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筑》 1、未免声声叫冤苦 “妈!” 站在月光底下,凌二喊出这一声后,有点不敢置信。 妈妈,这个词,遥远而又陌生。银灿灿的月光漫盈,给树木镀上了一层银色。看着前面不甚明亮的身影,急忙掩住嘴巴。 他自己都不记得,多长时间没有喊出这个称呼了。 他的这一嗓子,让站在前面的那个女人打了个颤,最终回过头。 “小二,你回去,听你姐话,带好弟弟妹妹。” 女人回头,终于忍不住哭了。 凌二啪嗒给了自己一巴掌,不是在做梦。 站在前面的是他的亲生母亲,他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是三十年之后,他躺在病床上,母亲假惺惺的落了两滴眼泪。 然后,他不屑的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他便出现在这里。 此刻,犹如三十年前那一幕,母亲离家,他追上来。 “小二啊,你这是干嘛啊。”女人拉下凌二的手,“听妈妈的话,在家好好跟着姐姐,等妈妈出去挣了大钱就接你们过去。” 凌二虽然听见了哭声,可是见不到那张漂亮脸蛋上的一滴眼泪。他那样沉默着,他现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重生。 女人见凌二还不说话,摆摆手,拎着箱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再次经历这一幕,凌二想忍住眼泪,但是最终那泪水还是唰唰得下来了。 他的母亲,丢下他们兄妹五人跑了。 委屈、愤懑,在这一刻挤在胸腔里,使得他透不过气来。 是啊,他的父亲不争气,把家里的重担都交给了母亲,他的母亲很艰难,想逃避,他理解。 但是,母亲怎么又能不考虑他们兄弟姐妹呢? 姐姐凌一才16岁,有什么能力挑起家里的重担呢? 姐姐还是个没有经历过社会的女孩子啊! 你们没本事养,凭什么生这么多! 他们兄妹五人,仅仅是人生的错误。 门是开着的,三间土坯房,和农村大部分家庭都没有区别,一到下雨,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你比人强。”他一脚踹上屁颠屁颠跑过来的大黄狗,他现在没心情陪它亲热。 “死人啊,不会给她把尿啊。”最小的妹妹的哭声把她拉回了现实,他把火气撒在了只比他小一岁的弟弟凌三身上。 “有脾气,朝她们使干嘛。”凌一从床上一骨碌翻下来,揉揉眼睛,把凌五抱在怀里,蹲在门口,给她把尿。 “我要妈妈!”凌五只在那扯着嗓子喊妈妈。 “当我不敢揍你是吧!”凌二朝着凌五大声呵斥。 一瞬间,凌二所有的委屈都出来了! “闹啥啊,有毛病吧。”凌一朝着凌二瞪了眼后,小心的哄着妹妹,“老妹,最乖了,不哭哈,明天姐姐给你买大白兔。” 小丫头犹自在那哭。 “还让不让人睡了。”凌四在那埋怨道,“明天还要上课呢,我都困死了。” “就是,就是。”凌三在那帮腔。 凌家兄弟姐妹五人,名字很简单,从一到五,挨个排,凌一比凌二大一岁,凌二和凌三也只差一岁,凌三比零四大两岁,至于凌五,是最小的,才两岁,刚刚学会走路。 凌四往屋里扫了一圈,迷迷糊糊地问,“妈呢?” 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外地打工去了。”凌一笑着道,“给咱们挣学费,不然怎么办。” “是啊,你们好生睡觉吧。”凌二记得上辈子姐姐也是这么安慰大家的。 他们姐弟五人,其中三人在读书,至于姐姐,初中都没读,早就帮着母亲负担起照顾兄弟姐妹的重任。 母亲走后,姐姐先是在家种两年地,等到他和凌三、零四在学校寄宿后,凌五交给了爷爷奶奶照顾,一个女孩子去浦江打工,纺织厂、玩具厂,能做的工作,姐姐都做过。 而他和弟弟妹妹,也还算争气,各个都考上了大学,一门四个大学生,在方圆几里地,也是独一份。 但是,唯一苦着的是姐姐,她的成绩那么好,退学太可惜了。 她也知道姐姐一直在为没有读读书而遗憾。 是他们拖累了姐姐,无论是学业,还是事业,甚至是姐姐的婚姻。 姐姐一直到三十二岁才结婚。 他犹自记得,姐姐结婚那天的情形,从来不喝酒的她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然后偷偷的和一说。 “我的任务完成了,对得起你们了。” 他当时哭的茫然。 他也发誓,不再拖累姐姐。 可是,现实很残酷。 他乱糟糟的婚姻刚结束,接着出车祸,都把姐姐拖进了漩涡。 他是个植物人,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没日没夜的照顾他。 他想去死,都没能力。 他最开心的就是闭眼睛的那一刻,长出一口气,终于不用再成为兄弟姐妹的拖累。 他欠姐姐的太多了。 凌一把凌五放到床上后,看到凌二还在那发呆,便笑着道,“快点睡觉,明天起来上学,都初二了,一点还不警醒。” “姐,我不想读书了。”对凌二来说,他已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了,在她看来,读或者不读,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真抽你,以后我是老大,不听我的你试试。”凌一的脸寒了下来。 “我也能出去打工的。”凌二坚持的道。 凌一蛮狠的道,“少管那些不该你操心的事情,你把自己成绩提上去,比什么都强。” “你图个啥啊。”凌二堵着气故意道,“咱们各顾各的,自己过好了,才比什么都强。” “你再说一遍!”凌一陡然提起来了嗓门,举起来的手在发颤。 “我们不能什么都依靠你。”凌二的眼泪水不要钱似得,顺着脸,落到地上。 凌一恨声道,“有些话,我只说一遍,别人越是看不起你,你越得给我活成个人样子,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要不我不读了吧,我成绩最差。”凌三忍不住道。 “你敢!”凌一和凌二异口同声的道。 凌三被吓了个激灵,缩缩膀子,嘟哝道,“哎,摊上你们,也是我倒霉,睡觉,睡觉。” 2、坐见锦绣蒙苍苔 夜深人静。 凌二睡不着,他的床是两把跛脚椅子拼起来的,想翻身都做不到。 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地睡着,鸡打鸣,天却亮了。 姐姐已经烧好早饭,凌三和凌四一人守着一边门槛,抱着饭碗喝稀饭,不时轮流的往凌五嘴巴里塞一点。 看到凌二起床,凌一道,“赶紧吃饭,去上学。” 凌二一边挤牙膏,一边道,“这两天不去,马上中考了,去学校也没事做,也就是在教室里自习,我还不如在家里看书。” “那随便你。”凌一想了想,沉着脸道,“中考给我好好发挥,不然我俩姐弟都没得做。” “用得着这么狠嘛。”凌二不在乎的耸耸肩,笑着道,“我非考个第一给你看看。” 凌一白了她一眼,催促凌三凌四俩人赶紧去学校,“书装齐全了,一天到晚,丢三落四的。” 凌三初二,零四小学五年级,俩人不听姐姐聒噪,背起书包便跑了。 凌二拿了个毛巾给凌五擦完嘴巴,然后把自己的脏衣服丢到了姐姐的洗衣盆里,漫不经心的道,“我掐指一算,你老子要回来了。” 他老子还在吃皇粮,有上顿有下顿,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家庭的概念。在严打的年代里,还没有吃枪子,他表示很遗憾。 “不是你老子?”凌一反问一句后,喃喃道,“还真是,也就这个月底了。” “你不能对他抱有指望吧?”凌二问。 凌一道,“你当我傻啊。” 她老子小偷小摸,常年流窜。 她们五人从出生到现在,他老子没问过事。 话锋一转,叹口气道,“你不能怨妈,她也是没办法了。” “是啊,她没办法。”凌二对这话嗤之以鼻。 从现实角度来说,他理解他的母亲,一个女人,操持着五个孩子,在门里门外操劳,嘴唇一年四季缀着白疱,手象男人的手一样铺满老茧的时候,常常忍不住在地里抱住头哭半天。 一个女人,撑起一个家,简直太艰难了。在心理崩溃的时候,自然想着逃避。 但是,错就错在,为什么要把他们生出来,然后又对他们不管不问。 扒完一碗稀饭,想盛第二碗,可是看看锅底,就那么一丢丢了,只得放下碗,要给大姐留一点。 高高的太阳照得人有点烦,简直好像要杀了人似的,蹲坐在门槛上,小五攀在他身上,他想训斥一句,最后还是忍住了,由着她揪头发,抠鼻子。 不自觉的唏嘘叹气。 将来的路要怎么走? 他很彷徨。 不念书,姐姐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这位老大姐是什么脾气,他太了解了。 何况,从内心来说,他真的不是不想读书。 无非就是钱的问题,要是没钱,这日子可不好过。 他发狠绝对不能像他上辈子那样过得栖栖遑遑,什么都依靠姐姐。 坐的无聊了,他摸摸脑袋,无奈的起身去翻箱倒柜,最后果然不出他所料,家里一个大子都没有。 他原本希望的是有奇迹出现的,毕竟重生这么绝无仅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了他的身上,家里突然多出来一笔钱,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惜,他变了,他的老娘还是没有变,跟上辈子一样,什么都没有留下。 事实上,这个穷困潦倒的家庭,也没有什么好留的。 他甚至能想到,他老娘为了凑足跑路的费用,是花了多少心思。 “你不看书,在那翻拾啥呢?”凌一不满的问道。 “没事。”凌二颇感无力。 屋外传来狗吠声。 凌二还没出门,凌家门口,一下子出现了五六个人。 “喂,你妈呢。” “刘叔。”面对村里的大队干部,凌二眼皮也没抬,不用说,这是来收计划生育罚款的。 “叔,进屋喝杯茶。”凌一显得紧张多了。 “问你话呢?你妈呢?”大队书记刘广兴很是不高兴。 “出去打工了。”凌二依然是懒洋洋的样子。 “出去打工了?”刘广兴眉头一皱道,“你们家超生你知道不?” “知道,要不你把她抱走,再给塞回肚子里。”凌二指着在那一个人玩的开开心心的凌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你这孩子!”刘广兴直接被噎住了,可是对于一个半大孩子,他也没辙,不能打不能骂。 “叔,你别生气,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凌一朝着凌二瞪了一眼,赶忙搬出凳子,让几个人坐。 刘广兴无奈的朝着旁边的人一挥手,“走,走,去黄国玉家去。” 即使是大人在,他也没有办法! 只能是走个过场,期待有个奇迹,万一凌家有钱交罚款呢? 只是这凌家穷的方圆几里地都是有名有号的,他连屋里都没进就知道没什么好东西可拿。 看着刘广兴等人的背影,凌一埋怨道,“你啊,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跟他们犯倔,落不着好。” “凌老大啊,这不是你风格啊。”凌二调笑道,“咱家已经这熊样了,他们不能怎么得,再说,刘广兴也真不是浑人。” 凌一把一股霉味的被子抱出来,晾在门口的绳子上,然后道,“行了,少操心些没用的闲事,把小五送到奶那边去,我要去地里割草,你就在家看书。” 凌二领着小丫头去了奶奶那里。 奶奶家是两间土坯房,其中一间的后墙还用棍子抵着,连凌家都不如。 “锅里有稀饭,吃不?”老奶奶问。 “吃过了。”凌二回答的有气无力。 “你咋没去上学?”奶奶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阿娘去打工了。”凌二这话是对着爷爷说的。 老俩口对视一眼,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还年轻着呢,该这样,挑不出理。”老太太叹口气道,“你爸糊涂蛋子啊。” “小五放这,你去上学吧。”爷爷抽出一根烟,手背上磕了两下道,“娃嘞,记住了,读书不一定有出息,可是不读书,一定没出息。” “我晓得。”凌二点点头,实际上,他能读到初三,基本上都是老俩口在出力。 光靠她老娘,压根没有一个能读得了书的。 去从鸡笼房的拐角,找了根竹竿,用菜刀剁了五六节,又进堂屋找了一团线,每节竹竿都绕了线,“我去钓龙虾。” ps:新书求票哈! 3、长风破浪会有时 “那明天再去学校。”爷爷能明白凌二的心情,毕竟是大孩子了,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明白?因此也不硬逼着他学习,只让他舒缓一天。指着门口道,“粪堆上有蚯蚓,拿锹自己挖。” “我知道了。”拿着铁锹朝粪堆过去。他对爷爷唯一的怨念便是他老子娘当初给他们起名字的时候,为什么没拦着一点! 由着这对不着调的夫妻胡闹! 好嘛!他老子凌代坤,老娘陶成云,一个个名字有模有样,轮到他们五个孩子,从凌一到凌五,快凑成一个凌凌七家族了! 每次拿户口本出去办事,面对的都是别人异样的眼光! “笨手笨脚的。”老爷子夺了凌二手里的铁锹,亲自上阵。 凌二乐得轻松,找了个酱油空瓶,跟着后面捡蚯蚓,不时的再往瓶子里撒点细土,不一会儿,瓶子里就装了五六十条。 “走咯。“凌二交代完话,拿了一个空桶,抱着竹竿和酱油瓶去了河边。 这条河是瓦东河,是淠河的支流,源头是响洪甸水库和佛子岭水库,鱼虾极多。 闲着也是闲着,先赚点小钱的,鱼虾、泥鳅、黄鳝,都能换成钱,每天早上的街市桥头都有人收。 不过眼前只能抓虾。 至于泥鳅和黄鳝,以前多,容易抓,至于这会就不怎么好抓了,徒手的难度比较大,他得有余钱买笼子和网,最便宜的一个竹篾笼子,也得八毛钱一个,眼前不是他能负担得起的。 到了河边的大柳树底下,给线上都系了蚯蚓,当做饵料。 然后又把线系到了荆条棍子,最后栓上小树枝,这个是用来做鱼漂的,细枝晃动了,就代表有虾上钩了。 一并排放了八只虾杆子,等着就可以了。 习惯性的想摸烟,口袋空空,什么都没有。 茫然间才发现,他还没到抽烟的年龄。 真正抽烟,是上大学以后,跟好人学好人,跟着宿舍的烟鬼,自然就是学会抽烟了。 钓虾一般是孩子的消遣,只有孩子们一到放假,才在河边挤成一团,做这种无聊的无本生意,挣个几毛钱的零花,好换个小雨点或者唐僧肉。 并无大人去做这种收益微薄的事,即使真要靠鱼虾赚钱,人家也有先进工具! 不是笼子就是网! 先进工具才能产生生产力! 因为今天大部分孩子都在上学,所以河边只有凌二一个人。 太阳升起来,越来越热。 蚯蚓开始发挥了效用,虾杆慢慢的有了动静。 红色的龙虾很傻,抓住了蚯蚓饵,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开爪子的,及至线杆提到了水桶里,它们还不肯松懈,需要晃荡两下,它们才肯松爪子。 这个杆子刚提溜起来,另外的杆子也等着收,八个杆子忙得不可开交,不一会儿,虾就装满了水桶。 “形势是一片大好,不是中好,也不是小好,而是大好。”他叉着腰,站在河岸上,满意的很。 回家取桶已经是来不及,他把废弃的水坝上堵漏子的编织袋给拆了一个,虽然已经烂掉半截,可是用来装虾是没有问题的。 到中午吃饭,他把杆子藏在草稞子里面,拎着编织袋和水桶回家了。 “瞎忙乎什么呢?”凌一看不惯他这游手好闲的样子。 “嘿,别用这眼神看我啊,告诉你,以后吃香喝辣的,可全指望我了,注意下你的态度!”凌二先用秤称了一下,“八斤,哎,你干嘛?” 他赶忙从姐姐的手里夺过水桶。 “喂鸭子。”凌一没好气的道,“不然干嘛? “我说凌老大,你这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这可都是钱,明早我往桥头一送,三块钱到手。”凌二有点洋洋自得,“我赚钱啦、赚钱啦!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花。我左手买个诺基亚右手买个摩托罗拉,我移动联通小灵通一天换一个电话号码呀...” “少得瑟啊...”凌一哭笑不得。 “少管我的闲事。”他把龙虾一股脑的全部倒进了大水盆里,泼了一层水,不至于干死,然后给放到了比较阴凉的门拐。带着满满的成就感往饭桌边一坐,满意的道,“伙食不错啊。” 咸菜拌豆腐渣、青椒炒鸡蛋,农村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 凌一把饭碗往他面前一跺道,“别瞎忙活,明天一早就去上学。” “好。”凌二只管应承,实际上他有自己的打算,暂时他是不会去学校的,虽然正处在初三的紧要关头,可是对于他这种重生人士来说,中考就是个小儿科,临时抱佛脚,他也是来得及的。 奶奶拉着小五进门,看了看盆里的虾,然后对凌一道,“煮熟了,再给鸭子吃,不然扎嗉囊。” “我卖钱呢,桥头三毛钱一斤。”凌二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反对。 奶奶道,“挣钱用不着你,你尽管上学,差你那俩了?” “没事,你们不用管。”凌二道,“你们老俩口,别没事瞎操心。” 农村的主要收入就是种地,但是爷爷奶奶的地都分给了三个儿子,自己手里只有一两块口粮田,现在他老娘走了,哪怕加上他家的,也没有几块,没多少收成。 当然,除了种田,大部分闲散劳动力还有副业,就是去建筑工地打工,但是他爷爷这个年龄了,根本吃不消的。 何况,老俩口有三个儿子呢,都补贴给他,他的婶婶们肯定会闹的。 大中午的,也没有像大家一样午睡,还是扛着铁锹,提了空桶,并且顺手拿了两个编织袋去了河边,继续开展他的发财大计。 用铁锹剁了几根树条,继续做虾杆,这样扩大规模之后,他已经是一个拥有十五个龙虾杆子的龙虾小王子了! 人要吃午饭,龙虾大概也要吃午饭,这个档口,他的杆子一下去就脱不开手了,一个接着一个。 “乖乖,你这厉害了,有10来斤了。”黄国玉扛着铁锹来放水,看了快凌二的水桶,并且掂量了一下编织袋,“你家鸭子也吃不了这么多吧?” “喂鸭子?”凌二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慢慢悠悠的道,“这都是钱啊!” 黄国玉道,“你这孩子才多大?钻钱眼里去了。” ps:求票哈 4、同是天涯沦落人 “刘广兴扒你家房子没?”凌二好奇的问。 早上的时候,刘广兴从他家走后,去的就是眼前这黄国玉家。 两家是同病相怜。 “他敢!”黄国玉瞪着眼睛,扬起眉毛,显然刚才在大队干部那边是受了委屈的,他见凌二在那嘿嘿发笑,浑身有点发毛,没好气的道,“你笑什么笑?他们又不能拿老子怎么样,老子有钱也不给。” “关键是你没钱啊。”凌二用不屑的语气道,“你家老小刚满月吧,压力大着呢,以后俩孩子上学,你没钱可怎么办,靠嘴说说吗?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没钱了尽管和我说一声。” 黄国玉梗着脖子问,“跟你说,你能借我?” “借钱是不可能借的,我也没钱,”凌二摊摊手道,“只要我有空,就可以给你讲讲,没钱的日子我是怎么度过的,尤其是最近。” 这个特别有经验。 “没发现啊,你这孩子嘴巴什么时候这么毒了。”黄国玉气的牙痒痒,“捡些好听的话说会死啊。” 凌二叹口气道,“我活的也不容易,沒必要讨你开心。” 黄国玉道,“嘿,你小子故意的。” 凌二道,“我是给你摆事实讲道理,你说你穷嗖嗖的,我都看不过去了,你说吧,这人啊,要是没钱,还要脸面做什么。” 黄国玉是兄弟姐妹七个,上面是三个姐姐,三个哥哥,有在医院的,有在粮站的,有在部队的,还有当老师的,在方圆十里地,也是有头有脸,有名有姓的人家。 黄国玉排行老小,是黄家这一门混的最不济事的,他这人死要脸面,不愿意跟哥哥姐姐走得太近。 但是刘广兴也不敢轻易和他冲突,落了黄家的面子,没什么好处。 “你家能好到哪里去,自己家先顾好再说吧。” 黄国玉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一个粗糙汉子硬是被挤兑的脸红脖子粗。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偏偏凌二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家虽然穷,可好歹夫妻俩正干,人勤快,又能吃苦,眼前的日子熬过来了,到秋收就能缓过气来,哪里像凌家,咸菜坛子里泡着,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别瞧不起人啊,道路是曲折的,行进是艰难的,前途却是光明的,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我大姐16,我15,我家老三,也是14了,瞧见没有,马上就是三个壮劳力,说句难听话,就是去捡破烂,也没饿死的道理。”凌二笑着道,“再说了,哥将来是要考大学的人,当官,当律师,是凭脑子吃饭的。” 他感叹年龄小就是方便啊,说话可以不用顾忌的! 惹恼人了,人家也不会和他太较真! 他还是个孩子啊! “嘿,别没大没小,给谁当哥呢,”黄国玉第一次发现这孩子和他认知中的不一样,虽然说话不着调,但是有着不同于寻常孩子的成熟,他接着道,“少整这些没用的,有这功夫,还不如钻究到书里去,争取考个好成绩!” “我成绩本来就不差,去学校打听打听呗,前十肯定有我。”凌二一点儿也没撒谎,他成绩还真是不差,虽然算不上顶尖,但是全校前十还是能勉强进得去的。 黄国玉一阵气急,“有本事考个第一再说。” “等着吧,我要是想,肯定是第一。”凌二信心满满,他现在可是重生开挂人士! 要是学习还不如一帮子毛孩子,他可以找块豆腐去撞了。 “吹牛不上税,你尽管吹吧!”黄国玉给了一个鄙视的眼神。 “这有什么好吹得,马上就中考了,是骡子是马,我跑给你看,不就得了嘛。”凌二说完,突然哎呀了一声,发现虾杆被龙虾拖下了水,“光顾着跟你说话了,铁锹借我使使。” 也不管黄国玉同意不同意,就夺了他手里的铁锹,然后把水里的虾杆子扒拉了上来。 “给我。”黄国玉重新要回了自己的铁锹。 “别站着啊,帮我钓一会。”凌二也不回,闷头收自己的杆子。 “你这孩子,就会使唤人。”黄国玉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还是帮着凌二收杆子,钓上来以后,还帮着放到桶里。 虾是一只接着一只的被钓上岸,凌二根本就忙不及,只是不一会儿,他就气恼了,叹口气道,“蚯蚓不经用啊。” 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蚯蚓做饵料太软,还没钓上几只虾,就通常被龙虾爪子大卸八块了,剪得支离破碎,就没法再用了,需要重新系饵料。 “废话啊。”黄国玉埋汰道,“你怎么不去抓蛤蟆?蛤蟆耐咬。” “大白天的我往哪里去抓蛤蟆?”凌二朝他翻了一个白眼。 “育秧田里多的是,你去抓就是。” 凌二嬉皮笑脸的道,“叔,要不你帮我抓几只来?” 水育秧是当前农村使用的主要育苗方式,育完秧,等稻苗长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拔秧了,然后再插秧。 他记得这会的育秧田的蛤蟆还真是多。 只是自己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他现在可没有功夫去抓。 “你倒是想的美!”黄国玉转身要走。 “别啊,叔,这虾卖钱了,我给你一包烟还不成嘛。”凌二赶忙拉住他道,“红三环!” 他只能使出红三环的威力了! 借助中国女排三连冠的东风,红三环好歹也是皖省名烟!抽红三环也是身份的象征! 二块半一包! 可不是谁都舍得抽的! “我才不稀罕!”黄国玉把铁锹往地上一插,朝着不远处的育秧田走过去。 凌二乐得牙花都出来了。 黄国玉也没下田,只拿了根棍子,顺着秧田的田埂这里拨拨,那里捣捣,不时的就有小蛤蟆从秧稞子里面一个个窜了出来,他眼疾手快,一抓一个准。 不一会儿,凌二就看见黄国玉提着十来只蛤蟆的后腿过来了。 “叔,你可真厉害!” “给。”黄国玉要让他自己拿着。 “别啊,叔,你好人做到底!”凌二假装在收自己的杆子,顾不得系蛤蟆饵,要是他真是十来岁的年龄,他肯定不会手软,但是现在,早就过了无知者无畏的年龄。 “毛病!”黄国玉嘴上唠叨,但是手上的动作不慢,一只只蛤蟆被他朝着地上摔,统统的见了阎王。 ps:小哥哥,小姐姐,有票的砸个票,有书单的收录下书单...谢谢.. 5、我昔东行花始开 这次他没有需要凌二说话,还主动的把蛤蟆帮着系到了杆子上。 “叔,你真是没得说!仗义!”凌二高兴异常。 黄国玉道,“少搞这些歪门邪道,认真去念书才是正经。” “钱啊,这些都是钱。”凌二道,“钱啊钱,你是众人的救命草,也让人们万年愁。” “完犊子了你。”黄国玉扛着铁锹走了。 “烟明天给你!”凌二朝着他的背影喊。 “老子不稀罕!” “我说话算话!” 太阳渐渐落山,载着满满的收获,满意而归。 “15斤?加上上午的10斤,去去水,再去挑挑拣拣,有20斤就不错了!” 龙虾出没是分时间段的,比如早中晚这三个时间段是最好的,其它时间其实就是瞎混,要是按照早上那个架势,他一天怎么都有百十来斤! 但是随即,他又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这龙虾充其量也就卖七块钱,他可是答应黄国玉一包红三环呢! 二块半呢! 他又开始懊恼! “大哥。”凌四背着黄色的书包回来了,进门便掀开锅盖找东西吃,最终不负所望,找了块锅巴,里面夹了点中午的剩菜,吃的津津有味。 凌二道,“吃,就知道吃,赶紧去菜园子摘点辣椒和白菜回来,咱们做饭。” 上辈子反正已经经历过一次,这辈子再做一次,倒是显得顺手。 凌四放下书包,提着个竹篮子,腾腾的往家里菜园子跑,也是习惯了这些杂活。 凌二淘米下锅,然后引火,填稻草,一气呵成。 等凌四回来,他就让凌四烧火,他自己洗菜,炒菜,没有一点生疏。 “大姐呢?”凌四满心的不乐意,这些活,向来都是大姐做的。 “再瞎嗷嗷,小心我抽你。”凌二一点儿也不惯着这个二妹妹。 等到饭锅的锅盖被水汽顶起来,他掀开一半,把碗里打好的鸡蛋放进去蒸,这是给小丫头准备的,没他人的份。 “行了,再添两把火就行了。”凌二说完就去了奶奶家。 小五正坐在门口逗弄家里的大黄狗,大黄狗尾巴被揪着,让人看着都疼,可是愣是连牙都不敢龇。 “妈的,这里还有一张嘴呢。”凌二没好气的踢了下大黄狗,这货的食量可不小! 虽然说是吃人剩饭,可是人都不够吃,哪里还有剩饭给狗吃! “你姐她们呢,喊过来吃饭。”奶奶从厨房里探出来头。 说是厨房,其实就是高粱杆子铺的顶,三根木头撑着的露天棚子,一面靠墙,三面全开。 “我自己都做好了。”凌二抱着小五就要走。 “小二...”奶奶朝着凌二喊。 “走了,奶...”凌二笑着回头应了,可是转过身眼泪水就差点要下来了。 他倒是想依靠奶奶呢,可是不能依靠。 他们以前不懂事,经常在奶奶家吃喝,爷奶有压力不说,还得受叔叔婶婶的白眼和责骂,天天不是吵就是闹。 是啊,没爹没娘是可怜,可是老俩口不止五个孙子孙女啊! 你既然养这五个孩子,那其它孙子你也跟着养吧! 叔叔婶婶,总要找着法子多占老俩口的便宜。 俗话说:养儿不孝,不如养驴,养女不孝,不如养猪,养儿不教真不如养狗! 他叔叔伯伯他可以不说,但是他能深切的感觉到,他爷奶养出他老子这么一个不务正业,整天偷鸡摸狗的玩意,还不如养条狗! 回到家,看着坑洼不平的泥地,落满蛛网的房梁,此刻他很想赋诗一首,好来自己感动自己。 可是憋了半天,一句都出不来,抠破脑袋都没用。 他可不是薛道衡,用‘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这样一句白话就能表现出心境。 “反正都这样了,再惨还能惨到什么地方去,就当再把前世经历一遍吧。” 凌二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把妹妹放下,把蒸好的鸡蛋从锅里端出来,又拿了一个碗,盛了点米饭,上面放了一点蛋花。 放到桌子上,搬了一个板凳,勺子递给小丫头道,“吃吧,快点啊,别磨蹭。” “妈妈呢?”小丫头趴在桌子上吃饭,还不忘问。 “妈妈?妈妈没了。”凌二也不管她听不听的懂,就在那道,“以后啊,跟着哥哥,想吃大白兔有大白兔,想吃苹果就有苹果” “我要妈妈。”小丫头不依不挠,眼泪水都要出来了。 “嘿,没出息。”凌二摸摸她脑袋,哄着道,“要什么妈妈啊?妈妈又不能当饭吃!咱以后喝豆浆,喝一碗倒一碗,滋滋,那小日子。” 然后眼神又飘到门口的虾盆边上,看得嘿嘿直乐。 大姐戴着草帽,扛着锄头回来了,小丫头离多远便看到了,一下子就要扑过去。 “等我洗把脸洗好,”凌一把锄头撇在身后,生怕伤者她,用手把她推到一边,“先吃饭,不老实了。” 凌二道,“明天我跟你一起锄草。” 家里有二亩旱地,种的都是大豆和玉米,这个季节正是需要锄草的时候。 大姐道,“再跟你说一遍,明天赶紧的,麻溜的去学校。” “好心当驴肝肺。”凌二无奈。 凌四抱着饭碗坐在门槛上,故意堵着放学回来的凌三,伸出手道,“癞皮狗,还我钱!” “谁少你钱了?”凌三一脚跨过她的腿,没搭理她,然后放下书包,坐在床沿边发呆。 凌二没好气的道,“不吃饭在那干嘛?我给你盛啊?” “我自己盛。”凌三自己端了一碗饭,也不见他怎么夹菜,就闷头在那扒饭。 凌二突然皱着眉头问,“把头抬起来我看看。” “没事。”凌三脑袋撇开哥哥伸过来的手。 “跟谁干架了?”凌二到现在才发现弟弟的眼角肿了。 凌三瓮声瓮气的道,“希波。” “出息,别哭,憋回去。”凌二道,“明天就去打回来。” 大姐道,“哪有你这样的,不教他点好,光知道打架,打架能解决什么问题?” 凌二握起拳头道,“男人的事,你不懂,在学校里,谁拳头硬,谁说话好使。” 然后全然不顾凌四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把小五没吃完的鸡蛋全部倒在了凌三的饭碗里。 “你偏心。”凌四不乐意了。 好吃的全让老三和老小给吃了。 “偏心的还在后面呢。”凌二瞪了她一眼,“赶紧给我吃饭,吃完写作业,再考不及格,别说我没警告你,老四啊,我非把你吊到树上打,到时候就让你见识一下,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6、恰同学少年 他一点儿也不害怕伤害老四那幼小的心灵。 自己亲妹子是什么性子,他怎么可能不了解,跟男孩子差不多,皮糙肉厚,不提点一些,简直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凌老二,我早晚有一天我会报复回来的!”老四冷哼一声,转过头,显然没拿哥哥的威胁当回事。 “行啊,我等着那一天。”凌二朝她竖起大拇指,“真有志气。” 吃好饭,大姐要刷碗洗锅,凌二让她休息,把老四提溜起来,“别闲着,你去。” “欺负人!”老四自然心不甘情不愿。 “谁让你好欺负啊。”凌二道,“再说了,反正你以后也要报复我的,不如趁着你没能力反抗的时候,多收点本钱。” 老四气的龇牙咧嘴。 凌二在大盆里弄了点温水,把小丫头塞进去,给丢了个毛巾,“妹子,从现在开始自己洗澡。” “胡闹。”大姐捡起来毛巾,给老五洗澡。 夜里,突然下起来了暴雨。这不意味着躲家里就淋不着了,屋里同样是小雨。 开始他是不习惯。 可是实在困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觉睡到了天擦亮。 “六点还是五点?” 家里没钟,他掐不准时间。 起床,顺便把老三喊了起来。 锅里的稀饭已经烧好,却没有看到姐姐的影子,他猜想大概是去地里了,马上要插秧,要趁着下雨蓄水。 他把龙虾装在两个编织袋里,兄弟俩一人拎着一个。 光着脚踩在泥泞的小路上,到了镇上的水泥路,兄弟俩才在旁边的水渠里洗干净脚,换上了球鞋。 “小二,你昨天没去上课。”有骑着自行车路过的同学同他打招呼。 “小二,你在搞什么!” “管你屁事。”凌二回答的很强硬,哪里有什么同学之情,人家分明是幸灾乐祸。 这帮半大孩子,都是属狗的,不打不骂,都长不了记性,更不能给好脸。 桥头有专门收龙虾、黄鳝、泥鳅的贩子,他们的身后是一辆三轮车,面前是一盆盆的泛着泡沫的泥鳅、龙虾和黄鳝。 与那些动辄卖几百斤鱼虾的人相比,他这几十斤龙虾根本不入贩子的眼,要不然就不会对着他这点龙虾挑挑拣拣了。 死的去了,小的去了,再扣点水分,秤下来居然只有20斤! 他都想当场骂娘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虽然心里已经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十几遍,但是他凌老二没有那个骨气不接这六块钱!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给了老三一块钱,还剩五块,然后兄弟俩一起朝着学校过去,路过商店买了一包红三环,又咬着牙买了五毛钱的大白兔! 他辛辛苦苦一整天,现在剩下二块钱! 到了学校,让老三带路,找到了三一班的教室。 学生们还在晨读,没有正式上课。 “把希波给我喊出来。”他对着窗户边的一个学生说道。 希波正趴在最后一排的桌上睡觉,被人叫醒,猛然看到窗户外面的凌二,也吓了一跳。 不愿意被同班同学给看扁,还是强撑着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怎么?有事?”希波明知故问。 “你问我?”凌二话没说,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马勒戈壁!”希波被直接打懵了,待反应过来,径直朝他扑过去。 “操!给你脸不要脸。”凌二又是一脚踹过去。 “你给我等着!”希波捂着胸口,蹲在地上,不好意思说去告诉老师,只能放狠话。 “我靠,店小二把希波给揍了。” “牛啊。” “......” 隔壁班的学生,也出来看了热闹,甚至其它年级的学生也过来围观。 “以后见你一次抽你一次。” 在众多仰慕的眼神中,凌二转身走人。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身后却留下了他的传奇! 出来混的,他压根不怕人报复。 他在初三年级的区域溜达了一圈,很遗憾,他记不得自己的教室在哪里了。 毕竟已经过去三十年了,时间太过久远,再好的记忆力,也经不住时间的磨打。 “喂,店小二,你瞎溜达啥啊?”一个抱着书在晨读的女孩子问。 “啊,没事,快上课了,你还不进去啊。”他凌老二一世英名,哪里好意思说自己不记得教室的位置了。 “你跟希波干架了啊?”女孩子好奇的问。 “请注意措辞,准确的说是我揍了他。” “那你赶紧走吧,”女孩子笑着道,“他告诉老师就麻烦了。” “那不能。”凌二说的很自信,这帮半大崽子虽然浑了点,却是年纪轻轻就深受社会的毒害,居然特别讲究脸面,是绝对不肯在老师面前告状的。 女孩子执意不往教室去,他干着急,眼睛往各个班级的门口扫,终于让他注意到了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男孩子。 此刻是1988年,的确良在大城市早已过时,但是在这个偏远的小镇上依然属于时髦着装,一般人吧,还是穿的少,大多还是色彩单一的老粗布。 包括他自己身上穿的也是黄色粗布衫,是他姐姐从门市买的布裁剪的,缝纫机在城里已经不时兴,但是在广大农村地区,还是属于婚嫁中的必备。 “杨浩。”他扯着嗓子喊。 他的同桌的名字,他还是记得的,这是他出入社会后,唯一还在联系的初中同学。 “你舍得来上课了。”杨浩笑着问。 凌二道,“什么叫舍得来上课,哥家里有事,像我这么爱学习的人,离开了我热爱的教室,简直是生不如死啊。” “店小二,你扯淡的本事见长啊。”女孩子打趣道。 “低俗!俗不可耐!”凌二一本正经的道,“女孩子不该说这些话。” “哎,你管得着嘛,我就乐意说。”女孩子不相让道,“哦,对了,该交中考费用了。要不要姐借你一点?” 凌家的情况在班里都不是什么秘密。 杨浩道,“我这也有。” “开什么玩笑,记住了,哥是差那十块八块的人吗?”他心生感动,之所以出社会后,还能和杨浩继续处,就是因为初中的时候,他这个同桌帮了他很多。 至于眼前的这个漂亮的女孩子,他只能默念对不起,他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印象了。 7、旧游无处不堪寻 女孩子道,“牛皮吹的挺响哈,死要面子活受罪。” 凌二道,“哥差的是几千万,几个亿,你们也没有啊。” 去祖国伟大的首都也好,去浦江也罢,买上几栋小区,这辈子吃喝不愁了。 女孩子噗呲笑道,“你真逗,说话越来越不着调。” “行了,不跟你们扯了,去教室。”凌二把杨浩推在前面走,得有人带头才行,教室是找到了,他还不清楚自己的座位在哪里呢。 教室里背英语的,背语文的,背政治,背历史的,此起彼伏,夹在一起,乱哄哄的,嗡嗡的。 班里三十来号人,男多女少,像杨浩这种打扮的亮堂的不多,大多和凌二差不多,一身老粗布挂身上,肤色蜡黄,显不出什么肉色。 也就姑娘讲究一点,辫子梳理的整整齐齐,不像男孩子,各个顶个二八、中分,头发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贴在头上,油腻腻的一层。 面前除了课本,就是油印的卷子,根本没什么像样的辅导资料,想题海作战都没资源。 “人不多啊。”凌二跟着杨浩坐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发现班里还有很多空位置,大多数位置都是空荡荡的,不像他的位置,虽然人没来,起码还留了两本书。 杨浩道,“来了一半吧。” 凌二心下也理解,农村的很现实,自觉对中考没希望的,早早的就回家了,在这里待着煎熬不说,还浪费伙食开销和中考的报考费用。 接着又笑着道,“不过过几天人可能就全了。” 杨浩问,“为什么?” “傻啊。”凌二道,“马上就是插秧了,干活多受罪,还不如躲学校舒服。” 总归会有一批在家里受不了累,来学校多清闲的,只是也躲不了多长时间,距离中考还有一周左右。 想到这里,他感觉压力很大,物理、化学、英语、数学,他一点也不怵,说考满分有点夸张,但是也相差不了多少,他最怕的还是语文、政治和历史这些玩意,他早在八百年前就忘记的一干二净了! 现在,他需要重头开始死记硬背! “娘希匹,玩呢!”他不自觉的骂出声。 “什么?”杨浩莫名其妙。 “没啥。”凌二左右朝着前后左右看了看,一个黑不溜秋的小伙子成功的引起了他主意! 如果他没记错,应该是和他一个寝室的! 至于叫什么名字? “刘高。”他把对方课本的书页合上,拦着对方的肩膀道,“走吧,陪我去寝室呗。” “你自己去呗,拾掇我干嘛。“刘高满心的不乐意。 我要是认识路,还找你干吗? 凌二暗自悱恻,表面依然笑嘻嘻的,强拽着他道,“走了,走了,别磨蹭,请你吃大肉包子。” “真的?”刘高腾的站起来,只要凌二点头,说走就走。 凌二眼角一抽,想不到自己还有这么现实的同学,忍着痛道,“那是必须的。” 刘高合上书,立马就应了。 两人往寝室走,凌二故意落后一步,希望他带路。 再次遇到那个晨读的女孩子,她对凌二喊道,“你又不好好看书,往哪跑。” 凌二真是不记得自己班里什么时候有这么漂亮的女同学了,简直是鹌鹑窝里白天鹅,看样子和自己还挺熟的。 以自己博爱的胸怀来说,不至于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啊? 他拍拍脑袋,活见鬼了! 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也没关系,相识就是有缘,他热情的道,“我回宿舍搬东西,帮忙不?” “想得美。”女孩子冷哼一声,又不搭理他了。 “什么人啊。”凌二嘀咕一声后,加快脚步。 刘高赶忙跟上去,羡慕的道,“江文路好像对你有意思啊。” “关我鸟事。”凌二对这个名字同样没有印象,用一副过来人的架势道,“你们这些小孩子啊,一天到晚不好好读书,脑子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 十五六岁,荷尔蒙泛滥,情有可原,大马路上随便一个姑娘递个眼色,就能浮想联翩,心猿意马。 “你还没我大呢!”刘高红着脸解释道,“我是认真读书的,我说的是你。不过可惜了。” “可惜什么?”凌二好奇的问。 刘高道,“她是从市里到这边借读三个月,,马上就要回市里参加中考,然后在市里读高中,也不会在县里读高中,你以后也见不上她了。” “哦...”凌二终于想起来了,印象中,当初班里是有一个城里来借读的姑娘,还引起过一阵轰动,被全班女生视为公敌。接着又笑着道,“多稀奇,我就不能考市一中了?” 刘高道,“那得考全县前三才行。” “那我就考个全县前三。”凌三信心满满的道。 刘高的话倒是给了他新的启发,原本他是打算读县一中的,但是他们整个县是国家级贫困县,不但是乡镇穷,就连县城也是穷到骨头里了! 经济发展不到位,机会少,显然很是影响他的发财大计! 市里虽然也穷,但是比县城强多了,相对来说,机会比县里多。 还有一点,他们家距离市里比距离县城近,去市里更方便。 至于上辈子的高中同学,他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因为贫穷而自卑,敏感,性格腼腆,不擅交际,在高中也没处过什么朋友。 刘高瘪瘪嘴道,“真能前三,合肥一中都可以上了!” “对啊!我还可以去省城!”凌二又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不过又自言自语道,“省城居,大不易,哎,离家也远啊....” “说的好像你真的考得上似得。”刘高想撒泡尿兹醒他。 “我告诉你啊,别乱说不中听的话。”凌二警告道,“我要是考不上,到时候全怨你。” 学校的宿舍是一排瓦房,冬天灌风,夏天漏雨。 凌二推开门,一股说不清的味道扑面而来,也许是潮湿霉味,也许是剩饭馊味,也许是臭袜子味,掺合在一起。 屋里阴暗潮湿,踩着湿溻溻的地面,他找到了自己的床铺,上面一张席子,一个编织袋做的稻草枕头,剩下的无非是一些书和毛巾。 8、路漫漫其修远兮 “慌了吧!”凌二看着刘高床铺上厚厚一摞油印卷子打趣道,“今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刘高道,“要你管,我就是爱学习,舍不得扔,你不服啊。” 凌二道,“卷子扔了吧,看课本,基础打牢固了,现在再研究卷子已经迟了。期望在放假几天临时抱佛脚,然后出现奇迹的可能性太小了。” 他人生有一半是在学校里度过的,太了解学生的心态了。 有一些学生每天总感觉还有书没看完,但是总是不看。 刘高便属于这类人,白天荒废,晚上愧疚,想好了千条路,第二天继续走原路。 “喂,凌老二,你回来了?”上面的床铺露出一个脑袋。 凌二恍惚了一下,昏暗的屋子里,他别说认不出,就是能认出来,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刘高道,“江贤磊,你猪啊,还睡。” 江贤磊? 凌二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仔细回想一下,终于和记忆衔接上,笑着道,“起来了,看会书也好。” 江贤磊弓着身子从上铺爬下来,背后的肋骨,根根可见,他从桌肚子里翻出来一包劣质烟,让了一圈,没人抽,自己点上了,故作老成的道,“我下午收拾收拾就走了,哥要去闯荡上海滩了。” “挺好,梦想要有的,万一翻身了呢。”凌二没有否定他,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底层逆袭的例子很多,逮着机会了,说不准就翻身了。 江贤磊笑着道,“等哥翻身了,到时候带你们混。” 凌二道,“你去打前站,等你摸清门路了,我就去找你。” 把席子卷起来准备带回家,可是仔细一瞅,不是窟窿便是霉斑,干脆扔了,床底下是是自己的一双绿色解放鞋,还没坏,干脆装到编织袋里和书、试卷放到一起。 提着编织袋到教室,班主任正在收中考的费用,大家纷纷掏钱。 “你有钱?”杨浩不明白凌二为什么这么淡定。 “没钱。”凌二的口袋里只有两块钱。 杨浩道,“我口袋有。” 他父亲是县里干部,母亲是镇医院的,相对来说,条件比大多数同学都要强,口袋经常性的装有许多人不敢想象的百元巨款。 “谢你了,不用。”凌二胸有成竹。 班主任已经登记到他们这一桌,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你不用给了。” 杨浩把钱递给了班主任,等班主任走远了才低声问,“什么情况?” 凌二道,“有好心人替我给了呗。” 给钱的是他亲姥爷,也是学校的老师,只是这些事情,他不想和外人说。 “那就好。”杨浩没再追问。 凌二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道,“你是不是要考中专?” 杨浩点点头,“是啊,你成绩这么好,上高中有点可惜了。我爸让我报考省银行学校,今年农行财会班招80人,读两年后就能包分配。” 凌二摇摇头,认真的道,“听我的,我们一起读高中。” 报考中专,不但免住宿费,而且对国家任务招收的学生,大部分中专学校免学杂费,毕业还包分配。 读高中的劣势很明显,学制三年,吃喝拉撒,全自己出,能不能考上大学还是未知。 算计一下投入、产出、风险,会自然而然的做出选择。 应届初中毕业生大都不再愿意沿着由初中而高中而大学的路按部就班地走到底,大多报考的是中专,中专分数线一度甚至比重点高中还高,许多重点高中偶尔生源不足还需要补录。 杨浩道,“你糊涂了吧,脑子想什么呢?” 他实在不明白凌二的想法。 农村孩子考上了中专,意味着鲤鱼跳龙门,对凌二来说,意味着命运的转变。 “我要读大学,”凌二坚定的道,“我希望你同样能读大学,我们要朝前看,你看看现在最吃香的还是大学生,哪怕考上师专、银行中专、职高又能怎么样?说句难听话,将来就是个螺丝钉,就钉在那位置上了。你愿意一辈子就那样了?” 中国要与世界接轨,就要与发达国家的教育先接轨,如果人才的层次结构只有中专、职高,怎么能发展! 杨浩嘀咕道,“你野心真大。” 他也不明白凌二从哪里来的自信。 凌二道,“回家和你爸好好商量吧,你们家条件好,又不是供不起高中。” 上辈子,杨浩上的就是中专,开始在分配到市里做银行柜员,从一个青葱小伙做到四十来岁,安稳倒是安稳。 凌二只是替他可惜罢了,不过他只能言尽于此,随便杨浩自己做决定了。 临近中考,已经停课,全是课堂自习,他把初一到初三的课本全部找出来,从数学开始,然后是物理、化学、英语,挨个翻了一遍,没到一个小时,便把大致内容给摸透了。 找了以前的卷子,又从头至尾做了一遍,除了一道元素化合价上丢了两分,剩下全对,信心膨胀的厉害。 剩下的是政治、语文、生物、历史、地理,他也不犯愁,内容实际上没多少,在食堂吃饱中午饭后,他便开始看书,除了中途上了两趟厕所,不曾挪过窝。 挨近放学的时候,他去班主任那,先是说了下学习情况,然后直接道,“我想先回家复习,到考试那天来学校跟着车子去考场。” 班主任是姜卫华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圆脑袋,戴着厚厚的镜片,他皱着眉头道,“你要考高中啊?” “嗯,我还要读大学。”凌二道。 “想法是好的。”姜卫华挠挠头,对于落下的头皮屑并不在意,接着道,“但是咱们也要考虑下现实。” 凌家的情况他当然是清楚的,在他看来,凌二最好的选择就是读师专! 稳当啊! “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上辈子就差点信了你的鬼!”凌二心里默默吐槽,然后笑着道,“姜老师,我想的很清楚,我就是要读大学。” 他现在回想上辈子为什么那么坚定的要读大学,好像只是因为看过的一部露天电影,男主角是一名大学生,温文尔雅,走到哪里都能引起大家瞩目,特别是女孩子。 他是羡慕,他想成为那样的人。 ps:老帽写这个,只是因为想写,遏制不住的冲动...哈哈... 9、骤雨谁云不终日 姜卫华端起粗瓷茶抿了一口后道,“不好弄啊。” 顿了顿接着道,“三年高中的学费可不少,你家这情况吧...” 吃饭估计都成问题。 凌二道,“我是农村户口,比不了城镇户口,选择性有限,也就凑合考个师专。” 这是很现实的差距,比如杨浩这种城镇户口的可以报考银行中专、矿业学校,他们农村户口的,也就只能在师专、卫校、畜牧学校里做选择,没得挑剔。 姜卫华道,“当老师怎么了?不要想一口吃个胖子,稳扎稳打,一步一步来。” “嗯,填志愿的时候再说吧。”对方也是好心,凌二自然不好拿教师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这种话膈应他。 姜卫华叹口气道,“量力而行,不然真要吃苦头的。” “谢谢姜老师。”凌二表示心领了。 姜卫华摆摆手道,“要回去就回去吧,好好看书,考试那天再来拿准考证。” 凌二道了声谢,背着装着书的编织袋出了办公室。 站在学校门口,回望了最后一眼,青青杨柳和破旧的房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走出几步路,便听见叮铃铃的车铃铛声。 “小二....”一个高挑的女孩子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车和他并排走在一起。 “花姑娘的呦西...”凌二嬉皮笑脸的道,“你不住校了?” 女孩子是他们村主任刘广兴家的闺女刘丽丽,俩人都是初三,只不过不是一个班。 “今晚回家,”刘丽丽止步道,“来,你来骑车带我。” “没问题。”凌二先把编织袋绑在后座的右侧,然后接过车把,一迈腿,骑了上去,喊道,“慢点上来。” “来了。”刘丽丽小跑两步,脚尖一点,轻松迈上了后座,笑着道,“你把书都带回家了啊。” “等考试那天再来了。”上坡一段路,凌二是站起来蹬的,他这小身板,力气有限,骑过主干道的水泥路后,从桥头下去是石子路。 当初修路的时候,估计是瞎对付的,石子陷进泥巴里,还有不少坑坑洼洼,全是积水,骑得很费力。 过了石子路,便是泥泞的土路,两个人下车,刘丽丽换了胶鞋,凌二脱了鞋放进编织袋里,让刘丽丽把他的编织袋提着,自己把自行车扛在削瘦的肩膀上,埋怨道,“我就不该和你一起的,没事找事啊。” 刘丽丽笑着道,“你要是扛不动,你在这等着,帮我看着车,我先回家喊我爸去。” “别了。”凌二没好气道,“我的时间也很宝贵的。” 用在钓虾大业上,分分钟也是几分钱上下! 刘丽丽道,“凌老二,没发现啊,你现在脾气大了啊,敢跟我这么说话了。” 隐隐中,凌二哪里发生了变化,但是凌二还是那个凌二,脸蜡黄,削瘦削瘦的,她还是说不出具体哪里跟以前不一样了。 凌二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一副我很不爽的态度。 他光着脚小心翼翼的走着,遇到有草皮的地方,他就把自行车放下来推着走,推一段路,扛一段路。 三公里地不算远,但是两个人整整走了有一个多小时。 他亲自把车子给送进了刘家,刘广兴看到他也没多诧异,把自行车推进院子里的仓房,回过头要和凌二说两句话,凌二早已经走了。 凌二回到家,从袋子里把大白兔奶糖丢给了小丫头,小丫头自然是欢呼雀跃。 大姐问,“龙虾卖钱了?” “呐,给你。”凌二把口袋的两块钱给了她,他不用想,也知道大姐有多紧巴,家里本来就没钱,老娘还带走了所有的积蓄。 大姐一个女孩子,又没工作,除了家里的鸡蛋能卖点钱,简直没有别的指望。 反正这点钱他是看不上,先紧着家里用再说。 大姐毫不客气的接了,见凌二在那拾掇虾杆和水桶,便问,“马上就考试了,你可好好看书吧,别瞎折腾。” “干活、看书两不误?”凌二晃了晃手里的课本。 老四是卷着裤筒,光着脚回来的,身上有不少泥巴。 大姐板着脸问,“胶鞋呢?” 老四道,“开胶了。” 大姐问,“鞋呢?” 老四反而不敢继续说了。 “一双破鞋,扔了就扔了。”凌二难得的大度了起来,把水桶丢给老四道,“想好了,是在家写作业还是跟我去钓虾?” 老四高兴地道,“明天不上课。” 眼睛瞅着小丫头手里的奶糖,笑嘻嘻的走过去,哄着道,“给姐姐一个,就一个。” 小丫头背着身子,躲老四的手。 “小气鬼。”老四干脆不客气了,自己动手从袋子里自己抓了两个,然后匆匆的跟在了哥哥的后面。 现在钓虾,凌二不想再用蚯蚓,他还是想用蛤蟆,那威力大,效果好! 他不得不忍着恶心,去水渠的草棵和秧田里慢慢翻寻,不过他没抓到几个,大部分都是老四抓的。 因为所有的杆子都是用的蛤蟆,所以这一次的收获比昨天好多了。 不一会儿,老三也来了,兄妹三个蹲在河坡上,没多长功夫,水桶装满了,凌二让老三先送回家一部分,腾出了水桶。 天阴沉沉的,再次下起茫茫细雨,凌二感觉很可惜。不得不回家。 回到家称重,居然有十五斤,抵得上昨天一天了。 雨势越来越大,黄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就往下掉,砸在身上还挺疼的。 狂风呼呼的刮着,院子里的东西被吹的七歪八倒,连大门也乱晃。 大姐看到凌二披着雨衣拎着潲水桶和编织袋出门,正要问做什么去,他已经消失在了暴雨里。 天渐渐黑下来。 等他回来的时候,水桶里居然装满了龙虾,大姐再去打开编织袋,里面还有黄鳝,她诧异的问,“哪里来的?” 凌二笑着道,“油菜田里捡的。” 春夏季节,每到暴雨,会有不少的龙虾和黄鳝从涨水的水渠里漫到田地里,一抓一个准。 加上下午的收获,统共有四十多斤龙虾,一斤半黄鳝。 十块钱到手,他高兴地嘴巴都快咧到后耳勺了。 ps:求票哈! 10、鱼在迷津苦海 屋顶漏水,滴到地上接水的盆里,叮咚叮咚声,不绝于耳。地上湿漉漉的,凌二拿着铁锹,一遍遍的铲地皮,心烦意乱。 大姐道,“屋里都这么洼了,别再这么铲了。” 凌二道,“这破房子你寻思还能住几年啊?” 大姐道,“不住这里,你住猪圈啊?” “呸!”凌二大气的道,“等你老弟挣着钱了,不但带你们吃香喝辣的,还给你们买大房子!这鬼地方谁爱住,谁住去。” “你要是敢走歪路,我打断你狗腿!”大姐冷哼道,“这话我都不知道听多少遍了。” 凌二道,“这台词你熟吗?” 老四道,“爸以前就喜欢这么说。” “纳尼?”凌老二认真一想,这确实是他那志比天高的老子的口头禅,为了不拖国家后退,为了一人就业全家富裕,为了早日实现小康梦想,他老子走上了不归路,成了十里八乡的笑柄。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道,“爸是爸,我是我,你老弟可是读书人。” 大姐恶狠狠的道,“那是最好。” 她们家已经是够丢人的了,如果弟弟再不争气,她都不知道自己再怎么活下去。 凌二道,“你老弟我可是有志气的人,三块两块我看得上吗?” 他老子就是因为从人家口袋里不问自取,统共两块钱,被抓现行,才吃上皇粮的。 吃好饭,像往常一样,往椅子上一趟,一夜无话。 第二天起来的很早,吃好早饭,把老五送到奶奶那里后,把龙虾分装在两个编织袋里,自己拎重的,让老三拎轻的,兄弟俩一起往桥头去。 有了昨天的经验,他这次不和摊主磨蹭了,人家说多少,他就拿多少钱,拿完钱就走。 总共有十二块五毛,他把零头五毛钱给了弟弟。 往镇上市场走一趟,买肉案子边上站了两分钟左右,犹豫再三,还是要了半斤肉。 摊主按照他的要求给割了块前腿肉,串上绳子后递给他笑着道,“给别人我都是三块,给你二块八,以后常来。” 凌二道,“谢谢了。” 给完钱招呼老三走人。 老三追上哥哥,嚷着道,“我来提着。” 一把接过来,举的高高,挺胸抬头,好像倍有面子似得。 大姐看到哥俩拎着这么一吊肉,基本都是瘦肉,还没二两油,气不打一处来。 凌二把口袋的钱全交给她后,她才消了一点气。 天气放晴,太阳再次火辣起来,没到中午,泥泞的土路便被晒得硬化了。 趁着老三和老四都休息,他把俩人都带到水渠那边钓虾,自己躲到树荫底下看书。 地理、生物、历史三科课本已经被他看完了,书虽然多,其实知识点基本没有多少,他随便看看,然后做试卷,不出意外也是满分。 稍微有难度的是语文! 大部分的诗词和古文,他都是记不清了,这要是遇到填空题,百分之百完犊子! 最让他束手无策的的历史和政治,这些和物理化学不一样,物理化学以理解为主,灵活运用能力的要求更加高一点。 这恰恰是一个重生人士的优势,站在更高的层次去学习这些内容,肯定是手到擒来。 而历史政治属于文科,需要背诵的篇幅比重较大,灵活运用所背内容就考验一个学生水平了。 说白了,就是需要大量的时间去重复背诵,刻在脑子里。 接下来的几天,他除了钓虾,吃饭,便是看书。 他的信心越来越足,市一中,他凌老二是去定了! 刘丽丽来到家找他复习,他自然没有时间应付她,她干脆追到了河坡这边,同来的还有黄国玉的侄子黄志强。 “喂,你俩不在家看书,跟我晃荡干吗?”对于黄志强和刘丽丽这俩跟屁虫,他没辙,虽然他多了两个帮手,增加了收获,但是,他还是想两个人在家好好的看看书,不要浪费时间! 最重要的是,万一要是都考不上,说不准他们的老子还能把责任落到他头上! 都是凌家二小子给带坏的! 跟着凌家的孩子学不着好! 他可不愿意背这个锅! 黄志强嘿嘿笑道,“我这成绩,你又不是不清楚,考个屁啊,反正我去应付完考试就拉倒,说不准马上就出去打工了。” 他以前虽然和凌二关系好,可不会这么粘着的,俩人是一个村里的,但是在初中不是一个班,凌二是快班,他是慢班,专门给他们这种落后学生特设的。 俩人完全不是一路人。 刘丽丽扬了扬手里的英语书,笑着道,“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学习效率高,有不懂的我还能随时问你,在家一个人孤单的的慌。再说,我妈那么唠叨,我可受不了。” “你最近不错,好好看书。”凌二认可她说的,这丫头现在好像真的是很努力,一整天都按照他教的方法学习,其它科目不说,光一个英语就有进步。 而且在他的逼迫下,刘丽丽每天背诵两篇英语课文,不但会背,而且背的滚瓜烂熟,学会了套用句式,她的英语作文写的已经很通顺了,起码不会再有那么多的语法错误。 同时,英语选择题的正确率在逐步提升。 “好吧,听你的。”刘丽丽得到鼓励,高兴地拿着课本到了大槐树底下。 凌二转过头对黄志强认真的道,“兄弟,我们还没尽全力,怎么能言败呢?你功底子不差,只要考上四百多分,进个三中没问题的! 考上市里三中没问题,离得也近,谁还能惹咱们哥俩?” 眼前,尖子生都想尽办法往中专、技校、职高钻,这就给了普通学生机会,三中虽然不是重点学校,但是也算是市里靠前的学校,再过五六年,想以这个分数进市里高中,简直是想都不用想。 “嘿嘿...400多....”黄志强咂摸咂摸道,“平常的模拟考试,我差不多也就300多吧,我加把劲,应该凑合,可是三中那么差....” 凌二没好气的道,“你小子胃口挺大啊,有的读总比没有的强吧?只要高中不太懒散,也闭着眼混个大专吧?总比你初中毕业进厂子打工好太多。” 黄志强叹口气道,“要是能和你一起读师专就好了。” 凌二道,“谁跟你说我要考师专了?” “你说你要去市里。”黄志强愣了愣。 凌二道,“去市里就一定是读师专的?我是去读市一中。” “啊...”刘丽丽也跟着惊讶。 凌二认真的道,“你俩呢要是相信我,全部给我读高中,为考大学做准备。” 他把同杨浩说的话,又对两人重复了一遍。 两人沉默,这么大的事,他们做不了主,还是要回家和父母商量。 11、得意东风比试闲 在等待中考的日子里,凌二每日除了看书便是钓虾挣钱,他已经朝姐姐上交了五十块钱! 姐姐的手里宽裕了,他们家最大的变化体现在伙食里,饭菜渐渐地有了油荤。 而且,不必为了省粮食,天天晚上喝稀饭。 他的课本基本上全部看完了,他敢肯定的说,考个市一中,应该是不成问题。 距离中考的前一天,刘丽丽和黄志强一起招呼他去学校,他不想去这么早,明天早上去坐车到县里也是来得及的。 刘丽丽道,“跟着学校车子去县里,能休息一晚上,不然明天早上起来早,睡不好,坐一路车累都累死了,还要去考试,万一精力跟不上,就糟糕了。” “赶紧去,人生就这一次中考,要当大事来抓,”刘广兴来给闺女送行,他比赴考的闺女还要紧张,“以后吃糠还是吃肉,就看这一次了。” 考上一个好中专或者技校,以后的饭碗就算稳当了。 哪怕像闺女说的那样考个重点考中,他也能接受。 “对,你刘叔说的对,不能马虎,快点,收拾东西,你们三个走一路,互相有个照应,我也放心。”黄志强的老娘本来是对儿子没什么指望的,平常让儿子看书跟要了他命似得,非得逼着。 她早就想好了,等儿子一考完试就送他去跟他老子学开货车去,挣点钱,将来盖个瓦房娶个媳妇。 但是,最近一阶段,儿子突然发愤图强,起早贪黑,吃饭的时候,也是手不离书。 她反而多了一点盼头,紧张的不得了。 “听见没有,别在家死耗着了,赶紧去。”大姐不乐意了。 凌二杠不过,朝着刘丽丽白了一眼,把早就准备好的文具放在包里,背上就要走。 “等下,”大姐趁着刘广兴等人不注意,把弟弟拉到门拐角,偷偷塞一卷毛票进他手里,低声道,“反正统共就两天,好好吃,好好喝,不要舍不得花钱。” “吃喝都有学校供着,要不了这么多,”他手一摸,敢情大姐把五十多块钱的家底全给他了,背着身子从里面快速点出来十块钱,剩下的还回去,笑着道,“要不了这么多。” 中考费这种事情,他压根没和大姐说,人情是他欠的,他将来还,不想大姐跟着多心。 不等大姐多说,朝着她挥挥手,把刘广兴开过来的手扶拖拉机摇响。 “你能不能行?”刘广兴看到他坐到车座上要开车,唬了一跳。 凌二道,“叔啊,你可放心大胆的坐吧,走咯。” “走,走。”刘广兴不放心,还是侧着身子和凌二挤在一个座位上,万一出现情况,他能及时补救。 凌二开的很快,刘广兴一路心惊胆战的叮嘱慢点慢点,他听耳不闻。 把车子停在学校门口,对刘广兴道,“叔,你回去吧,我们走了。” “你小子机灵点,盯着她俩。”刘广兴是看明白了,自己的傻闺女和黄家的傻小子是不如凌家这小王八蛋的,县城的小地痞流氓跟老鼠似的,成群结队的,他跟不去看着,还是得指望凌二。 凌二道,“叔,这你找我就没毛病了,这趟镖我接了,你放心,我收费绝对不贵,不要你倾家荡产,也不要你拆房扒屋...” “你个小兔崽子...”刘广兴刚脱下脚上的鞋准备砸过去,凌二已经跑了。 “叔,回见了您!”凌二还笑着朝他摆手。 “臭小子,回来再找你算账。”刘广兴哭笑不得。 三辆客车停在教室的门口,各个班级的班主任正拿着准考证念名字,念到谁的名字谁上车。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凌二刚到,便听见了姜卫华念到自己名字,便笑嘻嘻的走过去接过准考证。 找了靠窗座位刚坐下,江文路也跟着坐到他旁边,她瞅了瞅凌二,笑着道,“紧张不紧张?” “当然紧张了,该怎么说呢,我怕考得太好,会不会太招遥,哎。”凌二无奈的道。 江文路道,“我就喜欢你这样一本正经吹牛的样子。” 她和凌二没少打交道,但是在她的记忆中,凌二虽然不是沉默寡言的男孩子,但是绝对不是属于这种贫嘴类型的。 不过想想,也情有可原,之前学习压力都很大,好不容易挨到中考,可能心情放开了。 她也不以为意。 车子行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学校在县里预定的宾馆。 看到凌二和江文路有说有笑的一起下车,刘丽丽咬着牙转身就走,黄志强跟在后面,挠挠头,感觉莫名其妙。 中考统共两天,凌二从始到终都很平静,为了不干扰刘丽丽和黄志强的心态,他也没问俩人考得怎么样,但是从他们俩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应该考得也不错。 最后一场考试出来,他才笑着问俩人情况。 黄志强道,“只有一道物理操作题空了下来,其它都做了,至于对不对,那就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刘丽丽也笑着道,“我就英语不肯定,其它都还好。” 凌二笑着道,“那就妥了,回家好吃好睡吧。” 这话说的是别人。 他自己劳碌命,停不下来。 坐学校租借的大巴返校,刚从车上下来,便看到了坐在手扶拖拉机上的刘广兴,旁边是他大姐和黄志强老娘,不过三个人都很默契,什么都没问。 “告诉你们吧,我们三个考高中都没问题,心放肚子里吧。”凌二真替她们那种为难的样子难受。 黄志强老娘不信这话,不禁看向儿子。 黄志强道,“今年题目简单,都是基础的,而且我听说很多人都要考中专,也没多少人和咱们抢高中名额。” 黄志强老娘道,“要是能学个技术最好了。” “那开车也是技术活,你干脆直接让志强跟国生去学开车算了。”刘广兴这两天又把凌二的话琢磨一下,终于认可了他话,“要看长远,还是大学生吃香,有排场。” “以后什么情况谁知道呢。”黄志强老娘对自己儿子并不是那么相信,高中很容易滑坡的,能不能考上大学真是未知数。 不过心下一横,也是无所谓了,大不了到时候还是去和他爸黄国生开大货车去。 12、任尔东南西北风 念上三年高中,那会年龄也更合适学车。 还是凌二开手扶车,这次刘广兴没再多问,不过还是挨着凌二坐,对这小子,他是一点儿辙没有。 手扶拖拉机先开到凌家门口后,他才从凌二手里接过车把,临走时,也不知道是那根筋搭错了,居然问道,“要是没事去跟叔喝两盅?” 他自己都不相信这话会是从自己嘴里出来的,向来只有别人请他的,哪里有他请别人的道理。 凌二道,“我还未成年,不能喝酒吧?” 什么意思,这是被拒绝了? 他刘主任第一次舍出脸面请人吃饭,居然被拒绝了? 刘广兴更是不敢置信! “刘叔,要不你在这吧,我炒俩菜,你们坐下来喝点。”大姐瞪了一眼凌二,她们家老五还没落户口呢,到时候求着刘广兴的事情多着呢。 “到我那,我那还有两瓶好酒,呐,那个志强,也去,都喝一点。”刘广兴看着凌二,看他再敢说个不字试试。 凌二嬉皮笑脸的道,“你老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不去那不是不给你面子嘛。” 刘广兴没好气的道,“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黄志强有点怵刘广兴,为难道,“我就不去了吧,我也不能喝酒。” “少扯犊子,偷酒喝,挨你老子揍的不是你?”刘广兴看他这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帮崽子,一个个都不上道啊! 回到家,让自己媳妇炒两样菜,他媳妇好奇,请这种半大崽子上桌是为哪门子? 刘广兴道,“志强那小子也就那样,还没开窍,凌二这小子却是不得了,我看了,以后咱这鬼地方,要说能出什么像样的人物,八九不离十,也就是他了。” “你倒是看得起他,”她家男人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可在方圆左右,是出了名的场面人,看人识人也是有一套的,要不然,也不能在村里干村主任这么多年,“我觉得那孩子也就那样吧,再说,凌代坤可不是什么好玩意,以后日子长着呢,指不定能教出什么好。” “我以前也是没觉着这孩子哪里好,现在发现啊,就一点,主意正,那不是什么人能轻易带歪了的,”刘广兴说完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赶紧去做饭吧,马上就来了。” 凌二进门不是空着手的,硬是被姐姐逼去旁边的代销店买了两瓶酒,他现在穷的掉渣,自然大方不起来,一块半钱一瓶的,买了两瓶。 而黄志强拎着的虽然也是酒,可酒的档次就不一样了,本地名酒中华玉泉,十块钱一瓶呢。 看到俩人手里的东西,刘广兴老婆的脸色终于好看了起来,这顿饭不白忙。 桌上有鱼有肉,还有好酒,凌二也觉得这顿饭吃的不亏,他还是个孩子,他需要营养啊!就当吃顿自助餐吧。 “你小子是个酒鬼啊?”这小子哪里是不能喝啊,一盅酒还没费事,就进了对方的肚子,刘广兴觉得真要喝起来,他不一定斗得过,跟着闷完一盅,砸吧砸吧嘴后道,“吃菜,吃菜,别光顾着喝。” “没事,喝完酒回去睡觉。”瞅一眼自己面前堆的鸡骨头和鱼刺,凌二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猛吃了,瞧瞧黄志强多斯文,忍着痛把他盯着好长时间的鸡大腿夹给了刘丽丽,强颜欢笑,“来,吃一个,这阶段辛苦了。” “谢谢。”刘丽丽道,“你也吃。” “叔,”凌二肚子的里酒馋虫被勾了出来,再碰到好酒,终于一发不可收拾,举着杯子道,“再走一个。” “别喝多,喝坏脑子怎么念书。”刘广兴是以一抵二,两个小子,轮流敬酒,他受不了啊!但是还是喝了,不能认怂啊,喝完后,他掂出来烟问,“你俩谁来一根?” “我不抽烟。”既然没烟瘾,凌二索性决定不再碰。 “我也不抽。”黄志强是不好意思,即使真抽烟,他也是背地里偷偷摸摸抽,不敢让家里人瞧见,不然又少了老娘哭天抢地骂他不争气,然后给他老子告状,他少不得一顿笋炒肉。 这顿饭,三个人一共喝了两瓶白酒。 凌二头晕乎乎的,回到家冲完凉水澡,也没支椅子,他姐姐去翻他学校垃圾堆,捡了一床旧席子回来,刷的干干净净,他把席子在门口一铺,倒着就睡。 暑假了,他最多的就是时间,抓鱼摸瞎的工作没有停下来,每天都有十来块的进账,但是在他看来,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他得想办法找路子,赶紧挣点钱,这种日子,他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与村主任打好交道的好处便是他可以自由出入村委会,里面的报纸他可以随意翻阅。 从桥头卖完龙虾回来后,他没有急着去水渠那边,仰靠在椅子上,两只脚搭在桌子上,两只手拿着报纸,副版的一个标题引起了他注意。 “《关于开放国库券转让市场问答》,”他不禁兴奋的念出了声音,“经中国人民银行总行批准自1988年4月21日我国在浦江....七个大城市开放国库券转让市场试点以来,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反响。 人们纷纷来信询问。现就开放国库券转让市场的有关问题答复如下....” 真是瞌睡送枕头,想要什么来什么! 现在,没有比倒腾国库券更合适的了! 这玩意,本钱小有小的做法,大有大的玩法,最多无非是多出汗,他年轻,最不怕的就是吃苦受累啊! 两只脚收下来,从桌面上找了一张信纸,把报纸上的内容都誊抄了上去,还特意标注了只有85年和86年的国库券才可以上市买卖。 他下定决心,干了! 时不待我! 主要是靠信息不对等赚钱,一旦这个消息在全国范围内扩散,试点城市增加,他就没多少机会了!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本钱了,哪怕是姐姐同意他去做,可家里统共也就一百来块钱,从省城到浦江两地跑,去掉车票钱和吃喝,能不能有的赚还不清楚呢! 13、燕雀来鹰架 找人借钱? 他知道的万元户倒是不少,比如黄志强老子黄国生,在浦江开大货车,肯定是妥妥的万元户。 村主任刘广兴,也肯定是不差钱,拿个万儿八千妥妥跟玩似得。 还有就是他向来不往来的姥爷,双职工家庭,老俩口工作一辈子,也是有积蓄的。 但是,这些人,他是没有一个能张口的,即使真开口借钱,他还是一个毛孩子,谁肯借他? 闹着玩呢。 所以,想整到本钱,还是真的有点难。 “年纪轻轻的,皱着眉头干嘛。”刘广兴没好气的踢开凌二,然后坐到位置上,发现凌二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上,里面堆着厚厚的茶叶,“茶叶不要钱啊,放在这么多” 凌二把报纸放到桌子上,笑着道,“切,喝个茶也大惊小怪。” 他买过一些茶叶沫子,关键是实在难以下口,刘广兴这里有现成的,虽然也不是太好,但是比他家里的强,不喝白不喝。 刘广兴捡起凌二放下的报纸,揶揄道,“又关心国家大事了?” 凌二有气无力的指着副版道,“自己看呗。” 刘广兴道,“国库券?不会又要摊派吧?” “你知道?”凌二纳罕。 “多稀奇,”刘广兴道,“每次到国库券发行,从省里到市里,再到县里,镇里,单位,街道,各个都有推销任务,岗位责任制,定人、定额、定时,按政策规定完成任务还不算,还得超额完成。 镇里的干部,基本上手里都百十块的券,我手里还有五十块钱呢,有毛用,就换了个先进个人回来。” 凌二指着报纸道,“你不去卖啊?” “能不能值个路费、住宿费的?”刘广兴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浦江那种大城市,一晚上住宿费都有八九块钱,除非我闲得慌,为了个五十块钱,大老远往那跑。” “你不去,我可以去啊,我帮你兑换呗。”凌二灵机一动,终于有了主意。 “你小子哪根筋不对了?”刘广兴摆摆手道,“赶紧的,去钓你的小龙虾去,别在这烦我。” “你听我说完,你给我个跑腿费,”向来宁屈不弯的凌老二不免带了点讨好的意味,“50块钱的票面,我抽5块,就这你也赚啊,不需要舟车劳顿,省了吃喝拉撒,路费。” “赚那五块钱,你够干嘛?”刘广兴越发没好脾气了,这小子脑袋让驴子给踢了。 “当然不是给你一个人跑腿,比如镇上领导、职工,他们不方便或者没时间跑浦江,我多的就是时间啊。”凌二不提自己是购买,而是代为跑腿,替领导分忧。 “哟呵,脑子好使的啊,”刘广兴眼珠子一转,“按照你这样抽成,要是有一万块的票面,你能从里面赚1000块钱吧?” 凌二笑呵呵的道,“去掉车费,哪里还有赚,火车站全是黄牛,票价炒的老高了。” “那倒也是。”刘广兴认可凌二的说法,这两年打工的越来越多,浦江这样热门线路的火车票,除非从黄牛手里买,不然很难买,“不过你还是能挣个七八百。” 凌二笑着道,“叔,要不你给问问,我跑个腿,挣个开学学费,也是好的。” “我不放心啊。”刘广兴悠悠的叹口气。 “叔,这话伤人心了,我有啥不值得放心的,家搁这呢,你是怕我卷了钱跑了还是咋的?” 刘广兴道,“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这小胳膊小腿,能不能接得住人家一个照面。我要真给你联系了,万把块钱没问题,可是吧,既然接了这摊子事情,就得为安全保障着想,你把钱给弄丢了,到时候算谁的?我跟着倒霉啊。” 外面不太平,特别是火车、汽车上,啥样人都有。 这样的小孩子怀揣巨款招摇过市,等于就是给人送钱。 “叔,你说的有道理,那你觉得怎么办好?”凌二心里一横,大不了到时候带着刘广兴,分他一点钱。 刘广兴道,“你带个人吧。” “带谁?”凌二问。 刘广兴道,“到时候再说,我先给你打电话问一问。” 他找到电话簿,示意凌二不要说话,但是凌二生怕刘广兴不懂,解释了一下,“只要1985年和1986年的国库券,政策上是这么规定的。” 刘广兴点点头,拨通了电话后,扬声道,“王科长,我,瓦东村的老刘,对,刘广兴,我这边一个亲戚这两天要去浦江办事,我准备托他把我手里的国库券给换成现金,对,对,没到期也能换现金,只要是85年和86年的就行,我自己没时间去,就给孩子一点跑腿费,打个车什么的。 好,好,你问问其他人,我先挂了。” 然后接着拨电话,说的意思和刚才差不多。 一连拨了五个电话后,才抽空点着一根烟。 凌二等他挂掉电话后,急忙问,“怎么说?” “哎。”刘广兴重重的叹口气。 “他们不同意?”凌二心里一紧。 “怎么可能不同意,”刘广兴又重重的叹口气,“是太多了,光供销社和邮电局、粮站职工就有一万多块钱的票券,这还是随便统计的。其它村的村干部、乡干部还没算呢。” “多多益善。”凌二想仰天大笑。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都没心思钓龙虾,刘广兴一天不给他消息,他一天睡不安稳。 当然,他倒是不担心,有人从中能撇开他单独做,一是大多数人看不清里面的门道,二是因为即使有人看清楚了,也没有他这个胆量。 很明显嘛,这是投机倒卖,跟火车站的黄牛没区别!放过去,那是要蹲监的! 大部分手里有国库券的人,都是有正儿八经地位和工作的,在乡镇上随便跺跺脚,也是抖三抖,在政策不明朗的情况下,大家不会拿自己的饭碗开玩笑。 他坐在河坡上发呆的时候,听见刘丽丽说她老子喊他,差点欢喜的跳起来。 刘广兴站在家门口,陪着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戴眼镜,夹着黑色公文包的中年男人聊天。 “叔。”凌二想努力的使自己看起来成熟一点,奈何.....嘴上没毛.... 14、出门一笑大江横 刘广兴介绍旁边的中年人道,“这是你王叔,土管所的,听说你要去浦江,也让你帮着带一点过去帮着兑了。王科长,你别看他年龄小,小子鬼精鬼精的,我寻思着,既然主意是他出的,他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去。” “你好,王叔,事情交给我,我一准办的漂亮,”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这关系着凌二的发财大计,“去了办完事就回来。” 至于回来的具体时间,他就没有咬的那么死。 “你爸是凌代坤是吧?”王科长打量着他问。 “是。”凌二心里一凛,该不能不相信他吧? 毕竟他老子名声在外,他是他老子的崽子,一个窝的,很容易牵连到他。 王科长把公文包从腋下移到手里,笑着道,“说实话,不到期,放着也是废纸一张,等着到期的话,那时候钱也不是钱了,何况,为了那一两百块钱,谁有那功夫大老远跑趟浦江。 那就辛苦你了。” 他们也是没辙,国库券推销,开始采取的是行政手段,给各省、各部门、各单位下达任务,每月从职工工资里扣,不买都不行。 这种强制摊派的做法,别说普通人,就连他们这些工作人员,都跟着厌烦,只要能快速处理了,变回来现金,就算了了一桩心事。 “不辛苦,我也不是白干。”凌二实事求是。 王科长道,“听说马上要读高中了是吧,家里压力是有点大,你刘叔也一直夸你懂事,抓虾摸鱼补跌家用,挺好的。 是这么着,我跟你广才叔也商量了,这个什么呢,光我们所里就有千把块了,还有其他人手里拼拼凑凑,过万了,落人家眼里,你就是香饽饽哦。 你还是个孩子,光脑子灵光,也不管用,拳头也得硬,两手都要抓。 我有个侄子,人高马大的,让他陪你去,互相有个照应,你看这样行不行?” “当然是更好了,我一个人去本来就心虚,我自己就出个主意,连一趟远门都没出过。”凌二假装松了口气的样子。 对方派人跟着,他没有一点儿不高兴,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把上万票券交到他这个毛头小子手里,那心得多大! 傻子才干得出来! 面对上万元,朴实、信任、纯真,不存在的,稍微有点野心的,卷起来就跑,找个地方猫着,谁也找不着! 王科长道,“那你先在家休息两天,我先去安排,具体时间,我会给你刘叔电话,到时候和你说。” “知道了。”凌二忙不迭的点头,表现的像个正直乖巧的好孩子。 王科长的办事速度,比他想象中的快,第二天他便接到了刘广兴的通知,下午的车票,现在立马就要从家里走,先到市里火车站。 他向姐姐如实交代要出一趟远门,具体做什么,他倒是没有细说。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你出去能做什么事?”大姐气的直跳脚。 “哎呀,跟你说不清,反正不是违法的就是了,我一个同学在浦江做生意,我去给他帮两天工,一天能给我几十块钱呢。”凌二不得不撒谎,国库券这种事情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解释的清楚的,他笑着道,“你放心吧,只有我骗人的,没别人能骗我,真把我骗到了,算他本事,我吃也能吃穷他。” “三十几块钱的工资,哪里能找不到人了?非找你?”大姐越发没好气。 “哎,人家不是看在同学份上照顾我嘛,而且这个人刘广兴也认识,不信的话,你去问他。”他笃定姐姐肯定不会问。 “真的?”大姐依然半信半疑。 “真的不能再真,行了,不跟你多说了,我走了,到了我给你打电话。”凌二转身就走。 “哎,你没带衣服!”大姐在后面喊,凌二的身影已经被前面的房子挡住了,瞧不见影子了。 正值两点钟,炽热的太阳,滚烫的地面,连吹过来的风都是火辣辣的,凌二走到镇上桥头的时候,浑身湿透,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桥头的杨树底下,站着一个瘦高的年轻人,凌二认识他,或者说是上辈子认识他,是镇上邮政局的王刚。 他正在左右张望,看到凌二,便问道,“你是凌二是吧?” “是啊,我是。”凌二好奇对方怎么认识他。 年轻人道,“那就到上面等客车吧。” 凌二终于明白了,这位便是王科长的侄子。 “王哥,你喊我小二就行。”他笑着道。 往市里的客车开过来,俩人一前一后的上了车。 凌二掏钱买了车票,看着对方手里的鼓鼓的书包,心领神会,笑着和他攀谈起来,发挥出自己天真烂漫的一面,自然没有招对方讨厌的理由。 他低声问,“王哥,总共是多少,我心里有个数,到地方看怎么安排。” 王哥道,“一万五千七百五十五。” “好的,好的。”凌二暗自咋舌,他也没有想到他们一个小小的乡镇居然有这么多! 两人一路坐到合肥汽车站,然后又转公交到合肥火车站。 王刚把提前买好的火车票递给凌二道,“还有一个小时,咱们提前半小时进站,省的到时候挤得慌。” 凌二道,“好,我们先去弄点吃得。” 旁边有卖烤咸菜饼子的,他走过去包了六个,自己留了俩,其它的全给了王刚,俩人蹲在台阶上一阵啃。 实在噎的受不了,他才又去小商店买了两瓶汽水,俩人都舍不得一次性喝完,剩下的全拿在了手里,留着在火车上喝。 五点半钟,准时挤上火车,凌二特意让他坐在里面,自己在外面坐着。 打牌声,孩子的哭喊声,跟个大市场似得,一阵沸腾,加上闷热,整整13个多小时,凌二都怎么闭眼。 抵达浦江新客站,也就是后来的浦江火车站,天已经蒙蒙亮。 “哎,你困不困。”凌二问道。 “还好我们去哪?”王刚是第一次来浦江,看着宽阔的广场,他一个成年人向一个孩子询问起来意见。 “找个地方睡觉。”凌二本来准备找个地方随便凑合一晚的,但是这么多的国库券,他实在不放心,花个钱买个安心吧。 带着王刚穿过两条马路,经过好几道路口,然后开始挨家打听住宿价格,他统共就十块钱的身家! 二十的不住,抢钱呢,十五的,不接受,十块钱的,考虑一下。 最后一家,讨价还价,他们也只睡两个小时,妥当了,付完钱,登记完身份证,上楼一看房间,差点没当场哭。 斑斑点点的床单,发霉脱皮的墙壁,整个屋子发出一种齁鼻的不明异味。 实在太困,两人也没心情计较,从里面反锁好门,倒床上便睡。 15、我辈岂是蓬蒿人 他是被热醒的,屋子跟火炉子似得,下意识的抹了抹头上的汗,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坐在床头上发呆的王刚。 “刷牙洗脸没有?”他揉揉眼睛问。 王刚道,“八点钟了。” 凌二瞅了瞅他那乱糟糟的头发,笑着道,“你先赶紧洗脸刷牙,然后我们去吃点东西,不着急,我估计那边九点多才会开门。” 他站在窗户底下,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阳光洒在他那稚气的脸上,使其拥有与他不相衬的沧桑。 等王刚洗好脸,他在水龙头底下随意捧了水搓了搓脸,嫌弃毛巾脏,用自己的破旧衬衫在脸上挠了两下。 两个人一起下楼,在旅馆老板的指引下,找了一家早餐店,一人一碗豆浆,两个包子,付完钱后,凌二又买了一份地图。 把地图平摊在地上,用手指一处处的找要去的地方。 在他印象里,中国第一个证券交易柜台是在南京西路,具体位置他不清楚,他要借助地图看看先往那个方向走。 浦江在后来的发展变化太大了,即使是他这样的老沪漂,重生后置身于此地,也很难摸准地方。 俩人蹲在路边,路人并没有多看一眼,浦江现在是经济的桥头堡,每天来来往往的像这样翻地图找位置的人太多了,早就见怪不怪。 “远不远,不远咱们就走路。”看到凌二为难的样子,王刚主动建议道。 凌二按照地图上的比例尺默算了一下道,“那就走路吧,走直线大概四里地。” 从地图上找合适的线路实在太难,主要还是公交线路太少,供选择的余地不大。 凌二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打听路。 站在所谓的“中国第一个证券营业部”门口,凌二差点哭了。 营业部很小,粗略一算,只有十来个平方,中间一个太长台,里面是五个工作人员,外面是长长的队伍。 在这里,之前主要交易的是飞乐音响、延中实业、飞乐股份、真空电子、爱使电子、申华电工、御园商场等七只股票,现在增加了国库券交易。 他抱着包,王刚护在一侧,排在人头攒动的队伍里,发现大部分人都是来卖国库券的,而且天南地北的口音都有,是外地人居多。 国库券的收益很高,1985年券的利率是9个点,跟银行储蓄的8.64相比,倒是相差无几,但是贴现率很高,综合下来,大概有15个点。 只是物价上涨的太厉害了。 借助于名烟名酒调价之际,迅速掀起了一场来势凶猛席卷全国的抢购风潮,各地许多银行门口都是排队取款的,取了钱后便是买买买。 连银行都不愿意存钱,谁还愿意留着被摊派的国库券,反感心理很严重。 听着大家的议论,他觉得来的正是时候,早一个月,刚允许交易的时候,由于证券营业部资金吃紧,对于外地人是每人限额二百元的。 “85年券111.5元,86年券103元。”他瞧瞧牌子上的价格,心里默默计算收益。 轮到他的时候,他把券包里拿出来,交到柜台,等拿到钱的时候,他没有点,迅速的揣进包里,从营业部挤出来后,把包交给了王刚。 让王刚走在前面,往热闹处去,他在最后,不时的往身后张望,故意绕了好一段路后,猛然发现已经到了南京路。 人山人海。 王刚紧张的道,“咱们走吧,不要往里面挤了,人太多了。” 从营业部出来后,他就偷偷开了纽扣看,全是现钞,把他吓得不轻。 凌二点点头,走在前面,上了一辆公交车,俩人统共四毛钱,最后在体育场下车。 下车后笑着道,“咱们找出地方吃饭吧,现在放松点吧,没事的,只要包不丢就行,没人会抢你的。” 现在有钱了,自然不能再吝啬这点吃饭钱。 找了一家馆子,进去观察一番后,先点了四个菜,要了两瓶啤酒,然后才对老板道,“老板,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包厢。” “包厢?”老板打量下了俩人。 “先给你押着一点,回头再算。”凌二递上了五块钱,人靠衣装马靠鞍,人家没撵他,已经是客气了。 看到交警,俩人都是绕着走的,生怕查暂住证,把俩人当盲流给当场遣返回去。 何况,俩人还身怀巨款,更是有嘴都说不清。 “行,你们到楼上。”饭店老板想了想,现在还不是饭点,包厢给他们倒是也可以。 俩人上楼,自己拿碗倒了开水凉着,等菜和酒上齐以后,凌二反锁了门。 把包打开,底朝天,一股脑抖落到桌子上,好几捆十元钞落在了地上,吓得王刚立马就去捡,并且低声道,“小心点。” 凌二启开啤酒,给他倒满,举起杯子道,“王哥,你知道有多少钱吗?” “多少?”王哥也跟着好奇。 “统共是16695。”凌二一字一顿的道。 王刚点点头,闷口啤酒,没有说话。 凌二笑笑,接着问,“知道我能赚多少吗?” 王刚是全程陪着的,有些事瞒不了,不如索性光棍一点。 王刚道,“1669.5?” 凌二装作不好意思的道,“王哥,我这趟跑,其实不白跑,主要是你吧,大老远过来一趟,啥也没落着。” “让我做坏人?”王刚给自己倒了杯酒,又一口喝完,笑着道,“早就发现你小子是什么样人了,别在我面前扮好人。 如果按照你自己和我他们说好的那样,你该拿1575,如果如实说了,你可以拿1669.5。” 票券价格是15750,比预计的多出了945元,关键是这945元是说还是不说。 凌二叫苦道,“哥,你可冤枉我了,我一毛钱不多拿,我只拿我的1575元,我寻思你别白跑一趟,出来的945给你,咱哥俩都有点赚。” 王刚道,“如果回去实话说,你该拿1669.5块钱的。” 差着近100块钱呢,他半年的工资也就这么多。 凌二道,“王哥,你也在营业部看了半天了,里面大部分都是黄牛,门道不需要我多数了吧。” 王刚道,“低买高卖,跟做生意一样呗。” 凌二笑着道,“你就没什么想法?” “干了。”王刚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16、风多杂鼓声 他自己只是个普通的邮递员,一个月二十来块钱,工资很低,但是胜在稳定,妥妥的铁饭碗,送邮递开的都是回头率极高的幸福250,受人尊敬,在乡镇上算个人物。 偶尔还是挺自得,所以,凌二这么个小屁孩和他说话,他都是鼻孔朝上,爱答不理的。 凭啥? 就凭“正式工”三个字! 但是,来浦江一趟后,这还没满24小时呢,他所有的心理优势崩了。 自己的这身打扮在乡镇里,是一等一的体面,但是一到大城市,他和凌二便没多大的区别了。 城里的女孩子打扮的花哨,花花绿绿都有,男人穿的衣服颜色反而单调许多,表面看和他俩差不多,不是蓝色就是绿色,还有不少灰色,但是和他们站在一起,外人打眼一瞧,像他这种脸面蜡黄,干巴无肉,驼腰耷脖子的,准是农村出来的。 从偏远的乡下跑出来,他第一次理解到什么叫真正的差距! 何况,眼前又接触到了这么一笔巨款! 不费吹飞之力便有近1000多块的赚头! 从邮递员、封发员到邮局领导,就没一个工资超过100块钱的,这么一瞬间,他想明白了,当上邮电局的领导又能怎么样? 凌二端起杯子同他碰了一杯,笑着道,“王哥,你看今天这个钱咱们就这么分,后面这个本金我们用一周,赚的钱平分,本金还回去后...” “各凭本事了。”王刚跟着相视一笑,随即话锋一转,叹口气道,“算计归这么算计,可是咱们去哪里收这么多的国库券啊?” 他们这次是依靠镇上的熟人关系,至于其它地方,出了镇子便是两眼一抹黑。 凌二道,“这个交给我了,跟在我后面就对了。” “行。”王刚原本是瞧不上凌二的,但是真相处一番后发现,这小子有与年龄不相衬的成熟。他转而问道,“等会就得给家里打电话了,一个星期不回去,他们还不得疯?” 凌二不慌不忙的道,“找个理由呗。” “什么理由?”有这小子在,他也懒得动脑筋了。 “其实证券市场受政策面的影响很大,之前也有国库券交易,不过全是在黑市流通,从利率看,百元券五年期至少有70块钱,但是实际上不止,要知道黑市上是以五十六十,甚至更低的价格收购过来的,八五年的券,已经满两年了,等到90年七月份,就能兑付了。 所以越往后,国库券的价格越高。“凌二不吝啬给他普及一点常识,“国家开放国库券市场化的同时,也在打击黑市。 而且,黄牛也在打击的范围之内,国库券开放转让市场开始的一阶段,黄牛是被限制的,外地身份证每日限额交易200元。” “不能蹲监吧?”王刚的心悬了起来。 “能不能抓重点?”凌二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感觉全白说了。 “我明白你意思,就是跟他们说,政策有限制,一次性兑换不完,要至少一周才能兑换完。”王刚摆摆手道,“这话好说,就是不能有什么风险吧?” 凌二道,“风险肯定是有的,哪里有没有风险的生意,你放心吧,到时候全部我出面,我还是未成年,又不能怎么样我,顶多教育一下,不会牵扯到你,你只要跟在我后面,确保财物安全,那就可以了。” 此时还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但是有《民法通则》啊,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有事情,得监护人扛着。 他不介意坑爹。 王刚夹了一筷子鱼,大口吐了刺,然后道,“那就按照你这么说的办。” 商量好后,两人大快朵颐,没浪费,别说骨头渣子,就连汤水都被俩人刮干净泡饭吃了。 饭店老板来收拾碗筷,对着两人的身后啐了一口,“饿死鬼投胎。” 俩人沿着在宽阔的大马路上顶着大太阳,触目皆是摊贩,走了一会后,王刚按照凌二的交代在小商店打了电话。 “二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咱是外地人,没招,”王刚在电话里大倒苦水,“对,我俩轮番去才卖了四百块钱,二伯,你别急,我们看看能不能花钱雇个本地人,让他给我们卖去。 不过也不好整,我俩都没暂住证,忘记让你给我们开个出差函了。” “嗯,花点钱雇人也行,那你们在那呢?” “在小店打电话呢。” “只要能兑付换就行,时间上不着急,慢慢来,有点责任心,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放心吧,二伯,我肯定圆满完成任务。”王刚挂完电话冲着凌二竖了个大拇指。 然后问,“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凌二付完钱后,出了小商店后道,“时间上有点紧,你怕累不?” “开什么玩笑,赚钱还怕累,那不成傻子了嘛,我和钱没仇,说吧,怎么安排。”王刚跃跃欲试。 凌二道,“我的计划是直接去火车站,咱们到合肥,当天尽量跑个来回,一周下来,一人分个五六千块钱是至少的。” “单趟13个小时,我们跑夜班。”王刚一咬牙道,“行,听你的。” 转而又疑惑道,“去合肥收?” “合肥的国库券价格更低。”凌二是在学杨百万。 王刚现在很信任凌二,甚至懒得问他怎么知道的,还要往前面走,便被凌二拉住道,“我们到前面大路口拦出租车。” 现在口袋有钱,当然是节省时间重要了。 出租车少,打车难,俩人在树底下等了有十来分钟,才有一辆出租车停下来。 “师傅,新客站,多少钱?” 这年头的出租车司机一个月四五千块收入,是配得上空姐的存在,没计价器,收费全看他们心情,所以凌二没急着上车,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十块钱。”司机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梗着脖子打量着两人,只要对方不同意,踩油门就准备走。 “抢钱啊?”王刚先跳脚了,他宁愿走路。 凌二道,“七块钱,走不走?路上你还能拉客。” 司机点点头,“八块钱,行就上。” “走。”凌二拉开后座门,上王刚先上,然后自己也跟着坐在了后排。 17、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昨晚没睡好,上车后犯困,加上一点酒意,躺倒在车上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最后还是被王刚喊醒的。 揉揉眼睛从车上下来,崭新的火车站矗立在眼前。 王刚要往售票大厅挤,凌二拉住他指了指不时在广场晃荡的几个人,笑着道,“排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咱们要的是效率,找黄牛。” 一个中年人靠在广场的栏杆上,打量着从售票大厅出来的人,有垂头丧气的,立马过去攀谈,嘘寒问暖,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沓票,在对方面前晃来晃去。 凌二等那个中年人和旁边的一个妇女攀谈完,便走过去道,“去合肥的有没有?” “几个人?”中年人黑黑瘦瘦,个子不高,抱着胳膊看看凌二,又看看他身后的王刚。 凌二道,“两个人。” “150。”中年人道。 “80,”凌二作势就要掏钱,“行的话,不磨蹭。” 自从1955年后,铁路就没涨过价,票价很低,让票贩子得了便宜。 “至少100,我不能白忙活,实话跟你说,一天只有一列,要买赶紧的,”中年人有恃无恐的道,“你要是不要,回头就没了。” “行。”凌二点了钞票出来,只等着对方拿票出来,一手交钱,一手交票,两清。 “在这里等我一下,马上就来。”中年人小跑近售票厅,和一个正在向排队旅客兜售的票贩子拉了出来,两人小声说了一句。 然后小跑回来,递给了凌二两张票。 凌二把钱递过去,接过票,也不疑有假票。 开什么国际玩笑,要是有这个印刷造假的水平,一辈子吃喝不愁了,还做什么票贩子! 所以,这年头造假的少,不是他们淳朴,也不是诚实,仅仅是因为他们无能。 一旦坏人们尝到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甜头,才是大家抱怨“世风日下”与“人心不古”的时候。 火车是三点出发,还有一个多小时的空挡,凌二对王刚道,“走,咱们去附近买两件衣服。” 王刚没反对,反正是受够别人落在自己身上的那异样的眼光了,凌二不说,他也有这个想法了。 翻过一条马路,左右两边除了商店,还有不少的路边摊,凌二瞅中一家卖服装的,先选了一条蓝色水洗牛仔,丢给王刚,接过他手里的包,“你试试。” 王刚道,“这哪里有地方试?” 旁边人来人往,众目睽睽之下,他可不好意思。 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她指着两个衣架的缝隙道,“你进里面,大男人,谁稀罕瞅啊。” 凌二也笑着催促道,“快点,真没人看。” 王刚这才扭扭捏捏的走到了里面,快速的脱裤子穿裤子,用手提溜着裆问,“怎么样?” 凌二笑着道,“就这件了。” 然后又丢给他一件花格子衬衫。 “太花了。”王刚不想试。 “你试试再说。”凌二也给自己找了一件牛仔裤,至于最潮流的喇叭裤,瞅都没瞅,又选了一件白色短袖衫,没避讳人,当众换上了,整理下衣领,对老板道,“大姐,给我个腰带,黑色的。” 束上腰带,把衣服下摆塞进去,再低头看看脚上的球鞋,一只脚踩着另一只脚的脚后跟,直接给蹬掉。 老板有眼里色,送过来一双白色的板鞋,放到他脚底下,笑着道,“配的很。” 凌二光着脚踩在鞋面上,笑着问,“有袜子吗,给我一双。” “有,纯棉的。”老板又麻溜的递给他一双灰色袜子。 凌二穿上袜子和鞋,在地上狠劲的跺上两脚,满意的很,又帮着王刚找了双皮鞋。 王刚浑身焕然一新,但是他却感觉不自在,不自信的问,“这样可以吗?” 凌二走过去拍拍他后背道,“抬头挺胸,精神气拿出来。” 王刚一下子站着的直,对着围着他转圈的凌二问,“到底怎么样?” “你没看刚才小姑娘看你眼神啊,当然可以了。”凌二笑着对老板娘道,“大姐,多少钱,我全包了,先说好了,我不还价,不满意我直接走人,顶多也就把袜子拿着。” “你这小伙子说的,好像我要故意收你贵似得,你老姐姐我是实在人,不搞虚的,”老板笑呵呵的道,“两件衬衫,两双鞋子,两条裤子,你看看那个牌子,法国名牌,这些东西在商场里,你没五六千块钱,拿不下来的咧。” “五六千?”王刚作势就要脱衣服。 老板娘道,“哎呀,老板,你别这么着急,听我说完。” 王刚看看凌二。 凌二道,“大姐,你要是这么唠嗑,没朋友,你赶紧的说个价。” 老板道,“这些全拿着,450,袜子送你们,交个朋友,以后你们多照顾我生意。” “大姐,你看我浑身上下像拿的出来四百块钱的人吗?”凌二叹口气道,“100块钱,我还能拿的出来,对不住,大姐,超出预算了,超的太多了。” “俩条牛仔裤都不止一百了。”老板突然又变得强硬起来,“我拿货都拿不出来这个价,小弟,你要是诚心买,给350也可以。” “我真没时间和你多说了,120,多一块钱我都没有。”凌二寸步不让,“不行,我就走了啊。” 脱掉衬衫,把自己的旧衣服穿上,刚系上扣子,却听见老板道,“哎呀,小弟,行了,行了,大姐也不多说了,130,全拿走。” 一副肉痛的样子。 “谢了。”凌二付完钱,把自己的旧衣服聚拢到一边,笑着道,“大姐,麻烦帮我扔了。” 换了一身新衣服,俩人走路都带风。 “怎么样?怎么样?”王刚跟螃蟹似得,跨着大步,左右摇摆。 凌二笑着道,“找个媳妇是没问题了。” 看看售票厅的时钟,接近发车时间了,俩人又手忙脚乱的挤上了火车,抵达合肥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 下火车后,便在附近的旅店住了一晚。 第二天,当王刚问凌二去哪里买国库券的时候,他有点懵。 当初看关于杨百万的发家新闻的时候,他只知道一个大概,反正到银行买证券就对了,具体哪个银行,哪个支行,谁清楚呢? ps:纳尼....居然掉收藏?笑哭.... 18、生当作人杰 杨百万,原名叫杨怀定,号称“中国第一股民”,原铁合金厂职工,就是依靠在1988年从事国库券买卖赚取其人生第一桶金而成名的,随后成为上海滩第一批证券投资大户。 凌二有意无意间的听过他的很多故事。 但是关键在于细节,却偏偏什么都不知道。 这挺着恼的。 他沿着大马路走,看到前面有一所工商银行,便信步走进去,在窗口问了句,“有国库券没有?” “你要买国库券啊?”一个女业务员从打开安全门,从里面走出来,看向王刚。 凌二被忽视了,也表示很无奈。 “是啊。”王刚道,“你们85年百元券是什么价位。” “你们要多少?”女业务员个子高挑,两只手叠在身前笑着问。 王刚道,“接近二万块吧。” 在女业务员犹豫间,凌二把包放在柜台上打开纽扣,露出来里面的钞票。 “今天的挂牌价是98。”女孩子笑着道。 凌二把包一收,对着王刚道,“走了。” “稍微等一下。”女孩子喊住已经走到门口的两个人,等两个人回过头笑着道,“如果你们确定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们申请一下,价格会更低。” 凌二道,“跟你们领导确认下,八十块,你们行里的所有国库券我包了。” 女业务员道,“我们这里可是有二十万。” 凌二道,“那我就分批买就是了。” 女业务员有点发愣,王刚不说话,光是凌二说,这一大一小,到底谁做主? “没听见啊,再磨蹭我们就走了。”王刚不耐烦了。 “你稍微等一下。”女业务员又匆忙跑进银行的办公室里,不一会儿,又请凌二两个人上二楼。 等两人坐下后,又再次确认道,“你们确定要?” 凌二道,“当然要,只要价格合适。” 女业务员道,“80是不可能的,我们确实有一批国库券是上级给我们的购进任务,当日开盘价94元,如果你确定要,90可以给你。” “谢谢,成交。”凌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价格,没有太失望,毕竟也只是试探一下。 给我钱,拿到国库券,一切交割的很顺利,顺利的超乎凌二想象。 两个人马不停蹄,连忙赶到火车站。 合肥火车站建于三十年代,有点年头,一个字旧,两个字破旧。 放在以后看,也就顶多是一个县级市火车站的水平。 这一次运气比较好,窗口人比较好,干脆排队买票了。 买完票上车,又是漫长的十三个小时,抵达浦江新客站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二点钟。 到达地方,找了个出租车,直接坐到静安寺,然后在附近找了住处。 两个人用开水泡着下午买的饼吃,王刚一边吃一边道,“一来一回两天啊。” “是啊,我也在想呢,要不这样,我们明天去周边城市看看,哪怕只有十块钱的差钱,这也比跑合肥强。”凌二道,”比如杭州、南京、金华、嘉兴、绍兴,咱们都可以当天跑个来回。” 他没有必要非学杨百万。 王刚道,“那到底去哪里?” 呼噜呼噜,泡饼子的水也喝的干净。 凌二道,“明天再说吧,能买到哪里的票就去哪里。” “行,听你的。”今天再次不费吹灰之力挣了三千多块,王刚对凌二越来越信服了。 第二天一早,刷牙洗脸,吃饭,直接走路去了证券营业部。 营业部还没开门,前面已经排成三排,十五六个人。 凌二在前面排队,门一打开,便跟着队伍进去,办好交割,拿到钱,直奔火车站。 黄牛手里一把火车票,凌二挑了一张距离近,时间也差不多的目的地。 宁波。 中国东南沿海著名的城市,商业活动有着悠久的历史。 自晚唐、五代至两宋、元,繁荣的好景持续了好几个世纪。 一直是古代四大港口之一。 1979年6月1日,宁波港正式对外开放。 这意味着外籍轮船可以出入宁波港,世界各地货物可以通过宁波港往来运输。 曾经作为“五口通商“口岸的宁波港,从这一刻起重新崛起。 “比省城都强。”王刚发自内心的说。 “废话。”凌二白了他一眼,中西部城市,完全没有这种经济活力,还是死水一片。 火车站门口有摩托车拉客,凌二谈好价格,坐上去往市中心去。 按照在合肥的操作,俩人往银行打听。 先去的是工行,结果人家报价是102,凌二考虑也没考虑,扭头就走。 一连找了三家支行,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最后在一家建行的支行找到了令俩人比较满意的数额,百元券92元。 当即所有的现金都买了国库券,买完后,当即返程。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兴奋,这就实现了两个人当日往返的计划。 一天下来,一个人能分一千四五百块! 这还是个人均年收入一两百的年头。 有了钱,两个人都敢住一晚上二十几块的宾馆了,有两张大床,终于不再挤着睡了。 王刚洗完澡,美滋滋的躺在大床上,一边啃苹果一边道,“我想好了,回去我就不在邮局干了,先挣上几万块钱,躺着睡觉,也饿不死了。” 有了几万块钱,光是躺着吃利息,也比工资高。 仔细一想,这小日子,简直是潇潇洒洒。 凌二坐在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本子在那算账,听见他这样说,转回头道,“银行利息大概是五个点到八个点左右,前几天看报纸,说有的地方还有十几个点的,但是,你得看通胀,就是这个物价涨幅,现在涨的很厉害。 我这么跟你说吧,现在几万块钱算钱,进入21世纪,你这点钱,也就够给孩子交上两年学费吧。” “你这么说也太夸张了吧,什么叫只够交学费?”王刚有点不信这话。 凌二道,“你不上班我支持你,但是你说你不挣钱,只指望存几万块钱吃老本,那是不可能的,说实话,你现在有摩托车了,你就不想着买轿车了?” “那谁买得起,一辆普桑二十来万呢。”王刚摇摇头道。 凌二笑着道,“做人呢,最重要的的是志气,咱们挣几十块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现在会一下子挣到几千块?” 王刚道,“你自己说的,国库券异地差价,顶多做半年,我这不就寻思这半年内挣个几万块钱嘛,没有其它行业能像这么好赚的了。” 凌二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机会。” “还有比倒腾国库券更赚钱的事情?”王刚不敢置信。 “以后看情况吧。”凌二不置可否。他和王刚现在只是合作伙伴,不是朋友,他不想说的的太多。 19、年华初冠带 接下来日子里,两人就是在浦江和宁波之间往返,银行已经把他们视为大客户,连休息日也不休息了,只要两个人来,必定有专门的人来招待。 跑的越勤快,赚的越多,赚的钱继续生钱。 最后一趟,从宁波回来在证券营业部交割完,本金已经翻到36000多块。 他们已经出来一个星期了。 两个人都舍不得回去,一天挣个几千块钱跟玩似得,但是没办法,必须回去了,这是信誉问题。 在一处旅馆里,开始算账,先算出王科长等人应得的14805,再拿出来凌二应得的的1545,王刚再拿出945,还剩下一万九千多块钱。 “我拿八千,剩下你的。”王刚道。 “说好平分的。”凌二推辞道。 王刚道,“我是喜欢钱,可是我不贪心,没你的话,我一毛钱拿不着。” 不由分说,把大部分钱都给了凌二,自己只装了自己的八千块钱。 凌二道,“公平一点好。” 王刚道,“你做的多,你拿的多,这才叫公平。” “好吧。”通过这句话,凌二觉得他是认真的。 凌二去商场买了三块广州产的手表,全钢机械表,统共才60块钱,至于一旁的上海牌,他舍不得,一块就要九十块钱。 其中的一块表送给了王刚,王刚笑着接了,稀罕的很。 从合肥火车站下车,凌二找了农行,办了一张存折,除了身上留下的三百块钱,剩下的全部存到了银行里。 王刚有样学样,也办了个存折。 省城的汽车到达镇上的时候,太阳已经西落。 王刚道,“你在我家坐一会,我先把钱送给我二伯那边,回头我骑摩托车送你。” 现在任务完成了,不是属于他的的钱,在他这里多放一分钟,他都觉得烦躁。 “行。”天气热,凌二也懒得走动,王家也是在镇上,父母都是粮站职工,对凌二也只是客气的招呼了两句,连杯茶也没泡。 他不以为意。 王刚从他二伯那边回来,凌二上了摩托车的后座。 摩托车骑得很快,凌二这才感受到丝丝凉意。 家里大门是锁着的,他找不到一个人,先去了奶奶那边,老五正坐在门口的席子上玩空瓶子,看到他过来,张开手就要抱。 “给你的。”凌二从口袋里掏出来两个糖,“正宗的大白兔。” 奶奶看到凌二回来,并没有多么高兴,摸摸他湿漉漉的衬衫道,“哪来的啊?” 由不得她不多疑谨慎。 凌二道,“我这几天跟王季华家儿子,就是那个邮局工作的王刚,我们一起去的浦江,挣了点钱,没偷没抢,你要是不放心,自己去王家问。” “粮站王季华?”老太太依然不怎么信。 凌二道,“我什么人你还能不清楚,大姐和老三他们呢?” 初中都已经放假了,他还没看到老三人。 