! 其呼吸一点点急促,握刀的手攥得越来越紧。 只要对方进入伏杀范围,他就下令,三千人一拥而上,将对方这区区一千五百人剁成肉酱。 嗯? 等等! 一千五百人? 这有一千五百人? 阎海的行伍经验颇为丰富,对方有多少人,打眼一瞧,便能猜出个大概。 顾北川这一行人顶多一千两百左右,斥候怎么会报一千五百人? 他心中刚要涌起些许疑虑,就听见对方军中瞬间嘈杂起来。 “弟兄们!不对劲!” “人呢?咱们少人了!” “老张头和小李头都不见了,肯定是少人了!” 伴随着阵阵急躁的呼喊,那一千两百人的队伍瞬间乱了套。 阎海看在眼中,喜在心中。 还有这种好事? “稳住!慌什么?”顾北川坐在高头大马上,声嘶力竭地嘶吼,好似想要稳住军心:“我派他们去执行别的任务了!” “你放屁,我分明看到他们临阵脱逃了!” 此言一出,军中哗然之声顿时四起! “来之前小李就告诉我,这崖山县内不知埋伏了多少人,咱们这次来就是送死!” “他肯定是跑了!” “我也要跑!当个卵子兵!” 伴随着类似的话语甚嚣尘上,这一千两百人瞬间乱作一团,任凭顾北川怎么嘶吼,怎么组织都无济于事。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弟兄们,先撤!” “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太子殿下的援兵已经在路上了,等援兵到了我们再来!” 可哪有人听他的,直接撒腿就跑,甚至恨不得多长出两条腿来。 看着顾北川这副哄孩子般的治军姿态,阎海冷笑出声:“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只见其站出身来,大声厉吼:“今天你们统统都要交代在这!” “敌军真的埋伏在这!弟兄们快跑!”这下子连顾北川也慌了神,大声嘶吼着。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64章:绝境勇士 快跑? 阎海听着这番话,心中再无疑虑,狞笑着带头冲锋,道:“杀啊!” “弟兄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乾都老爷,统统都是你我的军功!” “封侯拜相的机会,就在眼前!” 阎海鼓舞人心的手段有些拙劣,但用在此时此刻,却出奇地有效。 为何? 因为顾北川一行人已经溃不成军了! 这个时候冲杀下去,简直就是虎入狼群! 即便是个没什么经验,空有一把子力气的新兵都能砍死两三个。 更何况他们这等久经沙场的老兵? 所以,阎海那句话说的没错。 眼前这些人,都是白花花的军功啊! 嗷! 霎时间,一群士兵如同饥渴的狼群,嗷嗷直叫地冲锋下来,气势如虹! 反观顾北川一行人,虽然依旧保持着军队阵形,却毫无反抗之心,更无反抗之力,只想着逃跑。 两相对比之下,差距甚大。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被追上,阎海敢说,别说顾北川这一介文官。 就是西齐那两位军神当面,也做不出什么有效的抵抗! 只有败亡这一个下场! 风字营的行军速度本是乾都九字营中最快的,倒也没有愧对这个“风”字。 只可惜,现如今人心惶惶,众将士一心想着逃跑,行军毫无章法,故而速度反倒是降了下来! 眼看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众军士心中早已心如死灰。 完了! 这样的速度,他们跑不掉! “弟兄们!跑不掉了!”人群最后方,顾北川拔出长刀,将冲得最快的一名敌军一刀枭首。 “已经跑不掉了,与其被人追着砍死,倒不如和我一道,搏一搏命!” “若是输了,自然人死鸟朝天,咱也不算亏。” “可若是赢了,我答应你们,但凡活下来的,我都亲自代为向太子殿下请功!” “封侯拜相是别想了,但升官也罢,涨薪水也好,统统不是问题!” “杀!” 言毕,顾北川身先士卒,率先调转身形,杀了回去。 “杀!”霍明第一个响应,不说顾北川救了他一命,单单以他霍家子弟的骄傲,也不容许他临阵退缩! 这样的人,死后不配进霍家祠堂! “杀啊弟兄们,干死这群狗娘养的,一个够本,两个赚了!”张彪因牵扯到伤口而龇牙咧嘴,反倒显得有些凶神恶煞,极具威慑力。 赵东一言不发,却紧跟在顾北川身后,提刀冲锋,斩杀一名又一名敌军。 这一千二百人中有不少人被顾北川等人感染,气血上头,跟着冲杀出去。 但更多的,则是犹豫着畏缩不前。 那可是三千人! 而且还是不逊色于他们的精锐部队! 别说这样的情况下了,就算是在平原地带,展开军阵,公平公正地较量一番,他们也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 这样冲上去,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绝大多数人都是惜命的! 然而,等他们想不管不顾,只闷头逃命时,却骇然发现,有些不对! 回狼牙口的去路被人堵住了! 前方的密林中,影影绰绰的人影接连浮现,他们隐藏于黑暗中,看起来神秘而又强大! “敌军!肯定是敌军!” “我们的后路也被敌军堵住了!” 众兵士惊慌失措,惶惶不可终日,于心底深处,泛起一股深切的绝望。 那个敌军首领似乎没说错,今天,他们所有人都得交代在这。 对方压根就没想过要俘虏,而是设好了包围圈,等他们钻进来,再瓮中捉鳖,一一绞杀! 好毒! 当绝望的情绪上升到极点时,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愤怒! “呸!” 有人发了狠,一吐唾沫,吼道:“狗娘养的,我入你娘,想让我死,你也别想好过!” 随即便提刀转身,向后杀去! 越来越多的人被这样的情绪所感染,成为绝望情绪催动下的嗜杀者。 带着满腔的怒意,提着刀枪,开始冲锋。 他们眼眸通红,好似带着与敌同归于尽的必死决心! 前方,阎海看着对方零零散散的数百人,一时间那是笑开了花。 就算领头的那几个首领再能打又怎么样? 还能打他们足足三千人不成? 你当你是陆地神仙啊! 等把这区区数百人杀光后,就是用人命慢慢磨,也能把这群人磨死。 当然,事实上完全不需要这样。 更好的方法是一群人组成军阵,将其团团围住,然后往包围圈中不断抛射羽箭。 直到将其中的人射成筛子! 最后用绳子将他们的脖子绑在马背上,溜上那么一圈! 八成也就半死不活了。 对付这种高手,他们有的是经验! 阎海嘴角咧开,露出残忍的微笑。 那双狭长眼眸,死死盯着顾北川。 据说,就是此人杀了他兄长! 既然如此,那这人可不能用羽箭射杀。 头颅得完整保留下来,当酒杯! 咻!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只听咻的一声,一支羽箭飞来,擦着其头颅掠过。 阎海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匍匐在地,细细打量起来。 然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就他刚才走神的一会儿工夫,那些个原本已经逃走的士兵,竟然又统统回来了! 而且一个个眼眸通红,像是来拼命一般。 擦着他头飞过去的那支羽箭,就是被这些人射过来的! 而原本一边倒的形势,也因为这些悍勇之士的加入,变得胶着起来。 对方竟然只用一千两百人,就挡住他们足足三千人! 这可是接近三倍的数量! 阎海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个世界已经这么疯狂了吗? 敌军指挥官只是个文官啊!又不是西齐的那两位军神! 他脑海一阵晕眩,险些晕倒。 不过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便越不能慌! 于是便狠狠一口咬在舌尖,借着疼痛感刺激神经,勉强镇定下来后,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起来。 他好歹也是行伍老人了,将场中形势看得明白。 这些人虽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勇猛得有些吓人。 但一腔血勇这种东西,是长久不了的! 等时间一长,他们看清了状况,自然就会褪去! 所以说,只要撑住这段最难的时间,到最后,胜利依旧会是他们的!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65章:尘埃落定 行军作战,讲究的是什么?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点道理,古人都说得很清楚。 对任何将军而言,最完美的作战状态,就是秋风扫落叶,一个冲锋,将对方军阵冲个稀烂。 这军阵一散,便再也难以组织有效的反击手段,剩下来的,便是一边倒的屠杀了! 可...想要一鼓作气地击溃敌人,谈何容易? 除非双方将领水准,军事力量都相差极大,达到了不可同日而语的地步。 可这种情况,往往都不多。 更普遍的,都是势均力敌的交战。 像三千对一千二,已经是占尽优势了。 阎海尚且做不到一鼓作气,扫清顾北川等人。 那顾北川等人,只凭一腔血勇,怎么可能击溃阎海发动三千人组成的铜墙铁壁? 然而,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北川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众军士也愈发清醒。 那股子悍不畏死的冲杀劲,也渐渐淡了下去。 阎海一看,眼眸顿时一亮,立刻便知道,反击的时候到了! 以区区一千两百人支撑到现在,这顾北川一介文官,也足以自傲了! 只见其长身而立,如同得胜的将军,挥动旗帜,发号施令:“变阵!” “化鱼鳞阵为长矛阵,冲入敌阵,杀个干净!” 阎海眼中风云变幻,好似已经看到顾北川等人在自己的指挥下落荒而逃的一幕了。 然而,下一刻,他看见了自己的身体。 准确来说,是自己的无头身躯! 随后,意识戛然而止,就此消散。 其身后,手持火焰长刀的李东璧长身而立,眼眸中带着一股子如释重负。 要不是最后关头,对方以为胜券在握,主动暴露指挥官身份,他还真找不到。 李东璧捡起其滚落在地的人头,高高举起,随后气沉丹田,大声喝道:“尔等首将已经授首,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与此同时,一只军队忽然从密林中杀出,宛若箭头般,从阎海军队的最薄弱处一点点挺进,直指心脏! 这支军队虽说精锐,但人数极少,按理来说,只要对方继续变阵防守,只怕是兴不起什么风浪。 但此一时彼一时,将军就在自己面前被对方一刀枭首。 再加上敌军援军的出现,虽说人数有点少,但这种时候,无异于最后一个压死骆驼的稻草,叫他们怎能不慌? 而这人一慌,就会做出需要有失水准的事情,军队更是如此! 原本整齐的军阵变得混乱起来,严丝合缝的防御也变得裂痕累累。 顾北川一看,知道定胜负的时候到了! 遂发出一声长啸,真气暴涨! 身形于空中接连变换七次,每一次变换,便有一道刀光横空出世,斩杀数人! 连续七次,其身后已然倒下了数十具尸体,血流成河! 其身旁的数位军士看见这一幕,自然是大受鼓舞! 一时间,士气高涨! 接下来的战斗就简单很多了,用一句话便能轻易概括:彼竭我盈,故克之! 顾北川这边的一千两百人,虽说没有一鼓作气,但那股子血勇之气至少一直都在,此时又有援军到来,自然士气高涨,纷纷追着敌军乱砍。 反观敌军,本以为反击的时候到了,谁承想突遇变故,不仅不能反击,反而被压着打,士气一落千丈,这种时候不直接溃败就足以说明其军事素质之高了,至于反击,不存在的。 数个时辰后,天已蒙蒙微亮。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早晨有些清冷的白日光照耀在一具具尸体上,让人颇为反胃。 整个地界,通红一片,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 这层红想要消下去,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之久了。 顾北川靠着一千两百人,再加上李东璧从半道冒出来的两百人,还有藏在密林假冒敌军的一百人,竟足足俘虏了一千敌军! 这份战绩,别说文官,就是些资深武官,只怕也是要望尘莫及的。 但是...剩余的两千敌军,却是皆尽战死。 不是顾北川不招降,而是对方一心求死! 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军事素养,让顾北川心中凛然。 现在他基本上可以确定,这支军队就是渊王练出来的! 而他私底下练这么一支军队,其心可诛! 只可惜,没能拿到十足的证据,指认不了他。 只能寄希望于这些被俘虏的士兵能招出来些有用的情报了。 打扫完战场后,则已近晌午。 顾北川便领着一千多的军士入了崖山县,一方面休养生息,救治伤员,另一方面,也给久战了的战士们吃顿好的。 酒足饭饱之后,还没等顾北川有下一步动作,崖山县的县令就找了过来,老实交代了整件事的始末。 这群人当初抢了粮食和铁矿,一部分藏在了粮仓,一部分则和顾北川猜的一般无二,藏在当地农户家中。 正所谓狡兔三窟,就算一处被发现,另一处还能再做些计较,不至于满盘皆输。 随后该县令还提供了藏匿粮食和铁器的具体人家,无疑是帮顾北川等人省了大事。 但...他却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反正据他而言,他从始至终都是被阎山阎海两兄弟胁迫的。 为了保全一县百姓的性命,迫不得已这么做。 不然,他们就屠城啊! 顾北川听得扼腕叹息,一边大声斥责阎山阎海不当人子,一边安慰老县令。 但心里头,却是一个字都不曾相信。 对方能在县衙口设伏,又能掌控粮仓,要说这里头没他这个县令的事儿,顾北川打死都不信。 只不过,这些与他何干? 他接到的命令只是找回粮草,其余的,一概不管。 这样的烂摊子,如实上报给太子殿下和魏相就是。 到时候,这崖山县令,自然有人来收拾。 有了崖山县令的“积极配合”,找粮食的速度快了不少。 只短短两天,就将原本遗失的粮食悉数找回。 顾北川对了对数目,觉着错不了,便下令好生休息,明日启程回乾都!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66章:赛公子 翌日清晨,顾北川带着休整好的一千余人踏上了回归乾都的旅程。 然而他们刚走,就有一道消息从崖山县发出,快马加鞭地运往乾都。 第二天傍晚,渊王府! 渊王大马金刀,坐于首位,其左右两旁,则分别坐着可信的武将和其府中幕僚。 平日里,这位渊王借着自身勇武,深受仁宣帝喜爱,所以风光得紧。 只是唯独今日,却是眉头紧锁。 坐于其右手侧的幕僚,乃是首席,名为赛公子! 何为赛公子? 自然是想要比肩公子! 那这公子又是何人呢? 自然是琅琊山的黑白二公子! 这两位,自得了当代琅琊山主的教诲之后,便下山对弈,一人执黑,一人执白,意欲搅弄天下风云! 最终谁辅佐明主,得了天下,便能成为下一代琅琊山主,开山收徒,教导下一代黑白二公子。 至于输家,自然只有身死魂灭一个下场。 现如今,黑公子还未曾展露峥嵘。 反倒是白公子,辅佐大魏豪族司马家,隐隐有取魏自代的趋势。 若是真让他成了,叫司马家篡权夺位,那整个中原尽入其手。怕是要在搅弄风云这场对弈中,先下一城! 毕竟,古语有云,得中原者得天下! 而至少就目前为止,中原还被有天子国之名,无天子国之实的大魏牢牢把控。 这位幕僚既然自号为赛公子,其中意味,自然不言而喻。 此时,看出渊王愁眉不展,顿时挥舞手中羽扇,一脸高深莫测道:“殿下可是有烦心事?” “在座的诸位想必都是殿下信得过的人杰,何不说出来,让大家集思广益一下也好。” 渊王对赛公子向来是有所依仗的,此时闻言,倒也不推脱,点了点头,便将九原之事和盘托出。 “今日崖山县县令传回消息,那顾北川一行人已经启程回乾都,若是等他们安全把粮草和铁矿运回来,之前的种种作为,怕是统统成了无用功,且还会落下把柄,受制于太子。” 左右众人闻言,一个个的,顿时眉头紧皱。 先前他们先发制人,占尽先机,太子那边自然处处受到掣肘,难受得紧。 可现在,这批粮食和铁矿落在了顾北川手中,受到掣肘的反而成了他们。 这件事,可不好办呐! 幕僚们议论纷纷,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个十全十美的法子来。 反倒是有位武将刷地一声站起身来,只见此人虎背熊腰,而又身高九尺,看起来凶神恶煞,肌肉虬结。 站起身来后,只听其瓮声瓮气道:“哪里有这么麻烦?” “给我三百好汉,直接出了乾都,将那顾什么川的脑袋摘下来,献给渊王殿下!” 渊王一听,脸上非但没有欣慰之色,反而一脸的无奈。 此人名为袁熊焕,一身蛮力,再加上其真气巅峰的修为,可谓勇冠三军! 之前跟随渊王在北疆,杀入敌军,纵横捭阖,如入无人之境,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如此勇武,又有渊王作保,想来应该受到重用才是。 可事实上,他至今为止,也不过是虎贲校尉罢了。 为何? 只因其虽勇武,却不会为将。 好酒,且醉酒之后,时常打骂士卒。 脑子又是一根筋,打仗的时候常常喜欢只身一人冲入敌阵,却完全不理会自己统帅的队伍。 所以交到他手里的营队,损兵折将,那是常有的事情。 久而久之,有人便在镇北王面前弹劾他。 镇北王何许人也?爱兵如子的大乾军神! 当即便要以军法处置! 还是渊王作保,才将其保下。 从此以后,袁熊焕便在其麾下效忠,忠心耿耿! 时间久了,渊王也明白了。 这是个死脑筋,只知打杀,丝毫的人情世故都不懂。 简而言之,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能为将,不能为帅。 从其现在提出的建议来看,就可见一斑。 渊王脸色愠怒,低喝道:“你知不知因为你的种种劣迹,张太尉那里盯你盯得有多紧?” “莫说现在没有军士愿意跟你,就算有,也带不出乾都。” “给我退下!” 袁熊焕闻言,顿时哑火,坐下之后,瓮声瓮气地小声嘀咕:“张浪那个死太监,早晚弄死他。” 呵斥完袁熊焕后,渊王便调转身形,看向赛公子,虚心求教道:“先生以为如何?” 赛公子闻言,轻挥羽扇,笑道:“袁将军所说,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嗯? 渊王和众幕僚顿时瞠目结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反倒是袁熊焕,一脸兴奋地跳了起来“你这厮有眼光,我就说我的法子准没错!” “我只要三百精兵,就能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自从回乾都之后,他都规矩了许多,极少动武,心中的暴虐因子蠢蠢欲动,很想找个人练练手,最好是把对方脑袋给拧下来的那种。 “闭嘴!”渊王怒斥过后,郑重其事地看向赛公子:“先生,现在太子在四处城门严防死守,咱们就算能派兵出去,只怕也派不了多少。” “想把顾北川那一千人彻底吃下,只怕不太现实。” 谁料赛公子却是摇了摇头,笑道:“殿下,谁说要把顾北川那一千余人彻底吃下?” “啊?”渊王有些摸不着头脑:“那您的意思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圣上定下的交差日子,就在这几天!”赛公子眼眸微眯,话语意味深长:“所以,无需将这批人杀光,只需拖延数日。” “太子殿下便要被扣上一个办事不利的名头!” “如果我记得不错,殿下此次的募兵行动,可是相当顺利。” 渊王闻言,点了点头。确实挺顺利的,否则的话,他也没那个闲工夫去折腾太子。 “到时候,这金銮殿上,两相对比之下,孰优孰劣,就算陛下不说,文武百官心中也该有个计较。” 渊王听完,顿感开怀大慰:“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吩咐下去,就这么办!” “太子,也该失势了!”渊王眼眸微眯,其中射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寒芒! “叨唠殿下一句,这个法子,首重一个快字!” “万万不可让太子拖延时间!” 渊王点了点头,道:“先生放心,本王晓得!”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67章:渊王发难 是日夜! 玄武门下! 趁着换岗间隙,一位守城官打开城门。 顿时,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便穿门而出。 八百精锐,直指九原郡! 为首之人,正是嘴角带着狞笑的袁熊焕。 按照他的意思,只三百精锐即可。 渊王非不放心,叫他带上八百人。 运出这八百人,可花了渊王不小的力气! 而且事先还一再嘱托袁熊焕,此去只为拖延时间,其次若是事情可为,也可抢掠粮草和铁矿,万万不可恋战。 袁熊焕表面满口答应,心中却是不以为意。 自从北疆回来后,他这一身杀人的好手艺都要生疏了。 此次定要拧下那顾北川的头颅,献给殿下! …… 东宫! 太子看着手中书信,以他的城府,也不禁喜上眉梢。 “殿下,何事如此高兴,可是北川那边有了进展?”魏青问道。 项百川点了点头:“魏卿猜得不错,顾卿家真乃本宫得力干将!” “只短短时间,不仅将粮草铁矿悉数追回,还俘虏了一千余人。” “他在信中阐述,崖山县县令与渊王有勾结,粮草大多数就藏在崖山县,且渊王前后设计伏杀他们足足两次。” “风字营,乾字营本有一千八百精锐,现如今能回来的,怕是只有一千三百余人,总计损兵折将约两百余人。” “不过,渊王那边损失更大。” 魏青点了点头,再听见有一千俘虏时,更是眼冒精光,道:“能不能对那一千俘虏许以重利,让他们出门指正渊王!” “伏兵妄图击杀朝廷命官,派兵劫掠粮草铁矿,再加上士兵之间互相厮杀,导致我朝北伐力量损耗,皆是不小的罪过。” “若是落实了,只怕陛下再怎么偏爱,也终究是有个限度的,渊王绝讨不了好!” 项百川摇了摇头,叹息道:“没那么简单,顾卿信中说,伏击他们的队伍要么是新兵,要么是从未见过的陌生士卒,审问也曾做过,大抵都是守口如瓶,一言不发。” “少许几个愿意出面的,也不知道太多信息,皆是无用之人。” “想用这些人来指正渊王,难!” 魏青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笑道:“世上无难事,也许,只是法子没用对。” “等这批人来了,老臣亲自审问。” 项百川闻言,点了点头,笑道:“魏相肯出马,自然是极好的。” “此事倒是后话了,当务之急,是派兵出城,接北川回来。”魏青神色严峻道:“我先前收到消息,玄武门守城将领曾禀报,昨日夜晚,有一支约莫八百人的队伍出了城,直指九原郡而去。” “我怀疑,还是渊王的人,想半路截杀北川!” 太子闻言,神色也严峻起来:“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魏相且放心,我这就调风字营出城营救,务必把顾卿完好无损地接回来!” 风字营的一千精锐都已经派出去的,剩余的虽说没那么精锐,但就行军速度而言,依旧不是乾坤二营能比的。 派他们去驰援,自然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魏青闻言,也点了点头。老实来说,这次顾北川也给了他一个惊喜。 本以为此子只是文采斐然,没承想,还有调兵遣将的天赋。 当真是人才啊! 只可惜老夫早生了十几年,若是与其生在同一个年代,定要好生较量一番。 ……. 翌日清晨,金銮殿上。 宦官大总管郑英随侍仁宣帝左右,声音高亢:“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启禀父皇,儿臣有事启奏!”环视左右之后,渊王当仁不让,一步踏出,朗声道。 “何事?”仁宣帝眼睑低垂,语气波澜不惊。 “父皇交代的募兵事宜,儿臣现已处理完毕,所幕新兵,总计七万有余,皆已移交羽林监,裴大统领处,还请父皇点阅。” 仁宣帝闻言,眼眸这才微亮。 说实在的,乾都的军队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少。 腾龙虎贲、朱雀玄武四门守军,各一万五千人,总计六万人。 九字营各一万人左右,总计约九万人。 再加上五万御林军,林林总总下来,也不过二十万。 相比之下,能招募到七万新兵,已经算是极为不错了。 毕竟他们不是西齐那样全民皆兵,军功至上的蛮夷之国。 也不是占据了中原地区的大魏,和占据了南方繁华区域的南梁。 单凭东陲三分之一的土地,能养上这么多军队,不易! 乾都虽为大乾国度,难能养得起的军队,怕也只有三十万左右。 毕竟边疆还有三十万镇北军,沧澜郡还有近十万水军! 林林总总加起来,都要逼近七十万了! 这个数字,足以让仁宣帝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否则当初面临沧澜水患,他也不至于舍不得从国库中拿钱。 实在是没有啊! 当初若是动了那笔钱,何来这七万新兵? “办得不错。”仁宣帝语气有了明显的波澜,传达出喜悦的情绪。 就连一众朝臣,也纷纷大喜过望。 这可是七万人! 接近乾都现有兵力的三分之一了! 能在短短月余时间里招募到如此之多的士兵,渊王殿下这件事办得不可谓不漂亮。 满朝上下,眉宇间皆是萦绕着喜悦之色。 唯独太子项百川,和魏青,则是眉头紧皱,他们敏锐的政治直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果不其然,只见下一刻,渊王便转身看向太子,毫不避讳地朗声道:“也不知太子殿下,这粮草和铁矿,募集得如何了?” 此言一出,满朝上下的目光都汇聚到太子身上。 在他们看来,既然渊王都将事情做得如此出色,那么身为兄长,太子殿下怎么着也不会差吧? 项百川闻言,则是一言不发,脸色难看地看向项龙渊。 募集的如何?你不是最清楚吗? 但有些事情,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终究是不能摆到朝堂上来说。 否则,难免落人口舌。 可若是不说,怕是就要落下一个办事不利的名头。 一时间,竟是陷入了两难。 时间一点点流逝,乾德殿内的气氛也随之胶着起来。 众朝臣面面相觑,这太子殿下,不会没有募集到足够的粮草吧!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68章:袁熊焕劫道 乾德殿内。 群臣环视,太子项百川,一时间陷入窘境,说不出半个字来。 其实,很多时候,沉默已经代表了答案。 只是碍于太子殿下的身份,众朝臣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但心中多少是有些计较的,就连仁宣帝也眉眼一挑,眼眸深处浮现出些许讶异之色。 在他心中,渊王虽有一身勇武,却向来莽撞。 相反,太子项百川却素来稳重,深受朝臣们爱戴,认为是值得托付的未来明君。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他偏爱渊王多一些,也始终不曾动过另立太子的念头。 可现在... 募集粮草和铁矿确实不是个轻松的活计,但凡事都怕比较。 渊王募兵,可是要亲自前往各地郡县,操劳诸多事宜的! 相比之下,太子的活计明显是要更容易一些的。 可结果却... 仁宣帝眼眸深处,也不由地浮现出些许失望之色。 眼见着太子尴尬无比,魏青终于忍耐不住,站出身来,道:“陛下,微臣以为,凡事都有章规律法,治国更是如此。” “现如今距离当初约定好要缴纳粮草的日子,可还有足足三天。” “既然如此,三天后缴纳粮草与铁矿方为正道!” “似渊王殿下这般,提前将募来的士卒交予御林监,反而是打乱了羽林监的做事节奏,容易滋生事端。” “老臣以为,以太子殿下的能力,募集区区粮草与铁矿,自然不在话下。” “之所以未曾提前缴纳,想必也是存了这么一层考虑在其中。” 魏青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众朝臣议论纷纷,有人恍然大悟,暗自感慨:“原来太子殿下还存了这么一层考虑,当真是我们错怪殿下了。” 说实在的,负责兵马统计的御林监和太尉张浪也好,亦或是负责粮草辎重的郝德也罢,都是有本来任务在身的。 像渊王这样,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把招募好的人员输送过来,确实是会给他们增加负担。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人家是皇子嘛。 也有人不太相信,仔细打量着太子,眼眸中带着质询的光芒。 仁宣帝见状,眉头微微一挑,眼眸更加深邃,令人看不出想法。 “魏卿所言不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现令太子于三日后将所募粮草铁矿,一应交纳于大司农郝德处,不得有误。” “尔等可有异议?” 项百川心中微松一口气,三天时间,应该够顾北川从九原回来了。 点了点头道:“儿臣并无异议。” 大司农郝德见状也站出身来:“微臣定当协助太子殿下,将募集而来的粮草铁矿,登记造册,以充入国库。” “如此甚好,朕乏了。” 郑英闻言,心领神会,高亢的声音响起:“退朝!” 等文武百官皆尽离开后,仁宣帝却依旧瘫坐在龙椅上,额头渗出一层细密汗珠。 现如今已是深秋,正值秋高气爽,凉快的很。 怎么着也不该热出汗来。 仁宣帝这般模样,着实反常。 郑英一见,立即大惊失色,想要呼叫御医。 却被仁宣帝制止,只见其挥了挥手,颇有些意兴阑珊:“你也退下吧。” “诺!奴才告退。” 郑英匍匐着身子,恭敬退出乾德殿。 今日所见,若是传扬出去,只怕整个大乾都要掀起惊涛骇浪。 若是陛下龙体当真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如何是好? 仁宣帝眼眸中倒映着乾德殿外的广袤天际,一言不发,就这么呆坐于此,良久,良久! “这天穹无边无际,却也不知有多少片云彩,属于大乾。”此刻的仁宣帝,身上再无意气风发,只剩迟暮。 “三十年宏愿,说与何人听?”他发问,声音于大殿内久久回荡,却无一人应答。 “呵呵!呵呵呵!”下一刻,他笑了。 只是这笑声中,却满是自嘲。 …… 三天后,雄鸡岭! 此处是公认的埋伏好地! 只是袁熊焕却并未选择埋伏,而是率着八百人马,堂而皇之地在道路中央摆下阵来。 颇有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哒哒哒! 马蹄声传来,斥候的声音随之响起:“报!敌军已行至前方三里!” “约莫有千人左右!” 袁熊焕一听,顿时咧开嘴角,露出狞笑。 “归队!全军随我冲锋,此次,务必全歼敌军!” “剁了他们的脑袋,当下酒菜!” 言罢,挥舞着狼牙棒,驾马朝前,疾驰而去! “杀!杀!杀!” 喊杀声传来,一身白衣的“顾北川”抬起头来,满脸惊惧之色,语气中更是充满慌张:“渊王怎么又派人来?” “摆阵!快摆防御阵形!严阵以待!” 一马当先的袁熊焕手持狼牙棒,眼眸通红,犹如一头暴熊。 此时此刻,听见这话,眼眸中的杀戮之意,更盛三分。 “杀!” “穿白袍的就是顾北川,杀了他,谁能杀了他,老子这个校尉给你们当!” 众多兵卒闻言,顿时眼眸大亮。 要知道,袁熊焕虽说好酒,而且一喝醉就打骂军士,可其某些方面的品性还是极好的,就比如:诚实! 他既然说了让出校尉之职,那就说明,如果真能杀了那“顾北川”,这职位还真能落到你手里头来,前提是你得有那本事。 而校尉一职,在大乾可不低啊! 有些人终其一生,怕是也难以触及。 现在,这职位就那么明晃晃的,在那一袭白衣的脑袋上挂着。 “嗷嗷嗷!” 霎时间,这八百士卒的眼睛都红了,好似野狼一般,嚎叫着冲锋而出。 相比之下,“顾北川”麾下的军队却显得有些士气不足,完全没有与之拼杀一番的欲望。 而是凭借盾牌,原地结成军阵,一副打算做缩头乌龟的模样。 身为指挥官的顾北川,更是胆小如鼠,直接龟缩在阵中,丝毫没有出来冲杀一番的打算。 袁熊焕见状,顿时暴怒,好杀好斗的他,最讨厌的便是这样如缩头乌龟般的对手。 顿时一马当先,手持狼牙棒,狠狠砸在一名士卒的盾牌上。 将其连人带盾牌,都硬生生砸塌,跌落在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随后更是化身箭头,带着八百狼兵凿阵,直冲龟缩在阵中的顾北川而去!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69章:交手 乾都,东宫。 项百川有些沉默,他对面坐着的则是魏青,同样无言以对。 已经第三天了! 按照当初定下的日子,今天必须缴纳粮食和铁矿,否则就是逾期。 然而,整整三天,他们却丝毫未曾收到顾北川的消息。 不过,这本身就是一种消息。 他们遇到了狙击,延误了入乾都的时间! 而这狙击来自何处,不言而喻。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稍一思索,就想明白了渊王的算计。 可却偏偏无可奈何,因为人家走的就是堂皇正大的阳谋,叫你避无可避。 一旦延误了时间,太子势必是要背上个办事不利的名头的。 短时间内可能看不出后果,可要是渊王他们抓住这个把柄不放,今后怕是要处处受到掣肘。 “殿下,派去支援的将领是何人?” “黄志忠,老牌真气境,统兵能力不俗,为人也向来稳重。” 魏青显然也是知道这个黄志忠的,闻言点了点头,道:“派他去的话,八成是没什么问题的。” “现在北川他们之所以还没回来,只怕还是渊王从中作梗,这也是他屡次在朝会上出言刁难的原因所在,就是要与我们打个时间差。” “殿下...做好逾期的准备吧。” 听闻此言,项百川脸色顿时铁青起来。 这件事,说起来当真是谁都不能怪。 不论魏青还是顾北川,都用足了力气。