奶奶道,“老三在水渠那边呢,老大估计去锄草了。” “那我去拿钥匙。”凌二往河坡那边过去。 凌三面前的水桶满满的全是龙虾,对凌二道,“我每天下午放学,随便搞搞能赚个几块钱。” “回家了,别弄了,这么热。”这么点钱,凌二已经看不上了,拎上水桶,拿着钥匙,招呼凌三走人,“去把老五抱回来。” 凌一离多远就发现自己家烟囱冒烟了。 不过闻到炖肉的香味后,就有点感觉不对劲。 老四搬了把椅子,在门口的杨树底下写作业,旁边是在拿棍子搅拌泥巴的老五。 “你死人啊。”大姐训斥了下老四,把老五手里的棍子给扔了。 老四道,“她又不听我的,一搞就哭。大哥回来了。” 厨房的油烟直窜,光着膀子的凌二拿着铲子在锅里翻炒,不一会儿,一盘咸肉炒肉出锅。 大姐洗了一把脸,接手凌二的工作,只是随意问了几句,没说其它的。 饭桌上五个菜,有鱼有肉,都是凌二从省城买的。 吃好饭,大姐喊凌二,一边刷碗,一边低声问,“到底什么情况?” 凌二笑着道,“能有什么情况,你兄弟我发财了呗,你要是不放心,明天邮电局的王刚来,你问他。这钱你拿着,都是我这阶段赚的。” “怎么会这么多?”大姐没仔细算,但是粗略一看,也有两百多块,“你才多大,什么好事能摊到你头上?” 凌二知道要是不解释清楚,估计大姐还会不依不挠,想了想道,“跟你说实话,这几天我遇到机会了,我赚的远远不止这些,行了,别多想,真没干犯法事情。我实际是给刘广兴,还有王刚二伯,土管所的王季军他们跑腿,知道什么叫国库券吧? 我们这旮旯兑换不了,得去浦江,我就代他们跑一趟腿,赚个抽成。” “真的?”大姐依然半信半疑。 凌二道,“你说吧,这几个人你有谁不认识吧,你一问不就清楚了吗,我这趟回来,也就顶多休息明天下午就走,我过两天还得走。 很多人手里都有这个券,我就收过来,然后倒手卖掉,从中间吃个差钱。” 大姐道,“倒卖?不出事情?” 凌二道,“你别一天到晚瞎寻思,我再怎么折腾,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我负责挣钱,你负责把家里管好就行了。 哦,对了,我跟你商量个事情,家里的地,你要不给大伯、二伯他们种吧。” “然后一家子喝西北风?”大姐道,“别挣点钱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凌二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中考成绩出来后,填志愿肯定是市一中,我意思是咱们全家搬市里去,老三、老四全到市里上学,你到时候把老五照顾好就行。” 见大姐还在犹豫,便把手贴身放在屁股口袋的存折递上去。 “这么多?”大姐也吓了一跳。 接近有一万三千多块钱呢。 凌二道,“这是我做生意本钱,钱生钱很快的,你们不用担心我养不起你们的,行了,就这么定了,我明天下午就走,家里事情你安排好。” “到时候再说。”大姐连镇子都没出过,更何况是市里。 20、盘盘上绝顶 她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上的最东边,那边有个孵坊,本地人都念焐房。 她把手里的存折又还给弟弟。 “怎么样,这回信了吧?不愁没钱,一起到市里,买套房子,大家住一起,家里的地能挣几个钱你心里有数,”水费、农业税、三提五统、种子化肥这些一去,基本没剩下多少赚头,凌二笑着道,“老三也大了,再不济,让他在家看孩子,咱俩就是去工地做小工,也比在家里种田挣得多。” 后路都替姐姐想好了,省的她瞻前顾后。 “那真把地扔了?”大姐问。 “哪怕为了咱们几个读书,你也得扔,第一是外地教学质量更好,第二还是收入问题,你也不想想,靠种地收入,怎么可能供我们四个读书吃喝,”凌二很是无所谓的道,“地全扔了最好,一毛钱课租不要,只要帮咱把提留款给交掉就行。” 这年头想抛荒都抛不了,必须有接手的,否则哪怕不种地,也得照样交税。 大姐道,“那吃喝都得花钱买。” 凌二道,“那就等油菜下来,要一桶油吧,其它的不要了。” 大姐道,“田我直接给爷奶,随便她们怎么安排了,给就要,不给就拉倒。” 她算同意了弟弟的意见。 事实上,哪怕弟弟不说,她也准备外出打工,至于弟弟妹妹也只能靠爷奶带着了,不然她们这日子是过不去的。 吃好晚饭,凌二把手表给了老三一只,自然把老三高兴坏了,老四羡慕的瘪瘪嘴,凌老二偏心的没边了。 凌家的育秧田的秧苗已经有小腿肚子高,再过俩月就可以拔秧了。 太阳底下,望着绿油油的秧苗,凌一实在是舍不得给别人。 “你大伯和二伯给你稻种和化肥钱。”爷爷凌安民道。 凌一道,“没事。” 她老子兄弟姐妹七个,她老子排行老六。 她有三个伯伯,三个姑姑,大姑、二姑姑嫁在外村,老姑在市里的卫生院,端公家饭碗,老叔在外地当兵,已经是军官,不可能回来了。 所以,现在能捡她这点地的也只有大伯和二伯了。 “不能什么都听小二孩的意见。”几个孩子都去市里,凌安民很不放心。 凌一道,“没事,到时候实在不行,我出去也能找点活。” 其实凌二和凌三、凌四都不小了,都不怎么样让人操心,也就凌五麻烦一点,算计清楚以后,她发现日子也不是那么难过。 中午的时候,王刚先去了刘广兴家,然后把摩托车停在了凌家的门口。 他做好了停薪留职,既然和凌二分开单做,就另外需要找帮手,他准备把他在乡下的两个老表给带着了,一人一个月给个60块钱工资,包吃住,他们都能欢喜的上天。 “你不能就你一个人吧?”他问凌二。 凌二道,“我看情况。” 他已经跟黄国玉和黄志强说过了,至于俩人来不来,那就看他们自己了。 黄国玉是舍不下脸面跟个半大孩子混,黄志强是被老娘管得紧。 至于几个亲戚,他没去找,亲戚间谈钱太伤感情。 王刚道,“你一个人也不打紧,反正到时候咱们也是一起的。” “我不准备从银行手里拿券了。”凌二淡淡的道,“人手多一点,我们可以往厂区和宿舍区收购国库券,五十六十块就能收,里面的差价就有四五十了。” “这倒是也是。”王刚同意凌二的说法。 等到两点钟,凌二还没看到那叔侄俩过来,也就不决定再等了。 正要走,看着他堂哥凌龙抱着小五过来。 凌龙把小丫头交给凌二道,“尿裤子了,要换了。” “老三,你给换了。”凌二扒了小丫头的裤子,让老三给穿干净衣服。 凌龙问,“你们干嘛去?” 他不知道凌二怎么和邮电局的王刚厮混在一起了。 凌二道,“你在家有事没事做?没事就跟我出去转转,赚点零花钱。” 凌龙是他二伯家的,二十来岁,刚退伍回来,堂兄弟俩处的还算不错,对他也很照顾,但他二伯母那人吧,不容易打交道。 所以,对凌二来说,那一家子,他都是尽量躲着。 这次去浦江,他原本是没打算招呼凌龙去的。 但是现在突然看到凌龙,他又起了恻隐之心。 他上高中的时候,凌龙是经常背着二伯母给他塞钱的,那会凌龙还没去浦江打工,根本挣不多。 后来,他创业、结婚、直到出车祸,他这位堂哥都是帮着忙前忙后。 关键凌龙自己条件也不好,娶妻不贤,半路上分道扬镳,一个人拉扯俩孩子,也是不容易。 猛然想起来,他凌老二欠人家的。 “怎么赚?”凌龙起了点兴趣,他只听爷说凌二在帮人跑腿。 “回家拿身份证,包两件衣服,现在就走。”凌二知道他什么性子,退伍回来后,跟丢了魂似得,窝在乡里无所适从,早就恨不得逃离了。 王刚从口袋里点出来五十来块钱给凌龙,催促道,“快点吧,回家跟你妈说,丢不了你,丢了去我家找。” “行,”凌龙接过钱就跑,跑到一半,还不忘回头喊,“等着我,很快的。” 他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不过身后跟着的他老子凌代善。 “二伯,你今个没去窑厂啊。”凌二笑着招呼了一下,其实对二伯他也没什么恶感,只是亲不起来罢了。 “你们去浦江啊?”凌代善问的是凌二,眼神飘向的是王刚。 王刚道,“丢不了,他自己愿意干多长时间就干多长时间,活不重,就是每天坐车累。” 要不是看在凌二的面子上,乡里的人他是压根不愿意正眼瞧一眼的,哪怕是送邮件,他也只送镇上有数的那么几家,剩下的,全靠他们自取。 “那就听你王刚大哥的。”凌代善口袋还揣着王刚给儿子的五十块钱,看王刚不耐烦,也就不敢再多问,只得好好交代儿子几句。 王刚发动开摩托车,凌二坐在中间,凌龙坐在最后面,三个人挤在一起往镇上去。 凌二哥俩在桥头下车,等着王刚先把摩托车送回家。 王刚把他的两个老表也带着了,一个叫邱绍亮,另一个叫邱绍杰,都是三十来岁,老实巴交的庄家汉子,个头都很高,非常壮实。 到达省城火车站,凌二决定不白跑,在凌龙和邱家兄弟的目瞪口呆中取了一万二千多现金,就近找了一家工行,以95元的价格,伙同王刚一起吃进了二万多的国库券。 然后再接着坐火车抵达浦江。 1985年券已经跌到了105元。 对本来准备大干一场的王龙的打击很大,不需要凌二多劝,他也明白,必须深入企业厂区收购才有赚头。 21、攘外必先安内 当天中午,他没急着拾掇凌二去宁波,而是掏钱先把两个老表打扮了一番,从内裤到裤子,全是崭新的,就连凌龙也跟得了一件牛仔裤。 然后中午,又掏钱,请大家下了馆子,五花肉管够,敞开了吃。 邱绍亮和邱绍杰大口大口的吃着,一块一指长、一掌后的大肉,一口一个,一点儿也不含糊。 凌龙吃的稍微含蓄一点,一直以为他和堂弟一样是给王刚打工的的呢,现在才明白,他的老板是他的堂弟。 他来蹭吃蹭喝,还是沾堂弟光呢,所以还是注意点形象,不招人烦为好。 最关键的是他心里有事,堂弟这帮子人在搞投机倒把呢,他有点忧心。 “该吃就吃,吃饱了下午有事情呢。刚哥不是外人,不用那么客气的。”凌二好像明白他的心思似得,转而又低声道,“有什么事,回头咱哥俩再细说。” 王刚跟着道,“对啊,别跟我客气,要是拿你当外人,就不喊你过来了,多吃点饭,吃点菜。想喝酒了,咱们就等晚上事情忙活好了再喝。” 凌龙道,“谢谢刚哥。” 也跟着一连扒了两口饭。 吃好饭后,凌二买了四包红双喜,等他们下楼,四个老烟鬼一人丢了一包。 围坐在路边的花坛边上,凌二在他们腾云驾雾的时候开口道,“你们搞明白我们是怎么赚钱的没有?” 望向的是邱家兄弟和凌龙。 邱绍亮嗓子眼有油水,抽烟都舒服,长长吐了个烟圈后笑着道,“昨个到现在我是看明白了,就是倒差价,比如咱们省城的券便宜,浦江的贵。有本钱就都能做。” 凌龙道,“是有胆量的才能做。” 上午陪着堂弟等人在证券营业部溜达一圈,发现聪明人还是极其多的,但是有胆量的人也不少。 凌二道,“是这么回事,这年头从来不缺少聪明人,做的也不少,说实话,大家做的都胆战心惊,但是想挣钱,就不能瞻前顾后。 很多新生事物,法律没有允许,但是也没有禁止。 芜湖的年傻子大家也知道了,闹那么大,最后也屁事没有。” 他和王刚高估了三个人见钱眼开的贪婪,三个人喜欢钱不假,但是这份贪婪还是没有超越他们的胆量。 早知如此,来之前就应该说清楚的。 王刚道,“你们考虑好,不行我现在就送你们去火车站,给你们买票回家。这趟也不让你们白跑,一人给你们二十块钱,就当浦江一日游。” 邱家兄弟对视一眼,毫不犹豫的摇摇头,邱绍杰道,“老表,就一句话,开学你大侄女要读高二了,你让我挣到学费钱就行。” 王刚笑着道,“那太没问题了。” 孩子学费可不止开始商量好的那点工资了。 凌龙对凌二道,“我无所谓,像你说的,再差也不能比现在差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我也是这个意思。”邱绍亮跟着道,“怕个老卵,再不挣钱娶个媳妇,我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凌二摊摊手道,“这是达成一致意见了?” 邱家兄弟点点头。 凌龙道,“你是我弟,我肯定跟你一条心,有什么事哥担着,不能让你一个人冲锋陷阵,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他理解弟弟,他叔叔婶婶不靠谱,一家子全靠大妹和弟弟撑着,大妹毕竟是女孩子,力有不逮,如果凌二再不好强一点,这家是真完了。 凌二欣慰的拍拍他肩膀道,“有弟弟有口吃的,少不了你的。” 做好各自的思想工作后,凌二带着大家打车往闵行的客运中心去,然后转乘到金山卫。 王刚以凌二为主心骨,也不问三七二十一,跟着走就是了。 至于邱家兄弟和凌龙自不必说。 凌二想的很清楚,浦江是中国最大的经济城市,浦江经济区是中国最富庶的地区。 在改革开放的前期,它的经济总量占全国工业总产值的九分之一,财政收入占全国六分之一,外贸出口总额占全国三分之一,工业消费品的调出量占全国一半,港口吞吐量占全国口岸吞吐量的40%。 所以,凌二不想再舍近求远,论国库券的数量,没有比浦江地区更多的了。 从金山卫石油石化区,到吴泾化工区、闵行机电工业区,再到松江轻工业和机床工业区,对凌二来说,全部是机会。 金山卫是他的第一站。 金山卫是本世纪七十年代随着石油化工总厂的建设而迅速发展起来的新兴工业城镇,是石油化工工业的重要基地。 一座海滩上建起来的卫星城镇,距离市区有七十多公里。 严格来说,和市区说的是两种不同的方言,真正哪种代表着正宗的浦江话,还是政治和经济地位说了算。 正如广州人的口音光明正大的代表了正宗的粤语,代表了全广东人的说话方式,不管广府、客家、雷州、潮汕人心里怎么mmp都不管用。 下汽车后,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 在石化总厂的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后,凌二让其他人休息,只带着王刚出门。 王刚问,“咱们不能直接在人家厂门口挂牌子收购吧?” 凌二道,“当然不能了,人家保卫科肯定要扭送你去公安局。” 旁边有一家露天台球室,三三两两的穿着工作服的人在里面打台球,都是带彩头的,好像还不小。 凌二买了瓶汽水,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观看。 “走。”凌二招呼王刚一声,跟上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年轻人穿着石化厂的制服,经过石化厂的大门,在绕过一圈围墙后,看左右无人,正要翻墙过去,却听见了一声重重的咳嗽声。 站在他身后的是凌二和王刚。 “有事?”他睨视着两个人。 凌二道,“兄弟,不用紧张,我们只是路过,你继续,当我们不存在。” “有什么招放出来,”凌二越是这么说,他反而越紧张,“到底什么意思吧?你是哪里的?” 单纯看凌二等人的穿着打扮,他瞧不出什么。 22、能使地上流钱神 “唉,这个社会啊,人与人之间的互信程度怎么这么低呢?”凌二没搭理那个年轻人,而是气愤地看向王刚道,“现在的年轻人,这么多疑,我心都是哇凉哇凉的。” 王刚笑着道,“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信任。” 觉着凌二说的有趣,自己还是个毛小子呢。 “喂,你俩别唱双簧,有什么事,尽管说。”年轻人不耐烦了,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凌二笑着道,“我看你运气不好,台球室里牌桌输,台球也输了不少钱啊,怕你想不开,这不就来关心一下吗?” “兄弟,我很好,得,你们喜欢在这站着,就在这站着吧。”年轻人转身就要走,却突然从墙里面传来一阵呱呱声。 他烦躁的止住步。 凌二笑着道,“这附近真古怪,连个水塘都没有,是从哪里传来青蛙声的?” 王刚跟着逗趣道,“也许是旱蛙呢。” 年轻人脸上一窘,恶狠狠的道,“你们可别没事找事!” 凌二疑惑的看向王刚道,“他是在威胁我们吗?” 王刚点点头道,“好像是这个意思。” “喂,胡伟,人呢?”墙里面的人终于耐不住性子,一个土肥圆的大脑袋的从墙上露出来,看到凌二俩人,下意识想缩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凌二朝他挥挥手道,“大兄弟,你咋这么突出呢?下来我们唠个几块钱的嗑。” 叫胡伟的年轻人朝着土肥圆使了个眼色,土肥圆的两只脚先搭在墙头上,然后两只手扒着,嘭嗵一声,跳下来,地上的灰尘直冒。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先是对凌二不屑的瞅了眼后,走到王刚面前,居高临下的瞪着他。 王刚一步未退,毫不示弱的挺起身板,他也不是泥巴捏的。 他表面上看起来瘦弱干巴,可浑身有力气,本就是镇上有名的刺头,真论干仗,他也不服软。 他自己以一敌二有点困难,但是跑路没问题。他就担心凌二,小胳膊小腿,真闹起来矛盾,能跑得了吗? 凌二把王刚口袋的烟掏出来,先给叫胡伟的年轻人一根,然后又给土肥圆一根,笑着道,“淡定,淡定,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能理解你们二位,这是把单位的废品做合理回收,合理利用。 当然,自己付出了劳动,有付出就要有收获,这个很正常嘛。” 从进台球室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观察起这个叫胡伟的年轻人,自己抽中华烟还不算,还毫不吝啬的朝着周围的人散了一圈。 在旁边的牌桌上,押了几把牌,输了大概有十几块钱。 后来球桌上连续输了两局,统共五块钱,眉头也没皱。 别说胡伟只是个普通工人,就是厂里的领导,也禁不住这么输啊,而且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真是把厂子当成自己家里的矿了。 胡伟把烟衔在嘴巴里,昂着头问,“你要怎么样,直接说吧?” 凌二道,“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做个朋友,因为吧,我们有共同的追求?” “共同的追求?”胡伟不解。 “追求富裕。”凌二笑着道,“我们在通往致富的道路上都迈进了坚实的一步。” 胡伟道,“我这里有废钢,废铁,你给什么价?行的话,我全给你。” “误会了。”凌二直接被当做了废品贩子,他笑着道,“我喊你胡哥吧,不是小弟我低看你,就你这担惊受怕的,搞这些真挣不着钱。” 胡伟道,“你年龄不大,胆子倒是不小啊,实话跟你说,能弄点废品已经是不错了,你还想直接弄崭新的啊?” “不是这个意思,我压根对新的,旧的都不敢兴趣。”凌二看看手腕上的手表,笑着道,“兄弟,你要是愿意,咱们找个地方喝两盅,我请客,绝对是发财门路,还不需要你担风险。” “天下有这种好事?”胡伟不屑的道。 “收入至少是你现在的三倍。”凌二道。 “你们不是皖北人?”那个土肥圆问。 凌二道,“是啊。” “那你们不搞废品?”土肥圆又问。 “不是所有皖北人都是收废品的。”接话的是王刚。 胡伟点着烟后道,“那就给你们一个小时,跟着我走。” 说完,转身走在前面。 凌二和王刚俩人跟在他们后面,绕着厂区围墙走了一段路有,穿过一条马路,又接着走了百十米,最后在一个小饭店门口停下。 一箱子啤酒,五六个小炒,几杯酒后,几个人倒是没有了刚才的那么多戒心和防范。 “你说啥事体?逗人玩呢。”胡伟乐了,“国库券能换钱?跟你这么说吧,这个玩意谁家没有个几十块钱的?” 凌二从口袋掏出来一沓钱,打开他摸过来的手,然后笑着道,“兄弟,别着急,只要你能弄得到,有多少我收多少,百元券,我给70。 至于你自己怎么挣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你说话算数?”胡伟随便一估算,凌二的掏出来的那一沓至少有一千块钱。 凌二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时间就是金钱,谁也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那你等着。”胡伟朝着土肥圆耳语了几句,然后土肥圆起身,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拽了个大鸡腿。 胡伟示意凌二等人继续喝。 每人喝完一瓶啤酒后,土肥圆回来了,从口袋掏出来一沓子国库券,有五块,有十块,全部塞进了胡伟的手里。 凌二接过来后,当场点清楚数额,付了150块钱。 王刚拍着胡伟的肩膀道,“兄弟,这次你该放心了吧?还是那句话,有多少,我们收多少。” “带三千,不,五千块钱来这里。”胡伟腾的站起身,边走边回过头喊道,“五点钟。” 凌二看着他的背影,笑着道,“攻下一座桥头堡。” 回到旅馆躺着看电视,近五点钟的时候,他提前到中午的那家小饭店。 胡伟没有失约,不过这一次不止他和土肥圆两个人来的,身后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胖子。 凌二不禁感叹石化的伙食好,这一天见的胖子,比之前一周见的还要多。 “给2800。”凌二让王刚付钱。 “兄弟,明天中午一点钟,还是这里。”胡伟拿到钱,自然激动,现在他终于信了凌二的话,这比他倒腾厂里的废品赚钱。 他是五十块钱收过来的。 这么一个来回,他赚了800块钱,哪怕是和身后的两个人分,也是他拿大头。 何况,凌二向他保证了,金山卫只认他胡伟一个人,更让他吃了定心丸。 “明天见。”出了饭店,凌二和王刚商议一番,决定不在这里停留,直奔市区。 到客运站,终于赶上了最后一班车。 凌二没有和王刚去市区,而是在吴泾就下车了,跟在他身后的是紧紧抱着包的邱绍杰。 王刚负责去市区兑换债券,他要在吴泾待上一晚上,就像在金山卫所做的一样。 普遍撒网,重点捞鱼。 23、无钱鬼揶揄 当晚,他带着邱绍杰找好旅馆后也没有歇着,俩人在化工厂附近开始溜达。 站在黄浦江边上,中英海底吴泾码头尚未开建,只有三三两两的木头堆立在岸边。 他看着邱绍杰抽烟,唏嘘的胡茬子,迎着江风,异常潇洒,他忍住了自己抽烟的冲动。 他告诉自己,这是心理作用,他现在还没有烟瘾。 所以,不碰烟就是对的。 曾吃过这世间的苦,见识过生活的本真。他是成熟的人了,能分辨的清对与错。 “我们去哪里啊?”邱绍杰问。 “等着吧。”黄浦江的不远处是吴泾化工厂的大门。 中国国产化第一套30万吨合成氨和尿素装置曾经在这里投产,是中国十大化工企业之一,整个吴泾镇都是围绕着工厂服务。 这也是他来这里的原因。 一直到九点钟,凌二也没有遇到自己想找的人。 他和邱少杰一人抱着一瓶啤酒,坐在附近的排挡,吃完夜宵,就准备回旅店睡觉。 可是道边两伙人的冲突,引起了他的注意,左手边的三个人,喇叭裤、牛仔裤,穿的不一,上身却都是化工厂的工装。 右手边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山身和下身也是工装,眼毒如凌二,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年轻人脚底下的黑色皮鞋,即使是在不甚明亮的灯光底下,又是油光蹭亮。 只听见领头的穿着喇叭裤的年轻人指着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道,“梁成涛,给你脸不要脸是吧?让你离着肖悦远一点,你没听见啊。” 被称作梁成涛的年轻人道,“金钟,我想和谁走在一起用不着你来干涉吧!讲道理不讲道理了。” “我不讲道理怎么了?”金钟走上前直接推了一把梁成涛。 梁成涛被推的趔趄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你再这样,我将向保卫科举报你的不耻行为。” 他显得非常的气愤。 “是男人不是男人?”金钟脸色一变,随即揶揄道,“跟小学生打架输了报告老师一个样。” “金钟,如果你是男人,就应该和我公平公正的决斗。”梁成涛扫了一眼站在金钟身旁的两个人。 “想削弱我的优势兵力?玩计谋?”金钟得意的道,“我今天不上你的当,告诉你,今天你必须同意我的要求,不然我真揍你。” 梁成涛道,“你敢!”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他还是很紧张的。 双方你退我让,剑拔弩张。 凌二朝着邱邵杰道,“走,是时候展现我们真正的实力了!” 手里的汗衫往身后一甩,光着膀子走上前。 五大三粗的邱邵杰跟在身后壮声势。 “忙呢?”凌二笑呵呵的走上前。 “你好。”看到有人过来,梁成涛是松了一口气。 “你谁啊?”金钟斜着眼睛问。 凌二早就习惯了因为面相小而被轻视,从口袋掏出来一沓厚厚的钞票不自觉的哼唱道,“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凄厉的北风吹过,漫漫的黄沙掠过.... 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 唱得声嘶力竭,如醉如痴。? “会唱《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你就是齐秦啊?”金钟忍不住笑意道,“你哪来的啊?”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凌二忍不住继续唱道。 “不是,你跟齐家是亲戚啊,唱完齐秦唱齐豫?”金钟忍不住笑意道,“不是,我说哥们,咱别闹,你啥事情啊,你该哪哪去,别在这凑热闹啊。” “我往哪里去?”凌二竖起大拇指道,“瞧不出来啊,哥们,哲学家啊,终极三问,拷问到我的灵魂了,这可不是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这种简单问题,我也不知道啊。” “什么三问,五问的,我问你话呢。” 金钟的眼睛一直盯着凌二手上越来月厚实的钞票。 “你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是哲学是终极问题。”梁成涛一本正经的解释道,“人生总归是会遇到这个问题的....” “闭嘴。”金钟终于没了耐心,“知道你是大学生,瞎显摆个什么劲。” 梁成涛昂着头,不再说话。 凌二咳了一声,笑着道,“钟哥是吧,你觉得人活一世,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钱啊。”金钟有理由相信凌二是故意的,他估摸着对方的手里起码有一千多了。 “这话回答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只要有钱,我们就可以在红尘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享人世繁华。”凌二晃了晃手里的钞票,又差点唱出来,笑着道,“可是吧,你俩这好像跑偏了,大好年华,居然浪费在儿女情长上面,太不应该,作为合格社会主义四有青年,应该努力工作,为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做出应有的贡献。 当然,在努力的同时,实现个人价值,多赚钱。” “实在有愧。”梁成涛一下子低下头,红着脸道,“太不像话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努力工作,还是因为没挣到钱。 金钟不以为意的道,“我努力找对象,为社会主义创造一个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有什么问题吗?” 凌二笑着道,“你要是有钱吧,你创造的就是建设者,你要是没钱吧,创造的就是建设者,俗称搬砖工。 “看不出来啊,你年纪不大,嘴巴毒啊。”金钟没好气的道,“我谈个恋爱容易吗,你们都瞎鼓捣。” “金钟同志,我郑重的向你道歉,”梁成涛突然认真的道,“我承认肖悦同志是给我打过饭,缝过衣服但是我向你保证,我跟肖悦同志是清白的。” 金钟突然被梁成涛的态度弄得措手不及,愣了愣神后道,“你对她没动心?” “我决定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工作上。”他拍着胸脯道。 金钟道,“那肖悦要是对你有意思呢?” “啊....我...”一时间,梁成涛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 凌二笑着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先谈钱,至于谈恋爱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先放一放?” 24、世人逐势争奔走 梁成涛道,“小兄弟,我很愿意听你的高见。” “就他?能有什么高见?”金钟不屑的道,“你既然答应我了,就要做到,不然我跟你没完。” “不看我的脸,看它的面子行不行?”凌二不时的甩动手里的钞票以引起二人的注意,笑着道,“旁边是个馆子,要是不上夜班,我就请你们喝酒。” “跟你去,钱能给我?”金钟问。 凌二笑着道,“你能不能拿到钱我不敢保证,但是有一点,菜随便点,酒随便喝。” “茅台也给?”金钟故意顶着问。 一直站着不吭声的邱绍杰嗤笑道,“别说二百来块的茅台,就是四十来块的洋河大曲能买着都算你本事。” 国家放开价格后,名烟名酒涨价凶猛,而且还特别抢手,不是一般人根本没机会买得到。 现在不管买什么,都得抢。 他这两天跟在王刚和凌二两个人身后,俩人都是不差钱的,舍得吃舍得喝,但是想喝好酒,有钱没用,还得有关系。 金钟红着脸道,“哈德门管够吧?” 云烟、中华、金中华、金牡丹也是没指望了。 凌二朝着邱绍杰丢个眼色,邱绍杰从口袋掏出来一包烟扔过去道,“瞧好了,四块半一包的茶花管够。” “那太可以了,”金钟拆开烟,给旁边的两个兄弟一个人一根,然后才给自己点上,舍不得让吐出来的烟圈轻易散了,又一舌头给卷了回去,呻吟着从鼻子冒了出来,哼哼道,“哥们,够意思。” “抱歉,我不抽香烟,抽烟对身体总归是不好得啦。”梁成涛拒绝了邱绍杰递过来的烟。 凌二笑着道,“这附近有熟悉的店没有,我们现在过去,好好吃他一顿?” “走啊。”金钟带着自己的左右哼哈二将走在前面,不时的回过头朝着身后的人吹嘘道,“不跟你们吹牛,这镇上,就没有不认识我金钟的,脸面我还是有一点的。” 走到一家小馆子,拨拉开门帘,对着一个面相清秀,扎着两条漆辫子的女孩子道,“来一锅羊肉汤...” 一边说一边朝着凌二看,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又更大声的道,“红烧鱼头,红烧肉,再来两箱子啤酒,哥不差你那点,尽管上,快点。” 女孩子眨巴着大眼睛道,“金钟,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 “这次给算一起了,哥说话算话。”金钟低声道,“关键时刻拆开台面不好吧?” 女孩子还要说话,却看到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钞票。 “听钟哥的,钟哥怎么说,咱们怎么安排。”凌二大气的往桌面上拍了一百多块钱。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从来没有哪个时代像这个时代一样,财富的魅力得到了最大的彰显,财富的拥有者可以拥有这么大的地位。 也从来没有哪个时代像这个时代一样,明目张胆的把追求物质作为自己的标榜。 “哥,我给你们找包厢。”女孩子笑嘻嘻的在前面领路。 坐下后,几个老烟枪把里面烧的烟雾缭绕,等酒上来,更是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夹着烟,也就喝酒的时候,才舍得把烟放低,顺便弹下烟灰。 菜上来的时候,凌二让他们随便吃,看梁成涛在一旁不动筷子,就笑着道,“动筷子,不要不好意思,认识就是缘分。” 梁成涛同他碰了一杯后道,“无功不受禄,受之有愧。” “对啊,兄弟,有什么尽管说吧,”金钟打个饱嗝后道,“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凌二道,“我是来带领大家实现共同富裕的。” 他没饶舌,把对胡伟等人说过的话重新在眼前这两个人面前说了一遍。 金钟挠头,一时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听起来像是投机倒把,他背后有点发凉。 “我们可以直接去证券营业部交易,为什么要通过你们?”梁成涛一下子抓住了关键。 “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为什么敢把所有的信息都跟你们说?”凌二笃定的道,“因为做这个要有本钱,还得有时间,也许凭借你们在工友中的威信,你们能挪腾个千把块钱的券回来,但是你们没时间,而且说不准中途还会出现什么意外。如果你们交给我,那就简单多了,只管在家数钱就好了。” “我可以找亲戚朋友,让他们代为跑就是了。”梁成涛道。 凌二不屑的道,“你们还得像我这样再和你们亲友解释一遍什么叫国库券,说不定你们亲友不但不会帮忙,还会发动亲戚朋友一起劝你三思而后行。 你说,有这么一帮猪队友,你怎么发财? 说实话,我是看你有文化,钟哥有胆量,才找你们的。” 对于眼前的两个人,他都说不上喜欢,也更说不上讨厌。 金钟表面看仗势欺人,有点不讲道理,其实就是个脑瓜子不灵光的二百五,小错不断,坏事又做不来,没什么大问题值得挑剔。 梁成涛是个斯斯文文的大学生,但是未免古板了一点,同样不讨凌二的喜欢。 金钟琢磨一下道,“风险你担,钱我赚,赚少点倒是也能接受。这事吧,哥做了。” “合作愉快。”凌二很满意的同他碰下杯子,然后眼神望向梁成涛。 梁成涛沉吟了一下,然后道,“抱歉,给我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我明天答复你。” 凌二笑着道,“可以,明天到大港旅馆找我。” “再见。”梁成涛起身走人。 凌二捡起桌上他偷放的二块钱,笑着对金钟道,“你这位同事是实在人啊。” 金钟一边啃着羊骨头,一边含混不清的道,“他是技术部的,和我们生产线的不是一路人。” 凌二问,“感觉你也算不上讨厌他?” “如果他不和我抢女朋友,”金钟顿了顿道,“我感觉他这个人还行,我最喜欢的就是他这种有文化的人了。” 凌二哑然失笑道,“如果是你的女朋友,别人是抢不走的,不是你的,不找这个,也会找那个。” “好像有道理。”金钟挠挠头道,“奶奶个熊,肖悦就是看不上我这个初中生。” 25、千里争看衣锦身 凌二见他真情流露,同情心大增,好生安抚道,“兄弟,我说句不中听的,你今天看她百样好,真追上了,在一棵树上吊死,不等两年,你要发现森林那么大,你肯定后悔的会扇自己耳光子。 多走走,多看看,你会发现更广阔的世界。 你说你喜欢她,现在要是有个类似王祖贤这样的大美女在你面前,还愿意嫁给你,你肯定把什么小月,大月的,忘得一干二净。” “王祖贤能嫁给我?”金钟脖子一梗,打着酒嗝道,“我这人要求不高,肖悦能嫁给我就行。” 凌二道,“不是,我是说长的跟王祖贤差不多的美女。咱们现在吧....” 他用手在空中虚按了一下道,“在这个高度,看到的就这个,如果我们在这个高度...” 他抬下手,顿了顿后道,“到时候,什么都不会入你的眼,你肯定会苦恼,结婚了,孩子这么大了,偏偏这个时候遇到真爱怎么办?” 很多人结婚,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妥协于现实,也没更好的选择了,就这么凑合吧。鱼找鱼虾找虾,捡到篮子就是菜。 等到条件好了,看到长的差不多的,都感觉和自己有缘,是自己的红颜知己,会恼恨自己当年得多眼瞎... 金钟恨声道,“你直接说我没眼光得了呗,我们厂花倒是漂亮,关键我追得上吗?” “不是你追不上,是你配不上。”凌二看他这样子,又突然动气了,毫不客气的打击道,“你有房吗?” “没有。”金钟老实的道,“不过,我们厂子里早晚会分房的。” “自己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分房?猴年马月。”凌二道,“你有车吗?小轿车。” “我们厂子里三千多人,也就厂办几个领导才坐得上小轿车。”金钟动怒了。 凌二道,“桑塔纳,最近刚提过价,也才十一二万左右,我这么跟你说吧,跟兄弟做好了,半年开上小轿车,那都不是梦。 别打岔,听我说完,你说,你要是有房有车,厂花会看不上你吗?” “当然啊。”金钟回答的毫不犹豫,恨声道,“吴立生那王八蛋,就因为有个破进口收音机,天天显摆的不清,跟老子一样初中毕业,还不如老子好看呢。” “厂花和肖悦你选谁?”凌二问。 “嗯...”金钟反而有点为难了。 凌二双手一拍道,“那不就得了,很明显吗,你缺的不是对象,缺的是钱啊。抓紧赚钱。” “赚钱?“金钟冷哼一声道,“说的容易。” “先拿着。”凌二把钱往桌子一拍,立马让金钟这边三个人的眼神直了,他趁机道,“这是定金,我说定了,不管你有多少国库券,我都七十块钱收,我等到明天下午二点钟。” “真给我?”金钟反而酒醒了一点,十分的不确定。 “装起来吧。”凌二大度的道。 “你就不怕我跑了?”金钟把钱拿走手里,仔细的点了一遍后,没急着放进口袋,疑惑的道,“你不能给我下什么套吧?” “你父母是领导?”凌二问。 “不是。” “你家有钱?” “废话。”金钟没好气的道。 “那你有什么值得我下套的。”凌二道,“我这个叫合作诚意金,你要是拿钱不办事,我也无所谓,这点钱对我来说,就是洒洒水而已啦。 损失最大的是你。” “我能有什么损失?”金钟疑惑的问。 “因为将来等你在报纸电视上看到我的名字的时候,你会恼恨的想撞墙自杀,”凌二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现在的我你爱理不理,将来的我你高攀不起。” “噗呲...“金钟一个没忍住,嘴里的啤酒喷了他旁边的小伙伴一脸。 凌二笑着道,“别这么激动啊。” 金钟问,“你到底多大啊?” “16....”凌二这样的实诚人从来不骗人。 金钟咕噜咕噜把半瓶啤酒全喝完了。 他感觉自己受打击了。 “走了。”凌二打了个哈欠。 “喂。”金钟道。 “有事?”凌二问。 “不是喊你,”金钟把脑袋伸到门外,朝着刚才招呼他们的小姑娘喊道,“把钱退给这个老板,这顿饭钟哥请了。” 小姑娘本是不屑,可是看到金钟手里的厚厚一沓票子后,立马跑回柜台,把凌二的钱退了回去。 金钟满意的点点头,他发现凌二说的果真很对,有钱了,自己能飘起来,地位就不一样了。 “明天见。”凌二接过钱,也没客气,摆摆手道,“等你消息哦。” 回去的路上,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邱绍杰道,“太惯着他们了,事还没办呢,这就给钱了。” 凌二笑着道,“金钟和金山卫的那个胡伟可是不一样的。” 邱绍杰道,“都是混子呗,有什么不一样?” 语气中居然带着一丝不屑。 “你膨胀了啊,老邱同志....”凌二大笑。 “呃...”邱绍杰一下子红了脸,金钟和胡伟再不着调,也是端着铁饭碗,吃商品粮的城里人! 与他这样的乡下老农民一比,简直是天上与地下的差别! 他居然看不起他们了? 不知不觉中,他居然被凌二给影响了.... 不,是带歪了。 凌二笑着道,“没事,说实话,咱们要是发展好了,将来肯定比他们强,这点自信我们要有,要不然还混什么混,还不如回家养猪种地得了。 你说的不错,俩人都是混子,可是混子与混子也是有区别的,胡伟是以谋财为主的社会混子,按咱老家话,走哪里都有点场面,你看看他在一毛钱没有的情况下,便收了好几千块钱的国库券,也许是因为人家信任他,也许是他威胁人家,总之,他能做到。 至于金钟,跟学校里的混混是一个级别,主要是虚荣心作祟,其实吧,本质不坏,你看看他这蔫儿吧唧的样子,要是一毛钱本钱没有,你相信他能收几张券? 哎,为了咱们这趟不白跑,先把他撑起来吧。” “那个叫梁成涛的怎么样?”邱绍杰对凌二现在越来越佩服了,这哪里是个孩子! 分明是个人精啊! 合该钱让人家挣! 26、无遮四壁任萧然 凌二笑着道,“正儿八经的知识分子,能力也不错,眼前看是个不坏的人,以后呢,谁知道。” “什么意思?”邱绍杰不解,“什么叫眼前?” 凌二道,“水不试,不知深浅;人不交,不知好坏。没有经历过考验的人,大部分是性格不定性,外界稍微有点变动,心理便容易跟着浮动,说白了,承压能力差或者意志不坚定,很容易变成另外一个人。” 邱绍杰嘟囔道,“那怎么也比胡伟和金钟这种人强吧?” 凌二笑着道,“流氓混混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有文化的流氓做起来恶,对社会的危害会更大。 夏季闷热,他穿不住衣服,再次光起来膀子,反正他年龄小,也没人会告他骚扰。 而且,要是磨磨皮,打个过滤,他还是个成色不错的小鲜肉。 突然,又感到微微凉意,往身上一摸,又望了望深沉的夜色,突然脸被砸疼了。 暴雨说来就来。 “快走!”邱绍杰第一个冲入雨幕中。 凌二紧随跟着在后面跑。 在阵阵轰隆声中,梁成涛站在公交车出口,看着磅礴的雨势,正犹豫间,便听见后面的催促道,“下不下啊。” “抱歉。”梁成涛一脚踩进积水中,三两步跑进了站台的候车遮阳底下躲雨,然后看着他身后的一个女人在那不紧不慢的撑着伞,小心翼翼的跳过积水坑。 他捋了捋贴在头皮的湿漉漉的头发,他有一种冲动,他想把这个女人揣进水坑里。 但是也只是想想而已。 深吸一口气后,把手里半新不旧的皮包护在怀里,一头扎进漆黑的巷子里,这是老式的里弄,建筑外体保存还算完好,但内里结构已近残败。 住房紧张,为了应付局面,许多阁楼上都住的是人。 站在家门口,还没进屋,他便听见了里面争吵声。 “你没听见潘家怎么显摆呢,阿拉家毛脚开皇冠啦,你说说,当初明明介绍是给你的,你不同意,要不然哪里有她张口的机会。” 这是他母亲在数落自己的妹妹。 “你觉得好,你去嫁啊,凭什么让我去嫁。”他妹妹不是让势的。 “你们别吵了,我要写作业了,烦不烦啊。”这是他弟弟的声音。 接着,他又听见他父亲道,“行了,一人少说一句,那个司机我看了,不稳重,孩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勉强不来的。” “你说的轻巧,你知道人家一个月挣多少啦?自己没本事咯,还看不上人家,阿拉跟你受一辈子窝囊气,”他又听见他妈妈在那尖着嗓子喊,“你还看书,看书能看出房子啊。我上个月就让你和你们领导谈了,你到底谈了没有? 这房子从结婚住到现在,冬天灌风,夏天漏雨,住五个人,有比咱还糟的吗? 每次分房都没咱们机会,老是让我们等,等了二十几年了,我告诉你,这次无论如何,你必须想办法给分一套房子。” “房子?谁不想着房子啊,可是这是想就能解决的事吗?不是咱们一家在等房子。而且,咱们还有许多老同事在住棚户区,在租房子呢。”他感觉到父亲的无奈和窘迫。 “你怎么不去和好的比?厂里老魏,你比他差哪里了,人家分到房子了,你舔着脸给人家送了礼,你自己没瞧见那房子多阔气?” 梁成涛倚在门口的墙上,没有急着进去。 他父亲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坏就坏在太清高,一辈子与世无争,对世情很淡薄。 卖苦力的有他,得好处的时候偏就没他什么事。 他继而听见父亲那带着讨好求饶的语气道,“慢慢来,总归会好起来的。” “好什么好,成涛大学毕业时候,也听见你说了,要好起来了,结果呢,有工作还那样,工资还没门口摆摊子一天赚的多,单位也分不了房,年龄不小了,要结婚不?” 听到这里,梁成涛的一打颤,心里跟堵着似得。 后面,父母再说什么,他也无心听了。 躲在拐角里,等了五六分钟后,故意弄出了点响动,重重的喊了一嗓子,“好大的雨啊。” 然后才笑着推门进屋。 “刚刚掐着你下班时间给你送伞的,结果没等到你人。”他母亲赶忙拿着毛巾给他擦身子,“以为你住宿舍了。” 梁成涛接过毛巾笑着道,“没事,跟朋友吃了点饭。” 他先把皮包擦干净,然后才擦头上。 潮乎乎的地面,乱糟糟的摆置,昏暗的灯光。 平常看的多了,也就习惯了,此刻看起来觉得格外的刺眼。 跟着父母说了两句话后,换了衣服,上了阁楼。 家里三十来平,住五口人肯定是不够的,和很多人一样,为了多点住的空间,阁楼也利用上了。 他和他上高中的弟弟挤在这里,里面放着上下床铺,他住在上铺。 屋顶高度有限,使得上铺跟火车顶卧一样,可以爬进去平躺着,但是坐直身子却很困难。 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他突然对这一切变得难以忍受了。 他想起来凌二,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和他说过的一句话:有时候,乐观的态度和好听的话帮不了你。 他现在深以为然。 经济问题是现实问题,现实问题需要积极的应对,躲避不了。 雨下了一夜,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依然还是断断续续的下着濛濛细雨。 凌二起来的很早,和邱少波吃好早饭后便躺在床上看电视。 门被敲响了,邱少波去开门,当看到站在门口的梁成涛的时候,很是愣了一会。 “请进。”凌二倒是没多大的意外。 “我就不进去了,等着上班呢。”梁成涛站在门口笑着道,“我就问你个事,你昨天说的还算话吗?” 凌二笑着道,“我先预支你一千块吧。” “中午我来找你,你在的吧?” “在的,二点半之前就行。”凌二道。 “再见。”头也不回,蹬蹬的下楼了。 凌二望着他的背影,感叹道,“瞧瞧,这就是办大事的。” 相反,和金钟这种人说话那才叫累,想对来说,还是和聪明人打交道舒服。 27、捕逐出八荒 邱绍杰道,“你刚才要预支给他钱,他也没有要,还真不错,起码比那个金钟强,金钟那玩意见钱眼开啊。” “所以啊,以后做生意,还是要和这些聪明人在一起,”凌二笑着道,“跟这些蠢货扯不清,真的很容易拉低智商。” 邱绍杰没有附和凌二的的话,尴尬的挠挠头道,“我也挺笨的,又没读过几天书。” 事实上,抛开家境和地位,他和金钟差不多是同水准的人,甚至还多有不如。 凌二认真的道,“我们是朋友,是兄弟,不是做生意,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会嫌弃你的朋友蠢吗,你的兄弟笨吗?” 他是发自真心说这话的,他毕竟年龄小,出来这两天,处处是邱绍杰和王刚等人护着他,相处下来,他发现,大家不止是钦佩他,而是爱护和怜惜他。 每每有事情,大家都是把他掩在身后的。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上半辈子,他经济条件在后来渐渐起色,但是少年时的创伤,从来没有弥合过。 包括现在也是如此。 说出去丢人,他凌老二两辈子缺爱。 邱绍杰笑着道,“那我要是太笨,也是给你丢人。” 凌二笑着道,“你以为做这个能做一辈子啊,听我的,这个国库券是快钱,捞一笔我们就回家转行,然后你们再定下心学学书本上的东西。” 他总归要回乡读书的,在学校很多事情不方便出面,他还是想把凌家兄弟和王刚等人培养出来,哪怕不能受他约束管理,他们混出来了,也是他的依仗。 邱绍杰道,“我都多大了,看书都头疼。” 凌二笑着道,“那就多听评书,多看电视新闻,在社会上好好磨练一番,同样有进步。” 邱绍杰挠挠头道,“那再说吧。” 阴雨连绵,凌二再次犯困了,躺床上,又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多。 邱绍杰正在那看电视,电视机的声音很低,几不可闻,他眯缝着眼睛正盯着字幕。 凌二道,“不累啊,开声音没事的,吵不着我。饿不饿,去吃午饭吧。” 洗过一把脸,招呼紧紧抱着大包的邱绍杰出门,这么一大笔钱放在旅馆,肯定没人放心,走到带哪里。 刚拉开门,便看到了已经举着手作敲门状的梁成涛,他的另一只手里提着的还是那只半新不旧的黑色皮包,不过却比往常鼓许多。 凌二笑着道,“请进。” 梁成涛走进屋里,见邱绍杰关上门,才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掏出来一叠叠的纸片,放在电视机柜上后,对凌二道,“你们点一点。” 邱绍杰把自己的包放到一边,把国库券上的橡皮筋取了,来回点上三遍后道,“四千七百五十五。” 梁成涛道,“很多同事不住在厂子里,距离家里也比较远,不方便回去取,所以,只有这么一点。” “这可不少了。”凌二觉得自己低估了梁成涛的能力,这要是没点威信和能力,不可能空手套白狼收这么多的,“我应该给你....” “三千三百二十八块五毛。”梁成涛帮他报了出来。 凌二对邱绍杰道,“给涛哥点3400,凑个整数。” 梁成涛笑着没说话,眼睛盯着在那点钱的邱绍杰,直到邱绍杰把点过两遍的钞票放到他手里的时候,他才愣了愣神道,“谢谢。” 昨天晚上,他几乎一晚上没睡,反复分析事情的可行性后才做的决定,在来的路上,他早就一遍遍计算过自己的收益。 现在拿到了,他却不敢相信。 百元券,他抽二十,不费吹灰之力,就挣到了一千多块钱,相当于他一年半的工资。 凌二道,“我还是那句话,有多少我要多少,但是有一点,你是读过书的,稍微知道一点金融,我们是在利用信息不对称在赚差价,过个一段时间,基本是不用想这种好事情了。” 梁成涛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还有很多在外地的同学、朋友,我会和他们多联系。” 想赚钱,就要趁早。 凌二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要不一起吃个饭?” “不用了,你说的让我有紧迫感了。”临出门,梁成涛终究忍不住回头问道,“你真的16?” “甘罗九岁为相这种扯犊子话就不跟你说了,”凌二笑着道,“在竞技体育上,很多人在十五六岁,已经拿到了世界冠军。” “科大读少年班的已经大学毕业。”梁成涛道。 “而我居然还没上高中....”凌二觉得梁成涛是在打击他,不是在夸赞他。 梁成涛得意的道,“高中学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拜拜。”凌二同他一起下楼,在门口分开。 在旁边的小饭店,凌二点了红烧肉,特意交代不要糖后,才同邱绍杰坐下。 因为下午还要去市区,所以俩人都没喝酒,一人扒两碗饭,就赶紧回了旅馆。 金钟捏着一个报纸包裹的纸包,带着他的左右哼哈二将蹲在凌二的房间门口,看到他们过来,赶忙起身道,“哎呦,都等了你们好长时间了。” 凌二一边开门一边道,“抱歉,我们下去吃了点东西。” 进屋后,金钟打开纸包,露出来一叠国库券,得意的道,“总共1825,你点一点。” “信得过你,不用点了。”凌二随意扫了一眼,对邱绍杰道,“给钟哥凑个整。” 邱绍杰给了金钟钱,笑着道,“总共该给你1300,扣除预付的1000块,再给你300,你数一数,看对不对。” “你们信得过我,我也信得过你们。”邱绍杰在点钱的时候,金钟的眼睛就不曾移开过,他大度的道,“以后就是朋友了,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说完高兴地揣进了兜里。 凌二道,“要不要我再预付一点给你?” “不用了,”金钟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的,现在他开局良好,厂里的职工再也没有理由不相信他,只是没好气的道,“只是梁成涛那家伙在和我抢生意。” 凌二笑着道,“你可是座山雕,这也是你优势。” 金钟的父母也是在这个厂里的,关系比梁成涛还多。 “那是自然。”金钟道,“你们晚上还在吧?” 凌二道,“晚上八点钟之后,可以随时来。” 陪着金钟寒暄一会,凌二把他送走,然后同邱绍杰往公交站去,等候去市区的公交班车。 两人和大部分乘客一样在毒辣的太阳底下站着,没有遮挡,大汗淋漓,晒得晕头转向。 半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没有一辆车。 凌二叹口气道,“公交车才是一个城市的良心啊!” 要毛下水道啊! 28、鲲化鹏飞羽翼齐 在高温产生的焦虑和彷徨不安中,公交车姗姗来迟,俩人也不要什么素质和脸面了,不等车停稳,一马当先的挤上前。 要是晚一步,最后会领悟到什么叫痛苦。 好在脸皮厚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挤上车便有位置,一屁股坐上去,长出一口气。 旁边站着一个老太太,手扶着后椅靠,颤颤巍巍,摇摇晃晃,凌二原本想侧过头假装没看见的,但是,良心吧,他不允许啊,依依不舍的从座位上提起来屁股,把位置给了老太太。 公交班车坐了一段路后,俩人下车,这次没有在坐公交,而是准备拦一辆出租车,跑过去的夏利他瞅都没瞅,老夏利的司机一般不开空调,一开空调车子就熄火。 他要坐就坐有空调的桑塔纳。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等着了一辆,俩人也没问价,坐上去就走。 到达地方的时候,已经接近三点多一刻。 王刚看到俩人过来,顾不得寒暄,从邱绍杰手里接过来包,打开拉链确认后,交给了在营业厅里面排队的凌龙。 然后才拉着凌二到屋檐底下躲太阳,笑着道,“你们没少收啊?” 凌二道,“五千左右吧。” “不少啊。”王龙诧异的道,“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你们这是一直等到现在?”邱绍杰问。 王龙道,“我们哪里有那么笨,都从金山卫跑个来回了,胡伟那家伙还有点本事,这次一次性给了我们五千多,我们早上还没到,就在那守着了,拿到东西,给完钱,我们就走了。 不出你所料,八五年券降了,105块,八六年券直接跌出票面价了,现在是98块。” 面上倒是没有多大的失望,因为现在的收益并没有减少,来回这么一倒腾,三千块进账,比抢钱还刺激。 他现在只担心下一步怎么办,毕竟每个地区的国库券存量都是有限的。 凌二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后面慢慢再说吧。” 营业部的情势很明显,大多是来卖国库券的,基本没有来买的,根据供需关系,价格自然是会下调。 凌龙抱着现金从里面出来,正犹豫间把钱给谁的时候,得到了凌二的示意,要交给王刚。 王刚摆摆手道,“你抱着吧,我可没力气了,咱们现在往哪里去?” 凌二道,“请你们喝茶。” 这边他们走了很多遍,周边早就熟悉了,哪里有茶馆,哪里有饭店,他们都很清楚。 他走在前面,拐了两道弯,行了有一里地,进了一家茶馆。 茶水、果盘、花生、瓜子、糕点依次摆上桌面。 凌二笑着道,“瓜子糕点我管够,随便吃。” 然后拉着王刚到了另外一个桌子上,重新要了一壶茶。 王刚看他只是一个劲的吃花生米,然后有一茬没有一茬的聊着一些有的没得,终于忍不住道,“你跟你我处了这么长时间,还能不了解我,你尽管说吧。 你不好意思说,那就我来说,对吧,你出的主意,你赚大头,拿七成,这不就行了嘛,我赚少点,总比不赚强。” 原本俩人是计划各自单干的,结果现在凌二改了国库券的收购模式,又在一起合作了,那么不可避免的就要涉及到如何分配收入。 他记得凌二说过的那句话:收入分配是学问。 凌二抿口茶,往嘴巴里丢了颗花生米,不紧不慢的道,“如果是短期合作,我们就五五吧,多一成少一成,其实无所谓,马上我就要开学了,你们继续忙你们的,我回去读高中。” “如果是长期呢?”王刚忍不住继续问,跟凌二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是他已经对凌二形成了依赖,有了莫名其妙的信任。 凌二笑着道,“如果是长期,是你吃亏,到时候我开学了,什么都你们出面,忙得没日没夜,受苦受累,而我呢,帮不上忙,还得跟后面分钱。 不管是分多分少,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所以,咱俩还是先凑合到开学再说吧。” 他倒是说得实心实意,不患贫而患不均是老话了,这种事情,他还是要警醒一点的好,不然最后闹的不开心就没意思了。 “你真读高中啊?”王刚问。 凌二道,“我才多大,不念书能干啥?” 王刚道,“读书不是也为了找工作挣钱吗,咱现在都有钱,还去学校浪费时间干嘛?” “我读书是为了避免产生和你一样的想法。”凌二说的不客气。 “你是想着法子骂我蠢,”王刚没好气的道,“我跟你说,你说话老气人了,你这号的,也就我宽宏大量,不和你计较。” 凌二道,“你少说点蠢话不就好了,行了,就这么定了。” “定什么了?”王刚不解的问。 凌二道,“合作到我开学,然后你忙你的。” 王刚摆摆手道,“不行,不行,大海航行靠舵手,我觉得你现在是舵手,我一个人单干,我肯定不行。到时候你在老家念书归念书,只要你肯出脑子,什么事情我来出门办就是了,那是完美搭档。” 凌二问,“你干活,我分钱,你不抱怨?” 王刚道,“我没脑子,不出体力,还能干啥?按你说的,五五。” 这定位已经相当清晰了。 凌二道,“你知道很多合伙生意最后做不下去的原因吗?” 王刚道,“你放心了,咱俩不存在那个问题,我就是注定要卖体力的那个人,我绝对的任劳任怨,没有一个不字,你说东,我绝对不往西的。 甚至你要乐意,你拿七都行。” 因为他比谁都明白,没有凌二,他真挣不到几个钱。 凌二道,“合伙生意切忌赚钱就分钱,合伙的目的是积蓄实力,共同进步,如果赚钱就分钱,分了钱就消费,还不如不合伙,那是在原地踏步。” “我今年不买房,不修房,不结婚。”王刚拍着胸脯保证。 凌二道,“资金两天一汇缴一清算。” 不管和谁谈钱,他从来没有不好意思。 王刚道,“亲兄弟明算账,更没问题了。” 凌二道,“所有涉及资金投入的生意,必须先和我商量。” 王刚道,“你看,你越说越说回去了,本来就是这样的分工的,你负责动脑子。” 凌二笑着道,“那就没问题了。” 商谈妥当后,让邱绍杰付账,继续分成两拨人坐车往郊区去收国库券。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就这样市区和郊区两地往返,每天多则有五六千收入,少则三四千。 而到月底的时候,最高一天收入超过了万元。 梁成涛是个有魄力的人,他借助他广泛的同学、朋友关系网,每天都能连续不断的从全国范围内收到邮政包裹,里面都是一沓一沓国库券。 邱绍杰好奇他为什么一毛钱不付的情况下就能让人家寄过来? 梁成涛只有淡淡的一句话:人家信得着我。 当他把第一笔国库券收购款汇出后,接下来包裹更多了。 最高峰一天收购了一万五千元的票券。 梁成涛做的很成功,凌二反而高兴不起来。 邱绍杰好奇的问,“怎么了?” 凌二笑着道,“这里的合作要结束了,我们晚上就去宝山吧。” “什么意思?”邱绍杰道,“他翅膀硬了?” “以前是小钱,还不值得梁成涛冒险亲自跑市里,现在每天都要让我们从里面凭空抽四千多,他要是不傻,就不能乐意。”凌二笑着道,“行了,就这么得吧,买卖不成仁义在。” 29、荡涤放情志 邱绍杰道,“那也太不讲义气了,没有咱们,他能这么人五人六?” 他跟着凌二和王刚忙前忙后才挣几个钱? 而梁成涛不费力气,挣到了十几万块钱! 就这还不知足! 凌二道,“挣钱靠的是能耐,再继续让咱们吃差价,那他就是真傻了。” 两个人正在旅馆里聊着,金钟进来了,像往常他来这里必定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送国库券,此刻却一个人,手里空空如也。 他讪笑道,“涛哥要请你们吃饭。” 凌二调笑道,“你这是抱上大腿了?” 心里暗自震惊,想不到梁成涛居然已经把金钟给拉拢了过去。 金钟不自在的道,“涛哥现在是厂办主任了,你也知道,我就一个生产线的普通工人。” 凌二感慨道,“我突然对你心生敬佩了。” 而且,他很诧异的是,梁成涛怎么突然就成了厂办主任? 明明只是一个技术宅。 “什么意思?”金钟知道不是好话。 凌二笑着道,“虽然你没涛哥挣得多,可是手里少说也有二万多,不至于还在乎厂子里这点工资吧?” 这才是他好奇的,金钟之前对梁成涛是什么态度,他很清楚,要说和解他觉得还有可能,毕竟没什么深仇大恨。 但是金钟去巴结,他觉得就没必要了,金钟现在有钱,没理由不膨胀啊? 金钟笑着道,“我认真想了想你之前和我说的话,挺有道理的,三五万块钱现在看着算钱,往长远以后,这点钱可能真不算什么。 我还特意听你的,跑到东方饭店、建国宾馆、华亭宾馆看了,我真见识到了什么叫有钱人,大老板开的车真跟电影里一样的。 本来我是打算辞职的,可保不准以后会怎么样呢,这不还得继续混嘛,受人管。” 再说,凌二还和他说过,做人要有梦想的,否则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他不想做咸鱼。 梁成涛现在是办公室主任,他跟在后面混,吃不了亏。 凌二笑着道,“你倒是真不笨,你跟涛哥说晚上六点钟,准时准点,一定去。” 果真是无产阶级一旦变成了小资产阶级就拥有了软弱性。 金钟高兴地道,“回见。” 等他走后,邱绍杰一脚把门给踹上了,气鼓鼓的道,“吃里扒外,叛徒!” 凌二笑着道,“人家和咱本来就不是一路人,算不上叛徒。” “那现在怎么办?”邱绍杰着急问道。 凌二笑着道,“歇着呗,留着肚子,晚上好好吃一顿。” 梁成涛和金钟是他们在吴泾的国库券渠道,现在俩人都要甩开他,他自然没有了国库券。 除了歇着,也没别的办法。 外面太阳很大,他也不想出去,最近能吃能喝,也特别的能睡,挨着床就能睡得着,特别是夏季。 他和邱绍杰一人把着一个床边,一觉睡到下晚四点多钟。 邱绍杰看看凌二新送给他的手表,惊讶地道,“快五点了。” 凌二道,“收拾收拾,我们就可以出门了。” 吃饭的地不是在吴泾,吴泾作为一个化工基地,除了厂区大,经济地位重,其它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连个像样的吃饭地方都没有。 起码得像莘庄的饭店,饭店的大堂不但有电视机,包厢还至少得有电风扇,这鬼天气,要是没电风扇,不是来找口福的,而是来找虐的。 “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是中国南海诸岛中两个较大的岛群,它们和东沙群岛、中沙群岛一样,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 越南外交部公布的站不住脚的所谓证明资料,妄图为其非法占领和扩展野心寻找法理依据....” 凌二一走进饭店,也被电视中慷慨激昂的主持人的声音所吸引,没有第一时间跟抱着胳膊仰头张望电视机的梁成涛打招呼。 电视新闻转而播报关于中国国际航空公司正式成立的消息,然后紧接着又是巴铁总统齐亚在飞行爆炸中死亡的新闻。 这会,梁成涛才转过头问,“你们初中学的是中国近代史吧?” 凌二笑着道,“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的多。” 梁成涛道,“那么我问你时事新闻,越南的领导人是谁?” 凌二道,“你要是用哄孩子的方法和来和我说话,咱俩这顿饭就不用吃了,各回各家。” “进来吧,菜上齐了。”金钟在包厢门口喊。 梁成涛一扬手,笑着道,“走吧,中越大规模的战场是结束了,像三月份赤瓜礁海战这种规模的战斗都不可能再有,现在顶多就是两边列军对峙。” “你以为自己分析的就是对的?”凌二明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是还是忍不住要挤兑一下。 梁成涛坐下后,给凌二倒了杯茶,然后笑着道,“我给你说简单一点,越共四大、五大会议上,越南也有提出三五计划、四五计划这样的规划,但是全部都失败了。 越南是水稻生产国,但是到现在,粮食还不能自给。 说明他的经济问题不是一般的大,是很大。长期的军事对峙,影响了他们的发展。” “越南在其经济极端困难的景况下,还维持着一支100多万数额的庞大军队,也是真不容易。相反,中国该裁军裁军,该改革开放就继续改革开放,计划没有受阻。”凌二发现梁成涛说的点都是自己以前没有思考过的。 “这便是大国与小国的差距,越南已经经不起消耗了,特别是工业上,反美时期的武器是靠中国和苏联,和我们打是靠苏联。 现在他们是谁都指望不上,武器坏了都不一定能修理。”梁成涛奚笑道,“他们没那个本事。” 凌二笑着道,“他们没完整工业体系,想在武器上进步很难。我真的有点佩服你了,知道的这么多。” 啤酒上来,梁成涛给他倒了半杯,然后道,“我最好的兄弟,和我一个宿舍,大学毕业后参加大学生志愿兵,八五年收复老山战斗中牺牲了,就没回来。 所以,我关心的就比别人多一点。 不说这些,大家一起喝一杯。” “来,”凌二端着杯子笑着道,“希望大家以后有机会再见。” 30、花开花落总他乡 梁成涛端起杯子道,“你不生气吗?” “跟你这样能载入中国金融史的人合作过是荣幸。”凌二倒是真没有一点儿气愤的意思,商业上的分分合合太正常不过了。 梁成涛笑着道,“你这捧的有点过分了,我希望咱们还是实事求是一点好。我做国库券完全是因为你,你是领路人,如果没有你,我自己都想象不到这么短时间内一个人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他本是厂子里一名普通的技术员,已经做了三年。 在工作上矜矜业业,不是没有突出成绩,但是在论资排辈的大国企里,暂时还没有他出头的机会。 而在工资上,更是没有一点儿指望。 所以,凌二跟他说了之后,他虽然没有当场同意,但是也是足够心动。 他开始以帮助同学收购国库券的名义在厂里行事,慢慢的传到了领导的耳朵里。 本着为领导排忧解难的想法,他是以票面价收购领导手里的国库券的。 领导们的眼皮子没那么浅,不会因为得着了他几十块钱的便宜,而就把他升到办公室主任这样的位置。 从普通职员一下子到科级,不管在哪里都是跃龙门。 只是因为通过这么一件小事,他进入到了厂里领导的眼睛,让厂子领导意识到厂子还是有人才的,他在氨的合成工艺与操作中是做过突出贡献的。 职位上去了,经济条件也改善了,他赚的钱越来越多。 有人也知道他赚钱,但是都不知道他到底赚了多少钱。 房价1500,他偷偷的买了一套,三室大房,他照样瞒着父母。 他了解母亲的性格,不可能不张扬出去的。 做了厂办主任后,他更要低调了,于是他把曾经的对手金钟拉拢了过来,所有的事情,由金钟代为出面。 而与凌二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本是带着歉意来的,因为他没有守承诺。 他看着这个面相稚嫩的孩子,总感觉自己太欺侮人了,希望对方能说出来一点谴责的话,他也好受一点。 但是,凌二的态度却超出他的想象。 凌二笑着道,“我是认真的,我们是历史创造的一代,也是创造历史的一代。” “能被历史所书写的人,才叫创造历史。”梁成涛笑着道。 凌二道,“将来研究金融史的人会给你添加一笔的,改革开放后第一个用邮政包裹交易国库券的人。” “第一个?”梁成涛愕然道,“听着挺晦气的,那你呢,岂不是更厉害。” 凌二道,“我是邯郸学步,没有做出任何的创造性方法。” “你下一步怎么办?”梁成涛问。 凌二道,“学你啊,在全国范围收国库券,走邮政包裹。” 不过却是没有梁成涛这样的优势,梁成涛因为同学朋友关系多,可以先收券后付钱,而他得先付钱。 “不,你比我还清楚,这场投机要不了多久就会结束的。我是想问,这个之后,你会是什么打算。”梁成涛给他斟满。 凌二道,“我是出来挣学费的,现在我也不差钱了,后面再说呗。” “我提前预祝你考一个好的大学,最好考到浦江来。”他笑着道。 凌二道,“谢谢,我也是这么想的。” 梁成涛想了想道,“方便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吧?” 凌二道,“我把我将要读的高中的地址留给你,有什么事情就给我写信或者拍电报。” 他从梁成涛手里接过纸和笔,唰唰的写下来了地址。 “练过啊?”梁成涛一看,每个字的每一笔都有起行收笔,法度严谨,笔势连带中规中矩,绝对不是胡乱连笔、拉长、扭曲的江湖体,“欧体?” 他也不是太确定。 凌二道,“是的,农村条件有限,刚好捡了一本欧阳询字帖,就按照那个练了。” 想当年,也不知道他老子从哪里顺的字帖,放家里厕所用的,让他给发现了,他给装自己书包里,先是铅笔,后是圆珠笔,最后是用毛笔,照着写,一练就是接近二十年。 “这是我的电话和地址,你怎么方便就怎么来。”梁成涛一对比两人的字迹,自己这么大的人反而比不了一个孩子了。 “一定。”凌二看了一眼后,就交给邱绍杰,让他装进了包里。 吃好饭,他没有在这里再停留,直奔市区与王刚等人碰头汇合。 凌龙和王刚在这里学会了新花样,每日无事的时候,便打打台球,尽管技术不好,也照样玩的乐此不疲。 但是,当他听凌二说要回乡的时候,大家都嚷着要回家。 “我是回去有事,你们回去干吗?”凌二对王刚道,“你忙你的,你赚的钱你一个人拿,我不干活,就不分钱。” 他老子要出来了,他必须回家盯着看看,要不然他不放心。 东风吹,战鼓擂。 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 “不是,不是,你想多了,还是之前的合伙方式不变,我多做一点,少做一点都一个样,我是真的想家了,咱出来都有一个多月了,”王刚笑着道,“咱俩都回去了,光留他们几个在这也不放心,刚好都一起回去看看。” 邱绍亮道,“他是想对象了。” “老表,你多话呢。”王刚不满的道。 凌二笑着道,“那都回去,打扮的俏巴一点再回去。” 做好回家的决定后,众人一刻也不愿意再忍耐,买了当晚的火车票。 在等火车的空挡,凌二又给每人买了一套新衣服。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奔波,到达镇上的时候,已经是早上9点多。 邱家兄弟要在桥头告别,凌二又把邱家兄弟喊住,一人递过一沓钞票,“跟你们商量好的,一人五百块。” 王刚笑着道,“你们拿着吧,我也不喊你们去我那了,你们要去街里,就去买点东西,不买东西就赶紧回家。” 邱绍杰高兴地道,“我不能空手回家。” “我也去街里。”邱绍亮家里还有孩子呢,要给孩子买点东西吃。 俩兄弟乐呵呵的走了。 “我们也走了。”凌二跟王刚告别,带着凌龙也去了镇子里,趁着街上还没收摊子,赶紧买了一堆,不管是什么,全部是双份。 其中一份是给凌龙的。 太阳火辣辣的,凌龙拎着大包小包,踩着硬邦邦的不透气的皮鞋,脖子昂的老高,遇到打招呼的,四毛钱一根的中华,不管会抽烟不会抽烟的,敬上一根,说上两句话,倍有面子。 要进村口的时候,他发现凌二往他口袋塞了东西,“干嘛?” “亲兄弟明算账。”凌二笑着道。 “这么多钱?我也不值怎么多钱。”凌龙自然拒绝。 凌二道,“我赚了多少钱,你心里该有数的?不要和我客气,不能我挣了钱,就让你空着手。” “你之前都给我五百了,平常零花,零碎加一起都七百块了,”凌龙点了点手里的钱,“这也有一千,太多了。” 一个月不到,就拿了一千七百多块钱,他感觉脸皮有点厚了。 赚自己堂弟的钱算什么本事? 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人家肯定要说他认钱不认人了。 31、狗子无佛性 凌二擦掉额头的汗珠子,喘着气道,“行了,别磨蹭了,我说给你就是给你的,记住了,我俩是哥俩,有老弟我的,就有你的,不用分彼此。 钱自己装好,你要是听我的,回去谁也别说。 不是孝顺不孝顺的问题,你给大伯大婶,他们也是舍不得花,那不是存钱,是糟蹋钱。 与其这样,还不如留自己口袋里,万一后面有什么好生意,也有本钱可以做。 你出去看了一遍,你也算明白不少了,机会很多,但是没有本钱,就是寸步难行。” 凌龙道,“道理我知道,就因为我俩是兄弟,我才不能拿你钱,我是你哥,我帮你是应当应分的。” 凌二没耐性和他说更多,叹口气道,“你要是不想要,扔了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村子。 “哎,你这性子跟谁学的啊。”凌龙无奈的跟在他身后,有人路过打招呼,他赶忙回应,然后递过去一根烟,不方便再和凌二谈论钱的事情。 凌二走在前面,见他跟了上了,叮嘱道,“跟你说的,可别全忘了,你自己要显,你显,可别把我卖了,我这啥家庭,穷的叮当响。” “这不要你交代,财不露白的道理,我还能不明白。”凌龙说完,又接着低声问,“咱爷奶也不说?” 凌二道,“爷奶知道了,也代表他亲爱的小儿子也知道了,到时候...” “明白,明白。”凌龙差点把他老叔凌代坤给忘记了,他爷奶要是看见他们亲爱的老幺回来了,那还不得什么都给抖落出来,有财千万不能给他老叔看见,他笑着道,“你放心吧,我一定烂到肚子里,反正不管怎问,咱俩都是出去给王刚打工的,挣了几十块钱。” “对,这么说可以,你给他们几十块钱,全给他们,他们还能念你好。”凌二见他应了,也没再多说,到家后,铁将军把门,一个人没有。 他手伸到门梁上,也没摸到钥匙。 凌龙道,“先去我家?” 凌二道,“你把东西拿好了先回家吧,我到奶那边去。” 凌龙道,“那我先走了。” 他父母和爷奶分家后,在村最东边起的房子,和位于村北边的爷奶不在一块,所以和凌二不顺路。 凌二把买回来的肉放进门口的厨房间,拿着刀剁了半斤下来,拎着往奶奶那边去了。 奶奶正在门口切红薯干,听见老五嗷嗷的叫唤声,才抬起头看到了凌二。 凌二一手抱着老五,一手提猪肉朝着老太太晃了晃道,“奶,给你割的,放这了。” 随手放到了门口的小板凳上。 老奶道,“留你们自己吃,给我干嘛。” 凌二笑着道,“我割了二斤多呢,自己够吃,大姐他们呢,钥匙搁你这吗?” 老奶笑着道,“老大跟你爷他们去米房了,等会就回来。” 凌二接过来老太太递过来的钥匙,然后问,“老三和老四也去了?” 老奶道,“老三是跟着一起去卖龙虾的,俩人都去了,留老四一个人在家她不干,也闹着要去。你歇着吧,我去做饭。” 凌二道,“不用,我东西放门口呢,回家搞饭,你们中午还是到我那吧。” 他要放老五在这里,哪知道老五紧环着他的脖子不肯放,他索性就抱着带回了家,紧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那条得了癞疤的大黄狗,身子的毛长一块,秃一块。 “这么几天不见,混成这熊样了?”凌二笑着踢了下大黄狗。 大黄狗不但心甘情愿的挨着踢,没有避让,还吐着舌头,舔着脸往他身上供。 “舔狗不得好死,你知道吧。”凌二放下小丫头,开门的同时又踢了下大黄狗,“警告第一次,身上的癞子没好之前不准进屋。” 打开门,大黄狗果真没有跟着进屋,委屈的爬在门口的杨树底下吐舌头。 他端着桌上的凉水先猛灌了几口,然后给小丫头问,“喝不喝?” 小丫头摇头。 凌二突然想到自己给小丫头买了零食,从里面翻了出来,递给她道,“给你的大白兔。” 把小丫头安顿好,他在压水井边上冲了个澡,换了大裤衩子,正准备做饭,也没找见米袋子。 他哭笑不得,大姐这是临时抱佛脚啊,米没了才想起来去加工。 坐了一夜的车,眼睛睁不开,干脆把小丫头扔到床里面,自己躺外面睡着了。 他是因为闻着梅菜炒肉的香味才睁开眼睛的。 “哥。”凌三先说话了。 “饭做好了没有。”凌二本想招呼他吃带回来的零食,可是看到老四手里的果冻和桌子上早已被翻拾过一遍的包和袋子后,也就什么都没说了。 “早知道你买肉我就不买了。”大姐端进来一盘子凉拌莴笋后道,“天热放不住。” “那就今天全吃完。”凌二打了个哈欠,“这天真容易犯困。” 一连吃了三碗饭后,他又往床上一趟。 两点左右醒过来,太阳火辣辣的刺人疼。 把放在房梁上杀虫双给翻出来,在打农药的桶里稀释。 他引着大黄狗到油菜地里,给它按住,往它大脑袋上套了个塑料袋,用喷头在它身上不停的喷药物,土法杀螨虫。 把它全身喷个遍后,取了头上塑料袋,一脚给揣进了水渠里。 大黄狗猛不丁的受了惊吓,在水里扑腾两下后,终于游上了岸,喘粗气。 还没来得及抖落毛发上的水,又被凌二按住,身上全是洗衣粉。 凌二拿着鞋刷子在它身上又搓又挠,骂骂咧咧的道,“老子是冒着中毒身亡的风险在给你治病,别它娘的不识好歹。” 身上被洗衣粉揉一遍后,不等凌二的脚踹过来,自己噗通躲进了水里,只露出一脑袋,这边看看,那边瞅瞅,无所适从。 “学机灵了哈。”凌二等它在水里扑腾了一圈后,便朝它招了招手,转身先回家,它也跟着窜上了岸。 凌二嗅嗅鼻子,终于闻不见农药闻了,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把它按在压水井边上,用井水给它重新搓洗了一遍,然后才把它撵的远远的。 32、时穷节乃现 大黄狗经过一番冲洗,毛发倒是显得油光锃亮,由着它甩干净后,不再打绺子,把癞子处也遮掩住了。 小丫头要追着大黄玩,凌二赶忙呵斥她两声,让老三把她照看住了,他现在都不让大黄进屋,更何况接触人。 大姐把凌二喊到厨房,把从他包里翻出来的千把块钱和存折捏在手里,仔细的问道,“你真没干犯法事?” 她很是紧张。 “哦,原来在你这里,我刚才还准备找老四麻烦呢,”凌二拍拍自己胸脯,虽然这阶段加强了营养,长了点肉,但是依然削瘦,没好气的道,“我这体格想干犯法事也干不来啊,你啊,可别高看我,动动脑子是可以的,跟上次一样,还是国库券得来的。” “没骗我?外面的钱就这么好挣了?”大姐将信将疑的道,“阿爸出去这么多年,自己吃饭都是问题。” 凌二不屑的道,“外面钱是好挣,关键他没脑子啊。” 要是有脑子,就不会第一次出道就被人抓个现行,而且只为了区区二块半钱。 大姐道,“行,那我暂时相信你。” “什么叫暂时相信我?”凌二不乐意了,“敢情我就一点不值当信任是吧?我跟你说,你弟弟我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没你想的那么蠢,我真要犯法了,肯定是涉及几个亿的大项目,绝对不会为了万儿八千违法,丢不起那人。 你老弟我...” “你还起劲了是吧?”大姐赶忙拦住他的话头,板着脸道,“多少钱都不行!就怕你有那运气挣,没那本事花。” “花钱都没本事,我还活着干嘛,”凌二咧嘴道,“这也就家里没矿,穷的叮当响,要不然我得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纨绔子弟,败家爷们,关键咱没那条件。” “我没发现啊,你现在越来越嘴碎了。”大姐把捏在手里的钱和存折要塞给凌二,“拿好了,谁都别说,别让人瞧见了,老四和老三小孩子,没个把门的,也别说。” 凌二没接,只是笑着道,“爷奶说不?” 大姐咬了咬牙道,“不说。” “阿爸呢?”凌二接着问。 大姐笑着道,“你要是孝顺他呢,可以献宝,我不拦着。” “那就妥当了。”姐弟俩达成了一致意见,凌二很满意,他只接过来了存折,至于现金他没收,“你装着,做家用吧,马上开学,搬家,全是钱。 哦,对了,还得给我留五百块钱。” 凌二又从里面点了五百块钱出来揣自己兜里。 他得去找刘广兴。 老五要入户口了,不然进城以后连幼儿园都上不了。 晚上,破天荒的,二伯凌代善要请他去吃饭。 虽然是亲叔侄,可是凌二真没端过他们家饭碗。 一方面是因为凌代善和凌代坤哥俩关系不好,另一方面是因为各家条件都有限,多给别人一口吃,自己的胃就要多难受一分。 在眼前农村,特别是中西部地区,只能说是刚解决温饱,但是也仅限于温饱,想吃的多好,就非常困难了。 “你没少下血本吧?”凌二问凌龙,要不是凌龙给了他老子大惊喜,他老子是不会这么热情的要请凌二吃饭的。 “二百。”凌龙光着膀子靠在椿树上,一没注意,后背上黏上了松脂,手够不着后背,只能又换了棵杨树,在上面蹭来蹭去。 凌二笑着道,“挺大方啊。” “凌松对象说好了,差钱,到处借也不好借啊,索性我全给了,省的他们再为难。” 凌龙姐兄弟三个,大姐已经嫁人,他和哥哥凌松没找到对象,一直是父母心里事,现在凌松好不容易谈妥一个,对整个家庭来说也是松一口气。 只要凌松结婚了,他想着他肩上也不会有那么大压力。 凌二道,“哟,挺快的,哪家的?” 明知故问。 凌龙道,“西营的刘邦奎家老二,你见过的。” “刘玉莲,挺好。”在凌二的印象中,凌松媳妇是非常贤惠的一个人,结婚后,日子艰难,跟婆婆又处不来,干脆拾掇凌松出去打工,两口子从烧开水、卖菜生意做起,成为了本镇为数不多的能在浦江买的上房子的人。 他大姐去浦江打工,人家也帮着联系过工作,照顾过几天。 这是恩,他凌老二记着呢。 凌龙道,“大哥结婚了,我这就不算什么事了,想怎么混都行了,你说是不是?” “你?还是悠着点吧,别着急,慢慢来。” 凌龙可没有他哥哥凌松的运气,凌二记得凌龙那媳妇可是绝对不是什么过日子的,浑身的优点也就剩下那皮囊不错,看着不俗。 当初,凌龙也就图着人家长相,结果那日子过得真叫恓惶。 简直是自作自受。 凌二要不是看在凌龙帮过他的份上,真不愿意多搭理他。 凌龙道,“哥现在有钱,还能怕没媳妇。” 当然,和凌二是没法比。 “有钱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凌二笑着道,“现在别着急,慢慢挑,别挑花眼就行。” 从二伯家烟囱出来的是烟,闻着呛人,窗户出来的也是烟,闻着香。 他二婶子杀了一只老鸭子,和豆腐豆皮一起炖,满满的一大锅。 “我喝瓶啤酒吧。”凌二现在能喝酒,但是他还是个孩子,还处在发育阶段呢,不敢多喝。 才一米七不到,还要继续长个,万一没有节制的喝酒,影响发育,都没地方哭去。 凌代善道,“知道你在读书,这二两喝了,就不让你喝了。” “行,”凌二一看是种子酒,不赖,心想少喝一点不碍事,也就端起来杯子,“少倒点。” 凌龙倒酒,给斟的满满的。 然后把一块鸭腿夹给他道,“你来啃。” “行了,别再给我夹了。”凌二一只手挡住,另一只手举起杯子对凌代善道,“二伯,咱爷俩走一个。” 他老子要回来了,他觉得他有必要和凌代善搞好关系,到时候也是一个依仗,不然他这小胳膊小腿,对付他老子真有点困难。 “慢着点喝。”侄子的态度很令凌代善满意。 “松哥,咱弟兄俩来一个。”凌二又朝着凌松碰了一杯。 “你吃菜。”凌松又黑又瘦,老实巴交,并不怎么说话的一个人。 酒喝到中途,凌代善突然道,“过几天你爸要回来了,你去接不接啊?” “他自己长腿,要回来就回来呗,我可没工夫去接他。”凌二不掩饰自己对他老子的态度。 “我听龙子说你这趟也挣了点是吧?”凌代善见他点头,就接着道,“自己存着,后面上学都要花呢。” “上次填志愿,让刘丽和志强帮我填的市一中,”凌二道,“我估计问题不大,过几天分数就下来了,跟我家老大商量好了,一起去市里,随便找份工作,也比在家里强。” 凌代善道,“那没自己窝,住房子还得花钱啊?” 凌二道,“所以我现在在存钱啊。” 凌代善道,“种地你们确实种不来,我跟你大伯捡地没事,可以给你们课租,都家里人,不是外人。你大姐也不小了,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 前天你三伯给你爷发电报,说让你也去当兵去。” “要是家里就我一个,我真想去当兵。”凌二倒是实话实说。 没有家里拖累,说不准他真的会去当兵,当兵顶多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 他一个大男人进部队锻炼锻炼是没错的,重活一辈子,不一定全要奔钱上面。 万一跟他三伯一样,混出点名堂呢? 他三伯家中排行老五,是方圆十里地的名人,附近左右当兵的很多,他三伯却是唯一一个有点样子的。 在对越反击战中,屡次立功,又是奖章,又是提干,如果他没记错,现在应该是营级干部了。 不过具体他也是不清楚,一方面他三伯不怎么回来,另一方面,他大学毕业后,也没怎么返乡。 俩人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因为他奶奶过世。 “哎,当兵也确实是不算事。”凌代善想了想自己家,二儿子凌龙服完兵役也就这样,落了个不上不下,本想自己弟弟能给一点照顾呢。 没成想,没指望上。 凌二进部队了,就能比凌龙好多少? 不见得,估计也就是瞎混两年。 “到时候再说吧。”凌二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后,他也没有再喝,盛了满碗饭后,泡了汤,一口气扒完。 吃好完,陪着寒暄一会后便起身要走,凌龙拿着手电筒要送。 “不用,大月亮天的,又不瞎。”凌二把凌龙推进屋子,自己往家走,刚走一段路,一个手电筒的光往自己脑袋上打。 他往那边躲,灯光便追到哪里。 “谁啊!”他炸毛了。 “哟呵,凌老二,你脾气不小嘛。” “花姑娘的呦西...”凌二还没来得及耍嘴皮子,便听见了重重的咳嗽声,是刘广兴的。 “叔啊,这么晚了,还往哪去啊?”凌二立马变了态度。 刘广兴道,“一股酒味,哪喝的这熊样?” 凌二道,“我二伯家。” 当着人家的面调戏人家的闺女,他未免有点心虚。 刘丽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二道,“早上到家的。” 刘广兴道,“回吧,注意点别掉河里去了。” “那不能。”凌二忙不迭的走人。 回到家的时候,大姐正给老五洗澡,他没见到老三老四的影子。 大姐道,“广子家买了电视机,围那看电视了。” 凌二看看手表,已经九点半了,反正是暑假,随便她们看了,没管他们,这年头闭塞,想找个娱乐活动真不容易。 他自己都无聊的发慌,何况俩半大孩子。 在院子里铺上席子,点上蚊香,因为喝了点酒,倒席子上就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老三收黄鳝笼子已经回来,正在门口腾笼子。 “没少弄啊。”他晃了晃桶,少说也有二斤多。 “一天三斤多。”老三又往桶里倒了一条大黄鳝,现在大姐不稀罕他这点钱,挣下的钱他自己攒下来,数目已经很客观。 “整好了和我说,等会一起上街。”凌二刷完牙洗好脸,给老五穿衣服,又帮着把猪喂了。 “这要趁早卖了吧?”他对大姐道,“马上搬家又带不走。” “到时候再说。”大姐是舍不得卖,不光是猪,他还有鸡鸭等牲口,为了省粮食,她只为了少量几只,养的精细,都当宝贝呢。 老三已经把今天的黄鳝装进编织袋里,等着凌二一起走人,哥俩一出门,老四也嚷嚷着跟着要去。 “走吧,快点,走慢了,没人等你。”凌二提着装龙虾的袋子走在最前面,老三提着装黄鳝的袋子跟在后面。 兄妹三个刚上河坡,黄志强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追了上来,车座后面绑着的也是装黄鳝的袋子。 凌二对老四道,“坐志强自行车去。” “颠屁股。”老四嫌弃的看了一眼黄志强的车子。 “切,我还不乐意带你呢。”黄志强道,“东西放上来不?” “除非想累死我。”凌二拎着的龙虾袋子也有二十来斤,他把龙虾、黄鳝两个袋子在后座上绑紧后道,“你顺带给卖了,不用等我们,回来再算。” 然后看着黄志强骑着车先走了。 等他们到桥头的时候,黄志强正坐在树荫底下舔雪糕吃。 黄志强给凌三算钱,凌二帮着推自行车,一起往镇里去。 老四不时的拨下自行车铃铛,发出的清脆的铃铛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凌二道,“你不是不稀罕吗?” 老四道,“因为不是我的。” 凌二笑着道,“以后注意些对我的态度,等你上初中了,我可以考虑给你买个新的。” 老四道,“二哥说了,他给我买。” 凌二望向老三。 老三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他胆小,不管是早上,还是夜里,都不敢一个人下地里收黄鳝笼子。 他哄着老四陪她一起,条件是以后给买个自行车,偶尔给个零食。 “你二哥没钱。”凌二看穿了一切。 “你不逼他一把,你都不知道他多有钱。”老四道,“早上他还卖了二十块钱呢。” 33、安得广厦千万间 凌二笑着道,“你倒是不客气的很,下手蛮狠。” 老四道,“是二哥答应了的。” 老三至始至终都没敢应话,他只是随口哄人的,哪里成想老四能记得这么牢。 凌二对他道,“别看着我,自作自受吧你,答应人家的就要做到。” 凌三道,“我没说不答应。”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呗,能拖一段时间就拖一段时间。 一行人进到街里,凌二带头走进一家早餐店,小笼包一下子要四了四笼子。 “都别客气,尽管吃,不够了再要。”他大气的道,“老三请客。” “小气鬼,你不请客?”老四喝着稀饭替凌三抱不平。 凌二道,“哟呵,你倒是话多,你心疼你二哥你就别吃,省着点钱给你买自行车。” “哼。”凌四冷哼一声,大口的咬了下包子,对凌二的话嗤之以鼻,这种吃亏的事情她是决计不会做的,傻里吧唧的呢。 凌二道,“那你就闭嘴,好好吃你的。” 黄志强道,“等会我请客,谁都不用管。” 他今个早上也卖了有十几块钱,一顿早饭才几个钱? 他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还是我请,我也有钱。”凌三自然知道大哥和他是闹着玩的。 凌二正要说话,突然后背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邱绍亮,身后牵着着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枯瘦如柴的身子佝偻着,一个劲的道,“我不饿,费那个钱干嘛。” “你带老婶做这里。”凌二挤到凌三那边,让邱绍亮带着老娘坐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老板,两笼肉包子,”邱绍亮自己盛的稀饭,先给老娘布置好碗筷, “要那么多吃不完。”老太太接着嘀咕道。 邱绍亮道,“吃不完带回家。” “你跟老婶咋来的啊?”凌二一瞅这老太太是个走路都不稳当的小脚。 邱绍亮坐下后指着外面放着的板车道,“拉过来的呗,总是说眼睛酸胀,等会我带她去医院里看看。” 他除了邱绍杰这个亲哥外,下面还有一个妹妹,比他小十岁的妹妹刚出世,他老子就没了,然后哥嫂分家,他就带着老娘和妹子过。 他亲哥自己俩孩子,一大家子,日子也艰难,帮衬不了他多少。 他一个人呢,养活老少俩,没个劳动力帮衬,日子更不容易,至今三十五六了,连房媳妇都没娶上。 他妹子长的俊俏,倒是有人家提过换亲的事情,但是,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自己大男人一个,娶不上媳妇那是自己没本事,换亲,那是丢人。 凌二帮着在老太太面前拨了点腌菜,然后道,“那得找医生看看。” “你们够不够,我再加两笼子。”邱绍亮问。 凌二问老四,“你要不要了?” “吃饱了。”老四满足的拍拍肚子。 凌二对邱绍亮道,“我们先进街里,你们慢慢吃。” 正要往口袋掏钱,邱绍亮已经用手挡住他,另一只手朝着饭店老板递过去五块钱,“等会一起算,别客气了,几笼包子我请得起。” “那谢谢了。”凌二没客气,毕竟大家在一起相处的日子也不算短了。 凌二等人走后,邱老太太才小声埋怨道,“不晓得心疼钱。” 邱绍亮道,“你吃你的,瞎管什么闲事,我和老大就是跟人家干活的,要不然这趟回来怎么来的钱,够不够吃,不够再要一笼子。” “那是老板,也不能让你请吃饭。”老太太自然还是不服气。 “你这老太太,吃饭堵不住嘴,赶紧吃,吃了先去赶集,不然等从医院出来集市都散了。”邱绍亮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街面两边全是菜摊子、肉案子、百货、日用品,基本都很齐全。 道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有的地段尘土飞扬,有的地段污水横流,垃圾遍地,苍蝇乱窜。 但是这里依然是小镇的经济中心,文化中心,政治中心,毕竟镇上最好的小学和乡镇的最高领导机构都位于这条破旧的街道上。 有卖糖葫芦的,老四不挪脚,眼巴巴看着。 “你个贪吃的货哦。”凌二拿了两串给她,然后让老三付钱。 还有卖麻花糖,油饼、馓子的,老四依然犯老毛病,见着吃的就走不动道。 “你真是投错抬了,你合该找个做厨子的老子,生这穷乡背旮旯干嘛啊。”凌二干脆给了她两块钱,由着她买。 走到肉案子那边割了二斤肉让老三拎着,黄志强犹豫了一下,跟着割了一斤肉。 有卖土豆、茄子的,凌二一起买了五六斤,搭在黄志强的后车座上。 回到家已经是八点多钟。 大姐正在浇菜园子,看到他买这么多蔬菜回来,就问,“家里不是没有,买这些干吗?” 凌二道,“又不够吃。” 大姐气呼呼的道,“西红柿、毛豆、辣椒都不吃完。” 凌二道,“又不能天天吃。” 何况论炖肉,还是土豆和茄子一起吃着香。 在家待了三天,他的中考分数出来了,出乎意料的是,分数没有他想象的高,居然没进县前十,遗憾归遗憾,去市一中没问题了。 但是他没有太高兴,反而皱着眉头。 因为他老子还是没有回来。 他老子明明是在他中考分数下来的第二天回来的。 他觉得是不是由于重生,改变了什么? 他老子居然没有按照套路出牌? “你们都要去市里上高中了,以后要相互帮助。”刘广兴比凌家一家子还要高兴,他的闺女虽然考的不是市一中,也不是市二中,而是和黄志强一样进了市三中。 但是,这也足够让他高兴。 他闺女哪怕考不上大学,也是他们老刘家最高学历。 再说,凌二和他分析过,三中是不好,考本科有困难,可是考个大专应该不费力气! 不能拿大专生不当大学生! 要是肯努力一把,混个事业单位跟玩似得! “放心吧,去市里有我呢,我们三个人一起,没人能讹到我们,”凌二有一茬没一茬的接话,接着问,“叔,户口那事?” 他交了计划生育的罚款,就等着什么时候办户口。 刘广兴道,“昨儿个就把证明给了你大姐,老大,你拿证明去派出所就行。” “哦,我明天去。”大姐这才想起来忘记和凌二说。 “那就好。”凌二扔了嘴巴里用来剔牙的茅针草。 他又在家干耗了两天,他还是没他老子的消息。 连大姐也在那掰着指头算道,“不该啊,这都几天了?” 凌二道,“那就别管了。”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果真就不管了。 第二天一早,他招呼上凌龙陪同他去市里。 马上要读高中了,在市里读书,他要带上大姐她们,一大家子是需要一处住宅。 往市里的汽车是从县里过来的顺路车,俩人在路上拦着一辆,坐了四十来分钟的车,抵达汽车站的时候,太阳已经露头。 “你要不在这等会,我去找个人问问路?”凌龙虽然当过兵,在外面见过世面,可是市里他也是第一次来。 凌二手一挥道,“跟着我就行了。” 汽车站出口有拉客的人力三轮车,他拉着凌龙坐上去,跟着师傅说了下地址。 “坐好喽,现在走,过俩路口就到。”师傅四十来岁,黝黑的脸上满是笑。 太阳才刚刚泛红,气温却很高,皋城丘陵地形,高一段,低一一段,只蹬了一里地,他头上的汗,已经开始顺着脸往下滴。 凌龙道,“师傅,你要是不行,咱俩换着来,我会蹬。” 他倒是不好意思了。 师傅道,“马上就到了。” 话音刚落,在一个路口,他停了车子,指着一个大门道,“那个就是一中了。” “谢谢了。”凌二递过去五毛钱。 他没进学校,毕竟没开学,进去没有什么意义。 凌龙从学校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两瓶汽水,给凌二一瓶后问,“现在去哪?” 凌二道,“边走边打听吧。” 他对市里并不陌生。 此时皋城还没有扩张,如果让他描述,一个字是旧,两个字是破旧,三个字便是很破旧。 所谓的市中心也不过是几条路口拼凑起来的,最高建筑只有一个新华书店。 一中虽然算不得郊区,但是起码算偏僻地带,沿着吸沙船轰隆响的淠河,有一些不成规模的厂和厂家属区。 他走进了化肥厂的家属院,这里都是带院子的瓦房,他很喜欢,但是询问一圈下来,没几个人搭理他。 逗乐子呢! 房子的产权是厂子的,跟他们个人没关系! 租可以,卖是不能卖的。 凌二一拍脑袋,自己蠢了,他哪里懂这些。 踩着尘土飞扬的马路继续朝前走,脚都捂出了臭汗,也没松懈。 没走多远,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他们。 凌龙道,“是喊咱们的。” 凌二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汗衫的年轻人,一手拉着板车,另一只手朝着他们挥。 凌龙点起来烟等着他过来后问,“兄弟,有事?” “你们是不是要租房子?”年轻人问。 凌二道,“是买房子。” 他打量着年轻人,年轻人年岁不大,身量不高,肩膀也窄,身上挂着开洞的衬衫,干瘪的脑袋上顶着乱糟糟的头发。 这是他和潘宥诚的第一次会面。 如果按照后来经济史学家的狗血说法:“1988年,夏季,高温,无风。 中国商业教父还只是个不招人待见,满嘴跑火车的小屁孩。 但是这一天,被称为商业教父第001号狗腿子,拥有不可置信的商业天赋的潘宥诚董事长,神奇的发现了凌二先生的王八之气,高山仰止,崇拜之情简直难以遏制。 从此以后,历史的车辆滚滚向前....” 而潘宥诚看向的明明是凌龙,他压根就没多看凌二一眼,小孩子,谁兴搭理? “租房不租,我们要买房。”凌龙看他不回凌二的话,终于不耐烦了。 “我叫潘宥诚。”他伸出手道,“你们是要买房啊?” 他挠了挠头。 凌二问,“兄弟,我们时间紧,你要是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不是,要买房有啊。”潘宥诚笑着道,”就是不知道你们给什么价。” 凌二走到板车跟前,掀开盖在上面的编织袋一看,笑着道,“你是卖萝卜缨子的?季节不对啊,这么蔫吧,谁要这玩意。” 所谓萝卜缨子其实就是萝卜叶子,冬季的时候,蔬菜少切贵,不管是城里还是农村,都喜欢储藏一点,拌在豆腐渣里或者炒着吃,总比硬扒饭强。 至于这个季节,蔬菜大量上市,白送给人,人家都不限定稀罕。 潘宥诚笑着道,“便宜,没事贩点。” 凌龙道,“你是本地的?” 他们县不大,却是同井里的青蛙一样,有一种迷之自信,除了本县人,稍微靠南边一点的市里人,在他们眼里也是外地人,他们都称呼为小蛮子。 判断的依据很简单,他们和市里的口音却是不一样的。 倒是和隔壁的下蔡市口音差不多,后来行政规划,成功划入了下蔡市,不过,互相也不亲热,因为下蔡市偏北,是吃面食的老侉。 嘴里是老乡,心里怎么样,那就是鬼知道了。 总之他们这旮旯,不南不北,简直是江淮大地的一朵奇葩。 潘宥诚道,“不是,我石婆店的,听说你们要买房子,我这走街串巷的,刚好遇到过一家要卖房子的。” 凌二笑着道,“我买房是准备在一中读书的,太远了可不行。” “不远,”潘宥诚道,“就河边上,往前面走一里地,关键人家卖的不便宜。” “兄弟,我不让你白跑,带我们去吧,不管成不成,都有你的好处。”凌二道。 要不是为了好处,对方当然不会这么热心,大老远的追上来。 潘宥诚道,“这个嘛...” 故意拖着长音。 凌二道,“这样,不要你说位置,你说下那房子情况吧,差不多我们就去看看。” 潘宥诚道,“老头子以前是农机厂干部,老太太是教师,现在全退了。房子是新翻修的,前后八间。 结果呢,他儿子,刚不到四十岁,得了尿毒症,媳妇跑了,不问事,现在他们得照顾儿子,孙子,到处得花钱。 那点积蓄不够用,那就得卖房子。” 看到凌二递过来五块钱,推辞道,“这个多不好意思。” “可别假,都是生意人,拿着吧,”凌二直接塞他口袋里,“带我们去吧。” 34、盖了高楼并大厦 要不然人家大老远追过来图个啥子呦? 潘宥诚想不到凌二会这么直接,对方要是小气吧啦的,他还真会不客气,但是人家越是讲究,他倒是越发不好丢脸皮,犹豫再三还是没接这钱,他把钱掏出来递还给凌二,笑着道,“我是看老俩口可怜,才想着帮着留下心,刚好你们要买,我给介绍过去,互相帮助,多大个事,谁没个三长两短的。” “热心肠,这脾气我喜欢。你放心,我们既然出来买房子,就不会没事调戏人玩,大热天的,没人愿意浪费那功夫。” 通过刚才几句话,凌二也知道潘宥诚是农村出来的,这年头五块钱可不是小数目! 想找人借五块钱出来,都是要舍很大脸面的。 凌龙也道,“兄弟,你带个路。” 他也忍不住高看了潘宥诚一眼。 潘宥诚掉转板车头道,“跟我后面,前面没多远。” 他一边走一边道,“那老俩口以前从不买我这萝卜缨子,就儿子生病了,想着法子省钱,别说吃肉,连蔬菜都舍不得买了。” “谁家摊上病人都不容易。”凌龙陪着他聊天。 凌二沿着淠河边走,不时的左右张望,河边都是杂乱无章的自建房,红砖绿瓦,很多家门口都有菜地,就这条件也把农村甩出老远。 在乡下,一般都是土坯房,哪怕是万元户,也只舍得用红砖打个地基,剩下的还是土坯麦秆。 “汪师傅!”潘宥诚在一处房子面前停下,门是半掩着的,他没径直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喊人。 从屋里出来一个六十来岁老头子,个子不高,稀稀疏疏的头上没几根白发了,不过倒是富态的很,“小潘啊,有事?” 跟着打量了下潘宥诚身后的凌家兄弟。 潘宥诚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下汗,对汪师傅道,“这是哥俩,我听见他们要买房子,就赶紧介绍了你这边,他们听着很满意,就来看看。” “那进来,外面热。”老头子把放在椅子上的电风扇打开,“扇一扇。” 潘宥诚道,“不用,先看看房子。” 让开身子,让凌家哥俩在前面走。 凌二进了院子,中间种着一颗石榴树,靠左侧墙边是一颗柿子树,大部分枝头都伸在墙外面。 “你们进屋再看看。”汪师傅把前屋门推开道,“前后各四间,统共八间,厨房在前面。” 地面是水泥地,墙面是白灰,家具很破,但是屋里一层不染。 凌二跟着又去厨房看了看,踏踏红砖铺的地面,很结实。 汪师傅对凌龙道,“你们要是诚心想要,我把家具、床、大锅、水缸这些都给你们,反正我也带不走,我家老房子在三十铺,离这边也还有距离,不好搬。” 凌龙指着凌二道,“我家兄弟当家,你跟他商量。” 汪师傅诧异了一下,不过还是把脑袋转向了凌二。 凌二笑着摸了摸窗台下的梳妆台,全部红漆漆的。 “这我家老婆子结婚时候陪嫁,都给你们,不好带走。”汪师傅道。 凌二笑着道,“那我就跟潘哥一样喊你汪师傅?” “啥称呼不称呼的,都一样的。”汪师傅不在意的摆摆手。 “你是想卖什么价?”凌二直接问。 汪师傅道,“我刚翻新的,围的墙,漫的砖,砖头和水泥钱都有一千块钱。” 凌二问,“产权是你个人名下吗?” 老头子笑着道,“那是肯定的,不然我凭啥卖啊?不过我也不蒙你,证明上也就咱现在这四间房,本来是没围墙的,跟左边这几家,以前是一溜排的单位职工宿舍,后来啊,厂子黄了,这些宿舍我们个人买了下来,我把前面位置占了,院子和前面四间房都是我私搭的。 你放心了,十年八年不会有人管。” 他从堂屋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发黄的纸头,摊在桌子上。 凌二看了一眼,不是后来的那种标准的房产证,就是一张土地使用权证明,和房子的产权是一体的。 证明上标注的面积只有85平,和实际实用面积差的太多了。 汪师傅指着墙外面继续道,“你种菜,搭个牲口棚子都行,面积很大。” “是不小。”凌二估算了一下,八间房子加上院子,至少有二百平。 至于产权上的这点瑕疵,他真不在乎,住满三年,等他考大学了,一家子住不住这里还不肯定呢。 哪怕将来房子真被当违建拆了,这点损失也不在乎。 他是立志做首富的男人。 汪师傅道,“反正你想好,我这边呢,离市区很近的,什么都挺方便的。” 凌二道,“汪师傅,跟你说实话,我看上这房子,你说个实价,成的话,我今天就跟你定下。” 汪师傅道,“小潘也跟你说了,我这家里有病人,要是卖少了,真不如不卖,诚心价五千块钱,这是最低数。” 说完又不自觉的叹口气。 “照。”凌二答应的很爽快。 “小伙子,你可不能耍老头子。”汪师傅反而不信了,因为达成的过程太简单了。 凌龙道,“汪师傅,再咋的,也不能逗你玩,咱知道你家里情况,不会不懂事的。” “那这接着咱们怎么办?”汪师傅不确定的问。 凌二笑着道,“你带着证件,我带着钱,咱们去房管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汪师傅看了看墙上的钟,然后道,“马上快十一点了。那现在去?” 凌二道,“现在就去。” 老头子笑着道,“那你等着会,我家老太太在河里洗衣服,现在招呼她回来,马上就走。” 他慌里慌张的出了门,然后站在河坡上对着河底下正在洗衣服的一群妇女喊。 不一会儿,一个端着洗衣盆的老太太回来了,跟着老头子嘀咕几句后,也顾不上晾衣服,带着凌二等人坐公交一起去房管所。 在房管所,凌二当场给了现金,然后办过户手续,连半小时都没用上。 然后跟着汪师傅约定三天后搬进来,至于钥匙,塞进门框顶上,到时候自己找就是了。 “ 35、换门不改旧家风 至于潘宥诚,已经约定搬家的时候来喝酒。 坐公交车到汽车站,再从汽车站坐客车到镇上,依照原路返回。 客车没空调,等俩人下车的时候,浑身跟水洗似得。 走到村口与河坡的交叉口,俩人索性脱了个溜光,下河游了个来回。 “哥。”凌三杠着挑网站在河坡上喊,他的旁边是黄志强。 他看黄志强已经脱了衣服,都跳到河里,赶忙跟上,一个猛子钻到了河中央。 凌二浑身舒畅,真心不愿意往河岸上跑,但是一直在水里泡着不是回事。 他趁着没人,弯着腰躲到野草稞里找到了内裤和大裤衩子,先摸摸所有的证件都在后,才偷偷摸摸的穿上,然后把衬衫甩动肩膀上,朝河里喊道,“都回家吧。” 晃了晃凌三的水桶,里面是吐着泡沫的小龙虾,还有零星的鲫鱼蛋子,早就一命呜呼了。 “你是回家还是继续搞?”他问老三。 “现在又没什么事,到下晚吧,”黄志强考上了高中,本来就有点小兴奋,现在还能赚点零花钱,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讲话的嗓门都比以往高许多,“多搞点龙虾,我们下黄鳝笼子。” 反正龙虾不值钱,用来做下黄鳝笼子的饵料,比蚯蚓的效果要好。 黄鳝也爱吃蚯蚓,只是因为夏季高温,在水里的影响持续不了多长时间。 凌二听见这样说,放下水桶,跟凌龙先回家了。 大中午的,老四没午睡,趴在饭桌上,面前放着一袋子白糖,手里捏着的勺子挖嘴巴里塞,糖粒糊在了脸上。 凌二猛地进来,把她吓了一跳,想收起来也来不及了。 “你也不怕齁得慌。”凌二无奈,前天她还听见大姐唠叨,家里两袋子白糖没注意就没了。 不过也没往心里去,毕竟大家都喜欢往稀饭碗里拌糖吃,唯独没想到老四会这样空着吃。 老四赶忙把嘴巴里的糖化干净,然后把袋子放进了橱柜里。 老五躺床席子上睡得满头大汗,他拿着蒲扇在一旁扇了会,然后丢给老四,“大姐呢?” 老四一边扇扇子一边道,“找鞋样子去了。” “谁家?”凌二问。 “黄志强家。”老四道。 凌二进厨房,找了中午的剩菜,对凌龙道,“先对付一口,晚上请你吃好点的。” 俩人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俩包子,肚子瘪的委屈,一路咕咕叫。 凌龙自己启开了啤酒,先递给凌二,见他不喝,便自己喝了一口,然后道,“算了吧,先跟你家老大收拾东西,等会我骑车给你到处问,谁家的拖拉机能用,到时候给你搬家用。两辆够了吧?” 凌二想了想道,“至少两辆。” 村里只有一辆手扶车,还得找别地借。 凌龙喝完啤酒,捡着凉饭扒了三碗后,打着饱嗝前脚走,大姐回来了,看到凌二摆在桌面上的证明,仔细的瞅了又瞅。 气鼓鼓的道,“你没和我商量一下,怎么就自己定了呢?” 钱是弟弟挣的,弟弟爱怎么花就怎么样花。 理是这个理,可那可是五千块钱啊! 不是五十,不是五块! 一个早上的功夫就没了,这也太胡闹了! 凌二笑着道,“早知道不和你说了,一惊一乍的,干嘛啊?八间瓦房,买水泥现盖,没一万块钱都盖不了。你啊,是没看到地方,看到后,你肯定也觉得赚了。” “闹吧你。”她嘴上是这样说,但是还是把证件放到柜子里锁好了,“这样瞎糟践,看你能骚几天。” “让你失望了,我肯定一直是独领风骚。”凌二把席子在外面杨树底下一铺,倒着就睡。 接下来,凌家开始忙着搬家,大姐强烈要求把家里的牲口都给带着,按照她的话说,哪怕是走路背着,她也得带过去。 至于那头长到五十来斤的黑猪,赶她也能赶过去,只是实在没法在城里养,送给了爷奶,她差点没抹眼泪。 凌二哭笑不得。 按照他的意思,家具、锅碗瓢盆什么的,一样不带,只把各自的衣服和书给收拾了。 “什么都不带?花钱买啊?你多大款啊,什么都花钱。”大姐不乐意的问。 凌二道,“以后要是回来过年,没碗没灶的,再带回来?想什么呢,全搁家里吧,到时候能用得上。” 大姐一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以后回来住个三天五天,十天半个月的,没吃饭家伙,那也是麻烦事。 何况,心里隐隐地也多了一层想法。 凌二现在能挣钱是不假,可也意味着长大了,长大以后还是指不准怎么样的,要是独门立户,她和老三老四还得回来,继续守着老房子。 一狠心,一跺脚,得了,难得他现在这么大方,那就随了他。 万一弟弟以后有了对象,找了媳妇,她想他大方,还没机会了呢。 搬家出发这一天,凌代坤还没有回来,凌二早就不做指望了。 天刚蒙蒙亮,他就把刘广兴家的手扶拖拉机开了过来,刚和凌龙把床褥被堆进车里,王刚和邱绍杰老表俩也开着一辆拖拉机进村了。 本来凌龙要从隔壁村里借的,结果在镇上遇到王刚,王刚说他跟粮站那边熟,所以干脆从粮站借了一辆十六匹的四轮拖拉机。 由邱绍杰这位曾经的生产队拖拉机手开着。 鸡鸭全被绑了腿脚塞进了编织袋里,大姐拿剪刀给开了透气孔,让它们把脑袋都伸出来,小心放到拖拉机上。 一切收拾妥当,凌安民也跟着爬上了四轮车,把老五扶在腿中间站着。 凌二对大姐喊道,“走了。” 大姐锁好门,回望最后一眼老宅,最终上了凌二开着的手扶车上。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了村里,上了县道,往市里去。 凌二挂六档,一路很快,除了中途加满了一通柴油,也不曾歇息过。 凌龙等人是先到的,从门框上摸出来钥匙,打开门,老四和老三,先窜了进去。 她们俩早就从凌二的口中得知,以后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房间,俩人在路上就开始讨商量房间的分配问题,最后达成的一致意见是,谁先抢到算谁的。 凌龙对王刚道,“这家人讲究,搬家了,卫生也给做的好好的,不脏不乱。” 拖拉机停了,水箱依然在咕噜咕噜的沸腾,他拿起水桶,从井里打了水,把水箱给灌满了。 然后和王刚等人一起帮着把东西屋里搬,他们刚搬完准备挪车,凌二的车也到了。 凌二抱着一床被子,老四急切的跑过来,指着前院的一间靠墙的小屋子道,“哥,我住那个屋子!” 言语中的兴奋简直无法掩饰。 以前和大姐她们挤一张床,她的愿望也很简单,有一张自己的小床。 现在,却直接有了自己的房间。 凌二把被子随意扔到了床上,笑着道,“那个是西晒,你可考虑好了,不怕热你就尽管住。” “我不怕!”她很肯定的道。 总比和人挤一张床强吧! 大姐把东西搬完后,给大家打水洗了把脸后,才急切的把屋里屋外,屋前屋后转了一圈,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当然,心痛还是心痛的,毕竟那么多钱出去了。 凌二和王刚要出去置办锅碗瓢盆,她赶忙跟了上去,现在她对长着漏财手的兄弟一点不放心,压根就不是什么会过日子的人。 凌二对市里很熟悉,开着手扶着找到了农贸集市市场,他嫌弃大姐讨价还价的太磨蹭,但是又没奈何,干脆跟王刚先去买煤气罐灶头。 他们在家里是烧麦秸秆和稻草的,在城里自然没有这些东西,需要烧煤气。 他大姐的活动范围,一直是在镇子的十公里内,考虑不到这些事情。 所以,他买完后,大姐还诧异这是什么。 回到家的时候,他还特意教了大姐怎么用。 中午,加上他买的熟食,满满当当的坐了一整桌。 潘宥诚还没到门口,凌二便迎了过去,把他请上座。 “别,我坐这,坐这。”潘宥诚坚决不肯和凌安民一样坐在上首,选择了左手的位置。 他因为下午要出摊贩萝卜缨子,喝完一瓶啤酒后,说什么也不肯喝了。 凌二考虑到自己年龄小,有意识的控制饮酒,干脆不喝了,陪着潘宥诚在一旁聊天。 他把一条红三环塞进了潘宥诚的怀里,笑着道,“你帮这么大忙,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了,这个你拿着,别再和我客气了,不然我真不高兴了。” “举手之劳的事情,请我吃顿饭,这就行了。” 一条烟三十来块,潘宥诚说什么也不收。 “你要是不要,那回头就扔了,”凌二直接给放到了他的板车上,“再还给我,我就生气了,以后常走动,指不定还有什么事需要你多帮忙呢。” “这多不好意思。”潘宥诚道。 凌二道,“别客气了,现在市里做生意怎么样?好做吗?” 潘宥诚笑着道,“有本钱啥都好做,没本钱,跟我这样呗,走街串巷,一天十块八块的。” 凌二问,“有没钱有什么生意好做的?” 潘宥诚道,“能做的多喽,服装、饭店、电风扇、收音机、电子表,不用跑深圳,从浦江倒货过来,不瞅没地方卖。” “那倒是。”凌二深以为然。 潘宥诚站起身道,“我走了,赶紧卖完,我下午还得回家。” “那就慢点。”凌二帮着把他绿色的军用水壶灌满水,把他送到路口。 大姐抱着洗衣盆从河坡上上来,凌二过去帮着接过盆,然后问,“先休息一天,着什么急啊。何况打井水洗就是了,也不用河边跑。” 大姐道,“河里洗多方便了,打水还麻烦呢。” 晾好衣服,她又开始捯饬鸡笼,鸭子和鸡是放了进去关着了,但是网到处是漏洞,要是不修补一下,没准就跑出来了。 王刚帮着补了会网后,单独对凌二道,“我准备明天去浦江,你要不在家多温习书,别去了,反正离开学也没多远了。” 他本来的意思是等凌二一起去浦江的。 凌二笑着道,“再多等我两天,一起去,我陪你们做到开学。” 如果只是为了倒腾国库券,他现在去或者不去,意义已经不大,王刚他们已经能独挡一面。 他主要还是想碰运气,万一遇到机会了呢。 王刚道,“你真不用多寻思,还是和上次说的一样,你只要负责动脑子,体力活一点不需要你做。” 凌二笑着道,“说让你等着,你们等着就是了。” 王刚点点头,吃跑喝足,睡了一个午觉,然后招呼邱绍杰等人回家。 凌二要留凌安民多住一晚,凌安民拒绝了,孙子孙女这边安排的好,他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等他儿子回来,只要不捅娄子,这家就算稳当了。 人都走后,大姐开始分房间,拒绝了老五睡前院西晒房间的要求,直接分给了凌三。 老四不乐意,中间的一间房是和左右打通的,也就是说,任何人都可以不经过她的同意出入她的房间。 大姐没好气的道,“那我跟老五睡,你睡右边靠墙那边屋。” 老四这才转悲为喜。 凌二道,“我也睡前院。” 前院四间房,一间过道,一间厨房,剩下两间都是卧室。 36、城市居不易 靠着西边墙的两间卧室挨在一起,兄弟俩刚好一人一间。 大姐喊道,“自己屋子自己收拾,别指望我给你们弄,没收拾的就别睡。” “我自己弄!”老四刚打开自来水的水龙头,盆里还没来得及接水,就被大姐给关了。 “用井水。”听说自来水要给钱,大姐是无论如何不肯多浪费的,“别因为不要你付钱,你就可劲的糟蹋。” 凌二提起来水桶,往老四的盆里倒满,笑着道,“自己找块破布擦去吧。” 然后又进厨房找了个大水桶,把提水的小桶给换下来,靠近河边,井水不深,提满也不费力气。 因为屋里屋外都没什么家具,他提着水桶直接往屋里的水泥地上冲,老三赶忙拿着扫把清,地面的粉尘和杂七杂八的东西,全出来了。 前屋后屋,他反反复复的提了二十来桶水,冲洗一遍后,气温高,太阳一蒸,水渍也没了,里里外外,焕然一新。 最后一桶水,他大裤衩子也没脱,径直从头淋到脚。 “你个熊孩子,井水不凉啊。”大姐立马叫唤道。 “你这话说的,不凉我干嘛往身上说?”他明知道大姐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忍不住跟着反着说。 大姐白了他一眼,然后问,“你问问,哪里有打床的,不然不够睡。” 新房子统共也就一张床,在乡下的时候,其实也就能凑合了,但是现在一人一间屋,自然也是一人一张床的。 她第一次出远门,对周边两眼一抹黑,自然还是要问弟弟。 凌二道,“这你别管了,明天我去买。” “没有打的吗?”她问。 凌二道,“打床咱也得有木料啊,什么都没有,打什么打,直接买方便,你别管了,我来负责。” 早上出去买东西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打听了卖家具的地方。 大姐对老四道,“你晚上跟我睡。” 至于哥俩,肯定是在地上铺席子睡了。 老四道,“我也睡席子。” 她有了自己的小窝,自然不愿意再和大姐凑合在一起。 哪怕没有床,睡地上都是高兴地。 “别凉坏了。”大姐的意见不容置疑,小姑娘身子娇,哪里像哥俩皮糙肉厚的。 老四嘟嘟嘴,看上了二哥屋里朱红色的梳妆台,上面有一面很漂亮的镜子,她一早选定西墙的屋子,就是因为有这个梳妆台。 她现在的屋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总要有一两样像样的家具的。 她寻摸给搬到自己屋里,毕竟二哥一个男孩子也用不上。 她扎开两只手,咬咬牙,也只使桌子的右脚稍稍离了地面。 她眼巴巴的看着大哥和二哥。 “这个给你,自行车就不给你买了。”老三终究被这件事伤透了脑筋,此刻不提条件,以后就得不着这么好的机会了。 “好。”老四答应的干脆。 凌二对老四道,“你俩谁都不吃亏。” 搁以前,梳妆台是结婚时必备的三十六条腿之一,现在看来,虽然有点过时,但是用料绝对足,做工也绝对考究。 何况,还是老榆木的,再放十年八年,光卖旧料,也能卖个三百五百的。 “那你给完搬吧。”老四道。 凌二指着门口的鞋子道,“给哥刷鞋,可以考虑一下。” “好。”老四是决定豁出去了。 等大哥二哥把梳妆台搬进她的屋子以后,她又端来一盆水,用旧衣服当抹布,把柜子的旮旯拐角,认真的擦拭了一遍。 吃好饭,凌二直接把席子铺到了院子里,老四也跑过来,挤在了哥俩中间。 她终于觉察到了城里的一项好处,蚊子比农村少。 在老家,这会蚊子肯定扎堆的在自己耳边嗡嗡呢。 她把她的想法与她有共同语言的二哥分享了。 凌三赞同的点了点头。 上厕所终于不用点蚊香,不停的挥手拍屁股了,以前每次从旱厕里出来,屁股都是红通通的。 包括家里的大黄狗,也是潇洒的不得了,以前它搁村里老没有地位了,是条狗就能掐它,但是搬新家以后,从小心翼翼到恣意张扬,它俨然已经是这片的老大了。 城里的狗长的太怂了,一整天下来,就没有遇到一条超过它肩高的。 唯一觉察到了什么叫城市居不易的是大姐,两天下来,花钱跟淌水似得,光是三张床,就支出了五百来块。 当然,这些毕竟只是一次性的支出,今天过了,明天说不定也就忘了,痛心不了多长时间。 关键是蔬菜要花钱,以前在家菜园子随便揪,粮食要花钱,甚至喝自来水也要花钱, 而且,她也听老二说了,以后老三老四每天坐公车上学,也要公交费用,还有在学校的午餐费用,城里学校跟农村不一样,课外活动多,收费项目多。 总之,在城里花费多着呢,每个月躺着不动,也没法省下这些开销。 省没法省,那就只能挣钱了,原本她计划来了后能找份工作,可是现在跟闷头苍蝇似得,倒是没什么方向。 这里跟村里不一样,环境不熟悉,人也不认识。 凌二看她不对劲,安慰道,“我不能挣钱还是怎么的啊,一天天跟丢魂一样。” 大姐道,“要是丢了魂倒好,我就不会再往天天丢钱这事上面想。” “有点出息吧,”凌二笑着道,“别让我看不起你啊,再你这么算计,城里人就别活了。” “咱家跟别人怎么比啊?”大姐反问。 凌二道,“一个鼻子,两个眼,两只手,我的手不比人家懒,脑子不比人家笨,怎么就不能跟人家比了?记住了,以后说不定就是大富豪他姐姐了,有点纲啊,别一天一出戏。” “吹牛你能耐。”大姐噗呲笑道,“你真成富豪了,我也不敢让人家知道我是你姐,到时候碍你眼,丢你人,那多不好意思。” “老大,我就佩服你一点,有自知之明。”凌二给她竖起来大拇指。 “找死啊,真嫌弃我啊...”凌一手里的毛巾卷成一团,随手砸过去,追着凌二打,猛然发现,下雨了,赶忙又开始收衣服。 外面的雨噼里啪啦,雷声轰鸣,老四一直望着房顶,最终确认了,新宅不漏雨。 ps:求推荐票,求书单收藏。 37、少年射虎臂鹰牵狗 她再也不用到处找盆接屋顶漏下的雨水了。 踩着板实干净的水泥地,心里也跟着踏实,以前,只要下雨,屋里屋外都是稀泥窝子,她只能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大姐拿着铁锹一层层的铲土。 风大,雨下的急,下的密,下的陡,大姐隔着雨幕招呼吃饭。 第一个往往雨里窜的是大黄,癞子好了以后,皮毛光亮,现在又搬了新家,此地称王称霸,有了自己的不透风不漏雨的狗窝,饭汤有了油,盆里有了骨头,简直是狗生赢家,矫健的身影刚到门口,便被一只脚给无情的踹了出来。 “别地去。”不是凌二无情,关键是这货一进屋肯定到处甩水,这顿饭就不用吃了。 大黄委屈的哼唧了两声,夹着尾巴跑到自己位于前门拐角的狗窝舔伤口去了。 狗也要自尊的,为啥他们开饭了偏偏遗忘它? 总之,就是区别对待。 晚上,大姐关门,在大门口招呼了好几声,也没得到大黄的回应。 “大黄呢?” 她问凌二。 地上狗盆里的饭满满的,未曾动过。 凌二笑着道,“你放心吧,明早一准回来。” 带有吃货属性的狗,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大姐担忧的道,“不能让人给药了吧?” 凌二道,“这么大雨。” 如果小偷都这么敬业了,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也是指日可待了。 “说不定呢。”大姐站在门口担心的道。 城里不比农村,到处是稻草垛子,可以躲一躲。 凌二啪嗒关上门,上了插销,摆摆手道,“别瞎担心,要是不回来我负全责。” 他家这条黄狗都快成精了,要是真丢了,只能说命中该有这一劫。 当然,他还得去贴寻狗启示。 大黄已经是他们凌家的一分子,不可或缺。 起夜的时候,他还是开了下大门,用手电筒朝着门口左右照了照,低声呼唤了两声。 还是没有大黄的影子,他低声骂了句,继续回去睡觉。 第二天,他比大姐起来的还要早,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门。 大黄浑身湿漉漉的,站在蒙蒙细雨中与他相望。 他脸上的喜悦一闪而逝,拿起门口竖着的竹竿,板着脸冷哼道,“有种别回来啊,还离家出走了?真出息了。” 他拿着竹竿步步紧逼,大黄本能的退后了一步,但是也就没不再退了,眼巴巴的瞅着凌二。 “奶奶个熊。”凌二气呼呼的朝着地上砸了一竹竿,大黄吓得打了个哆嗦,依然没跑,“不会摇尾巴,还当什么狗?” 老五只穿了一条短裤,光着身子,光着脚在门口嗷嗷的对大黄招呼,大黄忘了一眼凌二后,毫不犹豫的奔向了老五,围着她热情的吐着舌头。 “不知道给穿衣服啊。”凌二对着老四凶了一句后,抱着老五在水龙头底下冲洗了一下她满是泥巴的脚丫子。 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整修一下院子的,院子里一下雨全是泥巴,从后屋走到前院,需要小心翼翼的踩着用来垫脚的红砖,不然一脚踩下去,泥水溅的满身都是。 而户外,倒是比院子好很多,从门口到主路的道路都做了硬化。 凌家人终于摆脱了出门踩稀泥的历史。 “我才刚起来嘛。”老四很委屈的道。 凌二道,“你不刷牙,在那发呆干嘛。” 给老五洗干净腿脚以后,随意的找了件衣服给她套上了,原本认为小孩子没有形象意识,结果他刚给穿上,老五又自己脱了。 凌二要继续给她穿,她就要哭。 “把那件新买的粉色的给她。”还是大姐比较了解老五。 凌二调侃道,“喜新厌旧啊。” 来到市里以后,全家人都买了新衣服,大姐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是凌二一句,穿的破让人瞧不起后,全家都焕然一新。 他自己在浦江没少买衣服,但是还是接连买了两件,不过全是短裤衬衫。 大姐道,“你都知道穿新的,她又不傻,怎么不知道了?” 中午的时候,天气放晴,他看到了潘宥诚,不过这次板车里不再是萝卜缨子,而是网兜装的青苹果。 他问,“生意怎么样?” 潘宥诚指着高高的稻包道,“沿着县道那边走的,全是拿稻换的,没有几个是现钱,就来市里转转。” 凌二笑着道,“你这苹果嘎嘎小,还这么涩,在市里肯定不好销。” 他就没见过一个苹果是超过他拳头大小的。 潘宥诚道,“到天黑能卖完就行,市里也不是都是条件好的,有图便宜的。” 凌二突然灵机一动,指着家里的院子道,“你会瓦工活是吧,我想在院子里铺砖,这活你说多少钱,我包给你做。” 他自己倒是能做,关键是他马上要去浦江,可没时间做这些。 找别人吧,大姐一个姑娘,领几个孩子,让乱七八糟的人出入他家,他真不放心。 他倒是可以找他爷爷他们,不过从乡下过来太折腾了,而且,他爷爷不识得几个字,出来也是睁眼瞎,哪里找车,哪里拉砖都摸不清楚。 倒不如包给熟门熟路的潘宥诚,他和潘宥诚也就见过几面,但是直觉告诉他,潘宥诚值得信任。 “行。”潘宥诚答应的很爽快。 俩人商量了下价格,便谈妥了。 第二天送红砖和碎石的拖拉机的拖拉机停在门口的时候,倒是把大姐吓了一跳,凌二都没和她商量一下。 不过,既然钱已经付了,她想阻拦也阻拦不了了。 凌二此刻正坐在往浦江的火车上,同行的还是王刚、凌龙他们几个人。 每个人都有点迫不及待,毕竟在家里待的日子有点长了,要是在浦江,他们每天至少有几千块钱的收入呢。 凌二笑着道,“如果我没算错,国库券的价格肯定跌破百元关了,能有96块钱就算不错了。” “那不能吧?”王刚有点不相信,他们从省城买进的国库券价格是95元,如果真的如凌二所说,那么根本没多少赚头。 他已经舍弃了铁饭碗,办理了停薪留职,对国库券这门生意是抱有大期望的。 凌二道,“我上次已经说了,我们顶多做到九十月份。” 凌龙问,“为什么是八九月份?” 凌二道,“你们得明白大家为什么都急着抛国库券,低价也抛,虽然大家对国库券都有抵触心理,可是国家信誉担保的国库券的收益还是可观的。 抛售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抢购潮,急于变现,等抢购的风波过去,大部分人肯定是惜售。” 众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凌二无所谓的笑笑,他还是想把自己的一点经济知识传给大家,希望大家在潜移默化中能有进步。 营业部开门是九点钟,八点多一点,王刚便抱着大包站在了门口。 他发现人少了,甚至连排队的都没了,三三两两的站在门口抽烟聊天。 这才多长时间啊? 而且,他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买进。 38、见利不亏其义 以前在宁波和省城的银行,除了他们这帮人,他都没见过有别人买进的。 一边想着,一边信步往里面走,国库券的收购价出来了,97块,虽然跟凌二猜测的96元有出入,但是也就基本差不多了。 把从省城买进的国库券卖掉后,一算计收入,暗骂了几句。 中午,依然找了个小馆子,王刚两盅酒下肚后道,“这样搞屁啊,没什么意思了,再搞下去,就怕瞎忙活。”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野心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要是放在以往,别说一次性挣到三千块,就是能挣到三十块钱,他也必定高兴地飞起,现在反而是不满足了。 “我不喝。”凌二拒绝了堂哥凌龙递过来的酒杯,夹了块鸡大腿,一边啃一边道,“饭一口一口吃,路一步一步走,别着急,给胡伟打电话了没有。” 邱绍杰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那家伙就在市区。” “挺聪明的啊。”凌二不等他说完,也猜到了邱绍杰的意思。 其实早有预料,虽然胡伟没有梁成涛这样的人聪明,可绝对也不傻,跳过自己这个中介,那是早晚的事情。 总之金山石化的地盘是丢了。 邱绍杰道,“这叼毛说话都没前阶段客气了,想想就来气。” 凌二道,“大家心里有数的,早晚是这个结果,不要恼,咱们啊,还有其它工业区没跑,还有机会,不过要提高收购价了,别人六十,我们就七十,虽然少赚,也比没得赚钱。” 王刚道,“那你分配吧,谁跟谁一起,怎么走。” 他们跟着凌二跑了这么长时间,国库券的门道基本都懂,而且往工厂区跑,主要是找像胡伟、梁成涛、金钟这种在厂子里吃得开的人。 他们是亲眼见过凌二怎么谈判的,他们有一点优势,就是年龄比凌二大,不容易让人轻视,说不定比凌二还好使呢。 凌二道,“你跟我哥还有亮哥跑宝山,主要是两个厂区,一个是宝钢,另外就是大众。拿下任何一个,就是吃喝不愁了。 我还是和杰哥一起,我们去跑松江,钱呢,你们拿二十万,我俩带十五万。” 现在俩人的本金已经有三十万,自然要大干一场,哪怕是百分之十的利润,一天也能赚四五万。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他们本钱有了,反而没地方收券,一天下来能收个七八万券就算不错了。 转过头又对邱家兄弟俩和堂哥凌龙道,“你们口袋千把块钱也可以入进去,一天赚个十块八块。” “那没问题。”邱绍亮第一个应了,他看着他老表和凌二这样大把大把的赚钱,同样开始不满足于现状。 “你们怎么说,我们咋做。”凌龙有点扭扭捏捏,凌二是他堂弟,跟着堂弟混,总归有点放不开。 王刚笑着道,“我跟小二一样的心思,只要我俩赚了,你们以后都不能差。” 邱家兄弟是他老表,凌龙是凌二堂哥,外人尚且不会亏待,何况是自己家里人。 每个梅雨季节的天气都是变化无常,一会停,一会下,不发个把月的神经,是不会罢休的。 但是,对一心扑在钱上的凌二等人来说,风雨无阻,他们用俩月不到的时间挣得比杨百万还多。 及至到开学,凌二才不得不停手,准备返校读书。 他要回乡,王刚提议搓一顿散伙饭。 “我敬大家一杯,哥哥们最近辛苦了。”凌二说的真心实意,他破例端了一杯啤酒。 王刚道,“说这些就假了。” 他也跟着站起来举杯。 “我跟着没少赚。”邱绍杰实话实说。 凌二道,“那就一起喝完,不能留着养鱼。” 说完一饮而尽。 当晚,他特意和王刚挤了一个房间,而让凌龙和邱家兄弟一起睡。 “你放心回去读书,我这一点事没有,你说的,顶多做到十月份,你可别多心了。”王刚自然知道凌二想说什么,“你把多余的心思收起来,等着数钱就好了。” 其实他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他们国库券真的想再继续做下去,只有去外地收了,浦江范围内是不用想了。 凌二笑着道,“你确定?” “当然了。”王刚肯定的道。 凌二笑着道,“你不会还要把你本金的那份收益给我吧?” “嗯?”王刚光想着合伙不能计较,倒是没有细想过分配。 俩人的本金是在一起的,如果凌二走了,俩人是怎么分呢? 凌二拿自己那份本金的收益没有问题,但是继续分他那份本金的收益,就没有道理了。 如果只因为凌二不出力了,自己分凌二那份本金收益,也不地道。 想了想道,“还是跟之前一样。” 本金还是算在一起分。 凌二摇摇头道,“你自己刚才也算了,做不了多长时间的,后面的国库券会越来越难收,说实话本钱可能都没地方花。 所以,你负责你自己的收购就好,真不用管我这份,我把钱给凌龙,你得把邵杰哥给我用一阶段。” 这是他这阶段考虑过的最好的办法,他放着自己的堂哥没理由不用。 王刚道,“那这样再好不过了。” 人家用自己的亲戚,简直是一点儿毛病没有。 再说,这样的话,自己也不用太为难,毕竟牵涉到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他接着道,“邵杰那边你给怎么分,我跟着怎么给邵亮。” 凌二笑着道,“你越来越通透了。” 他到时候怎么给凌龙分钱都行,但是给邵杰分钱就有讲究了,毕竟人家是王刚老表,他给邵杰多了,王刚给邵亮少,一对比下来,显得王刚多小气似得。 最后没面子的是王刚。 现在王刚直接敞开了说,后面就不用再有什么顾忌了。 俩人这边谈妥,凌二去找凌龙。 凌龙倒是有点措手不及,凌二连提都没有和他提过,现在突然让他保管五十多万的现金,能不慌吗? 凌二把存折递给他,拍拍他肩膀道,“你是我哥,你就得帮我。” 39、人无魂不立 “那肯定的,”凌龙心里一暖,因为信任。他点着根烟后道,“以前十几万现金,两三个人抱着满地跑真没什么压力,现在呢,一出门就是几十万现金,我跟邵杰俩人心里没底啊,你说要是有个万一.....” 辜负了堂弟的信任不说,他也赔不起,那可不是一千两千,是几十万! 凌二道,“这你别管了,夜里跟我去接人吧,给你们添个人手。” “接人?”凌龙诧异的问。 凌二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看看手腕的手表道,“先睡一觉吧,火车晚上到。” 他把闹钟从包里掏出来,定好时钟,倒床上便睡。 结果,闹钟还没响,他都已经醒了,看到凌龙正坐在窗口抽烟,他走过去道,“有这么大压力吗?” 凌龙嘿嘿笑,刚好有敲门声,他去开门,站在门口的邱绍杰。 邱绍杰问,“现在走吗?” 凌二提上早就收拾好的包道,“走吧。” 三个人站在路口没拦到出租车,干脆坐上了一辆由摩托车头做牵引的三轮车。 正是晚上九点多钟,火车站依然是熙熙攘攘,人流往来不息,有背着编织袋站在出口彷徨的进城农民,有踌躇满志西装革履的倒爷,有意气风华的学生。 他们的身份不同,但是却在一起努力,成为推动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的力量源泉。‘ 潘宥诚背着一个崭新的编织袋,走两步便左右张望一下,他最先看见的是人高马大的凌龙,兴奋的挥着手。 回应他的却是凌二。 凌龙根本就以为自己听岔了,又不是乡下,出门就是熟人,直到凌二走向潘宥诚的时候,他才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凌二怎么把这家伙招呼过来了?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过来,凌二前阶段是给谁发电报汇款了。 “潘哥,受了老大罪了吧。”凌二指着潘宥诚对凌龙道,“让潘哥陪你一起没有问题吧?” “有潘哥在我就放心了。”凌龙高兴地道,他一直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除非有眼睛瞎的。” 凌龙上次陪凌二找房子也好,搬家也好,当时潘宥诚都在,他没拿潘宥诚当回事,一个拉板车贩萝卜缨子的干巴乡下汉子,有什么值当稀罕的? 但是,后来他却注意到了潘宥诚的耳朵,绝对是子弹穿孔形成的损伤。 一番了解下来他才知道潘宥诚和他一样,当过兵,但是兵和兵是不一样的,他是三年义务兵,参加的是常规训练,退下来后,也就耐力比普通人好点,再过几年,也不会比普通人好多少。 潘宥诚虽然只比他大七八岁,可人家正儿八经的参加过对越反击战,干的还是侦察兵,要是没点本事,根本活不到下个集团军轮战。 他还记得当时潘宥诚的语气:受伤后,第一件事想着的不是复仇,不是愤懑,而是想回家。 他没脸笑话,论战斗力,潘宥诚一个人打他这样的三个。 凌二晃了晃手里的包,对潘宥诚道,“我回家读书,辛苦你们,好吃好喝,别省钱,该花就一定要花。” 他觉得对潘宥诚可以多一点信任。 潘宥诚道,“我拿你钱,我就会认真干事。” 凌二对凌龙道,“你带潘哥先回酒店吧,我不跟你们回去了,等会就直接坐车走人,拜拜。” 他买的是十点多钟的票。 凌龙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看着凌二在人流中消失不见。 一夜颠簸,火车下来后又坐汽车,汽车站下来后,又坐三轮车,达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二点钟了。 天气虽然已经不热了,依然满头大汗,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第一个迎接他的是大黄,但是大黄得到却是凌二无情的一脚,在火车上,他嫌弃里面味道重,没吃多少东西,所以此刻又累又饿,哪里有功夫和大黄亲热。 黄国玉和刘广兴两个人从屋里出来,凌二有气无力的朝他俩挥挥手,不用说俩人是送黄志强和刘丽丽来上学的。 黄国玉接过他手里的包,对他道,“赶紧洗把脸,这满头汗。” “我先喝口水。”凌二进厨房拿起瓢,咕噜咕噜灌了一肚子,然后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道,“累死我了。” 一边说一边长裤和衬衫全脱了,光着脚往井边打水冲凉水澡。 大姐跟在他后面捡他扔了的衣服,关心的问道,“饿不饿啊,我给你弄点吃的?” “是我亲姐吗,这还用问?”凌二深吸一口气,屏住气,指着自己干瘪的肚子,然后道,“你瞅瞅,这饿的排骨都出来了。” 凌安民抱着一捆竹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凌二本来还好奇刘广兴他们怎么找到地方的呢,看到他也就不意外了,笑着招呼道,“爷。” 他爷没迷路,他倒是不好奇,毕竟老爷子以前在这里修过河提,待过个把月。 他怕就怕在他爷最后把他老子引过来。 怕也没用啊,他总不能跟他爷说,让他别招他亲儿子过来吧? 寒老爷子心。 凌安民道,“这边地方小了,养个牲口都不好养。” 刘广兴道,“这以后都是做城里人了,还养什么牲口啊。” “你干脆说我以后连饭都不用吃了,直接成仙得了呗。”凌二笑着道,“你们今天去学校没有?” 他到现在还没看到刘丽丽和黄志强俩人。 大姐道,“广兴叔上午帮着老三和老四联系学校去了,费了老大劲才给弄好。” 眼见要开学,老三和老四的学校还没安排好,一直等凌二,左右不回来,可把她着急坏了,她自己硬着头皮去学校几次,结果要这个材料,那个材料的,她一样没整明白。 “叔,那晚上我得陪你好好喝几杯。”凌二倒是不好意思了。 刘广兴道,“就是旁边的庆安中学,就近入学,你要是嫌弃学校不好,再去换。” 凌二道,“再怎么样也比乡镇中学强,学校条件不差,看她俩愿意不愿意努力了。” 大姐把中午的剩菜剩饭热了一遍后,凌二着急忙慌的两口扒完,汤汁都没剩。 40、报名 吃饱喝足,看到刘广兴的杯子里泡的是茶沫,凌二一猜就是自己家的,他大姐是个抠抠搜搜的人,能舍得买好茶才叫邪了门。 他走进自己屋里,带回来的包安安稳稳的放在床底下,大姐没有去翻过,叹口气,鼻子有点酸。 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来一袋茶叶,走出屋放到桌子上,夺过刘广兴手里的茶杯,茶水直接倒了,洗一洗杯子后,撮了一点茶叶,冲上水,然后道,“试试我这个龙井,从浦江带的。” 为了身体着想,他可以不抽烟,可以不喝酒,但是绝对不能没有茶,刚开始那会,条件不允许,天天茶叶沫子渣嘴,他也就认了。 现在条件好了,自然是捡着好的买。 这趟回来,他一次性买了两斤多。 刘广兴帮他解决了弟妹二人的上学问题,他对人家大方一点,倒是正常。 “那好的很。”刘广兴一点儿也没客气,他家里虽然也没什么好茶,可不至于喝茶叶沫子,嘴巴都是苦的。 凌二问黄国玉道,“国玉叔,你的杯子呢?” 黄国玉笑着道,“我杯子还有茶叶呢,不用换。” 凌二笑着道,“赶紧拿过来吧,我这新茶,你试试怎么样。” 黄国玉这才扭捏的把自己的杯子洗干净,然后道,“你忙你的,我来自己弄。” “多加点,少了味道淡,尝不出味。” 凌二让开位置,在桌子上找了个碗,放上茶叶,倒满水给在一旁编篾筐的老爷子送了一碗。 “志强他们呢?”他终于得着了空问。 黄国玉指着西边的方向道,“在河边下网呢。” “我去看看。” 凌二找了双拖鞋趿拉着往河边过去。 黄志强和老三正站在水里扯着竹竿布网,老四和刘丽站在河坡上看。 “注意有沙坑,没事别下去。”凌二很是担心,这里可不是他们家门口的水沟,“你们赶紧都给我上来。” 老三看到哥哥,先是一喜,紧接着道,“没事,我们只在这边浅水下网。” “那也不行。”凌二很坚持,“你不是有地笼子吗,站上面扔几个得了。” “水流大,地笼子下不到。”老三自然不怎么乐意,这里比老家的河宽太多了,现在虽然捕不到黄鳝,但是鱼虾多,收入也多。 昨天晚上抓了一只甲鱼,今个早上提着网兜去早市,立马就被来买菜的一个中年人给盯上了,他要五块钱,人家眼睛都没眨,很爽利的给了。 凌二道,“那也不准再下河。” 想想还有点后怕,临走的时候就应该交代下大姐,别让老三再下网的。 “行了,上去吧,我刚刚都踩到好几个沙坑了,人不露头。”看到凌二板起来脸,黄志强赶忙出来打圆场,把竹竿插进水里,算是把网布置好了,然后上了岸。 凌三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自己的手里的竹竿在这一端扯直了插在水里,至于能不能网着鱼,就看天意了。 凌二道,“再给我摆脸色,真揍你,你是不知道危险,掉下去没人捞的上你。” 非法吸砂船不仅危害河道安全和生态系统,还形成了许多的沙坑,每年的夏天,总会发生许多的惨剧,孩子的人生还没开始,就在这里潦草结束。 凌三噘着嘴不吭声,被夺了财路,他再老实,也不能高兴,哪怕那个人是打着为他好名义的亲哥。 明天就要开学,一般情况下都要提前去学校缴费报名。 凌二开着刘广兴的手扶拖拉机,载着他们先去三中。 三中位于城南,距离凌二家有十来里地,除了学校门口的一条街道,周边全是农田,一片荒凉。 刘丽和黄志强内心是拒绝的,说好的城里呢? 这里和他们镇上也没多大区别啊? 刘广兴点着一根烟,看着往来进出学校门口的车辆和行人,满意的不得了,安静好,不影响孩子读书。 凌二笑着道,“留一个人在这里看东西就行,我们进去。” 车里还有刘丽和黄志强俩人的衣服、被子和日常用品。 黄国玉从口袋兜里掏出来一个塑料袋,递给黄志强道,“学费在里面呢,你装好咯,别丢了。” 他是受嫂子所托来送侄子上学的,主要是对财物安全不放心,至于个人安全,倒是不担心,这么大崽子了,肯定没人拐卖,白送给人都没人要,完全赔钱货。 “辛苦你了。”凌二带头往学校里面走,先找到教务处,让刘丽和黄志强挤在一堆学生和家长里面去核对学生信息。 俩人有点不好意思,硬是被凌二给推搡进去的。 “完犊子。”刘广兴打的前阵,他比凌二更有经验。 排队? 想排队都没队形! 要是要脸面,今天一天都别指望能站到老师的桌跟前,因为压根就没有一个人是讲规矩的。 从教务处出来,位于一楼的缴费窗口,同样是一堆学生和家长在混乱中推推搡搡,不停朝着窗口挥着手里的钱和证明。 刘广兴对黄志强道,“我在前面,你在后面跟着,拼命给我挤进去。” 这一次,就不需要他闺女出面了。 他仗着人高马大,手长,迅速的占据了有利地形,黄志强被挤的涨红着脸紧跟在后面。 等俩人一前一后从里面挤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 “马勒戈壁,”刘广兴回望一下依然厚厚的人堆,心有余悸,大声的道,“差点丢了半条命。” 凌二道,“走吧。” 今天不算正式报到的日子,学校还没分配好寝室,只能先回去,明天再来。 出了校门口,继续他开车,手扶车停在他将要就读的一中门口,然后道,“你们先去我家,我搞好马上就回去。” 学校距离他家不过一里地,走路不过十来分钟。 刘广兴道,“我陪你去吧。“ 挥手让黄国玉开车,先送黄志强等人先回去。 凌二望着同样是黑压压的人群,转身就走,不愿意再继续跟他们凑热闹,家里离这里这么近,着什么慌啊? 黄志强和刘丽的宿舍没安顿好,黄国玉和刘广兴也都没回去,大姐虽然是个抠抠搜搜的人,可是仅限于自己家,对外人,她还是很大方的,咬着牙做了满桌子的菜。 41、有来有往 一盆五花肉炒咸菜,一盆老鸭炖萝卜,一盆公鸡炖土豆,还有一盘子凉拌莴笋,一盘子盐焗花生米,把桌子占的满满的。 虽然鸡和鸭子是阿爷从老家带过来的,不过能让大姐端上桌,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酒是82年的特曲,花钱买的,凌二终于对大姐另眼相看,这真是下血本。 凌安民和刘广兴推让一番,拗不过,最后先落座,让刘广兴坐在他左手边。 刘广兴启开瓶子倒酒,轮到凌二的时候,凌二想了想还是端着杯子接着了,少喝就是。 “还是你小子出息,”刘广兴清楚凌二倒腾国库券的事情,赚了多少钱他不清楚,但是肯定没少赚,不然怎么就突然买房子了呢?而且,和凌二一起的王刚都把铁饭碗给舍了,所以不是一般的赚,他笑着道,“这才多大?再过几年可就不得了了。” 凌二道,“我敬你一杯,没你搭线,我这什么都做不了。” 这都是实话实说,要不是刘广兴给介绍王刚等人认识,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刘广兴笑着陪着他喝了一杯,接着道,“你说你这胆量,一般人比不了。” 凌二等人的赚钱方式他知道,就是赚差价,但是他不敢干。 凌二道,“我是无知者无畏,再说我年龄小,谁会为难我,再过两年,再借十个胆子给我,我也不敢。” “明白就好,收敛一点。”凌安民一直是云里雾里,不清楚孙子怎么赚钱,赚了多少,甚至孙子突然买房都让他很突兀。 孙子这边他是帮不上忙,也就不好意思多问,其实早就横下心,再怎么着,也不能比现在更糟糕了。 好在,现在看着不算太坏。 黄国玉同凌安民碰了一杯后道,“你可放心吧,这小子贼精,知道天高地厚的。” 他倒是有感而发。 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凌二会突然发家。 这都万元户了,不是发家是什么? 凌安民摸摸胡子道,“可不能再夸,尾巴翘上天了。” 脸上的得意倒是丝毫不掩饰。 刘广兴道,“我是明白了,这孩子哪怕是不读书将来也有前途。” 凌二毫不谦虚的道,“那是当然。” 晚上,凌二和老三、凌安民挤在一张床,黄国玉叔侄和刘广兴睡老三屋里,至于刘丽自然睡老四床。 凌二路上奔波十来个小时,又喝了点酒,困得不行,他爷呼噜扯得响,也没妨碍他一觉睡到天亮。 刘广兴抱着饭碗,吃着豆瓣酱泡的咸豆角,咔嚓咔嚓跟吃面条似得,整根送到嘴里。 凌二盛碗稀饭站他旁边道,“等会你们自己去三中,我就不去了。” 刘广兴道,“不用你送,咱们这么多人呢,你先安排自己吧,老三老四等会也得到学校报名吧。” “是,我先陪她俩去。”凌二转过头又对黄志强和刘丽道,“你们多长时间回家一次?” “让她俩一个月回家一趟,反正学校有地住,没事回去干吗?滚车轱辘不要钱啊。”回话的是刘广兴。 凌二道,“来我这路线记清楚了,休息日来我这,反正坐公交半个小时,也不算远。” 大姐也跟着对刘丽道,“以后只要不上课你们就来,甭管我做什么菜,总比食堂清汤寡水的好,一点油没有。” 刘丽笑着道,“你放心吧,我肯定常来,一周吧至少来一趟。” 黄志强也跟着点头,俩人跟凌二的关系本来就好,自然不会瞎矫情,推托来推托去。 “公交要不了几个钱,那就没事让你大姐给你们肚子里灌点油水。”刘广兴倒是也不反对,所谓的往来,就是有来有往,今天他闺女吃人家多少,后天他就补回来多少,他又不是补不起。 吃好饭,等刘广兴等人开着手扶车走后,凌二带着老三老四去庆安中学报名。 给俩人报名缴费后,剩下的凌二让他俩自己负责了,自己转而去了一中。 相对于昨天的热闹场面,今天更甚,学校门口三轮车,摩托车,自行车,手扶车,拖拉机,零星几辆轿车在里面,反而有点突兀。 凌二报完名已经过了中午饭的点,回家扒了两口饭后,睡了一觉,然后参加了下午的班会。 按照高矮排队分座位,凌二坐在了最后一排,同桌是个胖子,叫高小飞,从进教室到现在,没见他的嘴巴停过,“死肥宅”这个词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贴切的很。 “真是稀有品种。”凌二从他的体型,就能猜测到他的家境,家里没点底子,谁能养得起这样的吃货。 “什么?”高小飞说话的同时又往嘴巴里塞了个话梅。 凌二道,“我说你不怕酸吗?” “你试试,一点不酸。”高小飞递过去话梅袋子,盛情相邀。 “谢谢,我怕酸。”凌二拒绝了。 班主任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的感言后,开始点名。 趁着点名的功夫,凌二把班里七十多个同学都认真的打量了一遍,女多男少,花季少女,朝气蓬勃。 班干部是依据中考成绩来的,轮到凌二的时候,在众多同学诧异的眼神中,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哥是来打酱油的,不是来给这帮孩子们做保姆的! 尽管班主任一再表示做班长是不会影响学习的,凌二还是低着头拒绝了,甚至班主任退而求其次让他做学习委员,他也没答应。 班主任看着他这害羞的样子,以为是农村孩子刚进城放不开,也就没再强求,最后让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做了班长。 女孩子看了一眼一直埋头的凌二,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老三升初三,是学习的紧要关头,上自习到九点半,凌二每天晚上都去接他下课,不然怎么样都不放心。 老四升初一,农村跟城里的管理方式很不一样,比老家严格多了,平常伶牙俐齿的她,一时间不怎么适应。 很难融入班级的环境。 凌二开导她好几天没用,干脆在大姐的唠叨中花钱给她报了一个音乐兴趣班,反正她喜欢。 42、早恋 他记得她上初中的时候,省吃俭用买了一个口琴,还吹得似模似样,后来学了笛子,学的还行,总之全是些成本不高的乐器。 学起来简单,但是想学的好,就不容易了。 他躺病床上的时候,常听见她吹,不能说话,但是能听见隔壁床的病人叫好。 他看她在那跟赌气似的恶狠狠往脸上擦雪蛤膏,就笑着道,“黑点好,皮肤健康。” 他不用问,也能明白怎么回事,无非是城里的女孩子皮肤白,妹妹的皮肤黑一点,哪怕是没有攀比心,可是在周遭这样的环境中,也不免闹心。 老四是寄希望于多擦雪蛤膏能让自己的皮肤更白一点,好使自己与别人相比不会太突兀。 老四道,“我要白。” 大姐不满的道,“多大呢,瞎臭美。” 吃饱饭还没几天呢。 凌二道,“到冬天皮肤颜色就好了,明年夏天也不用下地,到时候你啥也不擦,也干干净净,白白嫩嫩。” 老四不吭声,她要的是现在皮肤就变白。 凌二笑着问,“是不是谁给你气受了啊?” “没有。”老四嫌弃他在门口啰嗦,作势要关门。 “你傻啊,给你出主意呢,你还不领好?”凌二用手抵住门,笑着道,“你得学你二哥啊,你看看人家现在走哪都是大爷。” “他有钱。”老四一下子说出重点,他二哥下地笼子得了不少钱,走哪随手一掏都是百十块。 虽然人老实,不善于跟人打交道,但是他是学生中的款爷,手里戴着机械表,脚踩回力,穿牛仔、的确良,连包书封用的都是周慧敏和王祖贤的牛皮纸海报,自然有学生肯围着他转。 至于她,就可怜巴巴了,每天的伙食多少,公交费多少,大姐给钱都是算计的好好的才给她,想多一毛钱都难。 凌二笑着道,“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不算难事。” 从口袋点出来十块钱道,“这刚开学不是有什么摸底考试吗?你只要不给我考倒数,我做主,一个星期给你十块钱。” 中午吃顿饭也才两毛钱,十块钱绝对是巨款了。 老四冷哼一声,扭过头没接。 “咋?嫌弃少了?”凌二有点意外,这么有骨气? “你是瞧不起人。”老四白了哥哥一眼,她成绩再怎么差,也不至于考倒数,何况她成绩一直是挺好的。 “那就争取考个前十。”凌二趁着大姐不在,赶忙把钱塞给她,低声道,“别让你家大姐知道,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好。”兄妹俩达成了一致的意见,老四高兴地把钱夹到了书页本里。 本以为有自己屋子以后就有了自己的隐私,可惜大姐还是经常性的出入,比如在自己屋里放杂物,比如收拾卫生,甚至还会嫌弃自己铺的被子不整齐,还会重新叠一遍。 所以,自己藏私就要格外注意,一不注意就要暴露在大姐的眼皮子底下,结果呢,自然不言而喻,小孩子家家的,要那么多钱干嘛使啊,骚包啊? 从感情上来讲,她更喜欢大姐,但是从现实主义的角度讲,又不能不感叹人家凌老二的仗义,勉为其难给人家两天好脸,也不是不能。 高中的生活对凌二来说,很是平淡,早上在家吃好早饭去上课,因为离学校很近,中午也是回来吃午饭,学校没有强制要求上晚自习,下课铃一响,直接走人,别说背书包,就连本书都不拿。 在许多同学眼里,凌二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能来市一中读书的,基本都是各个县、乡镇的尖子生,学习上都是非常努力,他们想鄙视下这个坐后排上课睡觉,下课不看书的不求上进的同学,但是现实是每次考试,人家次次第一啊。 凌老二只有向老师展示下自己的“天才”,才能有机会睡睡觉,逃逃课。 他十几岁的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三几十岁的放荡不羁的灵魂,天天老老实实的坐在课堂上,一坐便坐上一整天,那真是遭罪。 如果他真是十几岁,大可以做他这个年龄该做的事情,穿着白衬衫,小白鞋,篮球场上挥洒汗水,夕阳下惊鸿一瞥,引起一阵尖叫。 但是,对于他这种常年支援中国娱乐事业发展,深谙保健之道的人来说,什么都很难引起兴趣。 何况,一个老男人对着十五六岁,涉世未深的学生下手,那是真缺德。 自己不好好学习,也不能耽误这些孩子的前途。 他成绩好,长的也不算丑,又会打球,真有不少女孩子爱慕他,他上个厕所的功夫,抽屉肚子里已经有两封情书了。 “隔壁班递过来的。”高小飞有种说不出的羡慕。 “造孽哦,天天这叫什么事,”凌二瞅也没瞅,撕了后给扔到了胖子装零食垃圾的袋子里,笑着道,“你嘴巴就不能停一会?” 高小飞道,“你不好奇谁给你的啊?” 凌二摇头道,“不好奇。” 学校开运动会,他被女班长,强行报了一个接力四百米,幸不辱命,没拖后腿,他们这一组跑了年纪第一。 气喘吁吁地扶着操场单杆,一个纤细的手递过来一个玻璃水杯。 “哦,谢谢。”凌二认识她,是班里的学习委员陈诗雨,据说家里是市里的,父母还是干部。 “你喝完吧。”陈诗雨高兴地道。 “哦,谢谢。”凌二一口全喝完了,然后递还给她。 “你跑的真快。”陈诗雨道。 “哦。”凌二不得不承认,女孩子清纯可爱,可是他是有原则的,说不沾惹就是不沾惹,最后道,“我先回家洗澡换衣服,回聊。” “再见。”凌二走出老远,陈诗雨还在挥手。 至此以后,陈诗雨总是有意无意的凑过来问他作业。 凌二是爱开玩笑的人,但是对待女同学,他是绝对不肯多说一句话的,甚至于连脸上都没有表情。 这是荷尔蒙泛滥的年龄,不分男女,爱做梦,敏感,很容易想入非非,万一他说出引人误会的话,就不好收场了。 43、瞧不起人 有时候,他必须得承认,青春洋溢的少女确实能激发他的热情。 他虽然不是什么君子,可男人有所为,有所不为。 学校门口,时时刻刻的聚着一些社会的不良青少年,有男有女,三三两两的对着出入学校的学生打量。 与他们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凌二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居然不愿意看他第二眼,他看着像穷人吗? 高小飞那个死肥宅哪里看着像比他有钱了? 奶奶个熊,这不是瞧不起人嘛! 他不能受这个委屈。 他大步朝着尾随高小飞的三个人年轻人走过去。 在一处巷子路口,高小飞被拦了下来。 凌二捡了块碎砖头揣口袋里,和高小飞站在一起,对着倚靠在墙上的吊儿郎当叼着香烟的年轻人道,“什么意思这是?” 故意撸高了袖子,亮出来蹭亮的机械表,不时的颠一颠穿着耐克运动鞋的脚。 他得让这些崽子们明白,哥不是穷人!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高小飞看到凌二过来激动的无以复加,紧紧的拽着他的胳膊,还是凌二仗义,刚刚有好几个同班同学从这过了,但是没有一个肯帮忙的。 被人拦着,他怕的要命,他都准备掏钱了,要不然挨顿揍多憋屈啊。 不过,凌二的到来,也只能让他多点底气,毕竟对方有三个人,自己还不会打架。 该给的钱还是要给的。 他怕凌二激怒对方,赶忙低声安抚道,“没事,没事。” 一个高个子年轻人打量了下凌二,然后漫不经心的道,“我们跟胖子是初中同学,好朋友,朋友有难,他是不是要帮帮? 江湖救急啊,兄弟。” “你同学?”凌二问胖子。 高小飞低声道,“辉哥比我高两届,没事的,我口袋有钱。” 只是一个学校的而已。 “我跟你还是同桌呢,你怎么不帮我?”凌二白了他一眼,胖子也太过胆小,就这身材,压也压死他们了,居然还怕他们? 胖子讪笑一下不吭声。 高个子道,“这样,你俩给我们凑个十块钱,以后咱们也是朋友,这一片谁欺侮你们,提辉哥名字,保证好使。” 凌二笑着道,“钱啊,有,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来拿。” 他故意从口袋掏出来一沓钱,对面的三个人眼睛都看直了,高个子伸手要夺,凌二反应快,一下子侧过身,又把钱装回了口袋。 高个子扑了空,不高兴道,“什么意思?” 话音一落,三个人已经把凌二围了起来。 “打一个够本!” 听见凌二话音的同时,高小飞紧接着听见了一声惨叫。 他看见凌二骑在高个子年轻人的身上不停的挥着拳头。 凌二后背已经被一个年轻人踹了一脚,依然不起身,继续朝着地上的高个子砸拳头,手里攥着的是碎砖头。 另外一个年轻人也正要上脚踹,千钧一发之际,高小飞鼓足勇气,把他扯到了一边,嘴里道,“不要打架,有话好好说。” 迎接他的是年轻人的拳头。 “哎呦喂。”高小飞叫了一声后发现,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疼啊? 那么再挨一下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凌二帮他出头,再让凌二挨揍,那算朋友吗? 义愤填膺之下,一手拽着一个人的胳膊,奋力的把两个人往后面拉。 凌二已经从地上站起,一脚踹上一个年轻人,对胖子道,“揍啊。” “哦,哦。”胖子只拖着另一个年轻人,年轻人被一股强力倒拽着走,想挣脱都没机会,等自己好不容易攀住墙拐止步的时候,他的同伴已经被凌二撂倒了。 凌二慢慢走向他,劈头盖脸的打了几巴掌,骂骂咧咧的道,“出来混社会啊,谁给你的勇气。” 把三个人的口袋摸干净才三块钱,很嫌弃的丢给胖子道,“走咯。” “谢谢你。”胖子紧追上凌二,捧着手里的三块钱道,“给你,我不要。” “我像差钱的人吗?”凌二更来气了。 “不像。”胖子摇摇头。 凌二摸摸鼻子,出血了,脱下来衬衫,在脸上胡乱挠了两下,然后问胖子,“眼睛没肿吧?” 胖子先是摇头,后来又点头。 “到底怎么样?”凌二觉得和他说话太累。 胖子道,“眼睛没肿,不过....” 他指了指凌二左侧的脸颊道,“划破了,我去给你买创可贴吧。” “得了,别管了。”凌二叹口气,不是自己无能,是队友太坑,他没好气的道,“你回去吧,下次这几个王八蛋再来,你喊我,我揍不死他们。” “谢谢你啊。”即使凌二走出老远,胖子还朝他喊。 凌二先到河边洗了一把脸,搓洗干净衣服,鼻血凝固了才回家。 大姐看到他脸上的划痕便问,“跟人干仗了?” 她是一点不稀奇,只要吃亏的不是自己家里人就好。 可是看弟弟这样子,绝对是吃亏了。 凌二道,“不用大惊小怪的,我一个人打三个,能全身而退就已经很牛了。” 大姐愤恨的道,“你傻啊,打不过还不跑?” 凌二咕噜咕噜灌了一碗凉白开,然后道,“我的事你别管,真当我傻啊。” 晚上睡觉,脑子昏沉沉的,越想越气,等黄志强来了,非再报复回去不可,论打架,他真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鼻子都出血了! 这些日子,胖子对他格外的好,不过都是胖子自以为是的。 凌二从来不吃零食的,面对一桌肚子的奶糖、苹果、牛奶、芝麻粉,哭笑不得。 在同学们诧异的眼神中,从来不背书包的他,开始背书包回家。 一到家,小丫头便开始翻他的包,一准知道里面有好吃的。 元旦过后,气温急转直下,呼啦啦的风,干燥,冷冽。 他给王刚所在的宾馆打了电话,国库券不用再倒腾了,所有的现金换成真空电子的股票。 凌龙给他提回来的是一包纸质股票凭证,为了防止小丫头不懂事给叠了飞机或者纸船,他一股脑塞进柜子后,还特意加了把锁。 钥匙放到了房梁上。 44、还是个孩子 凌龙和王刚等人回村里两天之后,又开着一辆四轮拖拉机来到了凌二家。 邱家兄弟从车厢里提了七八只鸡鸭,松开腿上的绳子,全给送进了凌家的网栏里。 大姐不好意思道,“来就来了,带这些干嘛。” 王刚晃了晃手里提着的白酒道,“都知道你家兄弟小气,不带东西怕他赶我走,不给吃的。” 大姐笑着道,“那不能,家里条件不好,但是咸菜豆腐渣管饱。” 凌龙把手里的一个塑料袋递给她道,“这个是在家杀好的老母鸡,中午直接炖了就行。” 大姐道,“搞这么麻烦,我都能弄。” 她想不到大伯母会突然这么热情,居然还能给收拾干净。 凌龙道,“小二还没放学?” 凌一道,“没呢,平常十一点多到家,现在也快了,你们进屋坐,外面冷,我给你们倒水。” 凌龙道,“都不是外人,你忙你的去,我来给他们弄。” 然后招呼邱家兄弟和潘宥诚等人进屋,洗了杯子,找了开水。 “小哥,茶叶在小二睡觉屋,你自己拿。”大姐在院子里一边洗菜一边喊,既然凌龙说自己弄,她也不和他客气了,“平常就他一个人喝茶,我们也不喝。” 凌龙从凌二的屋子里出来后对她道,“中午要是来不及,晚上吃也行,先随便弄点。” 凌一道,“没事,有高压锅,焖起来快。” 凌龙他们来,也没有提前打招呼,她只预备了一家人吃的,要是不再添点,中午都只能就着咸菜吃。 凌龙给他们泡好茶,点着一根烟,站在门口问,“老三和老四中午回来吗?” 大姐道,“不回来,中午就休息一个小时,来回坐公交都要四十来分钟了,直接在学校吃,就省的她们折腾了。” 凌龙道,“那也还好。” 凌一要从井里提水,他抢过提水桶,把屋里屋外的水缸都给灌满了。 凌二离着老远就看到了门口的拖拉机,也大概猜到家里来的是谁了。 “中午你们好好搞几杯,我给你们助威。”凌二别说现在不能喝,就是能喝也不愿意喝,下午还得继续上课呢。 王刚道,“我们几个在家天天喝,跑这来是找你喝的,光我们喝还有什么意思。” 凌二道,“别闹,我下午还得上课呢。” 王刚问,“不能请假?” 在他看来,凌二现在这身家,读书或者不读书,已经不重要了,考大学不就是为了找工作,找工作不就是为了赚钱吗? 凌二道,“我倒是想呢。” 他现在考试虽然是第一二的名次,但是只表现的是自己的短期实力,相对于高中三年时间,并证明不了什么,高一张狂,后期了了的,比比皆是。 想赢得老师的信任,至少还要一年时间的稳定表现。 不然,是不可能有自由的。 凌一的饭做好后,要把菜端到客厅的饭桌上,凌二拦住道,“就在厨房吧,在炉子上吃热锅,去客厅菜凉的快。” 把蜂窝煤炉子的通风口打开,高压锅里的鸡直接倒进了炒菜锅里。 “你别动,我来搞。”大姐怕凌二烫着。 “没事。”凌二小心翼翼的把炒菜锅座在了煤炉上,笑着道,“菜凉了,直接烫进去,多好,你们想喝到什么时候就喝到什么时候。” 他把潘宥诚按在旁边的小马扎上,笑着道,“坐啊,来我这客气啥。” 然后又挥手让邱家兄弟和王刚等人坐下,至于自己,反正不喝酒,盛满饭后,夹了两块鸡肉,蹲一边吃了。 他吃好饭,喝了一杯茶,然后看看时间,和王刚等人告别,自己要去学校了。 等他放学后,凌龙等人都在客厅坐着打牌。 晚饭下馆子,馆子不大,旁边是一家台球室,是凌二特意选的。 吃好饭后,他招呼了好几声老板,老板才漫不经心的递过来一叠餐巾纸。 “瞧瞧吧,这种饭店要是能做长了,才叫有鬼。”凌二无奈的摇摇头,明明是个体小老板,却把自己的服务提升到了国营饭店的水平。 王刚道,“要不我在市里开个饭店?” 凌二道,“你是认真的?” 王刚道,“国库券现在不好做了,做个小生意也不错啊,起码有个稳定收入。” 凌二耸耸肩道,“我支持。” “哎。”王刚清楚凌二的尿性,正话反说,他转而把脑袋偏向台球室那边的方向问,“你说谁找你麻烦啊,我来去看看。” 他们这些人都是镇上一霸,何况又是一番浦江滩闯荡,现在走哪里都不带怂的,个把小流氓,压根没放眼里。 凌二不紧不慢的道,“等一会。” 上次围堵高小飞的那三个年轻人,带头的叫姜辉,现在正在到处打听他,据说拜了绰号为“神行太保”的混子做大哥,那位大哥要替他出头。 凌二能是怕事的? 不找他们已经是够客气了,现在居然还想着报复? 他很生气,等他们来报复,一直没等来,他决定不等了,径直找过来,现在这里便是那位大哥的地盘了。 把王刚等人招呼到这里来吃饭,就要让他们见识一下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非要让他们跪下唱征服不可。 潘宥诚不屑的道,“都是毛孩子,学香港黑道大哥呢。” 凌二道,“等会我先过去,你们是见义勇为,摁住他们,我来拍板砖。” 他是未成年,他怕谁? 又啃了个猪蹄膀之后,远远地看到了姜辉,身后跟着三个人,齐齐的往这边过来。 他擦干净手,慢慢悠悠的走过去,姜辉一下子认出来了他。 台球室里的人,放下球杆,一下子七八个人围住了他。 随着他的一声夸张的惨叫,潘宥诚第一个蹿过去,一脚踹一个。 邱绍杰接近一米九,人高马大,提着两个人的衣领子,全给摁在台球桌上了。 邱绍亮直接一点,常年种地的手粗糙,一巴掌扇过去,清晰的巴掌印子,一人当场哭了,他倒是紧张的很。 这还是孩子啊,哄还是不哄呢? 45、神行太保 “你不是神行太保吗?”刚才凌二等人聊天,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他就是捡着带头大哥下手的,结果这孩子不抗揍啊,一巴掌下去,这就眼泪汪汪了。 这可咋整? “嗯。”年轻人十八九岁,长胳膊长腿,大冬天的,外面穿个薄薄的黑色夹克,里面一个掉色的半截袖短衫,论个子比邱绍亮还冒实,但是太瘦了,肩膀还没邱绍亮一半宽,眼珠子的泪水滑到巴掌印上,显得特别的突出。 平常打架,人一多,吓也吓死对方了,哪里像这样,突然从旁边冲过来,一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开打! 这套路也不对啊! 不得盘盘路数吗? 这是哪里的野蛮人啊! 各个五大三粗,腰大膀圆,这不故意欺负人吗? “你很令人失望啊?”凌二凑了过来,看着对方眼泪哗哗的,板砖拿在手里都不好意思拍了,叹口气道,“出来混的,能不能有点骨气?” 跟他想象的剧情有点不一样,但凡混社会的,哪个不是铁骨铮铮,宁死不屈?说好的气节呢? 再说,好歹也是一圈人的老大啊,怎么的也有点本事,这才哪跟哪,也才挨过一巴掌而已,怂了? 年轻人抽噎着,不吭声。 姜辉的脖子被凌龙的大巴掌箍着,一动不动,眼巴巴的看向凌二。 凌二朝他头上拍了一巴掌,没好气的道,“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我到这了,哑巴了?” 示意凌龙松开手,对着他继续道,“要不单挑?” 凌龙听了吓了一跳,对方比凌二高不少呢,生怕他吃亏,但是看到凌二笃定的样子,最后还是没吱声。 姜辉扫了一眼己方,七八个人,爬着的爬着,瘫着的瘫着,也就自己和他大哥王连是站着的,他打赢了又能怎么样? 何况上次,他在凌二那里已经吃过亏了,后面想报复到学校,又一直找不到机会,正合计着找自己王连联络学校里的扛把子,合伙收拾呢。 结果... 龇下牙,刚刚那一巴掌挨的真疼... 讪笑道,“哥,咱有事没好好商量,不要动手。” 凌二道,“好好商量,听说你们要报复老子,老子天天提心吊胆的,这精神损失费怎么算啊?” 他胆子大归大,野归野,但是不是傻缺,明知道有人天天校门口堵着,自然不会去逞英雄,光明正大的从校门口走,现在每天放学都是翻墙头跑回家的。 这个把月,躲的可真叫辛苦! 谢天谢地,终于把凌龙他们等过来了! 要不然他就要找黄志强联手,挨个去敲闷棍了。 这可把他气的! “哥,你咋说咱听你们的。”王连说话了。 “听我的?”凌二道,“口袋翻出来我看看。” 邱家兄弟、潘宥诚等人都放开手,让小年轻们起身翻口袋,噼里啪啦,硬币在台球桌上乱跳。 凌二一瞅,嫌弃的瞅着桌子上的硬币、纸币,全是块儿八角的,凑一块估计也没十块钱。 “我们真就这么多了。”王连要哭了,生怕凌二不信,把裤口袋,夹克口袋全翻过来。 凌二摆摆手道,“哎,和你们计较,真是丢人。” 他转身走人,凌龙推了一把姜辉,冷哼一声,也跟着他走了。 回去的路上,邱绍杰道,“我寻思这要不是孩子,我非给大耳刮子可劲扇,这下不来手啊。” 与他小儿子相比,大不了两岁,都是做父母的,人心肉长,将心比心。 凌二道,“我本来也没想和他们较劲,不来找我麻烦就好。”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美少年土豪。 邱绍亮道,“还是城里好啊,路灯亮亮堂堂,晚上还能出来填个肚子,喝个小酒,搁家里这会都关灯睡觉了。” 一是没电视,二是为了节约用电。 凌龙道,“买一套得了呗,将来做城里人。” 邱绍亮吭哧吭哧道,“我还得存钱娶媳妇呢,听你瞎安排,我得打一辈子光棍了。” 凌龙道,“在城里有房子了,还能怕没媳妇?说不定还能找个城里姑娘呢。” 邱绍亮红着脸道,“瞎扯。” 城里的姑娘白白净净,也会打扮,离着老远就能闻着一股香味。 凌二道,“先别急着在市里买房。” “对。”王刚道,“小二高中三年过得快,到时候他说不准要去浦江读大学呢,我们就去浦江买。” 他说的很自信,依照他现在的存款,浦江够买上两套呢。 凌二笑着道,“谁跟你说三年了,等着吧。” 突然间,他觉得他跳级的可能性比较大。 在学校里耗着,看着人家拼老命抢钱,他这心里有点失衡。 时不我待。 旁边是一家小旅馆,众人没跟着凌二到凌家挤,在旁边直接开了两间房,凌二陪着他们进去聊了会天。 “你的意思是先在市里做点小生意?”邱绍亮抱着一大箱子啤酒进来,王刚从箱子里拿了一瓶,牙齿给咬开后,接着问,“我们听你的。” 然后才咕噜咕噜的灌了一口。 凌二犹豫了一下,也拿了一瓶,笑着道,“随便你们,我意思是春节还早着呢,暂时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倒点货来,在市里开个店。” 邱绍杰道,“那还用得着我们吗?”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做什么生意他是不管的。 凌二道,“怎么用不上了,做事情哪有单打独斗能成事的,要团结才行。你们在市里多住阶段,看看有没有合适地段,卖家电、服装,只要有货源,稳赚不赔。” “货源?”王刚有点为难,“服装倒是问题不大,家电倒是不好整,咱也不认识人啊。” 凌二好奇的问,“服装你有认识的?” 凌龙道,“整个长三角,我们几个可都是跑了一圈了,真认识不少服装小老板,骑摩托车往浦江送货的,各个能吃能干,有的开始还给咱们中间人,后来嘛...” 自然是跟胡伟,梁成涛等人一样,把他们给跳过去了。 凌二笑着道,“那就做服装吧。” 他也没问他们意见,问了也是白问。 46、胆量 王刚问,“你的意思是搞个门面,然后跟百货店和路边摊一样,一件件卖?” 凌二抿口啤酒,不以为然的问,“那你以为呢?” 凌龙道,“就是不知道好卖不好卖。” 凌二道,“只要有货,不愁卖不出去,市区的几家服装店还有百货我都去看了,根本没有质量可言,也就花色和款式稍微能过得去,就这,每天生意都好得不得了。 明天你们就去找铺面。” 他满怀信心地说完,其他人反而没有动静了,刚才还讨论的热火朝天,表现的干劲十足呢。 怎么正儿八经的要做事情的时候就都蔫吧了呢? 王刚犹豫了一下道,“咱们之前搞国库券也是偷偷摸摸的,政府倒是摸不着我们边稍,你说现在要是这么光明正大的搞,不能惹出什么事吧?” 凌二道,“刚刚你们不是还吹牛说认识多少江浙私人老板吗?人家能做,咱们为什么不能做?” 凌龙道,“我觉得还是慎重一点好,很多私人小作坊,大多数是在自己家里做加工的,全本地人,村里,乡里干部都是熟人,何况做的人也多,有一句话不是叫什么,法不责众。 稍微大一点的,也是挂在公家单位底下的,凑合着弄。 我们这不一样,你看看除了几家米机房,早点摊子,小饭馆子,剩下的真没什么人搞,你说,咱去出这个头,合适吗?” 王刚等人也跟着附和着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凌二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怪他们,毕竟他们不是他这样的重生人士。 他想了想道,“那就年后再说吧。” 心里虽然有点不甘,但是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他相信他能说服他们,但是真正的生意层面,不是靠一时意气,而是长久持之以恒,如果心里不坚定,没胆量,做了还不如不做。 他凌老二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王刚看到他脸色不好,有点不好意思的道,“你要是真确定搞,咱们就搞。” 他也准备豁出去了。 凌二摇摇头道,“等年后看情况,现在都歇着。” 他转过头道对潘宥诚道,“你离我近,有时间常来,我这边偶尔可能还有点事情。” “好。”潘宥诚回答的毫不犹豫,他没什么学历,但是是当过兵的,东南西北走过,生死场上闯过,不管是胆识还是见识,比王刚他们多一点,所以凌二和他说要在市里搞门面的时候,他是真心支持的。 王刚等人扭扭捏捏的,他倒是有心说,你们不敢干,我来干。 却偏偏不能这么说,得罪人。 现在,凌二主动开口,他没有不应的道理,甚至是求之不得。 一趟浦江之行,分红加上工资,还有凌二给的津贴,他至少赚到了二千块钱。 可以说是衣锦还乡,他给父母还了因为他结婚欠下的150块钱外债。 然后又给老婆孩子买了新衣服,结婚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给老婆买新衣服,毕竟家里俩孩子,什么都要先紧着孩子。 现在有钱了,自然要多补偿! 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自信,再加把劲,说不定就是万元户了! “万元户”,每想到这个词,就压不住心里的激动。 现在,让他做小贩,卖萝卜缨子、苹果、芦柑,那是不可能了。 隐隐约约,他觉得只有跟着眼前这个半大孩子,才是他将来唯一的出路。 他甚至想把家挪到凌二家旁边,买不起房子,自己该租的起吧? 而且,他很羡慕凌家的老三老四有机会在城里读书。 他自己俩孩子,儿子七岁,闺女五岁,为什么就不能在城里读呢? 凌家搬家,他是跟着过来的,第一次见凌三、凌四的时候,那俩孩子对一切都新鲜,穿着的土里土气,但是这一次,他发现变化很大,不知底细的,简直以为就是城里土生土长的。 他想让自己的孩子也做城里人。 他是说做就做的人。 第二天一早,他没有跟着王刚等人的拖拉机走,推脱有事情,悄悄的在附近找起了房子。 最后在一中附近找了三间民房,距离凌家不足八百米,但是三间房子凑一起还没凌二家的前屋大。 但是,他看着喜欢,房子是房东新建的,用来租给附近的学生和家长,红墙黑瓦,怎么都比老家土坯房强! 租金一个月八块钱,他怕他媳妇不同意,一咬牙先交了一年的房租,先斩后奏,造成既定事实,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至于孩子上学,更简单了,附近的小学又没门卫,直接进校长室。 只要肯给借读费,什么都好说。 所以,当他突然搬到这边的时候,凌二都是吓了一跳,居然事先连个招呼都没有。 不过凌二对他也突然看重起来,这魄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他要上课,没法帮着搬家,便让大姐去搭把手。 凌一是个热心人,潘家媳妇一到,便帮着打扫卫生,到处采买。 凌二下午放学过来的时候,俩人正在讨论省钱小窍门。 潘宥诚媳妇吴燕青三十来岁,个子不高,身形苗条,瓜子脸上的一双大眼睛开始瞅着傻都不顺眼,故意赌气似得,屋里屋外,横竖都能挑出一番毛病。 但是,一天下来,逃不出真香定律,从心里来说,她不得不承认,城里就是比农村好。 三间透亮大瓦房,水泥地,随便一收拾,干干净净,哪里像老家,土坯房,泥巴地,怎么都清扫不利索。 门口还有大片空地,想养鸡就养鸡,想种菜就能种菜。 最重要的是,用水方便,在老家,全村人共用一口井,她男人不在家,她每天都要去挑两担子,挑水倒是累不着,关键是经常挑不到水,特别是冬夏两季,井水经常是干涸的,用的人太多了。 她们还是吃河水居多,哪怕是加了明矾,也照样是不干不净,跟村里大多人一样,隔着一阶段便要吃驱虫药。 城里多好,不但有自来水,还有属于自己单独一家的井。 她简直幸福的要晕过去。 47、澡堂子 只念着这一点好,她便喜欢上了这里。 嘴上虽然还在唠叨男人瞎花钱,但是从心里又不得不承认,钱花的值,连带着看她男人也顺眼了许多。 凌二提着一网兜的水果,还没进门口,便被老五给拦住了,他喝道,“你提不动。” 潘宥诚笑着道,“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网兜被小五死死的拽着,凌二没招,放到了,任由老五提。 “看路口有卖的,顺手买了点,给孩子们吃,”凌二瞥了眼正在扯网兜绳子的老五,没好气的帮着解开了,然后递了一个给她道,“洗了才能吃。” 看着老五腾腾的往大姐那边跑后,他又接着拿出来俩,分别递给了正眼巴巴望着的潘家俩孩子。 潘家小闺女欢天喜地的接了,只有大儿子先看了看父亲,见老子点头,才高兴地从凌二手里接了。 吴燕青对着凌二笑了笑道,“晚上都别回去,我炖了两只鸭子。” 肉痛不肉痛,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要不是自己男人在人家手里挣到了钱,不管自己男人怎么说,别说杀两只鸭子,就是一只,她都要考虑半天。 “行。”凌二没客气。 凌二进屋,里里外外的看了眼,见潘宥诚要给他泡茶,摆手道,“别泡茶,我不喝。” 潘宥诚道,“那别客气,瓜片我中午新买的。” 凌二的喜好,他是知道的。 凌二道,“真不喝,你甭客气。你这不声不响的,真够速度,没有厨房啊?” 他只在中间的堂屋见着了一个炉子,上面置着一个大锅,里面冒出来的香味,他进门就闻着了。 潘宥诚道,“刚来还没来得及盖,空地全房东的,跟他说好了,我自己能在门口搭个厨房,那玩意简单,我沿墙搭,敲两根柱子,旁边用木板围着,上面用石棉瓦罩起来。 只有灶台麻烦一点,不会盖回烟,明个我大舅子来,我俩人去窑厂拉两板车砖,让他抽个半天功夫给我弄。” 他是瓦匠,可也只会砌砖,铺瓦,盖灶台是技术活,他得找专业人士,不然做饭的时候,要么烟跑不出去跟着火似得,要么灶膛火烧不均匀,饭容易夹生。 凌二道,“我家上次砖头还没用完,你回头全拉过来,在那放着也占地方碍事。” 潘宥诚点点头,乘着没吃饭功夫,往凌二家去,几个孩子也跟着他后面起哄。 门口有五六百块砖,是凌二家上次铺院子剩下的。 他三两下便给装完了,只是拉着板车还没走两步,便听见一声大哭。 “那是我家的!”老五眼泪哗啦的,手放在板车架子上,不准他走。 “我家的。”潘家的丫头自然不想让,都装进她家的板车了,怎么能不是她家的? “我家的!”老五的声音比她更高。 “贪吃又小气,跟谁学的啊。”凌二第一次听见老五一下子说这么多字,平常也就姐姐哥哥的喊,没个完整话,抱起来她,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毛钱硬币道,“花钱买的,不是白送的,瞧见了没有。” “我家的。”小丫头犹自在那抽泣。 凌二笑着道,“咱们去吃她们家的鸭子去。” 交到大姐怀里后,帮着潘宥诚卸砖。 老五依然哭。 大姐笑着对吴燕青道,“瞧瞧我家这气性大不大?” “一样,我家这个也不是什么善茬。”吴燕青的话在吃饭的时候得到了验证。 潘家丫头好像跟老五较上了劲,死活不让老五端她家饭碗。 老五是有骨气的,昂头就要走,怎么哄也不进潘家的屋子,最后在潘家丫头的茫然大哭中转怒为喜。 甚至有点同情,挨揍了,真惨,她们家就没人揍她。 潘宥诚在此落地了,跟在农村不一样,每天都是要花钱的,别的不说,蔬菜都要花钱买。 坐山吃空,不是个事,一周下来,他坚持不下来了,有点心慌,闲着不是事啊! 正准备继续去贩萝卜缨子,趁着冬季生意好,补贴家用的时候,凌二喊他吃饭。 当凌二跟他说开澡堂子的时候,他想不想的同意了。 澡堂子赚钱啊,这是共识。 由他出面,盘下来了这所原属于市服务局的惨淡经营的澡堂子。 澡堂子位于化肥厂的背面,占地很大,前面是一道秀吉斑驳的大铁门,中间一道大院子,后面是一排排的起脊瓦房。 掉瓷的墙壁,脏兮兮的地面,到处是一股腐酸味。 凌二随手打开了一个衣柜,一个鼻涕虫正在里面蠕动。 “全拆,全装修,从省城找专业的浴室装修和锅炉团队。”凌二决定做浴室也属于临时起意,他大部分的资金都是在真空电子上,手里没多少钱。 今年本来也不打算做事的,机缘巧合,浴室要出兑,一年只要三千块的承包费。 这种便宜的好事,之所以没人接手,主要是因为装修和锅炉改造的成本太高了,没个十万块,别说装修,连锅炉都改造不了。 他手里没有那么多现钱,又找了王刚。 是入股还是单纯的借钱,犹豫了一天后,王刚决定入股。 不过,入股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凌龙,邵家兄弟,最后连潘宥诚也没忍住,拿出全部身家二千块,投了进去。 他们都是进过浦江的大澡堂子的,那自然按他们的见识过的装修了。 这么多人忙,凌二想插手也没机会,只是趁着闲着的时候帮着写了一份浴室管理章程,服务业要有服务业的规矩。 冬季的第一场雪下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四海浴室开业了。 令大家不忿的是票价涨了,以前是五毛,小孩半价,现在居然敢卖两块,哪怕是小孩半价,也要一块钱呢! 这是抢钱啊! 但是,总有舍得的,进去一看,好家伙,找遍全市,没有比这更干净的浴室了。 洗澡不就图个舒服吗? 寒冬腊月里,在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热气腾腾的澡堂里泡个澡,搓个背,是何等的惬意,每天都是人满为患。 那种脏兮兮,浑浊不堪的浴室,倒给他们钱,他们也肯去了。 48、扫荡 不过骂还是要骂的,浴资居然要两块钱? 唱歌不看曲谱,不但离谱,还黑心! 而且大老远跑过来,居然要排队,少则半小时,多则一个小时。 但是,看到里面雪白的毛巾,崭新的拖鞋,一层不染的瓷砖地面,心里不得不认同,两块钱花的值。 下午放学后,凌二先到浴室溜达了一圈,王刚在点钱,一见他进来,便高兴地低声道,“今天七百块钱,晚上人更多,一千四五百块钱没问题。” 这才刚刚开业一周而已,而且接近年底人会更多,他相信不要多长时间,营业收入翻倍一点问题都没有。 凌二笑着道,“顶多做个一年两年吧。” 以前浴室是被国家当做福利性事业来做的,小城市,小乡镇,煤炭无平价,议价偏高,很多浴室都是亏损的,常年不开业,或者春节几天才开几天门。 民营资本基本不介入,但是既然他们在市里开了好头,不用多长时间,很多人都会介入。 他能做的更好,不怕竞争,但是越发展到后期,随着大家生活水平的提高,不会再仅仅满足于洗澡。 作为有长远眼光的重生人士,他肯定不会走偏门,眼前做浴室,只是为了使得闲置资金有合理用处,同时让潘宥诚等人有地方安置。 所以,即使他浴室的环境弄得再好,也没法子和别人竞争。 “不能吧?”王刚被凌二的话唬住了,“生意这么好,怎么只会一年两年呢?” 凌二不在乎,不代表他们这些人不在乎! 半年就能回本,干上十年八年,甚至接着开上两家三家,不用多长时间真发财了! 凌二道,“别人看咱们挣钱,能干瞪眼了?咱们就一间小浴室,你看看浦江的浴室,哪个浴室不能容三五十人了?咱们这里下个十来个人就满了,想扩张的除非扒了重新盖个三层。” 潘宥诚有心说大不了把地皮买过来,盖个大的,想了想后,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听见王刚道,“盖个三层那得多少钱啊。” 凌二道,“先做着吧,后面再说。” 浴室里外溜达了一圈,回来问道,“没闹事的吧?” 邱绍杰瓮声瓮气的道,“怎么没有?” 只不过全被他拎了出去。 现在他也算是个小老板,谁要是坏他财路,他肯定是不分大小要揍一顿的,却秉着凌二说的和气生财的理念,不好揍人,软硬兼施哄出去罢了。 接连出来五六个客人,王刚招呼排队的人过来取牌子后,然后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总有那么几个,不过有的也搞笑,居然要过来认咱们当大哥,要跟我们混,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凌二道,“我们毕竟是外来户,还是小心一点好。” 有的地位的,他们都惹不起,凑合着对付个小流氓小地痞。 王刚道,“我不傻,看碟下菜,差不多的,我都不收浴资。” 邱绍亮从浴室里面出来,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短裤,他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道,“奶奶个熊,热死我了。” 他跟一个澡堂的老员工学搓背,一天下来居然有七八块钱,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态度,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凌二道,“不行就回家歇着,这么多人在这里也没什么用,马上要春节了,除了年二十九到初三都不能少人,你们自己安排下作息。” 也就潘宥诚和邱绍亮是拿工资的,其他人都是打帮闲的,他其实不建议这么多人留这里,跟黑社会聚集地似得。 王刚道,“我明天回家了。” “回家相亲。”邱绍亮插了一句。 “相亲?”凌二笑着道,“要不要我们去给你壮壮声势?” 王刚摆摆手道,“拉倒吧,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凌二接着好奇的问,“之前不是有对象吗?” 王刚叹口气道,“怪老子傻,跟他说我挣钱了,虽然没说挣多少,她也知道我不差那三万五万,结果从浦江回来后,不停的提条件,就差帮她养全家了。 贪心不足蛇吞象,以为要吃定我了,我偏不要她得意,散伙拉倒。” 说完,招呼在那打扫卫生的小姑娘来收银,自己几个人往浴室后面的小房子去了。 两间原本放杂物的小房子被他们收拾了出来,住着凌龙和邱家兄弟,王刚四个人,满屋子全是汗臭味。 “你们舍得力气收拾一下子啊。”还没进门,凌二就被熏了出来,捂着鼻子,对着堆在臭鞋上的臭袜子不忍直视,摆摆手道,“回家了。” 王刚道,“你寻思下几个老爷们能住出好吗?” 他把臭袜子往旁边的捡起来,直接扔进了院子里的垃圾桶,然后道,“早上我在菜场看到的野兔子,还在锅里炖着呢,你不搞两块?” 凌二笑着道,“山珍海味我也吃不下了。” 凌龙道,“我骑摩托车送你吧。” 王刚把他的摩托车带过来了,办事也方便。 凌二坐上摩托车后座后,把外套连帽全扣在了脑袋上,脖子绳带系的紧紧的,保证冷风灌不进去。 凌一已经把饭做好,看到凌二和凌龙后,直接开饭。 凌二道,“你也别回去了,晚上跟老三挤挤吧。” 他堂哥,他亲近一点,王刚等人也说不出什么好歹。 在一个漫天大雪的下午,凌二结束了在学校的最后一场考试,学校放假了。 一家人围着炉子炸爆米花,玉米放在两个带孔的铁皮上,不时的发出砰砰的响声,老四不顾烫,便用手去捡起来,左右手来回颠上两下后,塞进了嘴里。 老五在一边伸着脖子,将哭未哭的时候,老四才舍得往她嘴里放一个。 老三坐着看书,至于心在不在上面,只有他自己清楚,反正是被逼的。 大姐纳鞋底,不时的发下愣。 凌二明白,大姐是想家了,那个破破烂烂的到处跑风漏雨的老房子。 年二十八的时候,一家人扫尘准备过年,凌龙突然跑过来了。 “小哥,你有事啊。”大姐用毛巾给他掸身上的雪。 “老叔回来了。”凌龙看着一家子的表情。 “人呢?”凌二问。 凌龙道,“老房呢,到处找你们呢。” “阿爷没说?”凌二有点诧异。 “说了,正跟阿爷往这来呢。”凌龙道。 “得,还是儿子亲。”凌二叹口气,正要跟大姐说话,却发现大姐已经进屋收拾东西了。 大姐把家里的咸货全塞进了水桶,水缸里,喊道,“别磨蹭了,全送到潘宥诚家里去。” 凌二和凌龙哥俩把大水缸抬到潘家后,又把牲口全撵到了潘家,之后是大米,贵重的东西。 在为鬼子进村扫荡前做最后的准备。 谢谢大家,上三江了 “妈!” 站在月光底下,凌二有点不敢置信这个遥远而又陌生的词是从他的嗓子眼间出来的。 他自己都不记得,多长时间没有喊出这个称呼了。 银灿灿的月光漫盈,给树木镀上了一层银色。 他的这一嗓子,让站在前面的那个前面不甚明亮的身影打了个颤。 凌二急忙掩住嘴巴。 “小二,你回去,听你姐话,带好弟弟妹妹。” 女人最终回过头,忍不住哭了。 凌二啪嗒给了自己一巴掌,不是在做梦。 站在前面的是他的亲生母亲,他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是三十年之后,他躺在病床上。 母亲站在他的床边,看着他闭眼。 再次睁开眼,他便出现在这里。 此刻,犹如三十年前那一幕,母亲离家,他追上来。 “小二啊,你这是干嘛啊。”女人拉下凌二的手,“听妈妈的话,在家好好跟着姐姐,等妈妈出去挣了大钱就接你们过去。” 凌二虽然听见了哭声,可是见不到那张漂亮脸蛋上的一滴眼泪。 他那样沉默着,他现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重生。 女人见凌二还不说话,摆摆手,拎着箱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再次经历这一幕,凌二想忍住眼泪,但是最终那泪水还是唰唰得下来了。 母亲离家出走了,丢下所有人。 委屈、愤懑,在这一刻挤在胸腔里,使得他透不过气来。 是啊,他的父亲不争气,把家里的重担都交给了母亲,他的母亲很艰难,想逃避,他理解。 但是,母亲怎么又能不考虑他们兄弟姐妹呢? 姐姐凌一才16岁,有什么能力挑起家里的重担呢? 姐姐还是个没有经历过社会的女孩子啊! 你们没本事养,凭什么生这么多! 他们兄妹五人,仅仅是人生的错误。 门是开着的,三间土坯房,和农村大部分家庭都没有区别,一到下雨,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你比人强。”他一脚踹上屁颠屁颠跑过来的大黄狗,他现在没心情陪它亲热。 “死人啊,不会给她把尿啊。”最小的妹妹的哭声把他拉回了现实,他把火气撒在了只比他小一岁的弟弟凌三身上。 “有脾气,朝她们使干嘛。”凌一从床上一骨碌翻下来,揉揉眼睛,把凌五抱在怀里,蹲在门口,给她把尿。 “我要妈妈!”凌五只在那扯着嗓子喊妈妈。 “当我不敢揍你是吧!”凌二朝着凌五大声呵斥。 一瞬间,凌二所有的委屈都出来了! “闹啥啊,有毛病吧。”凌一朝着凌二瞪了眼后,小心的哄着妹妹,“老妹,最乖了,不哭哈,明天姐姐给你买大白兔。” 小丫头犹自在那哭。 “还让不让人睡了。”凌四在那埋怨道,“明天还要上课呢,我都困死了。” “就是,就是。”凌三在那帮腔。 凌家兄弟姐妹五人,名字很简单,从一到五,挨个排,凌一比凌二大一岁,凌二和凌三也只差一岁,凌三比零四大两岁,至于凌五,是最小的,才两岁,刚刚学会走路。 凌四往屋里扫了一圈,迷迷糊糊地问,“妈呢?” 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外地打工去了。”凌一笑着道,“给咱们挣学费,不然怎么办。” “是啊,你们好生睡觉吧。”凌二记得上辈子姐姐也是这么安慰大家的。 他们姐弟五人,其中三人在读书,至于姐姐,初中都没读,早就帮着母亲负担起照顾兄弟姐妹的重任。 母亲走后,姐姐先是在家种两年地,等到他和凌三、零四在学校寄宿后,凌五交给了爷爷奶奶照顾,一个女孩子去浦江打工,纺织厂、玩具厂,能做的工作,姐姐都做过。 而他和弟弟妹妹,也还算争气,各个都考上了大学,一门四个大学生,在方圆几里地,也是独一份。 但是,唯一苦着的是姐姐,她的成绩那么好,退学太可惜了。 他也知道姐姐一直在为没有读读书而遗憾。 是他们拖累了姐姐,无论是学业,还是事业,甚至是姐姐的婚姻。 姐姐一直到三十二岁才结婚。 他犹自记得,姐姐结婚那天的情形,从来不喝酒的她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然后偷偷的和凌二说。 “我的任务完成了,对得起你们了。” 他当时哭的茫然。 他也发誓,不再拖累姐姐。 可是,现实很残酷。 他乱糟糟的婚姻刚结束,接着出车祸,都把姐姐拖进了漩涡。 他是个植物人,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没日没夜的照顾他。 他想去死,都没能力。 他最开心的就是闭眼睛的那一刻,长出一口气,躺三年了,终于不用再成为兄弟姐妹的拖累。 他欠姐姐的太多了。 凌一把凌五放到床上后,看到凌二还在那发呆,便笑着道,“快点睡觉,明天起来上学,都初二了,一点还不警醒。” “姐,我不想读书了。”对凌二来说,他已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了,在她看来,读或者不读,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真抽你,以后我是老大,不听我的你试试。”凌一的脸寒了下来。 “我也能出去打工的。”凌二坚持的道。 凌一蛮狠的道,“少管那些不该你操心的事情,你把自己成绩提上去,比什么都强。” “你图个啥啊。”凌二堵着气故意道,“咱们各顾各的,自己过好了,才比什么都强。” “你再说一遍!”凌一陡然提起来了嗓门,举起来的手在发颤。 “我们不能什么都依靠你。”凌二的眼泪水不要钱似得,顺着脸,落到地上。 凌一恨声道,“有些话,我只说一遍,别人越是看不起你,你越得给我活成个人样子,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要不我不读了吧,我成绩最差。”凌三忍不住道。 “你敢!”凌一和凌二异口同声的道。 凌三被吓了个激灵,缩缩膀子,嘟哝道,“哎,摊上你们,也是我倒霉,睡觉,睡觉。” 49、归来 一粒细小灰尘在恰当的条件下,可以生长成一片美丽的雪花,每一粒雪花都那么不起眼,但是汇集在一起,密密麻麻,隔绝天地,显示出苍劲与壮观雄伟。 凌二对正在为难的凌龙道,“你去浴室待一晚上吧,雪大,别没回去客车,要回去就明天回去吧。” “你一个人能行?”凌龙是有点为难,从内心来说,他肯定是偏向凌二的,可是不管怎么样,凌代坤是他亲叔叔,亲叔叔后面站着的又是亲爷爷,他又能怎么样? 夹在中间,真是犯愁。 凌一道,“小哥,趁着现在雪不深,你还是赶紧的吧,要么回家,要么回浴室,我不留你中饭了。” 凌二开浴室的事情她是知道的,甚至有阶段还想着去帮着浆洗,打扫卫生,不过却被凌二拦了下来,她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家看孩子,做饭。 凌龙想了想道,“我先去汽车站看看吧。” 马上过年了,客运站说停运就停运,还是抓紧回家靠谱。 他走后,一家人赶忙吃午饭。 吃好饭,凌二拿起大扫帚,从厨房到堂屋中间清扫了一条道出来。 老五不怕冷,一不注意就从屋里跑出来,抓一把雪团,再跑进屋里,雪团在手里握紧实后,站在门口,往雪地里一扔,大黄追逐着雪团,留下一串串杂乱无章的梅花脚印,惹的她咯咯笑。 凌二对老四没好气的道,“不能看着一点啊。” “又凶我。”老四感觉委屈,分明是无妄之灾,为啥不找她二哥茬呢? 她二哥瞅着是像在那看书,其实早就神游天外了,她二哥压根就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子,这点她很清楚。 把老五拉到屋里后,箍着她的两只手,认真的道,“你要是再乱跑,我就揍你了。” 显然老四的话没有力量,老五挣脱不开,嗓子眼还没扯开,姐姐便放开了她。 凌二站在门口,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全球气候变暖,貌似是有道理的,总之,越往后,越很少有这种大雪。 远远的有两个人影冒雪走过来,风雪中他看不真切,站在他身边的大黄没叫唤,应该是熟人。 依稀中,他猜也猜到了那两个人是谁,一个是他爷爷凌安民,另一个是他亲老子凌代坤。 凌安民和凌代坤走在一起,不会有人怀疑他们是父子,无论是面相,还是身材,都是相差无几。 “小二。”儿子的回归,显然让凌安民很高兴。 “爷。”凌二的目光始终在他老子凌代坤身上。 凌代坤穿着一身土灰色对襟粗布袄子,黑子棉裤,黑色棉鞋,顶着一头稀疏的毛发,缩着脖子,两手笼在袖筒里,里屋外看了一眼,儿子的眼神,让他有点不自在。 屋檐底下,抖落了身上的雪,对着围着他打转的大黄蹲下身子,摸摸它的脑袋,大黄跳的更欢了。 “外面冷,进屋吧。”大姐出来了,招呼爷爷和父亲进屋。 看着父亲身上的袄子,她就能明白父亲的情形了,那件袄子还是她亲手做的,每年都要往里面塞棉花,今年胳膊窝多个蓝的,明年多个黑的。 父亲出门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件,现在回来了,还是这件。 凌代坤进屋,老三怔怔的发呆,一句话没坑,他恼火的道,“哑巴了?” “哪有回来就这样的?”凌安民训斥道,“看看孩子多省心,又不要你管事,不要闲着没事就找茬。” “老子酒坛子都会走路了。”凌代坤一把抱起来老五,不顾厚厚的胡子,一下子亲在了老五的小脸蛋上。 老五不认识他,也没见过他,茫然间,一阵大哭。 “爸,她还小。”大姐赶忙从老子怀里接过她。 凌代坤索然无味,脑袋转向二闺女。 老四被吓了一跳,不自觉的退后一步,慌忙道,“我给你们倒茶。” 第一时间跑向厨房洗茶杯去了。 凌安民道,“你爸一早上就回来了,回到家连中午饭都没吃,急吼吼的就要来找你们,可担心你们了。” 大姐听了这话,又去厨房整了点吃的过来。 一盘子咸菜豆腐渣,一盘蒸咸肉,先给爷爷盛好饭,又给老子盛了一碗。 凌代坤没接饭碗,只是问,“有酒吗?” 不等其他人说话,凌安民道,“都是孩子,谁喝酒啊?赶紧吃,早上到现在都是空肚子呢。” 凌代坤一想,也是如此。 啪嗒一声,大风刮过,两扇门在那晃荡来晃荡去。 雪进了屋子。 抱着茶杯的凌安民道,“我跟你爸是接你们回去过年的,今年就在一起过。” 凌二道,“爷,这么大雪,屋顶也没修,睡到半夜被压垮了,人都跑不了,我们看情况,年后回去吧。” 凌代坤也跟着道,“也是,回去都没地方住。” 前后八间大屋子,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从哪弄本事弄得,但是事实是如此,他不会放着福不享,跑家里受罪的。 凌安民把茶杯放下道,“我现在回去了,不能在这过夜,雪只会越来越大。” 凌二道,“万一找不到车呢,明天王刚开拖拉机回去,你跟他一起吧。” 凌安民道,“你奶一个人在家,没稻草烧,没水,我得回去。” “那路上慢点。”凌二一想也是,一个小脚老太太在家里,是挺让人不放心。 凌二带着凌兆坤去澡堂子,非让他洗澡不可,离着老远便闻着了一股馊味,是又气又心疼。 凌兆坤道,“老子是运气不好。” 一路上,他反复的感叹命运的不公。 出监后没路费,到处找零活干,包工头黑心,拖欠工资,彷徨之下,正无所适从,却因为没有暂住证,被遣送到了前往下蔡的返乡煤车。 早知道回来这么容易,他还折腾个什么劲啊? 结果一回来,媳妇也跑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五个娃娃没改姓。 凌二只能抱以同情。 不过,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上辈子没有这档子事呢? 到底哪里出现了时空的裂痕呢? 50、赌咒 想不明白,他索性不去想了,反正他的重生是切切实实影响到了现在,还会继续影响周边每个人的未来。 春节,大多数单位已经放假,除了家里要清扫意外,自己也要收拾的利索,洗个澡,穿上新买的衣服,从浴室里出来后都是精神奕奕。 今天下雪,泡个澡更是舒服,来的人格外多,整个浴室大厅的长椅上,坐的全是人。 开始的时候潘宥诚怕大家等的无聊,瓜子跟不要钱似得,几斤几斤的往桌上堆。 客气的人还好,有多少抓多少,不客气的,一个劲的往口袋塞,非要把澡票钱赚回来不可。 最多一天的时候,出去了一百来斤的瓜子。 后来,潘宥诚学乖了,除了开水管够,啥也不提供了。 留守在浴室里的是潘宥诚和王刚,俩人准备坚守到年三十的中午。 “老叔,回来了。”凌代坤是方圆几里地的名人,身为邮递员的王刚经常满乡镇跑,更不可能认识他。 “哎呀,小二说是你开的,我还不信呢。”凌代坤板着的腰立马驼了下去,满面笑容的接过来烟,有点受宠若惊。 因为抓了王家门口晒着的一点地瓜干,这龟儿子当初扬言要揍他呢! 大儿子说带他来洗澡,他又不能找出不洗的理由,不然好像自己真的怕了这姓王的! 结果一来,不但喊叔,还递烟倒茶,这热情劲,让自己有点犯迷糊。 王刚道,“昨个我还跟小二说呢,你老也不回来,都知道你酒量的,寻思划两拳的。” “有机会,有机会。”凌代坤倒是想请人喝酒呢,关键自己的情况不好啊。 排队的人多,凌二不好带他直接走前门,容易引起众怒。 他拉着凌代坤,从烧锅炉的后门走了进去。 “不怕花钱,搓背,刮胡子,修脚,我去给你找件换洗衣服。” “去吧,我又不傻。”有人兜底,凌代坤不怕,花钱的事情要是不会,那不成傻子了吗? 商场、百货商店距离这里有点距离,凌二一时间不方便去,找王刚要了件袄子。 王刚道,“给叔吧,我穿着有点小,扔了也是扔了。” 他也替凌二犯难,遇到这样的老子,真是没辙。 “谢谢了。”凌二也没客气,在别人家,一件袄子算值钱的,但是对俩人现在的关系来说,真犯不上计较。 潘宥诚笑着道,“不行的话,我现在去买,他身材和我差不多,按照我尺码买就行。” 凌家一家全是孩子,没一个大人,在任何一个人看来都很奇怪,但是凌家人不说,他和媳妇吴燕青也从来不问。 他他第一次知道,这家人原来是有大人的。 “晚上你俩去我那喝吧。”按照凌二原本的意思,是不想管他老子的死活的,但是真亲眼看到亲爹这样子后,不免有恻隐之心,他心软了。 给他老子接个风吧! 他犹自记得他出车祸后,床上一趟三年,他老子是经常坐在他床边神神叨叨的,偶尔嚎啕大哭。 他倒是有种报复的快感! 早干嘛去了? 少年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挂了胡子,洗了澡,穿上王刚给的蓝色羽绒袄,在镜子前左右转了好几圈,得意的很,习惯性的把手往口袋一伸,手又出来了。 “给。”凌二把从王刚那顺过来的一条烟给了凌代坤。 凌代坤高兴异常。 回去的路上,凌二想了想还是把口袋的五十块零钱丢给他,“拿着吧,说好了,没钱一定要和我张口。” 他亲爹的胆子其实跟小老鼠似得,要不然能让黑心包工头给昧了工资? 仅限于平常在乡里摸个瓜,掰个苞米,他都不明白,他老子从哪里来的自信去做梁上君子的! 上辈子,老子得了教训,出来后果真老老实实,没再犯过事。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还是要好生交代好,不然都得跟着丢人,行走江湖,脸面总是需要的。 “真给我?”凌代坤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给你。”凌二肯定的道。 “不要。”凌代坤道,“你老子我也是有手有脚的人。” 他脸上有点挂不住。 凌二道,“我呢,阿爷跟你说了吧,我在挣了点钱,有六千多块钱,你知道吧?” “那是投机倒把!”凌代坤终于想起来了这茬子,而忘记了计较居然挣了这么多钱。 凌二道,“我还不是好好的?” 凌代坤刚要伸手接钱,凌二的手又一躲,他着恼的看向儿子,故意哄着人玩呢,说好给又不给? 凌二道,“六千多块钱,买房买了五千,剩下一千多,家里置办东西,开学学费,目前家里大概还剩下五百块钱,你要是能答应我两件事,我给你一百。” “什么事?”凌代坤漫不经心的问,“你说吧,我答应你。” 凌二道,“只有两个条件,第一是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他刻意说的很委婉,好维护下他老子可怜的自尊。 可惜,他老子接下来的话就让他知道,他是多想了。 “撬门溜锁、下油锅捞大钱,老子又不会。”而且学起来也太辛苦了,学是不可能学的,“老子没那技术活,不去拦那瓷器活。” 他又想起来了1985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还要大。 老婆骂他没出息,愤怒的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他又不能揍老婆孩子。 揍别人,他也没有胆量。 他准备去大城市扬名立万,结果第一次出道,便遭遇滑铁卢,因为两块多钱,耗了两年青春。 他出来后,悟出了一个道理,在哪一行混,都得有技术。 凌二无奈的摇摇头后继续道,“第二,以后出门,必须和家里商量。” “行啊。”凌代坤答应的毫不犹豫。 他要赌咒,凌二赶忙拦住,拿谁赌咒最容易取得别人信任呢? 无非是闺女儿子罢了! 凌二道,“给你。” 走到半道,他一个没注意,凌代坤便已经钻进了一个代销店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是两瓶便宜的散酒。 51、春节 他举起酒瓶,朝着凌二晃晃。 凌二其实不是没有好酒给他喝,只是一股脑全藏到潘宥诚家里去了。 凌一给她老子找了一双崭新的棉鞋,其实也是早就做好的,她早就预料到他会有回来的一天。 凌代坤踩着暖和的棉鞋在地上来回跺了好几脚,满意的不得了。 “别在屋里抽烟,你老闺女还小,受不了烟味。”凌一见他往外面抽烟,又喊道,“就院子里就行,外面跑,鞋踩湿了冻脚。” 对她老子,她是不得不一遍做叮嘱。 大姐把她和老五睡得屋子收拾一下,让凌代坤单独一个屋子,自己搬到老四的隔壁。 凌代坤本以为自己躲自己屋抽烟该碍不着谁了吧? 结果刚往屋里一站,又听见闺女道,“被子是新的,明天另外再给你买新衣服,抽烟全给沾了烟味,出去都没法见人。” 凌二和她商量,给她老子最后一个机会,她也是同意了,老子过得不好,姐弟俩脸上也无光。 “罗里吧嗦的。”凌代坤有点不耐烦了。 凌二道,“想不想喝酒了?” 他从潘宥诚家搬了一大箱子回来。 “注意点,别打碎了。”儿子小胳膊小腿的,他不放心,赶忙走过去给接到了自己手里。 吴燕青拎过来一只咸鸭,把身后跟着的两个孩子交代好后,开始帮着凌一做饭,不时的打量下凌家突然多出来的“户主”。 王刚和潘宥诚一前一后进门,一个人拎着熟食,一个人拎着酒,凌代坤高兴地合不拢嘴。 酒桌上,他一个人喝掉了半斤。 喝的晕晕乎乎,恰到好处,自己屋里一趟,火柴刚擦着,便又听见了闺女的喊道,“又在屋里抽烟了?” 他不得不披上袄子,蹲在门口,用衣摆把光着的腿掩住,缩着脖子,冷风依然不停的往里面挤,吸一口烟,打一个哆嗦,然后叹一口气。 起夜从院子里赶忙钻进被窝,儿子、闺女卧室的灯都关了,他又不自觉的摸起来一根烟,滋啦一声火柴声后,伴随着的是闺女的咳嗽声。 “属狗的啊。”他低声骂了一句后,犹豫一番,火柴已经灭了,干脆被子一蒙,一觉到天亮。 按照老习惯,在床上抽根烟才起床的,但是现在不能在屋里抽烟,烟瘾出来了,熬不住,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点着一根烟,还没等闺女回过头,自己已经从屋里站到了门口。 吃饭早饭,大儿子在那写春联,每写完一副,二儿子就跟着贴一副,大闺女正在炖咸菜,他终究才意识到今天是过年。 二儿子站在小板凳上够不着门头,他还贴心的帮着贴了,抬头望望,每个字都潦草的很,只认识几个“福”字,以他有限的审美来看,写的不赖。 小丫头摔在地上,他还上前给拉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 闺女招呼他喝了一碗胡辣汤后,他站在门口逗着大黄,有挡风避雨的地方,不挨冻,不挨饿,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气氛中,他却莫名的高兴不起来。 眨巴眨巴眼睛,又点起来一根烟,对着正在门口摘芹菜的老四问,“你妈回来过没有?” “没。”老四摇摇头,不管是老爹还是老娘,就没有一个让她稀罕的。 对老爹她是没感觉,毕竟对她不管不问,至于老娘,稍不顺心,非打即骂,她身上常年青一块紫一块,就没好地方。 凌二听见了,也装作没听见,把贴春联剩下的浆糊全倒进了狗盆里。 大黄立马从凌代坤的手掌底下抽离,跑到了狗盆边。 凌代坤的脑袋转向凌二。 凌二干脆装作没看见,按他的意思,俩口子没结婚证,没财产纠纷,就这样结束,然后大道朝天,各走半边,挺好的。 “我去找找?”凌代坤的话里有点询问的意思。 凌二回避不过,笑着道,“你往哪里找?连个信都没有。” 他姥姥姥爷倒是有可能知道,不过他笃定他老子不敢去问,他俩舅舅放出的话不是空话,见一次是真揍一次。 凌代坤吧嗒半天烟屁股,喃喃道,“这都过年了。” 凌二道,“到时候再说吧。” 俩人的事情,他懒得掺和,能过就过一起,不能过不强求,总之,他不会把她们兄弟姐妹五人的幸福和这对不靠谱的夫妻联系在一起。 凌代坤挠挠头,不再吭声。 大姐忙了一整天,晚饭准备的很丰盛。 凌代坤亲自点燃的鞭炮,然后还给了每个孩子一块钱的压岁钱。 凌家市里没亲戚,没朋友,吃好饭后,潘宥诚两口子带着孩子过来,她们俩口子和凌代坤、凌一凑成一桌麻将。 老三迷上了武侠小说,课堂上偷偷摸摸看,在家也不敢光明正大,每天回家,进自己屋,大姐催他睡觉了,他就打手电筒躲被窝看。 除夕夜,他同样没放下小说。 哥哥突然进来,藏小说已经来不及了,书已经被哥哥收了,大意了,忘记反锁门。 凌二把小说丢给他,然后道,“看小说看就是了,要有节制,别一天到晚没完没了的。”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嗯。”老三低着头。 凌二道,“书是租的?” 老三点点头。 凌二接着道,“放假我随便你看,但是,上课时间不能看,还不能耽误学习成绩。你16了,该知道轻重缓急了吧?现在学习是第一位。” 不知不觉中,他自己也17岁了。 “好。”他想不到哥哥这么开明。 凌二随即又叹口气,“说再多估计也是白说,你做到了再说吧。” 他压根懒得逼弟弟去读什么世界名著,毕竟通俗才是喜闻乐见,逼狠了,反而适得其反,精神需求没到那一步,说什么都是枉然。 有看书这个爱好,他就算是欣慰了,养成习惯后,以后什么书都能涉猎一点。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回自己屋,把自己那套红楼梦放到了弟弟书桌上,万一看下去了呢? 年初三,邱家兄弟开拖拉机来浴室上班,,凌二借用了拖拉机带着一家人返乡。 老头、老太太还活着,不回去确实有点不像话。 ps:哈哈,轻喷,这本写着玩的,算是弥补上本不足,而且新书期间,也算是找个节奏,不至于长久不写生疏... 52、没事找事 雪天路滑,坐着一车人,凌二不敢开快,一路沿着车辙,开的小心翼翼。 初一是走亲戚窜门的日子,凌安民有七个子女,今天大闺女、二闺女、小闺女各个拖家带口,他这三间土房子,一下子挤进了七八个人。 门口还有十来个孩子在那疯玩呢,他估计等会吃饭的时候肯定跟往年一样,连挪个身子都困难。 凌代坤先从车厢上跳下来,搓搓冻得发红的手后,从口袋掏出来烟,大姐夫、二姐夫、小姐夫,包括吸烟的小孩子都挨个散了一圈。 他大姐夫和二姐夫都是五十冒头,老实巴交的乡下老头,三棍闷不出一个屁,对他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只是比外人稍微强一点而已。 三姐夫是县里水利局干部,每次见着他皮笑肉不笑的,他感觉不自在,散了烟,躲也似的走了,不往跟前凑。 他刚走两步,便又听见一声喊。 “三姐。”凌兆坤朝着站着面前的一个梳着油光水亮短发,穿着黑皮鞋的女人招呼道,“还没看见你呢。” 他是家里老幺,是最小的儿子,他三姐是家里老六,最小的闺女,两人的年龄也只相差两岁,但是,差距就有点大了,他三姐是县里医院的护士长呢。 他自己运气不好,但是也瞧不上混的好的三姐,俩口子一个德性,没事就拿话磕碜他。 讨厌不讨厌? 凌代芬道,“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年后我们医院改造,你要是做小工,那边包工头我还能说上两句话,你去干上一阶段,挣个生活费,把自己顾好。” “老姑,我们还饿不死。”话是好的,可心不好,凌二听不进,他老子他自己埋汰可以,外人埋汰,他就不怎么乐意,他老子丢脸,他做儿子的能有光? 凌代芬感觉到侄子是故意和自己挤兑呢,心里不高兴,面上没显,笑着道,“听你爷说,你还跑浦江挣了点钱? 房子都买上了,不过还是要紧着花,在城里开销大。 好好念书,到时候进个好单位,房子不用花钱,逢年过节的,还能有不少福利。” 凌二笑笑,没再吭声,不然最后为难的是他奶奶和爷爷。 凌龙一直在一边瞧着,拉过来凌二到一边嘀咕道,“以后不处就是了。” 他不但不喜欢他的老姑,连老姑家的儿子也不喜欢,比凌二还大一岁呢,眼睛长顶上,对他这个表哥没有一点儿尊敬的意思。 这要不是亲戚,依照他脾气,早大耳刮子抽了。 凌二道,“无所谓,她觉得她好,我还觉得我牛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瞧着吧。” 凌龙道,“你现在就比她们强。” 他老姑她们虽然是端的铁饭碗,俩口子工资加一起,估计都没他挣得多,怎么可能和凌二比?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堂弟的家底了,说不准再做两年,就是百万富豪,妥妥的平安公社首富。 在奶奶家吃好饭后,凌二回到老宅,大姐正在收拾卫生,屋里一股霉味,找不到源头,清扫都不好清扫。 凌二道,“别弄了,下午就回去了。” 大姐道,“不住人,说倒了就倒了。” “倒了更干脆。”凌代坤乱糟糟的屋子,他进去绕了一圈,便又走了出来,晃晃后墙抵着的木头,很有志气的道,“大不了等老子挣了钱,以后再重新盖。” 老太太留吃晚饭,他没愿意,一家人到市里家的时候,已经是三点钟了。 凌龙是第三天来的,潘宥诚回老家走亲戚,他来帮着顶班,当晚在浴室后面的小屋,炖了一锅羊肉,请凌二爷俩喝了一顿酒。 酒桌上,凌代坤又把三姐和三姐夫从头至尾骂了一遍。 想当年,他三姐读书,他可是冒着雪给送粮食送衣服的,受人欺侮,他也是第一个冲上前的。 现在忘恩负义,狗眼看人低。 他很不忿。 话里的真假,凌二不清楚,毕竟他老子的人品在这里放着呢,十句话里,有三句真就是不错的了,但是说的很感人。 “什么玩意!”凌代坤做陈词总结道,“没我,你以为有他今天?” “那是大伯给的粮食。”凌二忍不住点了下,他相信他老子说的关于凌代善的事情是真的。 “对,老大给的粮食,”凌代坤顶着酒嗝道,“那也是我送的,我要是不送,她吃个屁,城里人都没得吃。” 凌龙笑着道,“他对我爸也没见着好。” 他老子是凌家的长子,排行老三,但是也不受她老姑尊重。 初八以后,太阳出来了,只有一些残留的积雪。 老五拿着竹竿在门口倒冰锥,凌代坤一手提着她,一手抽着烟道,“一会都不能老实。” 他整天无所事事,主要的任务,便是看孩子。 他身为男人,该做大事的,怎么可以如此碌碌无为,在此虚度年华呢? 烦躁中,准备随手把烟蒂扔到门口,看到闺女从外面抱着一盆衣服回来,赶忙缩回手,弯腰摁在水渍里,丢进了垃圾桶。 这日子! 憋屈! 天天看闺女脸色过日子,算怎么回事? “酒呢?”每天中午,他都要喝上二两。 “那不柜子上吗?”大姐一边给老五喂饭,一边道。 “给我拿啊。”凌代坤道。 “不吃拉倒。”大姐又把他的饭碗夺了过来,以斗争求团结,是凌二给她的意见,她开始不理解,现在倒是琢磨透了,说白了,就是不能惯她老子臭毛病。 她老子是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人! 凌代坤得了个没趣,起身自己去拿了酒,重新夺回饭碗,悻悻得道,“女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大脾气,今年19了,你说你要是不收敛一点,我都不好意思让人给找婆家。” “你可歇着吧,用不着你。”老五不老实吃饭,大姐更没好气。 她心里明白,拖家带口嫁给谁啊? 闹呢。 又接着道,“你要是真闲着没事,等放晴了陪我去开荒,往前面走一点,滩涂多,开春咱们随大流,谁先占着算谁的。” 凌代坤道,“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53、找揍 大姐道,“那你能在家哄孩子?” 凌代坤道,“那有什么难得?” 大姐撇撇嘴,她也就指望她老子帮着照看个把小时,时间长了,她压根不放心。 开学以后,老三还是继续沉迷于小说中,全是租书店里的,凌二又不能去揍人家老板。 一开始,他耐心的和老三商量了两天。 奈何看小说是有瘾的,老三嘴上说半夜不看小说,可看他早上打哈欠的样子就知道了,睡眼惺忪,萎靡不振,明显是熬夜了。 