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未曾想到渊王竟有这般大的胆子,敢用新兵来劫掠粮草。 这一步错,就导致步步错,失了先机之后,处处掣肘,这才导致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项百川叹息一声,无可奈何道:“也只好如此了,上朝吧。” …… 乾德殿,朝会。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郑英声音依旧高亢,只是与前几日相比,却要逊色上几分。 就连神色也不怎么好,一副憔悴模样。 很显然,那日仁宣帝额头沁汗的异常,让这位大内总管着实有些焦虑。 “启禀父皇,儿臣有事启奏。”渊王一步踏出,朗声说道。 众朝臣闻言,没有丝毫意外,毕竟这几日朝会,几乎每一天,渊王都会旧事重提。 只不过,这是两位皇子之间的斗争,他们着实不好插手,更插不上手。 于是乎,众人顿时眼观鼻,鼻观心,作缄默不语状。 “父皇,今日已是缴纳粮草铁矿的最后期限。” “没有粮草,将士们就没饭吃,没饭吃,自然无法好生训练。” “训练不好,等真上了北伐的战场,岂不是要被人杀个人仰马翻?” “这如何得了?所以这粮草之事,实乃当务之急啊!” 渊王一副为国家分忧而痛心疾首的样子。 清流们见了,则是纷纷皱紧眉头。 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未必清楚,但很显然,是渊王要对太子下手啊! 否则以太子的能力,怎么可能连募集粮草这等小事都做不好? 必然是渊王从中作梗了! 这样简单的道理,就连他们都一清二楚,为何陛下就是想不到呢? 亦或者说,不是想不到,而是听之任之,陛下也想看到这样的局面,以检验两位皇子谁才是合格的继承人。 想到此处,他们沉默了。 “所以,臣弟斗胆问上一句,太子皇兄募集的粮草,可曾运到了?” “不是我非要问这一嘴,实在是将士们吃不上饭呐!” “还请皇兄谅解。” 听闻此言,项百川脸色铁青,只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直到仁宣帝开口:“粮草运到何处了?” 迎接这句话的,是项百川良久的沉默。 他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魏青,却只换来魏青的无奈叹息。 事到如今,即便是久经官场沉浮的他,也着实没有什么好办法。 办事不力这口锅,这回怕是要实实在在扣在太子头上了。 项百川见状,于心底叹息一声,上前一步,就欲开口。 …… 雄鸡岭! 不得不说,袁熊焕着实是一员悍将,即便不论一身强横无匹的真气和横练功夫,就单单那股子巨力,也不是寻常人能受得了的。 手中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风,普通士卒,即便有盾牌抵挡,那也是沾之即伤,触之即死。 在他的带领下,就连以防御著称的坤字营也被撕开一个口子。 随后袁熊焕便彻底疯狂,抄起狼牙棒,便不管不顾,直朝阵中央的顾北川杀去! 而其身后的诸多士卒,就没那么好运了。 他们可没有袁熊焕那份骇人听闻的巨力,更没有寻常刀剑难伤的横练功夫。 以区区血肉之躯,胡乱闯阵,又被主将丢下,唯一的结局便是被两边的坤字营士卒乱刀砍死。 就这样,良久之后,袁熊焕带过来的八百精锐已经死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在袁熊焕闯阵的路上,也留下了一具具坤字营士卒的尸体。 终于,在用狼牙棒砸飞最后一个挡在身前的士卒后,那一袭白衣出现在了他眼前! 然而,等待他的却不是什么文弱书生,而是势若奔雷,迅如闪电的雷霆一击! 这一招,好似烈阳降临,熊熊烈焰自天穹洒下,要炙烤人间! 不止如此,那道白衣身影后,竟然真的浮现出了一道烈阳虚影,周围温度也急剧升高! 危急时刻,袁熊焕大吼一声,身躯陡然拔高一截,身后也出现一头残暴黑熊的虚影。 这便是他的武道真意,少见的动物形态! 吼! 那黑熊甫一现世,便大吼一声。 这吼声声震如雷,叫那道白衣身影迅如闪电的攻势也不由得顿了顿。 而就是这一顿,给了袁熊焕喘息的机会。 其丹田真气,不要命般倾泻而出,悉数汇聚在狼牙棒上,随后奋起全身气力,将其狠狠抡出! 与此同时,其身后的暴熊虚影,也挥出熊爪。 霎时间,熊爪与狼牙棒结合,绽放出浓郁黑光,充满了力量感,朝着那轮太阳狠狠轰砸过去。 砰! 一声闷响。 随后两道身影迅速暴退。 那一袭白衣连退七步,袁熊焕则更惨,虎口开裂,嘴角溢血,一身真气去了七八分,胸口更是被炙烤成焦黑色,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他却混不在意,一双眼眸陡然亮起,兴奋道:“你是谁?你不是顾北川!”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70章:攻守易势 那袭白衣身影抬起头来,眼眸中带着些许诧异。 似乎是在疑惑,自己几乎是在偷袭环境下的全力一击,为何没能将对方重创。 不过也不甚在意,下一刻,其周身便升腾起浓烈的炽热真气,叫人不敢靠近。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生机勃勃的木属性真气,在为那炽热真气源源不断地提供能量,就好似风助火势一般,化作薪柴,将那炽热真气彻底点燃! 看着眼前之人的赫赫威势,即便凶残如袁熊焕,也忍不住皱眉,愤怒大吼道:“告诉我,真的顾北川在哪里!” 李东璧闻言,嘴角露出一丝讥讽:“我还以为你会先问粮食在哪。” 袁熊焕一听,顿时愣住。 对啊! 粮食! 他现在才记起来,自己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不是什么顾北川,而是由他押运的粮食和铁矿! 可是...粮食呢! 看见人之后,袁熊焕便杀红了眼,一心想把眼前之人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完全没有考虑到粮食的事情。 可现在,等清醒过来之后,却发现,连粮食的影子都没看见一个。 那不是一点半点的粮食,而是足以养活几十万大军的粮食! 少说也得上千人押送,可这里总共也就一千人。 “粮食呢?究竟去哪了?” 袁熊焕双目圆睁,声震如雷,好似发怒的暴熊:“说出来,我留你一具全尸。” 李东璧闻言,却是讥讽之意满满:“粮食一直被真的顾北川押运着,从九原绕道回乾都,算算时间,现在也该到了。” 袁熊焕一听,怒意更甚三分:“你找死!” “谁死还不一定呢!”李东璧看着其胸口上的焦黑痕迹,言语上丝毫不落下风。 哒哒哒! 就在两人彼此对峙,即将冲杀之际。 不远处,竟有马蹄声传来。 “讨贼校尉黄志忠,奉太子殿下之命特来驰援!”来者剑眉方脸,手持一杆丈二长枪,虽已年近中年,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踏实感,仿佛只看这人,就觉得很靠谱。 袁熊焕闻言,眉头顿时一挑。 对方显然是敌人,而黄志忠的名字他也听说过。 若是生死战,未必是自己对手。 可真要动起手来,没个百八十回合,怕是难分高下。 再加上眼前这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霎时间,袁熊焕心中竟是萌生了退意。 他只是鲁莽,却不傻。 面对打不过的敌人,自然是知道跑的。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你们的人头,且先赊着,老子今后再来取。” 见其离去,李东璧并未阻拦。 一尊以力量和体魄著称的真气巅峰,一心想走,这区区千人还拦不住他。 倒不如将其带来的八百精锐尽数围杀来得实在。 不多时,黄志忠率兵赶到,与李东璧合兵一处,共同围杀剩余士卒。 而剩余的士卒们见袁熊焕逃之夭夭,也知道大势已去,大部分皆举手投降,只剩少部分还在负隅顽抗。 可即便如此,也不过顷刻间,便被斩杀殆尽。 风起,又卷起一地血腥。 …… 乾都,乾德殿。 文武百官的目光都集中在一步踏出的太子殿下身上,似乎实在等待,这位能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语。 是就此认下自己办事不力的名头,还是想出别的法子反驳? 唯独仁宣帝,看似不动声色,实则眼眸中已然藏着一缕淡淡的失望。 场中局势他看得真切,到了这一步,太子哪还有翻盘的可能。 前因后果他也知晓,不过很显然,并不打算出面化解。 皇子之间的斗争,自然无所不用极其,只要不触犯到某些底线,他身为皇帝,自然不会下场。 所以说,今日这个亏,项百川怕是要捏着鼻子认下了。 然而,就在其叹息一声,神情满是落寂地想要承认自己办事不力时,殿外太监高亢的嗓音却传了过来。 “将作大匠顾北川携太子所募粮草,请求觐见。” 哗!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乾德殿内,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将作大匠是顾北川他们早就知道,他入朝觐见也是什么稀奇的事。 可坏就坏在,他带来了太子所募粮草! 这份粮草,于如今的形势而言,可谓能起到颠覆性的效果! 渊王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随后消失不见,神色阴沉起来。 太子脸上的无奈也一点点凝固,随即化为狂喜! 就连仁宣帝眼中,都展露出一丝兴趣。 这顾小子,还是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看来,在这场夺嫡的戏码中,他是站在了太子一方。 也是,毕竟是文官出身,和渊王颇有些格格不入。 仁宣帝眼睑低垂,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宣!” 随着郑英话语落下,不消片刻,一身戎装的顾北川便在店外卸甲,随后昂首阔步地走入殿中。 跪伏在地,朗声道:“臣奉太子之命,将所募三百万斤粮草数十万斤铁矿,悉数运回。” “正停在殿外,还请陛下点阅。” 轰! 此言一出,乾德殿内又是一片哗然。 “多少斤粮食?”太尉张浪眉头微皱,如是问道。 “约莫三百万斤左右。” 真是三百万斤...他微微有些咂舌,否认了自己幻听的想法。 可以往怎么着也只有两百万斤啊,今年足足多了一半? 这个数目,就连仁宣帝也有些动容:“为何今年多了这么些?” “启禀父皇,全赖淮南皇商传来的杂交水稻,去年在南北各地布下种子之后,今年丰收,便足足多了一百多万斤粮食。” 仁宣帝闻言,顿时大喜,看向顾北川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欣赏。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门儿清,这杂交水稻,正是出自顾北川的手笔。 “好!如此多的粮食,尽可充作军粮。” “我等距离北伐大捷,又进一步!” “太子做得很好!” 皇上亲自夸赞,事情便已经盖棺定论了。 而事实上,满朝文武也挑不出半个错字。 多出来足足一百万斤粮食,足够堵住所有人的嘴! 包括因为招募了七万士卒而洋洋得意的渊王! 今日,这乾德殿上演了一出好戏,只是登台的主角,却从渊王换成了太子,着实叫人唏嘘感慨,意想不到。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71章:指认 退朝之后,东宫。 太子项百川已经摆好宴席,只等顾北川和魏青入座。 这次依旧只有他们三人。 论身份,项百川乃当朝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魏青呢?同样是一朝宰辅,文官之首。 在身份上,怕是只有仁宣帝能压得了两人一头。 然而,今天这场宴会的主角,却偏偏是只有将作大匠官位的顾北川! 这官职在寻常人眼中自然不错,可在这两位面前,着实有些不够看。 能让太子殿下如此礼遇,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事实,就是如此! 太子亲自斟上酒水,递给顾北川,道:“这一次,多亏顾卿了,否则,本宫怕是难以脱身。” “殿下谬赞了,自古以来,臣为君忧,乃分内之事。” 太子闻言,眼眸顿时闪亮,喜上眉梢。 什么意思? 这君君臣臣可不能乱说,顾北川这是在表忠心呐! 能得如此人杰相助,他又怎能不喜。 “这次回程途中,我料到渊王大概会派人前来,就算不是为了杀人,多少也能拖延点时间。” “故而绕路,从北方朱雀门进了乾都,耽搁了些许时间,倒是险些连累太子殿下。” “顾卿说的这是哪里话,这一次,若不是你去了一趟九原,我等怕是要被渊王玩弄于股掌之中。” “派遣新兵半路截杀,私自训练精锐部队,我这位皇弟,还真是胆大包天。”项百川冷哼一声,眼眸中尽是寒芒。 在夺嫡一事上,他向来是智珠在握,胸有城府的。 这一次完全是因为未曾想到渊王竟敢如此胆大包天,这才失了先机,随后处处受到掣肘。 幸好有顾北川啊! 这是太子殿下此时此刻由衷的想法。 “那些俘虏的军士,能否帮我们出面作证,指认渊王。” “一旦伏兵残杀同僚的罪名坐实,届时不论父皇多么偏爱他,也绝不可能姑息。” 顾北川闻言,摇了摇头,道:“难,要么是些小卒子,毫不知情。要么闭口不言,怎么都不招。” “很显然,渊王之前做过相应的防备。” 魏青闻言,却是微微一笑。 “你们呐,审问犯人不能光用武力,有时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是种不错的法子。” “此事,就交给我来做。” “尔等三日之后等结果便好。” 太子和顾北川闻言,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诧异。 连严刑拷打都不一定能逼问出来的东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能有用? 两人均对此持怀疑态度。 甚至觉得魏相终究只是文人出身,颇有些想当然了。 …… 三日之后,同样的地方。 魏青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眼神黯淡的军士。 “他知晓渊王在逐北郡练兵的诸多事宜,也恰好知道此次首领是接到了渊王的命令,才带兵前往九原,伏击北川。” 顾北川和太子相视一眼,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这...这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问出来的?”顾北川说什么也不信。 “这人心嘛,都是肉长的。人非圣贤,孰能无情?” “本是拥有大好前途的骁将,如今却不明不白成了阶下囚。”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再加上其过度思念家中父母妻儿,故而答应与我等合作。” 顾北川听到这,总算是明白了。 人在下了大狱之后,心中本就是茫然无措的,对家庭的思念更是日益加重。 这个时候魏相再告知以家人近况,阐述他境遇的种种不公,最后将过错一股脑地推到渊王身上,甚至暗示对方,只要戴罪立功,完全有洗脱罪名的希望。 届时,还有不招供的人吗? 读书人,真特么脏。 啊呸,老前辈,阅历真特么丰富。 顾北川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忘了自己也是个读书人,差点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不过,有个条件。” 魏青再度开口,神情严肃。 太子却没当回事,直接大手一挥,道:“你想要什么?钱财美人?荣华富贵?” “只要愿意在金銮殿上替本宫指认渊王,统统不在话下。” 那军士闻言,却是摇头,瓮声瓮气道:“俺只要俺老娘,婆娘,还有娃儿。” 太子闻言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是这么个要求。 “这有何难?事成之后,本宫便赦免你的罪过,放你回去与家人团聚如何?” 魏青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太子殿下,没那么简单。” “他们这些人的家眷,都被集中到了一处,被渊王派兵看守。” 项百川一听,这才意识到事情的棘手之处。 默然片刻,却依旧不曾退却,看向那军士,郑重道:“好,只要你替本宫出面指认渊王,本宫必将你之家眷安全救出。” “不止如此,本宫还会给你一笔钱,让你们一家从此远走高飞,远离乾都。” 那军士闻言,顿时愣住,似乎是想要说些感谢的话,但支支吾吾好半天,却愣是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直到顾北川说出一句太子殿下仁义,他才有学有样,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太子殿下仁义。 …… 三日之后,乾南,静安坊。 一处宅院,屋瓦之上,顾北川和一众人等正收敛气息,匍匐等待。 他们一共七人。 除去顾北川与李东璧外,还有一位持剑男子与持剑女子,据说是三绝峰中剑峰出身。 另外三位,则都是道士,却个个眼眸明亮,气势不俗。 显然,道门出身。 这些人都是项百川派来的,意图和顾北川一起,救出那军士的家人。 而距离他们不远处,一片名为正辉园的建筑群,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正辉园虽是在乾南,可地理位置不错,四通八达,再加上周围店铺不少,宅子的价格可不低。 按理来说,住在这里的人,不说是达官显贵,但至少也是非富即贵。 事实却恰恰相反,住在此处的大抵都是些清贫人家,亦或是军中某些小将领之妻女。 显然,这是渊王有意为之。 将麾下之人的妻女都集中在一起,方便控制。 倒是和仁宣帝建造天乾苑的想法如出一辙,不愧是父子。 正辉园中,每隔不远处,便有数道强盛气息,显然便是渊王派来看管正辉园之人,也是顾北川等人此行的对手。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72章:能人异士 顾北川看向下方,神情严肃。 按理来说,这样江湖中人搏杀抢人的局面,他身为一介文官,理应不该参与。 可奈何他上一件事情做得太好,太子项百川拍着他的肩膀跟他说,这件事必须得他出手帮衬着,他才能安心。 好家伙,人家太子都这么说了,顾北川还能怎么样? 只能屁颠屁颠走马上任,不过好在,人手方面相对充足,倒是不需要他自己去打生打死。 李东璧暂且不说,妥妥的半步罡气境。 这份修为,就目前为止,放在哪儿都能拿得出手。 至于其他五位,顾北川觉得也十分不俗。 “诸位,开始之前,要不我们互相介绍一下?”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们难以了解敌人,但彼此之间,多少还是需要有些了解的。”顾北川笑着道。 “顾大人客气了,应该的。”五人之中,青锋人如其名,背着一柄三尺青锋,整个人更是隐隐藏着锋芒,傲气凌然。 不过对顾北川,他还是保持了应有的尊重。 第一,此人是太子殿下看重的人才。 第二,此人文采斐然,素有天上文曲星下凡的美誉,他的诸多诗篇,青锋不说全读过,但至少《从军行》和《镇玉门》确实是少有的佳作。 第三,此人小小年纪,武道修为却尤为不俗,虽说真气不曾有多么雄浑,但那一身武道神韵,却是令人咋舌,比起他们这群老牌真气境来,也不遑多让了。 以上三点,叫他着实骄傲不起来。 “在下青锋,乃剑峰嫡传,修为乃是真气巅峰,此乃拙荆虹月,同样是剑峰嫡传,真气巅峰修为。” “我二人自小便心意相通,所修炼剑法又彼此呼应,一气呵成。” “所以能施展双剑合璧之术,暂时与罡气境较量一番。” 青锋此言一出,众人纷纷侧目。 要知道,真气与罡气之间可是存在着有形无质与有形有质的天堑! 他们的双剑合璧之术竟然能跨越这天堑,与罡气境抗衡,实在是...有些骇然。 哪怕只是暂时的,也足够了不起了。 另外三位道门中人闻言,也不禁微微点头,纷纷自我介绍起来。 “贫道道号道明,乃道门第三代子弟,修为暂浅,不过寻常真气境,比不得青锋兄这等大才。” “贫道道号道济,同为道门第三代子弟,修为与师兄只在伯仲之间,与青锋兄相比,着实是有些汗颜。” 青锋闻言,拱了拱手,不苟言笑:“两位道长谬赞了。” 随即,众人便将目光看向了最后一位道门中人。 那人和道明道济不同,身上穿着的道服显然是道门二代弟子才有的殊荣! 所以说,可能这位才是他们此行的定海神针。 “贫道无涯,痴长诸位几岁,一身修为却是说不出口,只堪堪踏入...”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才到:“半步罡气。”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有些诧异。 道门分三代,一代不必说,自有那位天人门主扛鼎。 二代也出了不少人杰,多是罡气境,就连罡气巅峰也有几位。 现在这位,忝为道门二代弟子,却只是个半步罡气。 说实话,着实叫他们心中有些失落。 不过倒也正常,就算正宗八门里也不全都是人杰。 正常二代子弟,估摸着也就这个水准。 大家又同在太子殿下麾下做事,倒也不好把关系闹僵。 于是青锋虹月便只拱了拱手,道:“原来是无涯道长当面,失敬失敬。” 无涯点了点头,对二人的态度不置可否,随即将目光看向顾北川,道:“太子殿下曾有吩咐,此次行动当以顾先生为尊。” “如今已然摸到了对方据点,不知先生有何想法?” 顾北川闻言,沉吟少顷后道:“依照我本来的想法,最好是能潜入正辉园中,探查出那军士妻女父母之所在,随后再把人给救出来。” “只是现在看这情况,似乎自从上次粮草事件后,渊王便一直防范着我等,现如今更是布下重兵把守。” “再想潜匿进去,怕是有些困难。” “那就强攻!直接杀进去!罡气不出,我和拙荆双剑合璧,怕是寻不到敌手。”青锋沉稳发言,眼眸中透着淡淡杀气。 顾北川闻言,颇有些无奈。 不过也知道,三绝峰的人就这样。 一群人一天到晚,什么事也不做,就守着三个山头,不是切磋剑术,就是切磋刀术和枪术,偶尔还彼此之间切磋。 整天和刀剑打交道,这身上的煞气能少吗。 “如此不妥,我道门敛息术也是一绝,不如我们先潜进去看看情况?”道明发言道。 很显然,身为道门弟子,他们不太喜欢这种打打杀杀的处理方式,能和平解决,最好和平解决。 意见出现分歧,两人便一齐看向顾北川。 顾北川沉吟少顷,道:“这样,由青锋虹月和东璧主攻,吸引所有人注意,道明道济两位则趁机潜入,趁机把我们要救之人救出来。” “无涯前辈则于此坐镇,以防突发情况,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如此甚好。” …… 正辉园正门口,袁熊焕颇有些意兴阑珊,百无聊赖。 上次没能把粮食和铁矿运回来,他无疑又犯了大错。 直接就被渊王罚过来看门了。 最可恶的乃是那什么赛公子,说什么很有可能会有人来抢人。 他还是有机会与人交手的。 呸! 你当我傻呀。 这正辉园里住的又不是什么达官显贵,怎么会有人来这里头抢人。 看门的每一天,他都是手痒难耐。 不过好在,看门的不只他一人。 金门校尉王天化不知犯了什么错,也被贬过来反省。 说实在的,就连袁熊焕也不得不承认,这王天化是个能打的汉子。 一根黄金风雷棍使得那是虎虎生风,一身修为,也只是略微逊色于他。 两人这些天以来的交手,虽说都是以袁熊焕的胜利而告终。 但说实在话,赢得着实不轻松,得费好大一番功夫。 也得亏有这么个练手的,让他能聊以自慰。 还是渊王懂我啊,让我来看门都给准备个陪练,你看看人家这格局! 为这样的人卖命,准没错!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73章:激战 袁熊焕觉得王天化是个人才,因为耐造,抗揍,是个合格的沙包。 但是每次打完架都鼻青脸肿的王天化却只觉得他粗鲁,一点不懂得疼惜同僚。 那么大一根狼牙棒,说挥下来就挥下来。 也不怕把他打坏掉。 他那一根风雷棍虽说也是力量型武器,但和狼牙棒比起来,却着实有些捉襟见肘,小巫见大巫。 每次硬接对方的抡击,他都觉得气血翻涌,真气损耗严重。 所以对名为切磋,实为挨打这件事,他是打心眼里排斥的。 可架不住袁熊焕这厮强买强卖啊! 什么?你说你不同意切磋? 那人家直接就抡棒子上啊,你能不挡吗?不挡就是死啊! 所以,王天化很心累,只觉得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老王,你说会有人来劫人吗?”袁熊焕叼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道。 这些人老王不知道为什么闹别扭,说什么也不肯跟他切磋了。 他手痒难耐,就指着有人能来劫人,好让他过过瘾,爽快爽快了。 “渊王殿下说会有人来,那...八成就会有人吧。”王天化也不确定,回答得有些含糊。 “放屁!咱们都在这守了这么多天了,也没见半个人影。” “要我看八成是不会有人来了,渊王殿下就是在拿咱俩开涮。” “要不,待会儿还是你陪我切磋切磋,解解乏?”袁熊焕虎目中迸发出光彩。 王天化闻言,顿时连连摆手,推辞道:“哎呦,不是我不陪你切磋,是最近我这腰疼的毛病,老犯!” “你别急,殿下都说会有人来了,那贼人还能不来吗?耐心些,耐心些!” 袁熊焕一听,顿时有些恼火。 王天化好歹也是真气境,而且行伍出身,身强体壮,怎么会有腰疼的毛病? 而且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这个时候发作! 这不明摆着跟他推托吗? 袁熊焕顿时怒道:“呵!也就你信殿下的鬼话。” “我今儿个就把话放这里,要是真有人来,我给你两个当儿子!” 铿锵!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剑鸣声由远及近传来。 随即只见一身穿青衣,剑眉凌厉的男子背后三尺青锋出鞘,落于手中,使出一招威力惊人的长虹贯月朝二人杀来。 其身后一名红衣女子,同样如此,手持一柄虹月剑,使的剑招也是长虹贯月,与青锋一般无二。 面对这等凌厉攻势,袁熊焕第一时间不是拿起武器防御,而是呆愣了一小会儿。 眼眸中倒映着疑惑,茫然,不解等诸多情绪。 但到头来,却统统化作一句:“卧槽!老子这嘴开过光啊!” 急忙闪到一旁,拿起狼牙棒反击。 王天化则激灵得很,早已拿起黄金风雷棍,主动朝着虹月的剑芒杀去。 开玩笑,那个青衣服的很明显不好惹,还是留给袁熊焕为好。 当啷! 一声脆响,狼牙棒与青锋剑一触即分。 青锋被狼牙棒上的刚猛力道震退,脸色略有些难看。 袁熊焕原地不动,胸口衣衫却被剑气搅了个粉碎。 只不过他横练功夫了得,一身筋骨皮肉,坚硬如钢铁。 所以剑芒也只是绞碎了衣衫,并未伤到其本体。 很显然,这一次交锋,是他占据了上风。 当啷! 另一边,手持黄金风雷棍的王天化倒退一步,虹月却是手中长剑震颤,险些脱手而出。 显然,他也占据了上风。 “你们就是来劫人的?倒是够劲道,只不过,想从爷爷手里头拿人,还嫩了些。”见己方占尽上风后,袁熊焕嘴脸再度嚣张嘚瑟起来。 轰! 然而,就在这时,庭院之中,好似有一轮小型太阳从天而降。 那惶惶烈阳,熊熊烈焰,尽数化为一掌,朝着袁熊焕轰杀而下,打断了他剩下的垃圾话施法。 砰! 袁熊焕举起狼牙棒硬抗一记,被震退数步,眼神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是你!那个玩火的!” 从天而降,平稳落地的李东璧闻言眉头一皱,自家纯阳经修的乃是正宗纯阳真气,怎么到了这人嘴里,就成了玩火的,实在是... 不过算了,与此人粗鄙之人争论,反倒失了风度。 “以多打少,算什么好汉!”袁熊焕颇有些色厉内荏。 玩火的实力强劲,怕是已经触摸到了罡气境门槛。 他单独对上,都不好说能稳胜。 更何况还有两个拿剑的,光那个男的就和王天化差不多,再加上个女的,王天化不出一百回合怕是就要被砍成肉泥。 李东璧闻言,感觉颇有些好笑,道:“你有没有搞错?我们是在劫人,你以为跟你一对一单挑呢?” 袁熊焕闻言,顿时气急,想找些理由反驳,但却无言以对,因为他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啊! “哼,谁胜谁负,那也要做过才知道,王天化,那两个拿剑的交给你了!”袁熊焕怒吼一声,武道神韵催动,身后黑熊虚影浮现,提起狼牙棒,便杀向李东璧。 只剩下王天化于风中凌乱,看了看手中的黄金风雷棍,又看了看对面虎视眈眈的青锋和虹月,气沉丹田,用足了力气吼道:“袁熊焕,我日你大爷!” 他还要再骂,可青锋的剑气已经到来,不得已之下,只等横棍去抵挡。 当啷一声脆响过后,王天化就变了脸色。 只这人的实力就不下于他,更何况,还有个女的! 完了完了,这下完犊子了。 下方战场如火如荼地展开,袁熊焕和李东璧势均力敌,王天化却在被单方面虐杀。 屋檐上方,顾北川看着下方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支援王天化的士卒,眉头微皱,转头看向无涯,道:“道长怎么看?” “大局已定,即使有士卒帮忙,也只能缓解王天化的险境,却避免不了落败的结局。” “更何况,青锋虹月还有双剑合璧没用,怎么看,咱们都输不了。” “现在只要把动静尽量闹得大些,等道明道济将那军士的父母妻儿救出,我等怕是便可回去复命了。” 无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显得十分淡然。 顾北川却是眉头紧皱,不容乐观:“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什么意思?”无涯微微挑眉看向他。 “袁熊焕和王天化既然在此,就说明渊王是预料到了我等会来劫人的。” “既然如此,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我不信渊王会不知道太子殿下手底下有多少人手。” “不说别人,单单就青锋虹月的双剑合璧,袁熊焕和王天化就绝对挡不住。” “所以说,只派遣这么两人前来,未免有些儿戏。” 无涯闻言,脸上的淡然之色顿时僵住:“你是说,渊王还有伏兵?” 砰! 就在此时,一声巨响传来,下方场中的局面也发生了变化。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74章:双剑合璧 砰! 一声巨响传来,王天化应声而飞,黄金风雷棍亦是脱手而出,狠狠跌落在地。 神色萎靡,铠甲被剑气切割得粉碎,身躯之上,亦是留下了一道道鲜血直流的剑痕。 他也有横练功夫在身,但他的横练功夫显然没有袁熊焕的那么强,还挡不住青锋和虹月的剑气。 只见其脸色惨白,看着正被一群士卒挡住的青锋和虹月,心中顿时大急。 真气巅峰的武者无法与军队争锋,但说实在的,若是他们想杀人,这么些个士卒也挡不住。 也就是说,他的命,时时刻刻都悬在那柄青锋剑下! “姓袁的,有没有什么底牌,再不用出来,老子就要归西了!” 王天化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脸色惨白如纸。 正在激战的袁熊焕闻言,奋力挥舞手中狼牙棒,将李东璧逼退,顺便打量一眼场中局势。 只这一眼,一颗心便沉入谷底。 王天化没有说谎,他胸口的剑痕上隐约残留着缕缕剑气,鲜血更是不要命地流,如果不立即疗伤,而是强撑着和青锋虹月继续硬抗的话,没准当真会死。 呼! 袁熊焕长出一口气,眼神阴翳地看着李东璧等人,怒道:“这是你们逼我的!” “今天,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别想活着离开!” 素来高傲的青锋闻言,顿时嗤之以鼻,道:“大话谁不会说,有本事亮出真章来!” 袁熊焕闻言,也不反驳,只阴恻恻地道:“事到如今,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吧!” 青锋闻言,顿时一愣,随即警惕起来,他虽然傲,可从不托大。 莫非有伏兵? 可左等右等,好半响过后,却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青锋见状,感觉自己被人耍了,顿时额头青筋直跳。 “死到临头,还使些这等伎俩,真以为有用不成。”言罢,手中青锋剑再度挥出一道凌厉剑气,朝着王天化杀去。 王天化目瞪口呆,话是他说的,你打我干什么? 无奈之下,只得捡起黄金风雷棍抵挡,结果又是一口老血吐出。 再打下去,皮外伤怕是要成肺腑伤了,到时候,他这一身武道根基,八成也留不下来,心中顿时大急,对着袁熊焕吼道: “姓袁的,你那手段到底管不管用?” 袁熊焕见状也有些急,不由得加重了几分语气:“事已至此,还要藏头掩面到几时?” “倘若真被这些家伙劫走了人,你我在殿下那里,都讨不了好!” 许久之后,现场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青锋见状,顿时大怒:“竖子,安敢如此辱我!” 言罢,手中长剑光芒大放,同时身随剑动,朝着王天化疾掠而去,直指其项上人头。 其身后,虹月同样如此,手持长剑,杀机凛然。 王天化见状,想死的心都有了:“我入你娘!拿剑的都特么是些欺软怕硬的货色!” 同时手中黄金风雷棍舞得虎虎生风,将全身上下,防御得十分周到,没有留下一丝死角。 可即便如此,其心中也不容乐观,甚至做好了必死的觉悟。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自打从军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会死。 但本以为是死在战场上,没承想是死在这里。 当啷! 青锋剑与风雷棍相撞,发出脆响。 只可惜,他挡得住一柄剑,却挡不住第二柄剑。 