这样的状态怎么能读书呢? “你是老子,你揍吧。”凌二把荆条塞他老子手里,恶人让他老子做吧,说完抱着茶杯走了。 凌代坤把荆条捏在手里,有点慌,他虽然是老子,可还没打孩子的经验。 凌二走了,老三终于抬起头,对他老子梗着脖子,意思很明显,你敢动手,我就敢拼命。 “没作用的书,一天看到晚,又不能看出花”凌代坤琢磨半天词,也没想到合适的,为难的道,“你说咋整吧?” 老三没搭理他,脑袋转向在前院剥豆子的大哥。 凌代坤气的把荆条一扔,没好气的道,“爱咋整就咋整!” 老子不管了! 关键他在家里的地位太低了! 刚要走,又被老三抓住腰带,他好奇的回过头。 “意思意思。”老三咧嘴道。 捡起荆条,又交给了他老子。 他家老大今天是真生气了,铁定要挨顿揍的,区别是谁揍,他家老大是个二百五,揍起来人从来不留手,不服? 揍服! 相比较于,还是让他老子帮忙打个掩护比较妥当。 凌代坤道,“你贱皮啊。” 荆条举得老高,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没落老三身上,又扔到了地上,说啥也不掺合这事。 他走了。 老三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院子里,凌老二不说话,这事就不算完。 “赶紧来吃早饭,然后去上课。”大姐朝他喊。 凌二一边啃咸菜饼子一边道,“上什么课,估计上课也是睡觉,糊弄鬼呢。” “就是就是。”老四有点幸灾乐祸。 大姐白了一眼凌二后,又对着老三道,“磨蹭什么,马上迟到了。” “哦哦。”老三这才忙不迭的赶忙吃饭,也顾不得刷牙洗脸了。 春困秋乏夏无力。 中午在家吃的饱饱的,在体育课跑完一圈后,整个人更犯困了,站在操场上,眯缝着眼睛,任有衬衫的下摆飘在裤子外面。 撑不住了,懒洋洋的往草皮上一躺,正准备打个盹,却有人挡住了他的阳光。 “喂”陈诗雨问,“我去买汽水,你要喝吗?” 凌二摆摆手道,“不好意思,我不渴,谢谢你啊。” 拒绝的爽快。 男女间有纯粹的友谊吗? 他不否定有。 但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他还是躲远一点好! 只是通常躲不了,这是无奈! “省里的数学竞赛你参加吗?”她接着问。 “不去。”做人有自知之明,数学竞赛偏奥数方向,他没那个能耐,或者说没那个心思。 “你数学成绩这么好。”她诧异的道,“老师肯定会让你去的。” 凌二道,“那我也不去。” 有这么个好奇宝宝在,睡不下去了,干脆起身,拍拍屁股下的草屑。 “为什么?”她又问。 凌二笑着道,“就是不想参加,你可以参加的。” “我连你都不如。”陈诗雨道,“平常数学卷子很简单,我都不能像你一样考满分。” 凌二道,“相信自己,我这人纯属懒,别和我比。” 借口上厕所,赶忙遁了。 掏出来一看,都长皱纹了,真愁的不轻。 下一堂课是生物,下课铃响了他也不知道,还是被胖子高飞给戳醒的。 出校门口的时候,还在打哈欠,揉眼睛。 王刚等候在门口,看到他后,挥了挥手。 “有事?”凌二问。 “搞了只老鸭炖,改善下生活。”王刚拍了拍摩托车后座道,“上来。” 凌二知道肯定是有事,不然老鸭都拿到自己家里炖了,不会接自己去。 王刚等人住的两件瓦房在春节后,简单的粉刷了一下,然后换了门窗,看起来倒是比之前亮堂许多,也没什么异味。 鸭子和蛋白肉炖了满满一大盆,凌二捡了一个鸭腿,一边吃一边问,“你们谁回家带的?” 邱绍亮道,“我昨天下午回去的,刚刚到没多大会。” 凌二问,“老太太身体还好?” “昨儿个还闹肚子,头疼脑痒,经常事。”邱绍亮也是没招,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家里老太太生病,全是麻烦事。 邱绍杰又端进来一盘子红烧肉,然后问邱绍杰,“邵冬?” 他还有一个妹妹邵冬,比自己闺女还小两岁,虽然是跟着弟弟邵亮和老娘过,不过他也算是当闺女养的。 邱绍杰道,“我看是欠揍,去年给了她点钱,都不知道咋花好了,晚上不回宿舍,就被那个什么放电影的地方迷住了,晚上也不回宿舍,你说气人不气人。” 他这次就是因为妹妹的事情才回老家的,半夜翻墙,被学校保安抓了正着。 丢人! 邱绍杰问“问清楚了没有,想混就混到初三,没本事考高中,那咱也没那能力了,别说到时候是我俩不给她念书的。” 邱绍亮道,“我咋没说,说多了她还哭,阿娘还怪我凶她呢,惯得不成样子了。” 又不自觉得叹口气,妹妹也就比凌二小一岁,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邱绍杰道,“以后别说了,说多了拿你当仇人。随她了,争气的话,她读到哪,咱供到哪,不肯学,以后不得全靠自己。” 邱绍亮道,“那不行,她糊涂蛋子呢,现在得稳住她,由她自己整,那还能好? 她这毛病,我就得治治她,你别管了。 我看情况,下次再不警醒,那不是自己找揍嘛。” 他也理解,大哥还有俩孩子呢,肯定顾不了那么多,妹妹的事情,只能由他来管。 最后端上来的是甲鱼汤,王刚小心翼翼放下盆,在嘴边吸溜了下烫着了的手,然后道,“试试鲜不鲜。” 54、现实 他望向凌二。 凌二摆摆手道,“那是我一个孩子能吃的吗?你们少吃,不然晚上到处丢鼻涕纸。” 他拒绝了。 同样也没喝酒,盛了一碗老鸭汤用来泡饭,吃的呼噜呼噜响。 王刚和邱家兄弟等人酒喝到半途,凌二的饭碗已经放了下来,他笑着道,“你说这也开春了,这么多人守着一个浴室,也不算事,你脑子活,有没有什么好主意,不求挣多少,总比干耗着强。” 马上就是浴室的淡季,其实现在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连年前的一半客流都没有,业绩下滑的很明显,这很让他犯愁。 他一直期待凌二有什么想法,结果等了这么长时间,凌二也没说话,他现在才忍不住主动问。 凌二道,“等呗。” “等?”潘宥诚不解的问,“等啥?” 凌二道,“等你们胆量大起来。” 说完拍拍鼓涨涨的肚皮,笑而不语。 “不就是租门面开服装店吗?”王刚脸一红,然后借着酒劲大声道,“你说怎么办吧,我是干定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通过近阶段的浴室生意,他胆量也逐渐大了起来,他是看明白了,想赚钱,不能缩手缩脚。 凌二摇摇头道,“做服装就算了吧,现在还是不错了。” 合适的时机做合适的事,现在的时机也不对了。 王刚问,“那做啥?” 凌二道,“我再想一想吧。” 其实,随便一想,发财的路子太多了,再不济,他还能趁着保健品的热头捞一笔,哇哈哈都是靠卖儿童营养液起家的。 他相信自己能捞一笔,但是想做大了就难了。 此刻,政策不明朗,稍微不注意就是出头鸟,竖靶子挨人打呢。 他即使是想找单位挂靠,也没路子,何况后面的扯皮事情太多,光是产权不清晰这一项就够自己喝一壶了,别还没进杀猪榜就被宰了。 他不是什么谨慎细微的人,但是绝对不会在明知道结果的情况下还给人留把柄。 春暖花开,他在门口栽的地锦已经爬上了墙。 “少抽点烟,没什么好处。”他坐在门口的左边看书,他老子坐在门口的右边抽烟,不时的叹口气,他也跟着心烦。 “你小孩子懂个屁。”凌代坤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全是没良心的货。” 凌二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去找老娘。 “浦江那么大,你能往哪里找?”他不禁泼了冷水。 他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毕竟妻子是好妻子,丈夫却不是好丈夫,妻子对丈夫早就失望透顶了。 上辈子他老子和老娘最终还是分道扬镳了。 老娘有了自己的小家,他又多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总之日子不错。 至于他老子,凭着不俗的皮囊,确实中途找过一个,不过搭伙一段日子后,把凌代坤口袋三瓜两枣瓜分完,人家便不稀罕了,散伙拉倒。 他老子一直是恓惶的很。 但是结果却出乎凌二的意料。 老三下自习回来的很晚,而且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凌二诧异的问,“怎么就你一个?” 现在每天下自习,都是凌代坤去接的,虽然凌代坤满心不愿意,毕竟按照他的想法,这么大的崽子了,自己回来就是了? 哪里要这么矫情! 害的他每天骑自行车来回跑两趟,一来一回一个多小时呢。 老三沮丧的道,“别说了,我等了四十来分钟,也没见着他人,以为他没来接,这不就自己回来了。” 大姐慌里慌张的往后院西屋去,啪嗒推开门,进屋先是翻拾衣柜,出来后叹口气道,“衣服、蛇皮袋啊,都不在了。” 凌二道,“他也不是能在家待的住的人。” “坏了。”大姐又急忙的跑进自己屋,枕头整齐的放在床上,她本抱着一点希望的,但把枕头翻过来,背面的缝合线已经断开了。 周边的布头皱在一起,明显是被扯断的。 “算了吧,别气了。”凌二安慰道。 说走就走,不带打声招呼的,很符合他老子的风格。 错就错在,他们不该对他老子抱有希望的。 “一千多块钱呢。”大姐被气哭了,日防夜防,还是没防住。 这阶段好不容易相处下来的感情,在这一瞬间,统统没了。 凌二无所谓的道,“回头我给你。” 大姐恼恨的道,“我就不该这么大意的。” 她老子刚开始回来的那两天,自己屋里的门,她都是锁上的,钥匙随身带。 后来,她老子表现的规规矩矩,她也就放松了警惕。 这才有今天的下场.. 她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哎,别想这么多。”凌二唯一苦恼的就是凌代坤走了,每天接送老三的任务又落到他身上了。 进自己屋拿了两千块钱放大姐床头柜,“别恼了,谁能想的到。” 大姐道,“吃完晚饭,我在厨房,看到他出去了,以为是接老三的,谁知道他就这么走了呢。” “记住了,咱不差那千把块钱。”凌二笑着道,“而且,你得这么想,他身上有钱了,咱也不用提心吊胆的。” “哎,这没个好了。”她也只能重重的叹口气。 日子还是要继续过得。 老三浑浑噩噩的混日子,很令凌二担忧。 老三以前学习成绩虽然一般,可是浑身上下有股狠劲,非常的努力向上,要不然后面也考不上高中和大学。 只是因为凌二的突然重生,好像改变了什么,让老三处于一种安逸的环境中,有了依靠,紧绷的弦松了,不再求上进。 “咱们和大伯、二伯还有爸他们兄弟几个一样,早晚要分家的,”凌二提出来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你自己不正干,你指望我啊? 我自己头皮都发麻,你觉得将来我能帮你什么?” 老三耷拉着脑袋,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哥哥姐姐不都是一家人吗? 哥哥姐姐的,难道不是他的? 凌二接着道,“大姐19了,要找对象,要结婚,差不着几年时间了,你也别糊涂,到时候有了姐夫,你去姐夫家住啊?” 55、河堤 “不会。”老三有心说,这里也可以住啊,但是随即又联想到房子是哥哥买的,哥哥将来也是要结婚。 嫂子能不能容他,还是两说呢! 凌二道,“我给你说过多少遍了,看小说我不反对,但是你这样没节制的,主次不分,谁能放心?你能不能把学习成绩提上来? 马上中考了,你心里就不慌?” “我会努力的。”老三道。 “坚持最后四个月,考完了有的是时间给你看小说,你看怎么看,没人管你。”凌二接着道,“我让人从浦江给寄了随身听和英语磁带,努力把英语给我提上去,然后每天下自习了,我给你辅导,不要想着偷懒。” 他最担心的是老三的英语,其次是数学,两门垫底,不提升,基本不可能考得上高中。 他倒是想给老三另找出路,比如出国什么的,关键他现在没那个能耐啊。 刘丽丽和黄志强还是像平常一样,一放假就过来,不过都不空着手,要么是水果,要么是罐头或者麦乳精。 凌二笑着道,“你俩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吧。” 大姐道,“以后要是再带东西,真不用来了。” 刘丽丽逗弄着怀里的老五,然后笑着道,“你们激动个啥,又不是给你们吃的,给我家小五的。” 大姐道,“她也不差吃的,一天到晚嘴巴不停,你们买杂七杂八的都是浪费钱,下次真别再买了,带嘴巴来吃就行了,我做啥你们跟着吃啥。” “那也行。”刘丽丽笑着道,“下次回家我给你们带只老母鸡来。” 凌二摆手道,“那也不用,看看我们家后面围栏里,什么没有?啥也不缺。” 大姐除了烧饭照看老五以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美化宅子和养牲口上,鸡鸭渐渐成了规模。 在河边滩涂上开了荒地后,连蔬菜都能自给自足了。 中午,大姐做的菜很硬,二斤肉全切出来,和咸菜炒在一起,满满的一大盆。 河边常年有人捞鱼,三斤多的野生小鲫鱼,才花了她一块钱,和面皮在一起炖,同样是一大锅。 黄志强和刘丽丽俩人平常住在学校,吃在食堂,清汤寡水,想见着点油荤不容易。 大块肉,黄志强一口一个,刘丽丽是个女孩子,哪怕是再斯文,也跟着吃了不少,粗瓷碗,扒了两大碗饭。 凌二问了下她俩的近况,特别是学习方面,刘丽丽在全年级能排的上前五十,至于黄志强,一直还是吊车尾。 “你小叔在那个工地干活,回头让他来吃个饭。”得知黄国玉在市里干活,凌二也不诧异,毕竟他家的压力在那放着呢,不趁着农闲挣点外快,估计连买盐的钱都没有。 黄志强道,“在南站那边,我等会下公交从那边路过,跟他说一声。” 春雨连绵,一连接着下了三天,没有停歇的时候。 今天休息,他闲着没事,拿着一个本子,一支笔,写写画画半天,本想做些规划出来的,最后也还没头绪。 只能放在一边不管了。 黄国玉突然站在门口,凌二也吓了一跳。 他穿着一身黄色的到处带窟窿的绿衬衫,脚上是处于脱线状态的解放鞋。 “这边兜圈了,要不你在门口剥毛豆,我都找不到。” 送黄志强来学校报到,黄国玉来过一次凌家,但是隔的时间有点长。 凌二把他迎进屋,大姐给他倒杯茶道,“这要是不下雨,估计你都舍不得福来。” 黄国玉道,“我有什么福不福的,今天下雨,工地刚好停工,没事情做,我这不就来了,平常干活都是早上五六点,干到天黑六七点,没时间。” “我晚上陪你喝点。”凌二没打算喊王刚和凌龙等人过来,递过去一个毛巾,“擦擦头发。” “不用。”黄国玉随手拨拉下头发上的水珠。 “当家里就是,光膀子也行。”凌二怕他不自在。 黄国玉解开两粒扣子,拿着蒲扇扇了两下风,笑着道,“这就行了。” 转过头在屋里看了一圈,然后问,“代坤呢?” 凌二问,“你不知道啊?” “走了?” “有一个月了。”凌二对他老子没多大的期望,一是希望他奉公守法,少让他跟在后面丢人,二是希望他别被人给当做点子敲了闷棍,死小煤窑里,那真是憋屈。 黄国玉自己不好意思夹菜,吃的很细。 凌二干脆用筷子给他往碗里拨了半碗。 等吃完,他才发现一盘子肉,基本让他一个人清光了。 在工地上也是馋坏了,天天干重活,吃馒头萝卜干,身体受不了。 “你们都没吃着。”他有点不好意思。 凌二道,“到我这,你还客气啥,你们现在是修公路,还能做多长时间?” 黄国玉道,“干不了多长时间,马上要修河堤。” “在哪里修?”凌二问。 “刘广兴没说呢,过几天我回家估计就知道了。” 凌二道,“看看离我这远不远,到时候全住我这。” 他们公社左右的河道这两年整修的差不多了,再修河提,估计也就是在他附近。 “十来天呢,又不是一天两天。”黄国玉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吃好饭,他坚持要回去,凌二也不好多拦着,只道,“路上注意点。” 月底的时候,河两岸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抬筐的,挖土的,砸石头的,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凌一好不容易开出来的那点荒地,也被挖了土,最后成了河道的一部分。 凌安民七十出头了,同大儿子和二儿子也在里面。 他是替凌二家出工的。 每年开春、夏季水库会放水,经过十里八乡,每个村的闸口什么时候开闸,放多长时间,都是有规定和计划的。 轮到哪个村,哪个村都会派人把这条支流的上下游的所有闸口给看紧了。 生产队可以拒绝修河堤,但是来年想开闸的话,得跟日夜守在闸口的人手里的铁锹、洋叉说话。 个人也可以拒绝出工,但是来年家里的地是不用指望能放的上水了。 凌二深怕凌安民身体吃不消,要从学校请了半个月假,自己上河堤干活。 凌安民自然不同意。 不过最后他还是回家了,顶替他的是凌龙。 56、灰色 凌二招呼凌代善和凌代良老哥几个来家里住,哥俩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这次来修河提的可不止他们俩,大姐夫、二姐夫、表兄弟,还有刘广兴、黄国玉等人,随便算算有十来个人,凌家哪怕是供得起吃,有地方住,也架不住闹腾。 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工地上起码要干半个月呢。 去祸害一帮孩子,脸呢? 天不冷,有工棚睡,也不算太赖。 大姐心疼他们,隔三差五的送两锅肉包子过去,再把脏衣服拿过来帮着洗洗补补。 凌龙倒是晚上回浴室睡,偶尔跑到凌二这来改善伙食,他年轻是不假,可是论韧性,跟父亲和叔叔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蹲在厕所有半个小时了。 “喂,要不要给你个开塞露?”凌二冲着厕所喊道。 厕所里没回应,不一会儿,凌龙从里面出来,捂着屁股道,“昨天中午是红薯面疙瘩,今天中午是大米和红薯一起煮,油菜叶子、苋菜、蚂蚁菜炖了一锅,没一点油,我前天到现在,三天没上过厕所。” 自己钻进厨房,从碗里倒了点菜籽油,捏着鼻子给灌进了嘴里。 凌二没笑出来,只是觉得有点辛酸,不单单是凌龙这样。 老五吃了驱虫药,便一直蹲在门口,拿着小棍子不时的驱赶围着她屁股转的大黄。 “恶心不恶心。”他一脚把大黄踹出老远,大黄呜咽一声,卷着尾巴跑出老远。 “没虫子。”大姐惊喜的道。 凌二道,“以后天天吃井水、自来水,不要再喝河水。” 河水哪怕加了明矾沉淀,也少不了寄生虫。 天渐渐地黑下来,凌龙在凌二家酒足饭饱,抱着一盆红烧肉,带过去给他老子还有他叔叔、姑爷们改善下伙食。 他回来的很晚,已经是九点多,凌二正准备出门接老三放下自习。 “你不能又在那喝了吧?”凌二笑着问。 凌龙道,“看热闹了。” “有什么热闹的?”凌二问。 凌龙道,“东圩和老郢子的人干起来了,那铁锹、扁担舞的。” “没闹出人命吧?”凌二心里一凛,虽然这种事很平常,但是依然感觉不舒服。 凌龙道,“没有,闹不开,亲戚套亲戚,里面说和的多,只有王冬顺的胳膊被吴凤本的铁锹夯出来个口子,正卫生室包扎呢。” 凌二去接老三,骑着自行车特意绕着河坡走的。 河两岸到处是手电筒、火把,依然不时的从人群里传来骂声。 “谁再不老实,我们带谁走。”手里拿着大喇叭的警察在两岸游走。 “吓唬谁呢!” “有种来啊...” “管饭好啊...” 不时有高声唱反调的。 凌二竖着耳朵,大部分都没听真切。 睡到半夜,他依然能听见两岸的喧嚣声。 第二天一早,凌二得到的消息是,他老叔凌代良和凌代善、刘广兴等被拉走了,原因是因为凌代良小舅子是老郢子的,他不能看着小舅子吃亏。 而凌代善也不能看着弟弟凌代良吃亏,挥着扁担,见人就搂,瓦东村的人自然也帮着这哥俩,变成了一场混战。 接着是高老庄、前进村二个庄子也参与了进去,因为大姑爷和而二姑爷也是这两村的,无非是各自帮各自亲戚。 凌二请假,陪着凌龙去了派出所。 派出所一处小院子,两间小瓦房,根本挤不下三五百号人,大多是在门口,一身污泥,或蹲或站,还有躺在树荫底下打呼噜的。 凌代善、凌代良哥俩同黄国玉等人在门口抽烟。 凌代善道,“你们没事闲的,小二去上你的课,瞎操心。” 凌二笑着道,“没事吧?” 黄国玉指了指小院子的窗户道,“各村大队干部在里面呢,估计一会就出来了。” 凌龙摁着他老子的脑袋,擦了擦血痕,见只是一条长杠子,伤口不深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去旁边的早点铺买了一大堆的包子,认识的就给一个。 见他大姑爷王富强把手里的包子给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崽子,他又赶忙去买了一大堆,全给了他大姑爷和二姑爷张尔华,让他们去分给前进村和高老庄的。 太阳露头,刘广兴才从里面出来。 派出所不好多说话,众人一起到了凌二家。 前院一下子挤进了二十多人,大姐在在炉子上炖了稀饭,饭碗没够,最后还是从潘宥诚借的。 凌代良把人脑袋给开瓢了,一直提心吊胆,主要怕赔钱。 见刘广兴喝完一碗稀饭,才问道,“不能让我给治吧?” “他们想的美。”刘广兴笑着道,“要是能同意了,不早就出来了?本来就是狗皮帐,谁的扯得清,反正大家头上都有伤,互相一笔勾销。” 凌代良这才松一口气。 凌二在一边听他们聊,并没有插话,不过终于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只是因为一个人站在上风口,吐了个唾沫,顺风刮到了另一个人的脸上。 两位当事人倒是还没有说话,旁边的亲戚不依了,吵起来了。 直到现在,谁先动的手,谁先骂的人,还是个糊涂案。 在凌家吃完一顿饭后,大家继续下河堤干活,不过都挪了地方,附近左右都是旁边乡镇不认识的人。 修河堤结束后,大伯和二伯等人也没打招呼,跟着拖拉机径直走了。 水库开闸,河面宽了有两丈,吸沙船再次响起来,日夜轰鸣,河的对岸又多了一个砂石场。 灰蒙蒙的人,灰蒙蒙的天地,看不到一点亮色。 中考临近,相较于上次的摸底考试,老三涨了有四十分。 “再接再励。”凌二把油印卷子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没有多大的不满意,有进步就是好事。 明明是一个能考得上高中的孩子,要是因为他的影响,而学业不成,他会愧疚一辈子。 他又拿着卷子,从头至尾的给老三分析,分析完后,又找到课本上的原题,一一对照,最后总结下来就是,大部分考试内容还是脱离不了书本。 万变不离其宗。 他不要求老三拔高,只要求回归课本。 相较于老三,他最不担心的是老四,虽然贪玩又贪嘴,但是学习上一点儿不含糊。 老四口袋现在也富裕,穿着打扮不差,又会一门吹口琴的技艺,加上学习成绩好,早已是班里的风云人物。 57、诸事不宜 凌二放心了,但是偶尔也见不得她得瑟,总要忍不住去挤兑几句。 老四自然不是吃素的,反唇相讥,不肯在凌二那里吃亏的。 老三学籍在镇中学,要先回县里参加预考,预考通不过是没有有资格参加中考的。 预考的考点是距离平安公社有四十里地的盐河镇,从市里出发有七十公里。 凌二不放心大姐陪着去,自己从学校请了假,骑着自行车驮着老三先去平安公社中学。 在粮站的家属区开的私人小旅馆住了一夜后,第二天在学校里跟着学校的带队老师集合,三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一起骑车往盐河镇考点去。 “加油,记住了,考中专的多,你是考高中的,中专什么的,咱不稀罕,压力不大,和你竞争的不多,你一定行的。”凌二给老三鼓劲,“给自己一点信心。” 比如复读生,还是没资格考中专,只有应届生才有资格报考,如果非要考,那只能找关系办中考移民了。 老三走进去学校后,只剩下凌二门口等待。 学校破破旧旧,墙垛已经塌了半截,眼前很多学校连教师工资都发不上,修葺什么的,基本是不可能,能够承办一场不大不小的考试,估计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太阳落山,老三从考场出来,凌二没多问一句。 一来一回,一百多公里,兄弟俩换着蹬,连续两天,凌二走路都是跟鸭子走路一样,他大腿内侧已经磨的没皮了。 预考分数下来,老三超过中专分数线三十分,凌二才长出一口气。 此时,在没有实行教育并轨之前,中专分数线最高,其次是中师,垫底的是高中。 如果在中考中按照这个水平发挥,考市里二中是没有问题了。 参加中考这一天,凌三是跟着公社中学大巴车的,凌二便没有跟着去。 考完后,老三无所谓,每天拿着鱼竿在河边钓鱼,也不下河,就在河边一坐一整天。 家里天天有免费的鱼吃,也治不了凌二和大姐嘴上撩起来的嘴泡,只能归结于夏季干燥。 临近高中放假,凌二跟班主任打听跳级高考的事情,得知的是只有考各个大学少年班才招学籍不满三年的高中生。 他自然是兴致缺缺。 一是没有兴趣和妖孽们待在一起,二是因为这达不到放飞自我的目的,进了这种天才训练班,自己的压力会更大。 所以,眼前的出路只有一条,老老实实的熬个三年,和大家一样,规规矩矩地参加高考。 他以浴室的名义,定了两份报纸,一份是《人民日报》,一份是《参考消息》。 每天下午放学在家吃好饭后,凌二总要往浴室跑,把早上送过来的报纸翻阅一遍。 看人民日报是为了了解政策动态,看参考消息,纯属是为了看中缝广告。 比如此刻中缝的中科院计算机所鹭岛公司的广告引起了他的兴趣:“最新到货,最优价格,super pc..”,然后是配置,最后是价格,零售价每台6480。 在底部是这家公司的招聘“业余兼职推销员”的启事。 受凌二的影响,王刚和凌龙等人也跟着看报纸,两人看凌二对着发愣,忍不住凑过去瞧了一眼。 王刚问,“这个计算机,报纸上宣传的老神奇了,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卵用。” 凌二笑着道,“你别管他有什么卵用,将来要是不懂这玩意,狗卵不是。” 王刚道,“你每次说的都这么夸张。” 凌二道,“哎,你们都一把岁数了,每次还要我交代事情,你们好意思吗?” 王刚道,“我还不到三十,哪里一把岁数了?” 凌二笑着道,“不要对没见过的,没听过的,不懂的,然后轻易做否定。改革开放是什么?你们都没闹明白,是与世界接轨,与时代接轨。 新时代,新科技,新发明,新事务,要用更开放的态度去对待。” 他指着《人民日报》的一个标题道,“你看看‘实事求是’这四个字,是不是天天讲,时刻讲?有几个人理解了?” 王刚道,“你直接说吧,你知道我们笨蛋一个。” 潘宥诚跟着附和的点点头。 凌二道,“以后不管什么事,咱们可以怀疑,有怀疑的精神,大胆怀疑,小心求证,用事实去验证观点,不要一上来就否定。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事物。” 潘宥诚道,“你看我琢磨的对不对,就是说吧,这个做人不能自满,不能不懂装懂,不懂的要学习。” 凌二道,“差不多这个意思吧,对新事物不要存偏见,以后啊,社会发展快着呢,谁拒绝融入,谁当老顽固,谁就要被淘汰。” 他总想改正自己好为人师的毛病,可惜总改不了,还是滔滔不绝的说了这么多。 王刚道,“你把这个计算机说的这么玄乎,好像无所不能似得,那以后还要人干嘛?” “人啊,是用来操作计算机的,”凌二笑着道,“将来呢,不会操作计算机的人,都可以被归为文盲一类。” 他知道他们不信,无奈的摆摆手道,“时间总归会验证一切,我们这代人还是有机会见到的。” 王刚自然不信这鬼话。 这小子少年老成,太能白话了! 王刚旧话重提,天热,浴室已经基本没有生意了,锅炉开着就是亏本,现干脆在是处于歇业状态。 他们四个人天天在浴室里待着,不是事啊! 他希望凌二能想点办法出来。 凌二拿着笔在收银台后面的日历上笔走龙蛇。 “诸事不宜?”王刚看到这四个字哭笑不得,“你算命啊?” 阿拉法特出任巴勒斯坦国总统; 苏联核潜艇在公海上沉没; 戈地图访华,中苏关系正常化。 美国带头对中国实行制裁,西欧一些国家紧跟其后,日本加以配合,一时间掀起了一股反华逆流,中国的对外关系遇到了暂时的困难。 王刚总感觉凌二很奇怪,每天都是关注着一些与他不相干的国际大事,而且总是嘀咕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中国不是利比亚,更不是巴勒斯坦...” 58、眼花缭乱 不管在世界上的那个角落,贫困,弱小,都是原罪。 如果哪一天,他们良心发现了,也许会一边品着红酒,一边给你那带有无辜表情的脸一个特写的镜头,为你留下一点同情的眼泪。 凌二又把《毛选》拿出来重新读了一遍,读的很仔细。 不管年龄大小,都避免不了自以为是,看了点书,都以为掌握了颠簸不破的真理的,其实是拾人牙慧。 他提醒自己,不能做这种人。 王刚觉得他莫名其妙,不过潘宥诚看在眼里,同样跟着去书店淘了一套发黄的《毛选》。 每次看的时候,会不时的喃喃道,“原来主席都说过。” 他也跟着沉迷了进去。 凌龙纯属好奇,也跟着读了一点。 王刚挠挠头,大家都读了,他要是不读,好像不合群了。 他同样随手拿起来一卷,为了证明自己也在看,他干脆的大声的朗读:“起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要时刻提高警惕!” “学习的时候用脑筋想一下,学那些和我国情况相适合的东西...想一想它是否合乎实际,是否真有道理,绝对不应盲从,绝对不应提倡奴隶主义....” 他读的磕磕绊绊,腔调很怪,偶尔还会挥舞下右手。 凌二道,“可别闹了。” 众人大笑。 凌二发现,真正看进去的只有一个潘宥诚。 气温升起来,炙热难当,没有一缕阳光是无辜的,遭殃的是无精打采人和蔫巴巴的树叶。 老三分数出来的时候,凌二是第一个知道的,他打听回来的时候,老三还在河坡的构树底下钓鱼。 “大中午的,有个鬼啊。”凌二气不打一处来。 老三没说话,先掂量了下手里的杆子,然后拉了出来,一条鲫鱼挂在勾上。 用实际行动证明,凌二是错的。 凌二道,“你是运气。” 老三用的钩子其实是铁丝磨尖后做的,河里生态好,鱼虾多,随便碰碰运气,也能钓上不少。 要是再等二十年,想都不用想,势必得用全套设备,守上个把小时才能有点收获。 “你就不想知道你考试成绩?”凌二终于动气了,这小子现在怎么是这脾气了? 温吞吞的慢性子! 老三笑着道,“那还用问嘛。” 要是考得不好,估计凌老二已经上脚踹了,此刻他应该在河里洗澡。 凌二道,“二中没问题了,好好努力,不准骄傲。” 他已经打听了,整个平安公社,只考上了一个中专生,高中生也只有俩,至于老三借读的庆安中学,只比公社中学好那么一丢丢,多了那么几个人。 老三咧嘴笑笑。 凌二道,“你要看小说就看吧,这么热,钓啥啊。” “没啥好看的小说。” “书荒。”凌二理解,小城市的租书店,一般情况下都是些大城市书店淘汰下来的二手书,书少,更新慢。 老三的成绩落定后,凌二松了一口气,终于开始有心思谋划自己的事情。 晚饭,他交代大姐不要烧自己的饭,去了浴室。 听说要再次征战浦江滩,众人兴奋不已。 “去了浦江我们干嘛?”王刚第一个不明白。 “到时候再说。我们先去浦江再说吧,”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凌二有一种冲动,他想去苏联捞一票!但是,一想到自己就这么点本钱,去了还不如不去,也就无奈了,“距离我开学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抓紧时间了。不过得有一个人留家,靠俩女人在家肯定不行。” 不管是潘宥诚媳妇吴燕青,还是他大姐,都是女强人,能吃苦,又勤快,但是毕竟是女人。 别说凌二不放心,潘宥诚同样也不放心,城里可不比村里,招呼一声,有一大堆的人帮衬。 凌二对潘宥诚道,“要不你在家吧,顺便看守浴室。” “我跟着去。”潘宥诚很肯定的道。 “我不在家,我也跟着去。”凌龙也不愿意留守家里。 凌二看向邱绍杰,邱绍杰赶忙道,“我肯定是跟着去的。” 潘宥诚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我让我老丈人来吧,跟俩儿子分家了,地里没那么多活。老头子机灵,不做糊涂事。” 见凌二同意,找代销店的公共电话,往他们村委会拨了电话。 说走就走,凌二跟家里交代好,给大姐留了点钱,第二天一早,众人直奔省城,从黄牛手里买了当天的票。 达到浦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钟。 在火车站附近找了小旅馆,一觉睡到九、十点钟,买了俩火烧,打车往证券营业厅,既然没有好路子,那就先去看看老路子。 下出租车,他们以为来错了地方。 只能用“冷清”来形容。 “全亏了。”王刚看到营业厅的股票挂牌价后,心都凉了,静安指数跌到80,挂牌的股票没有不跌的... 凌二扫了一眼小小的营业部,里面的两个妇女在打毛线衣,看到熟人,还笑着招呼了一声,对于凌二等人,他们都是印象深刻。 “小凌,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忙啥呢?”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大姐笑着问。 凌二道,“忙着上学呢,最近股票怎么样啊?” 大姐指着墙面上的标价牌道,“还用说嘛,零成交,基本都破发了。” 凌二笑着道,“大姐,我们买十万的,真空电子。” 他的话没有引起大姐的反应,倒是把王刚吓了一跳。 王刚本想说什么,最后犹豫一下,还是从包里掏出来一沓沓的现金摆在柜台上,然后换回来的是一张张纸质股票。 中午在饭店吃饭的时候,王刚道,“我们还剩下三万块。” “哦,那是不多了。”凌二道。 这躺出门,他们基本上把家里的现金都掏空了。 王刚道,“等会在旁边找个地方住?还是?” 他一直没忍住问,为什么明明在跌还要买进! 凌二道,“就在旁边住吧,股票有涨有跌,不要自己吓自己,以后啊,慢慢你就习惯了,多看报纸,浦江证券交易所在筹建,浦东大开发也会提上日程,到时候才会真正的股票爆发之时。” 机会多的让人眼花缭乱! 59、梁成涛 在附近找了一家干净的旅馆住下后,他让邱绍杰给梁成涛去个电话。 “找那忘恩负义的干嘛?”邱绍杰对梁成涛有点不高兴。 王刚笑着道,“电话号码给我,我去打。” “还是我去吧。”邱绍杰与梁成涛熟悉,毕竟他一直是跟在凌二后面的。 众人补了一个午觉,凌二醒来后,洗了一个澡,光着膀子在旅馆门口买了一罐子汽水,用牙咬了咬,没咬开,正欲回身找小卖部要个扳手,手里的汽水被人夺了,然后便是咣当一声,瓶盖落地的声音。 凌二抬头一看,是梁成涛,他身后站着的是腰大膀圆的胡伟。 “来的挺快啊。”凌二接过汽水,咕噜噜的灌了一口。 梁成涛笑着道,“何况,你再不来,我就得去皋城去找你了,给你发电报你也不回。” 凌二笑着道,“我寻思正要往这来,就没浪费那发电报的钱。怎么样,老板,有什么关照,说一下,我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能帮忙的。” 邱绍杰从楼上的窗户口探下来脑袋,接着是凌龙和王刚等人。 梁成涛笑着和他们挥了挥手道,“下来,去找个地方喝茶。” 凌二从邱绍杰手里接过自己的衬衫套上,然后带头往一家茶馆走过去,找老板要了两壶茶,自己和梁成涛一桌,其他人坐另外一桌。 坐下后,梁成涛一边嗑瓜子,一边问,“怎么样,最近学习还好?” 凌二道,“废话嘛。” “抱歉,没话找话了,”梁成涛苦笑一下,他不得不承认,凌二是他所认识的同龄人中最聪明的一个,如果这种人都读不好书,其他人就更没指望了,“你这趟来浦江,有什么好路子没有?” “买了点股票。”凌二没有隐瞒。 “股票?”梁成涛笑着道,“听说在筹建证券交易所,还没影子呢。” 凌二笑着道,“股票的不凡魅力在于一千个股民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股市里有投资的,投机的,捂长线的,炒短线的,带节奏的,好吹牛的,爱长篇大论的。 与人斗其乐无穷,只要中国还有人,总归会繁荣起来的。” 梁成涛盯着凌二看了一会,人不是生而知之者,他好奇凌二这些金融的知识都从哪里来的,笑着道,“有道理。我这边要开个日化用品厂,有没有兴趣入股?” “我实话说。”梁成涛做日化品,凌二不意外,毕竟对方是搞化工的,很多东西万变不离其宗,都是相通的,他叹口气道,“我和王哥已经把所有的本钱砸到股票里了,现在没钱,想入股也没招。” 梁成涛把他的水杯填满后,接着道,“两万块钱有没有?” “这个是有的。”凌二道,“不过,你应该看不上这么点钱。” 梁成涛道,“我总投资八十万万,你拿三万来,我算你三成份子。” “别,这个便宜我不占。”凌二愣了愣后便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梁成涛笑着道,“我看中的是你的脑子,我寻思了,资金我出,你只要负责给我出点子就行。” “抱歉,我还是个学生,”凌二手摩挲着茶杯,“别说我想不出什么金点子,我也没那个时间想金点子。” “金点子”和“大哥大”、“万元户”一样,都属于热门词汇。 “不,不,你误会我了,我要是这个想法,一是看低了你,二是说明自己没眼光,什么‘金点子’的,销售的噱头罢了,我不是那种俗人,不搞这些,”梁成涛认真的道,“你不管是想法,还是思路,都比我强,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你啊,是我的领路人。” “我怕飘,经不住你这么夸。”凌二自然拒绝毒奶,他话锋一转,紧跟着好奇的道,“现在的情势你应该比我还了解,怎么想起来开厂子了?” 梁成涛为人谨慎,并不是那种傻大胆,他搞不懂,这是哪里来的底气。 梁成涛道,“你跟我说过的,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是不会变得,改革开放始终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有点曲折算得了什么?” “说的不错。”凌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梁成涛顿了顿后,又接着道,“《私营企业暂行条例》是去年颁布的,不过,我想你也发现了,长三角、珠三角还是经济桥头堡呢,你认真看看,除了一些摆摊的、开商店、饭店的,事实上,所谓的私营企业,有相当一部分是以集体的名义从事经营的,要么是承包企业,要么是挂靠。” “所以,你是挂靠还是承包?”凌二倒是一下子摸清楚了他的打算。 “我可没那个本事去承包,”梁成涛摆摆手道,他深怕凌二不了解里面门道,便解释道,“承包呢,以前是优先从本单位委派、认命、职工推荐,现在呢,外人也可以参与,不过无非也是招聘、招标的形式,不管企业好坏,基本是千人大厂,我可负担不起。 比如浦江绳网厂,一千四百多职工呢。” “那你走挂靠?”凌二对挂靠的全部了解是基于传闻,基本什么都不懂。 “对,办小集体企业。”见凌二不懂,他接着道,“城市集体工业企业的具体形式很多,其实主要就两种,一种是局属、区属或县属的集体企业,这叫大集体企业。 另一种是为安排待业知青而组织起来的合作社,这种叫小集体企业,企业自负盈亏,社员按劳分配。” “那也不算挂靠了吧?等于自筹自建。”凌二搞不清楚这里的弯弯道道。 “不,上面还有婆婆的,叫浦江集体事业办公室,”梁成涛笑着道,“不过这个婆婆不当家不做主,银行户头,公章都是独立的,我们自己说了算。” “这个事情能做。”凌二听起来隐隐还有点小激动呢,“你是打算做什么产品?雪花膏,蛇油膏?” “目前主要做牙膏和洗衣服。”梁成涛笑着道,“不需要自动化生产线,投入低,八十多万绰绰有余。” 60、合作 凌二道,“稳赚。” 进入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期,早先下海发财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只是大多数生怕成为专政对象,本着财不露白的原则,闷声发大财。 很多行业慢慢进入了一个竞争状态,供应不足的商品,一窝蜂抢货、囤货,甚至还需要找人批条子,产能过剩的产品,那就是你死我活的价格战了。 而且,有些行业的进入门槛太低了,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 未来,是真正的知识经济爆炸的时代,造原子弹的都去做生意了,这种专注、专业的人,并不是想象中的书呆子。 要知道这帮子臭老九,为了几块钱的奖金和工资都是肯豁出命的,他们把学术研究的精神移到商业上,犹如落叶扫秋风,普通倒爷压根不是对手。 所以,日化这种稍微有门槛,竞争尚不充分的行业,他是支持做的,一旦等外资大规模进入,想起步都没机会了。 “你搞的比我还有信心。”梁成涛道,“我是认真和你谈的,你不能糊弄我。” 凌二道,“我一个高中生,怎么能糊弄的了你,再说,你既然自己想好了,就做吧,不做吃糠,做了吃肉。 想做大做强,那么一开始就想保证产品质量,不说国际接轨,起码要符合国标。” 梁成涛道,“你不是搞化工的,可能对这些不是太懂,比如牙膏,就是磨擦剂、发泡剂、保湿剂、增稠剂。 洗衣粉主要成分是面活性剂烷基苯磺酸钠,还有助洗剂三聚磷酸钠、硅酸钠、硫酸钠、纯碱、荧光增白剂,经过喷雾干燥成为白色颗粒状粉剂。 听着复杂,其实基本很简单的,没什么技术含量,跟国际上一流厂家的产品成分是一样的。” 凌二笑着道,“你想的简单了,不谈国际,就谈国内,牙膏品牌很多,但是大多数人选择的还是两面针和中华,还有这香烟,成分都是烟叶,但是最后它也分成一个三六九等,价格不一样。 而且牙膏吧,有的人过敏,怎么样保证不过敏? 还有洗衣粉,我前面还从杂志上看过呢,国外已经在推出无磷洗衣粉了。 至于化妆品、护肤品就不需要我说了,很多产品的成分表都是一模一样的,但是,你看看,现在很多女同志都是以用日苯的、韩国的为荣。” “哈哈,我就说嘛,找你肯定是对了,”梁成涛不但没恼,反而高兴地不得了,“你说的是工艺方面的,工艺确实很重要。 这不是妄自菲薄,很多细节上,咱们跟国际先进水平还是有差距的。 你说的对,我得在细节上找差距,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你单位离职没有?”和聪明人说话真轻松,凌二笑着问,“你又升职了吧?” 梁成涛道,“我还没有离职,我会让胡伟离职,他暂时会出面帮我打点一切。还是按之前说的,你拿两万,分你三成股份。 现在不忙的话,我就可以带你去我的厂子里看看,过几天机器设备能到位,我预计是在下个月初投入生产。” 凌二想了想道,“你确定不后悔?” 梁成涛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不过,日化厂我可以帮你一阶段,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凌二道。 “什么条件?”梁成涛问。 “借我二十万。”凌二现在需要一点现钱,可是又不能做银行贷款,只能找人借了,而认识的人里面,只有梁成涛最有钱。 “就这?”梁成涛笑问。 “对,就这一条。”凌二想了想道,“我依然出两万,但我只要一成股份。” “我以为多大事情呢,”梁成涛笑着道,“哪怕你不答应帮我,我也可以借给你。股份的事情就是这么定了,说三成就是三成。 不过,我也有个条件,你拿钱做什么投资,得带上我。” “你还有那么多钱?”凌二反而诧异了,按他预计,梁成涛投资日化厂八十来万,再借他二十万,最后剩下一点作为日化厂的流动资金,手里也就差不多空了,哪里还能有钱跟他做投资? 梁成涛道,“你答应不答应吧?” “不答应我不成傻子了嘛。”凌二也不再追问,看他这财大气粗的模样,心里一细思量,梁成涛在国库券这一项生意上,至少赚了不下两三百万。 梁成涛的厂子位于龙吴路,前面一点便是黄浦江装卸作业区码头,周边全是厂区,有国营大厂,有集体企业,有私人作坊,不过大多都是与化工相关的厂子。 相邻的左手边便是一家生产皮革鞣剂的厂子,站在门口都能闻着一股异味。 胡伟上前推有十来米宽的大铁门,没推动,砰砰的开始敲门,里面先传来的是狗吠声,接着是一个老头子喊道,“来了,来了。” 哗啦一声,老头从里面拉,胡伟从外面推,大铁门终于打开了。 凌二等人终于窥到了厂子的全貌,宽阔的大院子,石子、碎砖到处都是,众人一起往后面的厂房走过去,身后扬起来一串串飘荡的粉尘。 “梁老板,我给你们泡水。”老头子五十来岁,个子不高,瘦,干巴的很。 “老杨,杯子刷干净一点,”胡伟对这邋遢老头子不放心,干脆跟在了后面,盯着他刷杯子,见他居然拿着一个废弃的牙刷往杯子伸,赶忙拦住道,“那个刷子脏不脏,不能找个干净的布头啊。” “哦,哦。”老杨又慌忙进自己拐角的小屋去找东西。 凌二在一旁看的好笑,反正水端过来后,他是一口没喝。 厂房简陋,石棉瓦围起来的,四处见光,但是面积比他想象的大,足有半个足球场大,稀拉拉的摆着一些半新不旧的设备,反正没什么看头。 他又跟着梁成涛进了一间用夹芯板搭建的办公室,无它,面积大,光是办公位就有二十几个。 梁成涛得意的问,“怎么样?” 凌二道,“还行。” 对一个还没开业的作坊能有多大的要求? 接着问,“厂房是租的?” “是啊,”梁成涛道,“我签了五年的合同,可以随意改动。” 61、乡下 “怎么便宜你了?”凌二有点好奇,看到院子里高耸的锅炉,以前明显是化工厂,化工系统一直是国内出口的大户,哪怕眼前国企不景气的情况下,化工行业依然还是比较滋润的。 梁成涛道,“这里以前属于染化厂,专门生产还原蓝和脂肪胺,高能耗、高物耗、高运量,加上厂房拥挤,工艺、装备落后,三废处理等问题,限制他们发展了,这两年他们也有钱,索性搬走了,新建厂房,新换设备。 留下这块破烂地皮,一般人吃不下,我刚好有闲钱,一谈就妥了。 怎么样,帮我一阶段,全权你管理,我让金钟给你打下手。” 凌二道,“我对化工是一窍不通,只能在我所了解的基础上给你一点建议,你期望值不要太高。” 梁成涛道,“老化工区,还是有不少不景气企业下岗和内退工人,很容易招工人,等设备一到,厂子可以直接投入生产,技术上这一块,不需要你操一点心。 就是这管理型的,不好找。” 凌二道,“哪里是只差管理的,按照现在的行情,我承认不愁卖,只要包装上有洗衣粉三个字,价格适中,肯定能大赚,但是长期就不好说了,如何形成口碑和品牌,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涉及到包装,营销的方方面面,不是咱们这种外行能弄懂的。” 梁成涛道,“你说的我明白,但是饭一口一口吃,路一步一步走,先起步再说,之后,你这大管家要怎么做,我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说的好像我是老板似得。”凌二用挂在椅靠上的毛巾把椅子掸了掸后道,“能不能先请两个阿姨把卫生打扫一下?” “我现在就去找人。”应话的是金钟,说完转身就走。 梁成涛道,“等会我给你们找个旅馆,包两个月的。” 凌二道,“拐个弯,后面不就是宿舍吗?我去住什么旅馆,这真不是和你客气,旅馆住着真没这里舒服,大夏天的,只要有电风扇、蚊香、席子就行。” “等会我再去买个炉子、铁锅、勺子之类的,也能单独开灶。”王刚也是这么个想法,一群人窝在小旅馆里,闷的不透气,心烦意乱,哪里有小平房住着舒服,抬脚就能出门,干嘛都利索。 “行,那我不瞎客气了,不过不用你们去买,等会我全部让金钟送过来,”梁成涛朝着蹲在门房喝茶的老杨道,“杨师傅,麻烦你找个拖布、扫帚帮我把宿舍收拾一下。” “好咧。”老杨头应的很干脆。 “我们也去看看。”凌二等人抬脚也跟在了老杨头身后。 沿着厂房与围墙中间的小道穿过去,有一个铁门,打开铁门后,是一排排的民房、杂乱无章的窝棚、铁皮房。 化工厂所谓的宿舍是一整排的两层宿舍,建筑的比身后的厂房还要好,原本是厂里的单身员工宿舍,厂子搬的比较远,员工自然跟着走,这里变得空荡荡的。 “货真价实的江景房啊。”走几步路,是浩浩荡荡的黄浦江,尖锐的汽笛声过后,凌二笑着道,“你们信不信,再过二十年,没有过千万的身家,想住这种房子,想都不用想咧。” “对岸是郊区,”梁成涛道,“将来说不准可以去对面建个小别墅什么的。” “美死你吧。”凌二笑着道,“南浦大桥两边的住户都动迁到厂里上班了,这里将来也是如此,要修隧道建桥,浦东的开发会提升日程的,等过两年政策松动了,不管你怎么样,我是要买上他几百亩地。” “你种地啊?”梁成涛笑着问。 凌二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梁成涛有这种想法,凌二不奇怪。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浦东人去浦西,都说“去上海”,自认为乡下人。 浦西人去浦东,也都自认为去外地。 近代以来,不管是小说,还是电影,里面的十里洋场、时髦、摩登和土里土气的浦东是没有关系的,发生的罗曼蒂克故事的场地,永远是浦西。 “如果浦江跟上深圳的土地拍卖政策,不要两年,也许今年就能买地建厂,”梁成涛笑着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心动。” 王刚从江里提水,一桶桶的往布满灰层的屋里冲,手段粗暴了点,但是效果很好,太阳一蒸发,屋里屋外干净的很。 金钟骑着摩托车回来,按照梁成涛的意思去买锅碗瓢盆,王刚干脆让邱绍杰跟着去了。 梁成涛同凌二俩人坐在河堤的树荫底下,他手里拿着凌二写给他的一份简略的计划书,大概也就百十字,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最后就是叹气。 “其它不说,光是这第一条,要五个大学生?”梁成涛苦笑。 这当大学生是大白菜呢?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确实是有大学生扔掉铁饭碗的,而且还不少,不过人家要么去了外企,要么跑南方了! 他有自知之明的,真有本事的,不会看得上他这种小作坊的! 脑子有问题的,他又不稀罕! “三个,不能再少了,专业技术人员,总要有吧?”凌二问。 梁成涛道,“技术方面我自己懂。” 凌二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更比一山高..” “明白,我想办法。”梁成涛赶忙打住。 凌二道,“这么为难?不一定需要人家离职,咱们也不一定招全职,有外快赚,没人能拒绝吧?” “这是好办法。”梁成涛认可了这条办法的可行性。 “销售方面的,你不懂,我不懂,不管对方水平怎么样,起码要能给咱们领路。”作为重生人士,凌二不敢托大,特殊年代有特殊年代的渠道,人际关系,不然瞎摸索,遇到鬼道,哭都没眼泪。 “这个还真有,不过...”梁成涛犹豫了一下道,“以前是一家氯碱厂业务科科长,马上快出监了,有案底。” “因为什么事?”凌二问。 梁成涛笑着道,“倒霉呗,深更半夜追偷狗贼,追到江边,小偷跳江了,没成想,不会水,这不就摊上事了。” 62、绝不宽恕 “这不对啊,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的行为,何况也不是主观致人死亡,顶多赔钱,怎么还判刑了?”这种新闻凌二听得多了,早不稀奇了,但是此刻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嘴。 “过失致人死亡罪,判了三年,缓刑三年,”梁成涛放下手里的必钢笔,然后接着道,“他不服气,接着上诉,二审呢,他朝着小偷胳膊砸的那一棍子,小偷的胳膊受损,可能是溺亡的主要原因。 最后啊,直接判三年,没缓行了。 后来,好在表现好,减刑了,应该就是这两天。” “你挺清楚啊?”凌二笑问。 梁成涛道,“那是我们弄堂里的邻居,我妈是出了名的大嘴巴子,一天到晚,搞东搞西,弄堂里的事情没有她不知道的。 你说我天天在家里,听她唠叨来唠叨去,想不知道都难。” 凌二道,“你都买了房了,还不搬出来?” “我前面才跟你说过她的性子,”梁成涛苦笑道,“我买房子了,她还不满世界的宣扬。现在还在单位上班,还是中层干部,很容易落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我很羡慕你啦,这么潇洒,年纪轻轻的,可以满世界的溜达,你父母很开明,同时应该会为你骄傲。” 站在旁边的凌龙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梁成涛不解的看向凌龙。 凌二道,“你知道中国有多少弃婴吗?” “抱歉,我...”梁成涛看到他这一脸茫然的样子,突然有点不知所措,深怕触碰到了凌二忌讳,“现在只能一胎,有很多送养的。” “所以你们这些城里人啊,永远感受不到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是什么样子,“我兄弟姐妹五人,我们对父母最大的感恩便是谢谢他们没有把我们当弃婴丢了,没有让虫子钻,让蚂蚁咬,让蛆吃。 能活着已经是人生当中最大的幸运。” 他还活了两次。 “抱歉。”凌二不说,梁成涛不决定多问。 凌二摊摊手笑着道,“其实我是早就习惯了,莫名的却突然有点感伤,瞎矫情。有人跟我说,天下无不是父母,做人要大度,我想说的是劝人大度遭雷劈。” 除了那个让他哭笑不得的老子,凡是让他受过伤的,他决定一个都不宽恕。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屑和灰尘,昂扬道,“跟我处的时间长了,你会发现,我这人很小气。 谁惹着我了,我不让谁好过,天王老子都不行。 别看我现在年纪小,可是这是我优势,十年报不了,我等二十年。” “有志气,你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梁成涛有种错觉,一个半大孩子,怎么可能给自己遍体生寒的感觉! 这是警告? 梁成涛希望自己不是多想。 凌二笑着道,“你可以办离职了,在里面耗着挺没意思了。” 梁成涛道,“我记得应该是你说过的,混社会得有身份,现在别人尊敬我是因为我是厂办主任,难道还会因为我是个挂靠作坊的老板高看我一眼?” 凌二道,“尽快辞职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钱没脚的时代来了,要努力了。” 梁成涛大笑。 在宿舍的门口,王刚等人烧煤炉炒菜,又搬来五箱子啤酒,梁成涛陪着他们吃了一顿饭后,到路口坐公交车回家了。 “回来了?”梁母正在过道里炒菜,看到儿子回来招呼了一句,“坐一会,马上菜就好了。” “在外面吃好了,你们自己吃吧。”梁成涛发现自从自己升职,并且多给了一点家用以后,母亲待他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好好做工作,一天到晚喝酒,这是不务正业。”坐在桌边看报纸的梁父叮嘱道,“别当了点小官,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做人一定要脚踏实地。” 梁成涛笑笑,正要说什么,过道里的梁母探进来脑袋,喊道,“儿子当干部了嘛,每天自然有应酬,你以为跟你一样啊,一辈子什么都不成。” 梁父看火烧到自己身上,只能无奈的叹口气,默不作声,继续看报纸。 梁成涛道,“爸也是为我好,给我传点经验多好。” “千万别跟你爸学。”梁母端菜进来,朝着阁楼上喊道,“下来吃饭了,我伺候这一家子祖宗,什么时候是个头。” 梁成涛的弟弟妹妹咚咚的踩着木质的扶梯下来,他让开了位置,让他们坐下,自己抱着茶杯坐在一边。 “王祖勋是后天出来吧?”他问。 “后天。”梁母道,“人吧,要是不走运,喝凉水都塞牙,本来好好的一家子。” 梁父道,“是挺不容易,等回来我陪他点酒,开导一下。” 梁成涛道,“慢慢能熬出来的。” 王祖勋是家里独子,家里有七十多岁的母亲,至于老婆,早就在他入狱后就离了,女儿也被带走了,现在家里只有一个老太太。 “我去看看吧。”梁成涛道。 梁母道,“你们可少管闲事。” 管闲事是要花钱的。 “你别管。”梁成涛笑笑。 王家是在弄堂的尾巴尖上,两间小屋子,黑不溜秋,整日不见光,梁成涛站在外面往里面探头,只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瘦小身影在床上坐着。 “阿姨,你还没睡呢?”他的话音刚落,啪嗒一声,灯泡亮了。 “没,”老太太瘪嘴指着楼上道,“从早到晚,咚咚的,心烦不啦。” “我听阿妈说,王师傅后天要出来。”梁成涛道,“我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老太太道,“不要麻烦你们啦。” “没事的,阿姨,后天我来去接,你在家给他洗尘就行了,”梁成涛道,“我找个车去,不麻烦的。” 他陪着老太太聊了几分钟后,算是征得了老太太的同意。 太阳把地面晒得发烫,大祸车过去尘土飞扬。 梁成涛从市区租了一辆出租车,带着凌二早早的守在了监狱的门口。 大铁门拐角的小门咣当一声开起的时候,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拎着破包的削瘦中年人。 梁成涛不敢确定,待走进了才热情的道,“王师傅,这呢。” 63、套路 “小梁啊。”王祖勋五十来岁,穿着一件已经满是破洞的白色衬衫,黑色的裤子,脚上的皮鞋已经开胶,他走路很轻,生怕一用力就给趿拉断了。 梁成涛道,“王师傅,我们是来接你回家的。” “谢谢,”王祖勋的眼神到处飘忽,转了一圈后,忍不住问,“就你一个吗?” “阿姨年龄大了,我们可没敢让他来。”梁成涛道,“王师傅你上车吧。” 他替王祖勋拉开了出租车的车门。 “麻烦你了。”上了车后,开始王祖勋一言不,只是坐在车里到处东张西望,路过漕河泾的时候,他才嘟哝一句,“这边拆了啊。” 梁成涛道,“从田林路那边开始到这边,基本都拆迁了。” 跟凌二对视一眼,凌二摇摇头。 “我从前面下车吧。”半道上,凌二先下了车,又重新打车去了静安寺的营业部,王刚等人早就等候在这里。 “怎么还没买?”装着包的钱还在王刚的怀里紧紧抱着,凌二没好气的道,“别磨蹭了,快点,不然马上就中午休息了。” 王刚道,“又跌了。” 凌二笑着道,“那不是更好,买的便宜啊。” 王刚道,“万一再继续跌下去呢?” 他之前跟着买进的,全部都亏了,虽然凌二让他安心,可是他怎么能够安心呢? “是啊,够悬。”金钟也抱着一个大包,准备帮梁成涛买进,要不是梁成涛吩咐过一切听凌二的,他现在就想抱着钱走人。 “只要股票还在自己手里,就不算亏钱,听我的继续买,要不我一个人买算了?”凌二从梁成涛那里借了二十万,自己留一半用,剩下的一半让给王刚等人,看他们敢不敢跟进了。 他已经是仁至义尽,做的够朋友了。 “你们要是不要,我要啊。”邱少亮自己本来没有多少本钱,此刻凌二从梁成涛那里借了钱,转借给他们,简直是难得的机会。 至于亏损? 不存在的,对于凌二,他有一种迷之信任,至于为什么信任,他也说不清。 “咱俩对半分。”凌龙自然也不会错失这个机会,按照他堂弟的话说,男人得有点胆,天不怕地不怕,赔了大不了再赚。 “那你们分,多一万,少一万的,其实我无所谓。”王刚早就买进了六十来万,按照现在的股价,已经赔进去了八九万。 现在再拿万把块钱进去,赔了也就那样,他心都不慌了。 即使赚了,拿着这万把块他预估也就赚百十块钱,他无所谓。 所以,他也就不和邱家兄弟等人争了。 “这钱我也不借了。”邱邵杰退缩了,潘宥诚同样是如此。 他俩和别人不一样,可都是拖家带口的,心脏受得了,家底也耗不起。 “那我就进去了?”王刚问凌二。 凌二点点头,看向还在那犹豫的金钟道,“你要是拿不到注意,赶紧去敲个电话,这会他估计在家。” “他家没电话。”金钟瓮声瓮气的道。 “那你平常怎么联系?”潘宥诚问。 金钟道,“打到他家弄堂的小卖部。” “那就打到小卖部啊。”凌二道。 “算了。”金钟心一横,还是抱着一大袋子前去了营业部。 看着柜台上堆起来的一摞摞钞票,凌二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梁成涛。 回到化工厂的小宿舍里,潘宥诚和凌龙等人做饭,凌二和王刚轮番站在水龙头底下冲澡,天实在热得不像话。 一股股的腥臭味从江边传过来,凌二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头死猪搁浅在了旁边的香菇草丛里。 出于公德心,他招呼邱家兄弟拿铁锹挖个坑出来,给埋进去。 “就在那搁着呗。”邱少亮很不理解,何必多事呢。 凌二道,“传染给人,要死人的,就当做好事吧。” 他拿了个毛巾捂着鼻子,跟邱家兄弟一人拿着一把铁锹,合力把死猪往岸上挪。 大概浸泡的时间太长,再加上高温,铁锹刚戳上去,烂乎乎的,散架了。 那股臭味,直冲脑门子,尽管捂着毛巾,凌二差点当场吐了。 看着厚压压的一堆龙虾从猪肚子里钻出来,凌二誓,以后不吃龙虾了。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三个人才把零零碎碎的猪杂碎埋进深坑。 凌二没吃进去午饭,吃了两架西瓜,倒床上便睡。 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梁成涛正趴在旁边的桌子上写写画画。 他揉着眼睛,走过去一看,梁成涛正在画设备工艺图。 “醒了?”梁成涛回过头问。 凌二找到自己杯子,咕噜噜灌完了杯子里水,然后笑着道,“你这领导当得真轻松,天天可以翘班的。” “哪里,有时候晚上要忙到九十点的,哪里轻松了。”梁成涛道,“今天带你过去,就是想一起和他谈的,你怎么又不让我说了?” 凌二道,“雪中送炭有人暖,锦上添花无人爱。” 梁成涛道,“他现在也不容易,老婆走了,闺女没相认,家里一个老太太,刚出来又没收入,现在跟他说,他应该不会拒绝。” “你敢肯定?”凌二笑着问。 “他还有得选择?”梁成涛问。 “咱们知道他没得选择,他自己不知道啊。”凌二道,“先让他在家待一阶段,然后再让社会教他认清现实。” “太残忍了吧。”梁成涛当然赞成凌二的意见。 “残酷的是社会,”凌二笑着道,“他不认清现实,他就对社会还抱有幻想,跟咱们磨磨唧唧的,还得苦口婆心的跟他说一大堆,累不累? 到时候,社会教他做人,咱们再找过去,那就得对咱们感恩戴德。” “我得多向你学习。”梁成涛道,“你这些门道跟谁学的?” “你在笑话我。”凌二没好气。 “没。”梁成涛矢口否认,“你说的这些道理是正理,王祖勋以前好歹是个中层领导,虽然做了两年牢,但是那傲气还在,是得熬一熬。”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在一边擦皮鞋的王刚道,“这种人吧,不能惯着毛病。” ps:哈哈,.,我是写了上架感言的...大胆的朝前翻.. 64、千金买马骨 凌二笑着道,“不着慌,慢慢来。” 接下来一个星期,日化厂的设备开始6续运进来,大多数是二手的,锈迹斑斑,凌二怀疑能不能运行了,不过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在工厂还没有正式投入生产之前,他每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关心下股价。 闲的无聊了,陪着梁成涛面试下从其他厂子过来做兼职的人,大多是梁成涛通过熟人关系介绍过来的。 今天来的是旁边焦化厂的一个小伙子,二十七八岁,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绿衬衫,坐在凌二和梁成涛的对面,不时的擦额头上的汗。 凌二把电风扇对着小伙子吹。 全程都是梁成涛负责问话,他在旁边听,技术上他不懂,但是梁成涛频频点头,就知道小伙子的水平不差。 接着他又听见梁成涛问了一些关于产品方面的问题。 令他诧异的是小伙子的回答出了他的预料。 “日化这一块我不懂,我只是看过美国化学协会的化学文摘服务处做过的一份索引,其中日本的科学论文与专利占了这一总数的将近2o%。 美国的论文及专利占了总数的四分之一左右。 苏联居第三位,占总数的12%。”小伙子连个卡顿都没有。 “中国呢?”在化工领域,凌二几乎一窍不通。 小伙子尴尬的笑笑,然后道,“在品牌和专利这一块,我们差的远呢,根本就没什么这方面概念。” 凌二瞄了一眼小伙子写在表格上的名字——江贤磊,抬起头笑着道,“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希望相处的开心。” 江贤磊犹豫了一下道,“我朋友跟你们说了吧,我时间上比较固定,早上九点上班,六点钟下班,每周休息一天,除了上班时间,我都可以过来。” 凌二道,“我们是初建,不需要你天天来,只需要你在闲暇时间来帮我们做技术指导就可以了。” 更多方面是提早做日化厂的技术和人员储备。 “那...”江贤磊欲言又止。 “一个月八百。”凌二这话说出来的时候,江贤磊是不敢置信。 至于梁成涛差点跳脚,不过凌二既然这话都说出来了,他不好当众反对,只得附和着道,“对,你后天晚上下班就可以直接过来,我们新到一批检测设备,可能需要你来帮调试。” 江贤磊没有高兴起来,八百块抵得上他一年的工资了,这不是开玩笑? 他怀疑莫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皮包公司的大忽悠? 尽管开空头支票,一到落实的时候就扯皮,或者干脆找不见了人影。 他在厂里不是管业务这块的,但是听的也多了,甚至经常在报纸上看到这种报道。 “你要是不放心,我先预支你两百块钱。”梁成涛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疑虑,从钱包里点出来钱推到他面前。 “我没有不信任你们。”江贤磊反而不好意思了。 “拿着吧。”梁成涛把钱塞进他的上衣口袋,笑着道,“以后处时间长了,你就了解我了,我们是认真做事业的人。” “我是不会用我们厂子的专利来谋私利的。”江贤磊还是处于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他只是听朋友介绍,然后趁着午休时间来这里看看,反正他们厂离这里没多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 说完,他又把钱掏了出来。 他有自知之明,他不是值月薪八百块的人! 如果对方不是图谋他焦化厂的专利技术,怎么可能给他这么多钱? “你们焦化厂能有什么专利?”梁成涛哭笑不得,毫不客气的道,“就那几项技改的国家明专利,我真看不上,何况我是搞日化的,对你们搞脱硫,脱氰那一套工艺,也不感兴趣。” “我在厂里职位很低的,只是个普通技术员,帮不了大忙的。”江贤磊不得不承认梁成涛说的是事实,但是依然去不了他的疑心。 梁成涛道,“江贤磊同志,你要是真不放心,就先来做一阶段,不合你心思,你直接走人,这两百块钱我也不要了。你看这样子行不行?” “谢谢。”江贤磊同意了,但是还是坚持没收两百块钱的预付工资。 江贤磊走后,梁成涛无奈的摇摇头道,“居然还有比我还固执的,你也真是的,居然开这么高的工资,把人家给吓着了。” 凌二事先也没有和他商量,按他的想法,他觉得也不需要商量,他相信凌二,不会办不靠谱的事情。 结果.... “你是心疼了?”凌二问。 “废话,”梁成涛道,“你知道他现在一个月才赚多少?何况,他不是全职,是兼职,你给这么高,这以后没法收场啊,我给别人怎么开工资?” “也这么开啊,有什么问题?”凌二摊摊手。 “这不符合经济规律,”第一次,梁成涛和凌二产生了分歧,“我们是在做企业,不是在做慈善。” “瞧瞧,这就是资本家的嘴脸,”凌二揶揄道,“有句话说的果然没错,位置决定屁股,屁股决定方向,你坐的很板正啊,一点也没歪。” 利己永远是出于本能自行为,资本家的行为都是天生自带的。 他将来也是一样。 “跟你说正经的呢。”梁成涛白了他一眼,“需要考虑成本和利润,如果没有利润,我们做不长,最后失业的是工人,不是长久。” “开个玩笑而已,不要这么激动,”凌二笑着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不是说招不到大学生吗? 千金买马骨,行不行?” 梁成涛不好意思的笑笑,两千多年前的古人都懂,他却没有看透,何况江贤磊不是马骨,而是真正有水平的人。 不过随即提出疑虑道,“可是,这样我们的成本会很高,现在三五个人还好,到时候人多了,工资也不起啊。” “你自己也说按照市场规律,按市场规律,现在的工资完全体现不出人才的价值,”凌二叹口气道,“大学教授和普通工人拿着一样的工资,闹着玩呢。 在薪酬方面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就会造成核心人才的流失,有点本事的都抢破头要出国呢。” 65、动手能力强 1985年,“支持留学、鼓励回国、来去自由“的十二字方针出台,一场史无前例的出国潮席卷全国。 不止学生出国,稍微有点路子的知识分子也相继争取机会出国。 许多人视出国为摆脱苦闷彷徨的出路。 “你讲的对,”与凌二处的时间越长,梁成涛越能感觉到自己与凌二的差距,凌二说的问题,他从来就没有深层次的去考虑过,“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做生意的原因,我拼命考上大学,四年寒窗苦读,居然只比初中生的工资多两块钱。” 他说出了自己的心声,由衷的感觉不服气。 “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小平同志在1977年就早说过,”凌二道,“总体上已经有很多进步了,但是大的氛围还没有形成,不过却是早晚的事情。 你相信我,要不了几年,这种状况会有改变的。 所以,需要靠每个人的切实努力。”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梁成涛点点头,仔细一思索,凌二说的有道理,现在的工资水平是畸形的,一旦恢复正常水平,大学生一个月就该给8oo!他接着道,“这种状况是得改变,跟你说实话,我要不是遇见你,我也得出国,我家一个亲戚在日苯,如果我厚着脸皮,他应该也会帮我的。” 他这种老顽固都一心想出国,何况是别人呢? “留在国内是对的,将来你会因为今天的英明决定而骄傲,”凌二笑着道,“你会进财富榜的,有一天会是在中国商界跺脚抖三抖的人物。” “侬算了划,给阿拉灌迷魂汤啊?”梁成涛随性的道,“我本来想挣个一百万就够了,我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还会继续开厂,很多决定,就是那一瞬间的事情。” “一百万啊,将来只能算中产。”凌二实话实说。 “说大话了吧,一百万算中产?”梁成涛压根不信。 凌二道,“我们才刚开放,很多事情是处于起步阶段,你不能局限在国内,你得拿达国家做参照。 按照现在的gd增,再考虑下通胀,1oo万,那是洒洒水。” 梁成涛现凌二有个本事,每次他开始认为的歪理,然后听凌二解释下来,居然还能让他认可? 他是个喜欢争论,坚持己见的,凌二是目前唯一一个三言两语就能让他信服的人。 “你说,我们要挣多少钱才知足?”他问。 “这是灵魂拷问啊。”凌二笑着道,“人呢,就没有知足的时候,我想好了,我做工做到六十岁,然后就回老家养老去。” “你很乐观。”梁成涛私下以为,凌二这种家庭出来的时候,心里多少会有一点隐疾,但是他从凌二身上看不到。 凌二豁朗的道,“有时候,上天没有给我想要的,不是因为我不配,而是我值得更好的。” “哈哈,你的成熟完全出我的想象。”梁成涛完全觉察不出自己是和一个孩子在交流,甚至偶尔不自觉的时候,他完全听这个孩子的意见。 凌二贱兮兮的道,“等你明白了世界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两层含义的时候,你也会很快成熟起来的。” “什么意思?”想了半天,梁成涛还是一脸迷茫。 “没什么意思,说着玩的。”凌二现没有经过互联网荼毒的人,真的太单纯。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梁成涛相信凌二不会莫名其妙的说这句话。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随便夸赞我,否则我伟大起来,一不可收拾。”凌二随口应付了一句。 梁成涛正要点头,却听见一直在旁边听自己和凌二说话的王刚等人在窃笑。 “怎么了?”他问。 “说个鸟啊。”凌龙大笑。 梁成涛一拍脑袋,他这次是真的懂了,指着凌二笑道,“你才多大啊,居然有这乱七八糟的心思了。” 凌二道,“你的反射弧有点长啊。” 梁成涛白了他一眼后道,“得,我上班时间得了,这里靠你了。” 太阳渐渐落下去后,凌二进车间溜达了一圈,现场一切有条不紊,他基本插不上手。 回到宿舍,看到邱邵亮在那生闷气,就走过去问,“怎么了?” “我刚刚没事往旁边的厂子探下头,保安就跟撵狗似得,态度不好,我回了两句,然后骂起来了。”邱邵亮没恼怒的很。 “不要吵架。”凌二道。 邱邵亮本以为凌二是责怪他,谁知道凌二话锋一转接着道,“你又不会吵架,你动手能力这么强,吵架多浪费时间。” 邱邵亮咧着嘴笑道,“我们是外地的。” “外地的怎么了?”凌二不屑的道,“不惹事,咱们也不能怕事。” 谁知道,他随口的戏谑之言,接下来出了麻烦。 晚上吃饭的时候,居然没找到邱邵亮的人。 他们本来也不以为意,这家伙没事就喜欢到处乱窜,毕竟乡下出来的,每次在浦江都是匆匆来匆匆去,见着什么都有股新鲜劲,现在有固定住所,自然要走走看看。 到了晚上九点多钟,邱少亮还没有回来,大家着急了,正准备分头找,金钟过来说,邱少亮因为打人进了派出所。 凌二安抚好其他人,只带着一个王刚,急急忙忙的跟在金钟后面往派出所去。 梁成涛也在,他先向凌二说了下邱少亮的情况。 原来邱少亮得了凌二的鼓励后,又返回厂区的保安室,一个人揍俩,打赢了,不过却激起了下班工人的群愤,被十几个工人一顿胖揍后,扭送到了派出所。 “这智商” 他脑子肯定没问题。 主要是嘴欠! 凌二手举起来想扇自己一巴掌,没舍得下手! 梁成涛笑着道,“没多大事,刚刚我跟人家和解了,他马上就出来。” “赔了多少钱?我等会给你。”凌二问。 “一百多块钱,不用放心上。”梁成涛话音刚落,一个民警走过来,拿着一个单子让他签字,不一会儿,邱少亮便从里面的一间小屋子走了出来。 头乱糟糟的,眼睛是肿的,两面脸上全是血渍。 66、设计 “行了,有什么事出去再说吧。77dus.com”凌二在努力的憋住笑,这样的队友,他真的是无可奈何。 出了派出所,站在昏暗的路灯底下,他才关心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带你去看看吧。” 他很庆幸他们这帮人都办了暂住证,要不然此刻得在煤车上蹲着呢。 邱绍亮摇摇头道,“没事,就是浑身疼,过两天就好了。” 回到住处,邱绍杰对着邱绍亮好一顿埋怨。 “你傻愣吧唧的,打不过不会跑吗?”邱绍杰亲哥,亲弟弟被揍成这样,怎么可能不心疼,他的手刚伸到他的额头上想察看下伤势,邱绍亮吸口凉气后,吓得他又缩回了手。 邱绍亮道,“那么多人,我想跑也跑不了啊。” 邱绍杰让弟弟脱光了,他拿着手电筒全身检查了一遍,见他只是有点破皮和一些小伤口,最严重的也就是浮肿,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后拿着茶叶渣子沾白酒浑身上下给他擦了一遍,一边擦一边道,“你真要找麻烦,你喊个人啊,一个人去干吗。” 最关键的是还赔钱了! 他们现在也不差那一百来块钱,可是莫名其妙的送出去,冤不冤? 他老娘在家辛辛苦苦,舍不得吃舍不得喝,一分钱都掰两瓣花,想到弟弟如此败家,他又恨不得再给结实的揍一顿才好。 不过,揍坏了还不得要去医院花钱? 气的一咬牙,捏着茶叶渣子的手不自觉的下了大力气。 听着邱绍亮的惨叫,凌二实在不忍心看,干脆背过头笑。 江边的柳树在晨光中难得的舒展着绿枝,小鸟在树枝上不停的跳跃,和人一样,一到中午,太阳升起来,该低头得低头。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邱绍亮的眼睛总算能露出一点缝隙了,不过还是得眯缝着,强行撑起来眼皮,非常的疼。 他看到梁成涛过来,真诚的道了声谢,昨天要不是碰头金钟和梁成涛,他非被人给打死不可。 梁成涛问,“好一点没有?” “奶奶个熊,没吃过这么大闷亏。”他仍然心有不忿。 梁成涛道,“我刚刚从那边过来的,人家俩保安今天都没来上班,其中一个脑袋直接被你抠破皮了,都破相了,人家还没找对象呢。” “我也没找对象呢。”邱绍亮把早就点好的钱递给他道,“你拿着,不能让你破费。” “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客气个啥,是我不好意思,耽误你那么多时间,我都没法子赔给你。”邱绍亮刚想习惯性的挠挠头,又缩了回去,脑壳子都是肿的,昨晚睡觉都是小心翼翼。 梁成涛道,“那等你伤好了,请我好好喝顿酒。” “现在也不耽误喝酒。”邱绍亮道。 梁成涛道,“可别,等你好了再说吧。” 日化厂的商标已经设计好了,他交给凌二看,凌二直接否决了。 一款好的商标设计是企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是一个日化品牌精气神。 一个蓝色的波浪,上面放俩字母能叫? “这设计的什么玩意?”凌二指着图片道,“我自己瞎捣鼓也比这个强,这广告公司的水平不行。” 此刻随着外国企业陆续进入中国,也有两家外资广告公司随着它们的客户紧随其后,但是那么有限的几家,基本都集中在首都。 不然,凌二真想花钱请它们设计,不是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而是因为中国的整体创意产业还没有发展起来。 梁成涛笑着道,“我觉得还行啊。” 凌二道,“那随便你了。” 反正日化厂不是他的,老板都不介意,他自然也不愿意多操心。 历史证明,多管闲事总不会有好下场。 “那你说怎么办吧。”梁成涛一看凌二撒手不管,反而有点心虚了。 凌二道,“要求不高,只要特色明显、简单辨认和回忆、意义深入、外型美丽的象征,才能在同业中突显出来就行。 如果像这种,失去了象征自身的意义,以后对公司形象只会形成负面影响。” “那要不你来试试?”他这么大人了,每次都被一个孩子训的像个孩子。 他也无奈啊 只见凌二从他手中接过纸和笔,手绘了一个小鸟出来,小鸟的头部向上扬。 “这么简单?”他哭笑不得。 “找设计师去上个蓝色。”凌二实际上就是完全复制了推特的的,至于以后的推特用什么,管他什么事? “联合利华,这个名字会不会太长了?”不管凌二怎么劝他,他都不怎么喜欢这个名字。 “那就叫宝洁吧。”凌二一锤定音,不接受任何反驳,反正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那英文名字呢?”梁成涛一听就同意了,这名字不错。 “。”凌二倒是不信还能有人来打他!他接着补充道,“产品上广告词,你得想想,就是主要的卖点。” “除污渍。”梁成涛道。 “不除污渍能叫洗衣粉?”凌二道,“你得找出与众不同,比如不伤手啊。” “不伤手能叫洗衣粉”梁成涛反问,“洗衣粉有磷、苏打、表面活性剂,具有强碱性,人体是酸性。” “怎么才能不伤手,那是你的事。”凌二很自然的道。 “虽然洗衣粉现在调价了,可成本也涨了,一袋成本要二毛二,咱们是新产品,出厂价能有五毛钱就不错了,”梁成涛道,“改沸石倒是对人体温和,可成本更高,会赔钱。” 凌二笑着道,“那就低端和高端同时做,广告词就叫不伤手的洗衣粉。” “不伤手的洗衣粉?”梁成涛叹口气道,“我是看明白了,我是瞎折腾。” 他不管出什么主意,得到的都是凌二的否定。 他道,“干脆,接下来全你跑吧,那个包装印刷,你负责吧,我得去上班了。” 也不管对方同意不同意,转身就走了。 凌二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嘴皮子一动,金钟跑断腿。 不过结果嘛,自然不会太好,由于印刷包装水平的问题,不管设计的多好看,成品依然丑的要死。 67、活路 配套环境缺失、商业服务业发展落后,一个国营大厂制作一套多联套色版,居然要十五天! 这也就算了。77dus.com 关键他们是小厂,量比较小,人家也不屑于做。 凌二同梁成涛一番商议,在包装上选择了一家私营小厂。 小老板叫戴炳聪,是从阜宁跑过来闯荡浦江滩的,个子不高,顶多与凌二差不多,肩膀也不宽,瘦黑瘦黑的,唯一出众的是他那双厚实的大手,与他的身量不大相衬。 大夏天的,衬衫、黑裤子、皮鞋,板板正正,他对着梁成涛和凌二拍着胸脯道,“梁老板,凌老板,我办事,你们放心,出毛病,你砸我牌子,我没二话啦。” 对于凌二他也没有因为对方年龄小而忽视。 这一点很令凌二满意,因为年龄问题,他可没少受轻视,虽然最后还是以自己的博学多才、见多识广、口若悬河震住了他们! 但是他依然不爽! 年龄小就没人权啊? “共同进步,我们是刚开始,以后订的量会多一点。”梁成涛对梁秉聪也很满意,他按照凌二的意思跑了很多的印刷包装厂,人家一听说是小作坊,要么置之不理,要么漫不经心,可把他气的不轻。 最后找到了这位梁老板,虽然是小老板,可人家一个月的营收也有好几十万的,对他客客气气,重视的不得了。 到现在,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因为他替对方一算,头一批货,能从他这里赚五块钱就算不错了。 瞧瞧门口停着的捷达,为了包装上的一个小改动,人家来回跑了五六趟。 “梁老板,凌老板,那谢谢关照,这个设计要是不再改动,我现在就回去安排开工,明天一早再给你送回来。” “那谢谢了。”梁成涛高兴地同握手,看着那辆破旧的捷达远去后,感叹道,“总算迈出第一步了。” 只要包装的问题解决好,他们就可以直接灌装,灌装好封口就是成品,然后可以直接上市出售。 “你有驾照吗?”凌二突然问。 “没有。”梁成涛摇头。 “你买车吧。”凌二笑着道,“然后我俩去办个驾照,没车太不方便。” 梁成涛道,“这个我赞成。” 他为了厂子筹建的事情,天天跑来跑去,要么公交车,要么是自行车,有时候偏僻的地方,走路还要走上个把小时,不管去哪里都不怎么方便。 现在停凌二这么一说,他觉得还真的买一辆车。 他随即又笑着道,“不过你年龄不够。” 凌二恼恨的拍了下脑袋,他忘记这茬了! 驾照考试怎么都可以糊弄过去,这年头又不严格。可是身份证的年龄是做不得假的,他又不能为了这么点破事回家改身份证年龄,简直是没事找事。 梁成涛乐意见他吃瘪的样子,又接着道,“王祖勋这两天晚上总往我家去,托我阿爸帮着找工作。” 凌二笑着道,“看来是没少碰壁啊。你看着安排吧,我不管。” 王祖勋确实不容易,在里面蹲了两年多,出来后原单位是回不去了,他本不以为意,在里面呆的时间越长,他越能明白什么最可贵! 那就是自由,自由比什么都强! 自己有手有脚的,还能差口吃的? 虽然已经五十来岁,没家没业,但是他依然是信心满满,意气风发,准备做点正经事,起码给老太太添两件新衣服。 不过,现在很残酷。 凡是有应聘的单位,他都去了,结果自然不用说,统统拒绝,哪怕他一再降低要求,也没有单位肯要。 最后,他候着脸皮让亲戚、朋友帮着介绍,有熟人总归好办事的,但是不想,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为难的神色。 梁成涛的父亲倒是热心,给介绍过两次,可惜梁父面子不够,没人肯要他。 一咬牙,一跺脚,老子去小作坊、小餐厅做小工该行了吧? 老天爷饿不死瞎雀雀! 结果人家朝他一打量,对不起,年龄大了,这里不是养老院! 半个月下来,他真的慌了。 他原本打算等工作落实下来去看看亲闺女的,结果愿望落空了。 何况每日吃喝都是依靠老太太,而老太太每个月也只是靠隔壁的那间小屋子的八块钱租金过活,偶尔还会去拣点废品卖。 他羞愧难当,心里不是滋味。 所以,梁成涛找到他的时候,他差点喜极而泣。 同意! 必须同意! 端架子那是不可能的,当场表示,明天就可以上班! 他二十来岁就在化工系统干,做了三十来年的业务,虽然往来单位要么是供销单位,要要么是国企,没在私营单位做过,可是他信心满满的表示,这个他做的来,毕竟打交道的主体依然是人。 至于梁成涛让他帮着蛮家里人和左右邻居,他也瞬间明白了为什么。 看到贴在厂门口的那块宝洁日化的黑色的字牌,笑着道,“这个名字起的不错。” 了解到这是凌二的创意后,并且凌二还是合伙人后,很认真的夸赞了一番。 凌二道,“王经理。” 他称呼的很郑重,“以后销售的事情就交给你管了。” “我以前是做氯碱的,日化不是太懂,但是我想这个跟人相处的道理都是相通的,”王祖勋做了一晚上的功课,说起来自然头头是道,“洗衣粉这一块叫什么南有白猫,北有熊猫,国内就这两个大厂家,剩下的海鸥、活力28等属于二线,但是也算是家喻户晓。 我的意思是咱们属于小厂,得找战略,走农村包围城市,我们可以先从小城镇开始招代理商。” 凌二听见他这样的话,松了一口气,对方要是再和他提供销单位之类,他真得认真考虑下对方是否适合管理业务工作。 供销社此刻虽然依然算是比较好的采购单位,但是在凌二看来,已经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现在费大力气搭上关系,也是白搭,还是需要脚踏实地,用心自建渠道。 凌二道,“王经理,以后都靠你了。” 晚上,梁成涛宴请,连刚刚上任为技术科长的江贤磊都喊上了。 设备到位、工人到位、印刷包装到位,一袋袋的洗衣服开始打包进纸箱子里,一袋250,一箱子40袋子,一天下来,居然生产出来100箱,满满当当的堆在厂区的一角。 凌二不着急,王祖勋也不着急,俩人分头往各个报社跑,拿钱砸广告,广告位不要大,只要个豆腐块,上面写着“宝洁日化生产不伤手的洗衣粉,诚招代理加盟。” 最后一栏是座机号码和厂地址。 是王祖勋提议做广告的,而广告词是凌二想的,广告词实在一般,他脑子里倒是有不少的广告创意,奈何无法实践,毕竟连年度春晚都是一股土旮旯味,又能对广告业抱有什么指望呢。 一切才刚刚起步。 何况,做广告的目的是要效果。 在此刻,日化产品的竞争并不激烈,只要有货,就不愁卖。 既然不愁卖,何必多此一举? 至于品牌建设,想的就有点多,先活下来再说。 凌二知道,要不了几年,外资日化就要轰轰烈烈的进中国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危机时刻。 梁成涛却发愁,毕竟连个客户都没有,他干脆从单位请了两天假,现在主要工作是守着电话机,并不时的从自己的通讯录上找上俩个号码,让自己的同学去所在城市的报社去给联系个广告位,然后再让金钟去邮局汇款。 经营报的广告是先上的,在当天便呈现出了效果,从早到晚,接了有十来个电话,可是大多只是咨询,其中有不少居然还是同行。 等到农村百事通的广告登上,居然有人骑摩托车从常熟跑过来,当天便签订了合同,成了日化厂的第一个客户。 为了纪念开门红,梁成涛把合同裱起来,放进了文件柜里保存起来。 有了第一个,便有了第二个,第三个,日化厂的产品终于有了销路。 日化厂不再保留产力,加足马力生产,不过广告依然不能停,广告一停,电话就停了,电话一停,多余的产量就没地方去了。 月中的时候,梁成涛一咬牙,又加了两条生产线,产量翻倍。 忙不开的时候,邱家兄弟和凌龙等人看不过眼,也会帮忙,虽然他们在里面没股份,但是他们现在住着的地方是人家厂里的。 人家待他们不差。 最清闲的是凌二,他没有开过厂,没有做过销售,因为没有经验,许多工作他插不上手,很多事情还是王祖勋在做。 王祖勋不亏是老业务出身,订合同,谈业务,样样精。 看到忙得脚不沾地的王祖勋,他笑着对梁成涛道,“一个月七百块忒少了点,加钱吧。” “那是自然,”梁成涛大笑,他很肯定,按照目前的情势,刨除所有的开销和成本,一个月的纯利至少能有二十来万,肯定没有之前国库券来得快,但是稳定啊,而且,以后还能扩张,肥皂、洗涤剂,就没有他不能做的,他豪气的道,“我晚点跟江贤磊研究下肥皂的事情。” “别,不要那么着急,”凌二道,“我觉得现在把洗衣粉做好才是关键,不伤手的洗衣粉,承诺的就要做到,做到了以后就是口碑,做不到,你这厂子也就只活个两三年。 别不乐意听啊,随着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入,外资总归会来的,咱们自己的产品质量不过关,拿什么跟人家拼?” “没你说的这么夸张吧。”梁成涛觉得凌二有点夸大了,简直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凌二钻入梁成涛买的二手捷达里,对梁成涛道,“咱们去外滩,你开车。” 他也是个老司机,能开车,交规也不严格,开个车到处溜达问题也不大,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碰着鬼了呢? 凡是还是按照规则走吧。 没驾照不开车。 “去外滩干吗?现在正忙得时候。”梁成涛有点迷糊。 凌二道,“去带你见识一下。” 梁成涛见他这么坚持,没办法,开车两个人去了外滩。 车子刚到外滩,按照凌二指的道,把车子停在了一边。 “你看。”凌二指着一家饭店门口排的长长的队伍道。 “肯德基?”梁成涛哭笑不得道,“据说是卖炸鸡和薯条的,我没吃过,虽然很好奇,不过我不会为了吃点东西来排个把小时队的。” 凌二抱着胳膊,站在树荫底下,笑着道,“管中窥豹,你就不能联想到什么?” “这是一家美国企业,也就是外资。”梁成涛一边说一边看着道,“生意很好,感觉里面环境也不错,应该很干净。” 随即发出疑问道,“难道真的那么好吃?” 凌二笑着道,“好吃不见得,在美国,肯德基属于货真价实的垃圾食品,吃的人也很多,但是到中国后,居然需要排队,这才是真的夸张了。” 梁成涛道,“也许是大家的好奇心都比较强烈吧,过一阶段,应该会好一点。” 凌二道,“过阶段也许不会再排队,但是生意依然不会差,你哪怕口味做的和他一模一样,甚至做的比他还好吃,你相信我,你也比不过。” “那是因为什么?”梁成涛不解的问。 “管理、营销、品牌都是学问,”凌二笑着道,“你问我外资可怕不可怕,我会跟你说很可怕,但是不可回避,我们得用开放的心态向他们学习,然后同他们竞争。” “我被你说的都没有信心了。”梁成涛伸着脖子,站在肯德基的玻璃窗外,里里外外全是人,他从来没有想过,饭店的生意居然还能这么火爆。 千人大厂的食堂,人挤人,饭盘咣当响,也顶多就是这场面。 这番场景确实触动了他。 回到厂里,他当机立断的做了决定,增添研究设备,不过大多都是旁边的化学研究所淘汰下来的,一看铭牌,全是日苯进口货,他买下来不亏。 他再次由此悲观的想到,如果进出口全面放开,国内的机械设备企业还能有活路吗? 68、伟大的诗人 每天吃完晚饭,凌二没事就往日化厂的那间小屋子钻,这就是所谓的实验室了。 实验室不大,只有二十来个平方,还是铁皮和石棉瓦搭的,白天吸热,晚上闷热,为了降温,只能开风扇,不过为了不影响试验,三台电风扇都是在地上放着,轰隆隆的响。 五个研究员,在里面忙忙碌碌,包括老板梁成涛,都是兼职,也是没谁了。 没有凌二想象中的高大上,全是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试剂和实验设备。 “不含磷吧?”对化学上的东西凌二其实真心不懂,他擅长的还是物理学这一块的。 “不用磷做洗衣粉简单,无非是碳酸钠、偏硅酸钠、聚丙烯酸钠、4a沸石、柠檬酸钠、硼研做助洗剂,后面费点时间就行,”梁成涛笑着道,“主要难题是你说的是不伤手,怎么加柔顺剂,这个配比不好掌握,多了成本高,少了没除污效果。” “不伤手,无污渍,不残留。”凌二道,“这是咱们的核心卖点,就是市场竞争力的问题,如果想长久,必须得做到。” “实验选取与洗衣粉中阴、非离子配伍性好的柔软剂,并做相应的原料柔软测试。筛选出了柔软性能较好的柔软剂加入洗衣粉中,进行量的筛选和优化,检测洗衣粉的去污、柔软性能。”梁成涛一边往滴管往玻璃杯中滴黄色的液体,一边和凌二解释,“说白了,就是碰运气,具体哪种能成,谁也不知道。” 江贤磊在一旁接话道,“刚刚梁老板说的,配方和工艺不是问题,关键是选择最优,一定能成功的。” 他得对得起人家给的八百块钱工资。 凌二在里面站了十来分钟,有点透不够气来,何况空气中还有某种试剂的怪味,他担心的道,“安全措施做好,不会对人体有什么伤害吧?” 他对化学品本能的有排斥,大部分多多少少都有毒性。 江贤磊道,“不会,就是味道不好闻,热稳定性低的试剂我们都是放在冰箱里。” 凌二看了看放在墙角的冰箱,整个实验室里最值钱的设备,也是进口的,因为没二手的,买的全新的。 日化厂一切上了正轨,凌二第一次见到了日化厂的法人代表温春华,四十来岁,中等个子,削瘦,白衬衫,黑皮鞋,脑袋梳理的一丝不苟,干巴巴的方脸,小眼睛上戴着厚厚的镜片,一个崇尚诗意的文艺老男人。 “来,小二啊,你看看我这首诗写的怎么样嘛。”只因为凌二夸赞了两句,温春华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知音,所以也随着王刚等人称呼凌二为小二,他拿着手里的纸片子,摇头晃脑的道,“浦江公交二毛钱,坐在车上梦还延。经年此景堪虚设,春风已绿仃洋沿。” 念完后很期待的看着凌二,只有凌二才能理解他的诗,其他人就没有这个文学欣赏的素养。 “温大哥,逐句地看完这首诗以后,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震撼啊! 题材独具匠心,引人入胜,平淡中显示出不凡的文学功底。是我辈应当学习之典范。”反正废话不要钱,凌二夸赞起来人毫不吝啬,“大音希声,大象希形。我现在终于明白我缺乏的是什么了,正是你那种对真理的执着追求和楼主那种对理想的艰苦实践所产生的厚重感。 谢谢您,温大哥,我真的很激动啊。” “哎呀,哎呀,你这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温春华松开凌二紧紧握着的手后,笑呵呵的挠挠自己的油光蹭亮的脑袋道,“没有你说的那么好,这是我的拙作而已啦,只是和你交流一下,相互学习,互相进步。” 凌二道,“我知道无论用多么华丽的辞藻来形容楼主这首诗的精彩程度都是不够的,都是虚伪的,所以我只想说一句:您的这首诗太好了! 我愿意一辈子的看下去!” 真正不好意思的是梁成涛,凌老二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那种话来! 接着又听见凌二道,“但是...” 认真的停顿了一下。 他心想,原来凌老二良心发现了,不忍心再继续瞎白话了。 “怎么,有问题,请一定批评,我洗耳恭听。”温春华紧张的很。 凌二严肃的道,“这是一首里程碑式的诗,拔高了整个人类的智商,单枪匹马,把中国诗歌提升到了世界水平。 你让后来人怎么超越啊? 温大哥啊,我由衷的觉得,你这首诗还是不要发表的好,不然引起轩然大波,是对年轻人的伤害。” “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温春华感慨道,“从爱护年轻人的角度,我还是要淡泊名利,深藏功与名。” 凌二道,“像你这么深明大义的不多了。” 梁成涛在一旁听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温春华道,“小二啊,像你这么有文学修养的也不多了。” “还是得向你学习。”凌二从来不随意吹捧人,这家伙简直是移动历史教科书,随便找个历史知识点,就没有人家不知道的,之乎者也,史记上原话都能背出来,不服气不行。 关键是方向跑偏了,本可以靠历史知识著作等身,结果却偏偏去做文艺青年,不是那块料啊,尽是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精神病呢。 温春华心情大好,梁成涛递过来的文件,看也没看,十分爽气的签了自己的名字。 梁成涛递给他一百块钱,他皱着眉头没接,冷哼道,“这是什么意思,钱来钱去非我钱,我钱足够我消费。 养家糊口已富足,今生不求富丽房。有辱斯文!” “不是,温大哥,”凌二从梁成涛手里接过一百块钱,塞进温春华的口袋里,然后拍一拍道,“知道你高风亮节,乐于助人,但是这你必须拿着,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伟大的文学事业。” 他越发佩服温春华,自己没正经工作,偶尔打个零工,一个月下来,赚的那几块钱都不够喝酒交朋友的。 家里俩孩子,穿衣吃饭,全靠老婆做公交调度的老婆撑着,穷成这样了,还能做到视金钱如粪土,这是什么精神? “哎呀,下不为例。”温春华满意的很。 他往日化厂跑的更频繁了,着实是因为知音难求啊。 凌二倒是不烦他,只是不会和他谈什么文学,喜欢听他说历史,跟说相声似的,阴阳顿挫,昂扬向上,甚至幽默的时候,还能发现他的可爱来。 日化厂终于停下来了广告,因为产能更不上了。 王祖勋是全能的,管车间,管销售,梁成涛和凌二倒是没有了用武之地。 梁成涛干脆把车子给了王祖勋用,自己只有晚上才来实验室,一直忙到晚上十一二点,有时候太晚,直接在凌二等人的宿舍睡。 凌二更是清闲,不过要开学了,股票的收益眼前是看不到,他必须得另辟蹊径找点财路,不然大家伙这趟算白跑。 “走一走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南来的北往的,去过美国的,到过香港的,走过南的闯过北的,游过山的玩过水的,留过学的访过美的,大街上面亲过嘴的。没赚大家一分钱,只为厂家做宣传。上过电视上过报,全国人民都知道,不骗人民不骗党,合格产品才出厂...” 热闹繁华的市口的喇叭里,传来了王刚雄浑的声音,拿着大喇叭,他的嗓子眼都快冒烟了。 不过也高兴,一万多块钱的击剑衫,一个上午就卖的差不多了。 他看看在街对面卖耗子药的凌二,还没怎么开张,人坐在小马扎上,都快睡着了。 凌二也不是万能的!总有不如自己的地方! 一想到这里,他对着喇叭喊的更大声了! 69、出摊 “来,看看,今年最流行的款。”看到有人过来,王刚冲凌龙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招呼,“十五块钱,统统只要十五块钱,刚好适合秋天穿,大姐你别说贵,看看啊,呢绒的,你到门市去拉,一尺就要15,还得费工夫做,是不是这个理,我们是厂家直销。” 凌二好像睡着了。 他得意的看了看对方的同时,不得不佩服,这条街口摆摊的多,卖服装的也多,不过大多是卖喇叭裤、内裤、牛仔裤、衬衫,卖击剑衫的,他们是独一份。 这也是凌二的主意,要的就是与众不同。 所谓的击剑衫是某些厂家在茄克衫档式基础上,吸收休闲衫和国内击剑运动衣风格改出来的,同香槟衫和宇航衫一样,算是年度流行款。 卖喇叭裤的那些摊贩,只有羡慕的份。 他们这个摊子,一直围着的都是人,就没断过。 邱家兄弟在不远处也支了一个摊子,主要卖在女孩子间流行的蝙蝠衫,两人去货很快,手里的家伙规整一下后便走到了凌二的摊子。 凌二在睡觉,潘宥诚蹲在一边,手里拿着话筒,也没喊,有过来问的,他才招呼一声。 邱绍亮道,“你干嘛呢,这样卖到猴年马月?” 耗子药压根就没卖几包。 “嘘。”潘宥诚指着凌二,示意邱绍亮小点声,别打扰人家睡觉。 卖是不可能认真卖的,凌二之所以选择卖耗子药就是为了偷懒,他是看的透透的。 “好几百块钱货呢。”邱绍亮着急的很。 “我慢慢卖,我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这一次摆摊,并不是吃大锅饭,王刚和凌龙合伙,邱家兄弟一伙,至于潘宥诚就比较倒霉了,他和凌二合伙,卖的是最不赚钱的耗子药,最关键的是凌二还不怎么上心。 一星期下来,邱家兄弟每个人都至少赚大几千了,他跟凌二还没卖出本钱呢。 不过同邱绍杰一样,他对凌二同样有种信任,那种信任是毫无保留的。 皇帝不着急,太监着急啥? 邱绍亮低声道,“你猜我这边今天挣了多少?” “多少?”潘宥诚好奇的问。 “这些。”邱绍亮展开三根手指头。 “三千?”潘宥诚咋舌,多少有点吃味,“尽的?” 邱绍亮笑着点点头,去掉本钱,他哥俩一人能分到一千五呢! 这是有史以来,哥俩赚的最多的一次! 这钱跟捡来的没区别。 他朝着王刚那边看看,王刚也卖的带差不差了,转过头看向凌二,凌二刚睁开眼。 “有点困,不耽误你们,你们该咋喊咋喊。” 凌二起身去找厕所。 “二毛钱不算贵,买回去没有老鼠翻你柜,没有老鼠陪你睡。有买有送,厂家搞活动,今天我们受厂家的委托,领导的安排来到贵地做宣传,用上我们的药,你就不用担心老鼠杀不掉,1分08秒,120都救不了..” 凌二还没走两步路,便听见了潘宥诚那充满力量的嗓音在街头回荡。 公厕位于一个老弄堂的边缘,污渍横流,深一脚浅一脚,小心的走到坑位那边,屏住呼吸的同时,逼着眼睛不往深坑里面看。 三下五除二接触问题,要不是怕踩到地面的污渍,他恨不得跑出来。 迎头差点撞着了人,正要说声对不起,对方两手推了过来,骂骂咧咧的道,“没长眼睛啊,小兔崽子。” 凌二被推个趔趄,再反应慢点,一屁股跌地上,地上全是不明的黄色液体。 想想都有点不寒而栗。 抬起头看了一眼对方,是个腰大膀圆的中年男人,脖子上套着的那么个粗粗的金项链基本表示了他的身份。 评估一下形势,凌二确定自己单挑不过。 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又不是傻乎乎的中二,赶忙赔笑道,“对不住,大哥,下次一定看路。” “也不看路。”中年大汉同样捏着鼻子进了厕所。 凌二忍着味道,往里面瞅了一眼,真想从后面踹上一脚,至于结果,那是可想而知的。 但是,仔细一想,有点缺德,多大个事啊! 揍一顿完事得了。 快速的跑到摆摊点,招呼了邱家兄弟过来,俩人二话不说,就跟着凌二的身后。 “怎么得,这是要打击报复啊?”中年人刚从厕所出来,走到弄堂口就被三个人围住了。 “王八犊子。”邱绍亮上前推了他一把。 “啥意思啊,有话说话,别动手啊。”中年人后退了一步,还是没还手的意思。 邱绍杰倒是着急了,又推了他一把,中年人又退了一步,这次靠在墙边。 “别,别,有事说事。”中年人朝着凌二笑着道,“小兄弟,对不住,这大水冲了龙王庙,老乡,都是老乡。” “哎。”凌二叹口气,一点骨头都没有,要是硬气一点,他找茬子也更加理直气壮。 “下次说话注意一点。”邱绍杰拍拍他脸后,跟着凌二走了。 至于什么老乡不老乡的,除了他们县里的,他一个不认。 今天出摊结束,潘宥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几个坐在床边数钱,而自己干瞪眼。 凌二笑着道,“先让他们猖狂几天。” 其实自己现在真不在乎那几个小钱,主要还是想让邱家兄弟还有他堂哥挣点钱,不然天天跟在他后面瞎折腾也不是事情。 潘宥诚道,“没事,我不着急。” 他现在条件其实也不差,不过人就怕对比,一和他们比,他就显得落魄多了。 温春华又来了,背着手,手里拿着搪瓷缸,进屋后,凌二给他杯子里捏了一点茶叶。 “哎呀,不好意思,每次你都是这么客气。”温春华嘴上是这样说,实际上没有一点拒绝的意思。 他家里离这里近,走上几步就到了,倒是能省下不少茶叶钱呢。 “吃了?”凌二问。 “吃了,早就吃了。”有一些茶叶没浸入水里,他用嘴吹拂了一下,然后接着道,“就是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自从往家里拿回那一百块钱之后,他在家里的地位都提升了。 现在,他拿着搪瓷缸出门溜达,他老婆也不会吼他了。 70、老套路 拿钱回家的那个晚上,他老婆给破天荒的第一次给他打了洗脚水,就是结婚的那个晚上,他也没这待遇啊! 接连几天,家里都是有酒有肉,结婚到现在,他是第一次活的这么滋润。 他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上升,连带他老婆和他说话都是轻声细语,他看她老婆也觉得光彩照人。 激动之下,他还给他老婆写了情诗。 而且,他老婆居然还有点感动的样子! 他第一次由衷的感觉到,钱啊,有时候真是好东西。 如果有钱,他不用再听老婆关于柴米油盐的唠叨,那么自己可以一心的扎进诗歌的世界里,从而摆脱俗务。 每次来,他都看到王刚等人在那数钱,王刚每点张钱,他的喉头就要跟着耸动一下,好像王刚手里的唾沫星子是从他嘴巴里沾的似得。 凌二早就看得明白,笑着道,“温哥,你闲着也是闲着,明天跟我们去逛荡一会呗?” 等于就差直接说,明天带你发财去! 你乐意不乐意吧! 对温春华,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总之这个人不坏,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固执,如果非说缺点,那么就有点死要脸。 谁能想象,一个在浦江有房的本地土著,居然交不起孩子学费! 而且,人家祖上还阔过的,本地亲戚朋友,早就赶上了改革的风口,赚了大钱,并且都还有海外关系! 所以,说他混成这样,说出去都没人信! 他挺想不明白的,都穷成这样了,还要脸干什么? 因为脸早就丢干净了,索性豁出去得了,这样不上不下的,外人看着都挺难受。 “行,那我就跟你去体验生活,诗歌源于生活。”凌二的心思切合了温春华的心思,温春华欣喜的答应了。 “那明天早上,我们等你,跟我们一起。”凌二心里鄙视,想去赚钱,也能说的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也确实是人才,“多穿点,要出伏了,早上有点凉。” “好,好。”温春华同凌二聊了一会自己的新作后,满意而归。 王刚道,“这老东西本事没有,谱倒是不小。” 他搞不明白凌二到底图个什么? 凌二笑着道,“跟谁处不是处,多个朋友多条路,咱们这才哪跟哪,说实话,咱们要是不努力,他躺也能躺赢咱们。” “你每次都吓唬人。”王刚早就习惯了凌二的做派,不过倒是认可凌二那句多个朋友多条路。 凌二笑着道,“说出来你也不信,人家一拆迁,到手就是几百万,咱要是自满,钱躺着不动,还不如他人躺着不动。” 他最怕的就是大家有了一点小钱以后膨胀起来。 “说的我都以为你在开玩笑,一破房子能拆几个钱?”王刚还是不信。 “那拭目以待。”凌二摆摆手,没有再多说。 金钟开着捷达到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十点钟,大家吃好饭后,没有任何娱乐的情况下还没有睡觉,就是为了等他。 他开着破捷达车,每天往返于苏沪两地帮凌二等人拉货。 “兄弟,这么晚啊,你歇着,我给你弄点吃的。”连原来对金钟观感不好的邱绍杰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天天这么来回,确实有点折腾人家了。 人家跑一趟,也没挣到几个钱,更何况,人家也不差这几个钱! 说白了,碍于人情,人家才帮这个忙的! 欠着人情,邱绍杰看他喝酒吧嗒嘴,都比平时可爱了许多。 车上统共衣服论价值有两万多,论量其实也就那么几包衣服,凌龙一个人就给搬空了。 吃饱喝足后,金钟驾着二郎腿,接过王刚递过来的烟,迎上邱绍亮的 火柴,点着后,吐了一个烟圈,笑着道,“奶奶个熊,那边在下雨,路上一个大水坑,车轱辘陷进去,差点没出来,遇到好心人从后面给我推的,就这还耽误了好长时间,要不早就到家了。” “辛苦,辛苦。”王刚的愧色更重。 金钟道,“你们驾照出来了没有?” 他又不是铁打的,天天一个人跑来跑去也不是办法,他本来是有小肚子的,一个星期不到,这就消下去了。 王刚道,“快了,哥们,你再顶上两天,到时候不用再麻烦你了。” 他们这一批人,除了凌二,都轮流去驾校学车,就等排考试时间了,不要几天,基本都能拿到驾照。 凌二也是无奈,邮政效率慢,就那么点货,单独走货车不划算,只能靠金钟了。 他自己倒是想去,关键没人能同意啊! 大家一致的借口就是,你还是个孩子啊! 吃好饭后,金钟在楼上凑合了一夜,反正明天还要去进货。 他自己都记不得有几天没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王刚和邱绍杰烧早饭,凌龙打扫卫生,给哈欠连天的金钟安排了一顿丰盛的早饭,油条、豆浆,这些自不必说。 最关键还有硬菜,色香味俱全的大猪蹄子,金钟一连啃了三个。 “冰糖要在锅里搅糊了,你这猪蹄子才能入味。”金钟一边剔牙,一边评判,“而且这个下锅之前啊,要先在热水里捞一遍,去去土腥味。” “听你的,这本帮菜我也是刚学会,以后你再多教我两招,我一定认真学。”要是搁过去,邱绍杰手里的大勺肯定已经砸过去了。 金钟前脚刚走,梁成涛提着一个手提包进来了,同样打着哈欠道,“你们挺早的。” 腰也没弯,就要随手扔地上,凌二赶忙抢过来,笑着道,“注意着点。” 梁成涛道,“没那么娇贵。” 凌二道,“不是怕他娇贵,是怕质量不好,这玩意随便折腾就不走了。” 梁成涛道,“你真打算摆摊卖这玩意啊?前几年满大街都是,现在都没人稀罕。” 凌二拉开拉链,从里面抓了一把塑料手表出来,笑着问,“你不会连看都没看吧?” 梁成涛道,“当然看了,要不然我哪里敢拿回来,不走字拿回来也没用啊。” 凌二笑着道,“你这个同学挺够意思的,一只五块钱不贵。” 梁成涛道,“能好卖吗?” 王刚等人也围了过来,凌二一人给了一只,让他们看看,他确实打算卖电子表。 他把表面对着梁成涛道,“你还说你看过了,你就没发现这是数显的?” 电子表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指针式的,一类是液晶数显。 指针式的已经没人稀罕,同样的价格还不如买钢带的机械表。 而液晶数显的,还没有流行开来。 这就是凌二决定卖数显的原因。 但是,他也没抱发财的希望,毕竟这玩意就是个塑料壳子,没什么档次,真正的有钱人不会买,也就糊弄下年轻人和学生。 “不就把指针变成了数字吗?小孩子看着方便,可能会喜欢一点。”梁成涛不以为意。 “有他们喜欢就够了。”凌二把手表放进去,拉链拉上,笑着道,“下午看战况,情况好,让你同学给我继续备货。” 电子表的货源是凌二让梁成涛帮着打听的,想不到还真打听到了,梁成涛的一个同学就是开电子表加工厂的。 然后凌二再次打破了对蒲阳的认知,蒲阳不止会做鞋,还会做电子表,据说,在蒲阳能买到大部分款式的世界名表。 至于电子表,根本显不出他们的实力。 71、体验生活 作为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开眼望世界的商人,只有他们技术达不到的,没有他们想不到的。 梁成涛笑着道,“你尽管卖,你要是卖的好,价格他还能给你更低。” 凌二道,“那就更好了。” 他一点儿也不担心数显的电子表卖不出去,即使进入21世纪,数显电子表在学生中也非常流行,一是因为对很多学生来说,有这个需要,二是因为电子表相比于其它时钟,依然是最便宜的,学生有这个承受能力。 温春华大早上的依然抱着个茶杯,凌二招呼他吃饭,他也没有客气,咕噜咕噜喝了两碗稀饭,啃了一个大猪蹄子,然后才跟着提着大包小包的凌二等人上了往市区的公交车。 从口袋掏两毛钱,坚持自己付了自己的车票钱。 到了地方,他背着手站在一边的台阶上,看着凌二等人摆货,感觉没多大意思,最后只望着那川流不息的自行车大军感叹,突然有了赋诗的冲动。 勤劳的人民永远是值得赞美的! 干脆坐在一边的花坛上琢磨自己突如其来的灵感。 不过王刚的喇叭声让他得不到安宁,凌龙在那收钱,找钱,他的眼睛更移不开了。 原来,做生意就是别人送钱啊! 凌二这边也开张了,一手边是耗子药,一手边是电子表,他连喊都没喊。 走过来走过去的人都不是瞎子,一看就是手表。 哪怕是买不起,也不耽误他们问下价格。 才十一块钱! 讨价还价,有给九块的,有给十块的,没多大会功夫就卖出了二十来块手表。 潘宥诚忙得脚不沾地,但是依然笑的合不拢嘴。 他上手后,凌二干脆不管了,拿出马扎,靠在一颗梧桐树上,早上起来的太早,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那边邱绍亮和一个买手袖护套的妇女生了争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一个肯想让的。 “大姐,二块钱,你拿走,下回麻烦你多照顾点生意。”凌二赶忙走上前安抚这位穿着蓝色踩脚裤,打着波浪卷的时髦大姐。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做生意一点不知道活络。”大姐从花色手兜里掏出来两块钱,付完钱后对凌二道,“小老茄,你会说话,一看将来就是大亨榔头。” “谢谢,你慢走。”把妇女哄走后,凌二对邱绍亮道,“哥啊,多大个事,以后最后不要这样。” 邱绍亮道,“她不讲理啊,我要两块半,她不给,在这磨蹭了半个小时,到处挑错处,我不就说了,不买拉倒,赶紧走人,不做她生意,她不高兴了,唠叨了个没完没了。我当然也生气了。” 凌二道,“你那不叫生气,叫赌气,做生意要和气,和气才能生财。” 邱绍杰道,“我也是这么说,邵亮脾气是不好,回头我再好好说他。” 凌二笑着道,“咱们不是在这做一两天生意,可能长久在这边的。刚刚那大姐一看就是住在附近的,她要是在附近乱八卦咱们不好,咱们要砸口碑的,做生意和其它事情不一样,有委屈啊,先憋到肚子里。” 邱绍亮道,“行,我让着点。” 中午,大家在旁边的摊子上,一人点了饭盖浇饭,吃好饭后,温春华向凌二表达了他向进一步体验生活的愿望。 凌二笑着道,“温哥,那就卖书吧,繁荣文化市场,是知识分子的义务啊。” 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还得哄着他,也是够累的。 见他犹豫,又补充道,“肯定亏不了钱。” 温春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随后又问,“书从哪里进货啊?” “进啥货啊,咱们去废品站去淘,论斤称回来,之后再慢慢整理,有认识开废品站的朋友吗?”凌二问。 “有啊。”温春华不假思索的道。 凌二道,“在哪里,现在就走。” 反正这里这么多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他跟温春华走到渡口,坐船到了浦东,然后转公交到了浦江镇。 一片荒凉,水沟子清澈的能照见人。 开废品站的是温春华的小舅子周凯旋,早些年对温春华还能尊敬些,毕竟人家是市里人,吃商品粮的城市户口,还有些悬殊。 但是,眼见他这姐夫越来越恓惶,他就有点恨铁不成钢了,这些年,零零碎碎都不知道补贴多少了。 听他姐夫说要去摆摊子卖书,倒是欣慰,不管什么书,随便拿。 不但一毛钱没收,临走还把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修好,送给了他。 温春华不会骑三轮,苦了的是凌二,车上的书有二百来斤,还坐着温春华这么个大活人。 他蹬的汗流浃背,一边诉苦一边道,“我真是欠你的。” “小二啊,真是不好意思。”温春华自己都惭愧的很。 “你小舅子对你真是没得说。”在废品站,凌二着实现了不少的好东西,除了国杂志、辅导教材,居然还有一些港台的言情和武侠小说。 虽然书页已经残破不堪,但是肯定不愁卖啊! “凯旋啊,对我很好的。”温春华感叹道,“就是人没有文化,精神的世界是空虚的。” 凌二回头白了他一眼,他在想他小舅子要是听见了这话会不会掐死他。 两个人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在这一边的码头直接推三轮车上船,对岸便是吴泾的码头,离他们住的地方没多远。 回到家,凌二彻底瘫痪了。 “歇歇,歇歇。”温春华又是倒茶,又是给打洗脸水,倒是务实了一回。 凌二摆摆手道,“你自己练车吧。” “练车?”温春华没懂。 “大哥啊,你不能每天都指望我给你蹬三轮车吧?”凌二叹口气道,“我还有两天就要开学了,我得回老家了。” “好吧。”温春华想了想,答应的干脆。 他自己不会蹬三轮车,是没人肯帮他蹬的,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他在门口,蹬着三轮车,总是掌握不好力度,车头偏着一个方向,一直在院子里打圈。 凌二没耐心陪着他练车,等邱家兄弟出摊回来后,干脆让他们教他了。 等他一觉醒来,终于听见了温春华的欢呼声,像个孩子一样。 72、大师 大家看着都挺好,上路没问题。 但是温春华的老婆周凯英确是一点不放心,一大早的,她风风火火的骑着三轮车,亲自送自己的男人去。 到地方后,眼看上班时间有点紧,要不然她还得帮着把书摊子给摆好呢。 书摊子是凌二帮着摆的,在编织袋上铺了长长的一段,把港台武侠、言情、传奇放在前面最显眼的位置。 尽管这些都是被认为格调不高的小说,但是架不住人民群众喜欢啊! “哎呀,这么好的诗歌,大家也需要欣赏的。”温春华很想把几本先锋派的诗集放在最前面,“怪力乱神,情情爱爱的书还是不要展出来的好。” 连张爱玲和琼瑶都被他归为鸳鸯蝴蝶派的余孽,很是看不上眼。 “咱们得顾忌下人民群众的切实需求,大部分人的审美都没有你这么高,咱们得循序渐进,”凌二对他实在无语,帮他的忙,还得哄着他,这叫什么事?一切布置好后道,“行了,价格你搞清楚了吧?” “大部分都卖两块,这还成,其它的词典,九成新的按照书后面定价的八折卖,破旧的按照五折七折卖,会不会太高?”温春华还是有点犹豫。 凌二顺手拿起来旁边的一本《现代汉语词典》,笑着道,“这本前些年定价是五块四,你知道现在书店价格是多少吗?九块六。 这本基本没有破损,虽然不是最新的修订版,但是你按照四块钱卖,肯定有人买。” 即使没有人买也无所谓,总要留两本充门面的。 “哎,也对,”温春华叹口气道,“这两年除了作者的稿费没涨,什么都在涨。” 摊子立起来了,他就坐在小马扎上,不过坐的不踏实,偶尔有张望过来的,他非但不招呼,还把脑袋低下去,生怕有熟人撞见似得。 凌二没招,好人做到底,走过去帮着打理。 “哎,老板,两块钱,统统只要两块钱。”看到一个年轻人拿着一本《雪山飞狐》不松手,凌二赶忙递了一句话过去。 “都这么破了。”年轻人哗啦啦把书页从头至尾翻了一遍。 凌二笑着道,“一看你就是爱读书的人,你说要是新书,两块钱你也没地方买啊,至少得五块钱。” 年轻人笑笑,不再多言语,然后交了钱。 “你慢走。”凌二把钱塞到温春华的手里后道,“你看看简单不简单?有什么害羞的,你肩负的是繁荣祖国文化市场的重任,怎么可以退缩呢?” 温春华咬咬牙,刚做好准备,又被一个姑娘的一句话弄懵了。 “这是八二年出版的,定价才一块三,你卖两块钱也忒黑了,而且还这么旧了。”一个女孩子手里拿着一本《教父》跟温春华讨价还价。 温春华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应对,只能看向凌二。 “大姐,”凌二心里暗叹口气后,笑着道,“你不能这么算,你现在要有古籍善本,我肯定不嫌弃他旧,有多少我收多少,哪怕是民国的书,我都要,他上面多少定价,我按照十倍收。” “你可真会说话。”女孩子白了他一眼道,“就不能再让个价?” 凌二笑着道,“你看看品相,基本是九层新,保存的非常完好。我收上来就是一块多钱了,大老远的搬来搬去,你不能再让我赔钱了。” 女孩子最终还是付了钱。 温春华高兴不已。 主动请缨,在没有凌二帮衬的情况下,慢慢的卖了十来块钱。 他的信心更足了,没那么紧张以后,开始与他旁边摆算卦摊的小老头开始攀谈。 “你连《易经》都看不懂,算什么命?”他的声音一下子高昂了起来。 好像自己受骗上当似得。 “哎呦喂,你小点声。”算命的老头六十来岁,不是鹤发童颜,卖相本就不好,一着急,绿豆大似得的小圆眼睛也猛地睁开了,这是要故意砸自己饭碗啊,他低声道,“我师从《麻衣神相》,是看面相的,不是算卦的,我用得着看《易经》吗?” “你今天出门给自己照镜子了吗?准头边发红,财破走西东,你今天啊,就不宜出门。”温春华不屑的瞅了他一眼。 老头子慌忙从旁边的杂货摊上拿了个小镜子一照,心里一凉,心想温春华莫非是同行装扮的书贩子,就是故意来羞辱自己的? 不然怎么什么都懂啊? 他冷哼道,“有时候也不准的。” “谁说的?”温春华反而主动维护起来《麻衣神相》的权威性,接着扫了他一眼道,“头发连眉缺爹娘,最怕额缺无好命,尖头瘦腰一世贫。” “什么意思,故意挤兑人呢?”老头子不高兴了,要不是寻思打不过,他就要当场跟温春华干一仗。 温春华笑着没说话,就盯着他看。 他被看的浑身发毛,又听见温春华道,“摇头身摆无好命,缩头手舞一生穷。” 老头子气的发抖,正准备给温春华相面,然后反击过去,突然一个蹬着自行车的女孩子跑过来道,“爷,回家,出事了。” “怎么了?”老头子急忙问。 “招贼了,咱家屋门被撬了。”女孩子急切切的道。 “哎呦喂。”老头子赶忙收拾摊子,抢了女孩子的自行车,一溜烟骑车先走了。 “这是大师啊。”旁边看书的几个人,有男有女,一时间对温春华惊为天人,纷纷让温春华帮着看看面相。 “额高宽平福禄人,脑后连山晚运成。”温春华很享受别人的尊敬,似模似样的点拨了别人几句,同时希望借此多卖几本书。 “真准啊。”一个中年人惊呼,自然是满意的走人。 “大师,你再看看我儿子。”一个中年妇女把自己十五六岁的孩子推到了温春华的面前。 温春华接着道,“额宽五寸高三寸,少年必定有功名。若是求财就到手,要是求官官必临。” “看看,大师怎么说的,不要骄傲自满。”妇女要给五块钱,“大师,谢谢你点拨。” “我是卖书的,不是算命的,要你什么钱。”温春华坚持不要这个钱,还把钱扔回去了。 他坚持不受,在众人眼里更成了高风亮节的典范,俨然一副是世外高人。 “你不要钱,我哪里还意思。”妇女不但没把那五块钱收回去,还多添加了五块钱,一共十块钱,丢过去后,拉着儿子就走。 温春华哭笑不得,因为围过来的人更多了。 到中午的时候,他没再卖出去几本书,但是钱没少赚,全给人看面相赚的。 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才得以喘口气,一连喝了两碗羊汤,一上午说的真是口干舌燥。 “你真会看面相?”凌二都被他唬住了。 温春华道,“见着啥人说啥话,多难啊?” 不相干的说宽心话,有仇的说狠话,挺简单。 “那也得会说啊。”王刚终于肯高看他一眼了。 上午那些信徒的疯狂劲,真的有点吓着他了,温春华不收钱都不行。 一上午,动动嘴皮子,居然赚了三百多块钱,说出去都没人信! “你怎么知道那个算命的老头子家里要破财?”凌二好奇的问,“父母不在,而且还一辈子穷。” “我看他很讨厌的啦,专捡不好听的说,谁知道他家真招贼了。”温春华一边吸溜面一边道,“都这么大年龄了,爹妈肯定早就不在了,而且穷富能有什么标准,哪怕他现在是万元户,他肯定也认定自己很穷的。” 73、命运 “你真是个人才啊。”如果之前凌二只是佩服他深厚的历史知识,先生倒是开始羡慕起他的渊博来。 试问,有谁闲着没事去背麻衣神相和推背图这种老古董书籍 即使有,也顶多是大专院校出于学术的目的在研究,或者一些社会人士自学成才,理论结合实际,总结出一套适合中国人自己的星相学,毕竟钱在别人口袋里,想人家掏出来,得有点水平才行。 不然,被人指责为骗子,还是很尴尬的。 “背书谁还不会我就是没事背个玩。”温春华道,“谁能想到这玩意还能用得上了。” “你要不给我看个相”凌二信还是不信 他自己都挺纠结。 要说信吧,他将来是要做社会主义合格接班人的,封建迷信要不得。 要说不信吧,他这都重生了,去诋毁阎王老爷、观世音菩萨、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昊天玉皇上帝、雨神、风伯、五谷、张天师等众多大神,挺不合适。 “你有什么好看的唇不包齿,惹是生非。”温春华只顾闷头与自己手里的羊骨头较劲,连看都没有看凌二一眼。 “我” 这良心让狗吃了吗 难为凌二对他那么好 其他人哈哈大笑。 王刚道,“这个看得准。” “什么叫准不准,这是事实,眼往坑里坐,不是饶人货。”温春华一点不客气。 “那我呢你看看我。”邱绍杰也跟着凑热闹。 “你”温春华奚落道,“老鼠牙细,抠得出屁。” “你这是故意打击报复。”无非是挤兑邱绍杰小气罢了,每次去那边吃东西,邱绍杰都和他抢着吃。 而且,每次凌二让他带东西回去,邱绍杰都心不甘情不愿。 温春华从骨头上撕下来一块肉,自然没功夫和他说话。 大中午的,路上没有多少行人,各个摊子都没什么生意。 凌二凑到温春华的书摊边上,问道,“你要不再给我看看” “你要相信科学,不要搞封建迷信。”温春华义正言辞的道,“这玩意听着高兴就行,别较真。” “对啊,我就是想讨个彩头。”凌二笑嘻嘻的道。 “讨彩头”温春华皱皱眉,然后摇摇头道,“你这是逼着我说谎话啊。” “咋我命就这么苦”凌二面上笑嘻嘻的,心里其实一凛,难道想图个心里安慰都不能 温春华道,“纹浅命薄福分少,千斤重担弱人担,跟你这情况也不符合啊,你现在这日子多潇洒,才多大,就这么多钱了。” “这个符合事实,还算行,”凌二松了一口气,这完全是他生活现状的真实反映啊他可不是扛着千斤重担吗他笑着道,“我家里情况你不知道,有时间我再和你细说。” “不说了,不说了。”温春华摆摆手道,“年纪轻轻的,要啥彩头啊。” “别啊。”凌二笑着道,“实话实说。” “不准的。”温春华一脸为难,开开玩笑,他乐意,但是凌二待他好,他不能故意说刻薄话。 但是要说假话吧 骗骗别人,他没心理负担,但是对凌二,他不忍心。 为啥 因为这小崽子贴心啊 他亲儿子都嫌弃他废物,对他爱搭不惜理的 瞧瞧,这一个外人,没有丝毫利益关系,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对他还这么好 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啊 “说吧。”凌二有点不耐烦了,老家伙吞吞吐吐的。 “哎,兆头不好呗,头发向前你无靠,额塌眉交父母丢,”温春华讪笑的看着凌二道,“你看看,我不想说,你非让我说 。” “哎,都是命啊。”凌二重重的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温春华不解,莫非自己又蒙对了 凌二笑着道,“我父母是离异,没人管了,全凭自己自力更生。” “啊,对不起,我真是胡说的。”温春华想给凌二一点安慰,可是他脑子里的书本又不足以面对眼前的情势,半晌才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那你再给我看看财运”凌二笑着问。 “那还用问”温春华道,“富贵气象,就没比你足的。” “真的你没蒙我”凌二问。 “我要蒙你早蒙你了,”温春华道,“不过,你小子将来发财了,可不能把我给忘记了。” “说的好像我现在很穷似得。”凌二不屑的瘪瘪嘴,又问了一些问题,接下来温春华的回答有点牛头不搭马嘴。 凌二放心了,命不是注定的。 神棍就是神棍,多了鄙视的心思。 下晚的时候,温春华的书摊上并没有做成几笔生意,倒是有不少几个妇女介绍人过来找他算命。 他越是推辞自己不会算命,别人越是求他,甚至都有要下跪的了。 人啊,就是这么奇怪。 他推辞不过,只能随口应付几句,有时候不耐烦了,多问一句,态度也不好了,他就摆脸色了。 但是,找他看相的人都不以为意,这才是得道高人应有的风范。 他隔壁的那个摆摊算卦的老头彻底没有了生意,哪怕幡子上,明明白白的写着铁口直断,也没有人正眼瞧一眼。 老头对温春华恨得牙痒痒。 这里是繁华市口,他不愿意跑别地去,可又竞争不过温春华,只能跺脚跑到对面了,不过依然生意惨淡。 下晚,温春华的老婆李凯英,来接自己男人下班,看书少了一半,钱包鼓鼓的,高兴地合不拢嘴。 温春华只有苦笑,那是别人见他不收钱,为了照顾他,才买的书。 “这么赚钱。”李凯英背着身子,面对着一棵树数钱,惊讶的无以复加,“这破书摊子这么值钱难怪都要下海做个体户呢。” “哎。”温春华觉得丢人,没好意思说,在家里,他向来自誉为知识分子的,现在做了神棍的勾当,他怕他老婆都瞧不起他,没好气道,“行了,赶紧收起来。” 他自己都没发现,一天下来,自己的脾气见涨了。 “哎,你坐公交车,我收拢收拢就骑车回家。”只要男人有赚,有点脾气怎么了 李凯英才不在乎呢。 “我跟你一起。”温春华帮她把书收拾好后,坐到了三轮车里。 74、失去的青春 “别掉下来了。77dus.com”周凯英好心提醒。 温春华原本是坐在车帮子的一边,听他老婆这么一说,也感觉不保险,万一压侧翻了呢? 保不准的,人生无常。 干脆把一个装书的袋子拉到车厢的中间,然后一屁股坐上去,两只手分别扒着两边的车帮子,严肃的道,“可以了,走吧。” 回到家,他老婆没歇着,把一家老小的饭菜安排明白后,又推着三轮车上了船,到对岸的哥哥那收书去。 至于温春华,她没带着,少一个人就一个人的船费。 温春华倒是没什么心情,这以后要是天天像今天这样被人给堵着让看相,这摊子还能做的下去吗? 烦也让人烦死了! 他总是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中国,乃至全世界著名诗人,站在讲台上受人敬仰,逢人就喊他一句温老师。 而不是什么温半仙! 下午就有人这么喊他了,他差点没翻脸。 他是知识分子,得有知识分子的体面。 但是,不做吧,他又舍不得,好歹家里有进账啊! 上午那么一会功夫,他还没给人算命的时候,收入就有三十好几了。 这些书都是他家大舅子废品站的废品,他哪怕认真付钱,也不要几个钱,抛出成本,也能净赚二十几块钱! 老婆回来后,又和他谈了下儿子学习的事情。 他发现自己忧郁了。 他人生中,有五年时间都是在苏北偏远的农村,那会他高中毕业已经有两年,安排不了工作,去农村也没有抵触,无非是换个地方看书。 可是,到地方后,他发现他错了,因为找不到书看。 吃的差,住的差,他能接受。 至于体力劳动,他是知青年龄里最大的,体力比别人前强一点,又不求先进,偷懒还不会吗? 出一成力,做十足的架势,老祖宗早就在书里写明了的。 没有书看,简直要了他的命,回城是回不去的,那么只能想办法,他和本地的群众打成一片,喜欢进人家串门子,出门的时候,手里都是一些书。 这些书原本妇女们是准备用来做鞋样子的,像麻衣神相这种封建旧书,烧火还不耐烧,用来踩在脚下也是废物利用。 他借口用来卷烟用,人家也不疑,大方的给了。 他本来不抽烟的人,偶尔也会卷一根,当众抽上两口,紧绷着两腮,而不至于被呛的直咳嗽。 书不少,但是经得住他读的不多,就是一本麻衣神相才能让他多咀嚼两下。 到后来,薄薄的一本书,他读到能背下来的时候,他烦躁了,向来谨小慎微的他,居然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偷了县里的物资局仓库。 现在想起来,他依然是得意不已。 回城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六岁,年轻的外表下,是一颗苍老的心,人生不得意,但是婚还是要结的。 见到周凯英,他也没挑,也没拣,家里一安排,他也就同意了。 老婆孩子热炕头,稀饭馒头二两酒,古人诚不欺我。要说,唯一不好的,就是他媳妇这脾气有点小暴躁,他是读书人,自然不好跟着计较。 现下儿子已经十五岁了,闺女十四岁,一男一女,他挺知足,但是瞅的就是这孩子的学习。 他一直坚持认为,儿子的脑子是随了媳妇,明明是个聪明人,可是一看书本,一见到字,那脑壳子就发疼。 一个暑假下来,居然没做暑假作业? 让他管? 他怎么管? 他儿子也不服气他啊! 苦着脸,抱着茶杯,找到了凌二。 凌二道,“你明知道问了也白问的。” 他能提什么建议? 无非是棍棒底下出才子,打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好方法,但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万一大力出奇迹呢? 王刚笑着道,“你不是能掐会算吗?给算算得了呗,哪里还要问别人。” 温春华朝他翻了个白眼,他要是真的会算,自己能混到现在这种地步? 要是知道将来有一天会有人喊他温半仙,打死他也不会去摆摊的! “要不我换个地方摆摊?”最好找个没有认识自己的地方去,那样就不会再有人烦着自己了。 “还有比豫园、老西门更热闹的地方吗?”凌二笑着道,“哦,对了,外滩也热闹,你要是不怕警察追,你尽管去。” “你跟钱有仇啊?”邱绍亮恨不得给这老东西一脚,上下嘴皮子,随便一翻,人家就抢着往他口袋塞钱。 老东西不但不高兴,居然还一脸嫌弃! “有些东西不是钱能弥补的。”温春华说的义正言辞的道。 “你损失什么了?要弥补?”凌二不解的问。 “名声!”温春华道,“到时候人家知道我给人看相,对我的名誉是很大的损失。” 凌二笑着道,“红楼梦有红学,易经有易学,你就当个易学大师,也没什么,是不是?” “那照样是挂羊头卖狗肉。”温春华不屑的道。 “好歹跟学问沾点边。”凌二笑着道,“为了弘扬传统文化,我觉得暂时可以让诗歌牺牲一下,也未尝不可嘛。” “温师傅,我说话直,你别怪我。”邱绍杰笑着道,“这人啊,跟种地是一样的,你往地里下种,浇足了水,施足了肥,二十天一个月要是还没出芽,后面啊,甭管怎么等,都是不可能再发芽的。 你啊,再浇水,再施肥也好,怎么折腾都没用了。” “说话有必要这么”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说哭就哭。 把一屋子人都弄懵了。 “温哥,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凌二赶忙安慰。 温春华没说话,哭着哭着鼻涕就出来了,用手一抹,转身就走了。 他就是地里不发芽的种子啊。 但凡有一点天赋,他早就该有成功的迹象了。 到了家门口,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有推门进去,转身去了大马路上。 他特意走了老远,找了一家不认识他的馆子,他决定大醉一场。 “盏酒,一盏夜微醉 在晨醒了阳光的一生 辛辣的液体一经倾入 我是赴汤蹈火入地狱也不辞啊”他举着杯子在饭店里放声高唱,“啊,我失去的梦想” 身后的凌二,差点没忍住笑,害怕跟着丢人,干脆就在门口候着。 75、三不算 饭店里面的小老板,确实被温春华惊得直哆嗦? 精神病院今天放假,病人都放出来了? 这不是坑人吗? 门口有客人正准备进来,一看温春华这癫狂的样子,也吓得不敢进了。 饭店小老板着急了,温春华再要酒,严词拒绝。 “酒大伤身,老板,你有事不能靠酒发泄啊,你啊,赶紧回家休息吧。”小老板肯定不能再给他继续拿酒,现在才八点钟,马上夜市的生意就要忙起来了,这样的人在这里闹腾,他就不用做生意了。 “小气吧啦的,又不稀罕你这破地方。”温春华啪嗒往桌上扔了五块钱,转身就走。 “哎,找你钱。”小老板追上他,硬把找零塞给了他。 温春华把钱装好,嘟嘟哝哝的嘴里不停,到了路口,看到了蹲在路灯杆子底下的凌二和王刚二人。 凌二道,“没喝多吧?” “两瓶啤酒而已。”温春华想喝白的来着,但是掐指一算,路边小店的酒,十有九假,他失落的梦想里,不能有假。 想喝酒,还得在熟人的店里。 凌二笑着道,“我觉得你矫情了,真的,你要生活,我要生存,都要钱,朝钱看就对了。” “你个小屁孩不懂。”温春华听见这话更丧气了。 凌二笑着道,“是,我是不懂。” 既然温春华没事,他不再担心,任由温春华在这里发呆,自己和王刚先回家了。 不出乎他的意料,温春华还是继续出摊了,虽然嘴上说不要,其实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有人来给算命,往他口袋里送钱,他还是照样接了,而且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 不过,客人想从他这里得到好脸,还是不可能的。 温半仙的名头在老西门和城隍庙这一片是越来越响亮了。 不过温半仙有温半仙的规矩,每天只看三个人的相,多了不看。 这是凌二的主意,要是是个给钱就看相,温春华也忒不值钱了。 这也切合了温春华的心思,只因为《麻衣神相》的口诀就那么点,好像有点不够使,遇到疑难杂症,嘴里没词,那是受人鄙视的。 比如对面的老头就已经笑话他江郎才尽了,翻来覆去,就这么点手段。 他没有专研的心思,但是不愿意受人鄙视。 每天的三个名额,去的很快,剩下时间除了卖书,无非就是读《渊海子平》、《三命通会》、《穷通宝鉴》、《三世书》、《一掌经》。 凌二自然懒得管温春华的破事,他操心的是该从哪里弄钱。 他买了很多股票,等证交所筹建完成后,他应该能大赚一笔,所以,他不会缺人民币。 他缺的是美金、日元、澳元这些强势货币,哪怕是有点泰铢,他也能欣慰! 没有外汇,就不能引进先进设备,先进生产线,先进技术,很多事情会很难做。 自力更生? 倒是也可以,不过太耗费时间。 时间就是金钱。 对中国这么一个大国来说,已经措施了两次工业革命,国在各方面都与世界先进水平有着巨大的差距。 以原子能技术、航天技术、电子计算机技术的应用为代表的第三次工业革命正在蓬勃发展,中国人已经耽误不起了,要实现弯道超车,必须通过多种方式吸收发达国家的技术,与发达国家努力接轨。 至于创新? 就好比一个孩子刚学会走路,不能因为他蹒跚学步,不能参加世界级比赛,就骂他无能,只会模仿大人走路。 更不能因为他只会模仿,而剥夺他走路的权利。 “钱啊”凌二挠头。 “你真是个财迷。”温春华叹口气道,“你小子现在是小百万富豪哦,你还不满足?” 他每天都能看见凌二在那瞎琢磨,一个半大崽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多心思。 “百万富豪?这就是你说的富贵泼天?”凌二瞥了他一眼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志大才疏?”温春华故意唱反调。 “我有没有才,你心里明白。”凌二自然不会和他做口舌之争,因为没有意义。 一个身形矮胖,大脸盘子的中年人正朝着他们走过来,身后跟着的是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和他一样有秃顶迹象。 “无论如何,不要给这个人看相。”凌二认出来了这个人,他低声对温春华道,“记住了,给多少钱都不看。” “你认识他?”温春华今天的名额已经没有了,即使凌二不说,他也不会破了规矩。 “你不看报纸?”凌二很笃定报纸上报道过,但是他肯定没有看过,他笑着道,“应该是中国最有钱的男人,不过据说太猖狂,得罪了不少人,大概率有牢狱之灾,咱们惹不起就躲着。” “富贵相有,不是有奸纹的人啊?”温春华微微抬起头,又不经意瞄了对方一眼,眼睛鱼尾纹的位置是奸门,这个位置如果呈现暗青色则会有牢狱之灾,也会有家人连累的牢狱之灾。 “听我的?”凌二没时间多解释了。 “听你的。”温春华点点头。人已经走到跟前,他少有的热情道,“看看,书比较全。” “看看?”中年人说完,他身后有谢顶趋势的年轻人递过来一张钞票,新版,市面上很少流通的百元钞,正面是四伟人浮雕像。 这手笔,凌二心里渍下,不愧是做大事的人,豪气的不像话。 一百块钱,是许多人两个月工资。 “你看,我不看。”温春华指了指书摊子,没接钱。 他信了凌二的话,这么有钱的人报纸上大概率有报道过的。 “我姓牟,要生辰八字吗?”自称姓牟的中年人继续道,“听说你准,给我看看?” “无事不算,不动不算,不诚不算。”温春华摆起谱子道,“你,我就算不了。” 一百元闹出来的动静很大,慢慢开始有人围过来。 “温大师每天只算三卦,要算明天吧。” 有熟悉的人出来插话道,“有钱也没用。” 牟姓中年人朝着年轻人递个眼色,年轻人又从包里拿出来五张一百块。 周围的人屏蔽呼吸,差点尖叫出声。 。 76、杀人诛心 这是从哪里来的大老板啊? 先是给一百不说,现在直接一出手就是五百! 最关键的全部是崭新的百元钞,有点见识的,还津津有味的向旁边的悄声解释这不是假币。 旁边的人也听的恍然大悟,不过他们的关注点还是全部放在温春华和那位姓牟的中年人身上。 温春华还是没接钱。 他和凌二接触的时间不长,凌二喜欢开玩笑,可是胡闹的人,他选择相信凌二,心里坚定了,更是表现出一股不屑,冷哼道,“不算。” “我现在是诚心的了。”牟姓中年人道,还没有几个人能拒绝得了他的金钱攻势的,他见过拒绝的,不过,温春华却是最干脆的那一个。 好像一点儿也不怕得罪人,或者说得罪财神爷。 凡是见识过他阔气手段的,无不把他当财神爷供着。 “你不诚心。”温春华很肯定的道。 他梦想做一个伟大的诗人,诗人自己不知乎柴米油盐酱醋茶,只想着劈柴喂马、浪迹天涯。但是,诗意和现实往往有很大的冲突,他的老婆、孩子要穿衣吃饭,他又不能不让自己孩子读书,他想让俩孩子帮他完成他未曾圆上的大学梦。 所以,既然无法回避现实生活,他只能硬着头皮努力。 而现在这笔钱,还不需要努力,只需要自己动动嘴皮子,说上两句客人爱听的话。 “开个价吧。”牟姓中年人没了耐心,他不相信,还有人能跟钱有仇。 温春华没说话,继续闷头看自己手里的书,倒是把他身后的王刚挤坏了。 王刚恨不得自己跑上去替温春华应了! 什么一天算三卦,什么不诚不算,别人不清楚,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全是糊弄人的幌子! 要不是他还算了解温春华,他还以为温春华是故意抬身价,准备狮子大开口呢! 事实上,温春华不是那样人,也干不了那个事。 他正要往前对温春华说两句,就又听见牟姓中年人后面的那个递钱的年轻人道,“你可不要不识抬举,我们老板给你机会。” “小子,说话注意点。”王刚虽然和温春华处的不好,可好歹是自己人,受欺负了,自己脸上也无光。 “一群不知道好歹的东西。”年轻人对牟姓中年人道,“反正我们就是随便溜达的,也不一定要找他。” “年轻人,我可以给你免费算一个,算破例了。”不等年轻人回话,温春华便淡淡的道,“脑后有反骨,富贵有才华。” 旁边的哈哈大笑,温春华这种蔫吧人坏起人来,才叫狠。 哪怕听不懂全部的意思,但是“反骨”的意思,没有不知道的,甚至大部分人还能说出出处,毕竟诸葛亮和马谡的故事太出名了。 “你胡说什么!”年轻人气急,在自己老板面前说自己有反骨,哪怕自己老板不相信,可是也会在老板心里留下种子啊! 万一以后老板故意心存防备,自己还怎么做事? 什么叫杀人诛心? 这个算命的就是! 温春华笑着道,“那就当我胡说吧。” “这点伎俩要是能挑拨到咱们俩关系,那我就不是我了,”牟姓中年人安抚完年轻人,笑着对温春华道,“我最信任的就是他,你这手段不高明,同时也说明你看人也不准,所以,我现在倒是不想非要你看不可了。” 从始至终,他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温大师不准,你也不打听打听”围观的人群中,得过温春华指点的,终于发出了不满。 “对啊,对啊,温大师不愿意给你看,你就麻溜走人,不要在这里碍眼。”无非都是站温春华的。 “我命由我不由天,”牟姓中年人笑着道,“我要是信命,还不如老实呆家种地得了,出来折腾什么。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挺好奇的,你我互不相识,无仇无怨,你为什么直接拒绝? 别和我说你的三不算那一套。” 温春华觉得自己受了侮辱,不说话不是他的性格,他冷哼一声道,“你的生路在北方,跑这南方来送命,可歌可泣” “其实是四不算,”温春华笑着道,“还有一算我没说。” “直接了当,别卖关子,”牟姓中年人笑着道,“我倒是听听。” “命将尽者不可直说,恐他心谎,妇子悲伤,对我们实无益及损阴德。”令人想不到的是,说话的是温春华的老对头,那个在对面摆摊的张顺利出来说话了,自从温春华每天只算三卦后,他的生意终于有点起色了,他觉得和温春华做朋友比做敌人强,笑着道,“温半仙其实是好心。” “不需要你多心了,老子身体好不好,老子心里清楚的很。”牟姓中年人哈哈大笑。 张顺利摸着稀疏的山羊胡子笑着道,“说的是命数,非性命。月满则亏,水满则溢,飞鸟投各林,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就不能说人话?”牟姓身后的年轻人再次出声道。 张顺利转了一圈干巴巴的小老鼠眼睛,然后笑着道,“温半仙都算不了的,我虽然被大家称为张半仙,可又何德何能。” 等于当众宣布,以后在老西门,温半仙是第一,我张半仙是第二。 温半仙有温半仙的身价,请不起第一,请他这个第二,也是可以的! “你的意思是最后我是白忙活?”牟姓中年人看向温春华。 温春华没说话。 “你知道我是谁吗?”牟姓中年人再次发问。 温春华没动静,旁边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听中年人口气,好像挺有地位似得,依然没有几个人猜得出来。 不过在第二天,新闻上却刊登了牟大胆折戟老西门的故事,这一下,大家才得知牟姓中年人是谁。 不过,温春华没有迎来凌二和他说的所谓的事业上的春天,他成了大家嘲笑的对象。 牟大胆已经成功了,你都不相信他,你凭什么要我们信任你一个穷算命的? 他的主顾一时间只剩下他的那些老主顾介绍过来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是不看报纸的。 凌二对着温春华讪笑,他也记不得牟大胆是啥时候遭殃的了,所以,温春华的名声,只能在以后才能显出来。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要回老家上学了。 77、满足 自己没事出什么馊主意啊! 临走之前,他准备好生安慰一下温春华,但是他从对方的脸上并没有看到失意,反而是解脱。 “终于安生了。”温春华笑着道,“每天卖书有几十块钱的收入,这让我很知足。” 他始终觉得,给人看面相,哪怕是很赚钱,也纯属于坑蒙拐骗的类型,一度让他很难堪。 完全舍弃这方面的收入,说真话,他确实是有点舍不得。 现在这样刚刚好,日常做正规生意,偶尔给人看看相,一个月下来,他估计至少有两千多,顶的上许多人一年的工资了! 凌二笑着道,“真的不恼?” 温春华道,“有什么好恼的,我就觉得挺好,你要回去上学了,说实话,你一走,我还真挺想的。 我没什么好东西送你的,这个给你,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谢谢。”凌二接过来一个做工考究的黑色长盒子,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根钢笔,黑色的英雄牌。 再过二十年,谁还买英雄,估计纯属情怀了。 “来浦江了,光靠黄浦江也不行,得去看海,我带你去看海怎么样?感受下大海的胸怀。到时候写作为,也可以做题材的。”温春华笑着道,“刚好我家两孩子也想去,都可以一起。” “当我孩子呢?”凌二白了他一眼。 温春华笑着道,“没有,没有。你的字很好看,要是再配上优美的文字,就更好了。如果没有看过大海,将来怎么写出大海的气势呢。” 从年龄来看,凌二是个孩子,但是从真正的内心来说,温春华从来没有把他当做孩子。 凌二笑着道,“我心有寰宇,落笔皆平庸,文字是靠想象力来的,不是我看就能看出花来的。” 他喜欢走走看看,不过大多是吃吃吃喝喝,吃喝文化才是中国各地文化的精髓。 至于大多数的景点他都是不愿意去的,容易毁心中营造出来的梦幻情景。 很多景点会被文字和图片介绍的很好,如梦如幻,但是一实地去看,简直是毁所有,去了后,得了的是失望,不去,梦会一直在。 不如不去。 温春芳笑着道,“不妨碍的,大家都可以一起去。” 说完又转向王刚等人。 王刚等人确实有点心动,来浦江这么长时间,他们还没见过大海长什么样子呢。 凌二道,“浦江的就算了,全是烂泥巴,脏兮兮的,整个东海就没干净的海水。” 特别是浦江,长江自西向东,携泥沙而下,导致整个近海的海水都浑浊的很,什么碧海蓝天基本不存在。 甚至连片像样的沙滩都没有,基本都是烂泥巴滩涂,上面的芒草浩浩荡荡,成片生长。 不过却也同钱塘江、甬江一起造就了世界级的舟山渔场。 温春华皱着眉头道,“哎呀,也是。” 想了想道,“其实去滴水湖那边走走看看,也是不错的。” “不去,”凌二拒绝的很干脆,“要是嫂子做顿饭,请我喝个小酒,我倒是不介意。” “你不说,我也得请你。”周凯英买菜进门,接话道,“你温大哥一早上就跟我说了,我早上急着去上班,没时间去买,这不一下班,就买回来了。” 她家男人这一个月来,因为什么而改变,她不敢说全清楚,但是也知道个大概,无非是受到了这帮子扎在钱眼里的外地人的影响。 男人的改变,她是真心欢喜的,毕竟家里有钱进账啊,而且还不是小钱! “行,我在这里喝点老酒。”凌二笑着道。 当晚在温家吃好饭后,回到住处,屋里烟雾缭绕,一帮子老烟鬼在,不能指望有好空气。 他把门打开,蹲在门口,抱着茶杯笑着道,“我要走了,你们要在这里做生意继续做你们的。” “你放心吧,这里有我照顾着,不需要你。”应话的是潘宥诚,他是和凌二合伙做电子表生意的,凌二已经拿到了一款数显电子表的华东经销权,现在基本不需要出摊了,只要管好进货出货就好。 如果凌二回家,那么浦江的生意,只能依靠他一个人了。 凌二笑着道,“没事,不要有压力,能做多长时间就做多长时间。” 对于电子表生意,他本来就没多大的指望,能赚多少算多少,本来就不是长远生意。 王刚道,“你放心吧,过阶段天冷了,摊子不好摆,我们大概就回去了。” 到时候洗浴房的生意就该起来了,洗浴房虽然没有摆摊挣钱,但是舒服啊,没有那么多操心的事情。 邱绍亮道,“我是准备年底回去了。” 摆摊的生意是他兄弟俩的,挣钱了是哥俩分,与凌二没关系,与王刚也没关系。 至于洗浴房,赚钱不赚钱,倒是与他们俩关系不大,毕竟他们只是个小股东,那么点收益与摆摊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哥俩一点都不需要商量,王刚回去,他们俩也不会回去。 甚至,他们猜想潘宥诚和凌龙也是这个心思。 “随便你们吧,”凌二笑着道,“行了,就这么着,牛鬼蛇神遍地走,大家还是低调做人。” 出发这天晚上,金钟开车送他到火车站,同送行的还有王刚等人,辛亏不差超载,不然一抓一个抓。 加上他,一张破捷达,居然塞了七个人! 光是副驾驶位就坐了两个! 凌二下车的时候,骨头都被挤散了。 懒得跟他们多废话,提着崭新的编织袋,直接汇入了进站的人流。 回过头,温春华等人还在原地站着朝他挥手,他笑着挥手回应了一下。 睡一路,抱怨一路,黄包三轮车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哟,胖了。”这是大姐见到他的第一句话。 “真的吗?”凌二问。 “也长个了。”大姐接着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凌二把手里的包丢给大姐,不管天冷天热,直接浑身脱的只剩下一条内裤,用井水从头上下淋了一遍。 又打了肥皂,只能身上没有那股酸臭味才作罢。 ps:推荐一梦黄粱的《不合格的大魔王》 。 78、小人物 老五在他屋里哭,大姐正在训斥她。 他的包被拉开了,里面的钱,衣服、还有从浦江带回来的零食散落一地,薯片和大白兔的袋子已经被拆开了。 “下次还敢不敢乱翻东西了?”大姐虎视眈眈的质问,好像老五要是敢说个不字,她就敢揍人似得。 “行了,吓唬他干嘛。”凌二不自觉的叹口气,长大了果真不是那么好玩了,大姐多了心思,让他不是那么好受。 他很想跟大姐说,我的就是你的,但是,其实说了也是白说。 农村有句老话,父母在,兄弟姐弟是一家,父母不在,兄弟姐妹是亲戚。 大姐很相信这个,虽然她自己不是实践者,她是老大,她愿意牺牲自己承担更多的责任,如果弟弟妹妹将来想独立,她不会干涉。 现在大家分的清楚一点,不然将来亲戚都没得做。 “现在不管,以后要上房揭瓦的。”大姐还是不打算放过老五。 老五还是继续在那哭,凌二把地上的零食捡起来装进袋子里后塞到她手里,摸摸她脑袋安慰道,“行了,去玩你的吧,带你二哥,二姐吃。” 小丫头用衣袖擦脸,大姐正要阻止,一串色泽鲜艳的大鼻涕已经新鲜出炉,黏在衣袖上。 “跟你说多少遍了,用手绢,不要用袖子。”大姐也没功夫给她换衣服,找个毛巾,随意给擦了下,然后把毛巾在脸盆里随意搓洗了一下。 凌二打个激灵,辨认了下毛巾,保证以后不会误用。 屋里的千把块钱,他自己留了几百,剩下全塞给了大姐。 “我还有不少呢,要那么多干嘛。”她拒绝的很干脆。 “一家子的嘴都缝起来?该花钱花钱,别省钱。”凌二强行塞给她后,又对着地上的一大袋的卫生巾犯难,该怎么跟大姐和老四解说呢? 这姊妹俩还天天用着卫生纸呢。 挠了半天头,也没想好怎么说,干脆全扔进了厕所装卫生的旧车篮子里,谁爱用用不,他不管了。 他刚泡上茶,潘宥诚的老婆吴燕青便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进门了,大姐从老五的手里抓了一大把的糖,不管她哭不哭,给俩孩子一人塞了一点。 吴燕青道了声谢后,然后问凌二道,“小二什么时候到家的?” 凌二笑着道,“刚到家,潘哥好着呢,还长胖了,你放心吧。估计要到年底了,现在生意好,回来了有点可惜。” 现在通信不方便,男人在外打工,女人做留守妇女,三五个月或者是半年联系不上都是正常,万一有一方不识字,一年联系不上也有可能。 有些时候,男人离家时间太长,那些可怜的妇女就要牵着孩子到处找那些同样有外出男人的家庭去挨家敲门打听。 当然,潘家算好的,起码隔三差五的潘宥诚会打电话到隔壁的小卖部,不至于断了消息。 “能在外面挣钱,跑回来干嘛,家里又不是非离了他不能过。”吴燕青笑着道,“家里俩拖累呢,没钱连学都上不了。” 家里俩孩子,其中一个是超生,还给了罚款,三口人的地,没多少收成,要不然潘宥诚也不能想着法子到处找事情做。 凌二对老四道,“把我包里的带盒子的手表拿过来。” 老四出于好奇心,一直在不停的翻拾哥哥的包,里面有各种钢表,电子表,还有书、零食,此刻听见哥哥的声音,便举着一个红色的盒子道,“是不是这个。” 见哥哥点头后,她腾腾的跑过去。 “给嫂子。”凌二没有接过来,而是让她直接递给吴燕青,“这是潘哥让我带回来给你的,说方便看时间。” “哟,这糟蹋钱呢,一点也不知道紧着花。”吴燕青嘴上是这么说,其实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她了,哪个女人不爱俏呢? 红色的表带,圆形的钢表盘,真的很好看。 她光在身上比划,而不知道怎么系,最后还是老四帮的忙。 晚上,大姐做了满满的一大桌子菜,同时把吴燕青喊过来了。 “吴叔呢?”凌二好奇的问,他们去浦江后,陪在这里的是吴燕青的老子吴进宝。 他下午就忘了问,现在才想起来。 吴燕青叹口气道,“在家闹脾气呢。” “怎么了?”大姐显然也不知情。 吴燕青道,“回来一个反动派,他说要回去报仇,没人答应,我让我大哥、二哥来,把他摁在这里了,你说快六十岁的人了,哪里还这么冲动呢。” 吴燕青说的不明不白,在场的人除了凌二,其它人都没听懂。 “大哥、二哥他们都在呢?你也是早不说,吃饭点,留他们在家干嘛啊,瞎客气。”大姐赶忙把手里的饭碗丢下,往潘家去。 吴进宝进门的时候,脸上的怒气还是在的,不过看到凌家人后,转为了叹气。 凌二给他倒一杯,他就喝一杯,喝到有一斤差不多,吴家老大吴燕生开始拦着不让他喝。 “什么都想管着老子是吧?”吴进宝恼了,打着浓重的酒嗝道,“你爷就是让这王八蛋吊在村口的大椿树上折磨没的,你们自己怂,就一边去,别拦着老子。” 吴燕生道,“咱们也不能让县里领导难堪是不?人家回来,上个坟就走了。” “就因为他要走了,老子才要让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然以后哪里找他呢?”吴进宝夺过酒瓶子,闷一口酒后,一个六十岁老头子,眼泪水吧嗒吧嗒下来了,“后来把那肠子从当中破开了,你爷叫唤的跟猪似得。” 所有人都被吓得不轻。 吴燕生道,“现在是新社会,不时兴斗恨,一命还一命的,你是我老子,我能看你犯法吗?” “那你爷的命谁来偿?”吴进宝的眼泪水始终止不住。 “叔,我陪你走一个。”一直没喝酒的凌二,忍不住端起来了杯子,一口闷下。 大历史和时代变迁下,小人物是很难着一点痕迹,发一丝声音的,他们的命运很容易被遗忘。 ps:推荐一本书《我真的长生不老》 79、游戏厅 吴进宝一说话便是自四五十年前起,在凌家一边骂,一边喝酒,消耗了有两个多小时,眼看已经十点多了,吴燕青让俩哥哥把她老子强行给拖回到了自己家。 吴燕青嘴里的“反动派”回来的越来越多了,有在革命洒过热血的,有在抗战中立过功劳的,有内战中刮过地皮喝过民血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同样,他们也是历史裹挟着的小人物。 凌二班里有个同学,因为反动派的爷爷回来,还特意请了假,据说每个亲戚都得了根小金条或者金戒指。 这种事情与凌家无关,他家除了他老子有个案底,剩下祖宗八代都是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 大黄不知道从哪里抓了只老鼠,叼在嘴里,正向老五献殷勤,而老五也眼睛发亮,手已经伸向老鼠的尾巴。 凌二眼尖脚快,踹上了屁颠屁颠的大黄。 大黄疼的呱唧一声,张开嘴,老鼠趁着这空挡,窜到了地面,死里逃生,头也不回的一股脑钻进了门口的苦草丛里,然后消失不见。 “奶奶个熊,你又不吃,一天到晚真闲得没事了,就去给老子抓两只兔子。” 有本事抓老鼠,居然没本事抓兔子? 那地里不全是吗? 河对岸的庄稼地里种了不少大豆,很多刚出芽就被一窝一窝的灰色野兔子给祸害了。 抓回来,家里改善伙食,你不是也能跟着捡两根骨头吗? 对于这样一只没有追求的狗,凌二气不打一处来,刚抬起脚,大黄已经闪出了老远。 “你怎么不写作业了?”凌二把老五摁在小板凳上,小丫头已经上了幼儿园,这都有一个月了,每天早上起床还是照样哭哭啼啼,要是不使用暴力手段,她是无论如何不肯起床的。 她手里握着铅笔,在本子上,无论如何都写不好数字“7”,特别是到横折的时候,灌注了全身的力气,也拐不好那个弯,纸都扎破了。 抬起头,看到哥哥皱起的眉头,不知道是被吓着了,还是委屈了,哗啦一下哭了。 “哭啥啊?”凌二一脸懵。 “你没事惹她干嘛,会写就会写,不会写就拉倒,才多大啊。”大姐一下子从厨房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勺子。 “我没怎么着她呢。”凌二解释。 “没怎么她,她能哭?”大姐用围裙的下摆给老五擦了擦脸,然后道,“别哭了,你这脸都皴完了,还哭更严重。” 秋冬季节,天气干燥,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脸和手都容易皲裂。 老五不喜欢油乎乎的雪花膏,大姐每次都要强行给擦上一点。 “你自己妹子是什么德行,你还用问我?”凌二不明白,为什么老五越来越爱哭了。 看着大姐那要吃人的眼神,他感觉这是严重的双重标准,这都忘记自己是怎么揍老五的了? 他这还没怎么的呢,就声讨他了! 王刚是在十月底回来的,柿子树上的柿子都熟透了。 浴室重新开张。 老三越来越沉默了,大姐很是担心。 凌二倒是不以为意,这小子两辈子就是这个性格,沉默寡言,但是韧性足。 凌二替他报了一个英语辅导班,一个书法班,趁着高一课程不重,多学点东西是没做的,老三也没反对。 至于老四,就不是那么配合了,她只对音乐感兴趣,给她报一个舞蹈班,跟一帮子十一二岁的小朋友在一起,她老大不乐意! 凌二哪里管她那么多,不去也得去,否则就别想要零花钱了,家里管吃管喝,要钱做什么? “你霸权主义!”这是某个下午,老四对凌老二发出的怒吼。 “别说些没用的。”凌二哪里能管她高兴不高兴,只是笑着道,“想跳脚,等你翅膀硬了再说。” 他打着“为她好”的旗帜,可能确实有点不照顾她的情绪,不尊重她的想法。 但是,他的想法和实践肯定是靠谱的,顺着他给她定的走,基本不会出大错。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在所在的年级,他的成绩始终是前几,偶尔不去上课,老师倒是不至于向开始那么较真了。 他欣喜不已。 慢慢的,一周里,他总要逃上几节课,甚至开始试探性的连续超过两天不去上课,他要知道老师的底线在哪里! 不过很可惜,超过两天,老师直接找到了他家里。 大姐对他逃课去游戏厅,表示很失望,表示一定会严加管教沉迷于电子游戏的凌二。 凌二自然不是沉迷于这些土的老掉牙的电子游戏,他只是来找找闲的发慌,来游戏厅找找情怀而已。 大部分游戏机都是桂林计算机厂出来的,集成块是日韩进口的。 他在里面玩一款《麻雀狂时代》,赢一把里面的美女脱一件,输一次穿一件。 自己是谁? 雀王之王! 怎么可能输! 游戏厅里的玩家,大多数是十四五岁,一半是初中生,一半是小学生,他们早就奉凌二为神,一块币打通关,没有凌二通不过的游戏。 此刻,他们都聚在凌二的身边。 只剩下最后一件衣服了,孩子们盯着屏幕,凌二能感觉到吞咽口水的声音。 胡牌! 他更得意了。 正准备回过头向旁边的孩子炫耀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两双愤怒的眼睛,一个是他大姐,一个是他的班主任。 他的一世英名! 他想辩解,可是屏幕上那不堪入目的画面,还有娇滴滴的声音,围观的学生,人证物证俱在,怎么说都没有用的。 很快,他看到班里的同情或者鄙视的眼神,他就知道这事已经传到了班里。 毕竟游戏室里那么多人,不管走到哪里,他都是那么的耀眼,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放学后,陈诗雨喊住他,送给他一个纸条子,上面居然写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哭笑不得。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渣男最容易取得谅解。 和他同行的高小飞也拍着他的肩膀认真的道,“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 “滚犊子。”凌二越发生气。 80、努力 他承受了在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虚名。 他居然有了绰号! 土一点,浪子凌二,花萝卜,文艺一点,中国版卡萨诺瓦,他都能认! 可是,这帮孩子的知识水平限制了他们的想象能力,叫他小流氓! 多难听啊! 他很是不爽。 不过,他倒是真无所谓,等信息时代来临,大家见识了波涛汹涌,他这点破事只能叫小儿科。 只是,不好面对现在斜着眼睛看着他的大姐。 “凌老大,有好没好了,我是你亲弟!这什么眼神?”凌二有点架不住自己亲大姐这鄙视和嘲弄的眼神。 “我觉得丢人!”凌一没好气的道,“我们家的脸都要让你丢光了,你就不能给他们做个榜样?” “姐啊,你可别没事找事了,我玩个游戏怎么了?”凌二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那都见光了,恶心不恶心!”大姐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用手胡乱比划道,“你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呢!” “你那是老顽固,能不能有点开放意识,这不是五六十年代了,还搞封闭,你得用欣赏艺术的角度去看。”为了表示自己对艺术坚定的决心,他把从浦江带回来的杂志里照片给工整的裁剪了下来,有费雯丽、玛丽莲梦露、葛丽泰·嘉宝、赫本。 当然,还有他最爱的莫妮卡贝鲁奇,就是因为杂志上面有她,他才肯费力气带回来的。 剪下来后,他用胶布光明正大的贴在自己床头不算,把老三的屋里也给贴了一张,老三没说话,但是嘴巴高兴地咧的老大。 “胡闹。”大姐哭笑不得。 “瞧瞧,我们男人的审美都是一样的。”凌二指着老三,老三吓得一下子抿上了嘴巴,战火还是不要烧到自己这么的好。 “你不要把老三也带坏了。”大姐更没好气了,“你们小小年纪都不学好。” 凌二她是管不了,但是老三还在正途上,她得抓下老三的思想工作。 借着打扫卫生的功夫,她开始不经意的翻阅老三在读的课外书,那本《茶花女》的不正经的扉页引起了她的注意,刚翻了两页,她就吓得魂不附体。 “你这死孩子,也没往好路上走啊。”茫然间,她急的要哭。 “这我从学校图书馆借出来的。”老三浑身是嘴也解释不了,因为这本书的每个字都散发着浓烈的肉欲,怕大姐不信,她亮出来图书馆的印章道,“你看看,这是图书馆的戳。” 凌二大笑。 看着姐弟俩在那闹了半天之后,他才指着扉页上的几个字对大姐道,“瞧瞧,经典必读,这四个字认识吧,这是国家认可的文学的艺术,你不懂,就别瞎闹,好不好。” “欺侮我没读过书是吧?”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水居然一下子下来了。 “别啊,谁欺侮你了。”凌二慌了,赶忙找毛巾给她找眼泪,这有点突然了,他都没想到的,认怂道,“你说的都是对的,行不行,我认错。” 然后又踢了一脚老三道,“以后不错看这种书了,小小年纪,不学好。” 老三挠挠头,暗暗叹了口气,简直是无妄之灾。 “说的是你。”大姐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气呼呼的看了眼凌二后,躲自己屋里去了。 半夜里,凌二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眼睛一睁开,也想起夜。 刚拉开门,便听见大姐喊,“三更半夜洗什么衣服,明天我给你洗。” “我自己洗。”老三回话。 “黑灯瞎火的,也不开灯。”凌二拉开院子里的灯,老三正在井边奋力搓自己的内裤,看到哥哥过来,干脆低着头,也不说话。 凌二嘿嘿笑两声,瞬间就懂了,青春期这点事,谁没有呢? 从厕所跑回来后,往自己被窝一钻,自然不管这种破事。 老四的专用雪花膏,凌二从浦江带回来的,突然少了一大块,本来偏平光溜的膏体,被硬生生的挖了一个坑,一看就是指甲弄得。 她第一排除的是大姐,人家不稀罕,自己也有呢。 第二个排除的是老五,如果是小丫头弄得,压根一点都不会给她留,而且肯定弄得到处都是。 本着不冤枉一个好人的态度,趁着早饭的功夫,她挨个往家里人身上嗅,二哥身上香气四溢。 这股香气,她太熟悉了。 “你偷我的雪花膏。”她怒目而视。 “我借用一下,怎么能算偷呢?”老三支支吾吾,他现在也极爱打扮的,衬衫必须整洁,不管穿什么鞋子,也必须干净。 “一点破事,嗷嗷个没完,不上学,看看几点了。”凌二朝她们俩晃了晃手表。 老五端着自己专用的小铁碗,吃到一半就放下了,里面还有不少的稀饭,凌二呵斥她吃完,眼看她的眼泪要夺眶而出,赶忙补救道,“不吃就算了,书包呢,上学了。” 现在每天早上,都是他送老五去幼儿园,其实也不顺路,无非是想替大姐减轻点负担。 城里的幼儿园就那么两三家,最近的一所,距离家里也有三里地。 他把自行车推出来,自行车后座上固定着一个竹制的幼儿座,老五坐在上面,手里拿着一个小面包,早上不肯吃稀饭,就是为了等这个。 到了幼儿园门口,先把车子支好,然后抱她下来,嘱咐道,“好好听老师话,等你大姐来接你。要不要跟我拜拜啊?” “不拜拜。”老五哪里有功夫搭理她,一路颠簸,手里的小面包还没下去几口,再不抓紧吃完,进到里面就要跟大家共享了。 凌二看着她进到学校里面后,才准备走人,在转过身的一瞬间,他感觉哪里不对! 他的自行车呢? 他很确定自己是骑自行车来的,也非常肯定自己的自行车是停在门口的! 年纪轻轻的,还没到老年痴呆的地步! 这才几分钟? “这小偷也太敬业了吧!大早上的。”他咬牙切齿的在周边转了一圈,他的自行车确实是丢了。 小偷都这么拼了,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ps:不能本章说了,感觉在单机,大家留言到v博吧码字工花花帽 。 81、可爱 运气不好的时候不要动怒。 一张破自行车而已,他没打算再去找或者去报警,因为是不大可能找得到的。 沿着幼儿园主干道,拐了两个弯,沿着破旧不堪的小巷子往浴室去。 巷子里的狗不时的朝他吠两下,他手里提着一砖头,要是情势不对,肯定扔过去没商量,有些暴发户有钱后开始显摆身家,养的是狼狗一类的烈性犬,一顿一盆猪肺或者猪心,比人吃的还好。 大狼狗龇牙咧嘴,很有威势,跳起来肯定比凌二高,凌二觉得干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敢从大狼狗身前经过,慢慢的掉转身,从另一条路走了。 “奶奶个熊,早晚给你药死。”他又发觉出偷狗贼的可爱来,暗自替他们加油,大狼狗肉多,不送狗肉馆子有点可惜了。 像他家大黄这号的,吃的不干不净,癞皮狗,骨头大,没肉,还是留着看家吧。 浴室的生意,明显没有去年好了,聪明人太多了,看你赚钱,人家也没有理由不跟风做,短短的一年时间,旁边至少又新开了两家浴室。 凌二往大厅探头,王刚不在,他就去了浴室后面的小房子。 “你没去上课?”王刚坐在屋里,一手捏着油条,一手端着稀饭碗,对于凌二逃课,他早就是见怪不怪了。 “没,”凌二捏了根油条,跟着一边吃一边道,“大早上的,自行车让人给偷了,你说背不背?” “现在我晚上都不敢睡死,”王刚笑着道,“昨个晚上我没关窗户,一个王八犊子还想用铁丝勾我放桌上的哔哔机呢,不过他们笨,给弄地上了,我听见声响,赶忙开灯,等追出去,人早就跑了。” 他和邱家兄弟、凌龙、潘宥诚等人一手一个bb机,只有凌二是意外,完全不稀罕这玩意,甚至揣口袋都嫌弃丢人。 他理解不了凌二的逻辑,却不妨碍他自己显摆,在他们这个小城市,每当bb机嘟嘟响的时候,还是有超高回头率的。 因为在老家接收不到凌二所谓的模拟信号,要不然他早就买大哥大了。 凌二油条吃完,一边在水龙头底下洗手一边道,“你等会帮我买个自行车,再装个座椅。” 他希望大姐不要太唠叨的好,毕竟一辆自行车不便宜呢,说丢了就丢了,换谁都肉痛。 “行。”王刚答应的干脆,接着问,“老叔到现在还没消息?” 他装作不经意的问起凌代坤的消息来。 “说是在浦江,谁知道呢?”凌二倒是一点不担心,笑着道,“他呀,过得好最好。要是过得不好,我怕我梦里都要笑出声。” “哈哈..”王刚跟着大笑,凌家这一家子,他实在说不好,“前几天我回家,我碰到你舅陶成华,他还打听呢。” “哦,那我大舅。”他大舅是陶成华、二舅陶成功,老娘在的时候,两家也都没怎么联系过,仅限于听过名字,见面都不一定认识。 对于陶家,他唯一念着的情分是他姥爷帮他交过中考的费用。 剩下的,他都不欠。 王刚笑着道,“他跟我打听你老子,我就说出去打工了,至于你们,他也问了一嘴,好像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我就说雇着你给我打工的。” 这是一早就说好的托词。 凌二道,“谁管那些事,他估计都不知道我长啥样,行了,你也别吞吞吐吐了,我知道是什么情况。” 不久,他要多个妹妹了,再然后又多个弟弟。 老五比那俩小崽子大不了几岁,在老五毕业辛辛苦苦投简历、找工作的时候,那俩犊子已经开上了跑车,过的是富二代的生活。 只能说同妈不同命。 王刚讪笑不说话。 凌二接着道,“你跟他们说,至此互不往来。” 他不会对任何人有愤怒,但是也不会轻易宽恕人。 他早就说过的。 王刚去把自行车买回来了,他在院子里试骑了一圈,没下车,挥挥手,自己骑出了院子。 顺着路口一直走,他不知道往哪里去。 秋风瑟瑟,屁股坐在座垫,一只脚能直接撑在地面上,他又长个了,他应该高兴地,可是没有高兴地起来。 揉揉酸涩的眼睛,干脆从自行车下来,坐在河边,望着缓缓的淠河水,一发呆就是整个下午。 他连中午饭都没有吃。 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小伙子背着一个编织袋沿着南边的河坡走过来,身量不大,敦实。 他看着凌二,凌二也看着他。 “小老弟,往汽车北站怎么去?”他向凌二打听路。 “你从哪里来啊。”凌二笑了,再三确认后,这确实是他年轻会的姐夫付宝路。 他感叹世界未免太小了点,居然能在这里遇到。 笑着,笑着,他皱起了眉头。 此刻的大姐夫,黝黑黝黑的一张脸上那两个疖子鼓的很大,长在两边,还非常对称,嘴巴边蓄着一点稀薄的胡子,更使得他老气,只有一对黑眼珠子,才能显示出一点机灵来。 单从外表来看,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结实。 这副模样,他大姐现在不一定看得上吧? 他大姐虽然是没怎么读过书的乡下的姑娘,可是审美观还是有的。 “没事,没事,我自己找。”付宝路以为凌二在犯难,不在意的摆摆手,要继续往前面走。 “等下,我知道路,我闲着也没事,我骑车送你吧。”凌二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屑,笑着道,“有好几里地呢,走路累死了。” “哎呀,不麻烦你,”付宝路道,“走走路挺好的。” 面对凌二这样一个陌生人突如其来的热情,他有点慌张。 天下哪里有这么好事? “我也要顺路回家的。”凌二打量下他道,“你是在工地上做活啊?” “没有,”付宝路道,“我在给人家砍麻呢,沤完了,这就回家了。” “哦。”凌二心想难怪有股馊味。 本地有许多种黄麻的,杆子可以用来铺房顶,表皮在水里沤软然后晾晒,可用来做绳子。 “那我送你吧。”凌二不敢把他领回家,就他大姐夫这样的,还没长开呢,他大姐要是能看得上,才叫有鬼呢。 ps:大家给个票哈,.证明我不是在玩单机.. 82、大姐夫 “我自己走可以的,不要麻烦你的。”付宝路还是推辞,继续埋脚往前走。 凌二推着自行车追上去道,“你还得怕我把你卖了?我也是平安公社的,我大姑嫁到高老庄的,我在高老庄见过你。 你看看你对我有没有印象?” 他大姐当初嫁到高老庄就是他大姑做的媒。 “你大姑谁啊?”付宝路回过头,他仔细的看着凌二,好像确实是不认识。 “凌代燕。”凌二笑着道,“我大姑爷是付家罗,付宝伦是我大老表。” “一家子啊。”付宝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们村叫高老庄不是因为姓高的多,最多的还是姓付的,付家罗就是他未出五服的大伯,而付宝伦是堂哥,他解释道,“我没认出来。” “我爸是凌代坤。”凌二笑着道。 “你要回家吗?”付宝路问。 “我在市里读书,就住在这里。”凌二见他没有被他老子的名头吓跑,倒是也没有诧异,毕竟他这个姐夫心思单纯。他笑着问,“这还没到年底呢,你就回家了?” 付宝路道,“外面没活做了,我就回家。” “哦,”凌二想了想道,“公社的王刚在这里开了个浴室,这阶段在招人,主要是打扫卫生,你要是愿意做的话,你可以去跟他谈谈。” 他倒是说的是实情。 邱家兄弟、凌龙等人在浦江未归,现在浴室里除了王刚,也就俩搓背的和一个烧锅炉的老师傅,王刚自己身兼收银员、招待员、卫生工等多职。 “邮电局那个,我知道。”付宝路犹豫道,“我跟他不熟。” “我跟他熟不就行了嘛。”凌二拍拍车后座,笑着道,“上来吧,我送你过去,成不成先去看看行不行?” 他原本不想改变这大姐夫的现状的,但是一想到大姐夫这乱糟糟的现状,他就忍不住揪心。 他大姐夫的老娘,也就是付家老太太,先后改嫁过三次。 第一个男人被水卷跑后就没露过头。 老太太带着和第一个男人留下的一个儿子和一个闺女改嫁给第二个男人。 第二个男人因为破伤风没留意,不知道怎么发展成重病,后来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一命呜呼。 此时老太太已经有二个儿子,两个闺女。 来高老庄的时候只带着一个未结婚的小儿子到了付家。 老太太跟着第三个丈夫,也就是付家老头子又接着生了一儿一女,男孩子自然是付宝路,小女儿是付宝路的妹妹。 付家老头子把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养大不算,还帮着成了亲,儿子媳妇坐月子去帮着买红糖,因为没买到,不知道哪里受了气,当晚自个把自个吊房梁上了。 自此,老太太年龄一大把了,当不了家,管不住事,付宝路和妹妹也就跟着同母异父的哥哥嫂嫂生活了。 他从来没有上过一天学,大文盲一个,好像不知道哥哥嫂嫂刻薄似得,闷头给做苦力,外出打工挣了钱,自己有心留下来,也经不住算计,压根留不住。 凌二记得,他大姐和姐夫结婚后,也就自然而然分家了,除了一个犁铧子,啥也没有,后来三间在雨水中冲垮的土房子,也是自己想办法起的。 结婚后,老大家的依然想着法子算计,幸亏他大姐不是善茬子,寸步不让,总要变着法子和老大家的吵架。 他和老三那会一前一后大学毕业,工作几年后赚了点小钱,膨胀的不行,总觉得大姐嫁给大姐夫有点吃亏,毕竟要啥没啥,人又木讷,不会说话,木头桩子一根。 他大姐虽然算不上多漂亮,但是随便怎么找找也比他这大姐夫强。 但是他大姐是认定了,他也没辙。 后来,他才发现,他大姐选择大姐夫是对的,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凌家这种扯不断理还乱的破事? 他老子隔三差五的回来祸害人,他和老三能狠下心不沾边,想要钱,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但是他大姐心软,总要给拿钱。 老五上初中、高中后,吃喝拉撒全是大姐一个人管,大姐自己还有俩孩子呢。 他和老三倒是偶尔补贴一点,可基本不问事。 他后来离婚,身家去了一半,碰上金融危机,公司经营不善,弄了一屁股债,光是每个月的利息就能把他压的喘不过来气。 祸不单行,又出了车祸。 大姐夫和大姐夫也是轮流照顾他。 大姐夫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偶尔只能听大姐夫在他床边说上两句丧气话,比如工地又拖欠了工资,老板又跑路。 所以,人情上辈子就欠上了。 他欠的他这辈子补。 但是这辈子,两夫妻能不能走到一起,他不强求。 他笑着看着在那发愣的付宝路,等着他回话。 “嗯,”付宝路道,“我来骑着带你。” “行。”凌二接过他装着棉被的编织袋,让他先骑行一段后,小跑追上两步便踮上了后座,“前面拐弯。” 王刚在扒在前台,招呼客人,看到凌二带着一个人进来,还诧异的了一番,待仔细一看,发现居然还有点眼熟。 “付宝银是我家老大。”付宝路还有点小小的自豪,他家大哥是附近十里八乡有名的赤脚医生,是读过卫生学校的。 “哦。”王刚恍然大悟,“经常在一起喝酒呢。” 凌二笑着道,“你不是说缺个打扫卫生的吗?我让宝路哥过来给你帮忙。” “那就好的很,我这还有地方住。”王刚不明白凌二为什么待对方这么好,在公社里,大家都不带正眼瞧付宝路这种人的。 不管是当面还是私下,就直接喊他绰号“二傻子”,简直一点尊敬的意思都没有。 王刚把搓背的中年人喊过来帮着看收银台,带着付宝路去了后院,空房子多的是,随便他选。 付宝路踌躇不定,凌二直接帮他选了一间最干净的屋子,里面有张大床,桌椅板凳也齐全。夺了他手里的编织袋放下后道,“尽管在这住着,吃喝跟刚哥后面,你要是不好意思,让刚哥出钱,你出力,买菜做饭。” 83、安排 烧饭做菜,他大姐夫是把好手。 “这样行,省我多少事。”王刚倒是乐意,现在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挺没有意思,“还能一起喝点小酒。” 付宝路只是咧着嘴笑,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凌二却是了解他,知道这是应了。 肚子咕噜响,他是饿了,看到桌子上有剩菜剩饭,也不管冷热,饭碗里泡了点开水,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不经意间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付宝路在那耸动着喉咙,吞咽着口水。 “你也吃点。”凌二亲自帮着盛了饭,夹了菜,以他这大姐夫的脸皮,他不帮着弄,绝对是不好意思吃的。 付宝路端过来碗,筷子不停的往嘴里送,三两下就结束了,凌二才吃到一半。 “接着吃,我这剩饭多着呢。”这一次是王刚给他添饭。 付宝路再次不好意思的接过饭碗,为了不使长的过分的衣袖掉进饭碗里,他又特意把脏兮兮的袖子撸的老高。吃完后,还没来得及放下碗,就被凌二接了过去,又是满满一碗。 一连吃了三大满碗米饭。 “你有干净衣服没有?”凌二指着院子里的井口道,“你洗个澡,睡一觉,晚点让刚哥给你讲讲工作的事情。” “我衣服和被子都有。”付宝路道。 “那就洗个澡。”凌二说完然后跟着王刚去了浴室的大厅。 王刚坐在沙发上,弹个烟灰道,“这二傻子给人卖了还得给人数钱。” “你聪明?”凌二反问。 “我也没他那么傻啊。”王刚早就被凌二挤兑习惯了,要是随意生气,早就被气死了,他把泡好的茶推到凌二跟前,笑着道,“你对谁也没这么上过心啊?” 就是他堂哥凌龙也就那样。 凌二叹口气道,“看他不容易,想拉扯一把,你照应着点,他不傻,只是实心眼子,不会说话,你以后别没事就欺侮人。”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到时候王刚不发工资,付宝路也不好意思找要。 所以王刚这边,他得叮嘱好。 “可怜人多着呢。”也没见你凌二发慈悲啊?王刚笑着道,“放心吧,我跟他家老大熟,为了面子好看,也不能太磕碜他。” “你到底看谁面子?”凌二不高兴了。 “当然是你面子。”王刚毫不犹豫地道。 “那不就得了。”凌二站起身道,“行了,我得回家了。” 老五已经被大姐接回家,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一手拿着小面包,一手拿着牛奶,两只脚晃来晃去,不时的踢一踢面前爬着的大黄。 大黄眼巴巴的看着她手里的小面包,寄希望于她别吃的太多,好歹给它留一点。 老五确实是感受到了大黄的渴望,弯着身子要把手里的小面包往大黄嘴里送,她的胳膊短了,够不着,大黄高兴地站起来,张大嘴巴要往前凑。 却不想,飞来横祸,自己被一只脚踹到了脚边。 “奶奶个熊,要不要脸。”凌二对这货真是无语。他爱狗,但是更爱科学。 他绝对不能接受狗的唾液接触到人的口腔,甚至无法接受为了表示亲昵,让猫和狗在床上嬉戏追逐。 “汪汪!”大黄还是有骨气的,不叫唤两声,凌老二总以为它好欺负。 “胆子大了?”凌二顺手就抄起来放在了拐角的竹竿。 大黄赶忙一溜烟跑了。 一阵风刮过来,风窝子里是树叶、粉尘、塑料呆在里面打转。 凌二护着老五的眼睛,把她抱进了屋里。 大姐手放在煤气灶的开关上,开了关,关了开,翻来覆去的,最后叹口气道,“没气了。” 凌二把罐子提起来,晃了晃,又打开灶头开关,火苗窜了下后,又灭了。 “我去换气。”凌二拔掉罐子上的管子,把空罐子绑在了自行车后座上。 “这不是你原来的车。”大姐终究发现了异常。 “丢了,重新买的。”凌二硬着头皮实话实说,“你知道的,现在小偷有很多,我都没注意,那就没了。” “我哪里能管你那么多,你自己钱大风刮来的。”大姐先把老五送到了吴燕青家以后,跟着凌二一起去煤气站加气。 来回七八里地,都是推着自行车走的。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老三和老四已经在吴燕青家吃好饭,正扒在各自的屋里写作业,老五是最自在的,骑在大黄的身上喊着“驾驾” 大黄看到凌二那一刻是绝望的。 想跑? 上面还坐着一个活祖宗呢! 闭着眼睛,做好了挨踹的准备。 不过,很意外,身上的负重减了以后,也没人找它麻烦。 甚至凌二吃饭的时候,还往它碗里加了两块骨头! 苍天大地啊,这是哪路神仙开眼了,居然让它有这么好的待遇! 元旦过后,1990年的第一场雪飘然而至,比往年来的要早一点,也更加的冷一点。 老三因为要上晚自习,从学校到家里来回不方便,干脆住校了,他自己倒是无所谓,省了大哥大姐的聒噪,好的很。 在家里,稍不如意,迎来的就是这对姐弟的混合双打。 至于老四,她只有羡慕的份,初中就在旁边,哪怕是熬到初三,都不一定有住校的机会。 老五每天早上都要哭闹一番,不是不想起来上学,而是不想穿那么多衣服,在还没下雪之前,就被大姐团成了一个肉粽子,下雪之后,又被裹了一层。 “本来就没腿,给穿那么多干嘛。”凌二笑着道,“走路都不好走了。 大姐把手插进老五小小的衣袖里,好不容易找到小胳膊,这才有功夫回道,“你懂什么,这天多冷,冻伤了不是开玩笑的。 你去学校吧,我来送她。” 冰天雪地,路滑,让凌二骑自行车去送,她一丁点儿都不放心,她宁愿自己抱着几里地,这样安心。 “你还能不放心我?”凌二好心替她减轻负担。 “你一天到晚毛手毛脚的。”大姐自然不放心他,前阶段老五的手才被枸杞刺给划拉过,长长的一道一口子。 ps:求票哈! 85、挫败感 路边有不少人家种了枸杞树用来做菜园子的护栏,防止牲口进去祸害,他骑着自行车带着老五天天走都没事,哪里能想起来,老五会突然心血来潮,扎开手往枸杞刺上抓。 当时,他只听见老五哇啦一声哭,等回过头,看到她的手上是血,吓也吓个半死,幼儿园去不成了,掉头去了医院。 因为只是一道血痕,没伤到肌里,连包扎都不用,医生只给擦了点酒精。 老五哭了半天,大姐骂了他一整天,甚至现在还有事没事提这茬。 他是真心的无奈。 这种小崽子是真心不好伺候! 大姐每日接送老五都是走路,凌二看不过眼,嘀咕道,“你不会做公交车啊?” “我长的手长的脚,花那钱干嘛。”大姐自然知道公交的好处,“早上走路出汗了还暖和呢。” “一张公交票才几个钱,至于这么省吗?”凌二替她算计道,“你这么一来一回一个多小时,你想过没有,你这时间不是钱啊?” “我又没拿工资,每天就是洗衣服做饭,时间足足的,值当什么钱?”大姐对他的这种说法不以为然。 凌二想给大姐找点事情做,不然长期下去,真成他们几个人的老妈子了,不过,真的让她去工作,家里的这一摊子,谁来管? 完全不现实啊。 付宝路的内裤是一条掉色的红毛巾和一条白毛巾缝起来的,一咎一咎子的线头杂乱的飘荡,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他的手艺。 大晚上的,在王刚面前晃来晃去的走,王刚看不过眼,他早就把自己不穿的裤子、衬衫、外套给了付宝路,基本都算新的,他没怎么穿过。 但是,内裤是贴身的,他没有送,没有想到付宝路自己也没有买。 王刚递过去十块钱道,“兄弟,我预付你工资,你能不能赶紧去买条内裤?” 他这里是浴室,哪怕只是个清扫卫生的职员,可每个进门的人对付宝路都是异样的眼神,影响的是他这里的形象啊! “我这个还能穿呢。”为了展示内裤的结实,付宝路还特意拉扯了一下,完全没有意识到审美这个问题。 他很喜欢这里,主要是因为工作轻松,浴室很干净,偶尔有点纸屑、塑料袋子、烟蒂,也不费力气,扫帚随便挠两下,然后拿着水管子在地上冲一冲就行。 “让你拿着就拿着。”王刚递钱的手伸在半空,没好气的道,“快点啊,趁着现在长青路的市场还没关门,赶紧去,回来再做卫生。” 付宝路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 “出门右拐,过两条路口,到长青路,那边有个市场。”王刚看了看手表,“赶紧去吧,七点钟还不会关门。” 他看着付宝路穿好衣服出门了。 饥肠咕噜,他只盼着付宝路赶紧回来做饭,他一直等到九点钟,付宝路还是没有回来。饿的不行,自己煮了一碗面。 这会,正是一天生意中最好的时候,他没心思管那么多,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 已经是凌晨一点,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大厅里空荡荡的,搓背工和锅炉师傅已经下班。 偶尔会有两个客人,都是过路的卡车司机,一是他这里的院子大,可以停车,二是因为经过口口相传,过路的货车司机都知道可以在他这里借用煤炉和调料,下一碗热腾腾的面,甚至还能加俩鸡蛋。 至于洗澡和住宿,倒是次要的了。 反正,几块钱在这里花的肯定物有所值。 他扒在柜台上,听见门推动的时候引起的铃铛声,以为来了客人,头也没抬,机械的道,“欢迎光临。” “哎,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你们店里的。”进来一个四十 来岁的中年警察,身后跟着的是耷拉着脑袋的付宝路。 “啊,警察同志,你好,你好。”王刚好一番寒暄。 他开始的时候各种猜测,唯独没有想过付宝路不识字,认不得路牌,会在大街上迷路。 警察走后,他和付宝路俩人大眼瞪小眼儿。 好半晌,他才问,“吃饭了没有?” 付宝路的眼泪水都要下来了,王刚实在不好意思训斥,安慰道,“行了,一个大男人,哭啥啊,我又没说什么。” “雪大晃眼睛,我绕错道了,明明记得好好的。”付宝路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哭,可是眼泪水不听话,还是刷拉拉下来了。 他在风大雪大的大马路上转了六个多小时,警察见他可疑才拦下他的。 “饿不饿?我给你煮点面吃。”王刚实在说不出责怪的话来,脑子就是这样长的,先天条件限制住了,无法有效发挥智商的作用来,能怎么办? 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一向低调的凌二,没有隐藏住实力,突然间得了个年级第一。 按照他原本的预计,他应该是全年级第五六名的,与前几名也就差个七八分那样子。 哪里能想到,最后一道关于等差数列的题目,成了全年级的拦路虎,只有他一个人做出来了,这一项就比别人多了12分。 通常,第一名的名头是归于班里那个叫万慧亚的小姑娘,现在她居然只考了第二,与第一名差了二十多分,一时间接受不了,难受的扒在桌位上哭。 路面上的雪很深,早就没过了膝盖,公交车都停了,大部分人都只能依靠走路回家。 “喂,凌二。”万慧亚从后面一面追,一面喊凌二。 她是个个子小巧的姑娘,梳着假小子般的短发,厚厚的眼镜片下是一对眯成缝的小眼睛,偶尔看人的时候,会被误认为斗鸡眼。 心形的小脸上,倒是红润的很,遮掩了那雀跃的雀斑。 “放学还不回家啊?”凌二回过头笑着问。 “嗯。”万慧亚的脸更红了,犹豫一会后道,“我可以向你请教学习方法吗?” 说完,期待着看着他。 “请教说不上,可以共同探讨。”每一个努力拼搏的人,都值得他凌老二的敬重。 万慧亚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做错了。 不是这个小姑娘懦弱,也不是她承压能力低。 小姑娘虽然是城里人,可是城里也有三六九等的,她们家就属于最底层的那一种,父母都是机械厂的普通工人,而机械厂已经半年没发出工资了。 所以,小姑娘很争气,总想通过自己的努力给经济困难的父母一点安慰。 她以为只要自己努力,自己就可以胜过别人,但是凌二用近乎开外挂的方式,给这帮孩子造成了挫败感。 他有时候也在反思,他是不是给大家传达了一种错觉,就是他轻轻松松的,不需要费多大努力就能取得好成绩,而别人再怎么努力也追赶不上他。 “我看你平常都不怎么看书的。”小姑娘终于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你很聪明的。” “谢谢,你想错了,我很笨的,一点儿也不聪明,”凌二否认三连击,故意叹口气道,“我家里事情,我没跟人说过,你大概知道的。” “嗯。”班里发起对贫困生的捐款,第一个对象就是凌二,当时,万慧亚还替凌二掉过眼泪,但是想不到凌二居然拒绝了捐款。 凌二道,“我晚上要到浴室给人搓背,一直到凌晨,然后回家还要看书,一直学习到凌晨三点钟....” 感人的励志故事新鲜出炉,恰好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会在白天的课堂上睡觉。 85、暴发户{三合一章节}
191、贴心 他现在,只求他媳妇少唠叨他,少约束他,哪里还有精力去管束孩子? “最近没揍你吧?”老三有时候挺同情他老子,不自觉的想到老娘,那是个暴脾气,说揍他老子也是真揍,之后到黄李玉,也不是好相与的,不会动手,但是嘴皮子利索,语言的伤害比肉体上的伤害不会轻多少。 “她敢!”在儿子面前,凌代坤还是挺要脸面的,肯定不愿意丢脸,强撑道,“我说东,她不能说西。” “老凌,外面的垃圾桶送过来。”黄李玉的声音突然从厨房传过来。 凌代坤刚立的flag,肯定不能破了,看了一眼小闺女,果然还是小闺女贴心,没等眼色递过去,黄多多已经拿起门口的塑料垃圾桶道,“我给妈妈送。” “我的小心肝啊,可慢着点。”凌代坤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嗯呢。”从内心里,她更喜欢爸爸,因为爸爸对她从来不会有要求,更不会有苛求,向来都是心肝长,心肝短的,哪里像妈妈,凶巴巴的,妈妈骂爸爸的时候,她肯定帮着爸爸。 “你自己是死人啊。”黄李玉从里面发出不满的骂声,毫无疑问是骂凌代坤的。 刚和凌代坤结婚那会,她还担心自己脾气泼辣,会让凌家的几个孩子跟着难堪,进凌家的门没多长时间,她就发现了,自己纯属多想了。 自己对凌代坤的稀罕,比凌家的儿女们还多。 黄多多出生之后,当着凌家兄弟姐妹的面,骂起凌代坤来心不慌眼不跳。 凌代坤装作没听见,往院子里移两步,再次续起来一根烟,对二儿子道,“以后找媳妇啊,还是贤惠一点好。” 人总会有那么一刻,悲从中来,身不由己。 “年龄大了,少抽点烟,”老三夺了他嘴巴里的烟,塞到自己嘴巴里,笑着道,“今年体检没有?别搞一生病,拖累我们,到时候谁有闲工夫照顾你?” “真得绝症了,老子就自生自灭。”凌代坤赌气道,“天天喝酒喝个够,直接死酒桌上。” “这个建议不错。”老三认真的点点头。 “龟儿子。”凌代坤正准备转身进屋,一想到媳妇在屋里,搞不好也得受气,干脆背着手跑到外面了,在小马路边唉声叹气。 突然从后背上伸出来两手小手,滑嫩嫩的,除了他的小闺女还有谁呢? “爸爸,我明天要去游乐场。”黄多多的脑袋依在凌代坤的后背上撒娇道。 “去,爸爸明天带你去。”凌代坤感动的差点老泪纵横。 从大闺女到大儿子,没一个对他亲厚的,后来大闺女有了付传承,他把希望寄托在了付传承身上,结果这小兔崽子,对他也是不冷不热。 他也理解,毕竟他只是个外公。 直到自己有了最小的闺女黄多多,他才有了为人父的感觉。 他的小闺女长的漂亮,又乖巧,又机灵,也没人教,学会的第一句居然是“爸爸”。 可把整日一边伺候她一边教她说“姥姥”、“妈妈”的丈母娘气的不轻。 小闺女带给他的都是欢乐,越想心里越是甜蜜。 “我跟二哥去。”黄多多道。 “好,跟你二哥去。”凌代坤笑着点点头。 从道上慢慢的驶进来三辆轿车,等到近前,他才看清楚车牌,是邱绍杰哥俩的。 “这条道不走车,你们随便停。”凌代坤把闺女搂在怀里,依次和邱家兄弟打招呼,至于另外两辆车下来的凌龙两口子和凌松,他就含蓄多了,也就是点点头。 毕竟他是长辈。 晚上,凌家很是热闹,大人小爱,满满当当的坐了个一大桌子。 喝的醉醺醺的老三,第二天起来了一个大早,他答应过三个孩子去游乐园的。 不去凌二所料,黄家老太太是跟着的。 黄多多扎着一个心形的小辫子,穿着五彩的连衣裙,白色的小皮鞋,老三夸赞道,“我们家多多今天真漂亮。” “他哥,咱们是开车还是打车,比赛是九点多钟,要走现在就得走,万一堵在路上,去了就上台,连熟悉环境的机会都没有。”黄家老太太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里面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 “好,我们开车,婶子,你等下,我去拿车钥匙。”老三看看腕表,才六点多钟,比赛地离这里总共十里地,开车半小时也就到了。 但是老太太既然说了,他也不好反驳。 毕竟都是为了孩子。 拿到钥匙后,对还在吃早饭的凌霄道,“大侄,还去不去了,快点。” “好了,好了。”凌霄一下子从椅子上窜下来,跟在了二伯的身后。 “老三,走哪里都得拉着,这几个孩子没一个老实的。”陈维维不得不对正在倒车的老三道。 老三常年不在家,对几个孩子的性子不了解,别最后粗心大意,有点闪失。 知子莫若母,比如她家儿子,表面老实,其实心里最有主意的,就是脸皮薄,不会太说话。 老三还没说话,黄家老太太便道,“你放心吧,有我在呢。” “我一人拉一个,谁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老三笑着道。 等老太太和凌霄上车后,缓缓地驶出小区,然后停在大姐家超市门口。 付传承没用二舅招呼,自己拉开车门,坐在凌霄的边上,两个人嘻嘻哈哈。 大姐从超市里追出来,老三不等她开口,便道,“心放肚子里,你儿子我给你伺候的好好的。” “别给她们买零食,特别是甜的,不然中午没一个肯吃饭的。”大姐白了一眼老三后,又扒着车窗反复交代儿子,“听你二舅话,不听话得揍你。” “好。”付传承答应的干脆。 钢琴比赛的场地位于一所大学的会堂,门口停的全是车子和孩子,以及孩子家长,他转了一圈后,才找到停车位。 夏日里,太阳升的早,热的快。 才七点多一点,太阳已经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了。 “婶子,你等下,我去买瓶水,然后就来。”老三去买水,不忘一手牵着凌霄,一手拽着付传承,只留下老太太一个人在这里看着黄多多。 “二哥,我要酸奶味的。”黄多多在后面喊。 192、比赛 妈妈不在,姥姥宠着她,她自然可以无所顾忌。 “知道了。”老三笑着应了。 今天是周末,过往的本校学生很少,在路口等了几分钟,遇着了一个提着水果袋子的女生,打听了学校超市的位置,便拉着两个孩子往那里走。 超市在学校食堂的大门左边,稀稀拉拉的两三个学生进出,有的手里还提着暖水壶。 “除了饮料,什么都不能买。”老三撒开两孩子的手,随便他们跑,但是也给他们定了规矩,“每个人只有两分钟时间,快点。” 家里是开超市的,付传承对超市简直没有一点新鲜感,熟练的打开了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其它的都懒得多看一眼。 凌霄也是如此,大姑家的超市和他自己家的有区别吗? “姑姑喝酸奶。”他给自己拿了一瓶茶派的同时,又帮着黄多多拿了一瓶酸奶。 老三等俩孩子拿完,从货架上拿了两瓶常温的矿泉水,付完账后,从老板手里接过来塑料袋,让俩孩子把手里的饮料全放了进去,自己拎着。 回到学校会堂门口,老太太和黄多多已经不在外面了,而且原本围着这里的家长和孩子也没几个了,不用说,估计都是进会堂里面。 带着两孩子,踩着楼梯进了大楼,穿过廊道后,再次拾级而下,进入椭圆形的会堂。 表演台上,孩子们在一处钢琴边上排队。 “小姨在那里。”付传承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队伍中的黄多多。 老三顺着付传承手指的方向,同时也看到了挤在了家长堆外的黄家老太太。 黄家老太太个子不高,年龄也大,没力气挤到前排,只能在最外围费力的踮着脚尖,密切关注外孙女的表现。 听见身后的付传承说话,又回过头,笑着对老三道,“提前试下琴,每个钢琴的构造、零部件及其松紧程度不一样,你老妹习惯了家里的,回头弹这个,一紧张,肯定也发挥不好。” 老太太是非常重视这次比赛的,为此提前两个月就准备了,还特意花大价钱从一所音乐学院里请了钢琴系硕士做家教。 一个小时八百块,一天一小时,她是咬着牙,连请了半个月月。 她们老黄家就黄多多这一根独苗,挣钱不给她花,难道还给凌代坤那不着调的老爷们花? 一切为了孩子,为了孩子的一切。 “提前找点感觉,没错。”老三附和的点点头。 所谓的试琴,其实时间很短,每个孩子挨个上手,叮叮当当的,每个人都没弹到一分钟。 “轮到老姑了。”站在旁边椅子上的凌霄高兴地喊道。 黄多多上去的快,下来的也快,噪杂的礼堂里,老三都没听清楚她弹的是什么。 他挤进人群把黄多多抱出来,然后笑着问,“感觉怎么样,紧张不紧张?” “和家里的钢琴不一样,按键有点紧。”黄多多虽然这么说,但是还是自信的道,“一点也不紧张。” “不紧张就好,就按照平时在家里的水平正常发挥,你老师说了,只要有平时水平就能拿名次。”至于外孙女说的钢琴问题,老太太自动忽略了。 家里的钢琴是凌二给买的,据说花了近百万,做家教的钢琴老师,每次教课时间到了都舍不得走,总要忍不住多弹两首曲子。 那架钢琴谁见了谁不喜欢,是一般钢琴比得了的吗? 主持人走上表演台的时候,摇铃响起,家长和参赛孩子都各自找了座位,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比赛正式开始,老三坐在那里,一直等着黄多多上台,大概是参赛的孩子过多,他等啊等,也还没轮到她。 晚上睡得晚,早上起来的早,眼皮子打架,台上飘来的悠扬舒缓空灵的钢琴声传到他耳朵里,他不自觉的就睡着了。 他是被付传承和凌霄的尖叫声吵醒的,睁开眼睛正要训斥满脸兴奋的两个孩子,便听见付传承道,“老姨得奖了。” 老三抬起头,黄多多在讲台上高高地举着奖杯。 “哎呀,第一名。”黄家老太太那干巴巴的手拼命的鼓掌,高兴地把所有的皱纹挤在一起,眼睛眯缝的找不见了。 “咱妹子真争气。”老三站起来鼓掌的同时,还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回去的路上,老三一边开车一边道,“妹子,中午想吃什么,二哥请,算是庆祝吧。” “我要吃冰淇淋。”黄多多骄傲的小脸迎着从车窗上透进来的光线,煜煜生辉。 她今天必须任性一次,平常在家里,从姥姥到妈妈都不准她吃这些所谓的“不健康食品”。 平常想吃了,只能跟着她老子后面偷偷摸摸的吃,或者从凌霄那里分一勺子。 “允了。”老三笑着道,“咱们家的未来大音乐家想吃什么,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不能吃多,吃一个。”老太太今天也高兴的很,干脆也没拦着,不过却接着道,“让她学钢琴是让她陶冶情操的,没指望她做什么音乐家,钢琴家。” 老三笑笑,没去多说,老一辈的观念就那样,在她们的眼里,美术、音乐、体育都属于“副科”,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装门面,或者用来加分。 车子往游乐场方向去的路上,老太太的电话没停过。 她家外孙女得了第一名,她不得到处报喜? 而且还非常大方的把她外孙女得奖分享在了朋友圈里,每隔几分钟,便要去看看点赞和评论。 车子停在一处大商场的地下车库里,然后一起坐电梯进商场,按照三个孩子的意见,每个人都给买了不同口味的冰淇淋。 真贵,老三惊诧,他真是第一次买这么贵的冰淇淋。 考虑到三个孩子都喜欢吃甜食,最后进了位于顶楼的一家西餐厅。 三个小家伙面前一人面前放了一个菜单,由着她们看图片点菜,凌霄一连点了好几个不同的鱼,服务员好心去纠正,被老三给打断了。 孩子们爱点什么就点什么,不能给她们扫兴。 吃不完? 不存在的,餐盘里就那么几片肉,几片菜叶子,都不够塞牙缝的。 “先生,三分熟的牛排更有嚼头。”服务员又忍不住提醒点了全熟牛排的老三。 “我这有孩子呢,能吃生的吗?”老太太终究对服务员发出了不满。 193、探底 被老太太一句话冲到墙上,服务员讪笑一声,平板上输入菜单后,可不敢再在这里找不自在了,麻溜的走人。 “这地方死贵死贵的,又甜又腻,来这地方吃饭,也真不知道图什么。”在她看来,所有的西餐厅,跟肯德基和麦当劳的段位差不多,都是小孩子喜欢吃的。 如果非要说各家西餐厅的差异,无非是装修和环境档次。 “这个这么说呢,咱们国家,东西南北这个口味都不一样,何况国家与国家。”老三好歹在国外呆过几年,能够理解各个国家的文化差异。 中国人有喜欢西餐的,有老太太这样看不惯西餐的,不过喜欢西餐的人的比例很大,而喜欢中国菜的西方人,却真是寥寥无几,说喜欢的,大概是了解了中国人所谓的“面子”文化,故意迎合一下。 “说的也是。”老太太好歹是文化人,读过书的,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 菜上来的很快,盘子的釉色和花纹好看,摆盘很艺术,至于里面的菜的分量和内容就很惨了,一盘烤鱼,三个孩子一人一叉子,给吃的干干净净。 等叉到自己盘子里,黄多多才意识到没有给姥姥和二哥留一点。 “姥姥,我这个给你。”黄多多把自己的这份让给姥姥。 “哎呦,你自己吃吧,我吃这个水果。”老太太拿着叉子跟一个圆溜溜的红色果子较上了劲,果子不听话,从盘子里的这头,突然闪到那头。 铁制的叉子与瓷盘子碰撞发出的叮叮的声音,把人的耳朵刺的格外的不舒服。 最后一气之下,直接用手捏起来,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老三朝着服务员招招手,让送两双筷子过来。 服务员刚想说,他们是西餐厅,但是看到老三瞪过来的眼睛,又什么都没说,还是乖乖去拿了。 吃好饭后,三个小家伙,各个吃的肚子滚圆,。 买完单,开车从商场出来,直奔游乐场。 正是周末,游乐场的门口人很多,排着长长的队伍,等老三带着他们进去后,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太阳火辣辣的烤人。 买了泳圈、泳衣,直接带着孩子下水了,在水里打闹嬉戏。 老太太一直躲在旁边的太阳伞底下,关注着泳池的同时,不时的抿上两口水,她这把年纪,实在受不住这么热的天。 尽管老三一再缺她进旁边大楼的空调休息室里呆着,她还是坚持在这里,她还是不放心,孩子要是不小心呛着水,也不是闹着玩的。 玩了一个多小时后,老三带着她们从水里出来,找了个休息的地方,大概是玩的累了,躺在软椅上,三个孩子不一会都睡着了。 太阳西移,玩了旋转木马、滑行车之后,大家才往家返。 回到家后,老三在沙发上直接瘫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孩子会有这么旺盛的精力,真的是特别难伺候。 晚上,吃了两口饭,喝完两瓶啤酒,床上一趟,灯一关,正准备睡觉,手机响了,叹口气,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发过来的视频。 这一整天,褚亚的信息没断过,他有心不回,奈何她是一个劲的发视频。 “喂,”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接了,“还不睡觉啊,今天带我姐和我哥家孩子玩了一天,累死了,水里一直泡着,手机都没机会玩。” “你心虚什么?”褚亚冷哼一声。 “我哪里心虚了?”老三强撑道。 “不心虚,你解释什么?”褚亚道。 老三道,“敢情拿我好心当驴肝肺?” “你要是讨厌我,你不妨直说,我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的。”褚亚咬牙道。 老三沉默了一下道,“我倒是没那个意思,你何必多心。” 他对老娘有不满,但是没有变态到报复在同父异母的妹妹的身上的心思,惹不起,他肯定就要躲着。 就当这辈子没有见过,那是最好不过了。 “再见。”她突然挂掉了电话。 老三有点猝不及防。 只以为她生气了,却没想到她挂掉视频后会抱着枕头茫然大哭。 她从小到大都是骄傲的,及至到父母发家,她的优越感和自尊,促使她不肯迁就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别人追求她,她也会不假以颜色。 从来没有像这么一样对待过一个男人。 她感觉他身上有着闪光点在不自觉的吸引着她,她就总会忍不住给他发信息,发视频。 却没想到,会落到这样一个结果。 是因为落了脸面丢脸而哭泣,还是因为被拒绝而伤心,她此刻自己都说不明白。 砰砰的敲门声响了,她赶忙擦干眼泪,起身回过头,门已经被推开了,妈妈正一脸诧异的看着她。 “谁欺侮你了?”妈妈赶忙上前关心的问。 “没有。”既然遮掩不住,她索性也不憋着了,抽噎着道,“没事,就是明天的论文要交,突然想起来还没写,有点着急。” “骗妈妈?”闺女是她养大的,她了解闺女的性子,自小好强,在学习上不怎么需要她操心,不可能因为作业没完成哭鼻子的。 至于,像闺女说的忘记写作业,更是无稽之谈。 “真的。”褚亚撒娇道。 “好好,洗洗澡,赶紧睡觉吧,明早几点钟上课?我送你去学校。”妈妈不再多问。 知女莫若母,闺女不想回答,问再多都没有意义。 “不用你送。”她把妈妈推出屋里,“我明早自己开车去。” “行,行,我出去,”陶成云出了屋子,小心翼翼的带上门的同时,又冲着闺女摆手,“明早给你做你爱吃的丸子。” 合上门后,她的脸色在走廊灯的照耀下,时阴时暗。 下楼后,脸上挂着的是忧虑。 客厅的电视机开着,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瘦瘦的中年人,看到陶成云过来,笑道,“姑娘惹你生气了?” “没有。”陶成云叹口气道,“女大不中留啊。” “什么意思?”男人问道,“你的意思是她谈恋爱了?” “我觉得更像失恋。” 194、福星 陶成云叹口气道。 “你说这话自己都不信吧?”褚金山六十出头,个子不高,光着膀子,一手夹烟,一手啤酒。 他年轻会最大的梦想就是过这样子的日子,所以及至已经发家,他也没有变成文明人的打算。 如果这也不能,那也不能? 他这么辛苦做什么用? “可她这样子吧……”陶成云担忧的道,“好像就是,我又不是没当过姑娘。” 虽然跟闺女有时代隔阂,年龄代沟,但是,她自己是过来人,心里很明白,不管怎么样,在什么样的年代,感情的花样就没变过。 “咱自己养出来的闺女是啥人,咱能不清楚?”储金山说的很自信。 他是贫苦的泥腿子出身,家里兄弟姐妹五个,他是老大,下面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家里的负担很重,他十三岁的时候,便被老子撵出去挣工分,小胳膊小腿起的都是老茧子。 活重,又吃不好,十八岁出头的时候,才长到一米六不到,本来指望当兵做出路的打算,也彻底落空了。 后来,稍微有点指望了,农村开始土地承包,全家有了盼头,铆足了劲头扎在了地上,恨不得种出花来。 肚子饱了,兄弟姐妹接连长大,开销的地方越来越多了。 家里是入不敷出,最大的难题是包括他在内的三个老光棍,二十来岁了,不能全是老光棍吧? 咬咬牙,拼拼凑凑,三兄弟,加上他老子,到处找零工。 他是老大,让着两个弟弟先结婚,再说,他长相不利索,不多花彩礼,想娶个媳妇就比较困难了。 没几年,两个弟弟的孩子上小学的上小学,上初中的上初中,他已经往三十奔,依然孑然一身。 呆在老家,整日受着别人的揶揄和嘲笑,他实在没脸,一气之下,拿着行李,随着浩浩荡荡的务工大军去浦江打工。 他个子不高,但是在码头上杠起麻袋包,毫不含糊,不会输给任何汉子。 半年挣下来的钱,抵得上他全家全年的收入了,如果不是因为在跳板上踩空,摔伤了腿,他相信他还能继续做下去。 老板给了他二十块钱作为赔偿,他连辩解的资格没有,毕竟腿受伤,不能做活,老板不会留着他做拖累。 没到医院做任何处理,他因为他确定没断骨头,大概只是腿筋抽了,他就没去花那个冤枉钱。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得休息一阶段,不然走路一瘸一拐,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还是在工友的建议买了两副筋骨贴,不要几个钱,早点好,一天功夫就挣回来了。 他不想回老家——那个死气沉沉的地方,附近的工地,有他有一个老乡,他死皮赖脸住进了不要钱的工棚。 白天在马路树荫底下蹲着,一口馒头一口水,晚上趁着黑夜回工棚睡觉,连续这样凑合了一个月,一点荤腥没沾。 每天不进账就罢了,再乱花钱,日子就更难熬了。 不过令他欣喜的是,他能正常走路了,就是不能扛重物,一吃力脚就疼。 但是,除了码头和建筑工地,他还能去哪里呢? 穿西装打领带的活,他这个小学都没读完只能勉强识得字的农民是做不来的。 焦虑,每天都困扰着他,腿越发灵活后,开始迈着两条腿,满浦江滩走,有时候晚上回不了工棚,他就躲到树丛里睡,虽然有蚊子,咬的人疼,但是总比被警察抓住,然后遣返的好。 又这样过了半个月,邋里邋遢的他,带着满身蚊子咬的疤痕,烈日灼心。 最后咬咬牙,买了一瓶汽水,坐在树底下的马路牙子边,就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还不如回家种地。 但是,也只是那么一瞬间。 光是种地,一辈子就这么点出息吗? 他不服啊! 都是人,两条腿,两只眼睛,两双手,凭什么,别人光鲜亮丽,自己活得连只狗都不如? 好多和他一样从农村出来,甚至连字都不识得的人,都成了暴发户! 别人行,为什么自己就不行呢? 先找个工作再说吧,宝山的郊区,有很多种菜的大棚,菜农大多数是他的老乡,他厚着脸皮到处打听,哪里有招工的地方。 会开货车吗? 可惜他不会,即使别人再放宽条件,哪怕没有驾照。 别人不会用车子给他练手。 会粉墙吗? 会! 只是,虽然是技术活,但是,还是需要一点体力的,他现在连提个水泥桶子,脚都吃力。 要是能做,他早就做了。 最后,一个老乡跟他说,可以从他这里贩菜。 可惜他没三轮车,正犹豫间,老乡告诉他,一天可以挣三十块的时候。 他一狠心,一跺脚,买了一辆旧的三轮车,每天早早的到菜园子拿菜,脚没法使劲,蹬不了车,从菜园子到镇上的五里地,全靠推着。 累是不可能累的,每天最少能挣五十块钱啊! 越干越有精神,打工是不可能再打工的了,从此在个体户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之后,他便遇到了同样从老家过来的陶成云,一个女人,无依无靠,他觉得作为老乡,他有责任帮她一把,给她找住房,给她找工作。 他储金山向来是一个子掰两半花的人,但是,对她没有一点儿吝啬,只要她来吃饭,顿顿有肉。 怕她苦着自己,他还主动借钱给她,说是借,其实也没有让她还的准备。 令他欣慰的是,陶成云不是不知回报的人,经常帮着他卖菜,给他洗衣服做饭,甚至,还帮他裁衣服。 他这一辈子,就没穿的这么亮堂过!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男人,不对她好,他就觉得自己活着没有意义。 日久生情,两个人最终还是走在了一起。 结婚后,他觉得他的责任更大了,已经不满足于贩菜这点“蝇头小利”。 他把目光盯在了绿化上,第一笔生意便赚到了两万块,抵得上他一年贩菜的收入。 接着儿子呱呱落地,中年得子,事业得意,他再次肯定他老婆是他的福星。 再接着,小女儿出生。 一儿一女,他觉得这辈子吃得苦都值了。 195、变迁 他吃的苦,就是为了换来下一代的幸福,再让孩子遭他以前的罪,他还挣钱做什么用? 特别是闺女,他视为掌上明珠,从小便是宠溺着,没有不依着的。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如此娇生惯养,闺女也没有往歪的长。 虽然任性,但是没有别人家孩子的骄横跋扈,性格善良,为人处世也非常得体。 而且,小闺女在学习上也从来没让他们两口子操过心,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学校里的佼佼者。 经常性的,他会无私的把自己的育儿心得分享给他的朋友和生意伙伴们,不管他们开心不开心,自己开心就好。 不像他儿子,本性不坏,可过于淘气,心思不在学习上,高考考得一塌糊涂,他深知没文化的苦,只得花大价钱,把儿子送出了国。 所以,小闺女是家里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比让他赚多少钱还值得骄傲。 自家闺女是什么性格,他清清楚楚,傲气的很。 失恋? 在他看来,那是笑话呢。 “我觉得不能大意。”陶成云认真的道。 “你这是小题大做。”储金山满不在乎的道,“前年,和她一个好朋友发生误会,不也哭鼻子了吗?” “那是你亲闺女,你就这么敷衍?”陶成云的不乐意直接写在了脸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储金山一下子慌了,他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媳妇。 怕媳妇,他并不觉得丢人,他这么大年龄了,找个媳妇容易吗? 他现在有钱了,也没有在换媳妇的打算。 外面的那些妖艳的贱货的本质,他是看得很清楚的,他年轻会,莺莺燕燕没有一个肯正眼看他的。 现在他年龄大了,人家跟他,不图他的钱,还图他的人吗? 要是指望这些女人给他掌家,他绝对有理由相信,他万贯家财绝对留不住。 怎么能和他媳妇比,他在最贫困的时候,他媳妇一心跟着他,陪着他熬过了很多的不眠之夜。 他对媳妇是怀着愧疚不安,更多的是感激。 总之,他很自信,他是外面女人永远得不到的男人。 而他媳妇,对他也很放心。 出门在外,他的口袋比屁股还干净。 偷偷从公司支钱,也绕不过他媳妇这个财务大总管。 “那你是什么意思?”