虹月剑直接将风雷棍挡开,剑尖直指其咽喉! 此剑若中,王天化必死! 到时候青锋虹月再加上李东璧,三人对付袁熊焕一人,任凭他有天大的本事,怕是也难以脱身,只能饮恨在此! 王天化甚至已经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清风拂过,阳光正好,想象中的剑气却并未降临。 只见虹月手持三尺长剑,剑尖抵在其咽喉三寸处,却偏偏动弹不得。 难不成,是这小娘子见我生得俊俏,动了春心? 这...虽说她是有夫之妇,但好歹是救命之恩,我王天化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与她将就过一辈子,倒也不是不行。 但作为当事人的虹月却最清楚,她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 这等隔空制敌的手段...,有形有质,是罡气境! 想清楚之后,虹月急忙激发真气,挣脱束缚。 “有罡气境高手,大家小心!” 轰! 此言一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青锋立即带着虹月后退,同时持剑四顾,神情警惕。 他们的双剑合璧虽说能比肩罡气境,但那也得有两个人啊! 要是双剑合璧前就被人干掉一个,两人怕是只能前赴后继,当场饮恨。 李东璧也是额头见汗,心中凛然。 别看他已经半只脚踏入了罡气境,可越是逼近,他就越是感觉到这个境界的玄妙之处。 罡气的奥妙在于化无形为有形,同样的招式,用罡气施展出来,和真气当真是天壤之别。 更何况,罡气境高手还有武道真意,在武道精神上就能压他们一筹,让他们原本十成的实力,约莫只能发挥出来七八成。 所以,别看他虽未半步罡气,和天生蛮力,又有横练功夫在身的袁熊焕都能打得有来有回,甚至压对方一头。 可若是真面对罡气境,怕是...撑不了多久。 “诸位,现在离去,我可以当你们从未来过,放尔等一条生路。” 嘶哑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落入众人耳中。 青锋和李东璧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凝然与坚定。 罡气境是强,可他们事先也不是没有准备的,青锋虹月的双剑合璧,为的就是这一刻! 再者说了,身后还有一尊半步罡气的无涯给众人压阵呢。 就算再退一步,他们也不需要战胜这尊罡气境,只需要拖延时间,等待道明道济把人救出来就行。 所以,四舍五入下来,这波优势在我! 青锋虹月不再迟疑,对视一眼,彼此之间,便心灵相通。 铿锵一声脆响,青锋虹月双剑齐齐出鞘,一抹青芒和一抹红光交相辉映,两人的真气急速消耗,气息也是迅速攀升。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75章:战罡气! 双剑合璧之后,青锋与虹月的气息愈发强盛,从真气巅峰,一直攀升到半步罡气,直至突破那层门槛,抵达真正的罡气境! 这样的架势,显然已经表明了态度。 藏于暗处的那尊罡气境见状,顿时长叹一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即语气便凶狠起来:“既然诸位这般想死,那我只好送尔等一程了!” 呼呼! 此言一出,天地间,顿时有阵阵狂风袭来。 头戴兜帽,一袭黑衣,脸上也带着面具的男子突兀出现在屋檐之上,随后从天而降,带着凛冽罡风的一掌,直指青锋天灵盖。 这些人里,最有威胁的便是这二人的双剑合璧,只要击毙了他们,便能速战速决,迅速解决战斗,减少露面时间。 殊不知,在他现身的一瞬间,不远处的屋檐之上,顾北川便皱紧了眉头。 黑衣兜帽,还有面具,这副装扮,怎么这么眼熟呢? 顾北川眼眸微眯,想到了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组织:戏伶楼! 可根据林赋的调查,戏伶楼乃是北燕的杀手组织,翻越崖余山脉,跋涉万里潜伏进乾都,为的就是搞事情。 却又不敢搞什么大事,大概率是一群阴沟里的老鼠这样的角色。 这样一个组织,明里暗里都被打上了北燕的标签。 北燕是大乾的死敌,亦或者说,是无法调和的世仇! 而袁熊焕、王天化这些人,则是大乾二皇子渊王的心腹。 渊王这个人,顾北川了解的不多。 但从粮草一事上就能看出,此人胆大包天,且为达目的,颇有些不择手段。 可,他毕竟是乾人! 总不至于和北燕的杀手组织勾结吧? 若是让仁宣帝知道了,那就不是什么小惩大诫的问题了。 即便他是皇子,怕是少不得以死谢罪。 若是情节严重一点,从祖庙中剔除出去都不为过。 何谓世仇? 当年大乾开国皇帝,带着八千江东子弟,打下偌大北至草原,东临海岸线,西到大魏,南达南梁的广阔疆土,受乾人称赞,建庙宇,树金身,顶礼膜拜! 可,凡事都有两面性。 在乾人眼中,大乾高祖是盖世英豪,是天上的神灵下了凡尘。 可对北燕人而言,这就是个恶魔! 因为大乾高祖打下来的,大部分都是他们的土地! 这是叫他们丢了土地,流离失所,甚至险些去草原上劫掠牛羊的存在。 不是恶魔,又是什么? 不过好在,后来北燕皇族争气,联合西凉,对逐渐没落的大乾步步紧逼,这才夺回部分疆土,形成东陲三国如今的局面。 可仁宣帝是什么人?是挽救大乾于水火之中,自比于乾高祖的男人! 其一生的夙愿就是北伐,将当年祖宗们遗失的疆土打回来。 所以他对北燕的厌恶与憎恨,那是印在骨子里的。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子嗣与北燕的势力有勾结,呵呵。 在国仇家恨的背景下,和北燕勾结的下场可想而知。 渊王就算再丧心病狂,再不择手段,怕是也不至于吧。 顾北川眉头紧皱,想要说服自己这只是个巧合,可看着那袭黑衣兜帽的身影,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除了气息不像以外,和以往他遇到的戏伶楼杀手,当真太像了。 当初因为生命受到威胁,所以顾北川通过明里暗里的诸多手段,对戏伶楼有过相对全面的调查,所以对这个组织,还算了解。 若是其他人遇见了,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来。 只不过,他也不怎么确定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就当面看一看! 顾北川下定决心,顿时站起身来,道:“我下去帮忙!” 无涯闻言,顿时大惊:“顾大人乃是此次行动的首官,岂可亲自下场?还是让贫道去……” 顾北川却摆了摆手:“这尊罡气境不一定是他们的全部底牌,你却是我们最后的底牌,现在下去,不妥,还是等道明和道济把人救出来再说。” “顾大人说笑了,我不过半步罡气的修为,谈何最后的底牌。” 顾北川闻言,也不说话,只是笑了笑。 却笑得无涯有些慌乱,这...难不成他看出来了? …… 场中,原本对李东璧一方有利的局势在那一尊罡气境加入后却瞬间逆转! 青锋和虹月没说错,他们双剑合璧,确实可战罡气! 所以那一尊罡气,便被他们二人揽下。 李东璧毫无例外,依旧和老对手袁熊焕对峙,虽然能占据些许优势,但两人属于谁也奈何不了谁,一时间也取得不了什么战果。 唯一坏事的,就属这王天化! 他本来被青锋和虹月打得丢了半条命,但休息片刻后,竟稍稍缓了过来。 而且缓过来之后,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退出战场,而是选择驰援袁熊焕! 毕竟罡气境的战斗,以他现在的重伤之躯,还没资格掺和,倒不如先联手击败李东璧,把袁熊焕解放出来,再让他去插手。 而袁熊焕意识到这一点后,瞬间喜上眉梢,连攻势都快了三分。 王天化,好人呐! 都已经被打成那样了,吐血都快三升了,这种时候还不选择去疗伤,而是来帮他。 瞧瞧,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人吗? 肯定是自己时常找老王切磋,磨炼他的武艺,从而感动了他! 枉我还一直以为老王不想与我切磋,实在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念及此处,袁熊焕顿时大喝一声:“老王,你放心,等拿下了这厮,我一定天天与你切磋武艺。” 拿着黄金风雷棍靠近的王天化一听,身躯顿时僵住,愣在当场,一张脸更是憋得通红。 你...你这是恩将仇报啊! 他险些就想撂挑子不干,不过他终究不是袁熊焕这等不识大体的莽夫,知晓此事关系到渊王殿下的大业,是断然不可能让他们把人带走的! 于是抡起黄金风雷棍,便朝着李东璧的头颅砸去。 这一招,他用了十成力! 感受到从后脑袭来的破风之声,李东璧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想要回防,却被袁熊焕死死缠住,若是强行回头,怕是还没等风雷棍落下,袁熊焕便能叫其重创。 一时间,他这尊半步罡气,竟是陷入两难之境,有陨落之危。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76章:人间尽俯首 当啷! 一声脆响传来。 李东璧依旧好生生地站在原地,丝毫无碍。 其身后,赫然站着一道身影,横刀在前,挡住了王天化的蓄势一击。 “北川?”李东璧回头一看,顿时骇然。 “你才初入真气境,来此做甚,速速退去!” 其言外之意,就是让无涯来。 只要他这尊额外的半步罡气下场,别说王天化有伤在身,就是巅峰时期,也不敢撄其锋芒。 眼下的局面,也可迎刃而解。 可顾北川不行! 他才刚入真气境,可现在这个战场上,资深真气境都只是标配,大多都是真气巅峰,甚至还有罡气在场。 这样的场子,他掺和进来,怕是讨不了好,甚至有生命危险。 王天化被一刀震退后,心中本有些泛起了嘀咕,可此时此刻,听见李东璧的话,瞬间信心大增。 他就算重伤,那也是个资深真气啊! 在这个境界都不知道摸爬滚打了多少年,还能比不过一个刚入真气的小子不成? 当下便不再迟疑,抡起手中风雷棍,向着顾北川砸去。 顾北川见状,也不闪躲,长刀横斩,直接就是奔着风雷棍而去! 当啷! 一声脆响传来,顾北川倒退三步,王天化则纹丝不动。 见状,王天化心中瞬间有了底气,风雷棍舞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朝着顾北川不断逼近。 顾北川则依旧不慌不忙,按照十二重楼斩仙刀中的法门再加上自己从鬼刀中领悟出来的步法,一一闪躲。 王天化一手黄金风雷棍虽说使得虎虎生风,可锤棍之类的武器,毕竟是钝器,难免笨重。 再者说了,顾北川身法确实不错,而且自从领悟武道神韵之后,便有着异于常人的武道直觉。 当初就是凭着这一手,将硬实力远在自身之上的戏伶楼杀手鬼刀给硬生生玩死的。 而现在,这种特质,再次立功! 只见顾北川闪展腾挪之间,身姿灵动,饶是王天化将风雷棍舞出呼呼之声,也难以碰其分毫。 “这人,当真是初入真气境?”王天化心中泛起些许不祥的预感。 他虽是受了伤,可一身攻势也不是初入真气之人能躲的。 这小子,不会是在藏拙吧! 其眼眸一眯,随即大吼一声:“老袁!” 袁熊焕一听,撇了撇嘴,好家伙,有事喊老袁,没事喊姓袁的,这要是等你以后发达了,不得喊我一句小袁? 不过这战场之上,由不得迟疑,在听见这声音的一刹那,他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以配合王天化。 只见其身后暴熊虚影显现,真气勃发,一身气血,更是强盛无比,手中狼牙棒好似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抡出。 这样凶猛的攻势,饶是李东璧,一时间也是有些难以招架,被逼退数步。 恰逢此时,王天化竟突然舍弃了顾北川,将风雷棍抡圆,再次朝着李东璧后脑勺,狠狠砸下。 他想明白了,你顾北川不是能躲吗? 好,那我打不中你,我去打不能躲的还不行吗? 不远处顾北川见状,也不言语,鬼步使出,身形一连转换七次,只眨眼之间,身躯便横亘在了李东璧与王天化之间。 其手中蓄势了七次之久的镔铁长刀,也朝着那黄金风雷棍狠狠斩去! 当啷! 又是一声脆响,镔铁长刀与黄金风雷棍相撞。 这一次,却并未一触即分。 王天化双眸明亮,周身真气不要钱般倾泻而出,顾北川顿时感觉到对方的黄金风雷棍好似漩涡一般,传来阵阵吸力,一时间竟是将其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随即,一股雄浑真气顺着黄金风雷棍与镔铁长刀,气势汹汹,好似下山猛虎一般,朝着顾北川体内侵袭而来。 顾北川见状,脸色陡然大变。 若是当真被异种真气入体,还是被身为敌人的王天化的真气,那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这是在欺负我真气储量少,经不起消耗? 无可奈何之下,顾北川只得主动中断真气输送,切断对方真气入侵的途径。 可这样一来,镔铁长刀失了真气加持,又如何阻挡得了黄金风雷棍? 轰! 只见顾北川撤去真气的下一刹那,黄金风雷棍便荡开了长刀,朝着其天灵盖倾砸而下! 这是下了死手,奔着要他的命去的! 危急时刻,顾北川急忙横刀在胸! 砰! 这一次,不再是当啷脆响,而是一声闷响。 顾北川整个人被砸飞出去! “北川!”李东璧见状眼眸通红,险些就打算拼命。 不过好在,倒地的顾北川没受什么伤,只是被惯性掀飞而已。 现如今已经爬起身来,甩了甩已经麻痹的手腕,以及已经变形的镔铁长刀,看向王天化的目光中,满是凝然。 王天化见状,则是重新找回了几分自信。 别看他被青锋虹月当菜一样虐,可在顾北川这种初入真气之人面前,依旧是难以匹敌的战力!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如果没有特殊手段,顾北川也不敢以身涉险。 不过...其瞥了眼和青锋虹月打得不可开交的黑色身影,心中疑惑更甚。 他倒地的地方距离他们的战场不远,可即便顾北川相对近距离地接触过黑衣身影,也依然不敢打包票,这人到底是不是戏伶楼的杀手。 既然如此,他目光再度转向王天化,那就没必要再演戏了,还是早些结束这场闹剧微妙。 霎时间,其身上再度浮现另一股属性截然不同的真气。 正是,药王真气! 药王真气浮现之后,便立即焚烧,化作养分,增幅纯阳真气。 一时间,顾北川的气息与王天化不断逼近。 不止如此,其身上那一缕刀道神韵更是愈发璀璨,简直耀眼夺目,令人不敢直视。 十二重楼斩仙刀是顾北川主修的武道技法,也是直指天人大道的无上秘典。 可为何自出道以来,他用的便一直都是从戏伶楼组织手中缴获而来的鬼刀? 实在是因为,十二重楼斩仙刀中的功法之术,实在太少,而且每一式要求都高得吓人。 时至今日,以顾北川这般变态的悟性,也才堪堪领悟第一式——人间尽俯首!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77章:认出 使刀之人,都出奇地傲。 至少刀峰出身的子弟,普遍都有这个毛病。 因为刀峰的教育宗旨就是,你要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一刀斩不断的! 如果有,那肯定是你的刀还不够快! 在这样的宗旨下,刀峰子弟很难不傲。 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亦或者说,对刀峰子弟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因为十二重楼斩仙刀中,便有一式奇特刀招,能将自身傲气,转换为刀意。 这一招,理论上来说,没有上限! 只要你足够傲!真的相信天底下没有什么是自己一刀斩不碎的。 随后抱着这样的心态去修炼,久而久之,练至巅峰后,还真就没有什么是一刀斩不碎的! 这一招,名为:人间尽俯首。 全名是:大江东去,淘尽人间三千英杰,尽俯首! 大概意思就是,这天底下除了老子以外,没一个能打的! 此招若是由刀峰峰主使出,当真是风云际会,苍穹变色! 天下间,能接得下此招还完好无损的,怕是不超过十指之数。 直到,他遇上一个和尚。 顾北川不是刀峰峰主,更不是和尚,一身修为与精气神都差得极远。 武道境界更是堪堪触摸到此招式的门槛。 可当他施展出来这一招时,直面着的王天化却感觉有一人身着白衣,横刀立马,斥退天下英雄。 一柄刀,横压一个时代! 面对这等人物,当先便失了三分心气。 真气郁结,出招速度也不由得慢上三分。 这...便是人间尽俯首的杀招之所在! 这一刀,不仅快得惊人,同时也能震慑敌手心神,除非...你比施刀者还要傲! 而这份傲气,王天化显然是没有的。 唰! 两人身影交错而过,顾北川手中已然变形的镔铁长刀,再也支撑不住,直接爆碎成漫天碎片。 至于王天化,只呆愣在原地。 手中黄金风雷棍,咔嚓一声,断成两截,断口处光滑如镜。 随后,又是咔嚓一声传来,一颗大好人头,咕咚落地,断口处,依旧光滑如镜! “老王!”袁熊焕看着这一幕,目呲欲裂,又惊又惧。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这可是和自己比都差不了多少的风雷棍王天化! 没有死在玩火的手里,没有死在拿剑的手里,却死在了这个丝毫不起眼的文官手中。 那样精彩绝艳的一刀,当真好生霸气,好似要横压一个时代,叫天下群雄尽俯首。 他怎么可能使出那样的一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事实就发生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李东璧同样瞠目结舌,不敢相信。 不过这毕竟是于己方有利的大好消息,所以他反应过来的速度远比袁熊焕要快,所以看见袁熊焕依旧有些愣神时,便当机立断,身后纯阳虚影浮现,随即蕴含着浓浓纯阳真气的一掌打出。 其身后,已然是烈焰焚天之相!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浪,袁熊焕瞬间清醒过来,身后黑熊虚影浮现,狼牙棒抡出重重虚影,狠狠击打在李东璧那一掌上。 轰! 爆鸣声响起,火焰四溅中,袁熊焕倒退数步,最后踉跄着跌坐在地,嘴角逸血。 他反应虽快,却终究是被李东璧寻到了破绽,占据先机。 这一掌下来,已然是伤到了五脏六腑。 不只如此,其经脉之中,更有纯阳真气肆虐,若是不及时处理,怕是很难善后。 轰! 又是一声爆鸣,青锋虹月与那头戴兜帽的黑衣身影也分了开来。 战到如此地步,其实情况已经分外明朗,若是黑衣身影没有其余底牌的话,怕是大局已定。 黑风看着已经变成无头尸身的王天化,以及嘴角逸血,气息萎靡的袁熊焕,忍不住微微皱眉。 渊王麾下的这些战将,未免过于不靠谱了些。 今天若是没有他在这里,还真让这些人把人给劫走了。 “我还是那句话,现在退去,我可以既往不咎,就当你们没来过。”黑风声音沙哑,语气低沉,言语中暗藏威胁。 只是现在说这番话,却颇有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 “呵呵,你们渊王党,本事不怎么样,虚张声势的能耐倒是不小。”青锋横剑在胸,讥讽道:“今日,要么让我等把人带走,要么我等带着你的人头,一起走!” “剑客,绝无后退可言!” 顾北川一言不发,青锋的态度,同样也是他的态度。 他就不相信,渊王的伏笔,难道当真只有这么一尊藏头露尾的罡气境不成? 听闻此言,黑风长叹一声,无奈道:“既然你们想死,那便怪不得我了!” “黑煞,出来吧!” 青锋等人闻言,纷纷皱眉,作戒备状态。 砰! 一声巨响传来,里屋的门被轰了个稀碎。 一具同样头戴兜帽的黑衣身影走了出来,只不过和黑风瘦削的身影相比,更加魁梧。 然而青锋等人的关注点却并不在这,而在其手中! 准确地说,是其手中已然昏迷,生死不知的道明和道济! 可恶! 屋外有一尊罡气境便罢了,屋内竟然也有一尊! 李东璧深吸一口气,他感觉今天劫人的难度已经从easy模式飙升到困难模式,再一路飙升到地狱模式。 对方显然对他们调虎离山的套路早有防备,提前在主屋里安排了人。 道明道济,属于是运气不好,恰好撞到人家的枪口上了。 青锋见状,打量了一番局势,缓缓朝着顾北川,李东璧的方向后退。 同时低声道:“准备撤退。” 李东璧闻言,顿时满头问号,心说你刚才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不是说剑客,绝无后退可言吗?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青锋嘴角抽了抽,解释道:“剑客,当审时度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会白白送了性命。” 李东璧闻言,暗暗点头,这倒是。 对方战力中,虽说王天化已死,袁熊焕受创,可平白多出来一尊罡气! 而且看这气息,似乎还不是初入的罡气境。 就算青锋虹月双剑合璧能挡住黑风,他和藏在暗中尚未露面的无涯联手,怕也远不是黑煞的对手。 毕竟武道修为这种事,不是加减法,没有半步罡气+半步罡气=罡气的说法。 至于顾北川...,以初入真气的修为掺和罡气境的战斗,纯粹只能打打辅助,怕是作用极其有限。 所以整体看下来,他们胜算微乎其微,倒不如抓紧时间撤退,反倒能保留有生力量,回去向太子殿下交差。 “北川,你觉得呢?”李东璧低声询问。 此行的主官毕竟是顾北川,就算要撤,也需要他点头才行。 然而此时的顾北川,却好似魔怔了一般,死死地盯着黑煞,对李东璧的声音置若罔闻。 他,认出了此人身份!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78章:针锋相对 “北川!北川!” “你怎么了?”李东璧低声呼喊,着实有些想不明白,顾北川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走神。 “没怎么。”顾北川深吸一口气,尽量压抑着心中的惊涛骇浪,让自己显得波澜不惊。 “我们是战还是退?”青锋语气有些急促,对方两位罡气境正在逼近,若是现在还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了。 “不用退,他们不敢动手。”顾北川摇了摇头,眉眼间倒是没有丝毫的忧虑之色。 黑风闻言,忍不住开口讥讽:“我们不敢动手?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先前好言相劝,让你们快些离开,现在看来,当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既然如此,今日你们就都留下吧!” 言罢,身形突然虚幻起来,顾北川等人则感觉到一股罡风袭面,对方的攻势,就好似这狂风一般,无孔不入,叫人猜不出,究竟会从何处袭来。 顾北川见状,则是哂然一笑:“你们这般欺负道门中人,真当人家没有长辈不成?” 黑风闻言,先是一愣,下意识地觉得可能还有高手,但紧接着,便是眉头一皱,怒道:“还想虚张声势,给我死来!” 李东璧见状,咬咬牙,周身真气勃发,站到了顾北川身前。 然而,那股罡风在距离其不远处,便忽地消散。 黑风的身形也跌了出来,脸上尽是骇然之色。 竟然真的还有高手! “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黑风大吼一声,霎时间,周遭狂风呼啸,他想借此手段,逼迫暗中之人现身。 然而,效果微乎其微。 黑风当下,心中便是一凛。 暗中之人的修为,绝不在他之下,若是执意插手双方争斗,那今天的局面,怕是又要复杂起来了。 “无涯,你吓到他了,还是出来吧。”顾北川见状,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无涯便飘飘然从天而降。 气息之强横,罡气境无疑! 李东璧和青锋对视一眼,均有些骇然。 无涯居然是个隐藏的罡气境,而他们竟然都没看出来,反倒是顾北川,一眼看中其中门道,难怪不慌。 在无涯现身时,黑风的脸色就彻底黑了下来。 这绝对是一尊不逊于他和黑煞的罡气境,再加上对方还有可以双剑合璧的青锋虹月,总体战力,已经在他们之上了。 “还是那句话,现在退走,可既往不咎。”黑风如是说道。 顾北川却是嗤之以鼻:“你当我们傻的不成?方才我等实力不足,便叫我等留下,现在无涯来了,又说既往不咎。” “你这承诺,着实有些不值钱。” 黑风闻言,顿时知道口头话语怕是吓不住对方,便不再多说,而是朝着黑煞的方向靠近。 “既然不退,那便来试试。”黑煞将手中道明道济二人如同破麻袋般扔下,眼眸微眯,如是说道。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顾北川等人脸色皆有些不太好看。 但,对方有威胁的资本。 不仅道鸣道济在他们手中,那军士的父母妻儿,同样在他们手中。 这足以让顾北川等人投鼠忌器。 可,越是这个时候,便越不能露怯。 顾北川眼眸微眯,道:“你有胆子,便动手试试。” “当着道门二代弟子的面杀道门弟子,我敢保证你活不过今晚。” 黑煞闻言,微微皱眉,道门身为正宗八门之一,虽一直秉承着清静无为的宗旨,不太过问世间琐事。 可,能成正宗八门,又岂是好相与的? 若是真在那个什么无涯面前杀了这两人,他倒是不至于今晚就死,但肯定活不长久。 黑煞没有说话,而是拍了拍手。 其身后的院门再次被打开,一群人被士兵押了出来。 这些人,尽是些妇女,老翁,老叟,幼童。 他们被推倒在地,架上屠刀。 “我不知道你们要救的是什么人,可大概,就在这些人里面吧。” “既然如此,那便只好宁杀错,勿放过了。” 黑煞嘴角勾起狞笑,只可惜被面具挡住,无人知晓。 顾北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暴怒,面无表情道:“你大可动手。” “北川!”李东璧有些忍耐不住,他是药王宫门人,此生以悬壶济世为己任,对生命尤为崇敬。 绝对无法容许这么多无辜之人就这么死在面前。 “我向你保证,你每杀一个人,我就在你身上斩十刀。” “且看是你的命硬,还是我的刀硬。”顾北川没有理会李东璧,而是对着黑煞,一字一顿地说道。 每说一个字,顾北川身上的杀意便强上一分。 整句话说完时,其身后便有一柄长刀虚影浮现,与已经浓烈到宛如实质的杀意互相结合,化为一柄杀意之刃,直指黑煞。 黑煞见状,眉头紧皱。 他已经认出了顾北川,实在是没有想到,当初不经意间逃掉的一只老鼠,竟能成长到如此地步! 实在是,骇人听闻。 被那柄杀意之刃指着,即便他是罡气境的修为,也有些如芒在背。 这人的武道神韵究竟有多雄厚?才能化作这样的刀意与杀意? 怕是离凝练武道真意也不远了。 即便心中骇然,表面上却丝毫不露怯。 黑煞咧嘴,狞笑一声,下令道:“杀!” 刷刷刷! 一柄柄屠刀举起,挥砍而下。 顾北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此刻的他,心与刀一样冰冷。 李东璧目呲欲裂,险些就要冲出,却被无涯牢牢按住。 他很清楚,顾北川的做法才是对的,这种时候若是冲了上去,无疑会被对方抓住把柄,随后陷入无休止的被动。 他们一旦动手救人,黑煞等人肯定会出手阻拦,到时候,心急如焚的状态下,反而是破绽百出。 所以说,他们阻止不了黑煞杀人,唯一能做的,便是杀了黑煞替死去之人报仇。 所有人的真气都在沸腾,准备人头落地之后,便发动雷霆一击,以最快的速度,了结这两个黑衣的性命! 当啷!当啷!当啷! 屠刀落下,却并没有血流如注。 反而是那一柄柄长刀,好似被一只只无形大手捏住一般,动弹不得。 “好胆!”一声怒喝,自天穹传来!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79章:裴不让现身 有人头戴斗笠,自天穹而来,气势如渊如狱,直将众人压得匍匐在地,动弹不得。 那一口口停滞在半空中的屠刀,更是直接崩裂成一块块细小铁片,溅射而出,将持刀的军士切割得鲜血淋漓,不成样子。 “你们是哪只军队,闹市杀人,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那人一声怒喝,落在诸多军士耳中,好似雷鸣,又似天威,叫其口鼻溢血,心生骇然。 当下,所有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生出一个念头:此人好强!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修为? 罡气巅峰? 亦或是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人? 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风黑煞两人心里发苦,青锋李东璧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种生死只在对方一念之间的感受,想必谁也不想经历。 “哼!大乾都城,天子脚下,尔等聚众斗殴,成何体统?” “如今更是要屠戮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老叟,真当我大乾律法是摆设不成?” 那具如渊如狱的身影轻飘飘地打出一掌,黑风黑煞顿时如遭雷击,倒飞出去十数米,直撞破院墙,才堪堪停下。 “念你们修行不易,又在渊王手下做事,这一掌,小惩大诫。” “若是还有下次,定斩不饶!” “还不快滚!” 黑风黑煞挣扎着起身,一身罡气,已然是散了一半,废了数年苦修。 可即便如此,却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反倒是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异常:“谢前辈不杀之恩。” 随即便转身离去,背影惶惶。 黑风黑煞走后,那身影便看向了李东璧一行人。 面对如此威压,众人顿时冷汗淋漓,哪怕是罡气境的无涯,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你们,可自行离去。” 众人闻言,如蒙大赦。 虽说此行目标近在咫尺,但这等人物当面,能保住一条命就算不错了,又哪能顾及什么目标。 众人起身,纷纷离去,唯独顾北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人。 李东璧见状,心中咯噔一下,凑到顾北川跟前,低声道:“别犯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顾北川却是轻轻摇头,同时开口道:“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都不见!” 此言一出,那具身影顿时僵住,随即转过身去,不在直视顾北川。 顾北川却是得理不饶人,直接走上前去,一巴掌打在那人后脑勺上,将其斗笠打了下来。 卧槽! 青锋无涯等人见状,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一时间僵在原地,身躯一寸寸冰凉下来。 随后摸摸了脑袋,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在脖子上。 等缓过神来后,他们看向顾北川的眼神,则充满了怪异。 他怎么敢的呀! 读书人都这么不怕死的吗! “你...”那人依旧不曾转过身来,出言想要说些什么。 顾北川却一点机会不给,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顿猛抡,大嘴巴子伺候。 看着这一幕,无涯青锋等人嘴角不断抽搐,纷纷后退数步,那副表情,就差把“我跟这人不熟”写在脸上了。 真就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呗! 你想死可以,别拉着我们啊! 被打了这么多下后,裴不让终于忍不了了,一把打开顾北川的手,怒吼道:“别打了!” “嚯,现在敢露面了?怎么不躲了?” 顾北川再度举起手来,大嘴巴子准备就绪。 裴不让一看,神情顿时幽怨起来,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远离顾北川。 无涯等人见状,再度惊掉一地下巴。 好家伙,堂堂一尊疑似天人,竟然被大嘴巴子逼退。 这可真是...真是...,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行了,诸位先行回去吧,我与这位,有必要好好聊聊。”顾北川道。 众人闻言,迟疑少顷,不过很快就撒丫子跑路。 顾北川和这位高手明显认识,应当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但他们可不一定,万一这位高手被打得恼羞成怒,拿他们撒气怎么办? 所以还是早走为妙。 等众人都走光之后,顾北川眼眸一眯,道:“皇上让你来的?” 裴不让没好气地点点头:“不然你以为我愿意管这破事儿?” 顾北川闻言,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道:“皇上到底什么意思?” “既然你能来,就说明皇上是清楚渊王纵容新兵,劫掠粮草之事的。” “非但不惩处,还让你来护着?” 裴不让摇了摇头:“谁说我是来护着渊王的?” “今日若是我不来,情况还真不好说,你们八成是抢不到人的。” “我现身也只是为了救下这些百姓而已。” “那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顾北川眉头微皱。 “这种事,毕竟是家丑,闹到朝堂上去不好看,那位的意思是,不如就此作罢。” “呵,我们历经截杀,又苦寻线索,历时如此之久,好不容易找到点门路,说断就断。” “看来那位对渊王确实偏爱。” 裴不让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物,扔给顾北川。 “什么?” “林字营,山字营虎符,归太子了。” 顾北川闻言,眼眸陡然放大,瞳孔收缩。 “哎呀,原来如此,你早说嘛!” “吃了没?我家酒楼就在不远处,敞开了肚皮吃!我请!” 裴不让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讥讽道:“德行。” 顾北川就只是笑,也不说话。 其实,就算当真让那军士出面指证,怕是也搬不倒渊王。 大概率就是一次权力的重新洗牌。 而现在,仁宣帝都已经把上好的兵权送上门来了,又何必再走那么个过场呢? 给皇家留点脸面,也无可厚非。 还有一点就是,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至此之后,九字营中,太子殿下已然手握五个营,总计五万人! 扩充之后,怕是能到七八万人。 而渊王,则只剩下天地二营,双方的战力差距,一下子天差地别,翻了倍。 胜利的天平倒向谁,已经不言而喻。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80章:《卧春》 两个营的兵力,已经足以向太子殿下交差。 和军士指认的效果相比,怕是还犹有过之。 顾北川又哪里有不肯的道理? 可即便如此,其依旧顿了顿,道:“不过,这些人我还是想带回去。” 裴不让闻言,颇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疑惑道:“还想让那人指认渊王一次?” “你要是这么玩儿,可就是在打皇上的脸了。” 顾北川摇了摇头,道:“非也,只是,我答应过人家,父母妻儿得给他带回去。” “这件事,与他能否指认渊王无关。” 裴不让闻言,愣在原地良久,随后深深地看了顾北川一眼,道:“我信你,人可以给你带回去,但是你得保证,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顾北川点了点头:“放心,此间事了。” “酒楼真离这不远,去不去吃饭?” “自然,恰好我还有些诗词问题要与探讨。” 顾北川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他娘的这裴不让分明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武夫,怎么就非要往这文学领域上钻呢? 钻也就钻了,可偏偏,这厮还尤其爱好让人给他鉴赏诗文。 鉴赏也就鉴赏了,可偏偏,这厮写的真是...一言难尽。 若是遇到较真些的儒生,怕是能活生生气晕过去。 所以顾北川撇了撇嘴,没有搭话,只大步往前走。 飞鸿酒楼,两人相对而坐,桌上摆着火锅,锅边则是各种食材。 此时已然入秋,天气渐凉,正是吃火锅的好时候,虽然比不上冬日里吃火锅,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裴不让夹起一块涮好的肉片,蘸了蘸酱,随后放入嘴中,咀嚼起来,一脸的享受之色。 “怎么样?这淮南的火锅,可合你这乾都人的口味?” “我不是乾都人,不过这淮南火锅,确实好吃,据说还是你想出来的,你小子的脑袋究竟怎么长的?总能想出些稀罕玩意儿来。” 顾北川闻言一愣,能担任五万御林军大统领,负责守卫仁宣帝安危,裴不让的背景必然是清清白白的。 没想到,竟然不是乾都人,这倒是有些新奇。 不过顾北川也没太在意,拿起一壶英雄醉,递给他:“尝尝。” 裴不让拧开酒壶,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一饮而尽,顿时大呼过瘾:“好酒!当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好酒!” “对了,顾北川,你先前吟诵的那篇咏雪,可是我的呕心沥血之作,你觉得怎么样?” 顾北川闻言,眉头顿时一挑,心中凛然,来了来了,这个刁钻的问题! “emmmm,这个么,我只能说,还(四声)行。” 听见这话,裴不让放下碗筷,眉头一皱,愠怒道:“你可以侮辱我的武功,但绝不能侮辱我的文采!” “这可是我苦苦熬了数个日夜,冥思苦想,夙兴夜寐才写出来的!” “是我的心血!我的开山之作!” “不容你污蔑!” 顾北川嘴角抽搐,感情你是没完没了了是吧。 顾北川深吸一口气,决定阻止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这当真是你的开山之作?” “我说话难听,你不要介意,这样的文章,莫说是我了,只怕就连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学生都看不上眼。” “你好歹也是五万御林军的总统领,更是疑似天人的人物,朝堂上下,大家可都是拿你的武力值和镇北王比肩!” “你今后出去,若是报出这样的诗文,岂不是给我大乾文坛丢脸?” 裴不让闻言,一张脸顿时憋得通红。 若是别人说他不行,他八成是不乐意的。 但顾北川素有文曲星下凡的美誉,又教导出几个进士学生,在文坛上的名声是有目共睹的,更是以诗词扬名。 这样的人说他,他还真挑不出什么理来。 见他这副样子,顾北川心知目的已经达到,随即不紧不慢地道:“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首新作出来的诗。” “你若是想要,我完全可以赠予你。” “今后你便与人说,这才是你的开山之作,多少也能有点面子,不算辱没了你的身份。” 裴不让闻言,刚才还憋得通红的一张脸,顿时好转,甚至还挂上了微笑。 他又不是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以往都是打着顾北川的旗号,才能忽悠忽悠陆旭这样脑子不大灵光的。 至于真正的读书人,八成是不把他当一回事儿的。 可若是顾北川愿意赠诗,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以后他装逼,哦不,与人鉴赏诗文,那就是师出有名! 更何况,顾北川是何人? 那可是淮南诗君!素有大乾诗坛扛把子的美誉! 谁敢说他写的诗不好? 真得了这首诗,那他以后吹牛的底气都能足上不少。 顾北川,好人呐! 裴不让站起身来,真心实意地给顾北川倒上一杯酒,笑呵呵地说道:“那敢情好啊!” “实不相瞒,其实我打小就是个读书种子。” “偏偏我爹这人一根筋,就晓得送我去习武,结果平白让大乾文坛少了位大儒!” “可即便我身在武道,但对文学依旧有着一颗热忱之心,着实是向往得紧呐!” “顾大家肯赠诗,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顾北川见状,笑了笑,道:“那你可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 “此诗名为《卧春》,乃我一时兴起之作。” “虽是只是写景,并未立意,可也是难得的佳作了。” “说句自夸的话,一般文人,怕是皓首穷经,也写不出来这样的诗文。” 顾北川言语中颇为自信,裴不让却是眉头紧皱,摇了摇头,道:“不妥!” “你这诗不妥!” 顾北川闻言,心中咯噔一下。 这首诗在后世,确实是宋朝诗人陆游的佳作。 诗名也确实叫《卧春》,可...在后世网友的充分想象力下,它也被赋予了另一个名字——《我蠢》! 难不成裴不让看出来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 381 章:陈明 顾北川看着裴不让,心中颇为忐忑。 然而裴不让沉思片刻之后,却是摇着头,道:“你这诗,怎么是写春天的?” “额?这有何不妥?”顾北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现在都已经深秋了,我若是想装...与人鉴赏,那不得等到明年开春?” “着实有些,耽误工夫。” 顾北川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在担忧这个,没发现就好。 “这有何难?你便与人说这是你今年开春便有的灵感,时至今日,才将其写了出来。” 裴不让一愣:“还能这样?” “自然,写诗不是易事,一首诗想上数个月才落笔,往往是很常见的情况。” 经过顾北川这番解释,裴不让算是完全放下心中忧虑,举起酒杯就要敬酒:“好啊!老顾就是老顾,大才!” “看看这诗句,写的真特么好!” 顾北川应邀举杯,一饮而尽,脸上同样荡漾着笑意。 “你真愿意把这诗送给我?我以后可就逢人就说这是我写的!”裴不让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心中想法。 顾北川颔首,道:“那是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送你就送你,岂有反悔的道理!” 裴不让闻言,一时间感激涕零,再度举杯:“好兄弟!” “今后在乾都这一亩三分地,若是有人给你难堪,只管提我名字便是!” 顾北川一边喝酒,一边有些讪讪。 这,万一哪天被他发现了这首诗的真实意思,会不会取我项上狗头? 诶,话也不能这么说。 文人的东西,不一样的角度,就能有不一样的理解。 没听说过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本哈姆雷特吗? 我顾北川本意就是单纯想写一首写景诗,啥子寓意也没有。 要是你非要理解成那种意思,就一定是你粗鲁!跟诗的作者没半毛钱关系! 两人酒足饭饱之后,就此分道扬镳。 各自回去复命。 …… 三日之后,东宫。 太子正在煮茶,其对面坐着的,赫然是清流之首,魏青魏大丞相。 顾北川则是坐在两人的侧位,喝他们煮好的茶。 “这么说,父皇不只把渊王的林字营调给我,还把他自己麾下的山字营也调给我?就为了平息此事?” 顾北川点了点头:“裴不让是这个意思,殿下是觉得接受不了?” “何出此言,当然能接受!九字营可是除去御林军和镇北军外整个大乾最精锐的队伍。” “因为此事,白得两个营的兵力,今后渊王又如何能与我抗衡?” “这样的好事,又如何会接受不了。” “顾卿,这次,你可又立了大功。” “下次朝会,我定要向父皇陈述,为你请赏。” 顾北川笑着摆了摆手:“太子殿下满意就好,微臣对现在的职位满意至极,倒也不用额外封赏。” 一旁的魏青闻言,忍不住暗暗点头。 淡泊名利,波澜不惊,这份心态,这份素养,难怪素有美誉。 若我死后,此子能接替上来,只怕是大乾苍生社稷之福。 只可惜,此子有些过于淡泊了些,对官职同样有些不大感冒。 这一点,还需潜移默化地影响才好。 “既然顾卿不想惊动父皇,那赏赐便由东宫来出便是。” “依照我大乾律例,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顾卿立下如此大功,若是没有丝毫封赏,旁人该说我御下不严了。” 项百川笑着道,看向顾北川的目光中,满是欣赏。 顾北川回以微笑,只是有些欲言又止。 项百川敏锐捕捉到了这一点,立即道:“顾卿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我之间,大可畅所欲言!” 他这是在暗示,顾北川已经进入了他东宫的核心层,也算是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 “殿下仁义,臣确实有些事情。” “其一,便是希望陛下兑现承诺,给那军士一笔钱,送他离开乾都,好生生活。” “他们未必知道自己杀的是朝廷的军队,如此身死,未免有些不值。” 项百川点了点头:“顾卿仁义,不过此乃本宫分内之事,既然答应了那军士,自然不会食言而肥,顾卿放心便是。” 顾北川点了点头,沉默少顷,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道:“还有一事,我怀疑……渊王和北燕势力有所勾结!” 哗! 此言一出,好似烈火烹油一般,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魏青心中已是惊涛骇浪,霍地一声站起身来,一拍桌子,对着顾北川大声呵斥:“你喝的是茶,不是酒水!” “莫要以为立下几个功劳,就可以信口雌黄!” 顾北川闻言,眉头一挑,却是没有说话。 他知道魏青这是在保护他,想要把他这番话定义为信口雌黄。 否则的话,以他的身份,即便立下诸多功劳,可妄议皇子,甚至给渊王安上这样大的罪名,一旦情况查明并不属实,那就是灭顶之灾。 太子殿下就算再青睐他,也终究是皇家中人,得在意皇家的脸面。 勾结北燕势力,于皇家而言,就是一种禁忌! 哪怕是皇子,触之也要粉身碎骨的禁忌! 若是查实了还好,可一旦被发现是虚报,呵呵,顾北川怕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你...若无把握,今日我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若有把握,便...仔细说说。” 魏青闻言,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太子这样的态度,说明暂时没有责罚的意思。 顾北川也松了口气,决定说出这个消息,他也是承担了莫大压力的。 “情况是这样的,微臣之所以入朝为官,就是屡次遭遇北燕杀手组织——戏伶楼的刺杀。” “在微臣入朝为官之后,这群阴沟里的老鼠便就此销声匿迹,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可就在昨天,在和青锋虹月的人前往正辉园劫人的时候,我发现,渊王留在正辉园的守卫中,除去两位军中战将外,还有两尊来历不明,藏头露尾的罡气境武者。” “其中一人,我敢肯定,就是当初袭杀我的戏伶楼杀手!”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82章:密谈 太子项百川闻言,眉头紧锁,默然不语。 良久之后,好似下定了决心般,问道:“你当真确定?” “若臣下有半句虚言,请斩臣项上人头,以儆效尤!”顾北川语气诚恳,眼眸透亮。 项百川点了点头,算是相信顾北川之言,只是随后又摇了摇头,叹息道:“你是我的人,这一点,朝堂上下都清楚。” “所以只有你出面举证,可信度不高,距离落实一位亲王的罪证,怕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此事只要落实不了,等渊王腾出手来,顾卿你怕是必死无疑!” 闻言,顾北川点了点头,他知道其中利害。 所以才没有直接在朝堂上点出,而是和太子、魏相商量。 “渊王和北燕势力勾结一事,兹事体大,若无十足证据,还是不要撕破脸面的好。” “否则,便当真是不死不休。”魏青也叹了口气,他是知晓顾北川性子的,分明治水有功,有着大好前程,却偏偏只选了个将作大匠的职位。 可见,这是位淡泊名利的主。 不想牵扯过多,只想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即可。 魏相不认同这种处世态度,所以希望顾北川多加历练,将来也好接自己的班。 可,他也绝不希望顾北川卷入这等漩涡。 若是一开始,太子与渊王之间还只是夺嫡之争。 那么现在,一旦将渊王可能和北燕势力有所勾结一事捅出去,那就不单纯是皇子之间的夺嫡了,而是涉及到国本的大事! 仁宣帝绝对会亲自下场,牵扯面将涉及整个朝堂,文武百官,无一幸免! 而渊王面临的,将是来自仁宣帝的严查! 若是查实,渊王必死无疑! 而若是没有查实,顾北川身为检举之人,必然是要有个交代的。 就算仁宣帝不杀他,渊王也不会放过他。 所以,这是个很有可能会掉脑袋的活儿,和顾北川一开始的诉求,完全就是南辕北辙。 只是,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又不可能放任不管。 若是顾北川看错了还好,皆大欢喜。 若是渊王当真和北燕势力有所勾结,其中的门道,就有些大了。 再加上之前探查到的其私自练兵一事,这人身上的疑点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他究竟是想干什么? 这些不查清楚,仁宣帝也好,太子殿下也罢,只怕都是寝食难安。 “此事由我去说,北川你就不要再插手了。”魏青沉吟良久,最终如是说道。 顾北川闻言,瞳孔顿时收缩,有些愣然,更多的则是不可思议。 他一直都知道魏青对他很欣赏,可着实没想到,这位能做到这种地步。 这是要把脏活累活都往自己身上揽,然后把他摘个干净啊。 这份情,着实是有些重了。 “魏相,如此不妥”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一人做事一人当,岂能因我之事,连累魏相。” 魏青闻言,眉头一皱,却也没说什么。 自古文人多傲骨,而顾北川作为文人中的佼佼者,想必傲气也是独一份。 不接受他这份建议,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魏青好歹是大乾丞相,贵为百官之首,不说大乾朝堂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但至少也称得上一句国之柱石。 若真出了事,以他这些年对大乾的贡献,仁宣帝说不定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顶多削他一些权力,降职一番罢了。 可若是顾北川,一介朝堂新人,胆敢给大乾亲王扣这么重的帽子,而且还查明不实,那基本上就是死罪了。 “情况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只要我们有十足的证据便好。”项百川见氛围有些凝重,想出言缓和一番。 只是,闻言之后,魏青依旧微微摇头:“若是真能找到十足的证据,又何需惧怕渊王?” “只是,要找这证据,谈何容易。” 闻言,太子也沉默了。 是啊,甭管顾北川口中之人是不是戏伶楼杀手。那人都在渊王麾下,而且肯定被渊王捂得严严实实,以他们和渊王的关系,又怎么可能探听到分毫消息? 就算探听到了些许消息,只怕也是渊王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然而,就在众人愁眉不展之际,顾北川却眼眸一亮,道:“太子殿下,魏相,我倒有个法子,姑且可以一试!” 太子和魏青闻言,眼眸顿时大亮,齐声道:“速速道来!” 顾北川压低声音:“先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 良久之后,顾北川终于说完。 太子和魏青对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意动。 “这个法子,倒是姑且可以一试!” …… 翌日清晨,乾德殿。 这些日子以来,仁宣帝过得很开心。 除了身子不怎么好以外,什么都好! 募兵之事,渊王做的妥当。 七万新兵只是刚刚开始,等和北燕彻底开战之后,开始需要源源不断进行招募的。 至于粮草,太子做的就更加妥当了,甚至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现如今,在裴不让的调度下,七万新兵已经编入各大军营,开始紧锣密鼓地训练起来。 只要训练上个把月,也就差不多了。 真正的百战精兵,不是光靠训练就能练出来的,得上战场厮杀! 甭管多笨的兵,只要多经历几次战争,那就是老兵!好兵! 当然,前提是你得活下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郑英眉眼之中忧虑之色更甚。 这些日子以来,仁宣帝的身体状况可谓每况愈下。 渊王殿下派兵劫掠粮草一事,按照陛下以前的脾气,肯定是要大肆教育一番的。 可现在...,只能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才让裴不让走了那么一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父皇,儿臣有本要奏!” 太子殿下一步踏出,朗声道。 此言一出,众朝臣皆惊。 渊王更是眉头微皱,身躯紧绷。 要知道,太子在他眼中,可是个十足的老阴逼。 在这朝堂之上,轻易不发言,可一发言,往往都能直戳他的要害。 这一次,又想要闹什么幺蛾子?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83章:早朝 乾德殿上,渊王眉头紧皱。 他想起了昨天的事。 哪怕明面上派出袁熊焕和王天化,暗地里又加派了黑风黑煞两位罡气境高手。 可正辉园内的战果,依旧不怎么好看。 王天化直接战死,袁熊焕重伤。 黑风黑煞也是狼狈不堪地逃了回来。 据他们所说,最后来了个高手,武道修为深不可测,罡气巅峰打底,甚至有可能是天人! 不过好在,应该不是太子阵营的人。 毕竟,如果太子能请得动这样的猛人,那他也就没有夺嫡的必要了。 还是直接投降认输,然后老老实实地离开乾都为好。 可即便不是太子的人,也对局势产生了巨大影响。 他不知道最后那批人,到底有没有落到太子手中。 若是没有还好,若是真落在了太子手中…… 莫非,太子此次谏言,就是借此发难? 渊王神情紧绷,静待太子下文。 只见太子嘴角带笑,清了清嗓子,如是说道:“据儿臣所知,今日以来,父皇命张太尉加紧训练士卒,以备来年开春,就向北燕宣战。” 龙椅之上,仁宣帝点了点头,不动声色。 这不是什么保密的事情,本身就是大张旗鼓去办的,太子就算知晓了,也无可厚非。 “只是,好像颇为受制于钱粮?” 仁宣帝又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其实粮食还好,上次数百万斤粮食还是太子亲自督办的,足够很长一段时间的消耗。 关键还是钱! 上次不论粮食还是铸造兵器铠甲的铁矿,都是从国库里拿钱买的。 这一下子,就去掉了不少。 再加上还要给数十万的士卒发粮饷,多少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太子嘴角笑容进一步扩大,朗声道:“北伐乃涉及国本的大事,岂可受制于钱粮?” “儿臣不才,这些年来,省吃俭用,东宫内库中倒还积攒了些钱财。” “总计约三十万两,儿臣愿悉数捐出!” 轰! 此言一出,好似平地起惊雷,着实惊呆了众人。 整个乾德殿内,一时间竟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要知道,这可是三十万两! 虽说在数十万大军面前不算什么,但也足以解朝廷的燃眉之急了。 等到来年赋税一到,军饷自然也就不成问题。 若是攻打北燕的行动顺利,怕是能还劫掠来不少的金银粮草,以作抚恤。 太子竟能有这样的觉悟,实乃...大乾之幸! 众朝臣看向太子的目光,无不钦佩。 同时,又想起不久前,某些官员因为区区十几万斤的粮食而抠抠搜搜,甚至不惜和陛下翻脸,两相对比之下,实在是...让人不知说些什么好。 杨槐环视四周,将众官员反应尽收眼底。 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太子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把我等架在火上烤吗? 想要料理世家派系? 不至于吧,先前好歹也是在你手底下做事的。 买卖不成仁义在,何至于痛下杀手? 二皇子也松了一口气,甭管太子要闹什么幺蛾子,只要和他无关就好。 同时又生出些许疑惑,世家派系可是块极其难啃的骨头。 就连仁宣帝,也感觉颇为棘手。 倘若太子真要动他们,势必两败俱伤! 那...自己这一方,能否从中攫取些利益? 就连高坐于龙椅上的仁宣帝,闻言也是喜笑颜开。 甭管太子有什么算计,是不是要动世家派系,他都不在乎。 他只知道,这三十万两银子,是实实在在落到将士们头上的,这就足够了! “百川真乃朕之麒麟子也!”仁宣帝开怀大慰,自然也就不吝啬夸赞之言。 皇上都开了这么个头,其余人若是不夸,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一时间,整个朝堂之上,尽是对太子的夸赞之语。 唯独两个人神色不怎么好看,一个是杨槐,一个是渊王。 …… 散朝之后,渊王府。 渊王项龙渊坐于首位,以赛公子为代表的幕僚智囊坐于左方,以卫子央为首的武官,则居于右方。 “先说说正辉园的事。”项龙渊语气低沉,不怒自威。 袁熊焕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连忙站起身来:“此事是卑下办事不力,还请殿下责罚。” 项龙渊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 虽说这件事大部分责任都在黑风黑煞身上,但那两位不易露面,眼下要论罪,便只能把锅推给袁熊焕,毕竟王天化已经死了。 “哼,伤势痊愈之后,自己去领一百军棍!” 袁熊焕闻言,嘴角微微抽搐。 一百军棍若是实打实地落下来,即便他是真气巅峰的修为,也不大好受。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多说什么:“罪将领罚!”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 “今早朝会上,太子突然说,要从东宫内库中调三十万两银子,以作练兵之用,惹得父皇大喜。” “而下朝之后,裴大统领立刻就把本王麾下的林字营调给了太子。” “诸君以为,这两件事,有没有什么联系?” 众人闻言,纷纷诧异。 卫子央沉吟少顷,道:“殿下是觉得,太子殿下是用这三十万两银子,从陛下手中买下来了林字营的调用权?” 渊王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可据末将所知,裴大统领不仅把林字营调给了太子,还把由陛下亲自统帅的山子营也调给了太子!”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变了脸色,就连渊王心中也咯噔一下。 如果只是少了一个林字营,他们手中尚且还有天地二营,面对太子那边的四个营,虽说实力有些悬殊,但也勉强能较量一番。 可山字营不同,它和“火”“血”二营一样,由仁宣帝直接统帅,乃是九字营中数一数二的精锐。 有这样一支队伍的加入,太子那边的军事力量,怕是能直接碾压他们这边。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本王行伍出身,太子则精于政事。况且林字营已经给了他,这山字营怎么着也应当给本王才是!” 渊王皱眉,一时间怒气勃发。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84章:赛公子的谋略 “太子此举,真乃深谋远虑。”就连赛公子也叹息一声,颇为感慨。 渊王闻言,眉头一皱,道:“难不成,这其中还有深意?” 赛公子点了点头:“一来,讨了皇上的欢心,二来,打压了殿下,三来,则是震慑了世家派系。” “当初世家派系虽说也是太子党,可经历了沧澜水患一事后,便和太子殿下离心离德。” “据我所知,这件事过后,太子殿下在朝中的威望可是下降不少。” “今日之举,无疑便是太子殿下的反击。” “亦或者说,是太子挽回声誉的手段!” “经历了今天这件事,世家派系在朝中的处境将会更加地举步维艰。” “这就是太子想要的,他想让所有人知道,这就是背叛他的下场!” “有了这么一场杀鸡儆猴之后,其麾下势力,怕是要忠心不少。” 渊王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箭三雕,确实是好手段。” “那本王该如何反击?” 赛公子摇了摇头:“太子拿出三十万两,往小了说,是无私奉献。往大了说,那就是为了大乾的江山社稷!” “甭管他有多少算计,至少在大多数人眼中,此举是占据着大义的。” “殿下想逆着大义去反击太子,我斗胆说一句,实为不智。” 渊王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难不成,本王的林字营就这么白白送予他?” “林字营是从本王手里训练出来的,也算是本王的嫡系,就这么送给他,本王不甘心!” 赛公子好似猜到了渊王会这么说一般,轻笑道:“也不是没有办法,表面上太子殿下确实是占据了大义。” “这种时候,不论是谁跳出来说他的不是,都会被千夫所指。” “除非...,这三十万两银子,有问题!” 渊王眉头舒展,来了几分兴致:“怎么一个有问题法?” “若这银子是正儿八经赚来的,那太子殿下确实是忧国忧民,没什么好说的。” “可如果这银子的来路不正呢?” “太子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渊王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起来了:“先生,你是说,这三十万两银子,是太子非法赚来的?” “不至于吧,他好歹是大乾太子,怎么会为了区区银钱,做出这等事来?” “殿下,至不至于不是用说的,咱们得用事实说话。” “我虽然不清楚东宫的具体开支,但大致也有一些了解。” “东宫虽名为东宫,但归根结底,并未开府,不能像那些个开府藩王一样实现钱粮自治。” 渊王闻言,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在大乾,往往皇子成年之后就会由朝廷选定封地,随后前往封地,开府就藩。 虽然说是说就藩,但实际上,就跟分家差不多。 分家之后,藩王在封地上,就能实现自治。 一般来说,只要不干些倒反天罡、大逆不道的事儿,朝廷都不会过问。 毕竟,孩子都长大了嘛。 唯独太子,是个例外! 因为太子是储君!是将来要克继大统的皇子! 所以他肯定不能分家,得始终和皇上在一家里头过日子。 不过朝廷为了彰显储君的特殊性,给弄了个机构——东宫! 东宫其实就是个小朝廷,其中也有文武官员,算是皇上给太子挑选的班底。 等太子克继大统之后,这些人的地位,就会跟着水涨船高。 可即便如此,储君就算再怎么特殊,东宫也无法实现自治。 别的不说,钱粮上就过不去! 东宫虽说也有内库,但内库里的银钱却不是太子自己赚来的,而是由朝廷商议,每年从国库中支取的! 这就是太子的烦恼之处了,花多少钱还得跟家里打招呼。 不像已经就藩的兄弟,想怎么浪就怎么浪。 不过为了将来的皇位,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既然如此,那我斗胆问一问殿下,近些年来,国库的情况如何?”赛公子眼眸中好似有光芒闪烁。 渊王好似理解了什么,也跟着兴奋起来:“近些年来,父皇积极备战北伐,国库中多年来积攒下来的钱粮,俱都消耗一空。” “甚至多次下旨,撤裁宫中用度。” “太子和本王为了响应父皇,也跟着多次撤裁府中用度。” “那殿下如今可还能拿的出来三十万两银子?”赛公子语气幽幽,一锤定音! 渊王长舒一口气,他彻底理解了赛公子的意思。 是啊,东宫的经济状况和渊王府理应是差不多的。 可现在渊王府基本上是勒紧裤腰带在过日子,你东宫又凭什么能拿出三十万两银子在朝堂上人前显圣? 不合理!实在太不合理了! 就算太子省吃俭用,不,就算太子不吃不喝,也绝对省不下来这么多银两。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他身为太子,却知法犯法,带头干起了违法的敛财勾当。 渊王脸上表情肉眼可见地愉悦起来,开怀大慰道:“先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实乃我大乾第一智囊!” “就是与琅琊山的那两位公子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依本王看,怕是要不了多久,赛公子的赛字就能去掉了。” 面对这等盛赞,赛公子心中也有些飘飘然,不过嘴上依旧是谦虚的:“殿下谬赞了。” “殿下现在可是准备在下次朝会上指出此事,好叫太子殿下当场出丑?” “自然。” “不妥。” “嗯?”渊王眉头一皱,诧异道:“为何不妥?” “殿下,东宫有多少银两,咱们都能算个七七八八,难道陛下还能不清楚?” 渊王呆愣在原地:“你是说,此事是父皇默许的。” “皇上的心思,卑下猜不透。” “不过依我之见,八成是这样。” “毕竟皇上北伐的念头越来越重,甚至已经开始招募,就是受制于钱粮而已。” “如今太子开了个捐钱的头,皇上自然是打心眼里支持。” “哪怕心里知道这钱的来路可能不正,八成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渊王闻言,沉默了。 北伐是仁宣帝毕生的夙愿,老实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不过,少顷之后,渊王便笑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85章:诱饵 只见渊王笑道:“先生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就不要再与本王打哑谜了。” “还是详细说说,具体应该怎么办。” 赛公子闻言,先是愣了一下,他本想一点点引导渊王,让他自己说出来。 可没想到,渊王压根不想动脑。 那就有些无奈了。 “收回林字营,和山字营一起调给太子,说明皇上在这件事上确实是偏向太子的,这就是信号!” “若以如果殿下要在朝会上阐明此事,那就不光是打太子的脸,更是损了皇上的面子。” “所以,必须得有真凭实据!” “凡事都有迹可循,东宫的账目上不可能凭空多出来三十万两银子。” “只要找到东宫账目上有出入的地方,查明这三十万两银子确实是非法所得。” “到时候,朝会之上,文武百官可都眼睁睁地看着,就算皇上再怎么偏袒,也不得不降罪太子!” “东宫的守卫,可是有些森严啊,想从那里拿到账目,不是件容易事。”