陶成云白了他一眼道,“你跟小黄说一声,让他腾两天时间出来,这事得管管,不调查清楚,我不放心。” “行,”这一次,储金山答应的很干脆,从茶几底下摸出手机,直接拨号道,“小黄,我跟你说个事情啊,就是最近.....” “磨磨唧唧的,连个话都说不清楚。”陶成云一把夺了他的手机,对着电话道,“小黄......” “陶总......”小黄的声音陡然提了一个八度,他可以对着厚道的储金山嬉皮笑脸,但是对着陶成云,说话的时候,连牙齿都不敢露。 否则就是不严谨。 陶成云望了望楼梯口,深怕闺女听见或者突然下来,小声的把自己的意思说了一下,找俩个人,密切关注下她闺女的安全。 “我明白了,陶总。”小黄不是傻子,这不就是让他安排人盯梢吗? 他也理解,闺女大了,不得防着大猪蹄子? 特别是褚家这种门第。 陶成云挂掉电话后,对着往嘴巴里送啤酒的储金山道,“我跟你说,多大年纪了,心里有个数,有人喝我就不说了,没人也死喝,你对着你亲爹,也没这么亲啊?” “喝一点,不多,才两罐啤酒而已。”储金山赶忙把扔到垃圾桶里的啤酒易拉罐捡到桌子上,他心里委屈啊,现在白酒都不喝了,只拿两罐子啤酒簌簌口,又怎么了? 但是,有委屈也不能多说。 女人天生就是不该讲道理的,他很早就懂了。 “你身体就不要了是吧?大早上咳嗽的不是你?”陶成云又一把夺了他刚塞进嘴里的烟,没好气的道,“哼,最近对你太放松,你就放肆了?” “没有,没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储金山赶忙摆手否认,赔笑道,“习惯了,我以后尽力改。” 这不是你唠叨的烦,我才抽一根烟吗? “我跟张医生预约好了,明天去做个全面体检。”陶成云道。 “年初不是才体检过吗?”储金山无奈的道,他真的很怕这种繁琐的事情。 “高血脂,你心里没点数?”陶成云道,“还得检查一下。” “好吧,好吧。”储金山实在没有反驳的勇气。 炎炎夏日,热的人喘不过气。 老三羡慕地看着光着膀子的大哥,想跟着脱,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家里有嫂子在。 这点道理连他不着调的老子都懂,他不可能不懂。 “这阶段雨下的多,不知道我那屋子长霉味没有。”老三不想待这里了,自己又不是没窝,老是在这里不自在。 他现在隐隐明白了,结婚了和不结婚,还是有一点差距的。 以往,大哥还没结婚的时候,哪里会有现在这么多想法,在家里做什么事,也是从来不管不顾的。 主动打扫卫生,起床叠被子,不存在的。 现在,深怕嫂子烦躁,自己的事情,都是自己做。 包括大姐那边,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大姐现在完全以付传承为中心了,其次是自己男人。 至于他这个做弟弟的,名次能进第几? 他也不太确定。 “明天我去给你看看,然后收拾一下。”陈维维笑着道。 “不用,多大个事,我找俩阿姨就行。”老三道,“我准备收拾完就回去住了。” “你一个人回去能烧饭?还不得在外面吃,外面的能有什么好东西?”陈维维道。 “我又不是不会做饭。”老三笑着道,“再说,我不得找个女朋友,省的你们天天催。” “那就赶紧滚蛋吧,我不留你。”凌二发话道,“你自己说的年底,别到时候自己打自己脸。” “不用听你哥的,”陈维维道,“得找能过日子的,咱家又不是真瞅找不到媳妇。” “还是嫂子说话中听。”老三比了个大拇指。 196、庆祝 陈维维道,“我说的是实话,现在这社会,总归和以前不一样了,女孩子都有文化,有学历,想法也多,可不像我们以前那样傻呵呵的,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这个婚姻啊,还是要慎重一点,不能捡到篮子就是菜。” 她实际上的年龄,比老三还要小上三岁,但是毕竟占着长嫂的名义,对老三说教,自然没有问题。 “你可少说这些话,”凌二笑着道,“不然这小子越发觉得自己不结婚有道理了。” 正说话间,他老子骑着一辆小电瓶车,前面载着黄多多,停在了门口。 老三走过去帮着接过黄多多手里提着的菜,笑着道,“怎么拎这么多,不能放后箱里啊。” “一点儿也不重。”黄多多高兴地道。 她现在真的由衷的喜欢二哥了呢,虽然偶尔凶了一点,但是对自己挺好的。 前天妈妈比较忙,二哥还主动陪她去开家长会,着实让她得意了一把。 她二哥长的高大帅气,穿着白衬衫、白色板鞋,干干净净,班里很多女同学都两眼放光,甚至她们未婚的班主任,还主动向她打听她二哥的情况呢。 哪里像她大哥和她老子,长的磕碜就不说了,穿着打扮,从来不分场合,开个家长会,也是大裤衩子、拖鞋。 不学她二哥开轿车也就算了,居然还骑着破旧的电瓶车,实在拿不出手。 这爷俩怎么就不想想呢,自己考试每次都是班级第一,很替他们挣面子,他们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好歹也给她弄点脸面吧? “我家多多最懂事了。”凌代坤把电瓶车停在阴凉处后,拔了钥匙高兴地道,“小区里知道她拿奖了,现在都到处打听怎么报钢琴培训呢,甚至还有想用咱家的钢琴的,真是美死她们了,老子的钢琴百十万,用坏了她们赔的起? 再说,就那些孩子脑子,学了也是白学。” “自己家说说就得了,可别在外面说。”老三叮嘱道,“你是怎么拒绝的?” “妈妈说姥姥姥爷年龄大了,怕吵,”黄多多直接插嘴道,“然后她们就不说话了。” “哟,十一点了,我得赶紧做饭了。”陈维维又从老三手里接过菜。 黄多多在钢琴比赛中得奖后,全家一直没有做庆祝,只有今天是周六,全家才得空聚在一起。 连向来很少着家的老四也回来了。 她刚从车上下来,黄多多便冲到大门口,一边跑一边喊,“姐,我给你抱。” “哎呀,我们家小六又长高了。”正从后备箱拿东西的老四,猛不丁的被吓了一跳,见她瞄准了最重的酒箱子,赶忙拦着道,“这个重,喊你老子出来,你把这个盒子拎着就行,进屋拆开看看是什么,这是送你的礼物哦。” 她算不得冷性子,但是对黄李玉,包括眼前这个妹妹,刚出生的时候,她其实满不在乎的。 但是黄多多毕竟是自己亲妹妹,那种来自血脉的情感,不是说抑制就能抑制的。 随着黄多多越长越大,她发现了这个妹妹的可爱之处,会说话的时候,就开始跟在她身后,姐姐长姐姐短,有好吃的东西,处处想着她,给她留。 起码比老五好,从小到大,老五都懒得喊她一声姐姐。 现在对黄多多,她是发自真心的喜欢,自己最小的妹妹,家里的老六,她当然不能亏待。 “谢谢二姐。”黄多多高兴地抱着盒子里的礼物跑进了屋里。 凌代坤道,“跑慢点。” “后备箱东西都拿出来。”老四提着两个塑料袋也直接进了屋,剩下的东西就全让她老子去搬了。 刚进门,把东西放下来,听见了手机响,接完后,又对着凌代坤道,“老五快到地铁站门口了,你骑电车去接一下。” 凌代坤把手里的酒箱子放到门后,望了望外面毒辣的太阳。 又看看老四,意思很明显,你自己不能开车去啊? “那边不好停车,这么点路,你骑电瓶车来回十来分钟的事情。”老四说完就到厨房和嫂子打招呼了。 “我来去吧。”老三正好从隔壁的卫生间出来,从他老子手里接了电瓶车钥匙,骑着就要走。 “我也去接三姐。”黄多多还没来得及把包装繁芜的礼盒拆开,就麻利的绕过二哥的胳膊,站在了电瓶车前面的踏板上。 “行。”老三高兴地应了。 到了地铁站门口后,他给老五发了个信息,询问是几号出口。 老五一直没有回消息,老三干脆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老五还是没接。 “搞什么呢?”老三气呼呼的道。 “三姐在那。”黄多多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从地铁站出来的老五。 又从老三胳膊底下钻出来,往老五的方向跑。 “哎,哪家孩子啊,”老五摸着她的脑袋,开玩笑道,“长的这么漂亮啊,听说还得钢琴比赛第一了?” 她和老四一样,开始的时候虽然不抵触这个妹妹,但是也懒得多加关注。 人心是肉长的,这么可爱的小妹妹,实在难以拒绝啊,带出去也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她是家中老小,家里是个人都能呵斥她,被霸权主义所欺凌。 自从家里家里有了多多后,她才尝到有妹妹的好处。 黄多多一直听她的话,让其拿拖地就拖地,让其不要吃糖就不吃。 这么乖巧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我是你家妹妹。”黄多多仰着头,闪着大眼睛一脸高兴的道。 “那我看看是不是冒充的……”老五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笑着道,“最近你家大哥骂你没有?” “大哥不骂人。”黄多多违心的道。 她家大哥凶起来的时候,比她二哥还让人讨厌。 “没事,实话实话,”老五笑着道,“咱俩是一条阵线的,以后你大哥要是敢欺负你,我帮你。” “三姐,我好热啊。”三姐这话,连鬼都不会信,何况人小鬼大的黄多多当然更不会信。 用他老子的口头禅就是:有些话听听就好。 197、礼物 “咱们快回家吧。”黄多多又接着道。 “你这小丫头哈,才多长时间不见,就对我不耐烦了?”老五又没好气的拍拍她脑袋。 “才没有呢,太阳好大,我有点热了。”黄多多扯着老五的胳膊撒娇道,“快点回家吧。” “行吧,现在饶了你。”老五有时候对她是挺矛盾的,既有喜欢,又有心疼。 凌家的情况说复杂,也简单,无非就是这么些人,说简单吧,其实也挺复杂,毕竟凌代坤和黄李玉是组合家庭,黄多多是其中特殊的存在。 黄多多很聪慧,从上小学的时候,她就明白了自己和哥哥姐姐的不一样之处。 她懂事又乖巧,对着几个哥哥姐姐又非常的尊敬,但是越发这样,家里人越是心疼她。 在老五看来,黄多多不该这样早熟的,她是家里最小的老幺,在得到宠溺之后,撒泼、淘气是应该的。 黄多多对着家里人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从来不做惹家里人生气的事情。 “快点啊,磨蹭呢。”老三对着老五喊。 “多多,你坐中间。”老五没接二哥的茬,等黄多多坐到车座后,自己才坐到了后面。 “好了,多多你抱着我,老五,你手里东西给我,我放到前面,”老三接过老五手里的东西后,又道,“你把着后面的横梁,摔下来我可不负责。” “快点走吧,你才是真磨蹭啊。”老五从来不肯在嘴皮上吃亏,总要报复回来的。 老三摇摇头,没和她继续磨牙,一加油门,电瓶车窜了出去,倒是把得意洋洋的老五吓了一跳。 中午,凌家自然是满满的一大桌子菜,这是这一年来,凌家人聚的最齐整的一次,像春节的时候,已婚的老四是不回来的。 东奔西跑的老三,也不在家。 “谢谢二姐。”临吃饭的时候,黄多多才想起来已经拆了一半的礼品,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最新款的,最高配置,保证玩吃鸡不卡顿。”老四笑着道,“以后啊,不能光顾着学习,要学会玩游戏,不然别的同学都会,你不会,在一起聊天,你们都没有共同语言。” 明着是对黄多多说的,实际上是给黄李玉听的,不能把孩子拘的太紧,正是打王者、吃鸡的大好年纪,何必天天扎在学习上? 不然等到大了,连个美好回忆都没有,岂不是太可惜? “对,要劳逸结合。”老五也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来一个盒子,递给黄多多后道,“新一代xbox,有很多益智游戏,每天玩一个小时,促进大脑发育。” 她更体贴,帮着把玩游戏的借口都找出来了。 大姐把两盘菜放到桌子上,双手在面前的围裙上擦了擦,从沙发上的一个袋子里掏出来一个盒子,递给黄多多道,“这么大了,可以用手机了,咱们联系也方便,不过提前说好,不能带到学校。” “谢谢大姐。”这才是黄多多最想要的东西,班里的同学都有手机,经常会发朋友圈,而她只能用妈妈的手机点赞,妈妈经常还不高兴给她玩。 “对,听你大姐的,以后不能带到学校,只能在家里玩。”黄李玉又不傻,这是凌家兄弟姐妹对她示威呢。 平常她们怎么对她说,对闺女放宽松一点,她都没当回事,毕竟自己才是当亲妈的,自己怎么管教闺女是自己的事情。 现在,凌家兄弟姐妹的态度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她不能太不给面子。 “好。”黄多多迫不及待的把手机拆开后,塞入了一直放在自己口袋的手机卡——偶尔趁着老娘不在,她可以把手机卡偷偷插入她老子的手机玩一会。 手机开机后,连上wifi,一边找软件下,一边朝着老三伸手,“二哥,你的礼物呢?” “少不了你的。”老三从茶几的抽屉肚子里拿出来一个文件袋,“这是我和大哥一起的。” “什么啊?”黄多多好奇的打开袋子后,居然是一堆的文件和卡片。 “哟,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这么一个小孩子做什么?”黄李玉定睛一看,居然是股权书之类的证明文件,立马就吓了一跳。 而且都是大公司的,她就是再不懂什么,也是听过的。 “学习很重要,理财能力也很重要,从小就要培养。”凌二抱着茶杯走过来笑着道,“咱们家的姑娘一定要有见识,不然将来什么混小子都能在面前得瑟。” “就是,就是。”凌代坤看着闺女手里的文件袋,眼睛都直了。 “谢谢大哥。”黄多多看了眼老娘的脸色后,笑着接了。 不过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份礼物的价值,倒不是没有金钱的概念,而是没有金钱的轮廓,对她来说,超过一千块就是大钱了。 一家子其乐融融,吃好饭后,凌二在门口抽烟,看到老五凑过来,便笑着道,“刚才那话也是对你说的。” “我可不是傻子。”没有什么男孩子可以轻易的骗得了她。 “那你要找什么样的?”老三在一旁凑趣道,“我帮你介绍一个。” “我才大三,没必要这么着急吧?”老五没好气的道,“不过,再怎么找,我也不会找你哥俩这样的,一定要找一个懂浪漫,有情趣的。” 老三笑着道,“不是送送花,摆个心形蜡烛、会说情话的就是浪漫。” “那总比什么都不会做,话也不会说的强。”老五瘪瘪嘴。 老三道,“真正懂浪漫的,应该是那种纵横捭阖,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男人。” “对,你二哥说的对。”凌二笑笑,烟头掐灭后,进屋看黄多多弹钢琴了。 老五道,“想夸你自己,就明说呗。” “不是,我说的是大哥这样的。”老三望着凌二的背影道,“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 “你好啰嗦哦。”老五一时有感触,不知道怎么接话。 二哥突然这么一本正经的和她说话,她有点不习惯。 不知不觉中,二哥已经变成了大哥的模样。 198、忧伤 “我是为你好,才跟你说这些的。”老三笑着道,“你知道别人请我一场讲座,得花多少钱吗?” 自从拿到博士学位后,他就成了国内电子行业的专家,并且还是好几所顶尖大学的名誉教授,再加上他哥哥是凌二,中国商业的教父级人物。 所以,他的出场费向来都是五位数。 当然,他很少去,一是不差钱,二是因为他有时候说话肆无忌惮,说错话了,是要挨凌二骂的。 实在憋不住话,他就在网上暗戳戳找那些看不顺眼的明星、网红和公知的茬,别人也拿他没办法。 有钱有名气有流量的顶多也就只能弱弱的回他一句:你找你的哥,我干我的活,我们都自强不息。 有骨气的才会明目张胆的回他一句:没有你哥,你连个屁都不是。 混到现在,一不小心,居然也是千万粉丝的大v了。 他随便说句话,甚至只发一张家里田园犬小黄的照片,也能上热搜。 他家大哥已经不止警告过他一次了,再说些不相干的话,就把他的微博账号注销。 大哥的面子是必须要给的,从以前的每天发微博,再到每周发微博,弄到现在,每个月才会更新一次微博。 “谢谢你了,你可以闭嘴了。”老五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些话还是留着网上聊骚吧。” 她二哥在网上那些事,她很清楚,就没有不敢怼的人。 有恨她二哥的,自然也有喜欢她二哥的,很多女粉丝在微博上向她二哥示爱,说她二哥单手骑自行车的样子很帅。 她周围同学都不知道凌二和凌三是她哥哥,只经常拿她开玩笑说,同样是姓凌,咋差距那么大呢? 她也只是微微一笑。 “我现在很低调的好吧。”老三笑着道,“哦,对了,谈对象啊,还是要注意一点,得找个身体素质好点的。” “然后扛的住你揍?”兄妹俩相爱相杀这么多年,老五早就了解他的尿性了,瞪眼道,“我看顺眼就行了,你们可别管那么多闲事。” 老三点点头道,“你既然这么聪明,就不用我说的那么直白吧?我其实倒是无所谓,很讲道理的,关键是你大哥不讲道理啊。 你大哥说揍谁,我也不能不同意吧。” “你们太蛮横了。”老五气呼呼的说完后,又看了看腕表,“我回去了。” “这么着急干嘛?”老三问。 “回去洗衣服,收拾卫生啊,”老五有时候也不愿意呆在这里,不管是俩哥哥,还是俩姐姐,还拿她当孩子,把她训得跟孙子似得,她才不愿意在这里受窝囊气呢,自己又不是没有自己窝,还是回自己住处比较好,“反正事情多着呢,你要不要开车送我?” 老三道,“我喝了点酒,等到三点左右才能散下去,要不给你钥匙,你自己开?” “哎,我说,你别没事找事啊,”大姐突然提着一个垃圾袋子从旁边冒出来,“她那水平能开车吗?” “谁说我不行了?”老五很不服气,自从拿到驾驶证后,家里人就以她手生不安全为借口,不让她单独开车,“你们也不让我开车啊。” 越是不摸车,车技越是提升不上去。 大姐道,“等你姐夫或者你二哥什么时候有时间,陪你上路练几天。” “这话前年你们就说过了。”老五没好气的道,“我这辈子都没上路开车的指望了。” 大姐道,“你这不是还在上学吗,开车不开车有什么的打紧,你别着急,等你一毕业,就让他们陪你练车。” “那我高中毕业的时候,你们为什么还要我学驾照,我大学毕业再学呗。”老五更来气了。 “要不这样,你马上这不是暑假了嘛,暑假在家练车。”大姐妥协道。 “我跟同学约好了,暑假出国旅游。”老五摇摇头道。 “出国?去哪?”凌二漫不经心的问道。 “去东京啊。”老五道。 “不行。”凌二想也不想就断然否定道。 “干嘛,不是你说的嘛,要出国见识下世面,现在我要出去了,你又不同意了?”老五觉得在这个家,自己真是没有,哪怕是一丁点的话语权。 “长脑子没有?”老三接话道,“核辐射的重灾区,要不要命了?” “那是11年的事情了,灾情早就控制了好吧,何况,我去的是东京,不是福岛,很安全的好不好?”老五据理力争,“每年去日本的游客多了去了,也没见过谁出问题啊。” “等出问题就来不及了。”凌二一副不容商量的表情,“东京距离福岛才三百公里,从水源到食品,就没有一个人敢说百分百安全。 别人去的话,我管不着,也拦不住,咱家的人,一个都不准去。” 福岛核泄漏后,只要是地点设在日本的会议,他一个都没参加过。 甚至只要是来自日本的食品,也是一样不吃。 反正就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得多心大,拿自己全家人的性命开玩笑? “那就听你大哥的,能去的地方多了,何必非要去日本,还是安全最重要。”大姐平常基本不看新闻,不知道福岛在哪里,也不懂什么叫核辐射,但见凌二说的严肃认真,也就自然站在了凌二这一方。 “按照你这么说,人家日本人现在都不用活了?”老五想不到俩哥哥都这么固执。 老三道,“人家活不活跟咱们没关系,咱们想活得好就不能去。” “日本政府有很严格的检测的,很多报道都说没有问题的,你们为什么要带着偏见呢?”老五解释的有的心累,“好歹你们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为什么不相信科学呢?” “我相信科学,但是不是我经手检测过得,我一个都不信。”老三笑着道,“基于洋流的存在,福岛事件的影响基本是全球性的,但是事件发生后,日本一直是遮遮掩掩,支支吾吾,这就不是负责任的态度。 他们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信。” 在事故后,以往为大家所称赞的素质、礼仪、严谨统统不见了,日本装聋作哑欺骗全世界。 七年后,依然是个烂摊子,据说还在偷偷地往太平洋排核污水。 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别的国家,西方媒体至少得拍出至少十几部纪录片给黑出天际。 “哎,有你们说的那么可怕嘛,我好几个同学都去了,也没见她们有什么事情啊。”老五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见俩哥哥的态度依然坚决,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用,干脆从冰箱里拿出来个西瓜,一刀两半,勺子挖着吃。 “哦,对了,日本的化妆品也尽量给我少用。”如果老五纯心要用,凌二也防不住,只能尽力叮嘱。 “知道了。”老五吃完后,直接躺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后,客厅里除了正在玩手机的黄多多和凌霄、付传承三个孩子,再无他人。 “你二哥呢。”她问黄多多。 “在睡觉。”黄多多不像付传承和凌霄,一沉迷到手机游戏就半天不理人,她一觉察到三姐醒来,便做好了答话的准备。 老五揉揉眼睛,又看了下手机,对付传承道,“去喊你二舅舅,让她开车送我。” “好吧。”付传承极不情愿的把手机传给了旁边的凌霄。 小跑着进了屋,然后没多大会腾腾的跑出来,又从凌霄手里要回了手机。 老三却是在老五从卫生间梳洗好后,才打着哈欠出来。 “你做地铁得了呗,非要我送干嘛。” “要转二站地铁啊。”老五叹口气道,“大姐和嫂子她们给我准备了一大堆的东西,我坐地铁不方便。” 光是黄李玉一个人就给她准备了两大袋子的东西,什么吃的,用的,一股脑给她塞。 “咱家穷的打不起车了?” “司机也不会给我送上楼啊!”老五更是没好气了,“要不是你刚才说送我,我才懒得找你呢,一句话,到底行不行,不行,我就让姐夫送。” 所谓的姐夫,当然是大姐夫了。 大姐夫是老好人,向来不计较,她们这些做妹妹的说什么便是什么,没有不应的。 至于二姐夫,是个温文尔雅的人,性格和善,不过她却亲近不起来。 “好吧,等我下。”老三进卫生间抄了水洗了脸,进自己卧室提了自己的背包和行李出来。 “你干嘛带你东西,也要走?”老五好奇的问。 老三叹口气,然后低声道,“再呆下去,我这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我那可没地方给你住....啊....”老五一下子就警惕起来,哪怕是亲哥,这住在一起也不方便。 “瞧你那出息。”老三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道,“我稀罕你那破地方吗?我自己有大别墅!” 想当初,大哥拿了一堆的房子给她们选,大姐推辞再三,实在推不过,很务实的选了一套商住两用的商铺,老四和老五这俩姐妹,说什么不愿意离大哥太远,选择了市区的房子。 自己最务实,选了一套位于郊区的别墅。 十年不到的时间,这套别墅已经价值过亿。 “哦。”老五一点儿也不羡慕,她是市区的大平层,虽然面积比二哥小一点,但是胜在地里位置好,环境好,出门什么都有。 凌二把车开出来后,往后备箱塞入了俩人的东西,东西太多,放不下,剩下的全放进了后座上。 先把老五送到住处后,又开着车往自己的别墅去。 别墅位于松江的边缘地带,十年前,这里荒凉的长草,如今周边却是有成熟的商业配套,医院、学校、购物中心,应有尽有。 把车子靠边停后,先打开了院子里的铁门,拉开车库的伸缩门,车子停了进去。 打开客厅的门后,霉味没有他想象中的重,不过灰尘是避免不了的,脚踩上去后是一串串的脚印。 从灯到、水龙头、马桶挨个检查了一番,一切正常使用。 一直放在橱柜的烧水壶拿出来来回洗了五六遍后,便开始烧水泡茶。 “有人在家吗?”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人站在院子门口朝屋里后。 “进来吧。”老三看到了保安身后的三个骑着电瓶车的中年妇女。 “凌先生,好久不见,我刚刚在办公室忙,没看到你进来。”保安弓着身子,满脸堆笑,“她们说来给你打扫卫生,我以为她们说谎呢。” “我以前在外地发展,今年准备回来,这就收拾下房子,提前跟保洁公司做了预约。”老三招手对三个妇女道,“直接进来吧。” 三个妇女把电瓶车推进院子里后,从电瓶车拿下吸尘器,装着抹布、洗洁精的袋子后,开始默契的配合打扫卫生。 “麻烦你了。”老三给了保安一根烟后,不再和他继续攀谈,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车库的门口玩手机。 褚亚又给她发视频了,他还是狠心给挂掉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上下两层楼,近三百多平方,他估计没三个小时是打扫不完的,时间已经是六点钟,他琢磨一下,干脆找个地方先去吃饭得了。 步行出了小区,拐个弯后便是一条商业街。 从零八年以后,市道不景气,房租、人工成本上涨的厉害,实体店能撑下去的寥寥无几,包括眼前的这条街的许多商铺已经换了招牌。 他以前常去的那家蜀香锅已经变成了湘味馆,在浦江这种竞争激烈的地方,没一点手段和特色是活不下去的。 没到正儿八经的晚饭时间,餐馆里的人并不多,他找个靠着大门的位置坐下后,随意点了两样菜,要了两瓶啤酒,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的喝着。 偶尔还会往手机屏幕上盯上两眼,向来沉寂的大学同学群今天很热闹,班里的一个同学下周结婚,然后他成了班里唯一一个的未婚人士了,纷纷拿他做调侃。 为了证明他钻石王老五的名头不是虚的,接连发了几个一毛钱的红包。 群里骂声一片,纷纷指责他这种脑门上刻着“土豪”二字的家伙太小气。 接着曾经的大众女神上线说话了,班级群更热闹了,里面好事的男人们,浑然没有已婚中年油腻的觉悟,在群里活跃的很。 凌三看着他们聊了会天后,又把手机放下了,两瓶酒喝下后不解馋,干脆又要了两瓶。 喝完后,吃了一碗饭,时间已经是八点钟。 灯火辉煌,街上的汽车、电瓶车、行人交织一片。 回到家,一位妇女正在门口扫垃圾,看到他回来,笑着道,“老板,快好了。” 话说完,另外两个妇女提着袋子从里间走出来。 望着崭新的屋子,老三很是满意,问了价后,多给了两百块钱,三个妇女高高兴兴地走了。 屋里屋外的门是开着的,突然啪嗒啪嗒作响,风起来了。 再接着雨来了,先是滴滴答,后来变成了噼里啪啦。 他赶忙跑进车库,把车里面的席子和枕头之类的东西拿了出来。 席子铺到床上后,又拿着毛巾随意擦拭了一下。 之后,便打开电视机,然后拿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边上,一边喝茶,一边查看今天的邮件,重要的邮件,还会做回复和批示。 不知不觉中到十点钟的时候,雨势越来越大,连路灯的光芒都遮掩住了。 合上电脑,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手机还是震动个不停。 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发过来的视频。 这一整天,褚亚的视频就没断过。 “喂。”他最终还是接起来了视频,装作漫不经心的道,“我这正忙着呢,有什么事情吗?” 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他实在有点搞不明白,她们总共才见过两面啊! 虽然有基于血缘关系的好感,可也不至于这样啊? 像老四和老五,恨不得每天扇他一个大耳刮子。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她揉着红肿的眼睛问,“你现在就说一句讨厌我,我就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骚扰你。” “没有,根本谈不上。”老三赔笑道,“我最近真的很忙。” 实话实说,最近哄家里几个孩子哄的头晕。 “那你忙得连回复我一个信息的时间都没有?”她质问道。 “没有,我有时候手机不在身边。”对他爱的死去活来的女孩子不是没有,通常情况下,他会直言不讳,直接让女孩子死心。 彻底断开,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是,褚亚不一样,这毕竟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妹子。 他做不到那么残忍。 “不行,你必须当面和我说清楚。”褚亚一边抽泣一边道,“现在,马上,维多酒吧等你。” 老三为难的看了看漆黑的夜色,叹口气道,“大姐啊,现在雨这么大,别出去了,把你弄感冒了。” “我不管,你必须来。”褚亚咬牙,低声吼道,“你不来的话,我会让你后悔,内疚一辈子的。” “傻丫头,你可别.....”老三还没说完,对方已经挂了视频。 他感觉头疼,叛逆期的孩子真的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还是得去。 把脚上的拖鞋往边上一甩,换好鞋后,网约车已经抵达到门口。 上车后,直接报了地址,到目的地后他才发现,所谓的维多酒吧,就是那晚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虽然下雨,但是酒吧里依然人头攒动。 他没费多大功夫,便找到了坐在卡座上一口接一口喝酒的褚亚。 褚亚一边往嗓子眼灌酒的同时,眼泪水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涌,突然被人夺了酒杯,回过头看到老三,几近哭出了声。 “你想搞哄着哦。”老三的语气透漏出的全是无奈! 他真的想大声吼,你是我妹子啊! 咱俩是不可能的啊! 但是,这些他都不能说,不然会更尴尬。 “我长的很丑吗?”她接过老三递过来的纸巾,擦了下眼睛后直着着他。 “你很漂亮。”老三认真的道。 褚亚和老四、老五都继承了的优秀基因,长的都格外出落,不管放到哪里,都是惹人惊艳的。 “我从来没谈过恋爱,我是第一次追男孩子,你知道不知道!我第一次遇到你,我就......”她低声吼道,“你为什么连个机会都不给我!你说过,你还没结婚的!” “淡定一点,行不行?别这么激动。”老三早就习惯了长的帅的烦恼,但是,面对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又是另一番的感受了。 简直是哭笑不得。 “那你说,你为什么不回信息,不接我视频?”她又从桌面上抽了纸,继续擦拭涌出来的眼泪。 “虽然我没结婚,但是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老三斟酌道,“人家长的漂亮,家庭好,我呢,农村出来的,配不上人家,一直就没敢表白。” “我不会嫌弃你家庭不好的。”她睁大眼睛道,“我爸爸妈妈很宠我的,只要我同意,她们就不会反对。” “我早就下定决心,这辈子非她不娶的。”老三装作一网深情的样子道。 “你这个死脑筋,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哭着哭着,又突然笑了。 “等你有一天体会到什么是爱情的时候,你对我就会有感同身受的。”老三深沉的道。 “我现在已经体会到了。”她偏执的道。 老三又递给她一张纸巾,举起杯子道,“咱俩喝一杯?” “不要。”她躲过头。 “喂,不用这么不给面子吧,是你喊我过来的,不喝酒来酒吧干嘛?”老三提醒道。 “哼。”褚亚端起杯子,没和他碰,自己囫囵一口吞了。 老三见她情绪稳定了,终于长松一口气,不紧不慢的把杯子里的酒喝完。 “呐,我跟你说,我这个人很专情的。”他笑着道,“如果我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你会喜欢吗?” “不喜欢,”她很肯定的道,“那我们先做朋友,你就慢慢的忘记她。” “万一我无法忘记呢?”老三笑着道,“我从高中就暗恋她了,这都有二十年了,也是我至今单身的原因。” “喂,你多大?”她猛然追问。 “三十六啊。” 大姐啊,搞半天,你现在才想起来问啊! “糟糕了,你都这么大了啊。”她咬唇道,“我爸爸不一定同意啊,你怎么不早说。” 大姐啊,你也没问啊! 老三心里窃喜,不过还是装作悲伤的样子道,“没事的,我不在意的。” “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向我爸爸低头的,我们团结一致,向她们证明我们是真爱,她们一定会同意的。”她紧握着拳头,信誓旦旦的道,“我们都不要彼此松手好不好?” 你戏精附体吧? 老妹! 这哪跟哪啊? 老三哭笑不得。 199、有病 这个妹妹的内心戏实在太丰富了,而且也太会联想了! “行了,我比你大有至少16呢?”甚至还不止,老三笑着道,“咱俩确实是不合适。” “在真爱面前,年龄从来不是问题。”褚亚把杯子里的酒再次喝完,急促的道,“你不用紧张,我爸妈都是非常好说话的人。” “谢谢你了。”噪杂的音乐始终环绕在耳旁,混在一起的烟味、酒味、汗水味弥漫在空气中,使得老三心烦意燥,他接着叹口气道,“我真的有喜欢的女孩子了,要不这样,我试着去表白,如果对方不同意,我们再尝试着发展?” “我才不要人家捡剩下的!”她一下子就跳起脚来。 “那是当然最好了。”老三高兴地不得了。 “你混蛋。”她气的捶了他一拳头。 “哎呦喂,好疼。”老三假装被打疼了,抱着胳膊哀嚎。 两个人在这边打闹,却不想在五颜六色灯光折射下的某个拐角处,正要有一个人拿着手机对着她们猛拍照。 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某个人的密切注视下。 凌晨过后,雨过去了,凉风习习,伴随着偶尔从树上下来的水珠子,空气中的那种闷热,终究是不见了。 从酒吧出来,老三先把褚亚塞进出租车送走,等着车子远去后,自己才钻入另一辆出租车。 回到家之后,连澡也没洗,一觉睡过去后,最终被电话吵醒了。 他以为会是褚亚,接过是大姐。 “喂,大早上的干嘛啊。”他真该在睡前关机的。 “看看几点了,还不起来?”大姐在电话里道,“别以为躲到那边就没人管你了,早睡早起,一天三顿正常吃,等将来肠胃坏了,有你哭得。” 她实在是看不惯老三这懒散样子,所以,哪怕讨老三的嫌,她也得管一管。 “不是,大早上的,我睡个觉,我碍着谁了啊?”老三无奈,打着哈欠道,“行,有什么事晚点说,我再睡会。” “不行,你要说敢挂我电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找过去?”大姐斩钉截铁的道,“我跟你说老三,你再继续吊儿郎当样,真就是一辈子光棍了,年轻人,能不能有点朝气出来?” “起来晚一点而已,怎么就没朝气了?”老三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十点钟了。 “我跟你姐夫六点钟就起来了,连你大外甥和大侄都是六点多起来的,你连孩子都不如了呢。”大姐在电话里质问道。 “我平常起来的很早好吧,就今天起来的比较晚,”老三早就习惯了女人这种以偏概全,以点带面的思维方式,十件事情里,哪怕只做错一件,剩下的九件做错了,也是全错,“你还不知道我,我压根就没睡懒觉的习惯。” 这是从初中之后就养成的习惯,即使步入社会,参加工作,甚至一夜贪欢后,也是这个节奏。 “我只看你现在。”大姐显然坚持自己是对的,“起来吃点早饭,我是为你好,别嫌我啰嗦。” “知道了,知道了。”老三准备应付完继续睡觉,却又听见大姐继续道,“起来刷牙洗脸,半小时后我再给你发视频。” 发视频? 自己想耍奸也没机会了。 再说被大姐一顿教训后,也没有继续睡的心情了,干脆拖着身子起床,手机充上电,烧水壶烧上后,第一件事便是往浴室洗澡、刷牙。 光着膀子,大裤衩、拖鞋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太阳正毒辣,晃得人眼睛睁不开。 肚皮空荡荡的,行李箱里翻来翻去,找出来两袋子燕麦片给泡上了。 大姐的电话来的及时,第一时间把摄像头对准了泡燕麦片的杯子上,“正在弄吃的呢。” “你中午怎么吃?”大姐关心的问。 “我这么多年在外面都是这样啊,”言下之意就是,就是你以前也没这么关心啊,老三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一顿饭都没落过,吃得好着呢,你啊,可别瞎操心了。” “是,我瞎操心,老三,你跟大姐说实话,你这女朋友也没少谈,哪里有问题,咱们去医院,现在医疗技术.......” “我没有!”老三不给大姐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断然否认道,“你真是我亲姐,就不能盼我点好了?” “就是,你看,你都三十六了,我也没往别的地方寻思,就是觉得吧,有病我们就得治,”大姐笑着道,“你放心,你是我亲弟,我也不会跟别人说,就是你大哥我也不说,咱们啊,去医院看看,别越拖越严重。” “三十多岁没结婚的多了去了!”老三陡然抬高了声音,决然没有想到大姐会认为自己有病,这误会大了去了!“我跟你们说多少遍了,只是暂时没有遇到合适的,遇到了一定就结婚。” “我是你姐,也不用不好意思,是不是?”大姐小心翼翼的道。 “我身体好着呢!”老三气结道,“能不能信着我?” “我看电视上说,现在....” “别听电视上怎么说,听你亲弟说,”老三有气无力的道,“我说过的,年底,年底一定给你们找一个满意的。” 然后不由分说的挂了电话。 突然间惊醒,自己亲姐都这么想了,别人该不会也这么想吧? 毕竟自己有钱有闲,长的也帅气,现在还不结婚...... 再联想到自己每年回老家,七大姑八大姨看自己的眼神,总有点意味深长。 这是没谁了! 果真是人言可畏啊! 第一次,他在找对象这件事上产生了紧迫感。 麦片喝完,茶泡上后,抱出笔记本电脑工作了一会,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钟。 站在门口,伸伸懒腰都能清晰的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声音。 家里太安静了,在深圳那些年,工作太忙,家里除了自己,起码还有一个阿姨,照顾他。 但是在浦江,他没有请阿姨的打算,他觉得自己是时候养条狗了。 把小黄抱过来? 几个孩子也不能同意。 那就自己养条柯基吧。 200、狗奴 找到微信上备注为“狗奴”的人,直接拨通了视频。 不一会儿,视频上便出现一个长发披肩,脸面姣好的女孩子,身后还隐隐约约传来彼此起伏的狗吠声。 “喂,凌老板,稀奇啊,怎么突然联系我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女孩子的声音很好听,柔中夹着几分媚,乍一听似那黄莺出谷。 凌三把手机置在杯子上,下面用烟盒抵着,点着烟后道,“别跟哥使美人计,不吃你这一套。” 女孩子叫吴丽君,是他的大学同学,入学后给他的第一印象便是漂亮,其次才是好学、聪明。 在他们那一届,有一半同学出国了,不过相互间没有断了联系,都挺关注相互间的境况。 她没有出国,他不意外,毕竟人各有志。 但是,吴丽君去开狗场却很出乎他的意料。 一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去做屠户、卖猪肉能成为新闻,凌二相信,如果媒体愿意宣传,吴丽君开狗场也肯定能成为新闻。 她做的事情是许多人难以理解的。 “老板,你不陪你的小网红女友,居然会给我打电话,真是受宠若惊,”吴丽君摘下手里的胶皮手套,拨拉下刘海。 “不是,网上传的那些事情能信吗?”老三苦笑,网络是把双刃剑,在打造自己名声的同时,也放任了自己的隐私,由着谣言满天飞,“我这么洁身自好的人,可不会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别人信不信我不管,反正我是信了,”吴丽君接着道,“怎么说,是不是回浦江了” “已经回来一段时间了,”老三吐着烟圈道。 “怎么请我吃饭?”吴丽君问。 “求之不得。”老三笑着道,“听你身边那么多狗叫,你还在开狗场啊” “敢情我这么没存在感啊,”吴丽君假装叹气道,“我朋友圈每天都在更新的,说明你一点都不关注,太让我伤心了。” “谁说我不关心了,我就问下,要是确定你在开狗场,我就让你帮我找条柯基。”老三直接说了自己的目的。 “送女孩子?”吴丽君笑着道,“买柯基不合适吧?” “我自己养,谁说我送女孩子了?”老三没好气的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啊。” “真自己养?”吴丽君问。 “当然是自己养,”老三接着一口气道,“我现在搬回浦江住了,以后打算不回南方了,就这边了,养条柯基作伴。” “要什么样的,我地址发你,你自己来选。”吴丽君道。 老三道,“别啊,我信任你,你直接给我选一条得了呗,听说你那边比较偏,万一我想请你吃饭,连个馆子都找不到,那也显不出我诚意。” 吴丽君笑着道,“我真没时间给你送,你过来吧,选狗的话,眼缘最重要,自己挑最好。 何况,老同学长时间不见了,过来我做家常小炒,一起喝点吧。” “行,晚点就过去。”老三想了想,也同意了,看了眼发过来的地址地位后道,“现在开始做饭吧,四十分钟左右到。” 挂掉视频后,开始在箱子里找衣服,最后找了间灰色的圆领衫套在了身上。 合上门后,驱车往嘉定方向过去。 在他的观念里,所谓的狗场应该就是几间农房或者铁皮屋子里面装着一大堆的狗笼子,一大群狗在里面狂吠。 他估计非常不好找,已经做好了到处打听的准备。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导航定位会这么准确的找到位置。 周边左右全是白色的围墙,居然一眼看不到头。 “飞鹰繁训基地门口了。”他对着手机发出微信后,心想,倒是小看她了。 车子往里面驶,栏杆没有放行,保安室走出来一个穿着保安服的干巴小老头,笑着问,“跟谁提前联系过没有?” “吴丽君。”凌三直接报出了名字。 “找吴总?”保安透出了不信任的神色。 老三正还要说什么,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女孩子骑着自行车从里面出来了。 “吴总。”老头子指着老三道,“这个人说是找你的。” “是找我的,姜师傅,你忙你的去吧,”吴丽君等老头子转身,又急忙补充道,“你把栏杆打开。” “好嘞,吴总。”老头子大步跑进保安室。 “吴总......”凌三拖着长音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哟,你这耍嘴皮子的毛病还没改啊,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吴丽君掉转自行车头后,笑着道,“你跟在我身后吧,我们往里面走。” 老三搞笑的敬了个礼,开车跟在了骑车的吴丽君身后。 里面很是广阔,每条路边都有房舍,不时传来狗吠声。 再往前走,是一处水泥场地,上面竖着一排排的木板凳,五六个工作人员引导着一条条大狼狗越障碍。 直到开了有一千多米,才看到另一头的围墙。 养狗的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钱途了? 要知道这里可是浦江啊,寸土寸金,没有几个亿的身家,想占这样的地皮,简直是做梦啊! 真是行行有门道,行行出状元啊! 他以前真是小瞧了! 吴丽君的自行车停在围墙边的一处平房前,对着老三指了指旁边的一处水泥空地,老三便把车子停在了哪里。 “我说,小吴啊,你这搞的不错啊。”老三点着一根烟,笑着道,“一年不少赚吧?” “肯定没你老板做的大啊,”吴丽君笑着道,“股东又不是我一个人,我这里也有投资人的好吧。” 老三跟着吴丽君进了屋子,水泥地上一张桌,一张床,桌上摆的是做好的菜,空地上杂七杂八的是煤气罐,锅碗瓢盆。 “这小日子没谁了,挺好的。”老三大马金刀的坐在饭桌上,启开啤酒后道,“赔哥喝点?” “喝酒怕你?”吴丽君笑着道,“不过先说好,回去你不能开车。” “我就没准备回去,今晚我就留这里了,就怕你不敢留。”老三脱了圆领衫,进门还没几分钟,身上已经汗蒸似得。 201、酒局 “喂,注意点形象好不好,光着膀子像什么样子?”吴丽君气的把老三的衣服又扔还了过去,左右看看后道,“快点穿上好不好?” “抱歉,习惯了。”老三这才感觉到了不妥,不管在哪里,向来唯我独尊,一般情况下都顾忌不到别人。 赶忙套上了衬衫。 “我要不是因为知道你傻德行,早就被你气死了。”吴丽君从旁边的电饭煲里端出来一盘蒸鸡蛋后道,“别客气,也没几个菜,除了这个鸡蛋、小炒肉是我做的,其它都是让食堂做好送过来的。” 老三看着吴丽君又拿了两个碗,两双筷子,正要说拿多了的时候,门口突然多出了一个小老头。 小老头先往屋里张望了下,目光直接钉在凌三身上,然后在门口的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洗了手洗了脸。 吴丽君拿了毛巾递给他,等他擦好脸后道,“这是我跟你说的我同学,凌三。” 老头子等凌三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才摆摆手笑着道,“不用这么客气,你坐,你坐,我就喊你小凌吧。” 他这么大年龄都知道,小三不是什么好的称呼。 “吴叔叔,你也坐,”老三把碗筷推到他的面前,举起啤酒瓶子道,“能喝一点吧?” “我不喝那个,”老头子又拿着杯子,转而起身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塑料酒桶,自己倒满后,又问老三,“你来一点?桑葚泡的,喝着不闹头。” “那也行。”老三干脆把杯子里的啤酒喝完,走到老头跟前,杯子也灌了个满。 “那我就喝啤酒吧。”吴丽君也没再重新开啤酒,把老三的啤酒拿到了自己的面前。 “老叔,我先敬你一杯,”老三站起身放低杯口对着老头子,然后俯身仰着脖子喝了一口后,又给老头看了看自己的杯口,“叔,你随意就好。” “不用这么客气,”老头子满面堆笑,“少喝点,门口车子是你的吧,喝多了不好开车。” 老三笑着道,“没事,没事,叔,你吃菜。” “是大学同学是吧?”老头子又端起来杯子道,“来,走一个。” “是的。”凌三又这一次直接闷了一半。 “哟,这酒量可以。”老头子不含糊,也跟着喝了一半。 两个人你来我往,菜没吃几口,一杯酒倒是没多大功夫就喝完了。 吴丽君笑着道,“有你们这么喝的嘛,喝慢一点,不用这么着急。” “我酒量你还能不知道,”老头子得意的道,“喝一点没事。” 凌三举着空杯子道,“叔,我是没你酒量大,喝这么点,现在有点手抖,你倒酒,必须给我倒满。” 他这辈子从他老子身上学来的东西只有一样,便是酒局上的这些虚礼。 他老子虽然是个糊涂人,但是唯独在酒桌上是最清醒的,最讨喜的时刻也是在酒桌上。 渐渐地,他从他老子那里总结来的经验是:让别人喜欢你的最好方法不是去帮助他们,而是让他们来帮助你。 只可惜,他老子只能运用在酒桌上,而他可以灵活的运用在生活和生意场合上。 同学,借个笔用一下。 领导,今天你无论如何也得留个墨宝! “你不倒满,我也不乐意啊。”老头子果然高兴地很。 他是个善谈的,第二杯喝到一半的时候,便已经把凌三的祖宗八代的情况问了一个遍。 “年轻会吃点苦是好的,”老头子感慨道,“你说你家那会情况不好,我吃的苦你也没吃过,七台河,那雪一下起来,三天三夜不带停的,出门连门都推不开,人在雪地里不冒头,吃喝穿也不说,取暖就是问题。 买不起煤,烧柴、烧玉米杆子只能顶到前半夜,后半夜就灭了,冻手冻脚冻脑袋的,人活着都是受罪。” “你们那边不是有煤田吗?”老三适时的插了一句。 “乡下距煤田远着呢,连个煤渣子都看不到。”吴丽君笑着道,“反正现在没我们小时候那么冷了,不过我也不敢随意回去过冬,屋里还好,外面太冷,真是遭罪。” “你是个假的东北人。”老三取笑道。 “哎呀,这里冬天也冷啊。”老头子笑着道,“你婶子在三亚装修房子呢,昨个还打电话说装修的差不多了,装修好,透透风,年底准备搬进去住了,我那边亲戚也多,不孤单。” “那挺好的。”老三笑着道,“现在生活条件上来了,是得好好享受。” “全靠闺女,心疼我跟她妈,想让我们就在那养老。”老头子笑着道,“这个钱多了以后啊,有失必有得,失去的是烦恼啊。 想找个喝的烂醉的理由都找不到。” “哈哈,叔......”老三怀疑这老头子是段子手。 喝到第三杯,吴丽君已经提前下桌。 “下午有两只赛犬过来,我去看看,”吴丽君把两人面前的骨盘换了后,又给两个人泡了茶,笑着道,“你们慢慢喝,别喝多了。” 老头子等闺女走后,陡然抬高了嗓门道,“你们是同学,关系处的好,我开心,得帮我劝劝,男孩子三十六不结婚,倒是没什么,这女孩子到这年龄了还不结婚,到老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她上面俩哥哥一个姐姐,我和你婶子谁都不操心,现在就凑她跟前,想督促一点,结果一点用没有。” “那是缘分没到。”别人的家事,老三肯定不会掺和。 “哎,”老头子杯子里的酒抿一口后道,“这连恋爱都没谈过,也没往家里带过男孩子,我以前跟你婶子天天瞎着急,现在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叔,我跟她真是同学。”三感觉老头子好像误会了什么。 “她没带别的同学来过。”老头子道,“我跟你婶子没别的大要求,真的。” “叔,来,咱们喝酒。”老三赶忙又举起杯子,好遮掩住眼前这尴尬。 喝完酒后,老头子把他按在床上,笑着道,“喝多了不能开车,你就在这里好生躺着,睡个午觉,晚上我们爷俩再接着喝。” 202、污蔑 “不是,叔,我从来没午睡的习惯。”老三感觉这个误会可能有点大了。 “那真不睡?”老头子摸摸跟西瓜似的的圆硬肚子,犯难道,“那我给你去办公室,电脑上玩会游戏,看会电影也是行的,在这干坐着多没意思。” “叔,你要不去休息一会,别管我,我喝喝茶,玩会手机。”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老三实在有点发慌。 什么个情况? 他主要的目的是来买狗,顺带看看老同学的。 “好,好,那你坐会。”老头子摸摸稀疏的脑袋后,笑着出了屋子。 不过,没多大会,又端着果盘进来了,亲自帮着剥了一个桔子。 “叔,这弄得我多不好意思,你再这样,我就没法呆了。”老三把桔子接到手里后,不能辜负人家好意,哪怕再怕酸,也硬着头皮掰了两瓣送嘴里,好在,并没有想象中的酸,有点甜丝丝的,笑着道,“不是外人,没必要那么客气。” “对,不是外人。”老头子听见这话,嘴巴快咧到耳后根了,露出长久烟熏火燎的大板牙。 老三无奈,这又是说错话了? 老头子又给他喝完一半的茶杯续水,很知趣的不再说话。 一声吆喝声由远及近,然后十几条黑色的小狗从门口的水泥路面上一溜烟的跑过去,身后是紧追不舍的十来个穿着绿军装的男人。 “这是消防队的人。”老头子解释道,“跟他们合作都有五六年了,只认咱们的犬。” 言语之间,颇为自得。 “这是什么狗啊?”窜过去的太快,等老三从屋里出来,也只能看到那十几条小黑狗的屁股尾巴了。 “黑背,这狗好啊,一窝下来,就没次的。”老头子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 “哦,对狗这方面真不懂。”老三抱着虚心学习的态度问,“为什么一般训练基地或者狗场都是拉布拉多,黑背这些,我家这些年都是田园犬,感觉也不差啊。” 哪怕他是想买柯基,也只是听说柯基温顺,不叫唤,不掉毛。 “好养呗,一窝出来的,不带有别的样式的,”老头子费劲心思也没组织出来确切的话来,他跟着闺女打下手这么多年,知道的也只是大概,凌三问的这些东西,他也从来没细致的想过,马马虎虎道,“土狗呢,一个爹妈下来的,长的都不怎么一样,脾气也不一样,有温顺的,有脾气大的,有些刚长俩月,凶的很,敢露牙咬人。” “你们不怕热啊,站门口干嘛。”吴丽君从另外一栋楼过来,手掌放在额头挡着太阳,微微的低头,露出洁白优雅的颈线。 老头子看到闺女过来,好像遇到救星似的,赶忙把老三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当然不是为了讨好老三,而是不能堕了他家名头。 “血统管理一直比较混乱,北方、江浙、两广品系的种类很多,不管毛色、体型等方面是否有所区别,都会被称为土狗,也就是大家说的中华田园犬,”吴丽君快速的移到了屋里,外面实在热的受不了,从饮水机接了杯水后道,“因为在繁育上的问题,现在很多狗,杂交杂配,根本很难知晓这些土狗的父母,完全有可能是近亲,很多狗有明显的遗传疾病,处于不可控状态。” “这倒是真的。”老三笑着道,“只要叫不出来名字的狗,一律叫土狗。” “体型上和品相上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种类太多,性状不稳定,”吴丽君笑着道,“跟国外的纯种犬的繁育的差距很大,像你要买的柯基,这个是有参照标准的。 一般要求两耳间相当宽且平坦。 鼻为黑色。从鼻尖到眼睛再到耳尖划线,应接近等边三角形。 口吻部与头骨长之比为3:5,从肩隆到尾根部的距离大约比肩隆到地面的距离大40%左右......” “真是隔行如隔山。”老三笑着道,“不过,你一个和我一样学数学的,我就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做这个?” 不止他想不明白,很多同学都想不明白。 关键是这跨度有点太大。 “我大学想学兽医专业来着,”吴丽君耸耸肩道,“我家大哥没同意。” 老头子道,“一个女孩子,学这个多磕碜。就是去开狗场,我跟你婶子差点没气晕过去。” 一边说一边打着哈欠道,“你们聊,我去补个觉。” 老三把老头子送出屋,然后才笑着道,“喜欢最重要。” “谁说我喜欢了?”吴丽君闪着眉毛道,“天天跟狗打交道,听狗叫声,闻大便味,真不是好玩的。”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老三有点迷糊。 “我从小呢,就有一种特殊的天赋,很擅长跟猫啊,狗啊,牛羊马之类的打交道,”吴丽君叹口气道,“初中以后呢,我就觉得,这辈子要是做兽医,肯定饿不死。” “但是,偏偏你成绩那么好。”老三道。 “好什么好啊,你想想我们那个数学专业,我是费多大劲才保持不掉队的?你们随便看看书,就能得到的成绩,我得熬夜,悬梁刺股,一不小心,你们就能把我甩出八百里地。”吴丽君笑着道,“本科四年真把我累得不行。后来我拿警察学院的警犬技术硕士,农业大学的畜牧学博士生,简单的不要不要的。” “然后把自己读成了灭绝师太?也不容易啊。”老三调侃道。 “去,去,”吴丽君朝他摆摆手,“是姐不乐意,不然追姐的也能排成一条街。” “你厉害,”老三毫无顾忌道,“知道你家老头子看我是什么眼神吗?” “什么?” “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老三得意的道。 “信不信我拔了你狗牙。”吴丽君没好气的道,“姐就是单身一辈子,也看不上你这种花花公子。” “你看不看得上我无所谓,关键吧.....”老三抿口茶,砸吧砸吧嘴,“你不能凭空污蔑人,我怎么就是花花公子了,我谈过几次对象,你心里能没数?” 他是久经玫瑰刺丛的战士,但是绝对不是随便的人。 203、眼缘 身为凌老二的亲弟弟,他明白自己的身份,网上是个高调的嘴炮,现实中却很低调,凌老二催着他结婚,但是不代表他可以肆意妄为。 否则,他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网上关于你的八卦少了?”吴丽君笑着问。 “有图才有真相,网上的黑子们随口乱说的,也能当真?”老三无奈的道,“我一共就谈过一个,至于分手的原因,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至于有多少个一夜春宵,他是真没记不得了。 不过,即使再多,他也得保证这些人是图他一样东西,要么是他的钱,要么是他的盛世美颜。 如果什么都不图,他甚至都不会给她们靠近的机会。 总之,事后不管是圈子里还是网上,不会留下一点儿关于他的传说。 然后,他家老大才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也有安生日子。 “你跟黄瑜还有联系吗?”吴丽君问。 “早就不联系了,”老三摊手道,“分手了即使不是敌人,但是也绝难做朋友的。” 吴丽君忍不住捂着嘴笑道,“这就是网上流行语说的,舔狗一无所有?” “那时候我年轻......”老三不禁苦笑,这一辈子,只动过一次真情,还是他的初恋,想不到最后会无疾而终。 要怪只能怪大学时候自己太单纯了。 她先出国了,他为了她,追上她的步伐,跟着出国了,却不想没有花好月圆的结局。 吴丽君揶揄道,“那时候你没展现你真正的实力?” 在大学时候,凌三和她们这些农村出来的时候都没有多大的区别,吃喝穿都没有什么突出的方面,至于长相,那会最多看出五官清秀,没有现在的棱角分明。 直到好多年之后,大家才惊呼,原来他是富一代! “那样我还会有朋友吗?”在高中的时候,老三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这就是你们有钱人的悲哀?”她继续取笑道。 “说的好像你现在是穷人似的。”老三白了她一眼,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又自己续了一杯,笑着道,“不过我倒是真挺佩服你的,真正的白手起家的典型啊。” “如果人生可以躺赢,谁愿意出来受累啊,我这是迫于生活啊。”吴丽君笑着道,“至于你这种就更可气了,明明家里这么有钱,偏偏还这么努力,简直不给穷人一点活路。” “有钱的是我大哥,又不是我老子,”老三摊摊手道,“他可以给我提供最优越的生活条件,不错的人脉关系,哪怕我有资格继承他的财产,估计也等不到。 我哥俩只差一岁。” 只恨他老子不争气。 要不然,他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着子承父业就好了。 “可惜我连这样的亲戚都没有。”吴丽君话还没说完,手机响了。 听着手机铃声,老三皱皱眉,总感觉好熟悉,就是记不得是谁唱的了。 等吴丽君挂了电话,吴丽君把电话随手放到了桌面上,在未黑屏前,老三看到了手机的屏保。 “蒙德兹?”老三不太确定的问道。 “是啊,你喜欢他的歌?”吴丽君陡然眼睛发亮。 “不,”老三忙不迭的摆手道,“我对这些娘炮小鲜肉向来没感觉,怎么可能喜欢,国内外都是一路货色。” 吴丽君鄙视道,“你确定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 “怎么了?”老三不解的问。 “但凡稍微受过一点教育的,就不会有你这么low的想法。”吴丽君没好气的道,“一个拥有良好次序的社会,每个人都有权利决定自己活成什么样子,喜欢什么东西。 ‘娘炮’这种词真的很侮辱人的好不好? 随意给别人打标签,反而是因为你浮躁了,缺乏耐心去了解,只看到矛盾的普遍性没有看到矛盾的特殊性。 现在我看网上的一些言论,好像歧视温顺的男生成了政治正确,真是不知所谓。” 老三以手扶额,最后还是赔笑道,“我就觉得吧,这种不够man。” “戴大金链子,纹身就是男人了吗?”吴丽君反问道。 “那也不是。”凌三一时被堵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只能感叹,女人啊! 真是难伺候! 连敷衍一下都不会! 不过,转而一想,他觉得她说的挺对的。 他中学时候,说话慢条斯理,性格也比较内向,加上长相清秀,很多同学叫他娘娘腔呢。 他那会就特别不喜欢,现在这么去评判别人,难道自己有病? 吴丽君的电话再次响了,接听完挂断后,她笑着道,“你歇会,那边有点事,我去看看。” 然后又小跑着出去了。 一杯水没喝完,吴家老头子又进来了,不过手里却提着一个铁网大笼子,放在门口的树荫底下,对着老三道,“小凌啊,你出来看看,这都是一窝的柯基,有一个月了,二请不如一撞,哪条有眼缘,就抱哪条。” 笼子打开后,里面的四条小狗,先是一只跑了出来,紧跟着第二只探探脑袋后,也跟着出来了。 老三要伸手去抱,被吴老头子拦住了,他不顾炎热,躲得远远地躲在另外一颗树下站着,“眼缘这东西说起来玄乎,其实就是那么回事,狗崽子看你对眼,你看狗崽子顺眼,一辈子蔫一辈子欢。” 四只小崽子先后从笼子里出来了,有三只已经跑到草坪上玩耍了,相互追逐嬉戏,只留下一只后背成片黄色的在原地追着自己尾巴咬的幼犬。 大概是转圈转累了,抬眼看了眼老三,开始围着老三,咬他的裤脚。 “这也太傻了吧?”老三没相中。 再萌也拯救不了它的蠢啊! “我替你定了,就这只。”吴老头高兴地道,“现在小,看不出聪明劲,过俩月长开了就好了。” “那就听你的。”老三帮着把另外三只小崽子追回来放回狗笼,然后抱着与自己“有缘”的幼犬回到了屋里。 幼犬不老实,刚进屋,又跑出屋,屋里屋外,来来回回。 等吴老头拿着小狗笼进来的时候,它就被塞了进去,彻底失了自由。 “叔,这个多少钱,我给你。”老三笑着道。 “都是一家人,”最后三个字,老头子咬了重音,好像怕老三听不懂似的,又着重强调道,“一家人,不能谈钱,难为你喊我一生叔,叔做主,送你了。” “那多不好,一条纯种犬怎么得几万块钱,”老三道,“我用手机转给吴丽君吧。” 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吴丽君转了三万块钱。 吴丽君没回消息。 “你这孩子,真不用这么客气。”老头子假装生气道。 又小跑着出屋,往办公楼那边去了。 204、扯平 没多长时间,老三的手机叮咚一声响,他发给吴丽君的钱被回退了。 他想着等会还会碰头,干脆也就没回信息。 点着一根烟后,怕在屋里留下烟味,便挪到了门口的树荫底下。 “哎,外面多热啊,赶紧进屋去,要不要去办公室,办公室有空调。”吴老头对凌三非常关心。 跟在老头子身后的吴丽君诧异的看向凌三,这是给她老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那是自己亲老子,是个什么人,自己能不清楚? “没事,现在外面有点凉风,感觉不到热。”老三面对老头子的热情,莫名的会产生愧疚呢? 哎呀,好怕辜负对方的殷切希望啊! “哦,对了,给你钱,你退了干嘛,”他对吴丽君道,“你不收钱,我都不好意思把狗抱走了,这是又吃又拿的。” “抱着吧,”按照吴丽君自己的想法,老同学的感情这么深了,刀子自然要下的深一点,不加钱,都对不起送上门的土豪,奈何她家老头子突然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难为我家老头子这么大方。” 她家老子是她们屯方圆二十里地有名的抠搜人,晚上天黑,不逼到份都是不肯开灯的。 哪怕是这些年她们兄弟姐妹逐渐有了家业,她老子不缺钱,更不缺吃喝,可是这种年轻会就养成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见改变。 现在突然这么大方的把万把块钱的狗送人,只有一个解释:老子拿闺女的东西做人情,不心疼。 “这话说的,你老子好像多小气似的,”吴老头板着脸道,“送条狗算什么?小凌这样,晚上我做饭,做早一点,咱爷俩再搞一杯,你看行不行?” “爸,人家时间宝贵着呢,耽误人家不好,他要回去,就让他回去。”吴丽君劝道,感觉她老子今天活跃得有点不正常。 “人家都没说话,你这就赶人了?”吴老头不高兴道。 “叔,我时间多的是,就是我住这里有点远,”老三笑着道,“好不容易散了酒劲,晚上再喝酒回去,没法开车了。” “不怕,让小君给你开车,送你回去。”吴老头很是大气的道。 “找个代驾吧,昨天登陆的一只阿拉斯加有点毛病,我晚上得给做个化验。”吴丽君道。 “咋找你办个事就这么难呢?”吴老头瞬间不高兴了,“搞的好像离了你,狗场就转不动似的?” 他在这里随着闺女有好几年了,对这里的情况早就熟悉了,即使闺女一个月不上班都没事。 “喜欢吃海鲜吧,我去买点,晚上吃着下酒,”吴丽君哭笑不得,对着凌三道,“晚上尽管喝,反正我送你。” “生蚝多买点。”看在老头子这么热情的份上,老三不得不留下来了。 “听见没有,生蚝多买一点。”老头子又对着闺女的背影喊了一嗓子。 “知道了。”吴丽君直叹气。 她的菜买回来后,吴老头自己下厨,海鲜做起来简单,像蟹、虾、生蚝、花蛤之类的东西在开水锅里过一遍就能捞。 配着芥末、酱油、葱,还有大蒜,俩人就开始喝了。 这一次喝的是啤酒,俩人一边喝一边聊,这顿饭从下午五点钟,一直吃到晚上九点多,地上是两箱子空酒瓶子。 跑了一趟厕所后,站在屋外抽完一根烟,然后跟吴老头告别,“叔,等你下次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我那,我请你,咱俩再继续喝。” “行,我天天都有时间。”吴老头连一点儿拒绝的想法都没有,答应的很干脆,转过头对吴丽君道,“你开小凌车,慢着点。 就是你一个女孩子,半夜回来,我有点不放心。” “要不这样,我还是找个代驾吧,一来一回挺折腾的。”老三对吴丽君道。 吴丽君笑着道,“你放心吧,要是太晚,我晚上就住酒店去,不回来了。” 要是这会,她还是不明白她老子的想法,她就未免有点太蠢了。 想嫁闺女想疯了吧? 哪有上杆子送闺女的? 惹人笑话啊! 她又不是嫁不出去! 她得打电话给老太太告状! “那好,住酒店也不安全啊。”吴老头还要嘟哝,闺女已经上了凌三的车,凌三和他挥挥手后,也跟着上了副驾驶位。 老三躺在椅靠上,等车子出了狗场,突然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吴丽君打破了沉默。 “没有。”老三道,“我就觉得叔叔很可爱。” “是幼稚。”吴丽君道。 “我是羡慕。”老三叹口气道,“都说天下父母心,我却从来没感受到的。” “你妈妈那边你不联系?”吴丽君以前只知道凌三有个有钱的哥哥,具体的内里情况,还是今天透过她老子和凌三的聊天得知的。 老三道,“那有什么好联系的,她不需要我们养老,我们不需要靠她过活,各自过各自的。” “我替我爸说声对不起。”吴丽君道。 “为什么要这么说?”老三问。 “他不该打听你那么多的。”吴丽君无奈的道,“你应该不想被人重新撕开伤口的。他没恶意的,只是比较关心我。” 把女儿托付给人家之前,肯定要尽力打探人家的情况的。 “伤口?算不上。”老三笑着道,“我的伤口已经长了翅膀。” “你突然这么文艺,我都有点不习惯了。”吴丽君噗呲笑了,“世界让我遍体鳞伤,伤口却长出翅膀。” “童年是让你能够忍受暮年的那股力量.....” “你真读过阿多尼斯啊。”吴丽君非常诧异。 “这么冷门的诗人我怎么可能会看,好像还是叙利亚的,”老三笑着道,“我二妹,以前是个文艺青年,玩摄影啊,摇滚啊,尽是搞些别人看不懂的,为了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连看书都会看些小众的,都是什么叙利亚的、肯尼亚的、南非作家的书。 她有时候放沙发上,我会顺手翻翻,刚好看到这两句,印象就特别深刻。” “凌四,我好像见过吧?”吴丽君问。 “她们学校就在我们学校隔壁。”老三道,“来找过我两次。” 当然不是来送关怀的,而是兴师问罪的,每次老四挨大哥大姐训,都离不开他高密。 依照导航的指示,车子上了高架,车速陡然加快了。 到达老三家门口,已经是十点钟。 把车子停在老三的门口后,吴丽君下车的第一件事是把装着柯基的狗笼子给拎下来,然后跟在老三的身后,看着他开门。 “金屋不藏娇,不符合你这土豪的身份啊。”灯亮后,吴丽君扫视了一眼屋子,特别是门口的鞋架,只有一双皮鞋、一双拖鞋、一双运动鞋,还有一截搭在上面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抹布。 “你不是?”他指着她道。 “欠收拾了是吧。”她想不到把自己绕了进去。 “我养到车库怎么样?”他把柯基从笼子里放出来后,取出来吴老头赠送的狗盆,在门口的拖把池接了点水。 柯基舔了两口后,便屋里屋外开始乱钻。 “你爱养哪里都行。”吴丽君笑着道,“下个月不要忘记打疫苗,门口有宠物店就在门口打。” “送你那里不是也可以吗?”老三把泡好的茶送到了她的面前。 “我可不再做赔本生意了。”她老子连狗钱都没收,还能再收凌三的疫苗钱?“再搭上两顿饭,我亏得慌。” “我自带酒行了吧?尽量让你少赔点。”提到酒,老三陡然想起来了什么,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道,“你等下。” 通往二楼楼梯间的底下有道门,打开门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按了下开关,地下室的灯亮了,顺着楼梯口下去,看着一排排的白酒、红酒,他哑然失笑,他差点就忘记了自己囤了这么多酒。 之前他虽然还没还和大哥分家,但是别人送礼,从来少不了他的,像王刚和邱家兄弟,只要他大哥有的,他这里也必定同样有一份。 哪怕有时候送到他大哥那里,他大嫂也必定要求他自己拉到这里。 回国后,南下创业,朋友圈更大了。 每年一回来,一大堆的同学、朋友,要来他家找他喝酒,他不能拒绝,但是又不想给老大添麻烦,全在这里待客。 朋友来了,一般情况下都不会空着手,不是烟便是酒。 烟全便宜了他老子,酒留下了,越积攒越多。 吹落了酒箱子上的灰层,两箱摞在一起,搬进了客厅。 然后拿着抹布又重新擦了一遍灰。 “这个你回去带给叔好。” “哟,那又换成我占便宜了?”吴丽君不怎么董酒,但是一般酒的市场价还是有了解的。 一箱子五粮液,一箱子金沙,还是老酒,市场价怎么地也得四万多吧? “酒就是用来喝的,算价格就没意思了。”老三笑着道。 “行,那我就替我爸谢你一下。”吴丽君抿了最后一口茶后,站起身道,“我叫个快车,就准备走了。” 老三的手机响了,一看居然是大姐打过来的,对吴丽君抱以歉意后,硬着头皮接了电话。 “喂,大姐,这么晚还不睡啊。” “你又喝酒了?”大姐隔着屏幕好像都能嗅到老三身上的酒味,“你跟你老子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跟酒就那么亲啊? 天天喝,喝不够啊?” “不是,没喝多少。”老三不好当着吴丽君的面说,我喝酒全是应付场面的。 “喝的眼睛通红,这叫没喝多少?”大姐质问道。 “真没事,睡一觉就好了。”老三无奈的道。 看着老三的样子,吴丽君感觉好笑。 原来还有能让他头疼的人啊。 正看别人笑话的同时,吴丽君的手机也响了,赶忙跑到院子里,低声接起了电话。 “你屋里有人?”大姐在视频里道,“不能还跟朋友在家喝吧?” “没有,早就喝好了,带朋友过来喝杯茶。”老三解释道。 “摄影头绕一圈我看看。”大姐不信。 “行。”老三没得拒绝,不然他相信他大姐就能哭给他看。 他太了解他大姐他一套了,现在好像真跟得了更年期综合征似的,一边哭的同时,一边诉说当初含辛茹苦照顾她们兄弟姐妹的不易。 现在手上还有当年冬季留下的冻疮疤痕呢。 他把摄像头切换过来,准备从沙发开始拍,却不想刚接完电话的吴丽君走进了镜头里。 而吴丽君也没想到老三会突然切换摄影头。 “你对象啊。”大姐的惊喜声很明显。 “不是,是我大学同学。”老三赶忙把镜头切换到自己。 “不好意思了,没打扰到你们吧?”大姐问。 “没事,我就挂了啊。”老三没好气的道。 “没跟人姑娘打个招呼就挂电话,那也不礼貌吧?”虽然是疑问句,可是声音是肯定的,不容否定的。 “不用,真的,我正准备送人出门呢,这么晚了,人家要回家的。”老三道。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啊,一个女孩子回家多不安全。”全然没有想过,她从来不允许两个亲妹子在外过夜,再晚都得回来。 什么? 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 这都什么年代了。 凌晨还在街上疯玩的、公园夜跑的女孩子多着呢。 老三为难的看向吴丽君。 “大姐,你好。”吴丽君笑着对着镜头里的大姐挥了挥手。 第一印象便是这姐弟俩长的可真像,眉骨都是一模一样的。 “你好,你好,哎呀,长的真漂亮。”镜头扫过去的那一瞬间,大姐对她便产生了一股让人说不清的好感。 像老三之前认识的女孩子,别说和对方说话,大姐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她老凌家,要找的媳妇,一定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 “谢谢,大姐,你这么晚还不睡啊。”吴丽君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准备睡了,晚上这么晚了,就别回去了。”大姐热情的道,“你把手机给我弟。” “喂,挂了啊。”老三有点不耐烦了。 “王刚从老家带了两只老母鸡过来,我明天给你送过去炖了。千万不要让一个女孩子回去,不然我过去了跟你没完。” 不等老三说话,大姐已经挂了电话。 “真对不住。”老三对吴丽君道。 吴丽君笑着道,“没事,今天扯平了。” 他老子和凌家大姐比起来,也不是那么丢人。 “就当帮帮我,晚上留这里吧,睡我屋,我睡沙发。”老三实在惹不起大姐,先迁就一下再说。 “那我就明天走早一点吧。”吴丽君笑着道,“你猜刚才谁给我打电话?” “你爸?”老三问。 “是我妈。”吴丽君无奈道,“我爸偷偷拍了你照片,我妈表示对你很满意。” 205、斗争 难怪小气的老头子和脾气老太太能凑成一家子,以前觉得俩人脾气有差距,现在看来,完全就是一类人! 俩人能过一辈子,完全是因为这不是一家人,就不能进一家门。 老太太可以经常骂老头子小气,不讲究,她们还是做儿子、闺女的,但凡敢说老头子一句不是,老太太就能和她们跳脚。 儿子、闺女和捡来的没有两样。 “老叔很看好我啊。”老三乐了。 “你别这么不要脸,”吴丽君瞪着眼睛道,“我对你这种花花公子不会有好感的。” “会不会好好说话了?“老三不乐意了,“我哪里是花花公子了,我骗谁了,还是我伤着谁了?你是有博士学位,说的好像我没有似的。” 如果真的沉迷于美色或者社会诱惑,怎么可能拿到博士学位! 博士学历说着轻松,但是他没有依靠哥哥,没有依靠一丁点的社会关系,全凭自己的努力拿到了,他就有资格自傲! “是你有,有学历能说明什么,只能代表你有毅力,有智商,感情是另外一码事。 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 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虫(除了留下两三只为了变蝴蝶而外)是我除灭的。 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着她的沉默。 因为她是我的玫瑰.....”吴丽君没有拿他的一本正经当真,冷笑道,“呵呵,男人。” 读过书的女人真可怕。 特别是这种能大段引用《小王子》的! 埃克苏佩里招谁惹谁了,替感情背锅! “je ne puis。” 玩深刻? 老三也不怕。 他除了精通寿州、河南、粤语、普通话之外,精通英语、法语、西班牙语。 “什么叫你做不到?”吴丽君没好气的道,“别在我面前卖弄,我在法国拿过法学研究生。” “晕,”老三不信邪,我就治不了你是吧?他淡淡的道,“对于每一个正整数,如果它是奇数,则对它乘3再加1,如果它是偶数,则对它除以2,如此循环.....” “闭嘴!”吴丽君不得不承认,数学确实是她的弱项。 当初大学报专业,父母和哥哥全部反对她报兽医畜牧相关。 一赌气之下,她报了数学,反正在父母亲戚长辈眼里,这同样是一门无用的专业。 既然她们想替她做选择,那就让她们选择吧。 貌似数学也比兽医畜牧好听吧? 然后她就学了数学。 进入大学后,她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当初选专业时脑子进的水就是现在眼睛流的泪。 第一,她对数学不擅长,第二,她对数学简直没有一点感觉。 每个学期,她只能战战兢兢的保证自己不挂科。 而凌三的前女友陈瑜在大一就拿到了imo数学竞赛的金牌,进而得到了美国常青藤大学的橄榄枝。 要知道每年每个国家仅有几个代表出战imo。 人与猪的差距就是这么明显。 “做人啊,不能这么嚣张....”老三得意的道。 “我回家了,拜拜。”她转身就要走。 “别啊。”老三只是开玩笑,哪里想到她较真,急忙拉住她的手。 “你干嘛。”她被拉进他的怀里,瞬间脸颊通红。 第一次,她离着一个男人这么近。 她一米六七的身高,所以她的秀发,也没法甩到他的脸上。 “哎,对不住,对不住。”老三赶忙道歉。 “哎呦....”她挣扎的厉害,想不到他松手松的这么快,一个趔趄,眼看又要摔倒,结果老三眼疾手快,又把她搂个满怀。 这次脸对脸,她一头飘逸的头发垂在地面。 “你干嘛啊。”一站稳身子,她就面红耳赤的训斥道,“你想摔死我啊!” “你知道我没那个胆量!”老三从冰箱里拿了灌啤酒,一边喝一边道,“我既不是精神病,也不是未成年,把你整死了,我还不得陪葬?” 越喝,浑身出的汗越多。 他才想起来,这么热的天,他居然没开空调! 都是和大哥大姐学的臭毛病,从小便意识到什么叫空调病,很少用空调! 聪明如他,也没细想过哪里不对,反正一直按照习惯走。 这屋里的空调能不能工作,他都不清楚。 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没找到遥控器,又把餐厅的酒架子搜索了一下,一无所获。 “我真回去了。”她突然有点紧张。 “你进屋吧,我睡沙发。”老三把啤酒喝完后,又启开一瓶,地给她道,“你也喝点,喝完了睡觉安稳。” “好吧。”她没拒绝,顺手接过了,叹口气道,“真是搞不明白你。” “如果你都不懂,世界上就没人懂我了。”老三道。 “说的好像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似的。”她不屑的道,“别把你哄女孩子的那套用在我身上。” 她时刻在提防着他。 她才不会进他的圈套呢。 “我是认真的。”老三盯着她的眼睛道。 “我只懂狗,”吴丽君不为所动,笑着道,“我不会狗语,也不明白它们的心情,但是并不妨碍我把它们抱在怀里,给它们温暖,让它们依恋。” “我连狗都不如?”他往她跟前凑道,“给我一个拥抱?” “狗会摇尾巴,你呢?”她笑着问。 “亲,你说点人话吧。”老三没好气的道。 “你确定你睡沙发?” “是啊。” “那拜拜,晚安。”她随意的挥挥手后,进了里间的卧室。 老三得到的是啪嗒一声关门的响声,然后是里面锁芯转动的声音。 他耸耸肩,衣服也没脱,大概是酒劲作用,躺沙发上便睡着了。 一夜无话。 只是,早晨一睁开眼便看到了他脑袋上正对着他看的大姐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 “你多大心啊,睡觉连门都不关?”大姐瞪着他道。 “忘了。” 自己没关大门? 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你还是小孩子啊?”大姐气不打一处来,看了眼房门紧闭的卧室,“你就一个人在这里睡的?” “嗯。”老三揉揉还粘合在一起的眼皮子。 ps:最近老帽把私事处理的已经差不多了,今天开始正式爆更,厚颜求票哈...... 本章说已经解除了,请沙雕留言,给个抄本章说的机会..... 206、关心 大姐问的相当的直接。 家里人虽然说她是更年期,实际上她可不是那种走到半路上再折返回去看看水龙头关没关,马桶冲没冲,门有没有锁紧的人。 她还是像以往那样雷厉风行,吃得苦受得累,只是在中途有那么几年,付传承牵扯了她太多的精力,养一个儿子比应付之前的四个弟妹还要麻烦。 现在的条件是好了,可是时代也在变化,她的心态也在变化。 养孩子不是光给吃喝那么简单的。 她得培养,最不济也得像她弟弟妹妹那样,读个大学吧? 但是,付传承的成绩很令她发愁,而且最怕比较,比黄多多还大着呢,结果跟黄多多比起来,这差距就大着了。 她这做母亲的,心里非常的有落差。 只是,后来凌二开导过她,她们这种家庭,已经不要求孩子掌握什么独特的谋生计的技能,只要在品行上没问题,不败家就行了。 她和付宝路结婚后,由于弟弟帮衬,在经济上非常的宽裕,她俩口子也努力,再后来,不管是开超市还是做蔬菜生意,也是日进斗金,财源广进。 她俩口又节俭,没什么大的开销,不说手里存了多少钱,光是在浦江的房子,真就是弟弟说的那样,只要儿子不败家,儿子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所以想通之后,对付传承放低了要求,也不再那么紧着了,学习成绩,中等就行。什么培训班,爱去就去,不去就拉倒,按照兴趣来。 而且当着黄李玉的面就直接说过,她老子的房子,以后就直接给黄多多,毕竟是家里的老幺。 她整个人自在了不少,现在也有闲心来关心一下老三。 “你大早上的,干嘛啊。”老三捡起桌上的手机一看,好家伙,现在才六点钟不到! 他想不明白,大姐这是哪根筋又错位了! “照你这意思,我以后就不能登你门了?”大姐又往卧室的门口扫了一眼。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老三坐直身子,无奈的道,“你得分时间啊,大早上的过来,你这图什么啊?” “我图....想看看昨晚那女孩子。”大姐低声问道,“真是你大学同学啊?” “我大学同学,她开了一家做犬类繁育的场子,我昨天去买了条柯基,在她那里吃的饭,她父亲也在,喝多了,没法开车,她就开车送我回来。”反正也是没法子继续睡了,老三就站起身,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水,喝完后道,“然后,她没回去,把卧室给了她,我睡沙发。 你可千万别多想,我跟她真没有一点关系。” “跟你是同学,哟,这年龄可真不小了。”大姐不禁的皱住了眉头,“年龄越大,生养越是困难。” “喂,都跟你说了是同学,”老三又咕噜噜的接了水,低声道,“你可别瞎凑热闹了,等会弄得尴尬。” “同学怎么了?同学就不能结婚了?”大姐纳罕道。 “我俩的关系很纯粹,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老三道,“亲姐,你是我亲姐,你就别管我这些闲事了行不行?” “不行,”大姐斩钉截铁的道,“再让你这么继续晃荡下去,你还不得飘?” 老三朝大姐挥挥手,进洗浴间冲澡,决定不再搭理大姐,反正和大姐唠嗑,不指望能唠明白。 为了躲着大姐,洗澡的时候故意磨蹭了一会。 出来后,桌上已经放好了沏好的茶,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着大姐,他又瞬间感动起来。 他亲姐照顾起他来,还真是无微不至啊。 “桌上有油条、包子,自己先拿着点吃,”大姐喊道,“稀饭马上就熬好了,我跟你说,这你得学你老子,一天三顿饭一顿都不能少的,不然长期下去,你这胃就坏了。” “知道了。”老三坐在沙发上,跷二郎腿,抱着茶杯,不时的吹拂下飘起的茶叶。 茶水太烫,随意抿了两口后,便放置在茶几上,走到餐桌前,捡了根油条,直接拿在手里,刚吃两口,便听见了卧室门口的动静。 吴丽君穿戴整齐,头发一丝不苟的从里屋出来。 她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只是一直不好意思走出来。 深吸一口气,对着从厨房里探出来脑袋的大姐准备打招呼。 大姐却先招呼道,“我是老三大姐,你别客气,赶紧坐下来吃点早饭吧。” “大姐,我给你帮忙吧。”吴丽君刚到门口,便被大姐给拦住了。 “就是熬点粥,煮俩盐鸭蛋,马上就好,”大姐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对老三喊道,“你这有牙刷、毛巾没有,没有的话,我现在就出去买。” 老三道,“不用买,这些东西家里多的是,浴室梳妆镜柜子下面,你拉开门就能看到了。” “那我先去浴室。”吴丽君笑着道。 大姐手持着勺子,看着吴丽君进了浴室间,等门合上后,低声对老三道,“昨晚视频里没仔细看清楚,现在看,多漂亮啊,配你卓卓有余。” “我说你打听那么多干嘛,我对她没想法,人家对咱也没想法。”老三道。 “多给你掌掌眼啊。”大姐没好气的道,“你摸着良心说,我给你介绍过多少个了?” 不但没看上,跟人家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多说。 她这个做姐姐的,想在里面帮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现在,老三直接把女孩子把带回家里来了,她不得好好发挥一下? 倒不是说想一下子促成,而是先慢慢的稳住了,毕竟她还得仔细慢慢的观察,她家老三再着急,也还没饥不择食的地步。 如果后面不满意,再摆凌家的谱也不迟。 “首先,是我娶媳妇,得我满意才行好吧。”老三道,“其次,你们给我介绍的是个什么人,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 “你这眼光可真挑。”她给自己亲弟弟选媳妇,能不精心吗? 每个介绍给老三的女孩子,她都是事先打听过好几圈的,保证没有一个挥辱没自己弟弟的。 结果好心当驴肝肺。 207、改变 吴丽君从洗浴室出来后,看到面前摆放着一碗盛好的粥,笑着道,“谢谢大姐,给你添麻烦了。” “别和我客气,给你剥个盐鸭蛋,”大姐热情的很,对她来说,不管什么样的女孩子,反正先撒两网再说,不能错过了,万一成了呢?摆个笑脸又不多大的劲,“这是我自己腌的,外面买都买不到的。” “谢谢大姐,我自己来。”吴丽君起身从桌上的盘子里拿出来一个咸鸭蛋,椭圆形的头部在碗沿边轻轻一磕后,慢慢的剥离周边的碎壳。 “你看看能不能吃的习惯,回头走的时候,我多拿点给你。”大姐笑着道。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吴丽君大大方方地道,拿着筷头试了一点后,赞不绝口道,“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你家那块,我也去过,他姐夫开始就从那边贩菜,我跟她去过,夏天舒服,一点也不热,晚上说不定还得盖层毯子。”大姐笑着道,“不像这里,夏天热死人,你看,这大早上的,就这么一会,我汗一身。” 吴丽君道,“冬天冷,我们冬天都不敢随便回去。” 大姐问什么,她就随口答,宾主尽欢。 吃好饭后,便笑着要走人。 “别啊,我去买菜,中午在这,就咱们几个人,”大姐笑着道,“你要是实在着急,我把饭做早一点,不耽误你事情。” “大姐,我提前跟人家约好的,要是不回去,人家说我失信呢。”吴丽君道。 老三道,“大姐,你也别拦着了,又不是闲人,有工作的。” “行,那你等下。”大姐去了厨房后,提了一袋子的咸鸭蛋出来,递给老三道,“你拿着,送她回去,别愣着了,既然赶时间,那就快点吧。” 我送? 老三哭笑不得。 这送来送去,图什么啊? 外面是没出租车还是怎么地啊? “不用,我自己打车。”吴丽君已经先出了门口。 老三正迷糊呢,被大姐一个眼神瞪过来,不得不跟上吴丽君的身后。 “真对不住你。”车子出了小区后,吴丽君笑着道,“这样来回折腾你。” “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老三浑不在意的道。 吴老头看到闺女是被老三亲自送回来的,高兴地不得了,再看到老三搬下来的两箱酒,更是合不拢嘴的笑。 “哎呦,你说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好的的酒干嘛。”老头子笑着道,“不过也好,今天咱俩再继续喝,不醉不归。 喝多了,还是让小君送你回去。” “行。”老三不答应也不行。 只是不准备再让吴丽君送他。 中午,晚上,连着两顿喝,比昨天喝的还要多。 喝完后临走,不等吴老头开口,他便道,“叔,我已经叫好了代驾。” 吴丽君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不能由着她老子这么折腾。 “不行,”吴老头断然否决,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老三的跟前,握着他的手道,“来我这里,要是打车回去,那不是打我脸嘛。” “是找代驾,不是打车。”老三解释道。 “那也不行。”老头子一转头,对闺女道,“就还是你送,勤快点,累不死你。” 吴丽君冲着老三耸耸肩,老三也识趣的递过去了钥匙。 回程两个人又是一起。 “你家老头子看上我什么了,我回去改还来得及吗?”老三躺在靠椅上,转过头看着一副生无可恋样子的吴丽君。 吴丽君道,“你以为我愿意?” 老三道,“明天我肯定不再送你了。” “我肯定也不会让你送。”吴丽君很肯定的道,“哦,对了,你大姐加我微信了,下午还给我发信息来着呢,你说,我以后怎么回吧?” “随便回吧,不用管她。”老三大大咧咧的道,“她看谁都像我对象。” 回到家后,老三发现楼下的另外一间卧室居然铺好了席子,枕头边上是崭新的被褥,而且失联已久的空调遥控器全部整齐的摆放在客厅茶几上。 不用说,这全都是他大姐做得。 “你睡这间新屋子吧。”老三回了自己卧室。 一夜无话。 第二天起来后已经是七点钟,吴丽君走了,睡过的床,又被理得整整齐齐。 刷牙洗脸后,自己去外面吃了早餐,顺带还给小柯基带了一个大包子。 柯基立马抛弃了狗粮和牛奶,一上午都在和大肉包子较劲。 中午,老三不想自己做饭,干脆带着柯基去下馆子。 那么一团,他也没牵绳子,他走到哪里,柯基就跟到哪里,有小短腿迈不过的台阶,它就嗷嗷直叫,绕圈子想法子追上主人。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毫无疑问,它是得到饭店老板和全体员工喜爱的,一人霸占一个椅子,就在上面咬骨头。 “真是一条聪明的小狗。”饭店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自备啤酒,坐在老三的对面,杯子倒满后,又站起身举着杯子道,“凌总,我敬你一杯。” 他这里有一位常客,是一位了不得的大老板,身家少说也有十几个亿,因为同是湘南的老乡,对他这里的生意多有关照不说,对他也格外和气。 他是与有荣焉。 结果,他这位老乡,刚刚看到这位年轻人的时候,居然亲自过来敬酒。 倒是把他惊得不轻。 想找这位老乡细打听,这位老乡只是笑而不语,什么都不肯多说。 等老乡走后,他自己便起了心思,拿酒过来和老三讨近乎。 他身为饭店老板,维护下客户关系,请人家以后多关照,不算唐突吧? “坐着喝,你要站起来,我可就不喝了。”刚好老三一个人喝酒也觉得没劲,有人陪着他,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这杯喝完,”饭店老板喝完后,才坐下来,又倒满杯,笑着道,“你看看我这里的菜,有什么意见尽管提,我们一定改进。” “挺好的。”老三笑着道,“就是以后我的菜少放点味精和鸡精之类的东西。” “你放心,这个我回头叮嘱一下他们。”饭店老板拍着胸脯保证。 ps:大爷们,求票哈!!!我记得老书五万收的时候,冲过前十呢!这本现在也有六万收!冲鸭!!! 208、天上掉个妹妹 “别当回事,我就这么随口一说。”花花轿子人人抬,人家给他面子,老三自然不会让人家的脸掉地上,端起杯子道,“黄总,我喝完,你随意。” 说完便是一饮而尽。 “谢谢凌总。”黄旗山高兴地不能自已,他的老乡可以称呼这个年轻人为小凌总,但是他不能这么随意的称呼,无论如何,在没认识大凌总之前,这个年轻人就是凌总,“我也喝完。” “餐饮这块,我真不懂,我就有一个哥,叫王刚......”老三笑着道,“他开的店不少,我一时半会真记不得名字。” “四海餐饮。”黄旗山高兴地道,“承蒙王总看得起,聆听过一次他的教诲。” 餐饮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想在这个圈子混,总得知道那么几个惹不起的人物,王刚便是其中之一。 否认,不管人家的菜做得怎么样,围着你饭馆开两家,打价格战,也不用挣扎了,等着破产吧。 外国商战历史他不清楚,反正国内这种事情多得是。 人家总有办法让你活不下去。 总之,做人要低调。 “别整这些虚的。”老三笑着道,“按年龄那是我哥,一个村里的,跟我家大哥一起起来的。” “我是真心话,对王总,我是高山仰止。”黄旗山正色道。 老三不经意的笑笑,他早就习惯了。 到他们凌家这个地步,别再指望有说真话的朋友。 哪怕是萍水相逢,人家知道你个大概,也会毫不吝啬的捧着。 “黄总,你要是忙,就去忙吧,马上饭点了,这边就不耽误你了。”他淡淡道。 “行,凌总,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吩咐。”黄旗山小心翼翼的站起身,讪笑道,“我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他的面前还有一杯酒,本来想带走,犹豫再三,还是端起来,仰着头往自己嗓子眼灌。 眼睛看着漫不经心的老三的,突然听到一股哒哒声。 余光扫到了餐厅的大门口。 走进来一个女人,身穿一身白色的连衣长裙,腰间扎着黑色的彩带,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真丝遮阳帽。 宽大的墨镜遮在女人的脸上,既看不出女人的脸色,也看不出她的年龄。 女人扫视完大厅后,眼看对准了老三这一准。 黄旗山被盯得浑身发毛。 讪笑道,“凌总,我先过去了。” “慢着点。”老三笑着,假装没有看见站在他边上的人。 自顾自的又给自己倒了个满杯后,把鸡爪子放到了蹲坐在右手边椅子上的柯基。 女人提了下裙子的下摆,坐在了老三的对面,然后摘下墨镜,拿在手里,怔怔的看着老三,目不斜视。 老三继续吃自己的,喝自己的,此刻全世界都与自己无关。 服务员过来,女人道,“麻烦给我一杯瓜片,谢谢。” 服务员正想说,我们这里没有瓜片,却看到了老板黄旗山的眼色,满脸笑吟吟的道,“你稍等。” 一转身就苦着脸走到老板面前,“这会去买?” “茶叶店没有的话,就去茶馆里看看。”黄旗山从口袋掏出来两百块钱,“快点,看着买就行,总之,一定要买到。” 等服务员走后,他把茶壶拎在手里,一边抿着,一边看着凌三和那个女人。 这种气氛太怪了,两个人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呢? 老三自己都说不清。 二十年未见。 他是装作认识,还是装作不认识呢? 恨意谈不上,没有爱,哪里谈得上恨? 一个人的心感冒,世界上的一切药物不能治愈。 他早就发誓,这辈子除了兄弟姐妹,他不会再在意任何一个人,想在他心里留下一个涟漪都难。 “你不认识我了?”这一次女人摘下了帽子。 “黄老板,埋单。” 黄旗山被这一声吼吓了一跳。 凌三招呼他,他赶忙小跑过去,看着凌总递过来的一沓钱,本想说给的多了,但是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接了,堆笑道,“谢谢凌总。” 然后眼看着凌总拉开门,宽阔的背影渐走渐远,女人不等瓜片茶上来,也慢慢地随在凌总的身后。 最后是反应慢好几拍的柯基,从椅子上下不来,想跳不敢跳,最后已经看不到主人的影子,秃噜一下,椅子上滚了下来。 后背着地,圆溜的站直四条腿后,往大门口冲,门是合着得,两只爪子挠着玻璃门,黄旗山赶忙过去给它开门。 毒辣的太阳。 细小的汗珠密密爬满老三的额头,他没功夫去擦拭。 柯基迈着小短腿,穿过街道,猛蹿到他前头,又折回围着他打圈,他心疼得抱到怀里。 回到家,抱着茶杯,咕噜灌了好几口。 “老三。” 听见声音,他猛地回头,想不到她会跟过来。 “你不要给你哥和你姐电话,我是找你的。”站在门口,也是那么几秒,她踩着高跟鞋,地板哒哒声,进了屋子,站在坐在沙发上的老三的对面。 “说吧,我喝多了,得午睡。”老三装作漫不经心地道。 “我是你妈妈,你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眼泪水顺着那张明艳的脸下来,一串接着一串。 老三不禁皱了皱眉头,从七八岁,他就看到她哭,把他老四揍个半死后,她也跟着哭。 他早就习惯了她那一套。 “给你三分钟。”老三冷笑一声后不为所动。 “你真的不认妈妈了吗?”她从提着的手提包里掏出来手绢,一边擦眼睛的同时,眼泪水还是止不住。 “还有二分三十八秒。”老三把左腿搭在右腿上,从始至终没有多看她一眼。 “都是妈妈的错,你生气妈妈不怪你,但是.....”突然间,她哭出来了声响。 “还有两分钟。”老三继续道。 “我承认,我亏欠你们几个人,但是你让我怎么样啊!儿子,你得明白妈妈得苦衷,我一个女人,能怎么样啊!”她抱着头,蹲在地上,哭得近乎歇斯底里,“你老子不争气!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是凌家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我。” “还有三十秒。”老三背过身,点起一根烟,“我得出门办点事。” 说话间,绕过她的身边,已经走到了门口,没有停步得意思。 “那是你妹妹,褚亚是你妹妹!”她发疯似的朝他喊。 ps:进排行榜飘几天,冲鸭! 209、谁之错? “我知道。”老三早就猜到了,她大概就是为这个来的,不然他是不值当她特意来找一遭的。 “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妈妈,但是,我请你离她远远地。”她继续道,“有什么事,你尽管冲着我来,有错的是我。” “是我不认你?”老三直接乐了,缓缓地转过身,这一次他有勇气直面她,盯着她的眼睛道,“我想你误会什么了,是她来我的,不是我找她的,而且,我和她什么关系都不是,只是简单的见过两面。” 他本没有必要多做解释的,但是他还是解释了。 陶成云这次直接用外面套着的防晒服的袖子擦了下眼睛,长松一口气道,“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你不要和她多计较。” 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见到二儿子,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儿子的长相了。 她记得她离开家的时候,儿子的嘴边已经有了细细的绒毛,黑黑瘦瘦,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 那会眼睛非常的清纯明亮,而现在,居然变得这么冷漠。 冷漠得让她有点害怕。 “我没有和她计较。”老三再次强调道,“我说了,我不会主动找她的,我还没混账到那个地步。” “我知道,我知道。”陶成云忙不迭的道,“妈妈只求你一件事,以后别再和见面,求求你了。” “如果是她来找我呢?”老三反问。 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类的鬼话,他是一句都不信。 哪怕是曾经信过。 这些话好比就是橡皮筋,拉来扯去,总没多大意思。 “她不懂事,难得你还不懂事?”陶成云着急了。 “我凭什么要懂事?”老三再次续上一根烟,漫不经心地道,“有娘生,没娘教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想大家都会理解的。” 莫名地他就说出来了赌气的话,他不想和褚亚做对比,但是内心深处的不满还是爆发了出来。 “我说了,你有什么事,直接冲我来!”她恨声道,“那是你妹妹,要遭雷劈的!” “我想你可以走了,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老三心里的怒气更盛,他的亲生母亲就这么看不上他? 这么的不信任他? 再不管怎么样,他也不会和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怎么样! 这是他一辈子做人的底线! 他不是变态! 不是混蛋! 他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有博士学位的人! “老三!”她红着眼睛道,“当我求你了!妈妈求你了,放过你妹妹!” “该说的话,我想已经说完了。”老三不耐烦地道,“你对我说得这些话,同样可以对你女儿说,别光对着我一个人说。” 陶成云叹口气,把墨镜重新戴在眼睛上,小心翼翼的道,“你好好想想吧。” 老三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拐进一条路后,慢慢地消失不见。 狠狠的踢了一脚大门,咣铛一声响,大门来回摇摆。 午后的阳光西移,却更加的炙热。 小柯基翻进拖把池找水,舔了两口残留的水渍,又一骨碌翻出来,再次围着老三打转。 “奶奶个熊。”老三被他逗笑了。 刚才的不快,很快得被他抛却了。 有些事情,他早就看开了。 这个世界,值得他去爱的人就那么几个! 客厅的空调打开,拿出来电脑,看了会新闻,然后便打开oa系统,开始这一天的工作。 除了中途起身换了点茶叶,一直工作到下午五点钟。 预约换指纹锁的工人上门,等着换完锁后,他就带着柯基在小区溜达。 小区的中央是一处荷花池,有几个小孩拿着面包在喂养金鱼,看到柯基后,一个个高兴地不得了,把面包得碎屑全喂到了柯基的嘴巴里。 进了凉亭,坐了一会,刷了会手机视频,为什么同样是有钱人,别人过得刺激新鲜,而他的生活会这么枯燥且无聊呢? 回到家后,浑身黏糊糊得,干脆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 眼看已经是六点钟,他准备把晚饭给解决了,然后去重新配置一台电脑,笔记本玩游戏,还是不怎么带感。 正准备出门,一辆红色地小轿车停在了门口,第一个从车上下来的居然是黄多多。 “二哥。”黄多多直接扑在了他的怀里。 “你们怎么来了?”老三摸摸黄多多的脑袋,对着黄李玉招呼道,“玉姨。” “我想你了,让妈妈带我来找你。”黄多多撒娇道。 “真的假的?”老三宠溺的问。 “真的。”黄多多认真的道。 黄李玉笑着道,“昨个晚上就说了,然后这不一放学,我就带他来了。” “进屋,外面还是有点热。”老三笑着道,“快放假了吧?” “明天不用上课了。”黄多多道,“二哥,我和你住!” “那晚上就在我这住着,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不回去了。”老三道。 黄李玉笑着道,“换洗衣服一件都没带,等过几天吧,过几天她想来,我给送过来。” 闺女事前没有和她商量啊! 这么这么毫无征兆的说出这种话了? 老三道,“衣服什么的不着急,我等会带她去买都可以,多大个事。” “行,那就不用买了,等会让你爸送过来。”黄李玉也乐见闺女和老三亲近,老三宠着闺女,她也是说不出来的欣慰。 “他又不会开车,骑电瓶车有点费劲吧?”老三倒不是心疼凌代坤,只是好奇而已。 黄李玉笑着道,“不会开车,那还不会打车啊?” “那倒是。”老三想不到黄李玉突然这么大了,打车过来一趟怎么地也得八十多块。 黄李玉进屋后,开始帮着老三收拾屋里屋外,连着脏衣服全给洗了。 门口连着一个晾衣服的绳子都没有,她又跑到门口给买了晾衣服的铁架子。 “二哥,它叫什么名字啊?”黄多多很喜欢柯基。 平常在家里,从姥姥到妈妈都不准她养宠物,大哥那里虽然有一条大黄狗,可是和她不亲近,只肯对着凌霄一个人摇尾巴。 210、起名 “没起名字呢。”老三笑着道,“你帮着起一个吧。” “真的吗?”黄多多眨着大眼睛问。 “当然可以,你想想叫什么名字好。”老三肯定道。 “它是男的还是女的啊?”黄多多问。 “男的。”老三理解,孩子的词汇量确实在那放着。 “嗯,那就叫银星吧。”黄多多犹豫半晌后道。 “银色的星星。”老三按照自己的理解道,“挺好听的,叫这个名字也可以。” “不是星星,是酒,”黄多多一边抚摸着柯基柔软的毛发,一边道,“爸爸喜欢喝的酒就叫银星。” 老三点点头,拧着眉毛道,“明白了。” 他对着柯基道,“以后啊,你有名字了,就叫银星了。” 叫上这么一句,感觉还挺顺口的。 凌代坤提着大包小包过来的时候,黄李玉已经把贩菜摆上了桌,准备开饭。 “银星。”黄多多招呼柯基,把手里的肉丝给它。 “酒在哪呢?”凌代坤转着脖子问。 “爸爸,不是酒,是狗,狗的名字叫银星。”黄多多解释道。 “嘿,瞎起名字。”凌代坤看到狗让着走,生怕小不小心给踩死了,然后他二儿子找他算账。 儿子、闺女,没有一个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包括最小的闺女黄多多在内,毕竟有黄家老俩口撑腰呢,真对小闺女过分了,黄家老俩口能剥他一层皮。 “爸爸,有酒。”黄多多来这么一会,早就把楼上楼下,屋里屋外摸清楚了,包括放酒的地下室。 腾腾地往地下室跑,不顾酒箱子上的灰层,拆开箱子,抱了一瓶上来。 柯基迈着小短腿,一直吭哧吭哧的跟在她身后。 “哎呦,还是我老闺女贴心。”凌代坤高兴地很。 这哪里是小棉袄,分明是貂皮大衣啊! 晚饭是二儿子陪他喝的,他感觉能喝一斤,奈何喝完两杯后,黄李玉就不准他喝了。 他只得吃了两碗饭后,跟着黄李玉回家了。 至于黄多多便留在了这里。 “二哥,我晚上不想洗澡了。”离开了老娘的拘束,黄多多像脱了笼子的小鸟,跳在沙发上欢呼雀跃。 “不洗澡可以,但是得刷牙。”老三笑着道。 “我想看电视看到十一点。”她继续道。 “看到十二点都没问题,但是你得保证七点钟能起床。”老三应允的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黄多多忙不迭的点头同意后,接着道,“我要天天吃冰淇淋。” 老三道,“明天给你搬一箱子回来,一天吃一支,不能多吃。” “还要给我买漫画书,我要看《火影》、看《哆啦a梦》。”黄多多更兴奋了。 “统统都没有问题。”老三没有不答应的,心里暗自吐糟,这倒霉孩子得被管得多严实啊? “耶!”黄多多比划着手指道,“谢谢二哥。” 站在屋里便能看见挂在天上的硕大的月亮,青草在静静地地生长,虫鸣声显得格外的响亮。 第一次,她觉得原来这个世界这么美好。 老三蹲坐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罐子啤酒,不时往屋里张望,告诉自己要保持耐心,马上就要到十一点了。 这孩子不睡觉,他是没法睡的。 好在黄多多自觉,一到十一点钟,她就很乖巧的关了电视,大声道,“二哥,我睡觉了,晚安。” 老三还没反应过来,啪嗒一声,黄多多屋里门关上了,又听见咯吱一声,分明是反锁了。 “不能长时间玩手机,”老三哪里能不明白她这点小心思,“只准你玩到十二点,明早要是起不来,非揍你不可。听见没有?” 说完,怕她没听见,又砰砰敲两下门。 “知道了。”黄多多喊道。 “窗户露个缝,不能关死了,知道吧?”老三继续叮嘱道。 “我没开空调,我开电风扇了。”黄多多突然打开了门,手里拿着手机,这么一会,他已经玩了一局吃鸡。 老三点点头,没再说话,他已经困得不行了。 把大门关上后,回自己屋里,刚躺下便睡着了。 而且睡得很死,等他醒来后,黄多多已经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了。 “饿不饿?”他打着哈欠问。 “饿。”她委屈的道。 已经九点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晚还没吃饭。 老三起身去洗浴间简单的洗漱下,一边套衬衫,一边招呼道,“走吧,去吃早饭。” 太阳高挂,两个人走得都是有气无力,一个是热的,一个是饿的。 饭店里,黄多多一口气吃了三个大肉包。 吃好饭后,老三想着天天带她去饭店吃不合适,干脆领着她去了菜场。 “你想吃啥,咱们就买啥。”老三放权给她。 “我要吃黄鱼。”黄多多道。 “准了。”老三买了三根。 “还要吃鸡屁股。”在家里,妈妈从来不让她吃,向来只能是她老子吃。 “嘿,你这个爱好挺独特啊。”老三笑的合不拢嘴,本来想答应的,但是一想到自己不会清理这玩意,就果断的拒绝道,“想吃的话,晚上带你下饭店吃。” “好吧。”黄多多失望的道。 从菜场买好菜,顺路从湘菜馆打了招呼,让他们提前预备一盘子鸡屁股。 正常饭店里是不会有这道菜的,听见他这个要求,黄旗山先是愣了愣,以为是自己听岔了,最后等他重复一遍后,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中午,老三当大厨,黄多多帮着摘菜,洗菜,忙厨房都是肉香。 临开饭前,黄李玉还发了一个视频过来,看到两个人居然有五六个菜,终于把悬着的心放进了肚子里。 她这大半辈子全为了闺女活着了,自然看不得闺女受一点儿委屈。 吃好饭后,老三让她午睡,她一个劲的摇头,她早就做好了计划,要在暑假的头一个星期把《花千骨》给看完。 “在家老实呆着,我去门口配个电脑就回来。”老三道。 “二哥,我是最乖的孩子。”黄多多蹲在沙发上吃薯片,银星偎在她的边上,不时还得分得一口,一人一狗,吃的不亦乐乎。 211、卖惨 老三开车去了附近的电脑城,等店员列出了配置的单子,也没讨价还价,直接付了钱,只给了地址,要求送货上门。 所以回来的也快。 到家后发现垃圾桶多了一个冰激凌的包装纸后,笑着道,“你到底吃了几个了,不是昨天答应的好好的吗,一天吃一个?” “对不起,我实在没忍住,因为太好吃了。”黄多多直接低下来脑袋。 “行了。”看着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老三实在不忍去责备她,而且,小孩子的自制力本来就差,他没法做过多要求,“现在开始,不准再偷吃了,吃多了,你晚上还要吃饭吗?” 电脑是下晚三点钟送过来的,刚安装好便被黄多多给霸占了,也不看电视了,直接打起来了游戏。 晚上的时候,老三带着她下馆子。 正是饭点,饭店里人声鼎沸,但是黄旗山还是特意给了他一个包厢,也没去招呼别的客人,端过来一盘子鸡屁股道,“这是大厨做得,不知道做得怎么样,反正我下午买了不少回来,你试试,不行就让他们重新做。” “你试试。”老三直接把那盘子鸡屁股推到了黄多多的面前,“不喜欢就别吃。” “好吃。”黄多多夹了一块,咬了一大口,“我明天还要吃。” “那就好,给你盛饭,少喝饮料,多喝汤。”老三把她安排好后,打开了包厢的窗户,合上一点空调的出风口,然后接过来黄旗山启开的啤酒,笑着道,“黄总,你也陪着喝一点吧。” “谢谢凌总,我就陪你喝点。”黄旗山坐在了凌三的右侧。 喝到中途的时候,和凌三一起扒着窗户框抽烟。 “这两年也就餐饮的生意稍微好做点。”老三笑着道,“昨个你说这是你第几家店了?” “第三家,也是不好做啊,有一家店还在亏着呢,市口不好,再搞一阶段,要是不行,就准备给关了。”黄旗山朝着窗户外吐了个烟圈后道,“这两年是真的难啊,就像我这个店,看着红火,其实呢,人工、房租成本涨得厉害,前些年两千块就能请个人,如今给四千块,人家还得仔细考虑,都不一定能招到人。 11年的时候这里的房租是一年9万,后来涨到13万,四川老板直接不干了,到我接手,一年21万。 再加上杂七杂八的成本一去除,就没几个钱赚。” “你啊,少诉苦,按照你这么说,大家都别混了。”老三笑着道,“哭穷谁不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尽力。” “暂时没有,真的没有。”黄旗山赔笑道,“只求着凌总以后多关照我。” “我没什么能关照你的。”老三笑着道,“以后当个朋友处吧。”、 “谢谢凌总。”黄旗山又转回身找到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接着,两个人一边喝,一边聊。 “我老婆很懂事,知道我压力大,跟别人跑了。”黄旗山已经喝到第七瓶啤酒,衬衫已经裹不住撑起来的肚皮,但是当着黄多多的面,不好光着膀子,“抖音上怎么说的来着,在最无能无力的年纪,爱上不该爱的人。” 老三想笑,还是忍住了。 人间的悲欢离合,不近相同,却是想通的。 “那就让她后悔去吧,你现在好歹也是这么大个老板了。”老三拍拍他的肩膀后,端起杯子,直接喝完。 看看黄多多,一盘子鸡屁股,她一个人吃了一半,她转过头对黄多多道,“剩下打包带回去,你别吃了,可不可以到外面玩一会?” 他害怕烟味把她醺到。 “小秦,”黄旗山拉开门,冲着外面喊,“你过来下。”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跑过来道,“黄总。” “把小妹妹带到外面玩会,现在你别的事不用做,把她伺候好就行。”黄旗山对黄多多道,“跟姐姐出去玩好不好?” “我最烦你们抽烟了。”黄多多把杯子里的橙子喝完,就跟着女服务员走了。 “人啊,这辈子说不准的,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子了,想不到我还有今天。”黄旗山揉揉红通通的眼睛,大笑道,“老天爷给面子,待我不薄啊。” “那就继续努力。”老三鼓励道,“论艰难,我这辈子比你难多了。” 不自觉地,他再次想到了妈妈,想到了她下午那个态度。 他是她的亲儿子,她就不能信任他吗? 为什么要逼着他说一些狠话! 为什么! 他从小跟着大姐和大哥过,他必须得承认哥哥姐姐用全部,全心全意的爱着他,没有一个人亏待他! 但是,他是妈妈生的。 午夜梦醒,他哭湿了枕头,他想妈妈。 不管日子多么苦,他也希望有妈妈的陪伴。 哪怕妈妈再怎么骂他,打他,他都认了! 可是,他还是成了野孩子。 他必须学着和大哥一样坚强,一样无所畏惧,一样地学着无所谓。 “曾经,我想过去死,大概初中的时候。”喝多了,当着黄旗山的面,眼泪水顺着眼眶,突然地,出来了。 “凌总....”黄旗山酒醒了一半,被吓得。 “没事。”凌三拿着纸巾擦了下眼睛,“活人只求争口气。” “凌总,要不咱这么结束?”黄旗山不敢再陪着他喝了。 “行。”老三笑着道,“帮我把鸡屁股打包。” 回去的路上,他一边摇摇晃晃的走路,一边牵着黄多多的手。 “二哥。” “嗯?” “我最喜欢你了。” “那二哥没白疼你。” “我还要吃冰激凌。”期待的看着二哥。 “怎么不美死你呢!”老三道,“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呢?” 黄多多眨巴眨巴眼睛,低着头,嘟着嘴。 “你个小机灵鬼!”老三没好气的道,“准备把我吃的死死的是吧?” 小小年纪,这么鸡贼,都学会卖惨了。 不过也就在他这边和他老子那边好使,黄家老太太和老头虽然宠溺她,可是有自己的教育原则,不会让她做一点出格的事情。 “二哥.....”眼眶里已经续满了。 ps:啊啊,冲鸭,推荐票榜单已经进一百了! 212、不能承受的爱 “行,给你买,不准哭。”老三妥协了,不敢赌,虽然极少看见这丫头哭,但是万一真哭了呢? 在这丫头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伤害,也是自己这个哥哥的错啊。 “嗯,二哥最好了。”黄多多转悲为笑,把哥哥的手抓的跟牢了,“前面就有肯德基。” “中午不是给你买了一大箱子吗,怎么还要吃肯德基的?”老三问。 “我要吃圆筒的!带蓝莓酱。” 而且只有肯德基里面才有圆筒的,这是黄多多早就总结出来的经验。 今天二哥从超市买的一点都不好吃,虽然自己吃了好几个。 凌三只能同意,临到肯德基门口,看着里面排的长长的队伍后,笑着道,“那就去吧,你先跑过去排队,我在门口站着抽颗烟。” “好。”黄多多一溜烟跑上台阶,拉开了大门,从两排排队的队伍中选了一排站,不时的还透过玻璃往外回望。 别轮到自己了,二哥还没进来。 二哥不进来没关系,主要得有人付钱。 她自己其实是有零花钱的,而且还不少,大哥大姐那边不说,只要二姐,三姐回来,都是会给她钱的,怎么地都有三五百块的。 不过每次自己手心还没焐热,便到了妈妈手里,在妈妈那里放着,美其名帮着存着,留着上大学用。 上大学的费用,肯定是轮不到妈妈付的,大哥或者大姐到时候肯定帮她给的。 她心里不服气。 哎,想想好气啊。 也只能气,要是和妈妈说了,妈妈生气了,才叫大事。 她前面还有一个人,等点完餐就轮到她了,她再次焦急的回过头,哥哥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她大着对着服务员道,“我要一个珍珠酱,一个蓝莓酱。” 说完还不自觉的舔了下下唇。 最近一次吃是什么时候,大概是三个月之前。 学校放学,她妈妈和姥姥爷爷去亲戚家随礼去了,没人能有功夫接她,她老子来接她的。 然后她老子给她买了冰淇淋,她一口气吃了三个。 然后晚饭的时候,其实肚子已经饱了,什么都吃不下了,但是为了不至于引起老娘不必要的怀疑,她还是在姥姥的关照下吃了一碗米饭,一大块红烧肉,一大块的鸡腿,半盘子的蔬菜。 老三在侧旁,看她一次性要俩个,本来想反对的,最后还是没说话,直接付了账。 带着她高高兴兴地出来后,笑着道,“少吃甜,以后成了小胖墩,那就一点都不美了。” “我不要美。”她美滋滋的舔着奶油道,“又不能当冰淇淋吃。” “那是因为你还没意识到美的重要性。”老三笑笑,也没有和她说的过多。 刚到家,黄李玉的视频又发过来了,他把屏幕递过黄多多看。 黄多多吓得赶忙把冰淇淋放到桌面的水果盘里,然后把水果盘藏进抽屉肚里。 用手胡乱擦了嘴巴后,拿过二哥的手机,接通了视频。 “姥姥,我想你了。” “吃饭没有?”黄家老太太问,在她旁边是伸着脑袋的黄家老头子。 “吃了。”黄多多道,“二哥带我去的饭店,有很多好吃的。” “想姥姥了是吧,明天接你回来好不好?” 天天是饭店? 这多不卫生,但是她不能说,说了好像是她挑理似的,只能想着赶紧把外孙女给接回来。 “我答应了二哥的,陪他一阶段的。” 回家? 是不可能回家的! 起码是暂时不能回家! 她得把所有的零食吃个够才行! 这个愿望只有她二哥这里才能实现! 大嫂子家或者大姐家离自己家太近了,而且大嫂和大姐有时候为了不和姥姥姥爷起冲突,都是附和着她们的! “你二哥陪你差不多,瞎耽误你二哥时间,”黄家老太太道,“乖宝贝,明天姥姥和姥爷一起去接你。” “说话要算话的,我答应二哥的。”黄多多继续撒娇道。 “婶子你放心吧,我多的就是时间,我这最近就一个人,她过来了,我还能有个说话的人。”老三不得不插话了,“明天我带她去动物园转转,转个够,平常我一个人,我都不乐意去的。” 明天我们不在家! 你们老俩口也别指望搞什么突然袭击! 就是来了,也找不到我们人! 勿谓言之不预也! “那注意着点太阳,出门要戴帽子,哎呦,你爸上次给你收拾衣服,帽子也没给你送过去,你们明天别走那么急,我一早就给你送过去。”老太太急切的道。 老三还没说话,就听见那边传来黄李玉的声音。 “妈,一个帽子才几个钱,让老三明天帮着买一个就是了。” 老三这会接话道,“明天我给买一个,按照她自己喜欢的样式选。” 明天去不去动物园不清楚,但是帽子肯定是要给买一个。 黄家老太太听见这话,也就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说,只是在别的方面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 老三在旁边听着,本以为黄家老太太说完这视频该挂了吧? 想不到黄家老爷子又接过去了电话。 “姥爷,我也可想你了。”黄多多说话的同时不停的望向抽屉肚子,再不吃,冰淇淋就要化了。 这通电话前前后后一共聊了四十来分钟。 凌三直替黄多多直叹气,有时候爱太多,也不是轻易能承受的。 他抱着茶杯,继续喝茶,黄多多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看电视。 手机再次响了,黄多多立马打了个激灵,老三是头皮发麻,生怕又是黄家人打过来的。 兄妹俩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黄多多挺起胸膛,大着胆子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看上去,看了一眼后,转忧为喜。 “是狗奴给你发的。”她咧嘴笑道。 “老板有什么吩咐?”老三笑着接起来了视频。 “嗯。”吴丽君笑的很勉强,犹豫半晌后道,“没事,就想问下,你最近应该挺忙得吧?” 一边说还冲着凌三眨眼睛。 “人家忙不忙,要你替着说啊?” 吴家老头子突然出现在镜头中,瞪着大眼珠子把老三吓了一跳。 213、横走 “叔....”老三赶紧打了个招呼。 “我就是让她打个电话,来找你喝个酒,你看她磨磨蹭蹭的,我这暴脾气。”吴老头笑着道,“跟你喝酒对味,就想再接着找你喝。” “爸,人家忙不忙还不知道呢。”吴丽君满是无奈。 “喝个酒能耽误多大事情?”吴老头训斥完闺女,转过头笑对着老三道,“你要是不嫌弃叔啰嗦,叔明天去找你去。” 又紧跟着补了一句,“让小君开车。” “这求之不得,明天我等你,别的没有,家里的酒管够。”老三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行,我明个晚上去,就这么决定了。”老头子利索,话语间没有一丁点拖泥带水。 挂掉电话后,老三的手机上又收到了一条信息:对不住,麻烦你了。 老三回复道,多大个事,我理解,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臭美吧你。” 接着,手机上又出现了用脚踹人的表情包。 陪着聊了一会后,两个人也就不再聊了。 老三对黄多多道,“明天晚上家里要来一个姐姐,记得喊吴姐姐。” “狗奴?”黄多多疑惑道。 “吴姐姐。”老三赶忙纠正,别到时候闹笑话。 为了保险起见,他把手机上的备注也给改了,让人家看了,指不定得恼成什么样呢。 “知道了,二哥,我不会给你丢脸的。”黄多多保证道,“我直接喊姐姐。” “还有一个老大爷,到时候你就喊爷爷吧。”老三道。 “知道了,”黄多多道,“二哥,你是不是要给我找嫂子?” “小小年纪,别瞎管那么多。”老三笑着道,“看你的电视吧,今晚不陪你了,看完电视自己上床睡觉。” “我明天不要去动物园。”黄多多突然道。 “怎么了?”老三道,“动物园不好玩吗?” 黄多多苦着脸道,“我已经去了六次动物园了。” 父母和姥姥爷爷带她去过,这自不必说。 而且,大哥、大嫂、大姐、二姐、三姐带她去玩,必是动物园。 有时候从苏北老家来浦江游玩的黄家亲戚,动物园也是必去的一站,顺带也会都着她。 人家是好心带她去,她从来不好说出反对的意见来,她害怕招惹别人厌烦 但是,在二哥面前,她觉得可以放心大胆地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来,虽然她有时候挺惧怕她二哥。 “哈哈.....”老三不厚道的笑了,“揣摩人心,看人脸色,是你这个年龄该做的事情吗? 听哥的以后就要大胆的童言无忌。 再说,咱们是什么家庭,用得着看人脸色,管人家开心不开心吗?” “可是妈妈说.....”她低着头,还没说完,便被二哥打断了。 老三正色道,“你二哥没本事也就罢了,这不还有你大哥嘛,天塌下来有你大哥给你撑着,没必要看人脸色,不欺侮人家就算很好了。 这点你得学你三姐,跟螃蟹一样,到哪横着走,咱们家有这个本钱。 听见二哥得话没有?” 放在以往,他是不会和黄多多说这些话的,但是现在他是看明白了,指望黄李玉和凌代坤把这孩子教好是没指望了。 黄多多点点头。 凌三不知道她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又接着道,“在我和你大哥这里,说话更没必要顾忌什么,如果一家人说话都留心眼,那还是一家人吗?” “我没有留心眼....”黄多多赶忙解释道。 “你看,又犯这毛病了。”老三苦笑道,“哪怕是我挑你理,也并不是代表我不喜欢你。你冲我发脾气或者做错事,我和你大哥他们也不会认为你不尊重我们,知道没有?” “我没跟你发过脾气。”黄多多一本正经的道。 “得,全白说。”老三有气无力的挥挥手道,“看你的电视去吧。” 洗完澡后,直接进屋玩游戏了。 没完一会,门被敲响了,他喊了声,进来。 好半晌没听见动静,回过头发现黄多多站在门口。 “不看电视了?想玩电脑的话,把笔记本抱过去。” “二哥,”黄多多小心翼翼的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老妹啊,本来以为你聪明呢,怎么听不清楚好赖话呢?”老三笑着道,“从现在开始,给我放空你脑子里的所有东西,不准再瞎想一些没用的东西。” 拉住她瘦弱的小胳膊腕,接着安抚道,“我和你爸爸妈妈是一样的无私的爱你,亲人之间,血浓于水,明白没有?” 见说了半天,她还是无动于衷,就陪着她在沙发上坐着,一起看电视。 “二哥,我要去迪士尼。”她突然道。 “那就去。”老三懒洋洋的道,“把茶杯给二哥递过来。” “好。” “那就赶紧去洗澡睡觉,明天去早点。”老三提前在网上订了票。 第二天一早,他一起床便径直准备往黄多多的房间去,招呼她起来,想不到却听见了黄多多的喊她,一回头,发现她正在院子里逗弄银星。 “刷牙了没?” “刷好了。”黄多多在喂银星火腿肠。 老三道,“行,等我弄好,先带你去吃饭。” 从卫生间出来后,便让她上车,两个人先去早点铺吃了点早饭,然后驱车往游乐园去。 临到地方,还在附近买了一顶白色的帽子。 到了地方,面对长长的一圈又一圈的队伍,黄多多眼睛发直,垂头丧气道,“好多人哦,排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呢。” “跟哥走就是了。”他直接办了vip,导览专员带着他和黄多多走了礼宾通道。 至此跟着导览员身后,一直玩到下午二点多钟。 老三已经汗流浃背,哈欠连天,带孩子真的既是体力活,又是脑力活,一般人做不来。 黄多多依然处于兴奋地状态,不知疲倦似的。 到家后,连澡都没来得及洗,直接躺床上睡觉。 她是被黄多多喊醒的,吴家妇女此刻正在她的床头。 “不好意思,睡得太死了。”老三赶忙道。 “姐姐,我二哥带我去玩了好多地方呢。”黄多多脆生生的道,“我走不动了,她还背我呢。” 214、比较 吴丽君早先翻过老三今天发的朋友圈,还给点了赞,知道黄多多是他的妹妹,所以一进门看到黄多多的时候,也没有多大的诧异。 黄多多一看到她便喊姐姐,嘴巴甜,又会招呼人,才认识几分钟,她便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 听说凌三在睡觉,她和她老子本来想在屋里等一会,想不到小姑娘直接窜进屋来,把凌三给招呼醒了。 她摸着小姑娘的脑袋道,“看出来了,你二哥很累。” “叔,到客厅坐,我这去洗把脸。”老三打着哈欠起身了。 “我给叔叔,姐姐泡茶。”黄多多又热情的洗杯子,找茶叶。 吴丽君自然不能让她一个小姑娘来弄这些,开水烫伤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从始至终,发着呆的只有吴老头一个人。 他是第一次来凌家,凌三的条件超乎了他的想象。 一进门,他就问闺女了,这房子是买的,还是租的,闺女告诉他是买的时候,他的心就差不多沉下去了。 凌三进他家门,开个小轿车,他没当回事,三十来万,虽然算得上不错的车,但是还是入不了他老吴家的眼。 他这辈子混的也就这样,全靠闺女、儿子给撑体面,大儿子是出了名的工程承建商,二儿子开机械厂,身家厚,交游广阔,哪怕是眼前的小闺女,虽然是个姑娘,可条件也不差。 不管什么样的车,她们家都买得起,主要看愿意不愿意买。 他本来还想呢,现在的小年轻要面子,开个不错的车出来,情有可原,以后她闺女要是和他成了,他老吴家给他买辆贵点的车,也不是不行。 但是,现在这情况,一套别墅怎么样也得有个几千万吧? 他们家也能买得起。 但是人家有钱,长的也俊俏,她闺女这优势一下子就没那么明显了。 愁啊! 就不该来找不自在的! 轰隆隆的冲马桶的声音后,看着老三从走廊的拐角走出来,笑着道,“想不到你家这么大啊。” “我们家全靠我大哥,这房子也是他给我买的,这些年没人住,就是这次回来才重新打扫的。”老三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吴老头情绪不对,但是具体哪里不对,他又搞不明白,“我从读书到后来工作,基本上也是依仗我大哥,自己可没吴丽君那么大本事。” “那你也很优秀的,读书这种事情,别人想帮你也帮不了的,全靠你自己。”吴老头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对啊,自己闺女全靠自力更生! 闺女出来创业,他这个做老子的,要钱没有,要关系网也没有,简直一点儿帮衬都给不到,全靠闺女自己独自一个人铺开这么一个摊子。 而等闺女稳定了下来,他老俩口反而跟着过来享福。 反正,不管怎么说,自己的闺女就是很优秀啊! 老三把桌子上的茶杯推到吴老头的跟前,接着道,“叔,你喝茶,晚上想吃什么,我这做饭有点差劲,要不我们下馆子?” “我无所谓,怎么着都行,下馆子更好,省了那么多麻烦。”吴老头笑着道。 聊着聊着话题转到了黄多多的身上。 吴老头道,“第一次见面这就空着手,这多不好意思。” 口袋里摸来摸去,最后掏出来两百块钱,不好意思道,“现在都用手机支付,口袋一直没装过钱,来,别嫌少,自己高兴去买什么就买什么。” 黄多多看了一眼二哥,见二哥点头,才接过来吴老头的钱,脆生生道,“谢谢吴叔叔。” “别嫌少就行,回头叔叔给你补个大的。”吴老头见小姑娘接了,高兴地道,“不耽误你这看电视,我到门口抽烟去。” 老三跟在他一起,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一颗梧桐树底下的石凳上坐下,吴丽君把茶和茶具全挪到了他俩面前。 “这就是你爸后面生的?” 对于凌家的情况,吴老头多少了解了一点。 “是。”这些事情,老三没什么好隐瞒的,笑着道,“她妈是独生子女,她出生后,姥姥姥爷也跟着一起过得,把她宝贝的不得了,我们家反而没操过什么心。” “难怪我说跟着姓黄呢。”吴老头点点头道,“那这就一个姑娘就完事了?” “在我们家,男女都一养。”老三解释道。 “这倒是,现在浦江这里不是讲究文明祭祀嘛,不能烧纸,不能放鞭炮,那还留儿子做什么用?”吴老头实话实说。 难道留着防老? 别逗了! 儿子不啃老,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像他这样有运气的老头子可不多! “说的有理。”老头子偶尔说出来的话,总能不经意间逗老三发笑。 “你这个院子挺大的,可以种点花,这么大,空着浪费。”老头子建议道。 老三道,“我觉得种菜更靠谱,撒点白菜种子就行。” 他是个连仙人掌都养不活的人,但是出奇的是,以前在老家,门口的菜园子,他都能帮着大姐打理的好好的。 “我看行。”老头子高兴地道。 晚饭还是安排在黄旗山的饭店,刚刚才五点钟,没到饭点,饭店没多少人。 黄旗山还是跟前几次一样,亲自出来招待,倒茶、端菜,忙前忙后。 “黄老板,你要是不忙,就跟着一起喝一点吧,我这个叔叔也是爱热闹的。”老三道。 “那就打扰了。”黄旗山亲自给吴老头斟酒。 “谢谢。”出于礼貌,吴老头起身虚扶了下酒杯,“瞧你这肚子,酒量应该不错吧?” 黄旗山拍拍圆鼓鼓的肚皮笑着道,“酒量不算多好,也没多大下沉空间了,多少能喝点。” “湘南的?”吴老头问。 “是。”黄旗山道,“你这口音我一听就知道,不用问的。” “那我就放心了,”吴老头笑着道,“湘南不喝汤的吧,我就怕有些南方地区,一上来就先给我一碗汤,整蒙圈了。” “来,先整口酒。”黄旗山大笑道。 凌三看两个人聊得欢,也就跟着放心了,反而得着空跟吴丽君多说了几句话。 “不喝酒,我喝点牛奶吧。”吴丽君拒绝了老三给他倒酒。 215、吹牛 “喝一点啊,人家小凌给倒酒,不接,那算咋回事?”吴老头同黄旗山碰完一杯后道,“又不是不能喝。” “别谦虚了,喝一点,我看你这样子就是能喝的。”黄旗山打趣道,“你们那旮旯不是常说吗,喝酒注意四种人,红脸蛋的,扎小辫的,不吱声的,揣药片的。” “大哥,你挺了解啊。”话都到这了,吴丽君也不好不端杯子了,自己斟满白酒后,笑着道,“黄哥,我真是酒量有限,但是我跟你碰一个。” “我以前在大兴安岭地区当过五年兵。”黄旗山道。 “你也当过兵?”吴老头身子一挺,绷直身板道,“我以前也是,不过先工程兵,后是纠察兵。” “那能活着不容易啊,老哥。”黄旗山陡然间就放开了,大着胆子拍着吴老头肩膀道,“纠察兵啊,管得闲事多,嘿,我以前要么养猪,要么在炊事班,大夏天的,不是浑身汗,就是一身臭,光膀子不行,卷骨腿不行,非挑刺,我都想直接举大锅朝他们脑门子拍下去。” 吴老头道,“你要为我们是吃白饭的,说让你扣就让你扣了,别说那会我年轻,就是现在你也不行,不服啊,不服就来试试!” “嘿,我还真不服气了,”黄旗山把杯子里的酒唰的举起来,仰脖子就灌,喝完后杯底朝着吴老头晃晃,往桌子上一跺,“没三两三,我也不敢上梁山。” “小子,跟我耍横了?”吴老头气呼呼的把自己的酒杯倒满,腾地站起身道,“你大爷我喝酒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没出来呢!” 凌三听俩人嗓门像是在吵架斗气,可是看到俩人脸上的兴奋之色后,终究什么都没说。 “我爸就这样,你别管。”吴丽君早就习惯了,他老子和他老子的这些战友们,一上酒桌就俩毛病,一个是吹牛,喜欢忆往昔,动不动就是想当年,二是喝着喝着就变成了斗酒,一般人劝不下来。 包括她家老太太,老太太在家里的地位是皇太后,说一不二,但是遇着了这种酒局,退避三舍。 老头子喝完酒后那股邪乎劲,谁见了谁怕! “老头子,行不行了?”黄旗山晃晃酒瓶子,没想到一个没注意,两瓶白酒就这么没了。 杯子是二两的,除了凌三和吴丽君的一人倒了一杯,剩下的都是他和老头子喝的。 “男人能说不行吗,这才喝几个?”吴老头挥着手道,“我以前跟我战友喝,那都是拿大瓷缸喝的。” “慢慢喝,我这菜还没上几个呢。”黄旗山笑着道,“我啊,是靠着当年在炊事班混的那几年,闲着没事,琢磨了点做菜的花样,后面这就赶上经济大形势,开了个路边摊,专门伺候过路的大车司机,想不到后面居然开上饭店了。” “部队培养人啊,我有个战友,在家是个二愣子,进去两年,学了一身木工瓦匠手艺,后来做包工头,”吴老头抹抹嘴巴,考虑到黄多多在边上,忍住了掏烟的手,接着道,“我家老大,那十六七岁,我就让我家老大去给他上水泥,我家老大做得越来越大,我时常跟老大说,得记住人家的恩情。 结果没想,人家崽也争气,一接他老子班,还没到五六年呢,就把我们家老大比下去了。” “姐姐,我想吃冰淇淋,好不好?”黄多多太熟悉吴老头这个动作了,毕竟家里有个老烟鬼。 “行,姐姐带你去。”吴丽君太稀罕这姑娘了。 “慢着点,楼梯比较陡。”黄旗山把她们俩送到门口后,又转回身。 “各人又各命。”黄旗山怔了怔,也绝对不愿意跟着谈自己家的家事,老婆跟人跑了,能算光彩吗?但是还是勉强撑笑道,“我是九五年入伍的,入伍之前最喜欢吹唢呐,知道唢呐吧,大喇叭样式的,凤凰泣血,百鸟朝凤,我们那旮旯吹唢呐的少,刚好我得着机会跟人学了,那会没什么消遣,就跟着做吧,大早上的就拿根芦苇管子,一米多长,什么时候能从河里吸到水,那才有机会碰唢呐。 为了从河里吸到水,我练了有小半年,也不知道怎么坚持下来的。 有红白喜事的,我都能去跟着捞个零花钱,有酒有肉。 那日子过得也叫美.....” 说完后,又径直和吴老头碰了一杯。 “我是六九年,这比早了多咯,”吴老头得意道,“你们压根就没受过罪。” “那倒是,”黄旗山很认可的点点头,然后再次端起杯子对凌三道,“凌总,咱们再走一个?” “你慢着点喝,我先干了。”老三真怕他喝醉了。 “没事,没事,这点酒,根本玩不住我。”黄旗山跟着老三一样,把杯子里的酒喝完。 “吃口菜,别着急。”老三苦笑着摇头,一根羊骨头刚夹到碗里,他的手机响了,是他大哥的秘书文生打过来的。 他大哥到小区门口了? 门是锁着的,到家去开门,冷落吴老头等人不好,把他大哥喊过来,又怕吴老头和黄旗山拘谨。 正犹豫间,电话里出现了他大哥的声音,直接让他报饭店地址。 他家大哥来了。 “小凌,你家大哥来,刚好喝一杯。”吴老头道。 “小王,”黄旗山的脑子立马醒了一半,腾地站起身,站在楼梯口往楼下喊,“桌上的全部撤了,餐具换新的,跟你蒋师傅说,拿出手的全上。” 凌三笑着道,“没事,我大哥不是挑剔人。” 黄旗山道,“换下也干净点,凌总,你坐,你坐。” 脑子里琢磨的是凌三称呼凌总,那么凌三的大哥过来该怎么称呼呢? 跟着凌三一样喊大哥? 自己脸皮也没那么厚啊! “我下去看看,叔,你在这里歇着。”凌三听见了楼下的动静,从窗户往外面一伸头,不止他一个人,大哥旁边孩子站着王刚、文生、梁成涛。 大哥正门口和黄多多说话,黄多多身后是手足无措的吴丽君。 216、抱大腿 那么一瞬间,他有点心疼。 他家老大的所谓的和气,从来只是针对家里人,特别是最近几年,越发喜怒无常。 他怕吴丽君受到无妄之灾,赶忙窜到了楼底下。 “吃冰淇淋了,你这胆子可不小啊。”下楼的时候,听见他大哥正在调侃黄多多,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等会我还要吃呢。”黄多多笑嘻嘻的道。 “惯着的毛病。”凌二宠溺的摸摸她脑袋,看着仓惶跑出来的凌三,没好气的道,“跑什么,有狼追你啊。” “不是,这不是你来了,我亲切嘛。”老三对大哥唯一一点的埋怨便是大哥在有外人的场合,从来不照顾他的面子,一直拿他当孩子。 他是三十来岁的人了啊! 他得要脸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这么冲不行吗? “老三最近胖了啊,这才多长时间不见。”王刚出来插话道,“又喝了,行啊,这一天小酒喝的,过得不错。” 心内心里来说,他跟老三更亲近。 有什么事情,他可以毫无顾忌的跟老三说,老三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是不能喝凌二说,凌二这人别的都好,就是操的心有点宽,身价这么大的一个人,居然连人家一丁点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都非常关心! “胖了吗?”王刚随口一说,老三当了真,拍拍肚子道,“没觉得啊?” “你这脸上都有肉了,”王刚笑着道,“男人上膘快。” 老三看到大哥的眼光放到吴丽君身上,便主动介绍道,“这是我大学同学,也在浦江,这次我一回来就联系了,这不,一起吃个饭。 吴丽君,这我大哥,凌二。” 他很紧张。 他这大哥现在这二百五的倾向越来越严重了,别在场合上落吴丽君面子。 落吴丽君面子,就是落他面子。 “大哥,你好。”面对凌二这样的人,吴丽君本来想努力做到不卑不亢,但是坚持一番下来,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凌家的人很低调,但是偏偏有个在网上高调的凌三,还是她的同学,她就是再没心没肺,也会网上搜一下。 网上关于凌二的消息很少,大多数是关于凌三的分析,有好事的人把凌家人的蛛丝马迹汇集在一起,不管真真假假,总之很了不得。 至于为什么没有证据,大家还能确定凌家了不得? 换个人像凌三这样在网上怼人试试? 挨怼的人,既不能当他当小透明,装哑巴不回复——毕竟上热搜了,也不能跟着一样回怼。 凌家的地位能是简单的了? “耽误你们吃饭了。”凌二对吴丽君的第一眼感觉很不错,脸面干净,穿着平整,“进屋,听说你家老头子在是吧,那我得陪着喝几杯。” 说完,带头往饭店里进。 黄旗山站在一旁一直想插话又不敢,他看到凌二的时候,就那么一刹那,他就明白他老乡口中的大凌总是谁了! 落了一步,跟着凌二身后的王刚旁边站着,趁着王刚余光扫向他的机会,赶忙道,“王总,你还记得我吧?” “哟,我说这么眼熟呢,黄旗山?”王刚站定,冲着回头的文生挥挥手,示意他们先进去,拒绝了黄旗山的烟,掏出来雪茄,“你老小子怎么跑这尴尬来了,好多年没见到你了,差点没敢认。” “王总,承蒙你还记得我,”黄旗山赶忙给王刚点上火,然后给自己点上。 “这话说的,我刚做饭店生意的时候,第一个认识的同行就是你,你在我隔壁,开个火锅店,那生意,可老好了。”王刚大口的吐着雪茄道,“哎呦,我们刚开始不行,那一天天的没生意,差点没破产。” 后来还特意让温春华给看了风水。 直到好多年之后,他才明白这餐饮生意上的道道,只感叹白让温春华占了那么多年的便宜。 只要是温春华带人进他的馆子,他从来就没收过一毛钱。 现在想想,都心疼。 这个可恶的老神棍啊! “你纯心笑话我呢。”黄旗山曾经经常听见别人说‘干什么都不如你投个好胎’这类的话,但是自从认识王刚后,他对这类话就嗤之以鼻了。 投胎的机会这辈子就一次,错过了就错过了。 哪里赶得上跟对一个好老板,想当年,王刚这种人在他眼里算什么啊! 和白双喜这糟老头子守个破饭店,差点没黄汤。 哪怕后来稍微有起色。 他不但不愿意正眼瞅,同行是冤家,都是一条街上,还会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扯皮。 要不是因为这帮子皖北佬实在不好惹,他们湘南人加上旁边开水果店的赣西老表也不是吃素的! 只要王刚过得不比他好,他心里就能接受,起不了大冲突。 但是,他是亲眼见证一个中国餐饮巨头是如何升起的,新加坡首富是如何诞生的。 而自己,虽然有三个饭馆子,看着不错,可与王刚比,这差距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只因为人家跟对了大哥,就是曾经在他面前晃荡好几次,他没当回事的凌二! 行,大凌总的腿没抱住,王刚跟着沾点光行吧? 可惜眼皮子也浅啊,光扎在那点针头线脑的事情上了! 肠子啊! 是青的! “谁有空笑话你,大家都这么忙。”王刚笑着道,“瞧你这也没少喝啊,走吧,进屋,咱们再继续喝。” 至于黄旗山是怎么认识黄旗山的,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没问。 走进大厅,黄多多正坐在门口的桌子边上拿着彩笔画图,旁边是做着指导的吴丽君。 王刚赶忙把手里扬着的雪茄丢给一直在边上跟着的秘书去掐灭,自己走到黄多多跟前,笑着问,“老妹啊,你这画的不错啊。” 仔细看画本上的轮廓,大概是小猪佩奇吧? “姐姐教我画的。”黄多多道。 “你们玩,我上楼去。”王刚对着吴丽君微微点头后,在黄旗山的带路之下上了二楼的包厢。 还没进门口,王刚就听见了凌二爽朗的笑声,“吴师傅,我喜欢你这个性子,咱俩必须走一个。” 他不敢置信。 多少年了,除了家里的长辈,凌二没有站着给人敬酒了。 他立马收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 一进门便对着吴老头笑道,“不好意思,我这来晚了,我先自罚三杯。” 217、猪队友 “客气了,”吴老头也不好再坐着,站起来压着手道,“先吃两口菜,不着急。” 陡然冒出来的这个人中年人让他一头雾水,但是人家敬重他,他只有高兴地份。 “我叫王刚,跟凌三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一个村里的,处的好的很,你喊我小王就行。”王刚还是坚持端起来了杯子,往嗓子眼一灌后,笑着道,“跟黄旗山一样,也是开饭馆子的。” 黄旗山在边上对吴老头道,“那可不一样,人家是餐饮集团,我这才哪跟哪,干一辈子,都没人家一个月挣得多。” 这倒不是客气话,而是事实,王刚现在身家过千亿,分分钟能挣一辆跑车出来。 所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吴老头跟着王刚一起举着杯子道,“那就是王总了。” 然后跟在王刚一起喝完。 他就是再傻,也看明白凌家的情况了,自己家的优势已然没有了。 心有戚戚,不自觉喝的更爽利了。 一时间桌子上觥筹交错,气氛很浓烈。 凌三看这架势,感觉还有得喝呢,便借着上厕所的借口下楼让吴丽君和黄多多先回去,在这里不喝不吃的干耗时间没有意义。 “你照应着点,别把我爸喝多了,他年龄大了。”吴丽君担忧的道。 老三笑着道,“你放心吧,我大哥他们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 把俩人送到门口,上到二楼,路过一个包厢,随意瞥了一眼,文生和王刚的秘书李新利在里面坐着,一边吃一边聊。 “你们不喝点酒?”他笑着问。 文生道,“凌先生等会回去的话,还得我开车。” “怎么突然想起来来我这了?”老三接过文生的烟点着后好奇的问。 文生苦笑道,“凌先生今天把凌霄给揍了。” “然后我嫂子不乐意了?”老三猜测道。 “是。”文生点点头,人家的家事他实在不好多嘴,特别是老板的家事。 “这是到位我这里逃难了。”老三笑着说完,又疑心道,“我大姐没去和他说什么吧?” 仔细一想,如果想躲着他嫂子絮叨,他家老大能去的地方多了去了,何必到他这里? 他也是很招他大哥烦的人。 文生道,“这个我真不知道。” 转而看向李新利。 “你知道的话,尽管说,没事的。”凌三给李新利鼓励道,“而且怎么会跟王刚一起来的?” 李新利笑着道,“凌总是到我们单位转悠,然后王总呢,才跟着一起来的,主要是听凌总说,你处了一个对象。” “我什么时候处对象了?”老三苦笑,叹口气道,“肯定是我大姐在家里添油加醋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跟着两人又随意寒暄两句后,进了凌二和吴老头等人的包厢。 “老三,进来坐,就等你了。”王刚招呼老三赶紧进来端杯子。 凌三笑着道,“行,咱哥俩好长时间没喝了,今天必须喝够。” 同王刚碰完后,又找到了黄旗山,之后是吴老头,然后黄旗山又回敬,没完没了。 不知觉中,一直喝到十点钟。 吴老头眼睛都红了,凌二笑着道,“叔,咱们回去喝个茶,直接休息。” 吴老头道,“不,我得招呼丫头回去。” 凌三笑着道,“吴丽君也喝酒了,都没人开车,别回去了,不是外人,我这就不给你们在宾馆开房间了,我这空房间多,晚上都在我这住,明天一早再回去吧。” “那多不方便。”如果是没来之前,他是巴不得留在这里。 但是如今喝完酒后,特别是和这一桌子人聊了这么长时间,他是彻底了解了他老吴家喝凌家的差距,简直不是一般的大。 凌二站起身道,“醒醒酒再说。” 文生和李新利早就吃好了,一直靠在隔壁屋的椅子上打盹,听见隔壁包厢的动静后,一个惊醒,两个人对望一眼后,赶忙出了屋子,在过道上等了一会。 确定他们酒局结束了,才先下楼把账结了。 候在大门口,回望了下楼道,见没人下来,点着了一根烟,心里暗自把凌二的秘书蒋玉斌的祖宗十八代来来回回问候了十几遍! 要是蒋玉斌不出差,他何必沦落到做司机的地步! 他好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老总,突然干起了伺候人的活计,虽然伺候的人是凌二,但是依然有点不适应! 王刚是先从里面出来的,交代李新利去把车开过来后,跟着众人挥挥手后,转身上车走了。 “你还在呢?”凌二诧异的看向文生,“我以为你走了呢。” “我这一直等着呢。”文生苦笑,自己得多没存在感啊? 凌二看了看手表,然后道,“那你先走吧,时间也这么晚了,回头我打个车就回去了。” “行,那我就先走了。” 早说啊! 他白等了四五个小时! 但是,不能抱怨! 抱怨就是对老板有意见! 对老板有意见,那还指望能混得好? 黄多多和吴丽君俩人在沙发上盘着腿组队玩吃鸡。 “多多你怎么还不过来,快点我要死了快快快!”吴丽君大呼小叫。 “我马上就来.....”黄多多差点哭了,就没遇到过这样的蠢货队友,10局有6局是因为舔包而死,年纪轻轻老寒腿,站着不动,被爆头,真是没救了! 只配玩消消乐和斗地主了! 奈何这是哥哥的朋友,还得在一起耍。 她有点怀念大外甥付传承了,她俩组合在一起,简直是所向披靡! “你们玩的挺开心啊。”凌二进门笑着道。 “大哥....”吴丽君赶忙起身穿上鞋子,手上的手机也放下了。 “姐姐,快上摩托车啊....”黄多多的声音中透露出绝望,被团灭了! 毒气攻心! “对不起啊。”吴丽君实在感觉有愧黄多多。 “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作业写多少了。”凌二把她从沙发上提下来,没好气的道,“看看几点了,还不去睡觉。” “我现在就去睡觉。”黄多多高兴地跑进了屋里,这里有人陪姐姐了,她就可以回屋联系同学和朋友组队了。 218、达成意见 “又光着脚了是吧?”凌三喊住她,把她的鞋子从沙发边上朝她踢过去,“玩会手机就睡觉,别玩太晚。” “知道了。”黄多多又腾腾地转回身,弯腰直接把鞋子提在了手上,跑进卧室,腾的关上了门。 “这孩子是一点招没有。”老三摇摇头,隐隐约约能够明白黄李玉为什么把她束缚的那么紧了,这孩子虽然聪明,但是和他们小时候不一样,没有一点的自制力和自律,一旦没人管,就能彻底的放飞自我。 瞧瞧,这才来他这里几天? 就彻底玩疯了,暑假作业是带过来了,可是碰都没碰过。 想着明天得督促她做作业,不然回去了,不但黄多多没法善了,他作为临时的监护人,也没法向黄李玉交代。 吴丽君道,“现在成年人都是成天抱着手机,刷视频、玩游戏,比孩子还依赖手机,一天不碰手机,跟丢半条命似得。 所以,对孩子也不能太苛刻,还是多一点理解比较好。” “说的有道理。”凌二笑着道,“以前还有网瘾这个词。” 现在再也没有人提了。 没有网瘾的人,好像就不是正常人。 “爸,你喝多了没有?”吴丽君走到吴老头跟前关照道。 “没有,”吴老头摆摆手,“不过那个黄旗山是真能好,我都有点迷糊了,人家脸色都没变。” 凌二笑着道,“我估计他能喝二斤是起步,要是继续喝,他能把咱们这一桌人喝翻了。” 吴丽君把泡好茶在每个人的面前分别放了一杯,然后道,“爸,你喝的水醒醒酒,等会就回家了。” “你上去给老叔收拾个房间,晚上就在楼上睡,你呢,晚上跟多多睡。”凌三笑着道,“太晚了,叔估计都犯困了,别熬他了。” 吴丽君想了想道,“那也行,夏天简单,有张席子,有个枕头就行。” 凌三道,“楼上空调也有。” 想想后,还是陪着吴丽君一起上楼去了。 “叔,你喝茶。”凌二亲自把茶盏送到吴老头的面前。 “哎呀,谢谢,谢谢,你太客气了。”吴老头抬起屁股虚扶了一下。 “我们家老三,从小就肯上进,心地也好,没坏的心眼,”凌二吹拂了下茶叶,笑着道,“当然了,毛病也有。” “人无完人。”吴老头陡然提起来了精神。 “别看表面上大大咧咧的不着调,实际上死倔,属驴子的,说撅蹄子就撅蹄子,”凌二接着道,“我家大姐是老大,长姐如母,天天替他操心,奈何他什么都听不进去,这么大年龄了,打不得骂不得,想想都犯愁。” “我家这丫头也是一样。”吴老头接过凌二的烟,凌二要给他点烟,他也没有拒绝,“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我这个做老子的都搞不明白,长这么大,愣是连个对象都没谈过。” “叔,咱什么都别说了,咱们互相了解这个意思就行。”凌二顺手也给自己点着了一根烟。 “难怪生意能做这么大,敞亮!”吴老头哈哈大笑。 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叔,你号码给我,回头我给你打电话,大后天是周末,我意思呢,是我们两家人坐一起,我家老爷子,也能喝,到时候,咱们好好喝。”凌二烟抽了两口,又摁在橘子皮上掐灭了。 “我家老婆子是后天回来,刚刚好。”吴老头爽快的应了,接着道,“那就这么定了。” 两个人一起大笑。 凌三从楼上下来,看着两个人笑的诡异,总感觉莫名其妙。 “我回去了。”凌二揉揉额头,站起身对吴老头道,“你坐着,不用你送。” “我给你打车。”凌三把他送到了门口。 凌二摆摆手,“文生已经安排司机过来了。” 说话间,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院子的大门口。 凌三把大哥送上车,替着关上了车门。 “他大哥,那你弄慢一点。”吴老头也跟着出来冲凌二挥手。 “晚上好好休息。”凌二冲吴老头挥挥手,对着回望的司机点点头。 吴老头进屋,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打了个哈欠后对凌三道,“我就不客气了,上去睡了,明早我们要是走得早,不跟你打招呼了,你尽管睡你的。” 凌三笑着道,“行,你也尽管放心睡你的。” 第二天一早,他醒来后,吴家父女俩已经走了,黄多多一个人坐在餐厅里喝着牛奶,吃着面包。 “二哥,你也吃。” “你姐姐买的?”老三问。 “嗯。”嘴里塞满了,黄多多无暇答话。 她平常早餐吃包子,油条,真的是吃得够够的,面包才是她的最爱。 可是不管是妈妈,还是二哥,都满足不了她天天早餐吃面包的愿望。 两个人吃好饭后,黄多多在二哥的逼迫下,终于放下了手机,开始写暑假作业,眼睁睁的看着在那玩手机游戏。 太不公平了! 说好的大吉大利,一起吃鸡呢! 凌三不时地回望她一眼,稍有不专注,便回瞪她一眼。 电话进来,是大姐的,说是喊他晚上回家吃饭,把黄多多一起带着。 他没多大的反应,肯定是老四或者老五回来了,一起吃个饭很正常。 可黄多多却耷拉着脸,生怕回去就回不来了,回家和蹲监没有多大的区别。 凌三笑着道,“你放心吧,无论如何,我也会把你捞出来的。” “能不回去吗?”黄多多对二哥其实没多大的信心。 “不能,不然你大姐会气的原地爆炸,打电话请吃饭,都这么不给面子。” “那你回去,我不回去可以吗?” “也不行,”凌三同样摇摇头,“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很放心,就是怕你妈不放心,她不吃饭,也得来接你回去。” “还有我姥姥。”黄多多明白这是事实。 “那就得了。”老三看了下时间,然后道,“我去买菜回来做饭,你认真写作业,不准乱跑。” 踢了一脚在屋里追逐苍蝇的银星后,又补充道,“不要再随便喂他东西吃了,盐分吃大了,掉毛。” “好吧。”她喜欢喂它饼干、蛋糕之类的东西。 。 219、定了 而银星恰好比她还喜欢吃,之所以整天围着她转,就是想从她手里讨点吃的。 “还有啊,”老三想了想补充道,“以后不准它随便进屋子,进屋子就要挨揍。” “为什么啊。”黄多多不解的问。 “撒尿你拖地啊?”老三没好气的道,“还专门钻旮旯拐角尿,拖都不好拖。” 他这阶段太懒散了,忘记了给小狗训规矩。 而训规矩得费时间,他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一条狗崽子身上? 黄多多道,“姐姐晚上已经教训它了,盯着它盯了它一个多小时,最后它学会到门外的草丛里面撒尿了。” “哪有这么快,没有一个星期,根本改不了毛病。”老三以为是这孩子为了让银星留在屋里编的谎话。 “真的。”黄多多认真的道,“不信你就问姐姐。” 老三道,“行了,别和我倔了,赶紧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准备准备就去你大姐那蹭饭。” “为什么还要洗澡啊,”这不是耽误她写完作业后玩手机吗?她挺乐意的道,“我身上不脏。” “脏不脏是我能说的算的?回去了,你老娘不得在你身上来回搓搓,要是搓个大泥巴下来,还不得以为我虐待你呢,”老三翻了翻她裙子的衣领,没好气的道,“衣领都黑了,你想好了,反正你老娘看见你这样,训得肯定不是我。” 即使对他有不满,黄李玉顶多放在心里不说,至于火气撒到谁身上,肯定是黄多多,不用问的。 “好吧。”基于对妈妈的了解,黄多多不得不承认,二哥说的是对的。 她要是穿得埋埋汰汰的回去,毫无疑问,她老娘会收拾她。 “你老娘要是问你作业写多少了,你怎么回答?”老三继续问。 “嗯,”黄多多把暑假作业本翻得哗啦响,看着二哥的表情,眼轱辘一转,笑着道,“我数学已经写一半了!” 实际上呢,今个早上才开始写,到现在统共才写了三页不到,不是她写的慢,也不是她写不好。 主要是因为昨个买的那薯片和饼干太好吃了,吃的耽误功夫了。 要不然,她现在真已经写完一半了。 老三竖起大拇指道,“就这么回答。” 黄多多把作业本收拾好,开始进屋找衣服,然后洗澡。 洗完后,望着门外高挂着的太阳道,“一会出汗,又脏了。” “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抱狗,就不会脏。”老三又朝着她嗅了嗅,笑着道,“起码没汗味了。” “好吧。”见银星凑过来,黄多多只能忍痛用脚把它与自己隔离开来,“等我回来再抱你,不准委屈哈。” 晚上,是在大姐家吃饭。 按照实际情况来说,大哥家或者他哪里应该是最宽敞的,大姐家住在小区楼里,面积也不小,只是如今各自也成家立业,各自的小家庭笼统算一下,有十七八个人,一下子涌进去,就显得局促了。 但是,大姐是家中老大,因为她家房子小,不踏她的门,瞧不起谁呢? 就他家大姐这脾气,还不得气疯了! 简直没把她这姐姐放在眼里! 所以,他们这些做弟弟的也好,做妹妹的也好,甚至凌代坤这个做老子的,也不敢随便自我膨胀。 付宝路一开门,便听见了一声脆生生的“姐夫”,他笑着对黄多多道,“多多啊,好几天没看到你了,跟你二哥混了啊。” “嗯。”黄多多先探进去的是脑袋,眼睛到处瞄,还没来得及观察清楚,脑袋就被人给搂住了。 “我的孩嘞,想死姥姥了。”黄家老太太一个扑过去,紧紧地把外孙女搂在了怀里。 听说外孙女要回来,早早的就候在了这里。 大厅里只有凌二和凌霄、付传承等人,大姐和嫂子等人在厨房做饭。 凌三想着家里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不然老四和老五也应该会回来的。 所以,不甚在意的道,“我以为有什么大事呢。” 凌二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喊你回来吃个饭。” “昨天不是才吃过饭吗?”凌三转过头把正在玩手机的凌霄扒拉到自己怀里,“小犊子,看到老叔也装作没看见是吧,真欠揍了。” “还有你。”说完又冲着背着他做的付传承的脑袋拍了一巴掌。 凌霄怯懦的道,“老叔,我没看到你。” “我也没看到。”付传承也赶忙道。 “一边玩去吧。”凌三把凌霄松开,生怕搞哭了,他嫂子找他麻烦。 凌代坤和黄李玉一起进门,毫无疑问,自从眼睛盯在闺女身上后,再也没有旁人了,一直围着闺女转。 直到吃饭的时候,黄李玉才问老三道,“你说你身边多个讨厌鬼,烦不烦?晚上,让你爸把东西讨回来,就不回去了。” “人家兄妹俩想亲近,就让她们走动呗,”说话的是大姐,她早就看不惯黄李玉这么束着孩子了,但是有些话,她不好说,现在老三伸头出来,她没有道理不帮着一把,“老三常年不在家,兄妹俩在一起时间就不多,现在回来了吧,说不定说结婚就结婚的,到时候人家二人世界,我们这些人啊,想过去走动都没机会了。” “这倒是真的。”老三笑着道,“等我有老婆了,谁来跟我掺和,我跟谁急眼。” 黄李玉道,“主要是怕给你添麻烦。” 凌二道,“反正老三后天要回来的,多多这两天先在家里住两天,陪你姥姥,等大后天再跟你二哥回去。” 他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这样也行。”黄李玉笑着对多多道,“今晚上留家里,等后天你二哥回来,想去你二哥那里,再跟着他去。” “我后天回来干嘛啊?”老三笑着道,“我又不是油钱多得慌,没事滚车轱辘玩。” “给你定下了。”凌二淡淡的道。 “什么定下了?”老三好奇的问。 付宝路同凌二碰了一杯酒,笑着道,“你大姐说那个女孩子挺不错的,跟你是同学。” 见弟弟望向自己,大姐便笑着道,“长的漂亮不说,我瞅着性格应该也挺不错的,今天早上你大哥也跟我说了,我俩看法差不多,你们是同学,知根知底,你以前嫌这个没文化,那个没学问的,人家也是博士,不比你差,这样的可不好找。” “我奇了怪了,这什么跟什么?”老三无奈的道,“你们怎么尽跟我说些我听不懂的,能不能说的更明白一点?让我好好捋一捋。” 凌代坤神气的道,“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还装什么糊涂啊,你真打算做一辈子光棍啊?” 在以往,他是不敢这么和小儿子说话的,说句真心话,他有点怵小儿子。 他总感觉这小儿子有点阴森森的感觉,从来不把他这个做老子的放在眼里,平常说话,都要加点小心,不然当众让自己下不来台,是很没面子的。 但是这一次,他是和大儿子大闺女站在同一条战线的。 不管怎么样,和他们处在一个战壕,他们就不能放任老三放肆,总要维护他。 他也很自信,不管老三怎么嚣张,也不敢在大儿子和大闺女这里张牙舞爪,是骡子是马,也得把蹄子给收起来。 220、对的人 最好是能蹦跶下,不期望他大儿子舍得揍,起码好好骂上一顿,让小儿子明白,做人不能太嚣张! 比如他这个做老子的,起码应该尊敬一下吧? 他只能感叹自己年龄大了,而自己家这个崽子长大五大三粗,要不然..... 他得让小儿子长个教训! “喝酒吧。”当着黄李玉的面,凌三不愿意给自己老子难堪,端起酒杯,同他随意碰了一杯,然后看向大哥。 “我是好心跟你说,你别不领情,”凌代坤还要继续说,陡然看到黄李玉瞪过来的眼睛,赶忙收声,嘀咕道,“喝完再说吧。” “老三,你看看这个鱼做的怎么样,多多姥爷从河里钓上来的野生鱼,新鲜的很。”黄李玉把装着鱼的盘子端起来,举到老三的面前。 “没事,我够得着。”老三不得不笑着夹了一筷子。 “我家宝贝吃鱼眼睛,明目的,眼睛看啥都能发亮。”黄家老太太给在边上小桌子上坐着的黄多多夹了鱼眼睛。 “谢谢姥姥。”黄多多脆生生道。 “多多这两天好像变白了。”陈维维笑着道,“是不是就你二哥那边养人?” “我晒黑了,前天跟我二哥去迪士尼了。”黄多多是故意和付传承说的,“那天太阳好大的。” “哟,还去迪士尼了啊,”凌二笑着道,“下次让你二嫂子再带你去转转。” “我都迷糊了,”老三叹口气道,“你们倒是给我说句准话啊,别让我闷在葫芦里行不行?” “我觉得吴丽君那丫头挺好,”凌二夹了颗花生米后,抿了口杯子里的酒,笑着道,“这姑娘我找人打听了,做人本分,做事规矩,脑子也够机灵,配你绰绰有余。 你要是再挑剔,活该你这辈子打光棍,我就什么都不管了。” “说这些赌气话有意思吗?”老三同付宝路随意碰了下杯后,一口闷下去,打开大门,站在楼梯道,点着烟后,吐了口烟圈,叹口气。 “谁有闲工夫跟你赌气。我们是真懒得管你了,这次要是弄不好,就不操心了,”大姐大声道,“我还没活够呢。” “还说没赌气,”离了空调,站在楼道两分钟,老三的身上就出汗了,喝完酒,他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不行像了,脱下衬衫,光着膀子道,“咱们别剃头挑子一头热,你问了嘛,人家同意吗? 都在这里瞎扯个什么劲?” 凌二道,“这些你别管了,只要你不反对就行。” “什么意思?”老三心里一惊,老大不会找吴家老头说了什么吧? 吴家老头肯定想找他做女婿,这个他知道。 但是,吴丽君对他是没有一丁点意思,这个他是知道的。 别把吴丽君夹在中间难做。 “后天喊他家里人过来,一起吃个饭。”凌二笑着道,“遇到了对的人,就不要再错过。” “对,我也是这个意思。”付宝路也点着了一根烟,站在楼道里,笑着道,“能在一起过日子就行,越挑这个眼睛越花。” “我跟她真没什么,你们怎么就不信呢?”老三苦笑。 “你是抱在怀里养大的,我还能不知道你?”大姐笑着道,“要不是你稀罕的女孩子,你根本懒得跟人家多说一句话,是,你女同学多,你告诉我,你联系的女同学有几个?” “那就不能是单纯的男女朋友了?”老三问。 大姐不屑的瞅了他一眼,这种问题,傻子都知道怎么回答。 吃好饭后,女人们收拾桌子,打扫卫生,老三搭不上手,家里也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衣服挂在肩膀上,转身就走了。 褚亚还是不停的给他打电话,发视频。 对着屏幕愣了愣神,最终还是挂了。 阳光是好像是垂直扎下来的,逼的他低着头走路,脑袋不敢往上扬。 喝酒了,他没法开车,旁边有个茶馆,进去要了一壶茶,躺沙发上,一觉睡到下晚五点多。 想不到醒来后,面对的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手掌捂着嘴巴,哈出来的还是一股浓重的酒气。 站在茶馆的门口,摸出来一根烟,望着稀疏的雨幕,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的悲哀。 反正晚饭时间也到了,干脆继续喝吧。 给邱绍杰去了电话。 两个人坐在一家烧烤档,邱绍杰一个劲的给他倒酒。 “你跟小二犯倔了?”邱绍杰问。 “为什么不能是他给我气受?”老三问。 “我真是羡慕不来你这样的。”邱绍杰笑着道,“多好的条件啊,真搞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就不该来找你喝酒的,尽给我添堵。”老三没好气的道。 “嘿嘿,年龄越大,越喜欢回忆过去,真的。”邱绍杰笑着道,“像我们家那小崽子,才二十啷当岁,念书又不肯好好念,我怎么揍也不服气,骂他两句,三个月没跟我联系了,真不明白现在年轻人现在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揍的轻了。”凌三经常能看见邱家小崽子在网上上蹿下跳,不时的抢他风头,这要不是看在和邱绍杰相熟的份上,早就骂上去了。 “我腰带抽的,”邱绍杰道,“真往死里抽,这腰子脾气也不知道随谁,就是打不服,我自己亲儿子,我也真不能给打死了,是不是?” “你要舍不得下手,我来揍。”凌三道。 “我同意没用,我媳妇也得同意才行。”邱绍杰笑着道。 “喝一杯。”凌三举杯子抿了一口,接着问,“你儿子现在在做什么呢?我有时候在网上都能看到他信息。” “搞什么互联网,这玩意我也不懂,反正听说有得赚。”邱绍杰道,“我就给他那点本钱,随便他折腾了,爱咋咋整。” “我知道。”凌三没有跟邱绍杰说什么是直播,估计对方也不懂,“挺有本事的,居然忽悠了好几个投资人。”“哼,瞧把他能耐的。”邱绍杰接着叹口气道,“无非还是打着老子我的名头罢了,不然谁认识他是谁。” “喝酒。”凌三不便参与讨论了。 虽然他承认邱绍杰说的是实话。 ps:《调教初唐》大佬晴了的新作《隋唐君子演义》推荐一波.... 221、登门 “晚上去我那睡吧,省的回家你哥俩呛上。” 老三摆摆手道,“我闲得慌,自己家都不想回,大老远跑你那,脑子又不是没毛病,门口随便找个地方吧,还能差住的? 我看你啊,也喝的差不多了,赶紧回去吧。” “哎,你说这人是不是犯贱,以前条件差的时候,天天苦哈哈的,也没觉得多累,现在条件好了,唉声叹气的,烦心事也多,到底怎么了啊这是?”邱绍亮顺手点着一根烟,叹口气道,“跟你说句实话,我现在每天回家的时候,把车子停在车库,回抽两根烟,叹够气才敢回家,这些年变化最大的是你嫂子,得了疑心病,非说我在外面有女人了。 实在没胆量听她那大嗓门,哎,有时候我只能借口出差,十天半个月不回家。” “那实际情况呢,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凌三问。 “这事怎么说呢,陡然乍富那会,多多少少起过一点心思,可也就仅限于心里想想,”邱绍杰笑着道,“我倒是佩服邵亮,心里想着不算,实际上也敢做,你看那对象换着一茬又一茬的。 现在我倒是想开了,有那胆子了,可这年龄不允许,啥都没意思了,不如钓钓鱼,喝喝小酒搞的得劲。” “邵亮哥的电话一直没打通,这两天在干嘛呢?”老三好奇的问。 “他能干嘛?”邱绍杰没好气的道,“儿子都那么大了,还天天疯玩,早晚死女人肚皮上。” “这倒真是他风格。”老三挺佩服邱绍亮这样的人的,这辈子的目标很明确,多赚钱,赚钱给女人花,好看的女人自带烧钱属性。 最重要的是,从来没有人说他道德败坏,人品不好。 因为一出场,就是这样的人设,没有崩坏的可能。 并且大家会夸赞他的坚持,始终如一的渣。 喝的差不多的时候,老三朝他摆摆手,晃晃荡荡的出了饭店。 斜风细雨,沿着路边店的屋檐走,找了一家宾馆,不管好坏,直接住了进去。 雨连着下了三天,整个城市被从水里捞出来以后,棱角变得圆润起来,在清晨的阳光下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凌三的影子在积水坑里被拉的格外长。 穿着凉鞋的付传承没事就跑上去踩上几脚。 “少挨揍了是吧?”凌三训斥他道,“有本事咱爷俩来比划一下。” “我打不过你。”付传承实话实说。 “你意思你要是打的过我,你还能揍我?”老三乐了。 付传承道,“那你现在对我好一点。” 不然以后真说不准。 老三咬牙道,“小犊子,我现在就揍你一个够。” 付传承机灵的很,没等舅舅迈脚过来,就先一步跑了。 “哎,你别跟他们瞎起哄了,赶紧的电话催催,到哪了,你好去接一下,人家第一次进门,咱场面得过得去。”凌二从院子里走出来,对老三道,“你先别不乐意,回头也得看看人家态度,指不定咱乐意,人家还不乐意呢。” “不就是这个话嘛,我跟她,就是我同学,人家眼光真挑,”凌三没精打采的道,“你说,咱搞这么一出,人家要是不同意,你考虑过你老弟的脸面没有? 到时候往哪搁? 说不定以后同学都没得做了。” 越想越是闹心。 这要不是自己亲哥,亲姐,他早就翻脸了! “装傻呢?人家女孩子要是对你没点意思,能三番两次送你回去,还带着老头子去你那喝酒?”凌二丢给他一根烟笑着道,“不是纯心想逼你,只是我跟你大姐作为过来人,不想你以后后悔。” “那是被她家老头子强行的。”老三道。 凌二道,“那就拿你来说,你要是真不乐意,我跟你大姐这么压着你,你还不得早就跑了,有用吗?” 他跟大姐不止一次的给老三介绍过对象,对于不满意的,老三是直接放鸽子走人,从来不考虑他和大姐的脸面。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居然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傻站着抱怨。 “那我同学,人家答应来了,我要是跑了,不是不给人面子嘛。”老三辩解道。 “承认对人家有好感就这么难吗?”凌二笑着道,“无论是性格、长相、学识、家教,人家一丁点都不比你差。” 还有一点他没说,人家姑娘是白手起家。 他是让文生帮着里里外外偷偷调查过得,创业过程虽然算不上惊心动魄,可其中的坚持和韧性也足以使人感动。 如果他没重生,老三要还是按照上辈子的路继续走,本科毕业,顶多就是个在国企混的不得志的科级干部。 别说和人家谈对象,就是和人家做同学的机会说不定都没有。 当然,这辈子的老三也很努力, 凌三耸耸肩,实在是无话可说。 吴丽君一家三口是在十点钟到达门口,凌三接到电话后,刚跑出院子,又转回身骑上了电瓶车。 一到大门口便看到了被保安拦着的吴丽君的车。 他冲着保安摆摆手,栅栏便放行了。 然后他掉转车头,在前面带路。 凌家兄弟姐妹,包括老四、老五,大人小孩,满满当当的十几个人都聚在门口伸着头脑。 吴丽君看到这架势,脸上的肌肉都笑僵了,她太紧张了,准备等捋顺了思路再下车。 黄李玉亲自给吴家老太太拉开车门,这番做派,倒是把吴家老太太惊着了。 “大妹子,你别搞这么客气,我还没到走不道的地步。”吴家老太太拒绝了黄李玉的的搀扶。 “这是我们家老大,凌一,这是老二,凌二....”在以往,黄李玉介绍凌家的几个孩子的时候,从来不会这么介绍,但是今天这种场合,她是必须得这么说的,“名字好记,都是数字。” 吴家光听名字都感觉逗得不得了。 有家里人作陪,老三反而倒是成了最清闲的那个了。 “又打架了?”站在门口的树荫下,逗弄着老四家的小儿子的同时,还不忘调侃自己的妹婿方洲。 方洲左右看看,然后苦着脸道,“有苦说不出啊。” “那简单啊,揍啊。”老三鼓励道。 222、百媚生 “二哥,我跟你可没仇啊,这么唠嗑,不对。”方洲抚了抚鼻梁上的眼睛道。 “我是认真跟你说的,这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得揍。”老三多么希望方洲能完成他多年未完成的梦想,“你别怕,尽管的,她要回来告状,我保证大姐、大哥,包括我,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 他很善解人意的把方洲的后顾之忧都给去了。 “你这身盼着我俩散伙啊。”方洲笑着道,“依照我对她的了解,她肯定不会跟你们告状的。” 他是北方人,本以为找了个南方的姑娘,就能享受到什么叫温柔体贴,小鸟依人,想不到全然错了。 老四是个脾气很大,完全自我的一个人,信奉的是他大舅哥的那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在没有和他分出个高下的情况下,是不会找大舅哥和小舅子帮忙的。 如果最后出现在凌家人的面前,那也是作为赢家,发表自己的宣言。 “你看,给你支招,你也不当回事,白说了。”老三恨其不争,哀其不幸,无力得挥挥手道,“你啊,真丢咱们男人的脸面。” “焉知鱼之乐?”方洲反问。 再说,凌家哥俩的话,听听也就罢了。 要是当真了,他硕士算是白读了。 和老四结婚这么多年,凌家兄弟姐妹是什么人,他早就了解的透透的了,典型的帮亲不帮理,如果讲理,还要亲戚做什么? 老三耸耸肩,送了他一个白眼。 中午,开了两桌饭,男人们一桌,女人们一桌,每一桌都有凌家人的陪同。 黄李玉和吴家老太太分左右坐在主位,向来很少碰酒的她,听说吴家老太太能喝啤酒,也跟着启开了一瓶。 “大姐,这也没什么菜,你别嫌弃,试试这鱼怎么样,你自己夹,”她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以后,指着吴家老太太面前的鱼道,“昨天钓上来的,野生的。” “哎呀,我不客气,老妹儿,”吴家老太太笑着道,“我走哪就一点儿,不会跟自己肚子过不去。” “那小君,你也夹菜。”大姐对旁边的吴丽君道。 “谢大姐。”吴丽君象征性的夹了一个明虾。 “我喊你姐了,姐给个面子,咱们俩碰一个。”老五端起酒杯,并且是站起身来了。 虽然她同二哥不对付,但是二哥找对象这种事情,她是不敢含糊的,不然二哥不找她麻烦,大哥大姐瞪眼也能把她瞪死。 而且,她未来的二嫂——假设能成功,苗条匀称,做她的嫂子也不算丢面儿。 她刚松下杯子,她看到她二姐也端起杯子面向了吴家老太太。 这边女人的桌子觥筹交错,那边男人的桌子上更是喝的热火朝天。 “来,老哥,咱还是走一个。”自己媳妇今天都喝了,凌代坤更是得放开了,端着二两杯子道,“这头一次啊,以后跟我喝多了你就知道了,酒量先不说,但是我这辈子就是好喝那么俩口,一顿不喝,浑身就难受。” 吴老头吧嗒完杯子里的酒后,递上杯子让付宝路倒满了,然后道,“那就是北方说的酒腻子。” “啥叫酒腻子?”凌代坤假装虚心请教的样子。 “就是好喝两口,又喝不了多少,一点酒下肚子就谁也不服,闹腾。”吴老头又迎上方洲的酒杯。 “对,就是大概这个意思,一上酒桌,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谁怕谁啊,老哥,你说是不是?”说话间,凌代坤又是一杯酒下肚。 “这点倒是跟我像得很。”吴老头笑着道,“咱别的本事没有,你要说喝酒,咱谁也不怕啊。” “那是,喝死我算我输。”凌代坤心里还是不服气,你肺活量是多少啊,能把牛b吹的这么大。 两个人老头越唠越有感觉。 “我家这王八犊子,你以后就当自己亲儿子教训,看不舒服,你尽管大耳刮子给我抽。”凌代坤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当众骂着自己儿子,亲儿子的感觉原来这么爽啊! 但是他心里明白,今天无论如何,不管他说什么,二儿子也不敢在他们面前跳脚。 “这话说的,”凌代坤话都撂的这么明白,吴老头不好再揣明白装糊涂,笑着道,“孩子过得好,老人怎么样都是其次,无所谓的。” “没事,我说的,他不听话,你尽管训。”凌代坤怕他太客气,又接着端起来了杯子。 他不得不承认,他这个未来的亲家很出众,但是行有行规,不管怎么样,该喝的酒还是得喝。 老三装作什么没听见,同吴老头碰完两杯便下了桌子,从头至尾,就没他插话的机会,他必须承认,今天是两个老头子的主场。 抱着茶杯,站在路边的树荫底下。 付传承和凌霄不怕热,在太阳底下把皮球传来传去。 偶尔到凌三脚下的时候,他就给踢得老远。 小崽子,揍不了你,还折腾不了你了? 到最后干脆加入了进去,能踢多远就踢多远,捡球是不可能捡球的。 玩的太入迷,也没注意到吴丽君是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的。 “吃好了?”他尴尬的笑了笑,用衬衫擦了擦满是汗渍的脸。 “这是大哥家?”她笑着问。 “是。”他把放在地上的茶杯拿起来递给她,“喝点水?” “谢谢。”尽管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接在了手里,抿了好几口。 “对不住,我也没想到她们会这么做。”老三不好意思地道。 “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她笑着问。 “要不咱们就凑合过吧?”老三笑着道。 她拧了下眉头,然后道,“可以啊。” “嗯?”老三是开玩笑的,但是她不确定她是不是开玩笑的。 “除非你让我爸妈开始厌恶你,不然我想我很难改变他们的。跟父母讲道理,赢了挨打,输了挨骂。横竖都是我输,”吴丽君笑着道,“我觉得这不是愚孝,她们相信自己这一辈子的生活经验犹豫我们相信科学。” “你怎么想的?”老三问。 “我能怎么想,别人手牵手,我牵我的狗,走一走,游一游,看谁不爽咬两口。挺好的。” 一笑百媚生。 ps:有的大爷说完本开新书,有的老板说继续写,懵,先统一意见.... 223、棋逢敌手 凌三怔怔的看着她,看得一愣一愣得,阳光照在她布满汗珠的的额头上,是那么的闪亮。 她的眼睛好奇的回望过来,他知道自己失态了,赶忙笑着道,“热不热,要不要进屋吧?” “刚下完雨,没那么热,感觉还好。”吴丽君被盯得也不好意思了,“我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非把我俩往一起凑,可能她们不了解你,不知道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到底是夸人还是损人啊。”老三笑道,“我不但长的帅,心也是好的,说明你爸妈有慧眼。” “没看出来。”吴丽君笑着道,“你大姐和大哥她们又看上我什么了?她们就没想过,我们两家一南一北,人的性格和生活习惯上差距都非常大。” “我家里从来不会计较这些。”凌三再次点着一根烟,“玉姨是苏北的,我嫂子是河南的,我妹夫方洲,就是刚刚吃饭坐我边上的,是辽宁的。” “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吴丽君笑着道,“那就没考虑过门当户对这回事?” “如果真考虑这些,我这辈子大概是要光棍的。”老三说的很认真,能跟他们家门当户对的,真不好找。 “国内没有,国外也可以啊,”凌霄的皮球滚到吴丽君的脚下,她重新给踢回去后,接着道,“你在国外读那么几年书,就没有遇到过自己心动的?” “有啊,怎么没有,我又不是只谈过一次恋爱。”有些事情,老三不会故意瞒着她,“在美国我也谈过一次,是我大哥生意伙伴的女儿。” 出生于大马的富豪之家,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女孩子很优秀,但是,生活中,有些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他在农村长大,许多小时候养成的习惯,不会因为他有钱、受过高等教育或者穿的光鲜亮丽之后就能轻易改变。 而且不知不觉中,他受他家大哥的影响太深。 西餐厅找筷子,联合国门口蹲着啃包子,自由女神像下台阶上吃泡面,招谁惹谁了? 不过,这些都是他的前女友都是难以忍受的。 他也是不肯妥协和改变的。 他家大哥说过的,挣钱的目的不只是实现财务实现,也是为了心灵的自由,不需要迁就谁,也不需要奉承谁,更不需要察言观色过日子。 吴丽君打趣道,“听你这口气,好像是后悔了?” 老三道,“这有什么后悔的,不合适的话,就没有必要勉强。” “某人刚才还和我说,凑合一下呢。”吴丽君揶揄道,“你这言行不一啊?” 老三道,“我的意思是凑合着交往,如果最后不行,咱也不要太勉强。” “你的意思是你要追求我?”她歪着脖子狡黠的看着他。 “嗯....”老三躲躲闪闪道,“你可千万不能飘啊,我刚刚还跟我妹婿说呢,这女人不能惯着,惯出毛病就麻烦了。” “没看出来啊,你这大男人思想挺严重啊?”她抱者胳膊道,“即使没你赚钱养家,我也照样美貌如花。” 凌三笑了,笑得很开心。 站在门口,吴丽君往里面扫了一眼,女人桌早就散了,她又走进屋帮着收拾碗筷,大姐和黄李玉拦着也没拦住。 男人这桌,除了凌代坤和吴老头,大家都下来了。 “想不到你干巴瘦,也挺能喝的啊。”这不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这是棋逢对手,狭路相逢勇者胜,凌代坤不服输,不信自己喝不过这个小老头。 “我这是精壮,”吴老头拍拍自己的胸膛,打着酒嗝道,“别看我一米六出头,架子小,个子不高,在部队上,一般人不是我对手。 后来退伍了吧,没怎么锻炼,但谁跟我瞎咋呼,也不好使,甭管多大个,照样撂倒.....” 他刚还要举起来杯子,吴家老太太便过来道,“你俩差不多得了,又不是外人,这么喝没必要,这次要是没喝够,就下次接着喝。 喝多了是不是挺难受的?” “我寻思这不多陪老弟两杯嘛。”吴老头笑着道。 “你们休息一会,晚上再接着喝。”黄李玉走过来,把凌代坤吓得也不敢再逞强说话了。 “那就下次。”看到凌代坤的表情,吴老头心里明白这顿酒局是结束了。 抱着茶杯喝了两口,跑了趟厕所,坐沙发上和凌代坤正吹牛呢,等半晌没等到回应,发现凌代坤居然睡着了。 客厅安静地很,一个人找不见,不知道都去哪了,他干脆也蜷着身子,两只脚放半空中,躺沙发上呼呼睡过去了。 醒来后,发现客厅居然又热闹了起来,不然他不会被吵醒的。 女人们穿梭在客厅与餐厅间,而餐厅距离客厅又是这么的近。 一翻起身,面前便多了一杯茶,是凌代坤送过来的。 “哟,我自己会倒,你别搞这么客气。” “喝点茶,醒醒酒。”凌代坤道。 “我去洗把脸。”吴老头往卫生间去的时候,抽空看了下手机,居然已经五点多了,这觉睡得够长的。 吃晚饭,他和凌代坤俩都挺老实,凌三拿出来钱,俩人都以自己媳妇管得严为借口,一人才喝了二两多,之后都不肯再喝了。 吃好饭后,让闺女开车,一家人麻溜的回去。 凌三把她们一家人送出小区,也到路边扬手,准备带着黄多多回自己老巢,这里的事情他真掺合不起,还是躲远一点好。 “你干嘛去啊?”大姐问。 “我回去了,自己又不是没窝。”老三道。 “你车不要了?”大姐问。 “有时间再来取吧。”他的车子在他老子楼底下放着,偶尔出门打车其实比开车还要方便,暂时放这里也不影响他出行。 “那多多,还跟着你二哥去啊?”黄李玉拽着闺女的胳膊问。 “让她再住半个月,到时候我送她回来。”老三笑着道,“心放到肚子里,我肯定给伺候的好好的。” “那你可得好好管着她,手机、电脑,不能由着她玩。”黄李玉道。 老三道,“我手能软嘛,该揍肯定揍,你不心疼就行。” 224、惊吓 “这丫头你也不能手软,不然还不得上天,”黄李玉说完,瞧见老三这粗胳膊厚粗腿样,想到万一下手没个轻重? 吓得打个哆嗦,赶忙又补充道,“这样,她不听话了,你提前打电话和我说,我来揍。” “行。”老三看破没说破。 出租车停在面前后,拉开车门,让黄多多先进去,然后自己坐进去,正准备拉上门,却听见付传承喊道,“老舅,我也跟你去。” “你要扛得住揍,我也没意见。”老三倒不是不喜欢付传承,只是因为实在管不住这孩子,打不得骂不得,带到他那里,简直是给自己添麻烦。 “咱有点骨气,”大姐拉住儿子的胳膊,哄着道,“人家不让咱去,咱也不稀罕,在家里舒服,想吃什么妈妈都能给你做。” 老三真带儿子去,她也不会让,因为无论是老三还是自己这熊儿子,她都没信心。 “我跟小姨去。”付传承嘟着嘴,有点不高兴,为什么小姨可以去,他就不能去? “你小姨听话,你听话吗?”老三问。 “哼。”自尊心使得付传承说不出来一点妥协的话,哪怕面前这个人是他亲舅舅。 “拜拜了啊。”老三让司机走人,行到主干道上,正想着回个头挥个手,却不想看到了付传承眼泪夺眶而出。 “师傅,你等下,就边上停着。” “那现在算计费了?”司机很不满,开始的时候就耽误了几分钟,他都没说话了。 “行。”老三丢下话后,又回过头走到付传承的面前,板着脸道,“去不去了,要去的话,现在就走。” 付传承不说话,赌气似得往车子那边跑,拉开车门,自己钻了进去。 “我什么都没给他带,这么去了,连换洗衣服都没。”大姐想去追儿子回来。 老三道,“夏天又不是冬天,我到门口随便给他买两大裤衩,衬衫就行。” 而且,他坚信,过不了明天,大姐肯定得接付传承回去。 重新上车,坐到后驾驶位,听见车后座上叽叽喳喳的,怎么有凌霄的声音,一回过头,不是这小子是谁? “你什么时候上来的?”老三气不打一处来。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孩子凑一起就是天下大乱。 “有好没好了,你跟你妈说了吗?” “大舅让他上车的!”答话的是付传承。 “真的?”老三没搭理付传承,还是继续看向凌霄。 “嗯...”凌霄一个劲的点头。 “那就好。”凌三放心了,凌霄这孩子虽然胆子小了点,跟他小时候性格差不多,但是有一点好,便是实诚,不会说假话。 不过,为了万无一失,回到家后,他还是给大哥打了电话。 没人接,转而又打给了嫂子。 “你大哥这人也真是的,尽给你添堵。”陈维维一个劲的埋怨凌二,“你一个人吃饭都困难,别说加上她们三个了。” “没事,就是跟你说一声,你知道就好,你放一百个心,我肯定把她们照顾的好好的。” 挂断电话后,看着凌乱的桌子,全是果皮和包装纸的地面,头皮麻。 凌霄把水弄撒了,地面湿漉漉的。 他板着脸道,“给你们定个规矩,谁污染谁治理,卫生谁搞脏的谁来清理。” 除了黄多多一个人响应了他,剩下俩孩子还沉迷在手机游戏中,他不禁抬高嗓子道,“我数三下,不说话,我就把ifi断了。3.....2......” “老舅......” “小叔......” 这招果然好使,俩孩子迅的做出了回应,只是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先藏起来,别被爆头了。”付传承也不忘记和凌霄说话。 说完后,才把手机放下来,有机会抬起头看着舅舅。 “听见我话没有,保持卫生干净整洁,不然我现在就断ifi,送你们回家。” “好。”付传承去找扫帚,然后指望凌霄去找拖布。 至于黄多多,拿着抹布收拾桌子。 看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老三终于不禁高兴了。 晚上到十一点的时候,他让三个孩子挨个去洗澡,洗完澡后,付传承和凌霄被安排到楼上屋。 他和黄多多保持不变。 睡到后半夜,起来上厕所,习惯性的进黄多多的屋,准备查看下空调,别开的太低,给冻感冒了。 借着月光,居然没有看到黄多多的影子,心下一惊,赶忙打开灯,掀开被子,黄多多居然不在床上。 “多多....”那么一瞬间,他想到了无数种可能,三魂七魄去了一半。 窜到门口,门从里面反锁的好好的,没有他的指纹是打不开的。 从窗户跑出去的? 又赶忙从厨房窗户跑到另外几间的卧室看,从窗户往外看,看不出有脚踩的痕迹。 “多多.....”他一边大喊,一边大往楼上跑,“凌霄...” 没有凌霄和付传承这俩犊子挑唆,多多是不可能出去的! 气喘吁吁跑到二楼,看到了从凌霄和付传承门口探出脑袋的黄多多。 “干嘛呢,三个半夜的往这跑,不睡觉。” 斗大的汗珠子顺着眉毛往下掉,真真的惊出一声冷汗。 黄多多要是在他这里丢了,黄李玉绝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我们在玩游戏。”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声音起伏,时亮时灭,黄多多被二哥的脸色吓着了,“对不起。” 打开门,让凌霄和付传承也走了出来。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不能光让她一个人扛雷。 “你们他....”老三气急,但是还是忍住了粗口,“全欠揍,一个个的!” 玩游戏这件事本身并不能让他生气! 他是被吓得! 好家伙,大半夜的孩子丢了! “对不起,老舅。”付传承也被吓着了。 “叔.....”凌霄差点哭了。 “奶奶个熊咧,”凌二气的想把这几个揍一顿,跺脚道,“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回屋睡觉,明天早上六点钟起来,起不来我就挨个揍。” 他真是差点心脏病都出来了。 回到自己屋里,一时半会儿真睡不着了,点着烟,坐在电脑跟前一直玩游戏玩到凌晨四点钟才睡觉。 以至于一觉睡到十一点钟。 醒来的时候,三个孩子都规规矩矩地坐在沙上打着哈欠。 225、疑心 老三突然出现在她们的面前,不禁个个都挺直了身子。 “二哥,你起来的太晚了,我们好饿哦。”黄多多被付传承戳了下胳膊后,大着胆子道,“我数学作业都写完一半了。” “少跟我卖惨。”老三没有一点儿愧疚的意思,是谁办他三更半夜失眠的?瞄了眼垃圾桶,没好气的道,“这么多零食,你们少吃了?” 付传承道,“那也饿,你说好六点钟起来的,我们五点钟就起来了。” “等会就你老子打电话,让他接你回去,我可真伺候不起。”老三受不起这惊吓,还是把她们送回自己老子娘跟前最稳妥。 从冰箱里拿出来牛奶,一人给热了一杯,放在各个人的面前。 自己洗漱后,交代黄多多道,“我去买菜,你们留在家里,把你大侄和大外甥全看住了,不准他们出门,能不能做到?” 如果只有他和黄多多俩人,下馆子倒是没什么,但是带着三个孩子出门,他没那个信心能管得住,还是留在家里比较安全。 还有一方面,在外面确实是吃得有点够了,自己做点家常菜,比什么都强。 “能。”黄多多肯定得道。 “谁不听你的,就给我打电话。”老三说话后,步行出了家门。 汽车留在了他老子那里,出门只能依靠步行,刚到小区门口,便浑身汗透了。 拐过岔路口,是一家卖电瓶车的车行,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刚选中一辆红色的,一听店老板说要上牌,要塞电瓶,麻烦倒是不麻烦,关键要等。 他哪里有这个耐心,就要了一辆二手电瓶车。 老板报了八百块钱,他连价都没还,骑着就往菜市场走。 进菜场后,先挑了五个大猪蹄子,然后去买了鱼虾和一些蔬菜,最后才去买了一些酱油醋、八角、胡椒粉之类的调味料。 拎着大包小包全放电瓶车前面的脚搭子下,路过一家渔具店,买了四根鱼竿子,下午凉快后,带她们去钓鱼去,总比眼睛对着手机屏幕强。 回到家,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面包车,不用看车牌,只看车的外表就知道是大姐的。 大姐拿驾照有十几年了,一拿到驾照便买了面包车,既可以坐人,也可以拉货,很实用。 车子回来后,头一个月撞了一次花坛,被人追过一次尾,修修补补。 此后,虽然没有过什么事故,但是时间太长了,风吹日晒,这辆车连油漆都掉的差不多了。 现在,大姐不是没有新车开,只是不愿意罢了。 “电瓶车哪来的?”大姐好奇的问。 “买的,我们门口就是一家店,总比走路强。” “你不错啊,还知道买菜。”大姐把车前的袋子拎出来,打开后瞅了瞅后道,“你挺会买啊。” “废话,连吃都不知道怎么吃,那我不是白活了嘛。”老三把电瓶车停进院子里后揶揄道,“你跟你儿子可真是一刻也不能分离,这才多长,就准备接回去了?“ 大姐道,“我约了吴丽君来吃饭。” “啥?”老三以手扶额,“来我这吃饭,起码你俩得跟我说一声吧?” “她没跟你说?”大姐好奇的问。 “没。”老三摇头道,“你什么时候问的啊?” “我从家来的时候。”大姐笑着道,“女孩子要脸面的,你不主动,等人家主动啊?行了,发个信息问问她到哪里了。” 老三坐在院子里的小石凳上,掏出来手机,打开一看,吴丽君给他发了信息,他居然没收到。 信息的内容很简单,只是告诉他,她要来他这里蹭饭。 他回了信息,问她到了哪里。 见她回复说已经出了高架后,便站起身进厨房帮大姐忙了,偶尔姐弟俩会说上两句话。 “哎,你大姐我没读过什么书,说不出来什么高深的道理来,但是我觉得吧,人这一辈子吧,别管父母,兄弟姐妹什么的,把自己过好就行了。 比方说你老子,以前吧,我恨他不争气,总喜欢埋怨他。 但是,现在吧,不求他做多大贡献了,出门不上当受骗就好。” “凌老大,你这身话里有话啊。”老三明显能感觉到大姐哪里不对劲。 “没什么,就是跟你说些话,希望你能理解,我跟你大哥盼着你好,赶紧结婚,有自己家庭,我们以后也用不着再管你了。”大姐笑得始终很勉强。 老三把手里装青菜的篓子沥干水后往边上一放,“咱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直接说吧,我听着。” “你看,你什么都好,就是瞎疑心。”大姐洗完锅后,开灶,起火,“你看,你大外甥都这么大了,有些事情我看得就是比你开。 退一步海阔天空,是不是?” “我亲姐,你今天没吃错药吧?”老三直接拿手贴在她的额头,“没发热啊,你退吧,我不退。” 她大姐的性格,是更不会退。 所以,突然和他说这些,他有点奇怪,甚至是莫名其妙。 “一边去,没看我正忙着呢。”大姐打开他的手,“看看吴丽君拉了没有,好好地对人家,我感觉她挺不错的。” “行,听你的。”老三在水龙头底下冲下手,拿着毛巾擦干,出了厨房。 端着茶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后,正准备出门看看,便听见黄多多喊道,“姐姐来了。” “哟,这搞的挺客气啊。”凌三接过她手里拎着的水果和牛奶,笑着道,“有这个必要嘛。” 吴丽君笑着道,“又不是给你吃的,是给多多她们几个孩子吃得。” 她冲着从厨房探出来脑袋的大姐挥挥手后,迎上去,帮着在厨房忙活。 吃好中饭,大姐带着三个孩子回家,黄多多本来不愿意的,但是听说自己在这里会影响二哥谈恋爱,也就不再坚持了。 昨天热热闹闹的一个人家,瞬间清静了。 “晚上别走,还有这么多剩菜,我一个人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呢。”他对吴丽君道。 吴丽君夸赞道,“想不到你厨艺挺不错的。” 中午,老三做了一个猪肉粉条,她很喜欢吃。 226、午夜 “以后要是喜欢,天天给你做,其实也没什么。”他从小就会做饭,特别是大姐忙得时候,家务活都是他包着的。 “谢谢。”对方突然这么认真起来,她有点不习惯。 下晚五点钟左右,两个人一起在小区里溜达一圈后,她把剩菜剩饭热了一下,吃好饭,便坚持要回家了。 “我明天早上出差去一趟深圳,晚上得回去收拾行李。”她笑着道,“所以,抱歉,晚上没法陪你去看电影了。” “深圳是我地盘,有什么事,打我电话。”老三道。 “就是参加一个宠物类的比赛,每年都是这样,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找出车钥匙,然后拉开了车门,半截身子已经进了车里。 “需要我送你去机场吗?”老三接着问。 “我打个车就行了,不需要送。”她坐好后,系上安全带,“行了,回吧,我走了。” 老三目送她的车子远去。 蹲坐在院子门口的花坛边,柯基在他的脚边拱来拱去,他不耐烦的踢上一脚,一下子滚得老远,还特别圆润。 门口不时有溜松狮、金毛、边牧的经过,柯基老远看见就躲进屋子,连头都不敢露。 “怂玩意。”老三用手摁住他脖子,“跑什么跑,打狗也得看主人,不能有点自信了?” 银星只能呜咽着不敢动。 老三干脆把院门关了,确保它不会逃到屋里,这才尝试松开手。 “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敢跑,就别回家,丢我的人知道不?”他的食指点在了它的脑壳上。 “凌总,你挺有劲哈,跟一条狗逗闷子。” 老三抬起头,面前站着的是穿着花短裙的黄旗山。 “你怎么有空来了,这会不是饭店生意最好的时候吗?”老三丢给他一根烟。 “我这店算成熟了,人去不去都是一个样,”黄旗山先给他点上火,然后顺势坐在了他的边上,笑着道,“我有个朋友在这里租的房子,中午在那喝完,一直打牌,刚结束,准备回去,想不到能路过你家门口。” 看了眼凌三的脸色,又补充道,“挺巧的哈。” “说吧,有什么事没有。”老三自然不会信他的鬼话。 “凌总,”黄旗山讪笑道,“其实真有一点事,不过不是大事,就是想咨询你一点事情。” 凌三转过头看着他,“你不是磨蹭的人啊。” “我吧,”黄旗山愣了愣神后,“我那个老乡,蒋华忠,你是记得的吧?” “知道,做地产的,附近的那个嘉华广场就是他们开发的。”凌三吐着烟圈道。 “对,对,我认识他有五六年了,从我开这条街这个店,就认识了,他经常在我这里吃饭,看在老乡的面上很照顾我生意,上次他在我这里吃饭,刚好认出了你,不然我也不能知道你是谁。”黄旗山犹豫半晌后,还是道,“这么大的地产老板,我知道的,肯定不差钱。 但是最近他们这个嘉年广场这个项目要搞融资,突然找上我,要我拿两千万,保证一年有九个点的收益。” “挺好的。”凌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这个收益放哪里都是很好的。 除非是巴菲特那样的,60年复利20.2%。 至于他家大哥,那是个谜,恐怕大哥自己都不清楚。 “我这个老乡真是不错的人,就是吧,我不懂地产这一块,这种好事落我头上,觉得像做梦。”他三家饭店的规模都不算小,但是现在经济不景气,他攒点钱确实不容易,手里那点钱,算是最后的棺材本,哪怕是饭店关门,他都不准备再动用的。 “这种事我真不好说。”老三不愿意背后说人家的坏话。 “凌总,我就是咨询一下你,按我自己的想法,”黄旗山忍不住道,“你说这银行也不是傻子,能借给他,肯定给他了,他也没必要找我们。” “你心里既然想明白了,问我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态度上敷衍,但是嘉华地产的内里事情,他真知道,只是不愿意嚼舌根而已。 “谢谢凌总。”凌三不愿意往深里说,黄旗山不再深究,兴高采烈地走了。 月朗星稀。 “要下雨?” 啪嗒一声,打死一只蚊子。 手机响了。 “喂,”看到是褚亚,他是硬着头皮接的,“你这都喝成什么样了?还不回去睡觉啊?” 红肿的眼睛,零散的头发贴在她的脸皮上,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嘿嘿....”她摇头晃脑的傻笑。 “在哪里?”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去接你。” “真的吗,你没骗我?”她结结巴巴的问。 “发位置过来。”说完后挂了视频。 不管对方再怎么发视频,他都不再接。 等了半个小时,褚亚发了自己的定位。 叫了一辆快车到门口,往褚亚所在的酒吧过去。 噪杂的空气中,全是烟灰味和酒味,偶尔路过女孩子的身边,还能闻见令荷尔蒙心动的味道。 找见所有的吧台和卡座,最后在舞池的中央找见了她。 她被四五个男孩子围着转,跳啊,蹦啊。 他一把把她从里面拉出来。 “救命啊,你是谁啊!”她大喊大叫! “瞧瞧你像什么鬼样子。”不管不顾别人异样的眼光,他把她拉出酒吧。 “要你管啊,你是我什么人啊!” 她挣脱开他的胳膊。 她的眼睛可以盛的下无垠的天空,广阔的海洋,称橙黄绿青蓝紫,唯独撑不下这点眼泪水,刷啦啦的下来了。 “行了,”老三再次烦躁的点着烟,“别喝了。” 他多么像冲她吼,我是你亲哥! 不说的话,她伤心。 但是,要是说了的话,他怕她崩溃。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我到底哪里不好,我改行不行,你不要离开我!”她偎依在他的胸口,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没事的,什么都会过去的。” 她是个好姑娘,好妹妹。 心痛之下,他把她搂的更紧了,拍着她的后背。 风刮起来了,雨下来了。 “凌先生.....”文生给浑身哆嗦的凌二撑伞。 至于凌三那边,他连眼皮都不敢抬。 227、脾气 最好的办法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快速的离开这里。 可是看着阴沉的凌二,他什么都不敢多说,否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凌先生,”凌二哆哆嗦嗦的掏出来雪茄的时候,文生把撑伞的手从左手换到右手,从口袋里掏出来火机,给凌二点上,“小心淋湿了。” “你在一边等我。”凌二平复心情后淡淡的道。 “是。”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文生听见这句话无异于听见天籁之音,不好表现自己的喜悦之色,假装面无表情的走到了旁边的一家超市门廊下。 凌二把伞直接扔到了一边,自己站在一颗梧桐树下,雪茄的烟雾飘进濛濛细雨中,融为一体。 雾化般的雨落在他的头上,结成一串串的水珠。 他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在她们的身上。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简直不敢想象。 他看到老三把女孩子送上了车子,然后合上车门,冲着逐渐远去的车子挥手,而车子里的女孩子也把脑袋伸出来,不停的挥着胳膊。 之后,老三蹲在路口书报亭的遮阳棚底下抽烟。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踹了一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整个重心完全往左边移过去,后背着地,四肢朝天,摔在有积水的路面上。 等麻溜的起身发狠举拳过去,才发现站在面前的人。 “你干嘛啊!”他更气恼了,凌二没少揍他,但是都是在小时候,自他成年后,凌二就没再动过手。 他现在三十来岁得人了,尽管周围没人看着,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拿他当什么了? “你心里明白。”凌二咬牙切齿的道,“瞧瞧你干得都叫什么事!啊,你说!你长脑子没有!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我都做什么了啊?”老三硬脾气也上来了,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打人,凭什么啊! “你真不知道她是谁嘛!”凌二把雪茄仍在地上,狠狠的踩着。 “我当然知道,怎么了?”老三明白大哥是误会了,努力压着心里的怒气解释道,“我拿她当妹妹,不行吗?” “拿她当妹妹?你当我眼睛瞎是吧!”凌二冷着脸道,“我告诉你,老三,你要是敢做糊涂事,我非打死你!” “你跟踪我?” “谁他妈的有那闲功夫去跟踪你!”凌二捏着拳头道,“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不清醒,我把你打清醒!” “那就是她说的了?”老三把手上的水渍往身上蹭了蹭,不管不顾的低着头点着了一根烟,烟是潮的,他拔了一大口,冷笑道,“我就说嘛,你怎么能知道的,这女人呢,故意找麻烦啊。” “她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结果.....”他被老三的态度激恼了,捂着胸口道,“你跟我说实话,你们有没有,到底有没有!” “没有!”老三斩钉截铁的道,“我没混账到那地步。” “老三,我平时怎么惯着你都行,但是这是原则问题,我告诉你啊,”凌二的话变成了叫喊,那股憋闷从胸口中冲出来,“如果我发现你......” 哆嗦半天后,他说不出话来,“我打断你的腿,以后别出门了,我养着你,养得起!” “倒是好笑了,她说的你信,我说的你倒是不信了。”老三抽了两口烟后,直接扔地上了,挥挥手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咱别说了。” “站住!”凌二大吼道,“凌三,我是认真和你说的,从此以后,别再和她见面,否则.....” “否则,怎么样?你还真打断我腿?”凌三的倔脾气上来了,转过身,抹了下脸上的雨水,“试试?” “老三,你知道我脾气的。”凌二不等他回话,背过身子,大步的往来时停车的方向过去。 “凌老二,我告诉你,嘿,我不信这个邪了!”凌三冲着他的背影大喊,“我不是吓大的!” 气恼之下,一脚踹上了旁边的指示牌的铁杆子,砰砰响。 从小到大,他没有这么被冤枉过! 这是他亲哥,要不然他决然不受这个窝囊气!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 也没洗澡,只换了个裤衩子,啤酒一罐子接着一罐子的下肚。 柯基趴在他的脚下。 大门没关,风吹过,哐当哐当响,雨势更加的大了。 一连一个多月,直到孩子们开学,他都没有往大哥大姐那边去,甚至大姐的电话他都不接。 他知道,这一次大姐和凌二是一伙的。 中途和吴丽君出去吃过几次饭,吴丽君见他心事重重,之后也不再怎么联系他,她不看人脸色过日子。 至于褚亚,他是心智成熟且受过高等教育的,不会为了赌气,利用一个还未经历过社会的女孩子。 他做不来,也做不到。 大姐突然出现他门口的时候,他摆弄院子里的那盆兰花,完全是按照网上的教程来的。 “挺有骨气啊?”大姐笑着道,“你就那么忙,电话都不接了?” “哼,”老三道,“姐弟俩多厉害啊,惹不起,我躲着不行吗?” “我怎么得罪你了,老三你可不能不讲理啊。”大姐纳罕道。 “你看,你都认定我不讲理了,我还有什么说的?”老三摊摊手道。 “你吃错药了吧?”大姐没好气的道,“你大哥跟你动手是不对,我也跟他这么说了,但是你们哥俩从小不就是这么样嘛,你也知道他脾气的。” “你也知道那是从小?我现在多大了?他有脾气,我就没脾气了,我就活该挨他揍了?”老三反问。 “可你做的那叫什么事啊?”大姐气结道,“再怎么样,那也是.....” “我到底做什么事了?”老三打断道,“你们一个个就这么信不过我是吧,既然信不过我,还跟我说什么啊,什么也别说了,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做不出来什么好事,是不是这个理?” “老三,存心的是吧,和我犟?”大姐的脸一下子挂了下来。 “别搞错了,是你找上我吧,我可没巴巴的去你那瞎叨叨。”老三把喷壶收起来放在地上,径直走进了屋里,坐在沙发上,抱起茶杯,咕噜噜灌好几口。 228、闪电 喝完后沙发上一趟,困意袭来,像铅一般沉重,压在他的身上,直接沙发上一趟。 至于大姐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清楚了。 醒来,天已经黑了,他没有开灯,也没有开灯的想法。 茶叶是喝过后徐了水,冲的很淡,喝的嘴巴没滋味。 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门口,他眯缝着眼睛没认出来。 灯突然开了,吴丽君笑着道,“这么黑,怎么不开灯?” “没有,沙发上睡着了,你怎么来了?”虽然有点意外,他还是很高兴,因为第一次,一个人处在黑暗中的时候,他感受到了真正的寂寞。 “大姐给我打电话了。”她看了看他的眼角,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眼泪,想笑,但是也有点心疼。 “她说什么了?”他也自觉失态,背过身子,一边往卫生间去。 “大姐说你和家里闹别捏了,”吴丽君跟着他身后收拾卫生,“我就好奇,你们兄弟姐妹有什么好吵的。” “没事,我先洗把脸。”老三把卫生间的门合上了。 吴丽君先是拿着扫帚,把地上的碎纸屑、烟灰、灰层给扫了一遍,然后拿着拖把,里里外外的给拖了一遍。 “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乱,不用你忙,回头我自己收拾。”老三笑着道,“晚饭吃了吗,我请你吃饭。” “就等着你这句话了。”她把拖把放在门口后,又开始整理茶几和里屋的电脑桌面。 老三没法让她不做,只得也跟着后面一起帮忙。 忙好后,他骑电瓶车,她侧身坐在后座,两个人一起去黄旗山的饭店。 “凌总,你知道吗?”给凌三上好菜后,黄旗山站在一边低声道,“嘉年广场资金链断裂,成烂尾楼了,据说我那老乡跑出去了。” 他满怀期待的看着凌三,他就不相信凌三不知道什么事情。 “现在地产不景气,活不下去的多了下去了。”凌三不以为意的道,“跑路就跑路吧,没什么好稀奇的。” ”那凌总,你们慢慢吃。”既然凌三不愿意多说,黄旗山不好再多问,何况有女孩子在,他不好在这里做电灯泡。 黄旗山走后,吴丽君突然反常的主动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然后给凌三斟满。 “谢谢你。”她突然举杯道。 “谢我什么?”他好奇的问。 “如你所说,地产不景气,我大哥差点没跳楼,我手里只有二千多万,根本帮不上多大忙,是交通银行找上门,给了五亿的贷款。”她认真的道,“谢谢您。如果没有凌大哥从里面帮忙,我大哥是没法渡过这次难关的。” 不用想也知道,如果不是凌三和凌家老二说,凌家怎么可能出手帮她大哥? “你大哥那边麻烦解决了?”凌二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吴丽君找他帮忙,这五个亿他也有办法。 “是啊......”她笑着道,“谢谢你了,你有心了。” 她大哥那边的困境,她没和任何人说过,起码没和周边的人说过。 但是凌三知道了,肯定是对她家里情况上心了。 这还不算,还求告到自己家里。 “嗯。”他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对不起。”她不好意思地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家里这点事,我想你不会和你大哥吵架。” “和你没关系。”凌三知道这个误会大了,“我俩吵架纯粹是因为家里的事情。” “你不用安慰我,真的,你这个情我记住了,”她笑道,“到年底我大哥公司就能缓解过来,一定还了这个钱,不会让你夹在里面为难的。” 凌三笑笑,不再说话,他在生凌老二的气,但是凌老二看在他的面子上这么帮衬吴家,他还是有点感动的。 但是这个感动也就稍纵即逝。 凌老二踹的不是他的身子,而是他的心。 两个人每人喝到第五瓶的时候,吴丽君再次举起杯子道,“再次衷心的表示感谢。” “看你这架势你要以身相许啊?”他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后,调侃道,“老是说这些有意思吗?” 她喜欢我? 不会点名? 炉石靠技术? 中国对能进世界杯? 他向来很少产生错觉。 “必须的啊,你敢不敢要吧!”她两只手撑着桌子道,“有胆子明天就去领证去!” “谁怕谁啊!”老三努力的保持清醒道,“不行,得回老家,这里办不了。” “不知道了吧?”吴丽君眯缝着已经有血丝的眼睛,“我博士期间办了人才引进,新浦江人,入我户口!我当户主!” “你家招上门女婿啊?”他乐呵呵的道,“看来我只能继承你的养狗场了。黄旗山,黄老板,再来一箱子啤酒。” 每个人又接着喝完了三瓶。 “我不喝了。”吴丽君捂着嘴摇摇头道,“喝多了出洋相。” “那就走咯.....”凌三走在楼梯口的前面,不时的回头,生怕摇摇晃晃的吴丽君会摔倒。 再次骑车回家,黑暗中,听见呱唧一声,躺在门口的柯基被踩的哇哇叫。 “有窝不去,非乱躺。”凌三打开灯。 柯基悬着曲着的前腿,委屈的躲在茶几底下。 吴丽君蹲下去,摸了摸它的前腿道,“没事,骨头好着呢。” 然后,跟着他进了卧室,灯熄灭后,她再也没走出来过。 天凉了。 秋风瑟瑟。 凌二发现一只嫩藕似得的胳膊搭在自己胸口的时候,终于想起来了什么什么。 他轻轻地挪开他的手,枕头立起来,躺在床头,点上了一根烟。 “你是不是后悔了?”她没有再假装熟睡。 “谁今天不领证谁是孙子!”睡都睡了,再说些别的矫情话,就一点意思没有了,完全是刷人话。 她笑了。 笑的很大声。 老三突然结婚,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包括凌家兄弟姐妹。 凌代坤道,“我给他打电话了,他说不办了,他们要搞什么环球旅行,年轻人的新式婚礼。” 他搞不明白,为什么他几个儿女吵架,他会由衷的开心呢? 瞧瞧吧,现在都需要他从中间传话了。 看这架势,老三要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啊。 229、安保 大姐恨恨的道,“这小子,拿结婚当儿戏呢,别人不说,人家吴家保不准怎么说咋家呢,好嘛,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咱家一个人都没露头?” 丢的是她老凌家的人! 陈维维道,“要不,咱给吴丽君打个电话,请他家里人过来,一起吃个饭,现在补个礼?” 大姐摇摇头道,“老三这死倔驴子,要是不出面,吃啥吃啊?” 随即又转过头埋怨凌二埋怨道,“你说他多大人了,你还总拿他当小孩子,平常凶几句也就算了,还动上手了?” “换我的话,我也跟你恼,”老四咔嚓咬了口苹果,笑着道,“太冲动了,是人啊,就得要脸面,你这是一点脸面不给人留了。” “又是我错了?”凌二冷哼道,“要我说,当初就不该把他户口分出去的,没有户口本,我看他怎么结婚?” “咱家谁不是一人一个本?拿着身份证,老家十块钱就能补一个,多大个事。”手里的瓜子壳堆满了手心,老五往垃圾桶里一扔,拍拍手后道,“我就看不明白很多电影电视剧,父母不同意婚事,去派出所补个户口本多简单的事情,非要回家翻箱倒柜偷户口本,真没意思。” 大姐没好气的道,“嗑瓜子都堵不住你的嘴,找你是来处理问题的,不是找你来开茶话会的。” 老五嘟哝道,“想处理问题这很简单啊,就看二哥怎么能消气啊,气消了不就好了嘛。” 二哥怎么才能消气? 当然是让大哥去道歉啊! 不过这些话她肯定不会直接说出来,要是没点心眼,她会在这家里活的很艰难。 大姐道,“这事本来就是你误会老三了,你就够信着老三的。” “对,那女人就会挑拨离间!”黄李玉不在,凌代坤终于大胆的表露自己的想法,“我跟陶成功他们的关系一直就不好,她还在里面瞎传话,没有影的事,她也能说出个三分真。” “确实是误会他了。”凌二也挺责怪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老三给踹了。 直到事后调查清楚,他才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你们兄弟俩有什么不能说开的?”大姐的意思还是让凌二去道歉,“人家有委屈,耍耍性子也能理解。” 凌二探口气道,“我去找他谈吧。” “去找也白找,”凌代坤道,“这会估计已经走了。” “走了?去哪里?”大姐好奇地问。 凌代坤道,“刚刚不是说了嘛,俩人要旅游结婚,去什么马.....代?” “马尔代夫?”老五问。 “就是这地方,听说要去潜水、还要跳伞呢,有钱骚包的慌,”凌代坤道,“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呢。” 至此,大姐隔三差五的便会给吴丽君去信息,打听回来的时间。 老三带着吴丽君一路游遍东南亚之后,从新加坡乘机到巴黎,准备自驾游到雅典、伊斯坦布尔。 “你说咋这么不消停呢,我看新闻上说,很多地方治安都不好,还带着个女孩子,尽会瞎逞能。”大姐不由得担忧道,“起码多几个人啊,两个人太单薄了。” 凌二安慰道,“没事,他不是小孩子了。” 位于张江高科的总部园区,自从落成后,凌二只出现过两次。 所以突然出现的时候,倒是把蒋玉斌吓了一跳。 “老三那个公司叫什么来着?”凌二在办公室坐下后,随手翻阅面前的报纸。 “光丽科电。”蒋玉斌想不明白凌二这句话没头没脑是什么意思。 “哦,”凌二终于有了点印象,“他的秘书叫什么来着?” “陈南,我每次去深圳都是他招待的,”蒋玉斌笑着道,“去年结婚,我还跟你请假去随了份子。” “问他一下老三的位置。”凌三正在看一篇关于自贸区的报道,头也没抬,“然后给偷偷在他身后塞五六个安保,俩人结婚旅行自驾游,安全问题要有保证。” 蒋玉斌想了想道,“欧洲有不少国企的保全公司在那边,我们刚刚收购的一家伊拉克石油公司的安保工作就是他们在做的,老关系了。” 凌二点点头道,“行,你看着安排,不要让老三知道,不到必要情况,不要出面。” “你放心吧,我这就去安排。”蒋玉斌出了办公室后,便第一时间给凌三的秘书陈南打电话。 “哟,这我可真不知道,老板回浦江后,我都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公司的日常业务全是王副总在管。”陈南愣了会神后道。 “小陈,咱是兄弟,我跟你说实话,惹恼你老板,你顶多挨顿骂,得罪我老板,你老板从此以后就不是你老板了,知道意味着什么嘛,职业生涯直接结束。”蒋玉斌给出了善意的提醒。 “斌哥,你这是为难人啊,我是真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我能不和你说吗?” “你确定这是你最终答案?”蒋玉斌看了看腕表,凌二还等着答复,没时间和陈南多磨蹭,懒洋洋的道,“你是秘书,行程攻略、自驾游用车、酒店不是你安排的? 想好了说,不然我现在就要跟我老板汇报了。” 见半天没回应,又不耐烦的催促道,“行,那我就挂了。” “别啊,斌哥,有话咱好好说啊,你说这是不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陈南便在电话里抱屈,“老板走的时候特意在电话里交代我,千万不要把他的行程告诉任何人的,你说我这要是说了,我怎么跟我老板交代。” 亲兄弟俩闹矛盾,结果把他这个做秘书夹中间为难,左右不是。 蒋玉斌道,“委屈?回头一边哭去,现在赶紧的,告诉我你老板位置。” 陈南道,“我回头把他今晚要住的酒店给你,贝尔格莱德下午时间一点半左右抵达帕克酒店,国内大概是晚上七点半。” “全发我手机上,”蒋玉斌想了想又接着道,“给我两张你老板照片,最好是日常生活照。” 挂完电话,又赶忙打开自己的电脑,查看集团在塞尔维亚的相关项目,好在有一家电站项目是旗下公司参与的,打听一番,里面的安保也是国内过去的。 得益于一带一路,中国人无处不在。 230、食肉动物 由于工作关系,蒋玉斌几乎跑遍了全世界的各个地方,从南端到北端,从东方到西方,占世界人口五分之一的中国人遍布世界,哪怕是不为人知的偏僻角落,都有他们的身影。 他见识过在硅谷闯荡的精英,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成为了互联网的新贵,也在泰北、缅北认识很多淘金的野心家,憨厚中透着狡黠,在没有法律限制的情况下野蛮生长。 两类人几乎是黑暗与光明的两种极端。 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勤劳”,大概是和从小受到的教育有关,中国人跟其它国家不一样,把勤劳当做真正的美德,人懒会饿死的。 所以他们既可以在硅谷有立足之地,也可以把边陲小镇打造成小型的拉斯维加斯。 ? 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已经是下午五点钟。 正准备躺沙发上喘口气,又来了语音提醒。 是陈南发过来的语音,一嘴的川话,他一句没听懂。 “有话好好说,欺负我听不懂?说普通话。” “我老板现在已经到了,正在酒店吃饭。”陈南这次发的是文字。 ? 蒋玉斌笑着回复了一个:“知道了。” 心里暗笑,这小子嘴上说不要出卖老板,行为上还是挺实诚的。 跟在塞尔维亚方面的保安公司再次联络了一下,确保万无一失后,整理下衣领,拿起桌上的喷剂往嘴巴里喷了两下,脑袋在脖子的支配下左右嗅嗅,再次走进了凌二的办公室。 文生正站在凌二的办公桌前做汇报,余光扫了眼蒋玉斌,继续不紧不慢的道,“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审查已经完成,并就光丽科电收购韦伯股份的交易发出许可。 通过对美国韦伯的收购有助于光丽科电实现cmos图像传感器高中低端产品的全覆盖,一方面丰富其设计业务产品类别,带动公司半导体设计整体技术水平快速提升,另一方面也为公司带来智能手机、安防、汽车、医疗等领域优质的客户资源......” “收购的钱够了?”凌二笑着问。 “凌先生,你知道的,这次的收购金额涉及17亿美元,如果你不点头......”文生苦笑,凌三这次大规模融资、发债,金融机构像以往一样来找他探听消息。 像过去,他就直接点头了。 开玩笑,这是凌老二亲弟弟,天大的锅,凌老二顶着,不怕不怕啦...... 但是,如今不一样,这亲哥俩正斗气的时候呢,他无论如何都是外人,所以,眼前这种事情,他必须亲自来打个报告。 否则,轻易掺合上哥俩的事情,不会有好果子。 “小崽子,以为能跳出我手掌心......”凌二奚笑一声,往浴缸里撒了一把鱼食。 哗啦哗啦,至少有三斤重的金龙,一条条往水面上跃。 “凌先生,注意一点,咬人很疼的。”蒋玉斌深有体会,凌二太过宝贝这五条金龙鱼,他也不敢托付给别人,每次都是自己亲自清理卫生和投喂。 他对这些鱼的习性已经很了解了,不注意就能冲出水面半米高,即使平常很注意,手指也被咬出过血。 毕竟是食肉动物啊! 如果轻视它们,必定会付出血的代价! “没事。”凌二合上了顶板。 在房间里继续踱步。 突然转过头对文生道,“你看着办吧。” 什么叫看着办? 文生哭笑不得! 蒋玉斌看着文生拧起的眉头,真想拿个熨斗给烫平了。 看着他为难,自己怎么会这么开心呢? “夫妻俩已经抵达贝尔格莱德,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蒋玉斌道。 “那就好,”凌二点点头,看了看腕表,笑着道,“都这么晚了?我得回家吃饭了,走了。” 看着凌二远去的背影,文生实在没有勇气喊住他,只得强行拉住要走人的蒋玉斌。 “小蒋,晚上没事吧,一起喝两杯?”文生难得的赔笑道。 “今天啊?”蒋玉斌拖着长音道,“不行,你也知道,你大侄子今晚上补习班,我得接送孩子,人在围城,身不由己啊。” “那你先坐着,坐着,”文生把他往沙发上推,“咱哥俩说句话,就几句,不耽误你时间。” “不坐了,咱俩什么关系,有事你尽管说。”蒋玉斌刚掏出来一根烟,文生就把火机点着,他也毫不客气的迎上。 文生也给自己点上一根,笑着道,“凌总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这一整天都在忙什么吗?”蒋玉斌问。 “听说在找在塞尔维亚的雇佣兵?” “什么雇佣兵,就是安保,知道给谁找的吗?”蒋玉斌继续发问。 “凌三。”文生是公司现任的掌门人,凌二不在的时候,他就是王者。 公司里,基本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何况蒋玉斌还搞出来了这么大的动静,“给他找保镖,也不代表哥俩就和好了,万一凌总还想调理他呢?不是,怎么了,你这什么眼神?” 一副看智障的样子。 “文总.......” 你可不是智障嘛! 关键时刻还得靠我来教你,“你这是当局者迷啊,吴丽君的哥哥吴腾飞的五个亿贷款是你亲自办的吧? 你想想,如果凌先生真的生他们家老三气了,他能去帮吴家。” 就凌老二那小气劲,跟着凌二多少年了,他太了解了! “凌总还是很在乎他们家老三啊。”文生恍然大悟。 “废话,人家是亲哥俩,你看看丽光这些年出来多少篓子,还不是凌先生不声不响的给摆平了?” “老弟,谢谢了,老哥先走了。”文生想明白后,就知道怎么做了。 “你不是请我吃饭吗?”蒋玉斌反又把他拉住。 “哦,不好意思,我这突然才想起来,你大侄女这不马上要高考了嘛,学习紧张,压力大,得想着法子给弄点好吃的,我得赶回家买菜呢。”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老东西。”蒋玉斌低声骂了一句后,也回到自己办公室,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华光初上。 不夜城的一天才真正开始。 ? ? ? ? ? ? ? ? ? ? ? ? ? ? ? ? ? 231、吃定了 但是,从实质来说,在中国能被称为不夜城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中国最北端的漠河。 夜里昼长夜短,白昼可达19个小时以上。 夏天的时候,如果有运气,还能看到北极光。 “怎么这么冷?”老三穿的跟狗熊似得,但是那冷风和寒气跟针似得,还是往袄子里扎,痛心的冷。 按照他原本的行程规划,结束伊斯坦布尔的行程后,应该从土耳其进入伊朗,再接着取道巴铁进入国内的。 但是,被他的秘书陈南给否决了,这些国家的边境地带全是山区,没有一个安全的。 他自己人高马大的,胆子也大,觉得无所谓,但是毕竟身边带着媳妇,为了媳妇,他开车走格鲁吉亚,最后进入了俄罗斯境内。 进入俄罗斯已经是十月初旬,气温已经逐渐降低,抵达伊尔库茨克,贝尔加湖还没有结冰,一片橙蓝碧绿,但是周边的道路已经不适合自驾,不熟悉路况的人是没法在这种地方开车的。 好在陈南想的周到,安排了直升机,直飞到了阿穆尔州的一个叫伊格纳斯伊诺村的地方。 村子的对岸是中国的漠河。 白天零上,晚上零下十几度,白天到处走走看看还能接受,但是晚上,吴丽君还好,凌三硬是不敢出门,他可是在加拿大零下三十几度的雪地里打过滚的! “秋高气爽,多好啊,这个季节正适合铁锅炖大鱼。”吴丽君搓搓手后,在嘴巴面前哈了两口气,望着面前清澈见底的河面道。 “我觉得我们夏天来会更好。”老三道。 “英国的利物浦和漠河是同纬度的,但是利物浦冬季是零上,中国是大陆性气候,临近北半球寒冷中心西伯利亚和蒙古高原,这是高潮发源地,腹地比北极还要寒冷。 欧洲是海洋性气候,有北大西洋暖流,港口也终年不冻.....” “去,去,谁让你给我上地理课了。”老三想不明白,娶了一个同为理工科的老婆是对是错。 倒不是她没有幽默感,而是因为,她时刻不忘炫耀自己的聪明才智。 “你要是实在受不了,我们回屋,有暖气,别在外面冻着了。”吴丽君笑着道。 “什么时候回七台河?”吴丽君要顺路回趟老家,他当然得陪着,“过阶段不但冷,还会下雪,路就没法走了。” “那就夜里坐火车走吧,然后在老家多呆一阶段,刚好带你见识下东北的雪啊,滑雪,溜冰,看冰雕,好玩的多着呢。”吴丽君笑着道,“我二叔还会下陷阱,可以让他带你进山抓野鸡。” “听说你们那旮旯有野生东北虎?”凌三问。 “完达山有很多老虎,我小时候就见过。”吴丽君笑着道,“想看老虎啊,动物园多的是。” “我是说,万一在山上遇到老虎怎么办?”老家说是靠近大别山,可是最近的余脉也有五六十公里,只去附近的梅山和佛子岭水库转悠过,从来没有在山区生活的体验,别说遇见野生老虎,连野生的猪毛都没见过一根。 “怎么办,那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打赢了你坐牢,打输了,不死也得残,”吴丽君上下打了他一下,揶揄道,“随便一只也有三百斤,你打赢的概率不大。” “你这立场不对啊,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不得守活寡!”老三没好气的道,“不能盼我点好。” “怎么没好处,好处大了去了。从领证那一刻起,我们就是合法夫妻,你的财产就是我们的共同财产,你要是嗝屁了,那将来还不都是我的,”吴丽君嗤笑道,“有钱了,什么样的男人我找不到,我还能稀罕你?” “最毒妇人心啊,看来你这是谋划已久啊。”老三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吴丽君突然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大哥他们和好啊,一家人总是僵着也不是办法。” “这事啊,你别掺合,我俩是赌点气而已,没什么的。”老三叹口气道,“有这么个哥哥,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啊。 网上有个关于我的段子,看过没有?” “关于你的段子多了去了,我哪里知道是哪个?”吴丽君道。 “小明成了售货员,小华考上了大学。”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吴丽君不等凌三说话便插话道。 “不是,”凌三无奈的道,“小明成了售货员,小华考上了大学,凌三有个哥哥,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吴丽君愣了愣神后哈哈大笑。 “网上的网友都是电线杆上挂暖瓶——水瓶高啊。” “其实我停后悔在网上那么高调了。”凌三无奈的道,“不管怎么样,我所取得的一切成果,都是因为我哥哥。 我自己再有聪明才智,再努力,都很难获得别人认可的。 别人认可我,是因为我有个哥哥叫凌二,我这一辈子啊,都得活在他的阴影里。” “对不起,”吴丽君心疼的握了握他的手道,“我知道你很难受,在我心里,你是最棒的,努力做好自己,不要管别人的闲言碎语,自己没本事,你大哥再怎么帮你都是没用的。” “谁说我难受了,我只是感慨而已,”凌三摩挲了下手上的结婚钻戒道,“我做梦都想成为富二代,现在有机会做富一代的弟弟也不错啊。 我这两天不是在收购一家美国公司嘛,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根本没有财力和物力去收购的,我只是开了个头,我家老大就屁颠屁颠把所有的事情给我了解了。 你是不知道啊,这样躺赢有多舒服。” 吴丽君哭笑不得,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吧? “你这次分明是故意跟大哥赌气了。” “我得让凌老二明白,把我惹毛了,我就到处捅娄子,他就得破财。”凌三笑着道。 “你这是吃定大哥了啊?”吴丽君第一次发现凌三身上这小孩子的一面。 “我俩是亲兄弟,我太了解他了。”凌三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 232、纵容 凌老二永远改不了自己那爱管闲事的臭毛病,表面上看着温和儒雅,其实掌控欲强烈,不管大小事,都得围绕他的方向走,按照他的意志转。 特别是针对家里人,更是如此。 甚至他远走美国后,也没有脱离凌老二的影子,最近几年他是越发才明白,为什么原本处的好好的朋友会突然和他疏远。 他连交什么样的朋友的自由都没有。 这些话,他一直都不好意思和别人说,哪怕是吴丽君,因为说出去就是个笑话。 两人既然商定要走,当即订票,然后开始回酒店收拾行李。 晚饭是在酒店吃的,吃好饭后,直接把车子叫到了饭店门口,往火车站去。 在进站前,给陈南发了一条信息。 他自己没什么反应,却把秘书陈南给吓了个半死。 收购德国科技巨头德乐,这不是开玩笑吗? 再网上细致一搜索,居然是做天线和滤波器的? 这是要进军5g商用终端? 可是完全跟自己的主营业务不相关啊! 玩多元化,他也理解,只是这从哪里弄钱,刚收购完美国韦伯股份这才没几天,欠一屁股债还没还完呢。 能不能借得到先不说,关键是借了又怎么还? 公司发展不能没有流动现金吧,否则离关门就没多远了。 “凌总,是不是等你回来再说?” 身为秘书,他觉得自己还是有责任说点建言的。 “照办。” 凌三虽然只回过来两个字,但是他却感觉到了山一半的压力。 召集公司管理层开会,奉“天子”命以令诸侯,任何反对意见都没用,开会的目的是如何进行收购项目。 当然,首先的工作是把资金凑错到位,连夜做好计划书,给各大银行、投行、私募送了过去。 跟以往一样,最终还是到了文生的案头。 这些家伙只会把难题丢给他啊! 其实他也理解,毕竟涉及到21亿美金,何况前债又未还,负债规模,肯定是世界级的。 没有凌老二点头,傻子才敢把钱借给丽光科电。 他又只得硬着头皮去请示凌二。 凌二又没来公司,他开车去了凌二家。 在院子里给小白菜耐心除虫的凌二,好长时间才有时间看文生一眼。 “多大个事,还需要来问我?”他笑着道,“5g啊,这个趋势是抓对了,想赔钱都难,随便他折腾吧。” “凌先生.....”文生的声音有点大,生怕凌二听不见,这次的收购金额是21亿,而且是美元!不是小数字啊,你就不慎重考虑一下吗?“对丽光科电来说,5g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我没说清楚?”凌二反而打断了他的话,“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文生赶忙道,“凌先生,我明白了,我马上去办。” 他真的被震惊住了! 他跟着凌二有二十多年,他的整个青葱岁月,都是在为凌二服务。 凌二有多少钱,作为凌二的亲近人,他依然不清楚,凌二的财富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谜。 但是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有钱,而且是非常有钱。 几十个亿,哪怕是几百亿的投资,从来不眨眼睛。 不是一般的豪气! 但是,这么帮衬凌三,确实是把他吓着了。 对弟弟好,他可以理解,可是起码要做个了结吧? 这么盲目,和送钱有什么区别? 只得在心里暗自感叹,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 不对,是好哥哥! 包括陈南也没想到事情会办的这么顺利,美国花旗一家抢先把所有的资金给包圆了,甚至引起后面几家银行和投行的不满。 等由丽光科电、毕马威、花旗、摩根组成的收购团队赶赴德国的时候,陈南给凌三做了汇报。 “知道了。”凌三只回复了这三个字。 一切尽在掌握。 如果是平常,凌二真不会这么惯着他。 但是,谁让凌二谁欠呢,没谁揍他玩? 他估计凌二了解到情况,正后悔的时候呢! 所以想好好表现,弥补一下兄弟间产生的情感裂痕。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抓住机会,此刻要是不让凌老二出点血,以后就没机会了。 他得给凌老二找点教训! 得让他明白,虽然他是弟弟,但是也不是那么轻易好惹的! “喂,要不要给你找个跳大神的,魔怔了啊?”吴丽君看见他那莫名的笑意后,挥着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到了,准备下车。” 经过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换乘和汽车,终于抵达了七台河。 凌三笑着道,“知道了。” 等小车停稳,他下车开始拿两个人的行李。 等小轿车走后,两个人站在一颗松柏底下。 凌三把敞开的风衣往怀里拢了拢,凭着良好的视力,也没在周围找见一处瓦房——北方地区的农村因为取暖的原因很少见二层楼,心凉半截,苦着脸问,“不会还要走路吧?” “怎么会呢?”吴丽君挂了手里的电话后笑着道。 “离这远吗?”老三问。 “不远。”吴丽君的脑袋在一丛丛的松树间插个缝隙,眯缝着眼睛往前方看。 “谁来接我们?”已经一个月没抽烟,老三还是忍不住把箱子打开,从里面摸出来一根烟,点着了一根。 “我二叔驾车。”吴丽君道。 “这路不好走吧?”凌三把箱子放下,往前面走走,越过一处茂密的树丛,终于找到了一条隐藏的土路。 都9102年了,村村通,怎么还没有水泥路呢? “这里以前是林场。”吴丽君笑着道,“你老丈人是退伍后分配到这里坐林场工人,后来不景气,林场就散了,后来就回到乡里种地,只是老房子还在我二伯就住在这里,想搭个房子,还是得费不少钱的。” “那这也不是你家啊?”凌三好奇的问。 “我爸只有亲兄弟俩,爷是独自一个人来闯关东的,奶是被连云港来的,没别的亲戚,我又是这里长大的,一直到高中,我爸妈每年回来都是来这里,别的地方也不去。”吴丽君解释道。 “也就是说,你在东北的所有长辈,只有一个二伯?” “是啊。” 233、叛徒 “那你堂兄弟姐妹呢?”凌三接着问。 “我二伯家五个孩子,大堂哥在山地下包地,还兼了一个护林员,也是住在这里的,二堂哥跟在我大哥做工地,三堂哥呢在南通开了个厂,专门做床上四件套,还有一个堂姐在市区做老师,最后一个是我堂妹,不好好上学,后来跟在我后面做了两年,吊儿郎当,什么都不上心,我也由着她,不学坏就行。 我爸这个人你知道的,向来不揽闲事,可是毕竟是自己家孩子,平常就没少拿钱贴补她,他就想给管一管,结果这丫头脾气大,受不住啰嗦,跑回来了。 在我们市里晃荡一阶段后谈了个对象,刚结婚没多长时间就离了,孩子是二伯他们带着。” 太阳渐渐地升起来,林深树密,虽然没有叶子,连阳光也没法痛快地透进来,凌三感觉更冷了。 吴丽君接了个电话后,往路口走了两步。 跟随者吴丽君的目光,凌三看到了远处驶过来的一辆驴车。 “大哥,”吴丽君大老远的挥手,“在这呢。” “驾.....”得到的是一声响亮的吆喝声。 “这我大堂哥。”她回过头对凌三道。 “我骑过马,不过倒是第一次坐马车,”凌三笑着道,“你们这里养马的多吗?” “以前倒是有不少,现在基本不多了,一个乡里可能就那么一两户。”马车越发近了,她主动迎了上去。 凌三拎着行李箱,跟在身后。 在吴丽君的介绍下,简单的寒暄了两句后便上了马车。 一路颠簸,人坐在上面随着车子摇摇晃晃,半个小时左右,在一连排的瓦房跟前停了下来。 房子零零散散的有七八处,全部建在半山腰的平坦处,眼光飘到更远处,居然还有塑料大棚,不过大概是限制于地形,棚子都比较小。 吴登保老早的从门口迎了出来,拉着凌三说了几句话。 然后让大儿子吴应宏把借来的烤箱给挪出来,准备开始烤羊。 凌三看着那么一大只羊,也没做分割,全部挂在了烤箱里,他走过去帮着点火、加柴,风大,火焰蹭的就窜起来了,脑袋凑的太近,差点被烧着了。 吴丽君弓着腰从屋里搬出来一个圆形的铁皮炉子,长长的烟囱,中间是个放铁锅的锅洞,下面是灶洞,凌三赶忙小跑过去让她先放下来,自己来搬。 大姐经常给他发信息,他虽然不回,但是大姐说的话,他却是记下来了。 大姐生怕她们刚结婚什么都不懂,反复的叮嘱,如果没有做避孕,烟酒什么的最好不要碰,特别是得随时注意吴丽君的反应,说不准哪天就怀上了,不要累着、寒着,不要乱用药,对孩子都不好。 吴丽君笑着道,“那你注意着点,烟囱很重,重心不稳,斜着搬。” 老公当着家里亲戚的面展现贴心的一面,她没有不受着的道理。 “瞎啰嗦,我一个大男人,还能搬不动这玩意。”凌三不在意的给搬到了吴丽君指定的位置。 吴登保把刷好的大铁锅置上去后,放进了油和两块猪肉,等火起来后,开始加酱料,最后放进了一条有四斤多重的大鱼。 “铁锅炖大鱼,二伯最拿手。”吴丽君对凌三道,“等会你吃吧,保证你舌头都能咬掉。” 中午菜很丰盛,除了炖鱼和烤羊,其它菜也是做了一桌。 吴登保一家子不善言辞,但是凌三确实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他们的热情。 在山里住了半个月左右,西北风刮的更凶了,天气越来越冷。 冷得凌三连门都不敢出,更不用说去山里打野鸡了。 而吴丽君每天采蘑菇、抓鱼,玩的不亦乐乎。 这天下午,小雪不期而至。 吴登保道,“不是我赶你们走,这雪下来后,出门就不容易了,你们现在收拾东西,我送你们出去,顺带我多买点煤回来,不然下次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去乡里呢。” “行,那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吴丽君从小在这里长大,只有她才最清楚大雪封山的后果,即使是本地人也不敢轻易在山上走,一脚踩进雪窟窿,可就活不成了。 以前上学的时候,冬天都是寄住在学校,只有夏天才能从学校往返于家里。 坐上马车,两个人从镇上包了一辆轿车,抵达市里的火车站去冰城。 在冰城住了一晚后,第二天坐上了飞往浦江的飞机。 一下飞机,便脱了身上的袄子,只套了一件外套。 “终于回来了。”站在机场的出口,凌三长出了一口气。 “好像你在那边多受罪似得。”吴丽君笑着道。 凌三道,“冷啊,大姐,以后要去的话,咱们就夏天去吧。” 吴丽君扯起来的嘴角突然抿上,对着垃圾桶干呕,凌三掏出来纸巾的同时帮着拍后背,笑着道,“不能是怀孕了吧。” “不能。”吴丽君脸色苍白的摇摇头,“经期正常着呢,可能是晕机吧。” 凌三不同意她的说法,把大姐的话记在了心里,回到家里,主动承担了家务,打扫卫生,洗衣服做饭,只为了让吴丽君少劳累,多休息。 吴丽君持续性的干呕,她自己都感觉到不对劲了。 凌三递给她测孕棒,她犹豫了一下,也就用上了。 “怀了?”从厕所间出来,呆呆的,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凌三道,“走了,我陪你上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开车带着吴丽君一起去了医院。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脸笑意。 吴丽君怀孕的消息,因为陈南的关系,蒋玉斌是第一个知道的,然后他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凌二。 而当大姐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特别还有老母鸡的时候,凌三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边出现了叛徒。 随着吴丽君的肚子越来越大,老三的心情也越来越糟糕,之后诊断为“男性产前抑郁症”。 如果不是因为有报告书出现在自己的办公桌面上,凌二简直以为这是个玩笑,以前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所以出现在自己亲弟弟身上的时候,他难以置信。 ps:推荐一本《时代升格计划》.... 234、机会 打开电脑,在上面搜索了一番,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接着听说老三有酗酒和偶尔大哭的情况,他就开始紧张了。 再联想到“抑郁症”这三个恐怖的字眼,他不敢掉以轻心。 他可就这么一个弟弟。 “找个专家给我问问,就是专门研究精神病或者神经病的那种。”凌二向来独断专行,但是他能做这么大的产业,也不是全然没有优点的,尊重知识,尊重人才,非常相信专业人士的话,“明天带我办公室来,早上十点钟吧。” “凌先生,我这就去办。”蒋玉斌出了凌二的办公室后,转身去了位于二层的行政办公室。 他一站到大厅的中央,立刻收到所有人的目光,他整理下领带,搞挥胳膊,拍手道,“大家先停下手里的工作。” 等大厅安静下来后,清了清嗓子道,“听我说,现在帮我查下公司下面的实验室或者研究单位,有没有神经学方面的专家,帮我安排一下,下午三点钟,我要和他见面。” 说完不等大家的回复,在众多年轻小姑娘的瞩目中背着手离开了二楼。 虽然已婚,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他依然享受这种感觉。 不过,哪怕是未婚的时候,他也没有在凌老二的眼皮子底下吃过窝边草,那简直是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跟在凌二这么多年,见识过公司那么多小伙子少年得志,飘的厉害,跟同事或者下属发展秘密的恋爱关系,以为凌老二不知道,走上人身巅峰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太可惜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偏偏吃窝边草? 瑟瑟秋风凉如水。 不过好在今天有太阳,不至于出门太难过。 今天心情不错,在人行道上刷了一辆单车,骑着自行车往目的地去。 本着就近的原则,行政办公室替他找了一个神经科学的博士,就在附近的电子科技园区上班,离公司总部只有二里地。 他虽然不是集团高层领导,只是凌二的私人秘书,但是权利和地位在许多高层之上,他来集团旗下的公司办事,这家公司的领导亲自出来迎接他,他也没有多大的意外。 他没有和公司的领导多寒暄,而是让他们赶紧把那个神经学的博士喊过来,他要和对方私聊。 他做秘书的原则是凡是领导交代的重要事情,一定要亲自督办,保证万无一失。 何况这个博士是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贸然带到凌二的面前,到时候一问三不知,那就是自己办事不利。 不管怎么样,他得先和对方做好沟通,省的到时候再添枝节。 “刘宇是吧?洪经理应该和你说了吧?”他抿了口茶,依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道,“不用客气,请坐,都是同事,没必要搞那么拘谨。 洪总可是在我面前没少夸你,三十岁不到,就拿到了斯坦福的神经科学博士学位,真是年轻有为。 喝茶。” 蒋玉斌又俯身把茶杯往刘宇的面前推了推。 “谢谢,蒋秘书。”刘宇瘦高个,蜷曲的短发松垮垮的贴在脑门上,书卷气很足,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深吸一口气后道,“洪总只和我说你想找一个在神经科学方面有了解的人。” 这是联合利华集团大老板的秘书,他不得不紧张。 蒋玉斌很满意他的态度,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然后接着问,“凌先生主要是想知道关于这个病的情况,你是学方面的,应该能给一个满意的答复吧?” “蒋先生,我一定会努力的。”刘宇的面上在笑,心里却在骂娘,多想把手里的茶杯朝对方的脸上砸过去。 神经病学和神经科学不是一类的好吗? 一个是生物学门类,一个是临床医学的,虽然有交集,可是关注的重点完全不一样啊! 但是,他绝对不能说自己不知道! 要是这么说,那不是傻子是什么? 把面见凌二的机会给错失了,他得恨自己一辈子! 他是今年才回国的,作为一名海归博士,他原本是信心满满的,毕竟他是在顶级内刊发表过四篇论文的人,可谓小有名气。 进个千人计划,搞个高校教职,再找个对象,以后稳稳当当、和和美美过日子挺好的。 一回来之后,直接把目光钉在了浦江的高校上,令他没有想到是,现在他想进个千人计划还得排队,海归博士虽然没到多如狗的地步,可明显已经超过高校需求了。 何况他是冷门学科,能让他选择的高校,浦江就那么几家双一流院线。 双一流院校系统内大牛横行,别说教授,副教授的职位都不肯给他一个! 至于房子,想都别想,也不看看浦江的房价! 安家费、工资、科研启动经费,这些是可以有的,零零总总一次性大概有五六十万,但是工资一年也就二十来万。 认真来说,钱不算少,但是达不到他的期望,留在美国,他可以赚的更多。 抱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态度,参加了一年一度的人才交流会,遇到了自己现在这家公司的副总,对方开出了一个自己实在无法拒绝的薪资。 目前主要是做神经科学在人工智能方面的应用。 入职时间不算长,但是对这家公司的了解却已经很深了,一是实验室从来不差钱,他提请的报告,没有不通过的,三个月前申请的资金现在没花完,昨天才挨了领导的批。 二是,他们公司的背景很深厚。 背靠凌二,你说厚不厚吧? 现在,有个直接见凌二的机会放他面前。 万一凌首富,慧眼识珠,发现他是个人才,他自己不得一飞冲天! 博士也是人,也想着出人头地的! 哪怕是厚着脸皮拍个合影,以后自己找个机会创业,合影往办公室一挂,投资人还不得踏破门口? 想想还有点想激动呢。 “嗯,那我就放心了。”蒋玉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明天下午两点钟,我在公司等你。” “蒋先生,我知道了。”刘宇的脑子在转过千百遍之后,信心又回来了,神经病学和神经科学本来就是互为交叉的关系,花个个把小时看点资料,自己也能成为半个神经病学专家。 再说,人家找他是咨询,又不是真正的看病。 等蒋玉斌走后,他就第一时间回到实验室,打开电脑,开始从国际期刊站中搜索男性产前抑郁症相关的内容。 越看,越感觉不对,连药物治疗都不需要,怎么能算是病呢? 危害性大概也就等同于“男性中年危机”吧? 这么和大老板说? 肯定不行啊! 完全突出不了的专业性和价值啊! 还怎么让大老板赏识自己? 235、管制 如果这个病症真的这么简单的话,人家完全没有必要找自己咨询啊! 全然没有想到,如果真有那么严重,人家更没有必要找他了! 依照凌家的情况,全世界什么样名医找不到! 不过,他无所谓了,一定要给搞个大新闻出来,不然凌二是不会重视他的。 坐在实验室里的电脑面前,一直到晚上十一点钟,他也没有回家,在实验室里查看国外核心期刊的论文是不用给钱的,毕竟公司是按年付的。 但是在家里,他也有部分期刊平台的账号,如果想更广泛一点,像他这样的查阅下载量,没有几万美金是想都不用想得,这些钱自己留着吃牛排,不香吗? 从公司出来,已经是凌晨一点钟。 拖着疲惫的身子,开车回到小区,又是糟糕的一天,小区里溜达一圈,没有停车位。 他不得不把车子开出小区,停在了对面的小区里,然后再步行回去。 大概是由于经济形势的原因,路两边的饭店要么早早地关门,要么正在出兑,回来这一年多,不管是饭店,还是其它实体店,就没有一家是活过三个月的。 门口的超市原本是一对夫妻守着的,背靠一个小区,生意应该不会差的,但是三个月前,隔壁的服装店关门后,进驻了一家连锁的便利店。 夫妻店所依仗的口碑、人情味,在强势资本的面前是那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王哥,拿包烟。”接过来烟,没着急付钱,而是先点着了,吐着烟圈,在超市环视下,然后问,“你这关门越来越晚了?” “人家是24小时的,我这本来就没法比了。”超市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顺手也点着一根烟道,“混不了,店里的房租涨,自己住的房子房租金也在涨,过阶段兑出去店就去浙江那边,我老表他们都在那边买房了,搞的不错,我去考察过了,重新搞个位置,再开个超市也不错,浦江这地方,我们是没法呆了。” “挺好。”刘宇笑着道,“别那个破房子,前两天中介和我说还要涨呢,随便他们吧。” 按照他目前的收入,存上两年,肯定够首付了,不过目前还没有办下来人才引进,公司的户口指标他没份,社保时间也不足。 想买房,至少得五年后了。 房子先租着再说吧。 “还是你们这些有文化的好。”老板感叹道,“我跟你嫂子辛苦一整年,还不如你一个月挣得多,光卖苦力,整不出来钱。 只要我还活着,世界上的穷人就不会死绝。” “尽说些夸张地,”刘宇笑着道,“谁活的容易了,这年头饿不死就行。” “人比人气死人啊。”中年老板喟然长叹,“倒驴不倒架,凑合过呗。” “走了,回去睡觉。”听见自己付完款后的语音提醒后,刘宇便朝着老板挥挥手出了超市。 房子四十几平,因为平常忙,又是单身,显得杂乱无章,房间和客厅摆放的全是书和文件,餐厅的桌子上是吃剩下的餐盒和盘子,卫生间的拐角全是脏衣服。 外卖员送来了吃食,他便端着饭盒,站在锈迹斑斑的窗口,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这么轻易地满足,八十万年薪,在浦江这种魔幻都市,依然只是个虾米! 想出人头地,自己还要做更多的努力。 必须有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把盒饭吃饭,正想准备看会书,发现已经是三点钟了,赶紧跑卫生间冲下脚,倒床上便睡。 早上,闹钟准时响,醒来后,第一时间洗澡,临出门前,把甚少穿得西装找了出来,在镜子前整好领带便出了门。 西装领带,油光蹭亮的皮鞋,这幅打扮还得了不少同事取笑。 面上不经意地笑笑,心里却暗自得意。 中午在食堂吃过饭后,反而越发紧张了。 特别是公司经理洪总来敲他门的时候。 “虽然离这里比较近,但是还是走早一点比较好,去那里等着吧。”洪总反而有点羡慕起来这个小子了。 这家公司他是创始人,是由联合利华旗下的风险基金做的投资,目前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独角兽企业,可是,至今也没有机会见识联合利华的大老板凌二。 “我现在就出发。”刘宇赶忙起身。 “开车慢一点。”洪总把他送到地下车库。 “洪总,你还有什么交代的?”刘宇确实是受宠若惊,他承认自己是个人才,但是像他这样的人才,公司不差他这一个。 进公司这一年,他和洪总单独谈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谈话时间不会超过一分钟。 “嗯”洪总犹豫了一下,“如果凌总问到公司的情况” “我们已经与公安部门和银行、航空共同组建人脸识别系统产业化联合实验室” “这不是重点,”洪总打断他的话,眨眨眼睛道,“在前天,我们公司已经被美国列入贸易管制名单。” 刘宇振奋的道,“洪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怎么样证明自己是家高科技公司? 那就是被川建国同志惦记上了! 在他们公司被列入管制名单后,整个公司弹冠相庆,管理层简直是喜极而泣! 投资人差点再次踏破门槛! 联合利华的总部大楼他只遥遥的看过,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站着。 到前台报了自己的名字,接着有人把带到了会议室,抱着一次性茶杯,局促的坐着。 “来这么早?”蒋玉斌站在门口,然后把门合上,打开屋里的通风,丢给他一根烟后,然后自己点上,“没事,这里可以抽烟的,只要烟灰不落地上就可以。” “谢谢,今天刚好不是太忙,我就来早一点。”刘宇接了过来,站在窄窄的通风口边上,努力地让烟雾自己飘出去。 蒋玉斌把烟抽完后道,“你坐一会,我看凌先生现在有没有时间。” 等他出去后,刘宇努力拔两口烟后,灭在了垃圾桶里。 他喝口水,簌完口后,蒋玉斌正推门进来。 236、担忧 再次整理下领带,跟在蒋玉斌的身后进了凌二的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后,突然就恍惚了,唯一的有意识的动作就是在答话的时候把腰拱了起来,他虽然瘦,但是比大老板要足足高了一个头。 脑子唯一的想法便是,绝对不能让大老板仰望他! 一定要让大老板俯视他。 这个念头过于强烈,以至于后来大老板问的是什么东西,他都回答的迷迷糊糊地。 “因其病因不清、致病因素复杂、发病机制不详,一直是神经科学领域的一个难题。近年来,国内外对抑郁症的研究方兴未艾,并在发病机制的研究上取得了重要进展.....”好在记性好,没有他背不下来的,“若得不到良好的治疗和护理,可以导致自杀行为及躯体疾病的产生....” “等等,”凌二赶忙打断他的话,疑惑的问,“怎么还会自杀呢?” 声音太过于突兀,把刘宇吓了一跳,精神头立马上来了,赶忙道,“凌先生,这只是一种猜测,如果没有过大的压力和刺激,会逐渐缓解的。” 凌二拧着眉头点点头,问了几句话后,又开始关心起来刘宇公司的问题来。 “列入管制名单这是好事,世界第一大国,美国的总统替你们做广告,”凌二笑着道,“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别怕,它们的市场本来就不在国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接受他们,咱们先得把洋鬼子干趴下,喊咱爹,不然啊,永远都是没完没了的双重标准。” “谢谢凌先生,我把这些话说给洪总听得。”刘宇又把凌二说的话在心里默念一遍,生怕有遗漏。 “美国佬的优势还大的,无论是资本体量、技术积累还是文化输出,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的,这是事实,从实事求是的角度来说,我们要认真去学习,千万不能夜郎之大,”凌二抿了一口茶,“当然,我们也不能妄自菲薄,得有自信,我们不比他们笨,早晚能把他们干翻了,到时候昂着头走路,抢大虾,大声说话,那叫接地气,亲民。” “是。”刘宇的拳头放在嘴唇上,掩住笑。 被蒋玉斌送出办公室后,他坚持不让蒋玉斌再送,想不到蒋玉斌却递过来一个文件。 “蒋先生.....”刘宇有点不解。 “你小子运气不错。”蒋玉斌亲昵的拦着他的肩膀,和他一起下电梯,“凌先生对你很看重。” “那这个是?”刘宇举着袋子问。 “哦,看不看都无所谓,”蒋玉斌笑着道,“晚点会有正式下发邮件通知。” “什么通知?”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感觉到这是好事。 “凌先生正在组建ai和人工智能相关的实验室,负责人是你。”蒋玉斌毫不犹豫的透漏了事情,“不出意外,应该归属于你们公司管。” “那人脸识别这一块.....” “不相干的,各自独立。”蒋玉斌笑着道,“凌先生给你的承诺是,如果你这个项目能做出成绩,可以让你独立出来。” “谢谢,谢谢......”刘宇激动的差点流出眼泪。 只要是明白人,就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进入元旦以后,春节进入倒计时,唯一不变的是人流,人民广场地铁站20个出口,个子矮一点的,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几乎就没法透气。 凌三按照吴丽君的意见陪她来逛街,没有开车,在人民广场出口一出来,便看到了一副硕大的广告牌。 灵机一动,又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收购案。 他决定收购夏普。 文生把收购案拿在手里,哭笑不得,这不是才收购完德国德乐吗? 又闹什么幺蛾子? “41亿美元.....”蒋玉斌是直接愣住了,“这哪是抑郁症,分明是精神病啊.....” 说完后不禁后悔,赶忙打开门朝外面看了一眼,见没人偷听才松了一口气。 “那我怎么办,现在和凌先生说?”文生把泡好的茶递过去,虚心求教。 “别,已经一肚子水了,没法喝了。”蒋玉斌摆摆手道,“凌先生今天来公司了,我这出来又半小时了,我得回去了,不然有什么事找不到我,白挨骂。”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是他的事,他坚决不会往自己怀里揽。 “哎,小蒋....”文生在后面追喊,也没喊住,气骂道,“奶奶个熊,比鬼还精。” 看着手里的收购案,跟烫手山芋的,让他丢也不是,放也不是。 坐在沙发上,思索再三,还是朝着凌二的办公室去了。 “41亿?”凌二气的直搓手,“这是没完没了啊,这小子是不是仗着自己有病,故意的?” 他不是傻子,自然有疑问。 “这.....”文生自然不敢随意发表自己的意见,“我好长时间没看见老三了,也不知道情况。” “哎,给吧。”凌二犹豫再三,无奈的大手一挥,“反正不是外人。” 最后一句话,纯属是自我安慰了。 “明白了,凌先生。”文生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出了办公室。 凌二给了钱,心有不甘。 他是做哥哥的,但是也没有被这么讹的! 不行,他得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气冲冲的去,临到门口,看到凌三蹲坐在门口,那死气沉沉的面孔的时候,所有的怒气都消散了,转而变成心疼。 他的亲弟弟,他从小照顾到大的。 “大哥。”吴丽君给他倒茶。 “别忙,你这挺着大肚子呢。”凌二赶忙接过他的水壶,不给她添一点累,看向凌二道,“你这身不搭理我了?” “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凌三懒洋洋地道。 “你这小子!”凌二苦笑,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原本我们计划是春节回老家的,但是你这情况不适合,等明年吧,你跟你爸妈招呼一声,今年我们在一起过春节,全部来你这里,给你攒人气,对孩子有好处。” 和吴丽君说了一会闲话后就走了。 “会不会太过火了?”吴丽君看着凌二远处的背影担忧道,“你大哥真的挺在乎你的。” 凌三瘪瘪嘴,“既然不能揍他,我就得给他添点堵。” 卜筑最新6章节 236、担忧 再次整理下领带,跟在蒋玉斌的身后进了凌二的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后,突然就恍惚了,唯一的有意识的动作就是在答话的时候把腰拱了起来,他虽然瘦,但是比大老板要足足高了一个头。 脑子唯一的想法便是,绝对不能让大老板仰望他! 一定要让大老板俯视他。 这个念头过于强烈,以至于后来大老板问的是什么东西,他都回答的迷迷糊糊地。 “因其病因不清、致病因素复杂、发病机制不详,一直是神经科学领域的一个难题。近年来,国内外对抑郁症的研究方兴未艾,并在发病机制的研究上取得了重要进展.....”好在记性好,没有他背不下来的,“若得不到良好的治疗和护理,可以导致自杀行为及躯体疾病的产生....” “等等,”凌二赶忙打断他的话,疑惑的问,“怎么还会自杀呢?” 声音太过于突兀,把刘宇吓了一跳,精神头立马上来了,赶忙道,“凌先生,这只是一种猜测,如果没有过大的压力和刺激,会逐渐缓解的。” 凌二拧着眉头点点头,问了几句话后,又开始关心起来刘宇公司的问题来。 “列入管制名单这是好事,世界第一大国,美国的总统替你们做广告,”凌二笑着道,“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别怕,它们的市场本来就不在国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接受他们,咱们先得把洋鬼子干趴下,喊咱爹,不然啊,永远都是没完没了的双重标准。” “谢谢凌先生,我把这些话说给洪总听得。”刘宇又把凌二说的话在心里默念一遍,生怕有遗漏。 “美国佬的优势还大的,无论是资本体量、技术积累还是文化输出,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的,这是事实,从实事求是的角度来说,我们要认真去学习,千万不能夜郎之大,”凌二抿了一口茶,“当然,我们也不能妄自菲薄,得有自信,我们不比他们笨,早晚能把他们干翻了,到时候昂着头走路,抢大虾,大声说话,那叫接地气,亲民。” “是。”刘宇的拳头放在嘴唇上,掩住笑。 被蒋玉斌送出办公室后,他坚持不让蒋玉斌再送,想不到蒋玉斌却递过来一个文件。 “蒋先生.....”刘宇有点不解。 “你小子运气不错。”蒋玉斌亲昵的拦着他的肩膀,和他一起下电梯,“凌先生对你很看重。” “那这个是?”刘宇举着袋子问。 “哦,看不看都无所谓,”蒋玉斌笑着道,“晚点会有正式下发邮件通知。” “什么通知?”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感觉到这是好事。 “凌先生正在组建ai和人工智能相关的实验室,负责人是你。”蒋玉斌毫不犹豫的透漏了事情,“不出意外,应该归属于你们公司管。” “那人脸识别这一块.....” “不相干的,各自独立。”蒋玉斌笑着道,“凌先生给你的承诺是,如果你这个项目能做出成绩,可以让你独立出来。” “谢谢,谢谢......”刘宇激动的差点流出眼泪。 只要是明白人,就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进入元旦以后,春节进入倒计时,唯一不变的是人流,人民广场地铁站20个出口,个子矮一点的,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几乎就没法透气。 凌三按照吴丽君的意见陪她来逛街,没有开车,在人民广场出口一出来,便看到了一副硕大的广告牌。 灵机一动,又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收购案。 他决定收购夏普。 文生把收购案拿在手里,哭笑不得,这不是才收购完德国德乐吗? 又闹什么幺蛾子? “41亿美元.....”蒋玉斌是直接愣住了,“这哪是抑郁症,分明是精神病啊.....” 说完后不禁后悔,赶忙打开门朝外面看了一眼,见没人偷听才松了一口气。 “那我怎么办,现在和凌先生说?”文生把泡好的茶递过去,虚心求教。 “别,已经一肚子水了,没法喝了。”蒋玉斌摆摆手道,“凌先生今天来公司了,我这出来又半小时了,我得回去了,不然有什么事找不到我,白挨骂。”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是他的事,他坚决不会往自己怀里揽。 “哎,小蒋....”文生在后面追喊,也没喊住,气骂道,“奶奶个熊,比鬼还精。” 看着手里的收购案,跟烫手山芋的,让他丢也不是,放也不是。 坐在沙发上,思索再三,还是朝着凌二的办公室去了。 “41亿?”凌二气的直搓手,“这是没完没了啊,这小子是不是仗着自己有病,故意的?” 他不是傻子,自然有疑问。 “这.....”文生自然不敢随意发表自己的意见,“我好长时间没看见老三了,也不知道情况。” “哎,给吧。”凌二犹豫再三,无奈的大手一挥,“反正不是外人。” 最后一句话,纯属是自我安慰了。 “明白了,凌先生。”文生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出了办公室。 凌二给了钱,心有不甘。 他是做哥哥的,但是也没有被这么讹的! 不行,他得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气冲冲的去,临到门口,看到凌三蹲坐在门口,那死气沉沉的面孔的时候,所有的怒气都消散了,转而变成心疼。 他的亲弟弟,他从小照顾到大的。 “大哥。”吴丽君给他倒茶。 “别忙,你这挺着大肚子呢。”凌二赶忙接过他的水壶,不给她添一点累,看向凌二道,“你这身不搭理我了?” “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凌三懒洋洋地道。 “你这小子!”凌二苦笑,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原本我们计划是春节回老家的,但是你这情况不适合,等明年吧,你跟你爸妈招呼一声,今年我们在一起过春节,全部来你这里,给你攒人气,对孩子有好处。” 和吴丽君说了一会闲话后就走了。 “会不会太过火了?”吴丽君看着凌二远处的背影担忧道,“你大哥真的挺在乎你的。” 凌三瘪瘪嘴,“既然不能揍他,我就得给他添点堵。” 《卜筑》正文卷 237、语系 “谁说不是呢?”凌三嘿嘿笑道,“换算成人民币,这是好几百亿砸我身上了,你别说,到现在也没皱眉头,我自己心里都没数了,咱家大哥到底多少钱啊?” “你都不知道,我去哪里知道?”吴丽君白了他一眼,感叹道,“反正啊,不是一般的有钱,不过,我说实话,你也别太过分了,别闹了,这次是近40亿美元啊,吃多了不消化,注意着点。” 弄得她都没脸和凌二见面了。 “你懂什么,你以为我真是胡闹?我有自己的规划,到时候也不会让大哥吃亏,你就放心吧。”凌三笑着道,“再说,我这也是替咱们儿子攒家底,是为了这个家好。” “你想要儿子?”吴丽君不自觉的抚摸了下已经大了一大圈的肚子。 “废话啊,”凌三刚说完,看到她的脸色,又意识到自己让她误会了,赶忙解释道,“我这可不是重男轻女,咱家也没这个传统。 我就是被老四和老五弄得烦了,你没有妹妹,你不知道这日子有多难过。 这么跟你说吧,将来要是闺女也行,不介意,但是要是跟老四和老五一个样,一天揍八百遍,你别拦着。” “哈哈,”吴丽君乐了,“多多就挺好的,看来你还是喜欢付传承和凌霄这样的。” 凌三愣了愣神,付传承淘气,人憎狗嫌,凌霄太内向,问三句话也回不出一个字,没脾气的人和他说上一会,也能气个半死,叹口气道,“那就看老天爷的意思吧,生个闺女更靠谱一点。” 有黄多多一半乖巧和懂事,他就知足了。 离年关将近的时候,浦江下雪了,因为地理位置处南,下雪的机会太少,冷是冷一点,但是给大家的更多的是兴奋。 年二十八,冷清中又带来了点萧索,外来务工人员和学生挤上返乡的火车、汽车后,整个城市如同失去了血脉一样,主要街道上的店铺已经关门,街道显得十分空旷。 “咱们小区也没几个了啊,”凌二在小区溜达完一圈后对高小飞道,“这还是高档小区呢,想不到居然也能空成这个样子。” “我下午也得走了,”高小飞与凌二合作后,一部分生意在浦江,但是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北方,在凌家隔壁的房子,父亲出院后在里面住了几天,剩余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着的,“现在稍微好点,网上不是说什么反向过年吗,有的是父母过来,跟着孩子一起过年,农村的年味反而淡了。” “我们是没办法回去,老三家里的这挺个大肚子呢。 要不你别回去了,就在我这过年得了。”凌二是个爱热闹的,人越多他越开心。 高小飞道,“算了吧,老头子不在了,家里只剩下一个老太太,接她过来,她又不乐意,我们再不回去,她不得把自己给怄坏了。” 凌二道,“那要走就赶紧的,下雪路上不好走。” 高小飞道,“吃好午饭就走,南方的雪天和北方不一样,北方的雪是颗粒的,气温低,雪落地上也不化,车轮碾上去也瓷实,我连防滑链都不按,雪地上照样跑八十。” 在凌家吃了一顿中午饭后,他便带媳妇和孩子走了。 吴丽君在屋里开始收拾行李,对躺在沙发上的凌三道,“快点,别较劲了,大姐都打过来四个电话了,再不过去就不像话了,她们可是为了咱们才不回去过年的。” 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是和父母哥哥一起过得,但是,结婚后父母都去了三亚养老,春节更不会和她一起过,而是和俩哥哥一起。 “我就带两件衣服就行了,没什么好收拾的。”凌三笑着道,“我来收拾吧,你休息一会,媳妇,你可得记住了,我是看你面子才去她们那里过年的。” 话音刚落,一辆面包车停在了门口。 大姐从车上一下来,便开始喊道,“你们好了没有,我可等你们回去帮忙呢。” 凌三道,“我给你掌厨都没问题。” 把吴丽君收拾好的包塞进大姐的面包车里后问,“我停你老子门口那车还在吧,放半年了,我得去给开回来。” 结婚之后,他一直开的都是吴丽君的车。 大姐没好气的道,“难为你还记得起来,上次你姐夫给放到大哥那车库了。” 她扶着吴丽君上了车后,又转身进屋把水阀、电闸全部给关了才让凌三锁门。 市内禁止烟花爆竹,所以孩子们只能在院子里玩擦炮和二脚踢,不时的砰的一声。 “你们离远点玩。”不注意的时候在自己身边炸开,吓得一跳,把凌二弄得有点烦躁。 “走,我带你们去广场那边玩。”黄家的老头子也是在这里过春节的,他走过去对黄多多等人道,“不要往树丛里扔,垃圾都清理不了,要保护环境,讲究卫生。” 厨房里,大姐、陈维维、黄李玉、黄家老太太在忙,吴丽君和老五插不上手,干脆俩人在那闲聊天。 “嫂子,你也太厉害了吧,居然看得懂俄语?”老五拿起吴丽君面前的一本书,随便翻了一下,里面居然还做着笔记,跟小孩子画的圆圈似得,一圈又一圈,哪里像字体了? 不过,她在网上看过俄文的手写体,连笔多,跟中国医生开的处方药单似得,确实不是一般人能看得懂的,就是鬼画符。 “你们的二外是英语,我的二外是俄语,”吴丽君笑着道,“没什么值得稀奇的。” 老五道,“毕竟英语是主流吧,我觉得学英语更好点。” 吴丽君笑着道,“如果会俄语的话,在东欧和中亚可以畅通无阻的,总之呢,多会几门外语,对自己是有好处的。” “听你这口气.....”老五笑着道,“你到底会几门啊?” 吴丽君笑着道,“英语呢,我还行。乌克兰语、波兰语跟俄语差不多,我也会一点,然后呢,葡萄牙、西班牙虽然与俄罗斯不是一个语系,但是相似之处太多了,学起来也没那么难。” 《卜筑》正文卷 237、语系 “谁说不是呢?”凌三嘿嘿笑道,“换算成人民币,这是好几百亿砸我身上了,你别说,到现在也没皱眉头,我自己心里都没数了,咱家大哥到底多少钱啊?” “你都不知道,我去哪里知道?”吴丽君白了他一眼,感叹道,“反正啊,不是一般的有钱,不过,我说实话,你也别太过分了,别闹了,这次是近40亿美元啊,吃多了不消化,注意着点。” 弄得她都没脸和凌二见面了。 “你懂什么,你以为我真是胡闹?我有自己的规划,到时候也不会让大哥吃亏,你就放心吧。”凌三笑着道,“再说,我这也是替咱们儿子攒家底,是为了这个家好。” “你想要儿子?”吴丽君不自觉的抚摸了下已经大了一大圈的肚子。 “废话啊,”凌三刚说完,看到她的脸色,又意识到自己让她误会了,赶忙解释道,“我这可不是重男轻女,咱家也没这个传统。 我就是被老四和老五弄得烦了,你没有妹妹,你不知道这日子有多难过。 这么跟你说吧,将来要是闺女也行,不介意,但是要是跟老四和老五一个样,一天揍八百遍,你别拦着。” “哈哈,”吴丽君乐了,“多多就挺好的,看来你还是喜欢付传承和凌霄这样的。” 凌三愣了愣神,付传承淘气,人憎狗嫌,凌霄太内向,问三句话也回不出一个字,没脾气的人和他说上一会,也能气个半死,叹口气道,“那就看老天爷的意思吧,生个闺女更靠谱一点。” 有黄多多一半乖巧和懂事,他就知足了。 离年关将近的时候,浦江下雪了,因为地理位置处南,下雪的机会太少,冷是冷一点,但是给大家的更多的是兴奋。 年二十八,冷清中又带来了点萧索,外来务工人员和学生挤上返乡的火车、汽车后,整个城市如同失去了血脉一样,主要街道上的店铺已经关门,街道显得十分空旷。 “咱们小区也没几个了啊,”凌二在小区溜达完一圈后对高小飞道,“这还是高档小区呢,想不到居然也能空成这个样子。” “我下午也得走了,”高小飞与凌二合作后,一部分生意在浦江,但是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北方,在凌家隔壁的房子,父亲出院后在里面住了几天,剩余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着的,“现在稍微好点,网上不是说什么反向过年吗,有的是父母过来,跟着孩子一起过年,农村的年味反而淡了。” “我们是没办法回去,老三家里的这挺个大肚子呢。 要不你别回去了,就在我这过年得了。”凌二是个爱热闹的,人越多他越开心。 高小飞道,“算了吧,老头子不在了,家里只剩下一个老太太,接她过来,她又不乐意,我们再不回去,她不得把自己给怄坏了。” 凌二道,“那要走就赶紧的,下雪路上不好走。” 高小飞道,“吃好午饭就走,南方的雪天和北方不一样,北方的雪是颗粒的,气温低,雪落地上也不化,车轮碾上去也瓷实,我连防滑链都不按,雪地上照样跑八十。” 在凌家吃了一顿中午饭后,他便带媳妇和孩子走了。 吴丽君在屋里开始收拾行李,对躺在沙发上的凌三道,“快点,别较劲了,大姐都打过来四个电话了,再不过去就不像话了,她们可是为了咱们才不回去过年的。” 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是和父母哥哥一起过得,但是,结婚后父母都去了三亚养老,春节更不会和她一起过,而是和俩哥哥一起。 “我就带两件衣服就行了,没什么好收拾的。”凌三笑着道,“我来收拾吧,你休息一会,媳妇,你可得记住了,我是看你面子才去她们那里过年的。” 话音刚落,一辆面包车停在了门口。 大姐从车上一下来,便开始喊道,“你们好了没有,我可等你们回去帮忙呢。” 凌三道,“我给你掌厨都没问题。” 把吴丽君收拾好的包塞进大姐的面包车里后问,“我停你老子门口那车还在吧,放半年了,我得去给开回来。” 结婚之后,他一直开的都是吴丽君的车。 大姐没好气的道,“难为你还记得起来,上次你姐夫给放到大哥那车库了。” 她扶着吴丽君上了车后,又转身进屋把水阀、电闸全部给关了才让凌三锁门。 市内禁止烟花爆竹,所以孩子们只能在院子里玩擦炮和二脚踢,不时的砰的一声。 “你们离远点玩。”不注意的时候在自己身边炸开,吓得一跳,把凌二弄得有点烦躁。 “走,我带你们去广场那边玩。”黄家的老头子也是在这里过春节的,他走过去对黄多多等人道,“不要往树丛里扔,垃圾都清理不了,要保护环境,讲究卫生。” 厨房里,大姐、陈维维、黄李玉、黄家老太太在忙,吴丽君和老五插不上手,干脆俩人在那闲聊天。 “嫂子,你也太厉害了吧,居然看得懂俄语?”老五拿起吴丽君面前的一本书,随便翻了一下,里面居然还做着笔记,跟小孩子画的圆圈似得,一圈又一圈,哪里像字体了? 不过,她在网上看过俄文的手写体,连笔多,跟中国医生开的处方药单似得,确实不是一般人能看得懂的,就是鬼画符。 “你们的二外是英语,我的二外是俄语,”吴丽君笑着道,“没什么值得稀奇的。” 老五道,“毕竟英语是主流吧,我觉得学英语更好点。” 吴丽君笑着道,“如果会俄语的话,在东欧和中亚可以畅通无阻的,总之呢,多会几门外语,对自己是有好处的。” “听你这口气.....”老五笑着道,“你到底会几门啊?” 吴丽君笑着道,“英语呢,我还行。乌克兰语、波兰语跟俄语差不多,我也会一点,然后呢,葡萄牙、西班牙虽然与俄罗斯不是一个语系,但是相似之处太多了,学起来也没那么难。” 《卜筑》正文卷 239、惊恐片 “那你到底会几门外语啊?”老五和小嫂子接触的少,此刻听她这么一说,确实有点被惊着了。 不过,一想到二哥的水平,娶个学霸回来,也不会有太大的意外。 “六七门,大概。”吴丽君笑着道,“我跟你二哥出去旅游,连翻译钱都省了,挺好的。再然后呢,读小说方便,可以直接看原著。 有时候呢,有些书翻译过来就不是那个味了,起码语言的咀嚼劲头就没了,就像把《老子》、《红楼梦》、《水浒传》翻译成英文一个道理,不懂中文的人,只能看个剧情大概,很难咂摸出具体的东西来。” “倒也是。”老五点点头认可道,“我一直挺喜欢《百年孤独》的,找不同的版本看,包括英文版本我都看过,不同的版本,感觉都不一样。 你懂西班牙语,好羡慕啊,看原著肯定很带劲。” “这个也跟个人成长环境有关系,比如他很多的梗和幽默,再熟悉语言,但是不是在那地方生活大的,没有西班牙文化的的生活背景,就很难有那种会心一笑。 再反过来说,老外也是一样,不说书上的,光说网络上的流行语,‘臣妾办不到啊’,‘家里有矿’,‘三年血赚,死刑不亏’、‘女拳警告’、‘真相定律’,直译给老外听,他们只能体会到表面意思,根本感受不到里面的幽默,甚至说给那些不上网的老头老太太听,他们也都发懵。” 老五叹口气道,“反正啊,我是没那脑子,英语学得也算一塌糊涂,读个原著还要一边查字典,一边对照中文译本,可累人了。” “学语言哪需要什么脑子,如果没有语言环境,那只有使劲背,别无他路,就是费时间罢了。” “环境是很重要啊。”凌二闲着没事过来凑话,偶尔还往在那玩游戏的凌霄和黄多多那边看上两眼。 “压边儿走,俺来了....”向来内向的凌霄,一玩起游戏,嗓门比谁都大,喊的也非常起劲,“哎呦,去球咯....恁....” 这土味话,凌二听着倒没什么,老五却是听得不得劲,对大哥道,“他姥姥这住了多长时间啊,口音全给带歪了。” 凌二笑着道,“你先把自己普通话练好,再说他吧。都大学了,还分不清hf,平翘舌,前后鼻音,丢人不丢人?” “那大姐更丢人,她年龄更大,天天做生意跟人打交道,你问她会说普通话吗?”老五又接着补充道,“还有大姐夫。” 寿州居于中国南北的分界线上,成功继承了全国各地语言的缺陷。 “关我什么事?”付宝路讪笑道,“我现在好多了。” 他没有读过一天书,一个字都不识,刚来浦江的时候,别说浦江话,甚至连普通话都听不懂。 吴丽君笑着道,“现在教育普及度高,一般年轻人普通话都还好,顶多带点口音,无关紧要。” “东北话跟普通话差别不大。”老五笑着道。 “谁跟你说的,你接触的东北话肯定是通过小品、二人转多,或者是读过书的年轻人,你以为东北口音就是东北话了?”吴丽君笑着道,“你去我们那,遇到年龄大的老头老太太,语速稍微快一点,你照样一句听不懂。” 凌三掰了个芦柑,一边吃一边道,“年龄大的老头子说话是真得听不懂,一般读过书的都好点,即使有生僻词,连蒙带猜能知道大概意思,年龄大一点,光听见他嘴里咕噜,一点不懂。” 年夜会吃的很早,不到六点钟就开饭了。 桌子大,连孩子们都有落座的机会。 酒喝到半途,从黄家老头子到凌代坤开始,挨个给三个孩子发红包。 吴丽君是头一年进门的新媳妇,黄李玉虽然是个名义上的后妈,但是作为长辈,还是非常阔气的给包了个一万块钱。 一家人其乐融融。 今天是年三十,不过还是严格控制三个孩子玩游戏时间,除了对着电视机或者摔鞭炮,倒是没别的事情做了。 凌霄从屋里找出来一本漫画,黄多多拿着画笔在那临摹。 “这画的是什么?”黄李玉一看到多多画的,浑身发哆嗦,一条骷髅形状的鱼,居然有四条蜘蛛似得腿,整个画风阴暗诡异,慢慢的能觉察到那股腥臭味。 这还都是孩子呢,怎么可以看这种东西呢? 至于临摹的黄多多,更是罪大恶极了! “这是步行鱼,”付传承全然当做没有看见黄李玉的脸色,依然高兴地解释道,“携带着一种不明细菌,人被感染就会变成全身臃肿、喷出恶臭瓦斯的怪物。” 老五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先安慰了下吓得浑身哆嗦的黄多多,拿起桌面上的漫画书,笑着道,“《伊藤润二》的作品《鱼》,灵感呢是来自于鲂鮄绿鳍鱼,我以前就看过很多他的漫画,非常有才华的一个作家。 要不是大哥拦着不让我去日本,我都想去拜访一下。” 至于人家肯不肯见她,完全不是她操心的事情。 文生、蒋玉斌她都认识,她相信,他们非常愿意帮她联络的。 可惜的是没法去日本。 黄李玉道,“这些太恐怖了,不适合小孩子,怎么给小孩子买这些漫画呢。” 她怕耽误黄多多的学习,基本不会给她买漫画书的,偶尔拗不过,也会买一些偏向少女风的。 凌三笑着道,“你是多看不起现在的孩子,早熟的很,不要小瞧她们心里承受能力,我觉得没多大事。” “那么多能看的书呢,这种能少看就少看吧。”黄李玉自己是做老师的,自认为在教育方便比所有人都有发言权,但是,她又不好说的太过硬气的话,只得退一步道,“她们这么小,什么都不懂。” 大姐从厨房里出来,她也是听见了动静,翻了两页漫画书,笑着道,“这还是我给她们买的呢,上周就开始看了。 老四和老五小时候还特别喜欢看僵尸片,捉鬼片呢,你看,这也不长的好好地嘛。” 对黄李玉的话,她完全不以为然。 《卜筑》正文卷 239、惊恐片 “那你到底会几门外语啊?”老五和小嫂子接触的少,此刻听她这么一说,确实有点被惊着了。 不过,一想到二哥的水平,娶个学霸回来,也不会有太大的意外。 “六七门,大概。”吴丽君笑着道,“我跟你二哥出去旅游,连翻译钱都省了,挺好的。再然后呢,读小说方便,可以直接看原著。 有时候呢,有些书翻译过来就不是那个味了,起码语言的咀嚼劲头就没了,就像把《老子》、《红楼梦》、《水浒传》翻译成英文一个道理,不懂中文的人,只能看个剧情大概,很难咂摸出具体的东西来。” “倒也是。”老五点点头认可道,“我一直挺喜欢《百年孤独》的,找不同的版本看,包括英文版本我都看过,不同的版本,感觉都不一样。 你懂西班牙语,好羡慕啊,看原著肯定很带劲。” “这个也跟个人成长环境有关系,比如他很多的梗和幽默,再熟悉语言,但是不是在那地方生活大的,没有西班牙文化的的生活背景,就很难有那种会心一笑。 再反过来说,老外也是一样,不说书上的,光说网络上的流行语,‘臣妾办不到啊’,‘家里有矿’,‘三年血赚,死刑不亏’、‘女拳警告’、‘真相定律’,直译给老外听,他们只能体会到表面意思,根本感受不到里面的幽默,甚至说给那些不上网的老头老太太听,他们也都发懵。” 老五叹口气道,“反正啊,我是没那脑子,英语学得也算一塌糊涂,读个原著还要一边查字典,一边对照中文译本,可累人了。” “学语言哪需要什么脑子,如果没有语言环境,那只有使劲背,别无他路,就是费时间罢了。” “环境是很重要啊。”凌二闲着没事过来凑话,偶尔还往在那玩游戏的凌霄和黄多多那边看上两眼。 “压边儿走,俺来了....”向来内向的凌霄,一玩起游戏,嗓门比谁都大,喊的也非常起劲,“哎呦,去球咯....恁....” 这土味话,凌二听着倒没什么,老五却是听得不得劲,对大哥道,“他姥姥这住了多长时间啊,口音全给带歪了。” 凌二笑着道,“你先把自己普通话练好,再说他吧。都大学了,还分不清hf,平翘舌,前后鼻音,丢人不丢人?” “那大姐更丢人,她年龄更大,天天做生意跟人打交道,你问她会说普通话吗?”老五又接着补充道,“还有大姐夫。” 寿州居于中国南北的分界线上,成功继承了全国各地语言的缺陷。 “关我什么事?”付宝路讪笑道,“我现在好多了。” 他没有读过一天书,一个字都不识,刚来浦江的时候,别说浦江话,甚至连普通话都听不懂。 吴丽君笑着道,“现在教育普及度高,一般年轻人普通话都还好,顶多带点口音,无关紧要。” “东北话跟普通话差别不大。”老五笑着道。 “谁跟你说的,你接触的东北话肯定是通过小品、二人转多,或者是读过书的年轻人,你以为东北口音就是东北话了?”吴丽君笑着道,“你去我们那,遇到年龄大的老头老太太,语速稍微快一点,你照样一句听不懂。” 凌三掰了个芦柑,一边吃一边道,“年龄大的老头子说话是真得听不懂,一般读过书的都好点,即使有生僻词,连蒙带猜能知道大概意思,年龄大一点,光听见他嘴里咕噜,一点不懂。” 年夜会吃的很早,不到六点钟就开饭了。 桌子大,连孩子们都有落座的机会。 酒喝到半途,从黄家老头子到凌代坤开始,挨个给三个孩子发红包。 吴丽君是头一年进门的新媳妇,黄李玉虽然是个名义上的后妈,但是作为长辈,还是非常阔气的给包了个一万块钱。 一家人其乐融融。 今天是年三十,不过还是严格控制三个孩子玩游戏时间,除了对着电视机或者摔鞭炮,倒是没别的事情做了。 凌霄从屋里找出来一本漫画,黄多多拿着画笔在那临摹。 “这画的是什么?”黄李玉一看到多多画的,浑身发哆嗦,一条骷髅形状的鱼,居然有四条蜘蛛似得腿,整个画风阴暗诡异,慢慢的能觉察到那股腥臭味。 这还都是孩子呢,怎么可以看这种东西呢? 至于临摹的黄多多,更是罪大恶极了! “这是步行鱼,”付传承全然当做没有看见黄李玉的脸色,依然高兴地解释道,“携带着一种不明细菌,人被感染就会变成全身臃肿、喷出恶臭瓦斯的怪物。” 老五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先安慰了下吓得浑身哆嗦的黄多多,拿起桌面上的漫画书,笑着道,“《伊藤润二》的作品《鱼》,灵感呢是来自于鲂鮄绿鳍鱼,我以前就看过很多他的漫画,非常有才华的一个作家。 要不是大哥拦着不让我去日本,我都想去拜访一下。” 至于人家肯不肯见她,完全不是她操心的事情。 文生、蒋玉斌她都认识,她相信,他们非常愿意帮她联络的。 可惜的是没法去日本。 黄李玉道,“这些太恐怖了,不适合小孩子,怎么给小孩子买这些漫画呢。” 她怕耽误黄多多的学习,基本不会给她买漫画书的,偶尔拗不过,也会买一些偏向少女风的。 凌三笑着道,“你是多看不起现在的孩子,早熟的很,不要小瞧她们心里承受能力,我觉得没多大事。” “那么多能看的书呢,这种能少看就少看吧。”黄李玉自己是做老师的,自认为在教育方便比所有人都有发言权,但是,她又不好说的太过硬气的话,只得退一步道,“她们这么小,什么都不懂。” 大姐从厨房里出来,她也是听见了动静,翻了两页漫画书,笑着道,“这还是我给她们买的呢,上周就开始看了。 老四和老五小时候还特别喜欢看僵尸片,捉鬼片呢,你看,这也不长的好好地嘛。” 对黄李玉的话,她完全不以为然。 《卜筑》正文卷 240、时间 教育孩子的话题上,凌代坤是永远插不上话的,有好几次向黄李玉抗辩,寄希望于把他自己“无为而治”的理念灌输给黄李玉,瞧瞧他凌家有四个大学生! 而且各个都是名牌大学,没有一个是因为什么健美操、唱歌、写作特长进去的,方圆几里地,没有不服气他的! 凌家的勋功章,有他的一半。 不但黄李玉嗤之以鼻,黄家老头子都表示,公开表示过,盐打哪儿咸,醋打哪儿酸的这些道理,凌代坤狗屁不通。 之后,在教育问题上,凌代坤表面上妥协了,但是在暗地里他还是做默默的反抗。 凡是你们反对的,我都无条件支持! 他们说闺女不能吃快餐,没营养,他就偏带着去,闺女喜欢吃什么,就买什么。 临回去的时候,趁着媳妇和老太太不注意,跑到凌霄的房间里,不顾外孙和孙子的反对,桌面上的漫画书一卷,塞到怀里,拿回去给自己宝贝闺女看。 他上班停车场门口的小岗亭便是闺女的小型图书馆,港台的抽屉里放着的都是闺女爱看的书,偶尔得着接孩子放学的权利,便带闺女进去看。 路过彩票店,春节关门,忘了一眼,低声骂了好几句。 黄李玉道,“怎么说你都不听,一年白瞎多少钱,买那个有什么用,也没见你中过。” 凌代坤有心说,你天天擦化妆品,不是更浪费钱,也没见你有什么大效果啊? 但是,这话不能说了,说了就得挨骂。 因此便笑着道,“万一中了呢,这个算命的都说了,我命中早晚有财的。” “早晚是多晚,一百多岁?”黄李玉没好气的问。 “坟头不让人扒了,就算不错的了。”路面湿滑,他又赶忙叮嘱在前面小跑的黄多多道,“走慢点,别摔倒了。” “你说实话,不说多,你就中个一万块钱吧,你准备怎么花?”黄李玉突然好奇的问。 “我得把老张他们几个人的钱还了啊。”凌代坤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摸了摸空空的口袋,懊恼与悔恨油然而生。 说出去都没人信,儿子、闺女都这么有钱不说,自己还拥有浦江最贵地段之一的学区房,结果手里每个月都不富裕,老婆不给零花钱不说,自己那么点工资,还被收走,管控的死死的。 偶尔闺女、儿子心情好了给自己一点,口袋必定捂不住两天,媳妇是想方设法给抠走。 缺钱用了,去要回来? 想都不用想,实在熬不住了,只得找朋友借个千儿八百的。 “那剩下的呢?”黄李玉笑着问。 “剩下的我再慢慢还!”凌代坤恨声道。 “哈哈.....”黄李玉被逗笑了。 凌代坤在外面的事情,她大多知道,无非是麻将桌上那点赌账,她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一是之前出过这档子事情,人家知道凌家有钱,给凌代坤做过局,逼着凌代坤写了几百万的借条,差点要卖房子。 但是凌二不是吃素的,凌代坤这些所谓的“朋友”,没有一个落到好果子,甚至还有以诈骗罪的被送进了局子。 二是,真有大窟窿,有凌家的几个子女在后面兜底,她其实不用管太多闲事。 她只管把自己家里事情,把闺女照顾好就行。 这是凌家老二亲口给她的承诺。 所以,凌代坤想从她这里拿钱去赌简直是做梦。 “哦,对了,”凌代坤突然问,“年后回去不?” 黄家在苏北还有好多亲戚,按理每年是要回去的。 “回去干嘛,全糟践钱。”走在前面的黄家老太太突然回头道,“你老黄家那都什么玩意,我买个包子喂条狗,狗还会摇个尾巴呢。” 她老俩口就一个闺女,因为是公职,就没得着机会生二胎。 但是,老俩口毕竟还是农村出来的,因为没有儿子,受人白眼不说,不管是娘家还是老公这边的侄子、外甥,都打她俩口主意。 所以,她们不回老家一方面是真心舍不了黄多多,二是不想回去让这帮子亲戚算计。 黄家老头嘟哝道,“年龄不小了,从哪里来的这么大气性。” “你就不想想,他们都是怎么对你的了?”黄李玉没好气的道,“你那年生病,一时不凑手,找他们借个三千块去,好家伙,不帮忙就算了,还说风凉话,你不记得了? 最后,还不是我找同事应急的?” “是,是,那会农村条件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黄家老头子道,“没什么好计较的,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这些也就罢了,”黄家老太太冷哼道,“去年,你大侄子带着全家来玩,我照顾他们吃喝我就不说了,整个折腾一个星期啊,怎么还有脸说以后给你摔盆? 明着告诉你,当场没把他撵出去,就算给你留脸了。 咱们是有闺女,有孙女的,不是吃五保的。” 黄老头无奈的摇摇头,不再言语。 黄李玉一看老太太这态度,也就不提回老家的事情了,只对凌代坤道,“那哥俩还在闹别扭呢?” 凌三和凌二哥俩的矛盾她不方便掺和,所以只能问问凌代坤。 “闹什么闹,你没看喝酒喝得那么起劲嘛。”凌代坤道。 这种破事,他根本懒得放在心上。 心里还在谋划着怎么样才能请假跟朋友去打一圈牌。 “现在才十一点钟。” “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吧,要去就现在去,早去早回来。”黄李玉哪里能不明白他那点小心思。 “那我就走了。”凌代坤高兴地很,在一条岔路口和黄李玉等人分开了。 厚实的棉皮鞋踏在有厚厚积雪的地面上,那嘎嘎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时间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总统和他凌代坤的生命都是同一个时间单位,打麻将也是一天,拯救世界也是一天。 一直到凌晨三点,在黄李玉电话的再三催促下,他才离开了麻将桌。 回到家后,匆匆洗个脚洗个脸,躺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四点钟。 奈何,年初一要早起,刚眯缝上眼睛就被黄李玉给拉起来了,要去大儿子那边做饭。 《卜筑》正文卷 240、时间 教育孩子的话题上,凌代坤是永远插不上话的,有好几次向黄李玉抗辩,寄希望于把他自己“无为而治”的理念灌输给黄李玉,瞧瞧他凌家有四个大学生! 而且各个都是名牌大学,没有一个是因为什么健美操、唱歌、写作特长进去的,方圆几里地,没有不服气他的! 凌家的勋功章,有他的一半。 不但黄李玉嗤之以鼻,黄家老头子都表示,公开表示过,盐打哪儿咸,醋打哪儿酸的这些道理,凌代坤狗屁不通。 之后,在教育问题上,凌代坤表面上妥协了,但是在暗地里他还是做默默的反抗。 凡是你们反对的,我都无条件支持! 他们说闺女不能吃快餐,没营养,他就偏带着去,闺女喜欢吃什么,就买什么。 临回去的时候,趁着媳妇和老太太不注意,跑到凌霄的房间里,不顾外孙和孙子的反对,桌面上的漫画书一卷,塞到怀里,拿回去给自己宝贝闺女看。 他上班停车场门口的小岗亭便是闺女的小型图书馆,港台的抽屉里放着的都是闺女爱看的书,偶尔得着接孩子放学的权利,便带闺女进去看。 路过彩票店,春节关门,忘了一眼,低声骂了好几句。 黄李玉道,“怎么说你都不听,一年白瞎多少钱,买那个有什么用,也没见你中过。” 凌代坤有心说,你天天擦化妆品,不是更浪费钱,也没见你有什么大效果啊? 但是,这话不能说了,说了就得挨骂。 因此便笑着道,“万一中了呢,这个算命的都说了,我命中早晚有财的。” “早晚是多晚,一百多岁?”黄李玉没好气的问。 “坟头不让人扒了,就算不错的了。”路面湿滑,他又赶忙叮嘱在前面小跑的黄多多道,“走慢点,别摔倒了。” “你说实话,不说多,你就中个一万块钱吧,你准备怎么花?”黄李玉突然好奇的问。 “我得把老张他们几个人的钱还了啊。”凌代坤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摸了摸空空的口袋,懊恼与悔恨油然而生。 说出去都没人信,儿子、闺女都这么有钱不说,自己还拥有浦江最贵地段之一的学区房,结果手里每个月都不富裕,老婆不给零花钱不说,自己那么点工资,还被收走,管控的死死的。 偶尔闺女、儿子心情好了给自己一点,口袋必定捂不住两天,媳妇是想方设法给抠走。 缺钱用了,去要回来? 想都不用想,实在熬不住了,只得找朋友借个千儿八百的。 “那剩下的呢?”黄李玉笑着问。 “剩下的我再慢慢还!”凌代坤恨声道。 “哈哈.....”黄李玉被逗笑了。 凌代坤在外面的事情,她大多知道,无非是麻将桌上那点赌账,她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一是之前出过这档子事情,人家知道凌家有钱,给凌代坤做过局,逼着凌代坤写了几百万的借条,差点要卖房子。 但是凌二不是吃素的,凌代坤这些所谓的“朋友”,没有一个落到好果子,甚至还有以诈骗罪的被送进了局子。 二是,真有大窟窿,有凌家的几个子女在后面兜底,她其实不用管太多闲事。 她只管把自己家里事情,把闺女照顾好就行。 这是凌家老二亲口给她的承诺。 所以,凌代坤想从她这里拿钱去赌简直是做梦。 “哦,对了,”凌代坤突然问,“年后回去不?” 黄家在苏北还有好多亲戚,按理每年是要回去的。 “回去干嘛,全糟践钱。”走在前面的黄家老太太突然回头道,“你老黄家那都什么玩意,我买个包子喂条狗,狗还会摇个尾巴呢。” 她老俩口就一个闺女,因为是公职,就没得着机会生二胎。 但是,老俩口毕竟还是农村出来的,因为没有儿子,受人白眼不说,不管是娘家还是老公这边的侄子、外甥,都打她俩口主意。 所以,她们不回老家一方面是真心舍不了黄多多,二是不想回去让这帮子亲戚算计。 黄家老头嘟哝道,“年龄不小了,从哪里来的这么大气性。” “你就不想想,他们都是怎么对你的了?”黄李玉没好气的道,“你那年生病,一时不凑手,找他们借个三千块去,好家伙,不帮忙就算了,还说风凉话,你不记得了? 最后,还不是我找同事应急的?” “是,是,那会农村条件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黄家老头子道,“没什么好计较的,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这些也就罢了,”黄家老太太冷哼道,“去年,你大侄子带着全家来玩,我照顾他们吃喝我就不说了,整个折腾一个星期啊,怎么还有脸说以后给你摔盆? 明着告诉你,当场没把他撵出去,就算给你留脸了。 咱们是有闺女,有孙女的,不是吃五保的。” 黄老头无奈的摇摇头,不再言语。 黄李玉一看老太太这态度,也就不提回老家的事情了,只对凌代坤道,“那哥俩还在闹别扭呢?” 凌三和凌二哥俩的矛盾她不方便掺和,所以只能问问凌代坤。 “闹什么闹,你没看喝酒喝得那么起劲嘛。”凌代坤道。 这种破事,他根本懒得放在心上。 心里还在谋划着怎么样才能请假跟朋友去打一圈牌。 “现在才十一点钟。” “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吧,要去就现在去,早去早回来。”黄李玉哪里能不明白他那点小心思。 “那我就走了。”凌代坤高兴地很,在一条岔路口和黄李玉等人分开了。 厚实的棉皮鞋踏在有厚厚积雪的地面上,那嘎嘎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时间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总统和他凌代坤的生命都是同一个时间单位,打麻将也是一天,拯救世界也是一天。 一直到凌晨三点,在黄李玉电话的再三催促下,他才离开了麻将桌。 回到家后,匆匆洗个脚洗个脸,躺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四点钟。 奈何,年初一要早起,刚眯缝上眼睛就被黄李玉给拉起来了,要去大儿子那边做饭。 《卜筑》正文卷 241、新的生命 又是一桌子丰盛的早饭。 吃好饭,凌代坤正准备在沙发上迷瞪会,一晚上几乎没睡觉,眼睛都睁不开,连早酒都没好。 刚躺下,电话便接着响起来,都是凌松、凌龙等小辈给他拜年。 平常和他们就没什么话,此刻困得不行,更不愿意搭理,应付了两句就挂了。 手机关机,正要再次躺下,看见也在那打电话,听声音好像是他大哥凌代良。 他等凌二挂了电话,便嚷嚷道,“别给你老姑电话。” 凌二笑着道,“那也是你姐姐,咱没回家过年,打个电话拜年,场面上过得去。” 他也不喜欢这个姑姑和姑父,其实也就在奶奶爷爷活着的时候才互相走动,在表面上维护一下家庭和谐,不敢伤了奶奶爷爷的心。 但是,爷爷奶奶相继过世以后,凌二回乡的次数越来越少,与姑姑那边几近断了联系。 “什么姐姐,穷的时候嫌弃你,富的时候恨你,给个乌眼鸡似得,不占你便宜不舒服,我告诉你,少搭理她们,”凌代坤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样,气呼呼的道,“有那闲心还不如多关心下你老子。” “就是,就是。”第一次,黄家老太太和女婿找到了共同语言,她放下手里的刚刚挂断的电话,没好气的道,“都在我打我家里两套房的主意呢,说是买,也不看看是什么价,居然好意思开口。 我这么想了,等多多可以办身份证了,就赶紧把房子过给她,省的咱们哪天一个不注意,脚一蹬,办手续都是麻烦事。 将来啊,她要是愿意要就留着,不高兴呢,就让她卖了。” 黄李玉道,“不用那么麻烦,不是马上要拆迁了嘛。” 黄家老太太道,“哟,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说不定过阶段拆迁办打电话过来,咱还得回去呢。” 原本单位分了一套房,后来老同事换房,她就给买过来了,刚好自己家楼上,等以后给闺女,楼上楼下住着,有个照应。 黄老头突然一拍脑袋,把所有人都笑了一跳。 “咋了,一惊一乍的?”黄老太太白了他一眼。 “我这才想起来,前天大兵不是给我打电话,说孩子读书,我们家不是学区房嘛,想把孩子户口迁进来,方便孩子读书,”黄老头讪笑道,“我当时还想呢,他们自己学区也不差啊,没必要迁到我们这来,现在你们说要拆迁,我这不就明白过来了。” 他在家里的地方虽然比凌代坤高,不过也确实高的有限。 按理说,拆迁这种事,老太太大概会和他说一嘴的,但是现在和闺女住,老太太有了什么话,直接与闺女商量,不会和他多说什么。 主要还是因为他性子散漫,对什么事都不上心,老太太了解他,和他说了,他顶多也就是笑着点点头,说不出什么具体的意见来。 黄老太太听见这话,脸皮一下绷紧了,大声道,“你不会同意了吧?你那侄子是什么玩意,你自己不清楚啊?” 黄老头道,“你们不答应,我哪里能瞎应承,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 他跟老太太一样,对黄多多是爱到骨子里的,不然这么大年龄了,也不会去折腾什么书法培训班。 有好东西,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给自己孙女,再大公无私,再照顾亲情,也不会给家里的亲戚。 中午,老四带着男人孩子回来,又是热闹的一桌子。 按道理,孩子来了,得给包个红包,但是一摸口袋,里面几百块钱输个干净,眼轱辘一转,找到了在外面抽烟的大儿子。 他不怕大儿子不给,因为他要是包不上红包,他不怕丢人,最怕丢人的其实是大儿子。 果然不出所料,跟着大儿子回屋,大儿子给了他一万。 就这一万,他也不能全给,一个小孩子,给那么多干嘛? 何况最终也是进老四口袋里,老四条件又不差,起码家底子比他厚! 从里面抽出来一半,塞进了袄子里,剩下的五千块才是给老四家孩子的红包。 瞧瞧,白落五千块钱! 趁着黄李玉还没反应过来,带着就走了,下定决心,今晚必须把最近输的给捞回来。 冬去春来,吴丽君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预产期是六月份,陈维维本来想把吴丽君接到自己家里,她和凌三俩口子都不怎么乐意,还是自己家里方便。 那么只能去人了,陈维维和大姐都有孩子要照顾,走不开,黄李玉自告奋勇,可以去照顾一阶段,反正黄多多有自己老子和老娘照顾。 大家正商量着呢,吴丽君的老娘和老子却来了。 吴家老俩口主动担起来了照顾吴丽君的任务。 在春天的尾巴上,一个小生命呱呱落地。 是个男孩,吴丽君给起的名字,寻求了大家的一番意见后,就叫凌夏,简单易记。 凌二看着高兴地合不拢嘴的凌三,很是欣慰,兄弟俩终于都妥当了。 他在帮不上忙,干脆拉着他老子,俩人在医院附近的小饭馆喝上了酒。 “全王八犊子,你真是闲得慌了?”凌代坤听说大儿子帮着他的前任小舅子陶成功的忙,很是不满意,嘟哝道,“早断了联系早干净。” “我中考时候的费用是姥爷给的,这是人家的情分,我不能忘了,至于你们的矛盾,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凌二笑着道,“再说,这么多年也确实没联系过,这次我一次还干净了,省的以后心里挂记着,不是那么回事。” 手机响起来,他扫了一眼,然后又望了望凌代坤,站起身道,“自己慢慢吃,我有点事情先走了。” “哎,你没付钱呢!”凌代坤朝着凌二喊。 凌二假装没听见,出门上了一辆出租车。 大中午的,阳光明媚,坐在公园树荫底下的长凳上的凌二穿着短袖,莫名的感觉还有点凉嗖嗖的。 干脆站起身,站在了草皮上,阳光投过来,暖洋洋的。 刚点着了一根烟,便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女人。 “老三家的生了?”女人问。 “嗯。”凌二只当做她是打招呼,她不关心,自己也没必要去细说。 《卜筑》正文卷 241、新的生命 又是一桌子丰盛的早饭。 吃好饭,凌代坤正准备在沙发上迷瞪会,一晚上几乎没睡觉,眼睛都睁不开,连早酒都没好。 刚躺下,电话便接着响起来,都是凌松、凌龙等小辈给他拜年。 平常和他们就没什么话,此刻困得不行,更不愿意搭理,应付了两句就挂了。 手机关机,正要再次躺下,看见也在那打电话,听声音好像是他大哥凌代良。 他等凌二挂了电话,便嚷嚷道,“别给你老姑电话。” 凌二笑着道,“那也是你姐姐,咱没回家过年,打个电话拜年,场面上过得去。” 他也不喜欢这个姑姑和姑父,其实也就在奶奶爷爷活着的时候才互相走动,在表面上维护一下家庭和谐,不敢伤了奶奶爷爷的心。 但是,爷爷奶奶相继过世以后,凌二回乡的次数越来越少,与姑姑那边几近断了联系。 “什么姐姐,穷的时候嫌弃你,富的时候恨你,给个乌眼鸡似得,不占你便宜不舒服,我告诉你,少搭理她们,”凌代坤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样,气呼呼的道,“有那闲心还不如多关心下你老子。” “就是,就是。”第一次,黄家老太太和女婿找到了共同语言,她放下手里的刚刚挂断的电话,没好气的道,“都在我打我家里两套房的主意呢,说是买,也不看看是什么价,居然好意思开口。 我这么想了,等多多可以办身份证了,就赶紧把房子过给她,省的咱们哪天一个不注意,脚一蹬,办手续都是麻烦事。 将来啊,她要是愿意要就留着,不高兴呢,就让她卖了。” 黄李玉道,“不用那么麻烦,不是马上要拆迁了嘛。” 黄家老太太道,“哟,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说不定过阶段拆迁办打电话过来,咱还得回去呢。” 原本单位分了一套房,后来老同事换房,她就给买过来了,刚好自己家楼上,等以后给闺女,楼上楼下住着,有个照应。 黄老头突然一拍脑袋,把所有人都笑了一跳。 “咋了,一惊一乍的?”黄老太太白了他一眼。 “我这才想起来,前天大兵不是给我打电话,说孩子读书,我们家不是学区房嘛,想把孩子户口迁进来,方便孩子读书,”黄老头讪笑道,“我当时还想呢,他们自己学区也不差啊,没必要迁到我们这来,现在你们说要拆迁,我这不就明白过来了。” 他在家里的地方虽然比凌代坤高,不过也确实高的有限。 按理说,拆迁这种事,老太太大概会和他说一嘴的,但是现在和闺女住,老太太有了什么话,直接与闺女商量,不会和他多说什么。 主要还是因为他性子散漫,对什么事都不上心,老太太了解他,和他说了,他顶多也就是笑着点点头,说不出什么具体的意见来。 黄老太太听见这话,脸皮一下绷紧了,大声道,“你不会同意了吧?你那侄子是什么玩意,你自己不清楚啊?” 黄老头道,“你们不答应,我哪里能瞎应承,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 他跟老太太一样,对黄多多是爱到骨子里的,不然这么大年龄了,也不会去折腾什么书法培训班。 有好东西,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给自己孙女,再大公无私,再照顾亲情,也不会给家里的亲戚。 中午,老四带着男人孩子回来,又是热闹的一桌子。 按道理,孩子来了,得给包个红包,但是一摸口袋,里面几百块钱输个干净,眼轱辘一转,找到了在外面抽烟的大儿子。 他不怕大儿子不给,因为他要是包不上红包,他不怕丢人,最怕丢人的其实是大儿子。 果然不出所料,跟着大儿子回屋,大儿子给了他一万。 就这一万,他也不能全给,一个小孩子,给那么多干嘛? 何况最终也是进老四口袋里,老四条件又不差,起码家底子比他厚! 从里面抽出来一半,塞进了袄子里,剩下的五千块才是给老四家孩子的红包。 瞧瞧,白落五千块钱! 趁着黄李玉还没反应过来,带着就走了,下定决心,今晚必须把最近输的给捞回来。 冬去春来,吴丽君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预产期是六月份,陈维维本来想把吴丽君接到自己家里,她和凌三俩口子都不怎么乐意,还是自己家里方便。 那么只能去人了,陈维维和大姐都有孩子要照顾,走不开,黄李玉自告奋勇,可以去照顾一阶段,反正黄多多有自己老子和老娘照顾。 大家正商量着呢,吴丽君的老娘和老子却来了。 吴家老俩口主动担起来了照顾吴丽君的任务。 在春天的尾巴上,一个小生命呱呱落地。 是个男孩,吴丽君给起的名字,寻求了大家的一番意见后,就叫凌夏,简单易记。 凌二看着高兴地合不拢嘴的凌三,很是欣慰,兄弟俩终于都妥当了。 他在帮不上忙,干脆拉着他老子,俩人在医院附近的小饭馆喝上了酒。 “全王八犊子,你真是闲得慌了?”凌代坤听说大儿子帮着他的前任小舅子陶成功的忙,很是不满意,嘟哝道,“早断了联系早干净。” “我中考时候的费用是姥爷给的,这是人家的情分,我不能忘了,至于你们的矛盾,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凌二笑着道,“再说,这么多年也确实没联系过,这次我一次还干净了,省的以后心里挂记着,不是那么回事。” 手机响起来,他扫了一眼,然后又望了望凌代坤,站起身道,“自己慢慢吃,我有点事情先走了。” “哎,你没付钱呢!”凌代坤朝着凌二喊。 凌二假装没听见,出门上了一辆出租车。 大中午的,阳光明媚,坐在公园树荫底下的长凳上的凌二穿着短袖,莫名的感觉还有点凉嗖嗖的。 干脆站起身,站在了草皮上,阳光投过来,暖洋洋的。 刚点着了一根烟,便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女人。 “老三家的生了?”女人问。 “嗯。”凌二只当做她是打招呼,她不关心,自己也没必要去细说。 《卜筑》正文卷 242、大结局 “男孩还是?”陶成云摘了墨镜,往四周望了望。 “男孩子。”凌二再次续上了一根烟,眼前的女人在他的记忆里一直没有多大的变化。 如果不是因为老三和褚亚的事情,他是不可能和她碰面的。 “挺好,在哪家医院呢,回头我去看看。”陶成云笑着道。 “不用了,我替他道声谢了。”凌二漫不经心的道,“我下午还有点事情,你约我见面是有什么事吗?” “老二,”陶成云把手提包挂在肩膀上,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你是我带大的,你想想那会家里条件多难过,你要上学,我砸锅卖铁,挨家挨户去借钱,是不是也给你读了? 我不求你念着我好,但是,求求你不要用这样子的态度。” “这倒是。”凌二不置可否,但是这点好,也弥补不了她带给他的伤害,“我这些没有和你们计较,就应该算还了这个情。” 曾经多少次,出于报复心理,他想把储金山给整趴下,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甚至还交代过潘宥诚和凌龙、王刚、高小飞等人,与储金山发生生意上的冲突的话,看在他的面子上,先退一步。 她面上一怔,叹口气道,“褚亚怎么说都是你妹妹,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呢?” 想到闺女憔悴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揪心。 “当断则断,不受其乱。”凌二又续上一根烟,笑着道,“我再不和她说实话,她就要堵到家门口了,这丫头脾气也挺大的。” 他不知道褚亚是从哪里得到他家地址的,突然出现在小区门口的时候都把他吓了一跳。 “可是你说的话,不觉得太伤人吗?”她突然用起了质问的语气。 “我只是实话实说。”凌二拧了下眉毛,很不喜欢她的态度,深吸一口气后道,“我跟国外不少大学都有联系和合作,你问问她,想去哪所大学读书,我给推荐吧,这是我的补偿。” “这就不用了。”陶成云道,“希望你把老三管好,不要再发生这种事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凌二望着她逐渐远处的身影,心里明白,母子的情分这辈子只能到这里了,人心不是壁虎的尾巴,断了还能再生。 这个夏季,凌三喜事连连,在孩子满月之后,日苯的收购案正式落地。 “我知道那些钱是你担保的。”老三在大哥的面前也终于说了真心话,“谢谢你了。” “知道就好,”凌二没好气的道,“吃多了不消化,一定要捋顺了,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你放心吧,”凌三笑着道,“你以为我是胡闹呢?我收购的三家公司,等我经过资源重组,加强资源深度整合,提升国际竞争力,效果大于一加一。 到时候我只会保留核心业务,剩余的我分拆出去再卖钱,肯定是有的赚的,你担保的钱,也一定能还的上,不会让你为难的。” 凌二笑着道,“你明白就好。” 他不止一个弟弟,还有大姐,还有三个妹妹,如果好处一个劲给老三,就未免有点厚此薄彼了。 想到这里,他又对老三道,“你这里我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剩下的家当除了老四和老五、多多她们,就全是你大侄子的了。” 给大姐? 大姐是不可能要的,一是出于脸面,比较她是做姐姐的,拿弟弟的东西,得多厚的脸皮? 何况这么多年,也没少拿。 二是因为大姐要强,习惯了做家长,家里的事情要自己说了算,拿弟弟的越多,欠的越多,生怕以后在弟弟面前说话都不硬气。 可是凌二又不能不给,只能走曲线,落到付传承头上。 不过付传承和黄多多年龄都还小,老五还在读大学,暂时都没必要给。 他现在能安排的只有一个老四。 周六,老四接到大哥电话,感到很突然。 一般情况下,都是大姐打电话比较多,自她成家后,大哥基本不怎么招呼她。 现在打她电话,不止让她去他的办公室,还让她带着方洲,这是什么意思? 位于张江的办公室,她是第一次来。 一到门口便看到了站在楼下迎接的蒋玉斌。 “热吧?”蒋玉斌先笑着和旁边的方洲握了握手,眼神里是说不出来的羡慕。 学得好,果真不如娶得好。 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他这辈子只见过方洲这一个! “还行。”方洲笑着道。 两口子跟在蒋玉斌身后,进了凌二的办公室。 凌二正在剪花枝,看到俩人进来,并未放下剪刀,只是对老四道,“桌上的文件你拿笔签了字就可以出去了。” “什么?”老四好奇的拿起来了桌子上一摞文件,大致翻了两页后,惊得合不拢嘴,“大哥,你这也太大方了吧?” 居然是两家公司的股权转让合同,粗略一算,价值有七十亿。 方洲也腼腆的往跟前凑了凑,随意瞄了两眼,然后道,“大哥,这太贵重了。” 凌二笑着道,“又不是只给你一个,我这是打发你们,你看不出来吗?算是分家吧,以后啊,有什么事不要再来烦我了。 别磨蹭了,赶紧签了,我马上还有一个会议。” “凌小姐,你在这里签字就可以了。”一个戴着眼镜的胖乎乎的中年人笑容可掬的指着文件的签字栏,见她还在迷糊,便又递出自己的名片。 “哦,你好,刘律师。”老四又看了看大哥,想了想最后还是签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一页,还有一页,一页又一页,反正是闭着眼睛签,至于里面具体是什么内容,她压根就没看。 因为,她很笃定,她家老大是不可能坑她的。 等蒋玉斌和律师抱着文件出去后,凌二笑着道,“我对你的任务完成了。” “谢谢大哥。”老四的眼眶有点湿润,差点没忍住哭。 “行了,不耽误你们了,该嘛嘛去。”凌二挥挥手道,“以后好好过日子。” “大哥,那我们走了。”方洲等凌二点头后,这才同老四出了办公室。 凌二望着办公室墙上的那幅字发了会呆。 “卜筑东门事偶然,种瓜敢咏应龙篇。但求饭饱牛衣暖,苟活人间再十年。”又低声吟诵。 这是他在高中时候写的,这么多年,走到哪里,挂到哪里。 他按了下电话机,轻轻地敲门声后,走进来一个女孩子。 “让人把这幅字给我摘了。”凌二吩咐道。 “是。”女孩子转身出去后。 他铺纸研磨,写下了: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此生已经无悔。 ps:听从大多数读者的意见,这本就完本了,哈哈.... 新书在准备,具体开书时间,关注下老帽v博:码字工花花帽 《卜筑》正文卷 242、大结局 “男孩还是?”陶成云摘了墨镜,往四周望了望。 “男孩子。”凌二再次续上了一根烟,眼前的女人在他的记忆里一直没有多大的变化。 如果不是因为老三和褚亚的事情,他是不可能和她碰面的。 “挺好,在哪家医院呢,回头我去看看。”陶成云笑着道。 “不用了,我替他道声谢了。”凌二漫不经心的道,“我下午还有点事情,你约我见面是有什么事吗?” “老二,”陶成云把手提包挂在肩膀上,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你是我带大的,你想想那会家里条件多难过,你要上学,我砸锅卖铁,挨家挨户去借钱,是不是也给你读了? 我不求你念着我好,但是,求求你不要用这样子的态度。” “这倒是。”凌二不置可否,但是这点好,也弥补不了她带给他的伤害,“我这些没有和你们计较,就应该算还了这个情。” 曾经多少次,出于报复心理,他想把储金山给整趴下,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甚至还交代过潘宥诚和凌龙、王刚、高小飞等人,与储金山发生生意上的冲突的话,看在他的面子上,先退一步。 她面上一怔,叹口气道,“褚亚怎么说都是你妹妹,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呢?” 想到闺女憔悴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揪心。 “当断则断,不受其乱。”凌二又续上一根烟,笑着道,“我再不和她说实话,她就要堵到家门口了,这丫头脾气也挺大的。” 他不知道褚亚是从哪里得到他家地址的,突然出现在小区门口的时候都把他吓了一跳。 “可是你说的话,不觉得太伤人吗?”她突然用起了质问的语气。 “我只是实话实说。”凌二拧了下眉毛,很不喜欢她的态度,深吸一口气后道,“我跟国外不少大学都有联系和合作,你问问她,想去哪所大学读书,我给推荐吧,这是我的补偿。” “这就不用了。”陶成云道,“希望你把老三管好,不要再发生这种事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凌二望着她逐渐远处的身影,心里明白,母子的情分这辈子只能到这里了,人心不是壁虎的尾巴,断了还能再生。 这个夏季,凌三喜事连连,在孩子满月之后,日苯的收购案正式落地。 “我知道那些钱是你担保的。”老三在大哥的面前也终于说了真心话,“谢谢你了。” “知道就好,”凌二没好气的道,“吃多了不消化,一定要捋顺了,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你放心吧,”凌三笑着道,“你以为我是胡闹呢?我收购的三家公司,等我经过资源重组,加强资源深度整合,提升国际竞争力,效果大于一加一。 到时候我只会保留核心业务,剩余的我分拆出去再卖钱,肯定是有的赚的,你担保的钱,也一定能还的上,不会让你为难的。” 凌二笑着道,“你明白就好。” 他不止一个弟弟,还有大姐,还有三个妹妹,如果好处一个劲给老三,就未免有点厚此薄彼了。 想到这里,他又对老三道,“你这里我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剩下的家当除了老四和老五、多多她们,就全是你大侄子的了。” 给大姐? 大姐是不可能要的,一是出于脸面,比较她是做姐姐的,拿弟弟的东西,得多厚的脸皮? 何况这么多年,也没少拿。 二是因为大姐要强,习惯了做家长,家里的事情要自己说了算,拿弟弟的越多,欠的越多,生怕以后在弟弟面前说话都不硬气。 可是凌二又不能不给,只能走曲线,落到付传承头上。 不过付传承和黄多多年龄都还小,老五还在读大学,暂时都没必要给。 他现在能安排的只有一个老四。 周六,老四接到大哥电话,感到很突然。 一般情况下,都是大姐打电话比较多,自她成家后,大哥基本不怎么招呼她。 现在打她电话,不止让她去他的办公室,还让她带着方洲,这是什么意思? 位于张江的办公室,她是第一次来。 一到门口便看到了站在楼下迎接的蒋玉斌。 “热吧?”蒋玉斌先笑着和旁边的方洲握了握手,眼神里是说不出来的羡慕。 学得好,果真不如娶得好。 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他这辈子只见过方洲这一个! “还行。”方洲笑着道。 两口子跟在蒋玉斌身后,进了凌二的办公室。 凌二正在剪花枝,看到俩人进来,并未放下剪刀,只是对老四道,“桌上的文件你拿笔签了字就可以出去了。” “什么?”老四好奇的拿起来了桌子上一摞文件,大致翻了两页后,惊得合不拢嘴,“大哥,你这也太大方了吧?” 居然是两家公司的股权转让合同,粗略一算,价值有七十亿。 方洲也腼腆的往跟前凑了凑,随意瞄了两眼,然后道,“大哥,这太贵重了。” 凌二笑着道,“又不是只给你一个,我这是打发你们,你看不出来吗?算是分家吧,以后啊,有什么事不要再来烦我了。 别磨蹭了,赶紧签了,我马上还有一个会议。” “凌小姐,你在这里签字就可以了。”一个戴着眼镜的胖乎乎的中年人笑容可掬的指着文件的签字栏,见她还在迷糊,便又递出自己的名片。 “哦,你好,刘律师。”老四又看了看大哥,想了想最后还是签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一页,还有一页,一页又一页,反正是闭着眼睛签,至于里面具体是什么内容,她压根就没看。 因为,她很笃定,她家老大是不可能坑她的。 等蒋玉斌和律师抱着文件出去后,凌二笑着道,“我对你的任务完成了。” “谢谢大哥。”老四的眼眶有点湿润,差点没忍住哭。 “行了,不耽误你们了,该嘛嘛去。”凌二挥挥手道,“以后好好过日子。” “大哥,那我们走了。”方洲等凌二点头后,这才同老四出了办公室。 凌二望着办公室墙上的那幅字发了会呆。 “卜筑东门事偶然,种瓜敢咏应龙篇。但求饭饱牛衣暖,苟活人间再十年。”又低声吟诵。 这是他在高中时候写的,这么多年,走到哪里,挂到哪里。 他按了下电话机,轻轻地敲门声后,走进来一个女孩子。 “让人把这幅字给我摘了。”凌二吩咐道。 “是。”女孩子转身出去后。 他铺纸研磨,写下了: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此生已经无悔。 ps:听从大多数读者的意见,这本就完本了,哈哈.... 新书在准备,具体开书时间,关注下老帽v博:码字工花花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