渊王摇了摇头,神色不容乐观。 “殿下麾下,不是还有一支藏在暗中的力量吗?” “让他们去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赛公子道。 渊王眉头微皱,那群人吗? 正辉园一事,黑风黑煞已经有所暴露。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再动用那群人。 可是,此事事关太子,更关系到林字营和山字营。 两个营的兵力中,如果不夺回来一个,他以后拿什么和太子斗?还不如老老实实就藩,远离乾都来得逍遥自在。 呼! 渊王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本王知晓了。” “不过此事兹事体大,不宜轻举妄动,还是要多番打探,有了些许把握后,才能动手。” “殿下英明。”赛公子俯首一拜,恭维道。 …… 七日之后,东宫。 依旧是项百川,魏青,顾北川三人。 在东宫当值的官员不少,效忠太子的更多。 可能进入核心层的,只有魏青和顾北川!连胡俨都不行! 尤其是顾北川,竟然只是一个将作大匠。 着实有些让人眼红。 不过,还好太子精于政事,懂得如何御下。 所以眼红顾北川的人虽多,却始终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 这也是顾北川觉得太子比渊王强的一点。 “这些时日以来,东宫内外,多了不少探子,估计都是渊王的人。”项百川沉声道。 “意料之中。”顾北川正在专心煮茶,顺便回话。 “你倒是悠哉,就不怕计划失败?”魏青告诫道。 顾北川摇了摇头,笑道:“就算失败,无非是找不到渊王和戏伶楼勾结的证据。可于我们而言,毫无损害。” 两人闻言,点了点头,这倒是实话。 太子和渊王的夺嫡之争,在仁宣帝先后把林字营和山字营调给太子开始,他们这边基本上就是稳操胜券了。 现在该着急的,是渊王才对。 只要稳扎稳打,即使不能拿到渊王和戏伶楼勾结的证据,顾北川也有很大把握能赢。 证据,不过是加快这个过程罢了。 “他们探听到了什么?”顾北川煮好了茶,端起杯来,小口品茗。 “自然是你想让他们知道的。”项百川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悠然惬意。 “好!鱼儿已经上钩了,还请太子殿下务必加大力度!” “得让他们看到足够的饵料,否则,这条鱼多少是有些机敏的,难免脱钩。” “放心!此事由老夫和殿下共同操刀,如果一切顺利,渊王此次,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魏青也笑了。 “此事若能成,二位当居首功!”太子笑道。 …… 渊王府。 堀室。 这间密室,藏于渊王府地底。 乃是建府之时,渊王遣人秘密修建而成。 此刻,渊王大马金刀地坐在王椅之上,其面前则站着数位黑衣身影。 “说说吧,这些天都探听到了什么?”渊王声音响起,不怒自威。 这位自战阵冲杀中成长起来的皇子,和相对柔和,喜欢收敛锋芒的太子比起来,确实别有一番威势。 “卑下无能,没能查出结果。”第一位黑衣身影抱拳,声音沙哑低沉。 渊王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毕竟是东宫的东西,又岂是那么好查的? “卑下无能,也没查出什么。” “卑下无能,没什么结果。” 然而,伴随着一声声卑下无能,渊王眉头越皱越紧,额头青筋暴露。 他足足派出三十位密探,甚至还有那个组织的,对东宫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刺探。 总不至于一点消息也探查不到吧! 然而,三十位密探已经过了二十五位。 只剩最后五位。 “卑下无能,没什么结果。” “卑下无能,没什么结果。” “卑下无能,同样没什么结果。” 渊王面沉如水,堀室内静得落针可闻。 三十位密探齐齐低头,谁都能感受到这位王侯的怒火。 “卑下曾探查到东宫账目,可以肯定,那三十万两银子绝不是从正经渠道赚来的。” “只可惜,卑下无能,看了没多久,就险些被人发现。” “为了不暴露身份,只得草草结束,所以不曾发现银两的真实来源。”第二十九位密探如是说道。 渊王紧绷的脸色松懈下来,微微点头:“不错。” “剩下的。” 最后一位密探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站了出来,说出石破天惊之语:“我查出了三十万两银子的真实来源!” 轰!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渊王的呼吸急促了不少。 “东宫的账目中,平白多出十万两银子,乃是贩铁所得。还有二十万两,记录的则是贩盐所得。” 渊王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进一步发问:“盐铁的产地何在?” “盐自东海郡运来,铁则来自西山郡。” 渊王彻底松了口气,眼眸也随之明亮起来。 东海郡,顾名思义,乃是在大乾的最东方,海岸线绵长,对制盐而言,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 至于西山郡,更是大乾有名的产铁大郡。 上次秋收时,太子运来的铁矿中,怕是足有一半都来自西山郡。 “好,都下去吧,让黑风黑煞来见我。”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86章:俘虏黑风黑煞 十月二十五。 夜。 风正大。 天空阴云密布,遮蔽了月光。 东宫内,太子殿下已早早歇息。 宫娥宦官们的殿房内,也一一熄灯,正是万籁俱寂之际。 突兀地,两道身影翻越高墙,平稳落地。 这两人一身的黑色夜行衣,头戴兜帽,眼神阴翳。 落地时,更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可见武功之高强! 正是黑风黑煞二人! 两人落地之后,便直往东宫案牍库而去,目标明确。 吱呀。 案牍库的门被轻声推开,黑风黑煞潜了进来。 身为罡气境高手的他们,夜间视物乃是标配。 然而,当他们看向案牍库堆积成山的案牍时,也不禁嘴角抽搐。 “怎么会这么多?那些密探是怎么从这么多案牍里找出来账目的?”黑风感觉有些头疼,东宫不是没有高手,比如能双剑合璧的青锋虹月,还有道家无涯子,都是棘手的货色。 若是被他们发现,怕是少不了一场苦战。 最关键的是,他们不能暴露身份! 所以最好早点找到账目,早点抽身而退! 可现在... “无妨,仔细找找,案牍室都有专门人员分类的。看着多,其实只要找到放置账本的书架,就能容易上许多。” “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毕竟是罡气境武者,耳聪目明,精神力强大,即便是在黑灯瞎火的案牍室,也没费什么工夫就轻易找到了堆放账目的书架。 看着书架上堆积如山的一本本账目,黑风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好!如今账目已经落在我们手中,我倒要看看,这大乾太子,还能如何翻盘!” “不要多说,拿了账目就走。”黑煞告诫道,自从进入东宫以来,他就总觉得好似被人窥伺了一般。 这种感觉很不好,他想尽快离开。 “急什么,好歹也得先检查一番,万一是那位太子放在这忽悠我们的赝品呢?” 黑风拿起书架最上面的一本账目,翻了开来。 只见其中,白纸黑墨,赫然写着“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数个大字! 轰! 黑风只感觉脑袋像是被袁熊焕拿狼牙棒狠狠敲了一棍似的,晕乎得厉害。 “快走!”还是黑煞反应快,也不再去管那案牍,而是拉起黑风的手,便朝着案牍室外飞奔而去。 相比于太子的把柄,他们俩的身份才是大忌中的大忌! 一旦暴露,给渊王带来的将是灭顶之灾! 铿锵! 然而,就在他们快要抵达门口时,一道清脆的剑鸣声却陡然响起! 黑风眼眸顿时收缩,和青锋虹月已经交过手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来人是谁! 轰! 黑煞急忙运起罡气,奋力一掌,将那罡气逼退! 然而,青锋虹月是被逼退了,可迎上来的,确实更加强势的一掌! 无涯出手了! 这位一直以来不显山不漏水的道门中人,才是此刻的东宫最强战力! 此时黑煞正在换气,无法抵挡,若是被一掌拍中,只怕当场就要重伤。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无涯子一掌快要拍在黑煞胸腹上时,斜地里突然杀出来一掌! 正是黑风! 事已至此,他也认清了自己等人中计的事实。 当务之急,是要隐瞒身份,杀出重围! 否则,万事皆休! “哼!雕虫小技!”无涯子冷哼一声,在先前的交锋中,这位黑煞对他们道门两位弟子下的手不可谓不重。 他心中一直攒着气,想要好生教训一番。 现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又岂会因为一个黑风而半途而废。 轰! 雄浑纯正的道门罡气席卷,竟将黑风的一掌阻挡了片刻。 而高手过招,在乎的往往就是这片刻! 无涯的手掌精准无误地印在了黑煞的胸膛上! 一声巨响传来,黑煞倒飞而出,砸到了无数案牍。 只一个照面,就叫对方最强战力负伤。 随后,案牍室的大门轰然打开。 青锋虹月,无涯子,李东璧东宫三大战力,赫然在目。 黑风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心知今日想突围,难了! 砰! 巨响声传来,双方爆发了新一轮交锋。 …… 黑风黑煞本就不敌无涯子、青锋虹月等人。 更何况这里还是东宫,太子的主场,事先有过许多针对性的布置。 所以,战斗结束得很快。 结局就是黑风黑煞被洞穿了琵琶骨,押在了东宫偏殿,由无涯子日夜看管。 …… 翌日夜,渊王府。 堀室内。 渊王不断踱步,心急如焚。 他给黑风黑煞的命令是不论结果如何,天亮之前,势必要回来! 可现在都已经天黑了,却依旧不见半个人影! 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他们被反埋伏了,落到了太子手中! 这...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身为皇子,渊王还能去求求情,叫太子放出来。 可偏偏是这两人,他们身份是见不得光的! “快!快些去传赛公子来见我!” 片刻之后,赛公子匆匆而来,面沉如水。 “殿下不必多说,事情我已知晓。” “三天!” 渊王闻言一愣:“什么三天?” “按照大乾律例,即便是有人潜入东宫,袭杀太子。” “东宫也只有三天的关押权!三天之后,就必须上报朝廷,押入诏狱!” 渊王闻言,心中顿时一凛。 他方才心急如焚,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诏狱那样的地方,当真是人憎鬼厌,进去容易,想出来,那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别说黑风黑煞只是罡气境,哪怕是罡气巅峰又如何?诏狱照样给你关得严严实实! 更可怕的是,诏狱中刑具众多,号称不论多么穷凶极恶的罪犯,只要是进了诏狱,就没有不开口的! 黑风黑煞能不能扛住,他心里也有些没底。 “绝不能让他们被押入诏狱!” “那三天之内,殿下就必须把人给救出来!”赛公子神色阴沉得厉害,告诫道:“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秋,殿下就不要再有诸多顾虑了!” 渊王闻言,身躯一颤,没有多说,只是沉默。 沉吟良久之后,重重点了点头。 三天之内,黑风黑煞必须救出来!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87章:救援 东宫偏殿。 黑风黑煞被贯穿琵琶骨,五花大绑着。 一开始,两人无疑是绝望的。 觉得这次算是栽了,不只把命给搭上,说不定还会给渊王带来莫大的麻烦。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们逐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因为...始终都没人来审问他们。 就连一开始看守他们的无涯子,后来也被收了回去。 这...这是什么情况? “黑煞?这都第二天了!他们还不来问点什么?”黑风一开始只是绝望,现在是又惶恐又绝望,不被人严刑拷打一番,总觉得心里没底。 “这不像是刺客被抓后的待遇。”黑煞也在冷静分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把我们给忘了?” “忘了?”黑风陡然提高音量,道:“别开玩笑了!咱们多重要的人,怎么可能被忘了?” 他们身上可是藏着渊王勾结北燕势力的证据,亦或者说,他们就是人证! 这重要程度,怎么可能会被忘? 黑风觉得黑煞真是信口开河,什么都敢说,滑天下之大稽。 黑煞则是眼神幽幽,道:“如果,他们从头到尾都不曾怀疑过渊王殿下和戏伶楼有勾结呢?” “怎么可能...”黑风想要辩驳的话语卡住了。 是啊!他们俩虽说一身黑衣,每次出场都藏头掩面,着实不像什么好人。 可,正常人一般都会觉得他们是渊王请来的江湖势力,类似于打手一样的角色吧。 又怎么会往北燕势力上联想呢? 所以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太子从头到尾就没有觉得他们是北燕的人,一直是他们自己在自作多情。 “这,难道太子真将我们当成了普通刺客?”黑风拧着眉头,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庆幸,欣喜,恍然,甚至还有一丝...遗憾。 你竟然只把我当普通刺客! “不错,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他们派无涯子看守,可这才一天过去,就把无涯子召回的原因所在。” “无涯子毕竟是东宫明面上的第一战力,平日里事情肯定不少。” “之所以看管我们,是因为我们都是罡气境,可能害怕这琵琶锁不够结实,被我们挣断。” “可后来,等确定我们无力反抗之后。无涯子这么一尊战力,自然不能浪费在看管人犯上头,所以就把他召回了!” “你觉得,我这一番猜测如何?”黑煞沉声道。 黑风闻言,沉吟片刻,随后重重点了点头:“我觉得很有道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没有暴露身份肯定是好事,接下来我们只要佯装成普通刺客,等待渊王殿下的救援即可。” “如果我猜得不错,三天之内,殿下的救援必定会来!” “否则等进了诏狱,万事皆休!”即便是黑煞,一想到诏狱那么个死地方,也忍不住心中发寒。 “好,听你的!” …… 时间悠悠而过,时至今日,已经是黑风黑煞二人被俘虏的第三天! 可这三天里,除了一开始无涯子还偶尔会来看守一会儿外,后面的日子里,两人就像被完全遗忘了一般,甚至都没人来给他们送饭! 要不是两人武道修为高深,说不定饿都能饿死。 不过,这也让两人更加肯定太子没有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 毕竟东宫这种对人犯的放养式处理,明摆着是想等三日之后,直接移交诏狱,自己则不想趟这滩浑水。 “黑煞!你不是言之凿凿说三天之内,殿下的救援一定会来吗?” “这可都第三天了!若是今天还不来,明日一早,你我就要被移交至诏狱!” 黑风有些急了,倒也不是怕死。 毕竟进了诏狱,比死都难受。 而且诏狱里刑具齐全,审问的手段和人才也是一个比一个新鲜,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抗住。 到时候万一扛不住,把事情都交代了,那就真的是万事皆休。 “慌什么!今日,殿下一定会来!” 黑煞打着包票,实则心中也有些惶惶然。 甚至忍不住心生抱怨,东宫对他们的防备都已经松懈到不能再松懈了。 若不是被贯穿了琵琶骨,罡气受限,行动困难,他们自己都能逃出去了。 就在这么松懈的看守下,殿下都不派人来,难不成是想放弃他们? 不能啊!就他们俩知道的那些事情,要是全都抖落出来,戏伶楼也好,渊王也罢,怕是一个都跑不了。 不可能不来救他们的! 砰! 就在此时,偏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滔天巨响! 好似平地起惊雷,声震瓦砾。 黑风黑煞唰地一声直起身子,对视一眼,均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欣喜。 除了殿下,还有谁敢在东宫搞出这样大的动静? 看来他们马上就要得救了! 果不其然,片刻后,一道身穿黑衣的身影从虚掩的殿门中闪了进来。 只见那人和他们一样,头戴兜帽,手持长枪,且气质冷峻。 看见两人之后,那人明显松了口气,抬手一挥,长枪便点出两道枪芒,想要将那琵琶锁击碎。 然而只听当当两声,枪芒点射在琵琶锁上,琵琶锁却完好无损。 那人顿时诧异起来,运起罡气,就要再度出手。 黑风却开口阻止,道:“没用的,这琵琶锁乃是由崖余山上的千载寒铁所铸,不仅对罡气有着极强的限制效果,却坚韧异常,非寻常手段所能破。” “还是先把我们带回去,等安全了再想办法。” 持枪身影点了点头,就要上前。 黑煞却突然道:“阁下在哪个队伍效力?怎么面孔这样生,好似从未见过。” 砰! 回应他的,却是持枪身影势大力沉的一拳。 “混账!任务失败也就罢了,还敢质疑我的身份。” “知道这次为了救你们出来,殿下付出了多少代价吗?” 黑煞浑身罡气被琵琶锁束缚着,这一拳直接把他打翻,嘴角溢血。 黑风见状,顿时大急:“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要内讧?” “黑煞你也是,殿下麾下那么多人才,我们怎么可能全都认识?” “人家是来救我们的,你就不要再多疑了。” 黑煞闻言,不再吭声,只是看向持枪身影的眼神依旧幽幽。 “走不走,不走你们便以死谢罪,只要不暴露身份,怎么都行。”持枪身影周身罡气勃发,杀机四溢。 他摧毁不了琵琶锁,可杀两个被锁住的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88章:局 “走!这就走!”面对咄咄逼人的持枪身影,黑风有些讪讪。 随即挣扎着起身,踉跄着向前走。 黑煞眼神阴翳,看了一眼持枪身影,没有多说,也踉跄着站起身来,往前走去。 现在的东宫不知为何,出奇地乱。 黑风猜测大概是渊王发了力,混淆了视线。 总之在持枪男子的带领下,两人一路走出东宫,没遇到多少阻碍,就算遇到了,也被持枪男子一枪解决掉。 极少数能扛得住两枪。 这也让黑风黑煞看得心头微颤,这人别的不说,实力倒是不俗。 而且那股子杀伐果断的劲,颇为让人胆颤。 就这样,在持枪男子的护持下,虽然追兵不少,但两人一直安然无恙,直到抵达一处密林。 持枪男子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挥枪,枪尖直指黑风咽喉。 “这...这是做什么?”黑风咽了咽口水,心中有些骇然。 “你们被俘三日之久,可曾泄露殿下与组织的关系?”持枪男子语气波澜不惊,不带一丝温度。 只是说话时,枪尖之上罡气吞吐,在黑风咽喉处割裂开一道道小口子。 “没有!绝对没有!” “我们清楚其中的利害,组织和殿下的关系,绝没有泄露半个字!” 黑风不断摇头,语气急切,好似这样能让自己的话显得更可信一些。 “其实就算我们想泄露也没机会,东宫的人压根就没有认出我们的真实身份,从头到尾把我们当成了普通刺客。” “这三天以来,也只是把我们关押在偏殿,从未审问过。” 持枪男子闻言,眉头微皱,似乎是不大相信:“你是当我傻,还是当太子傻?” “就算只当你们是普通俘虏,也绝不可能不审问!” 持枪男子手中长枪再度往前一寸,看得黑风心惊胆颤,急忙后退。 只是他越后退,持枪男子就越是逼近,直到最后,他后背抵住树木,退无可退。 持枪男子却并未止步,而是大步向前,一枪刺出。 砰! 黑风身后的树木爆裂而开,碎屑四散纷飞。 却不是黑风自己闪躲的,而是持枪男子手下留情。 感受着近在咫尺、闪烁着寒芒的枪尖。 黑风吞了口唾沫,一时间竟是冷汗淋漓。 也不知有多久了,自从他踏入罡气境以来,便再也没有感受到过这样强烈的死亡气息。 “你若是有半句谎言,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你!”持枪男子语气冰冷,让黑风如坠地狱。 “我保证句句属实。” “不信你可以问黑煞,黑煞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们真的从未被审问过。” 持枪男子将目光移向黑煞:“你知道得最多,可曾有分毫泄露?” 黑煞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持枪男子同样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调转枪头,指向了他。 黑煞无奈之下,只得摇头。 持枪男子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此刻,身后忽地传来阵阵喊杀声。 东宫的追兵到了! 持枪男子眉眼一横,道:“我挡住追兵,你们快走!” “再被抓住,就咬牙自尽。” “否则若是让我发现尔等泄露了半点消息,定要尔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持枪男子冷哼一声,便调转枪头,向后杀去。 黑风看着其离去的背影,只觉心中大石落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人就是个十足的杀胚,跟他在一起,尤其是琵琶骨被洞穿,一身武道修为尽数被封的时候,总觉得下一刻自己的咽喉就要被长枪洞穿。 “黑煞,你也是,生死关头,就不能服软一二?” “要是那个煞星一个不高兴,给咱俩身上戳上几个窟窿怎么办?” 黑煞拧眉,看了他一眼,瓮声道:“你就那么肯定,他是组织里的人?” “废话,他穿得跟咱们一模一样,而且又把咱们从东宫里救出来。” “现在追兵来了,人家还独自去抵挡,给咱们断后。” “这能不是组织里的人?” “黑煞,不是我说你,咱们虽然是刺客,但做人也要懂得感恩。” “人家对咱们掏心掏肺,你还怀疑人家,你这人没有心呐!” 黑煞闻言,郁闷得想要吐血,一边跑一边道:“你就不想想,组织里的能人不少,为什么偏偏派一个我们不认识的来?” 黑风也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没好气道:“组织想让谁来就让谁来,你管得着吗?” “再者说了,东宫那么乱,肯定也是组织派人搞的。” “说不定咱们熟悉的人手都用在扰乱东宫上了,救咱俩的事落到一个不认识的人头上,也实属正常。” 黑煞更郁闷了,把头偏过去,不与他说话,而是闷头赶路。 他们都被锁着琵琶骨,赶路速度有限,如果不抓紧些,等后头的人追上来,那就前功尽弃了。 然而,没等他们走多远,就感受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罡气境无疑! 不过两人并没有惊慌,反而是由衷地松了口气。 不久之后,那道气息的主人赶来,正是戏伶楼组织中黑风黑煞的熟人之一:黑龙! 黑龙实力强横,两人即便联手只怕也难以战胜对方,他要是来杀人的,那黑风黑煞必死无疑。 所以黑风干脆直接躺平,同时抱怨道:“你怎么才来?” 黑龙看见他俩,则是瞠目结舌,满脸的不可置信:“我...我还没去救呢,你们俩怎么就出来了?” “???”黑煞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厉声道:“黑龙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黑龙也被他这副语气震慑住了,老老实实重复了一遍。 “你是殿下和组织派来救我们的?” “对啊,但是我还没到东宫呢,你们就自己出来了,你们真有本事啊!”黑龙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倾佩之色。 黑煞却全然无视,面沉似水道:“组织还有没有派其他人来?比如拿枪的?” “没啊,组织就派了我一个来。”黑龙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在戏伶楼的资历比黑风黑煞还要老,所以组织里有多少高手都心中有数。 用枪的确实有那么几个,可现在都有要事在身,怕是没什么可能来东宫救这两位。 听着黑龙的回答,黑煞一颗心沉入谷底。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89章:事情败露 黑煞闻言,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只觉一股逆血涌了上来,整个人差点晕过去。 其踉跄了数步,终于稳了下来,随后转过身来,狠狠一巴掌打在黑风脸上。 怒吼道:“蠢货!我们被耍了!” 黑风被打了一巴掌,却恍然未觉一般,呆愣地站在原地。 好半响才缓过神来,可依旧不敢置信,结结巴巴道:“他...他骗我们作甚?” “没有好处啊!” “是不是搞错了?” 黑风有些癫狂,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抓住黑龙的衣衫,质问道:“黑龙,你跟我说,你是不是记错了?” “组织里还有其他使枪的高手对不对?” 黑龙被问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也意识到了严重性。 一把将黑风推开,厉声问道:“什么情况?把前因后果都给我说清楚!” 黑风依旧癫狂,嘴里喃喃着不应该啊,这不合理啊之类的话。 还是黑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宛如惊涛骇浪般的暴怒,将一系列事件尽量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黑龙听完后,也是额头青筋突起,却也没什么办法,只好道:“你们都说什么了?” “全部给我老实交代!” “没...没说什么。”面对发怒的黑龙,黑风发癫的症状终于有所好转,颤颤巍巍地说道。 “组织和殿下合作的事情呢?那人知道吗?” “知道。” “你们是北燕人呢?那人知道吗?” “知道。” “殿下和我们组织合作的目的呢?” “可...可能也知道吧。” 砰! 黑龙一掌拍断手边的一颗歪脖子树,强忍心中把黑风就地击毙的冲动。 这特么叫没说什么? 组织的老底都快泄露出去了。 黑龙没再说话,狠狠一脚踹在黑风胸口,将其踹出数米之远。 黑风先前本就被那持枪男子留下些许伤口,又接连三天不吃不喝,这一脚也是势大力沉,直接就让他嘴角溢血。 “发怒也不是办法,为今之计,还是应该早点回去,和殿下商量着来。”黑煞在一旁劝谏道,他也怕黑龙一气之下,真把黑风给毙了。 黑龙闻言,点了点头,冷冷瞥了黑风一眼,转身离去。 黑煞紧随其后。 黑风强忍胸口疼痛,挣扎着起身,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三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殊不知,之前他们交谈的诸多话语,早已落入了一些人耳中。 密林内,某棵树的树梢上,站着几个人。 赫然便是无涯子,顾北川,以及林赋! 皇城司出身的林赋! 满门忠烈的林赋! 仁宣帝绝不会怀疑的林赋! “看清楚了?听明白了?还有什么要说的?”顾北川对着林赋如是说道。 林赋没有回话,只是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渊王竟然真的和戏伶楼有勾结! 顾北川设下这么大一盘棋,虽说没有把渊王和戏伶楼勾结的原因和目的诈出来。 但却坐实了渊王和戏伶楼勾结的事实! 大乾亲王,却和死对头北燕勾结。 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称得上是皇家丑闻。 若是传扬出去,呵呵,渊王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哪怕顾北川没有试探出来,林赋也猜得出渊王也北燕勾结的目的。 无非就是为了那个位置。 呵呵,糊涂!糊涂啊! 当今陛下并不反对皇子夺嫡争斗,甚至还有些鼓励。 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和北燕合作啊! 这不是与虎谋皮是什么? 现在大乾正在积极备战,皇上更是准备来年开春就发动战争,你却把敌人给引到家里来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你的脑子是一团浆糊不成? 死定了!渊王死定了! 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林赋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神,神情复杂。 皇城司乃是皇上的眼线,深受皇上信赖。 所以他们说的事情,皇上就是不信,多少也会调查一番。 而渊王,显然经不起查。 渊王,彻彻底底地完了! 只是,渊王身死是小,可若是给大乾带来无法挽回的动荡,那...北伐的事基本就不要再想了。 陛下怕是会暴怒! 到时候,当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不过,死就死吧。 他林赋要是知情不报,到时候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此事,你们先不要声张,等我回去和司主商量好,自然会禀明圣上。”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这件事,只有皇城司传上去,才有一定的说服力,才会引起皇上的重视。 相反,如果是由顾北川和太子来说,那么因为夺嫡的缘故,就势必要背上构陷皇子的嫌疑。 这也是顾北川特意请他来的原因。 …… 堀室。 黑风黑煞黑龙三人跪成一排,他们眼前站着的则是暴怒的渊王! 此刻的渊王手持长鞭,运足了力道,一鞭又一鞭地抽打在三位罡气境高手身上,以宣泄心中的暴怒。 黑龙还好,一身修为还在,罡气内蕴,被打了也无关紧要,不疼。 可黑风黑煞就惨了。 尤其是黑风,他这一路,先是琵琶骨被洞穿,然后饿了三天,又接连被持枪男子和黑龙暴打,现在早已遍体鳞伤,本以为回来了起码能喘口气,结果没想到还要马不停蹄地接受渊王的暴打。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渊王不讲道理,他讲拳头。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堀室里渊王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和咒骂声才渐渐停息。 黑风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浑身血污地瘫倒在地,要不是罡气境的修为在撑着最后一口气,怕是要被活生生打死。 黑煞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他深知此事是自己的过错,所以不论多重的打,都没有吭声,死死地受着。 黑龙的状况最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不过他的表现最夸张,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双眼更是不停地翻白眼,一副眼看就要不行了的样子。 开玩笑,现在这种时候,要是还不发挥一下演技,怕是真要被打死。 “滚!统统都给本王滚!” “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准再进来!” 听见渊王歇斯底里的吼声,三人总算松了口气。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90章:巨变 《逍遥郡马爷》第390章:巨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91章:波诡云谲 《逍遥郡马爷》第391章:波诡云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92章:又遇伏杀 《逍遥郡马爷》第392章:又遇伏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93章:命悬一线 《逍遥郡马爷》第393章:命悬一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 394 章:绝处逢生 《逍遥郡马爷》第 394 章:绝处逢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95章:救下魏青 《逍遥郡马爷》第395章:救下魏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96章:惊涛骇浪 这几天以来,魏青也好,顾北川也罢,都待在顾府,大门紧闭二门不迈。 为何? 因为和尚就在顾府! 顾北川不知道和尚到底有多强,但按照他的猜测,应该不会比裴不让弱。 不管幕后之人有什么目的,在已经招惹上裴不让的前提下,想来是不会再想招惹上和尚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宫廷大门依旧紧闭,太子也好,仁宣帝也罢,通通杳无音讯。 魏青的情绪,肉眼可见地急躁起来。 顾北川同样心中烦躁,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和一开始相比,他们现在的情况已经好上了不少。 有和尚在,他们的安全至少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一旦情况不对,也可立即脱离乾都,返回淮南。 然而,不仅仅是他们心忧烦躁,整个乾都,上至勋贵官员,下至黎明百姓,皆是人心惶惶。 毕竟这几天以来,除了宫廷大门紧闭以外,乾都城内外还时不时有刺客袭扰。 甚至已经接连爆出,有不少大乾重要官员死于非命,暴毙家中! 而皇城司作为皇宫的耳目,在宫廷大门紧闭的情况下,他们就像失去了头羊的羊群,一时间群龙无首。 除了派遣人手,积极抵御刺客以外,也别无他法。 林赋尝试过,想要查清楚这群刺客的来源。 但他却惊讶地发现,查不出! 皇城司身为大乾第一情报组织,按理来说不可能查不出来。 之所以查不出来,完全是有人从中作梗! 他只要一开始查,就会面临诸多阻力。 所以在简单尝试过后,林赋就放弃了,因为他发现很有可能皇城司也被对方渗透了! 再查下去必死无疑! 然而,就在所有人人心惶惶时。 封闭已久的宫廷大门,开了! 并且宫中传出消息,三天之后,举行朝会! …… 三天的时间,如约而至!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入乾德殿的时候,文武百官已经候在两旁。 每个人都耷拉着眉眼,沉默不语。 他们在等待,等一个结果! 勋贵也好,世家党派也罢,亦或是清流党。 这一刻都不约而同地放弃了内斗,因为这个结果将会极大程度地影响整个大乾朝堂的格局! 所有人中,太尉张浪头压得最低,神色尤为慌张。 因为在这些人中,他才是最没底气的。 他虽然名为太尉,但毕竟是太监出身,不可能掌握实权。 所以大部分的权力,都汇聚在仁宣帝身上。 一旦仁宣帝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所有的一切都将会被打回原形,眨眼间一无所有。 “升朝!”郑英走了进来,于龙椅旁缓缓站定,喊出了和以往一模一样的话语。 只是这一次,他明显憔悴了许多,眉宇间满是疲惫,就能喊出这么一句话,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下方人群中的顾北川看了他一眼,眉头微皱。 在他收到的消息中,三天之前就是这位把太子殿下带走的,可时至今日,太子却依旧杳无音讯! 如果这条消息属实,那么郑英和太子的失踪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顾北川打定主意,缄默不语,准备等先看清朝廷动向,再做打算。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郑英疲惫的声音陆续传来,文武百官缓缓抬起头颅看向那空无一人的龙椅。 “我有本要奏!这些天以来,宫廷大门为何紧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太子殿下和陛下的安危如何?”太尉张浪第一个忍不住,站出身来,连珠炮似的问道。 这一问,也问出了所有朝臣的疑惑。 这一刻,以卫子央为首的武官集团也好,以太傅杨槐为首的世家党派也罢,甚至是魏青,都纷纷竖起了耳朵,想要一探究竟,毕竟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重要! 面对太尉张浪的提问,郑英没有回答,只是神色间更加疲惫。 沉吟了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你的问题我回答不了,还是请渊王殿下来为大家解答一二吧。” 渊王? 顾北川心中一凛,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 自宫门紧闭时,渊王就和他们一样被关在宫门院墙之外,又如何能知晓太子和皇上的情况? 而且别人不知道渊王的底细,顾北川还能不知道吗? 这人表面上看起来是为大乾冲锋陷阵的皇子,但暗中早已和大乾的死对头北燕有所勾结! 甚至在宫廷大门紧闭的时候,还调动军队,封锁四方城门,没有造反都是个奇迹。 他能为文武百官解什么惑? 还有,这件事情中,郑英从始至终都呆在宫内! 无疑是最了解事情始末的,至少比在座的所有人都要了解,他完全可以自己解答百官的疑惑,为什么非要把事情推给渊王? 大乾朝堂上的局势,愈发波诡云谲,难以揣测,顾北川的神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郑英的话音刚落,脸色沉痛的渊王就从殿外走了进来。 文武百官见状,心中齐齐咯噔一下,大感不妙。 因为渊王是披着铠甲带着兵器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凭借武力上位? 是啊,如今陛下和太子殿下下落不明,乾都中的军队没有虎符,一时间难以调动。 唯一能调动的,也就只剩下渊王麾下的几支军队了! 如果他真的想干什么事情,怕是没有人可以阻止! 然而渊王并没有像众朝臣所想的一样表现出逼宫姿态,反而是跪倒在龙椅前,悲痛欲绝,嚎啕大哭! 文武百官看见渊王这副姿态,心中又是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以往,坐在这张龙椅上的可是仁宣帝! 大乾的至高主宰,九五之尊! 而渊王是什么身份? 大乾皇子! 他如今以大乾皇子的身份,跪倒在龙椅之前哭泣,无疑是不合礼法的,更何况是在文武百官面前,这不是白白丢了皇家脸面吗? 除非! 文武百官心中涌起一个骇人听闻的想法! 只是由于这个想法太过骇人听闻,他们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 然而下一刻,渊王的行为就证实了他们的想法。 只见其带着无比悲伤的语气说道:“父皇,驾崩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97章:事态加剧 轰! 此言一出,整个乾德殿内瞬间寂静下来,鸦雀无声。 但这样的安静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刹那之后,寂静被打破,喧嚣四起! 此时此刻,每个人的脑子都像是被锤子敲了一样,茫然无措而又惊慌四顾。 当看到别人脸上的表情也和自己一般无二时,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无稽之谈,而是事实! 仁宣帝,那位大乾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真的驾崩了! 仁宣帝的死会给大乾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尚未可知,但至少对文武百官而言,当他们听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心就变得空落落的。 他们的底气,没了! 亦或者说,整个大乾的底气,也没了! “太子呢?太子如何了?”魏青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 文武百官闻言,心中不禁燃起一丝希望。是啊,他们还有太子,大乾的储君! 百官于心底开始暗自庆幸,这就是早早立下太子的好处! 不至于皇上驾崩之后,朝堂上群龙无首。 然后下一刻,他们的庆幸就被渊王撕得粉碎。 只听渊王悲痛欲绝,带着哭腔说道:“太子王兄,他也……也薨了。” 轰! 短短时间内,文武百官们的精神遭受到了接连两次重创,他们甚至开始怀疑,在皇上和太子相继驾崩的情况下,大乾还有希望吗? “怎么死的?太子和陛下,究竟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这十几天以来,宫廷大门时刻紧闭?” “陛下驾崩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说,非要拖延到现在?” 一时间,朝堂上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和质问声。 在这则消息的冲击下,诸公再也维持不了沉稳和缄默。 “肃静!”喧嚣声中,渊王厉喝一声。 一时间,质询声也好,议论声也罢,都消失不见。 所有的视线,也都集中到了渊王身上。 “父皇和王兄皆是中毒而死,而且中的是同一种毒!” “子母追魂散!” 在场的毕竟是文武百官,其中不乏见多识广者。 子母追魂散这名字一出,就有人惊呼:“北燕奇毒,子母追魂散?” “相传此毒分为子母两份,子毒无色无味,难以察觉,唯一的缺点,便是毒性不足。” “若想成功毒死一人,便需要长年累月地服用。” “等服毒之人饮下足够多的子毒,便需要一人服用母毒,随后在体内将母毒彻底引爆。” “相应的,服用子毒之人体内的子毒便也会被引爆,从而死于非命。” “这种手段,可谓防不胜防。” “但是,服用子毒的量若是不够,便难以致命!” “也就是说,陛下和太子都在长年累月地服用这种毒药!” 此言一出,喧嚣声再度四起。 “陛下和太子殿下的饮食都是经过严格把控的,且有专门的宦官试毒,怎么可能会中毒?” 郑英闻言,摇了摇头,道:“子母追魂散的子毒无色无味,在发作之前,便与清水无异。” “就算宦官再怎么试毒,怕是也无济于事。” “而且,这几日宫中死了不少宦官,死状皆与太子和陛下一般无二。” 顾北川听到这里,心中咯噔一下。 他已经知道了太子身边的内鬼是谁! 渊王的这套说法,确实能解释很多问题。 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北燕人干的,那么那天以太子殿下的名义邀请她入宫的青衣侍从,无疑就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内鬼! 而他既然是北燕的人,那么自然就有杀顾北川的动机。 这一切都是能串上的! 然而,顾北川看向渊王的眼神中依旧满是凝重与怀疑。 显然,他并未相信渊王的一面之词。 毕竟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他们就已经坐实了渊王和北燕勾结的可能性! 一个身上带着疑点的人说出来的话,哪怕再可信,也不足以作为依据。 而且还有一件事,渊王从始至终都没有入过宫。 那这些消息又是谁告诉他的? 顾北川眼眸一凝,看向了郑英。 这位太监大总管似乎从始至终都在为渊王造势。 他是渊王的人? 顾北川深吸一口气,上前道:“裴大统领呢?我想知道陛下身亡的时候,裴大统领在干什么?” “还有,据我所知,陛下和太子应该不是同一时间身亡的。” “大概是陛下出事了三天后,郑公公才出宫寻的太子殿下。” “郑公公来寻太子殿下无非是为了让其主持大局,这无可厚非。太子殿下身为储君,本就有这样的义务和责任。” “不过,既然如此,郑公公应该是从头到尾都和太子殿下在一起的吧?” “那么殿下身亡的时候,公公您又在何处?” 顾北川看着郑英,神情严肃,一连说出多个问题。 郑英闻言,微微皱眉,说道:“顾大人说得不错,陛下和殿下身亡的时候我确实都在身边。” “只不过子母追魂散的毒,都是瞬间发作,只片刻之间,便药石无医。” “老臣虽悲愤欲绝,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陛下和殿下身亡。” “此实乃老臣之罪过,等此间事了,大乾重新走上正轨,老臣愿以死谢罪!” “顾大人如果不相信老臣的话,大可传裴大统领,一问便知!”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不是不相信郑公公的话,只是兹事体大,还是弄清楚为好!” 渊王也点了点头:“顾大人说得不错,那就宣裴大统领上殿。”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也纷纷点头,显然是也同意顾北川和渊王的话。 不多时,裴不让就被喊来了。 这位大乾公认的武道天花板此刻的状态着实不怎么好,气息萎靡也就罢了,还披头散发,眼眸通红,显然精神也不怎么好。 看来仁宣帝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对着裴不让,郑英又说了一遍刚才的话。 裴不让闻言,点了点头,道:“陛下死的时候,是郑公公陪在身边,我在几十米开外,具体情况不明,不过确实是顷刻之间便药石无医。” “太子的死亡情形,则和郑公公说的一般无二。” 听见裴不让的话,顾北川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 398 章:渊王登基? 听见这话,顾北川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连带着眉头也皱了起来。 因为这番话是裴不让说的! 同样一套说辞,郑英来说也好,渊王来说也罢,都没有十足的说服力。 但裴不让不同。 第一,其武力值高超,堪称大乾之最。 所以没有人可以威胁他! 其次,他的身份也很讲究。 他除了是五万御林军大统领外,还是仁宣帝的贴身护卫。 凭借着一身勇武和贴身侍卫的身份,如果裴不让想要杀仁宣帝,说句不好听的,仁宣帝也不至于等到今天才死。 所以,不论是从身份来看,还是从个人武力来看。 裴不让的话,都有一定的说服力。 朝堂之上,不仅是顾北川,但凡是听见裴不让话语的人,都沉默了。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裴不让的话就代表着事实。 而他们显然还无法从仁宣帝和太子双双遇难的噩耗中挣脱出来。 “诸位,我深知诸位此时之痛心疾首。” “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 “更何况,皇上和太子都是被北燕刺客所杀,这是国仇!” “我大乾不能不报!” “所以,老臣斗胆,恳请渊王殿下登基称帝,带领我大乾雄兵,向北燕讨个公道。” 这番话是从郑英口中说出来的,再一次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魏青皱着眉头站出来,道:“如今陛下和太子刚刚亡故,就另立新君,是否不太好?” “没错,太急躁了些。”太尉张浪连忙帮腔。新帝一旦登基,权益受损最严重的,绝对是他! “诸位!莫要太过妇人之仁,如今都什么时候了?还守着那一套墨守成规?” “陛下和太子死后,就算我们不领兵向北燕复仇,他们也会兴兵,犯我边疆,杀我儿郎,夺我土地!” “这种时候,我们朝堂内部万万不能乱!更不能群龙无首!” “而且,渊王殿下的能力诸位有目共睹。” “此时不登基称帝,更待何时?”郑英言之凿凿,作痛心疾首状! 此言一出,反对的声音瞬间小了下去。 为何?因为郑英说的都是事实! 大乾和北燕本来就是死仇,现如今,大乾内部更是发生这样的滔天巨变,北燕不可能不落井下石! 所以现在的大乾,急需一个能带领他们走出困境的帝王。 而二皇子项龙渊,一直以来都精通韬略,能征善战。 在太子驾崩的情况下,由他登基称帝,确实是对大乾最有利的选择! 只是这件事情牵扯太大,不是旦夕之间,一言一行就能决定的。 所以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观望。 但对于项龙渊而言,这就已经够了! 他想要登基称帝,不需要有足够的支持者,因为他本身就是皇子,而且身后还站着武官集团。 文官中只要反对他的人少一些,目的就能顺利达成! “不行!我魏青坚决不同意!” “难道只有登基称帝,渊王殿下才愿意带领大乾渡过难关不成?” 魏青的反问很尖锐,郑英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魏丞相说的这是什么话,渊王殿下是大乾皇室,不论是什么身份,都愿意为国出战。” “只是若能登基称帝,众筹调配军队起来,总归是能更容易一些,获胜的把握也就大一些,您说是不是?” 魏青冷冷地看着他,依旧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在彻底查明陛下和殿下的死因之前,皇位不宜更迭。” 听见这话,郑英的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没有再去理会魏青。 魏青虽然是大乾丞相,位列百官之首。 但他只能掌控清流派系,别忘了,文官中可还有另一个派系! “杨太傅,您是什么意见?” 杨槐闻言,眉头微皱,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件事情,实在太大了。 于是便摇了摇头,道:“老夫年老体衰,脑子也不灵光,此事又兹事体大,只怕要思虑好一阵子,才能给郑公公回应。” 郑英看着他,眼眸微眯,射出危险的光。 “好,那就给你时间。” “诸君可还有事要奏?” 朝堂上下,一片寂静。 “既然如此,那便退朝。”渊王声音不起一丝波澜,好似已经奠定胜局的掌权者。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顾府,魏青忧心忡忡,来回踱步,道:“北川,你对渊王有何看法?” 顾北川闻言,眉头微皱,摇了摇头,道:“暂时还看不出来什么。” “陛下和殿下相继驾崩,渊王自然就成了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可若说他是为了皇位才策划出这么一出大戏,我是不信的。” “渊王没那个能耐,这里头有北燕的影子,而且占了很大一部分!” 魏青点了点头,随即猜测道:“会不会是北燕和渊王合作,想借他的手,坏了大乾朝堂?” 顾北川摇了摇头:“北燕和渊王确实是有合作的,渊王的获利之处便是皇位!” “可北燕,若他们的目的当真如魏相你所言,那在数日之前就应该兵叩崖余雪山,趁着我大乾内部危机迭起之际,将我等一举铲除。” “可是,北燕没有!” “迄今为止,北燕也没有发兵!” “甚至没有一丁点发兵的打算!” “这才是整件事情中,最让人难以捉摸的地方。” “渊王是大乾的皇子,又不是北燕的皇子。他就算和北燕合作,双方也是虚与委蛇,利字当头。” “可现在我们却只看到了渊王获利,北燕却只出了功,没有半分得利。” “若是不把这件事情搞清楚,大乾怕是危如累卵。” 魏青闻言,豁然一惊,一时间冷汗淋漓。 是啊,他的目光一直都放在渊王身上,却忽略了大乾最大的威胁:北燕! 若是北燕在大乾内部权力更新迭代的时候果断发动攻势,反倒不可怕。 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可偏偏,北燕没有一点动静。 咬人的狗不叫! 以北燕和大乾之间的死仇,他们不可能放过大乾,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在憋大招。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399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那该如何是好?”面对这样诡异的情况,哪怕是经历了十几年宦海沉浮的魏青,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魏相,依我看,当务之急不是阻止渊王登基称帝,而是从北燕手中,保住大乾!” “谁人称帝于你我而言,都无所谓。” “毕竟都是项家的江山!” “而且,现如今确实也没有比渊王更合适的人了。” 闻言,魏青瞠目结舌,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北川,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该阻挠渊王登基称帝?” 顾北川苦笑着点了点头,道:“事实上,就算我们想阻挠也阻挠不了。” “杨槐是什么人魏相你比我清楚,在利益足够的情况下,他绝对会让步。” “而渊王本就有着武官集团的支持,也就是说,我们反对与否,其实压根就不重要。” 魏青闻言,沉默了。 顾北川说得没错,和杨槐同殿为臣这么多年,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个对手。 他是世家出身,所做的一切绝对都会为家族考虑! 只要渊王答应,在接下来与北燕的战争中,不拿他们世家开刀,那他绝对会抢着答应渊王的任何要求! 毕竟,都是项家的江山,谁坐那个位置不是坐呢? 而且,胸无城府的渊王上位,总比时不时想着把他们世家祭天的仁宣帝要好得多。 “魏相,我们现在越是挣扎,便越是会造成朝堂动荡。” “在战争面前,此乃大忌。” “与其如此,倒不如卖渊王个面子。”顾北川劝说道。 “可是他与北燕勾结!陛下和殿下的死,想必也和他脱不了干系!”魏青眼眸通红,咬牙切齿。 他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修身养性了这么多年,可此时此刻,面临这样的事情,依旧忍不住情绪外放。 顾北川点了点头,他很理解魏青。 读书人都有自己的骄傲,让他同意渊王登基,便是让他放弃自己的骄傲,向自己不认同的人和事妥协。 “我只是建议,究竟要怎么选,还魏相您自己决定。” 魏青闻言,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北川只觉得一瞬之间,魏青原本挺拔的脊梁,矮了三分。 “还有一事要告知魏相。” “你说。”魏青声音沉重。 “我要走了。” 轰! 此言一出,魏青瞳孔瞬间收缩,眼眸放大。 愣愣地看着顾北川,有些难以置信。 “你,你说什么?” “魏相,何故如此,我本就志不在官场。” “当初入朝为官,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大厦将倾,我一介胸无大志之人,自然是要避难的。” 魏青死死地看着顾北川,深吸一口气,只觉胸中好似有火焰在燃烧,那是他的怒意。 可即便他再怎么愤怒,也依旧打算再劝说一番。 “我知你志不在此,可现在是大乾的危急存亡之际!” “你何时都可以走,可为何偏偏要在此刻?” “可否等大乾度过此劫再走?” 魏青自读书以来,在官场上也好,在文坛内也罢,都很少求人。 可这一次,他的语气中切切实实带着央求。 然而,顾北川闻之,却只是默默摇头:“抱歉,我去意已决。” 呼! 魏青看着顾北川的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 没有说话,一甩衣袖,朝着顾府大门走去。 背影消瘦而单薄,却又高大异常。 顾北川看着这一幕,有些于心不忍。 李东璧出现在其身后,咳嗽一声,道:“怎么不告诉他真相?” 顾北川摇了摇头,道:“现在的大乾,波诡云谲,形势复杂。” “想要救国,就必须先远离这个旋涡,再做打算!” “所以,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魏相若是知道,反而是害了他。” 李东璧闻言,沉默少顷,随后有些犹豫道:“会不会是你多虑了?” “渊王毕竟是大乾的皇子,应该不至于...会做出你料想的那些事情。” 顾北川摇了摇头,道:“我也希望如此,我只是在做最坏的打算罢了。” “好了,莫要多说,我让你藏的东西都藏好了吗?” 李东璧点了点头:“藏好了,很隐蔽,地方只有我们俩知道。” “好,通知一声,明日启程,回淮南!” 就这样,在朝堂局势波诡云谲的情况下,顾北川回到了淮南。 虽说渊王的天字营依旧在四方城门驻守,严格把控人员进出。 但有和尚在,天下之大,顾北川尽可去得。 顾北川的走,在朝堂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清流们纷纷义愤填膺,斥责其贪生怕死。 声称这样的人,就算有再好的才华,能作再精妙的文章,也成不了大器。 至于世家派系,则是一边对顾北川落井下石,斥责他这个人不行。 一边嘲讽清流们眼光不行。 武官集团则不置可否,毕竟于他们而言,顾北川在与不在,意义不大,同样无法阻挡渊王登基。 也不知道魏青是不是听进去了顾北川的劝告,竟然真的不再反对渊王登基。 其实他反对也没用,和顾北川预料的一般无二,杨槐在坚持了短短几天之后,便倒戈了阵营,公开支持渊王登基。 所以魏青的支持,于渊王而言,顶多算是锦上添花而已。 不过,至少面子上能好看许多。 不至于有人私底下说渊王得位不正,德不配位。 就在渊王登基的数日之后,北燕朝廷像是才得到了消息一般,开始慢吞吞地调动大军,从崖余山脉进攻大乾。 而朝廷对这件事情的应对是:打! 渊王登基之后,改年号为天顺! 天顺帝虽是皇子,但久经沙场,胸中富有韬略,又不乏勇武。 面对北燕这样的挑衅,当机立断,要打! 而且先皇仁宣帝已经把粮草,钱财,铁矿等一系列物资准备妥当。 不打都对不起乾燕两国的世仇,对不起先皇的诸多准备。 而文武百官面对此事也多是赞同,毕竟他们同意天顺帝登基,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只有天顺帝带兵出征,把疆域守住,他们才能继续做庙堂上的衮衮诸公。 唯独魏青,心绪愈发不宁。 只觉山雨欲来风满楼!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400章:开战 北燕发兵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大乾都城。 在天顺帝的一再要求下,群臣很快就同意其出兵作战的想法。 唯独魏青,对此事不置可否,忧心忡忡。 顾北川离去前的话,依旧在其脑海中回荡。 在这一系列事情当中,渊王的获利肉眼可见。 可是北燕呢? 北燕毫无获利! 可人家不是做慈善的,必然有所图。 这所图,说不定就应在这场战争上。 可对方却没有趁着大乾内部紊乱时主动发起进攻,反而是推迟了一段时间才发起进攻。 就像是故意给了大乾一段喘息之机一样。 而现在,渊王已经登基,将大乾国内的多股武装力量统一整合,再加上其深得大乾武官集团支持,自身也有丰富的对燕作战经验。 所以,这个时候,北燕再想一举击溃大乾,就显得有些不大可能了。 而这,也正是整件事情最诡异之处。 天顺帝就算真的和北燕合作,那也只是虚与委蛇,双方不可能交心。 再者说了,当天顺帝登基的那一刻起,双方的合作不论明里还是暗里,都将彻底告破。 那对方所图到底是什么呢? 难不成...天顺帝还会把大乾打包送给北燕不成? 不可能的。 魏青摇了摇头,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当真是走投无路,竟连这样荒诞不羁的念头都冒了出来。 魏青虽说心中依旧疑虑重重,可人家北燕都打上门来了,总不能不反抗吧? 所以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同意天顺帝出兵。 换句话说,就算他不同意,于整个结果而言,也无关紧要。 天顺帝深得武官集团支持,文官中世家派系又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在天顺帝登基之后,便彻底倒戈。 至于张浪,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的所有权利都来自先皇仁宣帝,所以当确认仁宣帝驾崩后,他就成了整个朝堂中最没存在感的一位。 此时此刻,巴不得天顺帝忽略掉自己,好保住太尉之职。 又怎么可能出言反对? 所以,偌大的朝堂上,对此事有疑虑的,也就只有魏青和他率领的清流党。 在解决掉朝堂上所有的反对声音后,天顺帝统筹兵马,粮草先行,带着从各地征调而来,加上乾都本来的若干兵马,总计五十万大军,向着崖余雪山的方向,发起了进攻! 不论是文武百官还是乾都百姓,对这场战争的胜负都极有信心。 因为这些年来,北燕虽说武道高手还有不少,但是军事实力却直线下降。 否则仁宣帝也不会磨刀霍霍,准备拿有山川之利的北燕开刀,以立下千秋功绩。 只可惜,仁宣帝命不好。 北燕不想跟你堂堂正正开打,人家玩阴的。 搞刺客这一套。 还有一点就是,天顺帝登基前的这些年,可不是在吃干饭。 他可是在号称绞肉场的北疆战场硬生生磨砺了三年! 不论是个人实力,还是兵法韬略,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存在。 再者说了,就算天顺帝真的只会纸上谈兵,那又如何? 大乾还有不少能征善战之将,只要天顺帝不胡乱指挥,搞坏战场节奏。 那么不说稳胜,至少不应该输吧? 魏青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也是他同意天顺帝带兵出征的原因所在。 此人得位正不正,只有他自己知道。 现如今面对和北燕的战争,若是大胜一场还好,其自然可以借此巩固自身统治。 可若是输了,那之前埋下的种种后患便会随之而来。 到时候,这个皇位就不一定能坐得稳了。 所以天顺帝哪怕是为了自己,多半也会全力以赴。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天有不测风云。 有时候,一些事情着实不能用常理揣度。 …… 大乾和北燕的军队在崖余山脉北方相交,随后展开激战。 在开始的几场战斗中,大乾军队在天顺帝的带领下,确实连战连捷,士气高涨。 当消息传回乾都时,文武官员也好,大乾百姓也罢,具是信心十足,甚至颇有些载歌载舞的味道。 这样的情况,直到天顺帝率领着士气如虹的大乾军队,追着北燕残军,深入北燕腹地才结束。 因为战线拉得太长,前线的消息已经传不回来了。 一个月后。 已经下朝的魏青正和清流派骨干于飞鸿茶楼喝茶。 顾北川虽然离开了乾都,但是飞鸿的诸多产业却依然在。 就比如这茶楼,也不知用的是什么茶叶,泡出来的口感极佳。 甚至有种天泉龙井的感觉! 价格却不及天泉龙井十之一二。 所以这处茶楼,深受大乾官员们钟爱。 往往下朝之后,都会邀三五好友,占一个临窗的位置。 一边品茶,一边俯瞰乾都的美好风光。 最近天气渐冷,已经入冬。 飞鸿茶楼便在茶楼内部置办了火炉,让整座茶楼都显得暖烘烘的。 这样的操作吸引了不少的客人。 魏青就是其中之一。 “魏相,还是您有眼光,这茶楼,真乃我等下朝之后,用来休憩的绝佳地点。” “是啊,也不知魏相是如何寻到这处宝地的。茶水甚美,价格却是不贵,啧啧,难得啊!” 众人议论纷纷,言语中满是对魏青以及飞鸿茶楼的称赞。 直到有个不长眼的说了句:“这好像是顾大人置办的产业。” 此言一出,现场安静了一瞬,随后众人便纷纷敛息凝神,缄默起来。 不知从何时起,顾北川就成了他们清流派系中的禁忌词汇。 至少,在魏青面前,是绝对不能提起这个名字的。 众人之所以缄默不语,便是害怕魏青发怒。 只是现在的魏青,正有些走神地望着窗外,意识飘散,好似没有听见他们刚才的话语。 呼!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有人道:“魏相,您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魏青闻言,缓过神来,将目光从窗外收回,道:“都一个月了,前线却还没有传来消息。” “魏相多虑了,这毕竟是几千里的脚程,中间还横亘着崖余雪山,消息慢上一些,也实属正常。” “更何况,当今圣上本就军伍出身,先前带领我大乾雄兵,更是把北燕贼子打得节节败退。” “如今舅舅未曾传来消息,指不定是得了更大的战果。” 众人都很乐观,甚至有些对渊王的盲目自信,这让魏青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就在这时候,茶楼下的街道上传来阵阵喧嚣。 “八百里急报!北疆前线八百里急报!”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401章:奇耻大辱 魏青闻言,身躯顿时僵住,一瞬间后,便霍然起身,站在窗口前,对着那位传令兵呼喊道:“我乃大乾丞相,前线有什么急报?快快呈上来?”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传令兵直接落马昏厥,不省人事。 魏青见状,心中却是咯噔一下。 能让传令兵这样豁出命去跑,这份战报必然十分重要,甚至说是十万火急也不为过。 可现在大乾和北燕的战争已经临近尾声,基本上就要以大乾获胜而告终。 又有什么消息值得他这般疲于奔命? “兴许是前线大捷?”有人揣测道。 魏青不置可否,确实有可能是前线大捷,甚至有很大可能是前线大捷。 但,也有一种可能,传来的不是捷报,而是阵亡名单! 魏青急忙下楼,招呼众人,将传令兵抬入皇宫,同时以监国丞相的名义再度召开朝会。 文武百官刚下朝会不久,现如今却又要上朝,本是有些情绪在的。 可一听是前线的奏报来了,那股子小情绪便立刻烟消云散。 在他们看来,这是捷报又要来了! 尤其是武官们,天顺帝虽说把能打的武官都带上了前线,可朝堂里依旧还有些年纪颇大的,亦或是能力不行的。 现在来看,天顺帝登基之后,他们就是从龙之臣! 这次如果在和北燕的战争中,天顺帝还大获全胜的话,那他们的地位将会愈发水涨船高。 于是乎,当进入乾德殿的时候,有一部分人趾高气昂,几乎是横着走路的。 先前都是文官看不起没文化的武官,现在却是武官们联合起来反击,集体排斥文官。 不消片刻,朝堂内,文武百官再度汇聚,气氛庄严。 传令兵悠悠醒转,等看见文武百官和乾德殿内的装饰时,心中先是一松,意识到自己已然安全回国。 可接下来,便嚎啕大哭起来,一边痛哭,一边嚎道:“诸位大人!死了!全死了!” 正等着捷报,脸上还带着笑意的文武百官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还是魏青反应迅速,急忙上前,问道:“你说什么?” “说清楚些!” “什么死了?谁死了?” 传令兵看着魏青,好似是认出这是大乾丞相,便哭得更厉害了,哆哆嗦嗦地道:“五十万大军,都死了!全军覆没!” 轰! 此言一出,宛如平地起惊雷,乾德殿内的诸多官员,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纷纷瞠目结舌,呆愣在原地。 “荒谬!” “竖子!” “安敢欺诈老夫!” 留守武官们义愤填膺地走出,撸起袖子,眼看就要向传令兵头上招呼。 “肃静!这里是朝堂!当自己家里不成?这般做派,成何体统?”魏青大喝一声,如是说道。 武官们看了看他,即使心中有些不忿,也没有表露出来。 毕竟,丞相乃百官之首,他们即便有天顺帝撑腰,也只敢鄙视鄙视普通文官,在这位面前,却着实嘚瑟不起来。 君不见尽管这位和天顺帝关系不好,天顺帝出征前却还是指认其为监国大臣吗? 所以此人,得罪不得。 “魏丞相,不是我非要动武,只是此人不但满口谎言,而且竟敢如此污蔑我大乾将士,实乃罪大恶极!” “不错,这些天来,我大乾连战连捷,北燕已经被打得溃不成军。” “到了他嘴里,却成了我军全军覆没,这不是信口雌黄是什么?这不是污蔑我军将士是什么?” “我军将士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浴血拼杀。这小人倒好,竟还敢当着我们的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诽谤他们,实在是罪大恶极!” “魏丞相,依我看,这厮莫不是北燕奸细,特意以传令兵之身潜入我大乾。伺机谎报军情,混淆视听!微臣请斩此獠,还我大乾将士一个公道!” 魏青闻言,也有些踌躇。 哪怕他心中一直有着一股不祥的预感,觉得这次征战不会太过顺利。 可,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些,也太虚假了些,以至于连他都不怎么相信。 “你可有谎报军情?” 那传令兵先前听说要斩自己,心中已然慌乱至极,惶惶不可终日,同时又委屈得紧。 这份军情确实是十万火急,所以自从他接到的那一刻起,就紧赶慢赶地赶回来,甚至接连数日不眠不休。 呕心沥血之下,终于在最短时间内赶了回来。 本以为回国之后会有美味的食物和干净的水源。 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要杀头的罪过。 可他分明什么也没干啊,怎么就成私通北燕的奸细了? 传令兵不理解,但他却知道,魏青的提问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所以在疯狂摇头的同时,还将身上的前线战报和死亡名单掏了出来。 魏青见状,急忙接了过来。 一看,便呆愣当场。 这字,是他派过去的清流派文官写的,那文官深受其信赖,断不可能有假。 而当他一字不漏地查看完整篇奏报后,便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缓过神来的他立刻翻开那份死亡名单,等看完之后,便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双眼无神,直接向后倒去。 “丞相!丞相!” 乾德殿内的官员不少,自然有人接住。 只是众人看魏青这副样子,心中也是咯噔一下,涌起一些不好的预感。 随即翻开奏报,仔细看了起来。 越看,官员们的脸色便越难看。 奏报的大致意思是天顺帝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不顾武官们的阻拦,深入北燕腹地。 他求胜心切的情绪让北燕抓住机会,先是布置陷阱,将五十万大军围困在山谷之中,随后派遣精锐部队切断粮草。 甚至,在大乾军队人心惶惶之际,派人在山谷周围日夜颂唱大乾歌谣。 一时间,大乾军队,人心涣散。 随后被北燕用火攻,连人带山谷,烧了个干净。 五十万大军,就此覆灭。 身为天顺帝的项龙渊,更是被对方活捉! 每一个看完奏报的官员都感觉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奇耻大辱! 实在是奇耻大辱!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402章:商议对策 三日之后,前线的具体战报再度传来,坐实了先前那位传令兵所说。 大乾的五十万大军,真的在天顺帝的急功近利的带领下,全军覆没! 最糟糕的是,北燕觉得这是能一举覆灭大乾的千载良机! 所以汇聚三十万兵马,正跨过崖余山脉,气势汹汹地杀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自崖余山脉到乾都一带各郡县的驻守军队,都被天顺帝之前出征时征调得差不多。 再加上崖余山脉以南到乾都以北,地势大多平坦。 所以,如果真的让北燕跨过崖余山脉,他们可能会长驱直入,再无阻碍!一只打到大乾国度! 又三日之后,朝会上,乾德殿内,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已经没了人。 文武百官分别站在两列,武官们的心有戚戚,再不复之前耀武扬威的姿态。 文官们则是忧心忡忡,好似大难临头。 看着他们这般姿态,魏青站出身来,冷哼一声,道:“今日召诸位前来,乃是为了拿出一个抵御北燕的法子来,不是让你们来唉声叹气的!” “自古以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各位都是乾人,自古以来便是,如今更是立于大乾朝堂之上。” “这天塌下来了,自然得我们顶着!” “若是不靠我们,靠谁?靠这满城的老弱妇孺不成?” 文武官员们闻言,纷纷缄默,有的人自惭形秽,有的人不屑一顾。 较为务实些的,则是讥讽道:“魏相说得倒是好听,那可是足足三十万大军,我们拿什么挡?” “若是在此之前,倒是未必不能防守一二。” “可现在,陛下之前征调了足足五十万大军出征,结果皆尽付之一炬,尸骨无存。” “现如今,乾都城内军队少得可怜,拼拼凑凑,顶多能拿出三万人。” “三万人而已,怎么和三十万人打?” “是魏相在说笑?还是要我们这群文官也上战场肉搏?”有人义愤填膺,大声斥责着魏青。 魏青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倾听。 等他说完了,才反问道:“有何不可?” “我等虽是一袭青衫儒客,却也能带三尺剑,御敌于国门之外!” “将士们能为大乾舍生忘死,浴血拼杀,为何我们就不能?” “读书读书,圣人教会也好,国子监的典籍也罢,没有一本书告诉我们成了儒生之后,便不可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今日,老夫把话放这了!” “莫说北燕只来了三十万人,便是三百万人,我等也绝不能惧,死战到底!” “若是城中三万士卒都死光了,那便由武官们顶上!若是武官们死绝了,那就由文官顶上!” “除非我们死绝,否则,决不让北燕破城而入!” 魏青此言说完,整个乾德殿内都陷入了死寂。 有人瞠目结舌,有人无比敬佩,却也有人眉头紧皱。 良久之后,才有人说道:“魏丞相为国为民,死守乾都的心,我们都晓得。” “只是,古语有云,君子当量力而行,螳臂当车,犹如蚍蜉撼树,可量不自笑。” “丞相想为大乾尽忠,自可换一种法子,何至于如此偏激?” 有人如是说道。 魏青闻言,却是直接将其忽视。 他刚才的那席话,只是表明决心而已。 在这样的绝境下,若是没有人站出来带头反抗,那么结果显而易见。 等到北燕兵临城下,怕是用不了三日,乾都就要城破人亡。 可若是积极备战,三万人,也不一定受不住。 因为大乾,还有最后几张底牌。 当然,他也不指望所有人都有他这样的觉悟和决心。 他只是想把自己的决心展现出来,尽可能多地感染一些人,杜绝他们弃城而逃的念头罢了。 只不过,光有信念和决心是不够的,还得给予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诸位,其实情况远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恶劣。” “北燕三十万大军,看似强大。” “实则跋山涉水,等来到我乾都城下时,必然已是筋疲力尽。” “而我军养精蓄锐,彼竭我盈,若奋力而为,只是防守一段时间而已,应当不难。” 此言说完,又有人反驳道:“我当魏相有多大的志向,到头来,也不过是防守一段时间。” “若是等北燕军队缓过神来,战力恢复,我等还不是照样引颈就戮?” 魏青看了看他,好像等的就是这句话,语气加快几分,道:“非也!” “诸位莫非是忘了,我大乾还有一位镇北王!” 轰! 此言一出,也不知为何,满朝文武,好似突然就有了信心一般,眼眸闪亮起来。 魏青见状,也忍不住暗暗点头。 大乾的诸多底牌当中,作为大乾擎天柱之一的镇北王无疑是最具分量,也最叫人安心的一位。 只要搬出这位,文武百官无疑会更有主心骨一些,也更有希望一些,便不会想着弃城而逃,只要不弃城而逃,那就一切都还有希望。 “诸位,镇北王虽然被先帝派往沧澜郡,督练水军,但依旧是我大乾亲王,如今大乾有难,他不可能不管不顾。” “沧澜郡距离乾都是有些距离,可只要我们坚持一段时间,等镇北王抵达乾都,以他老人家镇守北疆时的兵锋,杀退北燕,不过轻而易举!” 众人闻言,纷纷松了口气,可依旧有人提出疑虑:“镇北王,会来吗?” 此言一出,刚刚才喘口气的众人心中便又是咯噔一下。 朝廷,亦或者说先帝对镇北王的态度可不怎么好。 别的不说,只最近的一件事。 镇北王在北疆大捷,攻下足足三郡。 朝廷竟无丝毫赏赐,而且还明升暗贬,让其去沧澜郡督练什么水师。 要知道,镇北王自从军以来,带的可一直都是陆军啊! 督练水师?这不是开玩笑吗! 所以,镇北王对朝廷心有不满是肯定的。 只不过当时仁宣帝还在,龙威赫赫,镇北王未必敢发作而已。 可是现在,别说仁宣帝了,就连天顺帝也没了。 面对这样的朝廷,镇北王真的还会听宣吗?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403章:稳定大局 镇北王以往就对朝廷颇有微词,更别说现在还是朝廷最虚弱的时候。 他真的会听宣,调兵来支援乾都吗? 这个问题,无疑是要画上一个问号的。 没有人敢肯定,也没有人敢把身家性命寄托在镇北王的一念之差上。 所以,刚刚才稳定下来的人心,眼见着又要动摇起来。 魏青见状,狠狠瞪了一眼方才说话之人。 无奈道:“诸位,莫要多想,镇北王一定会来!” “因为,安阳郡主还在乾都!” 轰! 此言一出,好似晴天霹雳一般,将乾德殿内众官员劈得醍醐灌顶。 心中那点犹豫和彷徨,瞬间烟消云散。 是啊,他们怎么忘了,安阳郡主也在乾都! 若是乾都城破,不只他们活不了,这位镇北王独女也活不了! 而大乾上下,谁不知道安阳郡主乃是镇北王的心头肉。 当初仁宣帝和朝廷要召安阳郡主入乾都为质时,镇北王还因为此事险些造反。 如今,又怎么可能坐视安阳郡主被杀? 所以,镇北王一定会来! 魏青见状,微微松了口气。 人心又凝聚起来了! 偌大的大乾朝廷,却要以一个女子为质,以换来镇北王的救援。 说出去,当真是莫大的耻辱! 他本是读书人,将自身名节看得极重。 可事已至此,实在是没有办法。 与大乾的江山社稷比起来,自身的名节,着实算不得什么。 “可是,即便有镇北王来援。” “我们,也没有指挥守城的将领啊!” 又有文官提出异议。 不过这一次,魏青并没有恼怒,反而是有些欣喜。 因为这一次,百官们给他的反馈不再是消极畏战。而是开始主动思考怎么防守,这无疑是心态上的巨大改变! 魏青低头沉吟少顷,道:“在场的不是还有几位武官吗,阁下何出此言?” 此言一出,乾德殿内官员们的视线瞬间集中在几位武官身上。 如今留守下来的为首武官,名为赵浩,四十来岁,本是当打之年。 可却偏偏被天顺帝留了下来,为何? 只因其能力实在不行。 一身武艺不过堪堪达到真气巅峰,领兵作战的本领,也只是中规中矩,最多指挥过万人战团。 再多,便有力不逮 此刻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有些忐忑,摇了摇头,说道:“我,我只能指挥万人,剩余的两万人,怕是指挥不来。” “而且乾都共有四方城墙,其中统筹调度,都是难题。我,我最多负责一面城墙。” 魏青一听,脸色顿时一黑。 好家伙,只守一面城墙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开口要一万士卒。 你哪来的这张脸啊? 把大乾的安危交到这样的人手里,莫说是其他人了,便是他魏青自己,心中都有些没底气。 不行,还是得寻一个能征善战,最好有丰富守城经验的将领来统领这三万军队。 毕竟现如今整个乾都也就只有这三万人了,好钢得用在好刃上,绝不能平白损耗任何一个将士的性命! 可他放眼望去,入目的却是文官居多。 武官...但凡能打的武官,都被天顺帝给叫走了。 以至于这么一场打败,损耗了大乾不计其数的武将资源。 另一部分武将资源又牢牢地握在镇北王手中,现在的乾都,好像还真就无人可用。 像赵浩这样的,都算得上是矮个子里拔高了! 怎么办? 魏青冥思苦想着,突然眼眸一亮,想到一个一直以来都被文武百官下意识忽略的人! 急忙开口道:“快些去奉车子侯府!请霍侯爷来一并来朝会议事!” 此言一出,朝臣们眼眸又是一亮。 对啊!还有这位将门之子呢! 他们怎么给忘了! 没有人会否认霍弃疾的军事天赋,别的不说,单凭他老子冠军侯的彪悍战绩,就让他在百官心中的分量比赵浩这个不靠谱的要重得多! 只不过先前霍弃疾和霍狂澜一样,身染肺病,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样子。 这样的状态,别说是上阵杀敌了,就连骑马都是难题。 可现在不一样了,这位奉车子侯不知做了什么,那叫五湖四海有名有数的名医都扼腕叹息的肺疾,竟然自己痊愈了! 现如今,由他来指挥乾都的防御战,自然再合适不过。 就连赵浩本人也松了口气,霍弃疾上就好。 这样大的事情,若是落到他头上,一旦没处理好,让北燕城攻破乾都,那他就是大乾的千古罪人啊! 现在这样就挺好,就算城破,也和他关系不大,天下人要怪罪,也只会怪罪霍弃疾。 做完这两件事后,魏青便把目光投向了杨槐,沉思起来。 杨槐好似感受到了魏青的注视,转过头来,询问道:“魏相可还有事?” 魏青闻言,点了点头:“既然杨太傅问了,那魏青就直言不讳了。” “但凡世家大族,高门大户,皆有府兵。” “如今我大乾守备兵力只有三万,面对北燕三十万来军,实力相差巨大,在兵力上面着实有些捉襟见肘。” “不知尔等可愿意让族中府兵,也一并参战?” 魏青的话一说完,世家派系的官员们便把目光投向了杨槐和段青岩。 这两位,一位是当朝太傅,一位则是御史大夫,是整个世家派系的绝对核心。 杨槐闻言,叹息一声,竟然没有推辞,而是点了点头,道:“国难当头,若是城破,我们自然也是走不了的。” “区区府兵而已,若是魏相想要,拿去用便是。” 魏青闻言,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有句话他没有说,他刚才那副谁敢弃城而走就斩谁的姿态,就是做给杨槐看的。 为何? 因为世家重利! 若是准许他们逃走,那他们肯定会走! 不留一丝一毫的情面! 可若是让他们知道,走是不可能的,那么他们才会摆正姿态,贡献出守城的力量。 “还有一事,三万军队的粮食开销不少。” “陛下出征之时,将国库中的粮草俱都带走,只留下少许备用粮草,如今用来供给三万人,显然不足。” “不知杨太傅可否捐赠些粮食?” 此言一出,众多官员的脸色纷纷变得怪异起来。 想当初,以杨槐为首的世家派系们就是因为一些粮食,可是敢直接和仁宣帝闹掰的。 你魏青就算是百官之首的丞相,也不至于比仁宣帝面子还大吧! 怎么敢去说这话的?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404章:战前动员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杨槐竟然没有反对,而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让众人瞠目结舌。 不过也实属正常。 之前沧澜水患,以杨槐为首的世家大族们之所以不交粮,是因为交粮是助长仁宣帝北伐。 而在仁宣帝原本的北伐计划当中,他们乾都的几大世家,按理来说,都是该被消耗殆尽的。 他们要充当北伐的先锋军! 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 仁宣帝因刺客之故,暴毙宫廷。 乾都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危机! 北燕三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如果让他们攻破城门,以北燕和大乾的世仇。 甭管你是不是世家,在他们眼中,不过就是大一些的肥羊而已。 说不定还会一边抄家灭族,一边嚷嚷着这羊真肥。 所以,现在魏青想要组织军队和北燕抗争,以待镇北王回援。 杨槐表面上不说什么,因为世家派系和清流派系毕竟不和。 但心底里,他还是认同的。 只是些许府兵和钱粮罢了,以他们几个乾都百年世家的底蕴,还是拿得出来的。 拿这些钱粮出来,总比被北燕屠戮殆尽要好。 就这样,此次朝会结束之后,整个乾都就好似一台机器般,开始超负荷运转起来。 乾都城内,张贴了各式各样的告示,以宣扬北燕人的残忍。 为的就是给城中百姓塑造一个观念,若是一旦城破,便是国破家亡的下场! 为此,贵为丞相的魏青甚至还亲自下场发动演讲,动员民心! “乾都的百姓们,你们都是大乾的子民!” “是喝着沧澜江水长大的高皇帝后裔!” “昔日,太祖高皇帝于沧澜江边,带着八百江东子弟起义。” “不但驱逐元寇,而且还开创我大乾王朝,傲立东陲!” “像北燕这等宵小之辈,那时候,差点被太祖皇帝杀得亡国灭种!” “还是魏国国君出面求情,高皇帝才下令放他们一马!” “北燕狗贼当日签下协议,再也不犯大乾边疆。” “现如今,却公然撕毁当日之协议。” “不仅跨过崖余雪山,更欲杀入我大乾国度,亡我国,灭我家!” “同胞们,你们答应吗?” 不得不说,魏青的这段话说得很有水平。 太祖高皇帝项沧澜乃是大乾的全民偶像,即便时隔三百年,他老人家的像也时常被供奉在寻常百姓家中,享受香火。 所以大乾人民对这位开国皇帝的敬仰和爱戴,称得上是前无古人! 而魏青的高明之处,就是先无限拔高太祖高皇帝的身份和地位。 然后再宣扬北燕狼子野心,不要脸面,公然撕毁条约,为的就是侵略我们祖宗打下的江山! 这样两相对比之下,群情不激愤都是好的。 至于当初项沧澜是不是真的把北燕打到快灭国...确实是真的。 魏国国君求情一事也是真的,可偏偏北燕和大乾签订互不侵犯条约是假的! 当初北燕之所以没有被灭国,主要还是因为他们足够狗! 当时的燕国国君也是狠人,一看情况不对,拔腿就跑,连皇位和皇宫都不要了,拱手送给大乾太祖高皇帝。 然后自己在边陲之地,再建临时行宫。 说是临时行宫,但只要熟读北燕历史的都知道,就是个草棚子。 一代国君沦落至此,称得上是凄惨无比了。 可那位燕国国君也是非常人,虽然他打仗不行,但却有一个常人都没有的优点。 能忍! 特别能忍! 打不过北元! 他忍了! 打不过大乾,他也忍了! 还有一个优点,基因强大! 自己是打不过这些人,但是他生的儿子勇猛啊! 而且这位国君还注重教育,在逃亡的路途中也不忘教育当时的皇子,给他们灌输如今的北燕正处于危急存亡之秋的理念。 等他们即位之后,一定要光复北燕,伺机找大乾报仇。 所以说,北燕能活下来,完全就是人家国君又苟又不要脸,跟大乾高皇帝,还真没有什么关系。 大乾高皇帝不可能不知道除恶务尽的道理,但是当时的北燕国君身边就带着近百人,每日在北燕北方边境东躲西藏。 大乾高皇帝一旦下令彻查,那么无疑就会引起北方草原的注意,从而引发战争。 若是不彻查,北燕国君藏头露尾确实有一手,而且人又少,根本抓不到! 就这样,北燕才在灭国的边缘存活了下来。 而且也正是因为这么一段辛酸历史,才让后继的北燕国君知耻而后勇,对内勤政爱民。 对外一方面联合同样被大乾打压得不成样子的西凉,一方面不断派遣使者前往魏国哭惨。 说北燕好歹也是魏国名正言顺的诸侯国,而大乾算什么? 半路出家的野路子! 现在你分封出去的亲儿子被外面的野小子给揍了。 你管不管? 魏国一开始也不想管,因为项沧澜还在的时候,他这个当爹的也不一定打得过这外面的野小子。 可后来,项沧澜死了呀! 不仅如此,大乾的后续国君还一代不如一代。 在这样的情况下,魏国国君就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施展手段,重振天子国的威严! 所以就在明里暗里不断帮扶北燕和西凉,间接造成了东陲三国现如今分庭抗礼的格局。 所以说,北燕当初被大乾欺负得那么惨。 现在好不容易猥琐发育起来了,人家找你报仇,那不是天经地义? 压根就不存在什么撕毁协议,狼子野心的锅。 但...读书人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诽谤北燕这个大乾死敌,魏青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他又不是那些迂腐之人,有时候也是会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调整道德底线的。 而经过魏青的一番演讲,乾都城内百姓们的情绪明显被挑动起来。 大乾本就有尚武之风。 否则以勇武著称,在当时有天下第一勇士,仗之八百霸王武卒可横行整个天下的太祖高皇帝,也不会被崇尚供奉足足三百年之久。 所以,当演讲结束的时候,群情沸腾了!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405章:投军 大乾百姓最近数日以来,情绪波动极大! 一开始是欣喜。 因为他们听说新皇帝带兵出征,把北燕打得节节败退,可能他们很快就能拿回昔日的祖宗疆土了! 是的,收回祖上疆土不仅是仁宣帝一生的夙愿,也是大部分大乾人一生的夙愿! 只是,之前的国君一个个宛如怂包,别说出门打仗了,关在庙堂之上治理国家都够呛。 但是现在不一样,出了一个敢打敢杀的国君,而且还真把北燕打得节节败退,百姓们自然欣喜。 但紧接着,这份欣喜便转化为了惶恐。 因为,噩耗传来,大乾战败了! 五十万大军毁于一旦。 北燕三十万铁骑即将兵临大乾都城! 那个晚上,乾都城内不知响起了多少骂娘声。 问候的正是天顺帝! 好家伙,刚夸你会打仗,结果立马就给我撂挑子是吧? 你这样把自己和五十万大军打包送给敌军的行为,还不如之前的怂包君王呢? 去五十万人死五十万人,自己还被活捉。 这样的战绩,我上我也行啊! 就是五十万头猪,被人一个接一个地砍,那也要不少时间吧? tui! 大乾遇上这么个君王,真特么晦气! 他给大乾带来的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死得早。 要是死得再晚上一些,指不定要还怎么折腾大乾呢。 可他酿成的后果,却要乾都城的百姓来承担。 那可是三十万北燕铁骑,若是被他们攻入城中,以北燕和大乾的世仇,那是要亡族灭种的啊! 所以那段时间,乾都城内人心惶惶,所有百姓的心理状态都处在一个高压状态下,整日忧心忡忡,茶不思饭不想。 而长期处在这样的高压状态下,是会出事的。 有些人崩溃了,选择一死了之。 而没有崩溃的那些人,听到了魏青的话! 好家伙,原来北燕人都是一群背信弃义的狗贼啊! 这样的人,好像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大乾的子民们,昔日太祖高皇帝能依仗八千子弟,纵横天下。” “我们如今不只有八千人,而是足足三万人,何惧他北燕三十万杂碎?” “时过境迁,三百年过去了,我们总不至于白活了三百年。” “前人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做得到!” “诸位,你们说是不是?”魏青一声怒吼,顿时引来激烈的回应。 乾都的老百姓们大多没什么见识,但一想,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老祖宗凭借八千人就能纵横天下,别说北燕和西凉这样的小垃圾了。 就是当初强盛如斯北元和贵为天子国的魏国,大乾照样不买账。 他们现在足足有三万人,还怕一个北燕不成? 当初冠军侯不也就带着几万人直接杀穿北燕防线,杀到北燕都城去了吗? 他们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守住城池等待镇北王救援就行,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好像还真是白活了。 见时机差不多了,魏青决定放出最后的大招。 “诸位,你们都有父母,都有妻儿吧?” “你!说的就是你,你可有父母妻儿,家中做何营生?” 魏青指着人群中随意一人问道。 那人闻言,有些茫然,但很快就回答道:“回丞相老爷的话,小的唤作赵老三,家中尚有七旬老母,家中还有数亩田地。” “这些年来,朝廷的赋税也不高,小的辛勤劳作一些,也积攒下来不少钱粮,仗之娶了一房妻子,生了个大胖小子。”赵老三如是说道,嘴角荡漾着笑意,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 “真令人羡慕啊。”魏青点了点头,随后道:“不怕你们笑话,我今年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不仅没有孩子,连妻子也未曾娶过。” “所以,北燕若是破城,我老头子一个,没什么好顾虑的,死也就死了。” “你们也知道,本相为官素来清贫,家中靠着俸禄积攒下来的些许钱粮,想来那些个北燕蛮子也不在乎。” “但你!”魏青话锋一转,指着赵老三,言辞俱厉:“你就不一样了!” “一旦北燕狗贼破城而入,最先杀的就是你这样的青壮!” “然后为了灭绝后患,杀的就是你的儿子!” 赵老三想起家中刚刚下地走路,白白胖胖,惹人疼爱的儿子,心中陡然一凛。 对于北燕人的惧怕都减轻不少,眼眸通红起来。 “这还没完,你那妻子想必有几分姿色。” “没有姿色也没关系,北燕蛮子对女色向来不怎么挑剔。” “你想想看,你们家中没有男丁之后,你那妻子,还不是任凭北燕蛮子欺辱?” “你年迈的父母定然是看不下去的,想要出言制止。” “情况若是好些,被北燕蛮子一刀砍死。” “若是遇上残忍些的,怕是要被拴在马匹上,活生生拖死!”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皆是一震。 但凡是有家室的人,此时想起家中妻儿父母,都有些不寒而栗。 好狠的北燕蛮子。 “混账!”赵老三再也忍不住了,双目通红,怒吼一声:“谁敢动我爹我娘,我就跟谁玩命!” 魏青斜着眼,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跟我嚷嚷什么?有什么就去跟北燕蛮子说道说道,叫他们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说就说!朝廷可还要招兵?算我一个!” 魏青闻言,顿时大喜,道:“好!你赵老三不愧是我的大乾子民,人中豪杰也!” “我没有看错你,本来是不招兵的,但是这一次朝廷为了抵御北燕,特设新兵营!” “但凡愿意从戎抵御北燕的,下至八岁幼童,上至八十岁老翁,皆可来投,我们新兵营来者不拒。” “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进新兵营,死亡几率很大,八成不能活着回来。” “娘娘个求的,死算得了什么?我不死,我爹娘就得死,我妻子孩子就得死,算我一个!”赵老三怒吼一声,毅然从军。 “也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很显然,赵老三的从军彻底激起了乾都百姓的斗志。 在面临死亡的威胁下,乾都城内,竟然掀起一股投军热潮!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406章:攻城战! 乾都城内,投军热潮如火如荼地展开。 持续了十余日之久。 乾都城内的三万守军,再增两万新兵,达到五万之巨。 尽管有两万只是新兵,但和三十万比起来,五万这个数字,无疑是要比三万更能给人以安全感的。 就在第十五日,黑云压城城欲摧! 北燕三十万铁骑,来了! 而当这三十万铁骑真的兵临城下的时候,大多数人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漆黑,肃杀,铁血,梦魇! 这是北燕三十万大军给他们带来的直观印象。 哪怕是站在乾都城高耸的城墙上,大部分新兵也没有胆子往下眺望。 甚至还有新兵当场哭泣,请求退伍。 硬实力终归是硬实力,不是短暂的忽悠,激起的一腔血勇能够比拟的。 若是大乾的五十万精锐还在,这三十万大军自然不算什么。 只可惜,大乾的五十万大军已经被天顺帝葬送在了北燕腹地。 按理来说,这样的行为,天顺帝怕是都进不了大乾宗庙。 然而,这并不重要。 因为大乾如果度不过这场劫难,还有没有宗庙都不一定! 城破之日,所有人,都得死! 北燕抵达之后,没有玩虚的。 直接发起攻城! 每一个北燕士卒都如狼似虎,他们带着积怨已久的仇恨,带着对城破之后高官厚禄的渴望,好似虎狼一般,挥舞着刀剑,借着云梯,向着城墙上攀爬。 北燕攻城之际,早已是寒冬腊月,再过不久,怕是就要到除夕夜了。 只是今年乾都城内的百姓,怕是绝大多数人都吃不上团圆饭了。 魏青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下方宛若黑云一般的北燕铁骑,心中亦是忍不住发颤。 他毕竟是一介文官,从未上过战场。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惧怕!甚至不能表现出丝毫惧怕的模样。 因为此时此刻,他就是乾都城内绝大多数人的希望和榜样! 在天顺帝和一众大乾朝堂高层或死或下落不明的情况下,他俨然已经成了大乾的一面旗帜! 若是这面旗帜倒塌,那么本就脆弱不堪的大乾,在磨刀霍霍的三十万北燕铁骑面前,将再无任何反抗之力! 所以,他不能倒! 不但不能倒,而且还要事事身体力行,身先士卒。 给这城墙上的士卒,给乾都城内的百姓看到希望! 魏青眯了眯眼眸,只觉一股深切的疲倦涌了上来,整个人显得昏昏沉沉,尤为困倦。 自知道天顺帝和五十万大军付之一炬的那一刻起,他便夙兴夜寐,每晚只睡四个时辰,白天的时候却要时时刻刻保持高强度的工作。 对于一个年近五旬的老人来说,着实有些吃不消。 但他并未表露出来,而是勉力睁开眼眸,做出督战的模样。 啪嗒! 一只覆有甲胄的修长手臂拍在了他肩膀上,随即便是轻微的咳嗽声响起:“这里有我,你大可以先回去。” 说话之人正是霍弃疾。 在天顺帝带兵出征时,他还在府中养伤,便没有被一起带走。 而现在,他俨然成了全乾都,甚至整个大乾最后的希望! 魏青毕竟只是一介文人,让他来领兵作战,统御五万士卒,抵御北燕三十万大军的攻城,明显是不现实的。 他就是再怎么夙兴夜寐,事必躬亲,一天只睡一个时辰,也万万做不到! 但,霍弃疾可以! 事实上,他已经用极小的伤亡,抵御北燕攻城三天了!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渴望的战场! 以少胜多,名垂千古! 不说重铸父辈荣光,但至少,不能辱没了冠军侯的名声。 魏青已经答应他,只要这场战争中,他能把乾都城收下来,就为他重新授爵! 爵位:冠军! 取勇冠三军之意! 若是守不下来,自然便万事皆休。 霍弃疾狭长的眸子眺望如同黑云般的战场,只见其中,飞矢遍地,好似流星,动辄取人性命! 北燕的攻城很有节奏,由身披重甲的卫士携带着一人高的盾牌抵挡在前,再有身披轻甲的力士们抱着攻城柱,在重甲卫士什么的保护下,以攻城柱冲击城墙! 咚咚咚! 每一次的撞击声,就好似死神的脚步,一步一步催化城墙上士兵的恐惧与惶恐。 这样的战场,新兵们是没有资格上来的。 所以霍弃疾统御的,都是三万老兵,而两万新兵,一部分在做后勤,另一部分则在积极参与训练。 “魏相,皇宫城墙修缮得如何了?” 魏青闻言,眉宇间不由得露出些许苦涩。 是的,在霍弃疾的预想中,乾都城大概率是守不住的。 不过这并不要紧,他为乾都准备了三道防线! 第一便是乾都城墙。 第二则是正德、永乐、静安三坊的巷战! 他在这三坊的街巷之中,布置了大量陷阱,一旦触碰,非死即伤! 而最后一道防线,便是皇宫宫墙! 大乾是立国三百余年的大国,皇宫修缮得极大,宫墙高大且坚固,虽说不一定能容纳全城百姓,但百分之五六十应该是没问题的。 若是最后真的事不可为,便只有将一部分民众提前疏散,让他们逃命去。 逃不掉的,便藏在皇宫中。 而他们,也将在皇宫和北燕进行最后的决战! “修缮得差不多了,另外正德三坊的街巷也多有加固,新兵们日夜在其中训练,熟悉地形。” 霍弃疾点了点头,随后再次面无表情地问道:“干草和桐油呢?收集得如何了?” “全城的干草和桐油都收集得差不多了,干草不少,勉强能达到你定下的标准,但是桐油,依旧有些不足!” 听到这里,霍弃疾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皱眉道:“那就用其他油代替,实在不行,就炼油!” “总之,十日之后。油量一定要达标,只能多,不能少!” 魏青深吸一口气,城墙上的空气涌入肺中,只觉满是苦涩。 不过依旧点了点头,道:“我会尽力。” 咚咚咚! 霍弃疾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魏青。 攻城力士是北燕这三十万大军中最为精锐的部队,能攻城如此之久,确实不差。 不过,现在应该是疲惫至极了吧!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407章:激战 咚咚咚! 又一阵咚咚声响彻过后,攻城力士们看着已经微微有些变形的城门,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跟随北燕大都督的脚步,他们全歼了大乾五十万主力! 并且以一路从北燕腹地,打到大乾都城! 所以每个人的自信心都是爆棚的。 他们坚信,北燕和大乾之间延续了上百年的恩怨,就将在自己这一代,由自己这批人,亲手解决! 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也无不证明着这一切。 而现在,唯一的阻拦就是眼前的城门。 象征着大乾三百年荣辱兴衰的城门,厚重到难以想象的城门!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从未气馁。 反而看着城门一天天被自己等人撞到变形,心中满是自豪与兴奋。 快了! 真的快了! 等把这城门撞开,他们就能长驱直入,杀入大乾都城。 美味的食物会有的,高官厚禄,封侯拜将也会有的,女人更是少不了。 这些东西,统统都快了! 不少力士都喘息着,开始微微后撤。 使用攻城柱攻城确实是一件难以想象的、极其消耗体力的活儿! 即便他们是北燕三十万铁骑中最精锐的一小撮人,也难以承受长时间的攻城。 所以他们分成了数批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人。 而现在,恰好到了换人的时候。 然而,还没等他们后撤,就有漫天的箭矢从城墙上飞射下来。 攻城力士们对此却颇为不屑一顾,甚至是嗤之以鼻。 他们身上穿的虽然都是轻甲,这是为了减轻他们环抱攻城柱时的负担。 可在外围,可是有不少身穿重甲,手持一人高盾牌的卫士在为他们保驾护航! 这漫天箭矢看起来可怕,可若是那位大乾的守城将军想用这些就要了他们的性命,就未免太天真了一些。 顶多就是拖延他们片刻而已。 殊不知,此时此刻,城墙之上,霍弃疾看着士兵们搬上来一个又一个木桶,嘴角微扬,他笑了! 他以父亲自比,立志要成为享誉诸侯五国的名将。 又怎么会不知道漫天箭矢对身披重甲,且携带盾牌的卫士没有用? 箭矢的作用,也仅仅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倒金汁!” 霍弃疾看着那一个个木桶,下达了命令。 什么是金汁? 简而言之,就是茅坑里的肮脏之物。 固体和液体的混合物! 不只如此,还要放在那里,发酵数日! 随后用大火煮开! 颜色呈现金黄,这才完毕,谓之金汁! 这样的东西,想想看就知道杀伤力有多大。 平常时候,但凡只是接触一二,都要清洗上数个时辰,否则烧伤烫伤事小,染上金汁里的病毒,得了疫病才是大! 随着霍弃疾一声令下,滚烫的金汁顺着城墙蔓延而下。 看着从天而降的金汁,身披重甲的卫士们大惊失色,连忙架起盾牌,想要抵御! 盾牌的空间足够大,若是拥戴抵御箭矢,自然绰绰有余。 但这是无孔不入的金汁! 而且别忘了,他们中间还有个需要数人环抱的攻城锤! 所以人与人之间必然是有缝隙的,仅凭盾牌压根就不可能做到严丝合缝! 所以,当金汁顺着盾牌的缝隙,甲胄的缝隙流入重甲卫士和攻城力士们的衣衫中时。 大乾城墙之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哭爹喊娘的叫嚷声,宛如杀猪一般! 不远处,北燕三十万铁骑总将——北燕大都督慕容燕看着这一幕,心中陡然一凛,立即下令道:“快去救人!” “把人救回来!” 攻城力士乃是三十万铁骑中最精锐的一小撮人,但凡损失一个,他都得心痛好久,更何况是这么多人一起死。 没了这些人,攻城的进度势必会进一步减缓! 从而达到敌军主将的目的! 慕容燕脸色铁青,一时间难看到了极点。 金汁确实是常见的守城手段,他在战场上横行多年,不至于不知道这一点。 但是,一般都是夏日的时候守城一方才这么用啊! 冬日的时候,光是收集金汁,都十分困难,更别说是将其煮沸了。 而且寒冬腊月,杀伤力也会进一步下降。 所以他就没有防备。 没想到,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叫攻城力士损失惨重。 不过这样的计谋,在他面前,顶多使用一次。 下一次,只要增添足够多的重甲卫士,然后给他们浑身上下包裹上隔热的牛皮和软布,再配备更大的盾牌,那这金汁,也就不足为惧! “鸣金,收兵!” 慕容燕一声令下,北燕大军宛如潮水般退了回来,有条不紊,让在城墙上观望良久的霍弃疾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他眉头微皱,心中不由得暗暗点头。 很显然,对方主将能统领三十万大军,并不是什么草包。 这场仗,有的打了! 接下来,北燕每次都发动全力进攻。 每一次城墙上的守势都摇摇欲坠,好似只要再加一把火,就能攻入城中一样。 可就是这一点点,偏偏就好似天堑一般,横梗在了北燕三十万大军和慕容燕眼前,叫他们寸进不得。 久而久之,慕容燕想明白了! 对方主将是个高手啊! 兵法韬略怕是远在自己之上! 这是在拿自己和北燕铁骑当狗溜呢。 不得不说,对方也确实得逞了。 在慕容燕不顾一切的进攻下,北燕三十万大军的基数虽然还在,但是小部分精锐却损失惨重。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北燕三十万大军那一往无前的气势,被遏制住了! 古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当他们刚刚抵达乾都城下的时候,攻城的势头才是最猛的,攻下城池的可能性也是最大的。 现在,在接连的受挫之后,北燕大军的士气已经受到了打击,不复之前的勇猛,甚至是有些低迷。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北燕那厚重无比,坚硬如铁的城墙,已经被他们凿得差不多了。 所以接下来几天,慕容燕只要稳扎稳打,再作消耗。 怕是用不了几天,就能成功攻入城中! 到时候,任凭敌方主将再怎么强大,也无济于事! 只能望洋兴叹,万事皆休矣! 慕容燕看着漆黑夜幕下的乾都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不日便是城破之时!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408章:弃城而逃? 是日,夜。 霍弃疾站在城墙之上,往下眺望。 入目皆是一片漆黑。 一如大乾的前途。 在所有人的心中,都以为现在的大乾,在他的防守下,固若金汤。 但只有他才知道,破城之日,不远了! 这几天以来,他依仗着城门,确实给北燕三十万铁骑造成了不小的阻碍。 但这阻碍毕竟是有限的。 对方意识到这一点后,攻城的节奏也开始慢慢放缓,转而开始求稳。 力求以最小的损失,造成对大乾都城城门的最大损伤。 很显然,对方的策略是成功的。 身为守城方,必须针对城门和对方展开拉扯,即便霍弃疾的兵法造诣再怎么出众,这一点也是不会变的。 而既然是要针对城门进行拉扯,那么城门就必定会遭到破坏! 除非...他们出城去和北燕三十万铁骑硬碰硬! 但,是个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霍将军?还没睡?”魏青也披着单薄的衣衫,走上了城墙。 这些天以来,他内心的忧虑稍稍减缓。 倒不是因为觉得胜券在握,而是麻木了。 霍弃疾早就跟他说过,这都城的城门有朝一日势必是要放弃的。 所以他和城墙上的士兵们不同,他是知晓霍弃疾整个作战计划的。 也唯有这两位大乾最后的依仗通力合作,才能仅仅依靠三万老兵,两万新兵驻守到现在! 是的,两万新兵也已经上了城墙!开始配合搭建防御工事! 而也正是因为他们的上场,导致大乾军队的死伤人数,开始直线飙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新兵必须要经历血与火的试炼,看着昔日可以嬉笑怒骂,一起玩闹的袍泽一个接一个地死在自己眼前,才能成长为一名合格的老兵。 霍弃疾点了点头,随后问道:“桐油和干草收集得如何?可曾达到本将的标准?” 魏青闻言,神色陡然肃穆起来,严峻道:“你准备弃城了?” 霍弃疾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乾都城城门虽然厚重,但终究抵不住他们接连数日以来的狂轰滥炸,依我之见,只要对方依旧保持一开始的节奏,只怕用不了几日,这城门就得被攻破。” “与其如此,倒不如将这处城门伴随着那份大礼,一起送给他们!” 魏青闻言,深吸一口气,神色有些颓然。 这才多久,第一道防线就面临告破了吗? 可他又知道,这不是霍弃疾不给力,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只要给霍弃疾十万人,他都敢直接出城和对方决战。 亦或是带着一万人,在地形险峻之处和对方打游击战。 可偏偏是在实力相差无比悬殊的情况下打守城战,不得不说,这算得上是霍弃疾的弱项。 可即便是弱项,那也是相对而言的,比起大乾朝堂上留下来的那些武官之流,已经是强太多了。 所以,他不但没有责怪霍弃疾的理由,甚至没有这样的想法。 他只是单纯地有些气馁。 不过很快,他便调整好心态,点了点头,道:“几日之后开始实施?” “三日之后!” “好!我这就去疏散民众。” “莫要忘了,在正德三坊的街巷之中布置伏兵。” “伏兵仅用新兵即可。” 魏青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只剩霍弃疾一人独望这漆黑夜色。 …… 三天后。 北燕铁骑帅营。 慕容燕听着属下将领们的奏报,满意地点了点头。 “诸位,按照你们所说,我们稳扎稳打的策略十分有效。” “大乾都城城墙确实坚固异常,可经过数日以来的磨损,怕是已经在崩溃边缘!” “等明日,咱们就一鼓作气,杀入城中,攻入皇宫!” 众将领闻言,眼眸中顿时露出兴奋之色,激动之色,以及残忍之色。 “杀入城中之后呢?”有人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有人眉眼微皱,有人嘴角咧得更大,有人兴奋到了极点。 “自然是,屠城!” 终于有人说出了所有人的心中所想。 霎时间,整个帅帐内都寂静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到了慕容燕身上。 一息、两息、三息。 足足三息过去,这位北燕三十万大军统帅竟然没有反对! 将领们彻底放下心来,已经开始幻想明日的屠戮盛宴。 一如三百年前,那位大乾太祖杀入他们的皇城,屠戮他们的祖先! 也不知那位霸王,是否能想到,若干年后,自己的子孙后代,也会有被屠戮的一天! 然而,就在众将领想入非非之际,传令官喘着粗气,跑进了帅帐。 “启禀都督,不好了!” 此言一出,帅帐内原本欢快愉悦的气氛顿时一滞。 慕容燕眼眸微眯,不怒自威:“什么事?” “方才乾都城内有不小的动静传来,小的们上前查看,发现南城朱雀门已然大开。” “对方率领不少精兵强将杀出,将我们在南城的守卫杀退不少。” “随后,城中有不少人逃出去了!” 轰! 此言一出,帅帐内的气氛顿时紧张到了极致。 好几个将领直接站起身来,看着慕容燕,等他下达命令。 慕容燕也微微皱眉,脸色有些难看。 在攻城的这些日子里,他早已意识到,对方的守城将领并不弱。 反而在军事上有着不下于他,甚至要超越他的造诣。 面对这样的对手,分散兵力同时攻打四面城墙,显然十分不智。 所以他们主要攻打的还是北方玄武门。 相对起来,其他三处城门的围攻就相对减弱了不少。 这才让对方找到可乘之机。 不过,真当你们能跑出去不成? “哼!传本帅帅令,遣一队人马前去追捕从乾都城内跑出去的余孽。” “剩余人等,随我攻城!” “趁着夜色,直接杀入城中!” “诺!” 北燕三十万铁骑的素质确实不低,至少令行禁止还是能做到的。 很快,一支数千人的军队离开了大本营,朝着逃走之人的方向追杀过去。 其余十余万大军,则对着北方的玄武门发起了猛攻!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却让他们万万想不到!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409章:巷战 他们在攻城的过程中,竟然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拦! 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推开了厚重无比的城门,进入了乾都城内! 慕容燕看着身后压根没有被锁上的城门,一时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以这几天的交战情况来看,对面的大乾将领不容小觑。 应当是不会做出这样弃城而逃的蠢事才对。 可偏偏,事实就这么摆在眼前。 即便慕容燕这些年来南征北战,见多识广,可依旧有些疑惑,甚至是茫然。 然而尽管他茫然且疑惑,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麾下的将领们却并不在意。 “将军,是时候下达屠城的命令了!” 此言一出,顿时获得一众将领的称赞与同意。 他们要以子孙的身份,将当年大乾人施加在祖先们身上的暴行都还回去! 看着兴致勃勃的下属们,慕容燕眉头紧皱,却没有拒绝,只是说:“情况有些不对劲,注意分寸!” 将领们表面上答应,心中却颇为不屑一顾。 从玄武门长驱直入之后,便纵马进了正德、永乐、静安等三坊之内,意图开始烧杀抢掠的暴行。 慕容燕放心不下,也驱马跟在最后。 街巷内的阴影中,一道道身穿铠甲的身影驻守而立,身躯隐隐发抖。 一半是恐惧,另一半,则是兴奋! 就在刚刚,身为主将的霍弃疾告诉他们。 他们即将有机会手刃北燕高层将领的头颅! 他们不知道主将会不会说谎,但至少,他们从不掩饰对北燕蛮子的恨意。 双方之间是只要见面,就你死我亡的死仇。 所以哪怕是惧怕战场与杀戮的新兵,听见能够亲手手刃北燕高层将领的头颅,参加这次伏击的人也十分踊跃,甚至有几分数不胜数的意味。 哒哒哒! 哒哒哒! 马蹄声不断靠近,埋伏在暗处的士兵们时刻绷紧心弦,蓄势待发。 慕容燕走在街巷之中,看着两侧的景象,颇有些唏嘘感慨。 不论是在哪个国家中,下令屠城之人难免都要背上侩子手的恶名。 只是,以北燕和大乾的关系,他不得不这么做。 大乾人,死有余辜! 唰! 就在慕容燕走神之际,一道箭矢从街巷的某个不知名角落射来,迅猛又致命! 啪嗒! 由于天黑,再加上射箭之人乃是新兵,所以这只箭矢并未命中。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慕容燕即将面对的,是漫天箭雨! 唰唰唰! 箭矢如同暴雨般倾盆而下。 慕容燕神色顿时惊慌起来。 如果只有一个弓箭手,那么漆黑的夜色无疑是他最好的保护符。 可对方有数之不尽的弓箭手! 根本不需要瞄准,只需要朝着他这一片区域抛射就可以! 这样一来,即便是在漆黑的夜色下,也能使用无差别攻击命中到他。 而相反,因为夜色漆黑的缘故,慕容燕根本看不清箭矢的来路,自然也就无从躲闪。 “下马躲避!”危机之下,他大吼一声,随后率先下马,躲在马腹之下。 北燕高层的战马都是受到过精心训练的,在危急时刻,能救主将一命! 就比如现在! 扑哧扑哧扑哧! 从天而降的箭矢不断落入慕容燕的战马体内。 战马发出了痛苦的嘶鸣,身躯却不动分毫,依旧站立在原地,替慕容燕抵御箭矢。 慕容燕见状,微微松了口气。 同时又肉疼不已。 这匹马是自北方草原上得来,乃是北燕皇帝亲自御赐给他的。 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可现在...没承想却折损在这。 本以为只剩下三万守军的乾都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没承想,竟然这般难啃。 慕容燕微微叹息一声,就在此时,异变再次突生! 轰! 一声巨响传来,其所在的地面,被整个掀了起来! 不,准确地来说,是地面上覆盖着绳网。 在漆黑的夜色下,他根本就看不清晰,也难以辨别! 然而,天上的箭矢却是不会停的,依旧唰唰着落下。 当! 慕容燕勉力挥舞着手中长刀抵挡。 可人在绳网之中,发力空间太小,挣扎空间更小,很快便身中箭矢! 扑哧! 箭矢入肉声传来,慕容燕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现如今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又在街巷之中遭遇了埋伏。 那么后方的军队势必乱成一团,有人来救他的概率微乎其微! 所以,他只能自救! 想到此处,他咬着牙,强忍伤痛,用长刀割开绳网,逃脱出身。 随即大喊道:“杀!” “偷袭之人就在前方,弟兄们杀过去!” 此言一出,跟随着他一起到来的北燕士卒纷纷行动起来,朝着前方冲杀过去。 这样的举动,自然会吸引暗中的火力。 霎时间,杀手们的箭矢纷纷向着街巷前方落去。 而慕容燕自己,则见机从后方溜走,返回城门处。 他是三军主帅,不论这次伏击死上多少人,他都万万不能出事! 很快,之前叫嚷着要屠城的将领们就一一返回。 每一个都灰头土脸,狼狈至极。 还有几个压根没有回来,慕容燕想都不用想,显然是丢了性命。 看着这一幕,其眼眸微眯,射出危险的光。 这才对嘛! 这才符合他对敌军主将的猜测。 深谙兵法,尔虞我诈,防不胜防! 面对这样阴险狡诈的敌人,唯有稳扎稳打,用大势碾压过去! 他们唯一的优势便是兵多将广,在硬实力上占据绝对的上风! “传令下去,关闭城门,今夜就在城墙上歇息。” “等明日一早,太阳升起,再身穿铁甲,进入街巷之中。” “破了他们的雕虫小技和诸般陷阱!” 众将领闻言,纷纷咬牙切齿。 胜利就在眼前,却被这么摆了一道,险些丧命。 任谁也开心不起来。 可事到如今,也无可奈何,只能如此。 于是乎,在阵阵喧嚣过后,乾都城上的夜空再度陷入了静谧。 不过这份久违的静谧中,却是暗藏杀机啊! 一道道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出现在了乾都城城墙之下,为首之人,正是霍弃疾。 看着巍峨高耸的乾都城墙,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声令下道:“点火!”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410章:火攻 唰唰唰! 霍弃疾一声令下,沾染着火油的箭矢便如同倾盆暴雨,从天而降。 城墙上,哨所内。 慕容燕正在休息,却突然被阵阵喧嚣声吵醒。 “大帅,不好了!” 传令兵气喘唏嘘地跑了过来,奋力敲响房门。 在征战期间,慕容燕一向睡得很浅,所以很快便醒转过来,睁开眼眸,打开房门:“出什么事了?” “就在今夜,兄弟们发现城墙的地砖又被撬动的痕迹,于是便凿了开来,结果发现...” “里面全是一桶桶的桐油和一捆捆的干草!” 轰! 此言一出,好似晴天霹雳,落在慕容燕脑海中。 中计了! 他瞬间惊慌起来,原以为巷战才是对方指挥官的埋伏所在,没承想,完全不是! 对方真正的杀招,是城墙下的桐油和干草! 对方已经算好,他们会在巷战中吃瘪,然后退回城墙。 这...慕容燕想清楚前因后果后,一时间已经是遍体生寒。 对方竟然连这都能预料到,这样可怕的对手,自己真的能赢吗? 啪! 慕容燕猛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瞬间清醒过来。 现在不是怀疑自身能力的时候,而是要带领军队摆脱危机的时候! “快去查看城门,是否还能打开!” “已经看过来,城门不知为何,被牢牢锁死,已经无法从内部打开,估计只能用蛮力。” 该死! 这也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慕容燕只觉陷入了对方的圈套,处处受到掣肘。 他又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不在城门彻底被攻破之后放弃城门,而是要城门还没有彻底报废之际放弃城门。 因为对方在城门中放了类似于天机神匠的锁死装置,即便他们入城之后,能够从内部操纵城门,一时间也无法打开。 这样一来,这残破不堪的城门,就能将他们暂且困在城中一段时间。 而这一段时间,也足够了! 慕容燕遍体生寒,厉声大喝道:“攻城力士何在!” “快唤攻城力士,去取攻城锤来!” “速速撞开城门!” 唰! 然而回应他的,不是攻城力士,而是从天而降的带火箭矢。 咻! 只听咻的一声,其面前的传令兵便被箭矢射中,要了性命。 这还不算什么,箭矢上好像沾染了桐油,导致火箭在杀人之后,依旧在不停燃烧。 不过好在,现在是冬季,气候寒冷,即便城墙底下满是桐油和干草,这场大火想烧起来依旧需要一定的时间。 轰! 无数火箭从天而降,一时间,城墙上已经是处处火星四溅。 慕容燕见状,一边闪躲,一边大喊:“攻城力士快去撞开城门!” “其余的人把桐油和干草都统统扔出去!” 一时间,城墙上下,乱作一团。 远处,霍弃疾看着一具一具不断被火焰吞噬的身体,眼神古井无波,不带一丝一毫的怜悯。 如果他不这么做,数日之后,大乾人将遭受到的杀戮与折磨,将胜之百倍。 “五千弓箭手,随本帅冲杀!” “注意距离,不要被火焰吞噬,我们只在边缘放箭!箭矢放完之后,即刻就走,胆敢停留,以军法处置。” 此言一出,五千弓箭手顿时出发,来到城墙之下。 北燕铁骑中所剩不多的攻城力士正环抱着攻城锤,发狂似地撞击城门。 现如今,他们就是北燕三十万铁骑的希望! 若是今日不能撞开这城门,他们中怕是要死伤一半人以上! 然而,就在他们埋头苦撞时,一只只箭矢突然从天而降。 唰唰唰! 有人慌乱之间,来不及身披重甲便出来了。 此时此刻,却成了活靶子,被箭矢一一射杀。 “重甲护卫何在?挡住!” 慕容燕歇斯底里,状若癫狂。 若是所有的攻城力士都折损在这里,城墙将再无打开的希望,而他们,也将会死得很惨! 看着一面又一面半人高的盾牌被竖起,搭成盾墙,霍弃疾叹息一声,道:“收兵回营!” 他们的弓箭战术之后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时能有些作用,而当对方反应过来之后,有盾牌在手,弓箭能造成的杀伤性微乎其微。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立即撤走,保存箭矢,将一切交给大火。 轰! 半个时辰后,熊熊烈焰顺着大乾城墙攀登而起,舔舐着漆黑的夜幕。 砰! 在一声轰鸣巨响中,攻城力士们抱着攻城锤,身先士卒,从已经化作火海的乾都城中冲了出来! 随后便是慕容燕,以及北燕三十万铁骑中的精锐! …… 翌日清晨。 乾都城外,看着已经化为废墟的乾都城墙,慕容燕心中不但没有感到丝毫的喜悦,反而觉得心都在滴血! 清点完全军人数过后,甚至险些晕厥过去。 只剩下十五万人了! 也就是说,昨夜那场大火,硬生生夺走了他们接近十五万的将士! 而剩下来的十五万人中,约莫还有数万伤员。 照顾伤员也需要人手。 满打满算下来,现如今,他手中可以动用的战斗人员,已经从一开始的三十万铁骑,变成了区区十万人左右! 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大乾主将!莫要让我知道你是谁!” “否则,我慕容燕发誓,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大军听我号令,进城,马踏大乾皇都!” 已经筋疲力尽的军队听见这话,又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 那可是大乾皇都! 在他们北燕历朝历代的说法中,是能够和在崖余雪山封禅相比的丰功伟绩。 没承想,他们今日竟然将是这一壮举的见证者。 …… 皇宫城墙之上,霍弃疾听着徐徐而来的马蹄声,心中不由地苦笑。 天时地利人和,都被他利用殆尽。 却依旧没能覆灭对方这支军队,只能说,天命不在我! “全军听令,准备守城!” 霍弃疾一声令下,其身后顿时响起道道应答。 每个人的嗓音中,好似都带着视死如归! 这,将是大乾和北燕最后的决战! 将决定这两个国家的未来。 《逍遥郡马爷》正文卷 第411章:反败为胜(大结局) 大乾皇宫城墙之下,慕容燕带着军队终于赶到。 他们所有人都风尘仆仆,无比狼狈。 有的人铠甲已经被刀剑撕裂,有的人身上裹着渗血的麻布,更有甚者,已经是缺胳膊断腿。 就连身为主帅的慕容燕,脸上也凭空多出来一道疤痕。 这是在前些日子的巷战中,被流矢所伤! 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论及军事造诣,他和对方的军事领袖相比,差的确实不是一星半点。 这些日子以来,他率领着麾下足足十万人,和对方的几万人展开巷战。 结果每一次,都是自己这边死伤惨重。 不仅仅是兵力的损失,就连自己麾下的得力干将,也在一一减少。 而这,不仅是对方阴险地布置好了陷阱的结果,更是对方指挥官宛如艺术一般对军队的指挥能力! 甚至已经达到了能对行伍级的单位进行微操! 而且还是在混乱不堪,人满为患的街巷之中! 慕容燕是北燕的老人了,他没有亲眼见过那位大乾冠军侯,却听过他的传说。 也分析过他的战绩。 得出的结论是,此人乃是闪电战的行家! 诸侯五国当中,只论闪电战,怕是无人能出其右。 就算是西齐的那两位军神也不行! 可对军队进行这样细致入微的控制,却不是对方的长处所在。 慕容燕不敢肯定,但是他有个大胆的猜测。 就是眼前这位在大乾皇宫城墙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将领,在用兵能力上,怕是比那位若干年前的冠军侯都不遑多让,甚至是更胜一筹。 简直就是怪胎,妖孽! 不过好在,这些天的巷战以来,他们虽然损失惨重,可对方同样有损失! 就算损失很小,也同样是损失不是吗? 然而他们北燕足足有十万人,对方却只有几万人,还有不少的新兵,就算损失的人数再少,也不能跟他们拼消耗。 所以,经过这些天的巷战,北燕军队再度缩水,人数锐减到五万。 而大乾这一方,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怕是只剩下几千人了,撑死不足一万! 双方见面,均是一言不发。 良久之后,终究还是慕容燕率先打破了沉默。 “阁下姓甚名谁?”其实这场仗打到这里,他已经输了。 三十万大军打到只有五万,就算赢了,也不光彩,徒增笑料尔。 不过就算是败,他也得知道自己是败在了谁手上。 “霍弃疾!”城墙上的霍弃疾依旧面无表情,开口吐出三个字来。 慕容燕闻言,心中却是一凛,问道:“大乾那位冠军侯,与阁下是什么关系?” “正是家父!” 慕容燕顿时露出了然之色:“难怪,倒也是虎父无犬子!” “你能做到这种程度,也该足以自傲了。” “全军听令,随我冲杀!取下其首级者,封万户侯,赏黄金万两!” 此言一出,原本还疲惫无比的军队顿时爆发出虎狼之志。 万户侯,黄金万两! 这是普通人家勤勤恳恳工作一辈子也难以赚取的财富! 现在,就摆在他们眼前! “杀啊!” 在一声声叫喊声中,新一轮的攻城战,开始了! 只不过和乾都城的城墙比起来,皇宫的城墙就要低矮和脆弱许多。 即便是霍弃疾,再想凭借着城墙之利,用极小的代价换取对方更大的伤亡,怕是也十分困难。 剩下来的,就只能看双方将士的意志力了! 第一天,大乾皇宫内守军有五千人。 第二天,四千五百人! 第三天,四千两百人! 第四天,四千人! 第十天,三千人! 第十一天,铠甲上满是血污的霍弃疾步履蹒跚地走上城墙,看着下方黑压压的北燕铁骑,即便是他,心中也不由得苦涩起来。 “魏青,再重复一遍你刚刚说的话!” 魏青看着这样的霍弃疾,身躯都在颤抖,可即便如此,还是颤颤巍巍地开口道:“昨夜有骑兵冒死突围,将消息传入宫来。” “说是...镇北王被西凉水军拦住,一时间难以驰援,需要我们,再坚守一段时间。” 轰! 闻言,霍弃疾两眼一黑,险些晕厥。 魏青见状,一个箭步上前,将其接住。 一时间,竟是老泪纵横。 “这是天要亡我大乾不成!” 霍弃疾看着他,依旧一言不发,只是这么呆呆地看着天。 他好像,看到了父亲! 良久之后,才张开嘴道:“尽人事,听天命!” 第十五天,乾都城皇宫之内,只剩两千士卒。 第二十天,只剩下最后一千人。 而皇宫的城墙,已经接连损坏数次。 每一次修补,都要耗费大量的人命去填! 这也是为什么士卒们下降得如此之快的原因! “镇北王,到底还来不来?”第二十一天,魏青心急如焚。 霍弃疾却是看着他,不断地咳嗽,良久之后,才平息下来,道:“他来不来,都已经没意义了。” “大乾,要亡了!” 第二十二天,大乾军队,只剩最后的五百人! 第二十三天,只剩百人! 慕容燕看着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的皇宫城墙,咧嘴大笑。 终究还是他赢了! 三十万北燕铁骑,被硬生生打掉二十八万! 现在他手中能用的战力,只有两万不到。 对方指挥官这样的战绩,怕是已经能青史留名了! 可这样又如何呢? 不到一百人,就算是西齐的那两位军神联手,只凭这一百人也翻不了天! 慕容燕眼神狰狞,怒吼道:“冲锋!随我取敌将首级!” 下一刻,大乾皇宫城门大开,以霍弃疾魏青为首的百人残军,纷纷手持刀剑,就这么等着他们到来。 亦或者说,是在等待自己即将死亡的命运! “杀!” “杀!” “杀!” 听着一声声喊杀,霍弃疾微微闭上眼眸。 他这身子,自小便体弱多病,成年之后,更是被肺病折磨数年,早就没了力气。 若是论兵法韬略,他自信不输于任何人。 可若是近身搏杀,怕是随便一个兵士也能轻易杀死他。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未曾后退。 眼眸睁开,一如手中长刀般锋锐。 霍家,只有站着死的男儿,没有跪着活的孬种! “杀!” 他带头大喊一声,随后提刀欲冲! 然而就在此刻,一声轰鸣巨响传来! 砰! 轰隆隆! 北燕军队中,好似被人丢入了一发炸药。 那炸药瞬间爆炸开来,叫北燕军士死伤无数,前冲之势戛然而止。 “这...怎么会是?”幸存下来的大乾士卒们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高楼之上,看着手中炸药包竟有这样威力的李东璧也是瞠目结舌。 好家伙,这就是顾北川那厮在将作坊搞出来的? 难怪要我藏起来,这样的大杀器,若是暴露于世,还不知要平添多少杀戮。 轰隆隆! 他一边感慨,一边再度扔出一颗炸药包。 另一边,则是阵阵喊杀声! “杀!杀了北燕蛮狗,复我河山!” 为首之人,正是靖王项青锋! 其身旁,还有一人坐于马背之上,正一脸严峻,颇为忧虑。 正是顾北川! 他之所以借机离开乾都,自然不是为了躲避,有和尚在,普天之下,谁能杀他? 之所以会去,自然是找援兵! 整个大乾,他能请来的援兵,除了靖王之外,别无他人。 他把靖王请来的原因也很简单,登基称帝! 现如今,仁宣帝死了,太子死了,刚刚登基的天顺帝也死了。 项氏皇族唯一有资格登基称帝的,也就剩靖王了。 他此时出兵,是为自己打江山! 又怎么可能不肯出兵? 更何况,和霍弃疾一样,靖王一直都想用一场战争来证明自己。 此时不发兵,更待何时? 靖王因为自身不受宠的缘故,其麾下军队并不多,林林总总,大约只有一万人。 可这蓄势待发的一万人,面对北燕已经被打到丧失理智的两万人,再加上他在将作坊搞出来的黑火药炸药包,这要是还不能赢,靖王还不如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果不其然,有了靖王的一万生力军加入,接下来的战斗就显得有些摧枯拉朽了些。 很快,慕容燕的两万人就被斩杀殆尽,他本人也被活捉,送到了霍弃疾和魏青等人面前。 然而魏青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而在顾北川身上。 曾几何时,当顾北川不顾他的劝阻,一走了之的时候。 他心中对顾北川多少是有几分埋怨的。 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样? 大家人各有志,有些事情,就是强求不得。 可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都认定大乾要灭亡了的时候。 竟然是他带着援兵天降,缓解了这场危机。 这还真是... 魏青一时间呆愣在原地,心中思绪万千,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 到头来,千言万语,统统化作一句:“北川,我错怪你了。” 随后,在魏青、霍弃疾、顾北川等人的扶持下,靖王被推上王位,登基称帝,年号景泰。 魏青年岁已大,乞骸骨,告老还乡。 霍弃疾被封冠军侯,兼任大司马,统领大乾军事。 顾北川被封丞相,大乾文官之首。 随后,慕容燕的头颅被砍了下来,送到了北燕皇帝面前,代表大乾与北燕的战争正式打响! 而在北燕三十万精锐损耗殆尽之后,镇北王只花了数月时间,便将西凉水军屠戮殆尽,打得对方再也不敢过沧澜江一步! 随后,三十万镇北军会合朝廷东拼西凑出来的五万大军,共计三十五万大军,攻向北燕皇都! 历时半月,北燕皇都被攻破。 北燕皇帝自杀于金銮殿前。 北燕国灭! 回国之后,镇北王正式退休,三十万镇北军悉数交还于朝廷。 同年,顾北川和项芷柔大婚。 随后顾北川、霍弃疾一文一武,共同辅佐景泰帝,南征北战,一步步扩大疆土,最终吞并诸国,覆灭北元,一统天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