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寸山河寸寸血》 第一章 战起淞沪 8月14日，下午16时21分，上海市江湾路。 齐恒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雾，用勃朗宁的枪口推了推头盔下沿，眯着眼睛观察着对面日军阵地的动静。 这条街道不久前还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景象，现在只剩下了两旁被日军炮火炸的支离破碎的房屋和遍地狼藉…一些在细雨中有幸没有烧起来的房屋废墟依稀可以辨认出曾经的灰瓦白墙，很典型的江南建筑风格。 对面刚刚还枪声大作的日军阵地现在一片死寂，好像那些射击精准的日军士兵都不存在一样。观察了一会，实在看不出什么的齐恒不得不缩回工事，取出一根皱巴巴的烟叼在嘴里，抓紧时间享受一下这片刻的宁静。 新任的一排长田小班在不远处探头探脑的看过来，齐恒招了招手，田小班猫着腰溜了过来，熟练的帮齐恒点上了火，自己也拿出一根点上。 田小班见齐恒盯着自己头上隐隐有暗红色渗出的纱布，晃了一下脑袋说到:“他娘的，还好老子戴了头盔，不然脑壳都被炮弹皮掀掉了。” 田小班在团里是出了名的的老兵油子，上到团长下到新兵几乎每个人都听过他。 齐恒吐了口烟，摇摇头没有答话。他的眉头还是紧紧皱着，眉宇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齐恒是88师264旅527团二营六连的中尉副连长，现在负责指挥6连剩下的八十多号人接替三连进攻日军阵地。 之前三连才上来一个多小时，就阵亡了快一半的士兵，连排军官只剩下一个排长指挥着剩下半个连死钉在阵地上。 下午四点钟团里下命令让六连接替三连，可没等齐恒他们完全进入阵地，日军就是一阵炮火急袭。 当时连长正带着一排在工事后面的街道上掩护三连撤出阵地，猛不丁被两发炮弹砸进了人群里，等齐恒带着人冲过去之后就看到一地支离破碎的尸体和躺在被鲜血碎肉染红的泥浆之中哀嚎的伤员。 烟雾里，一排的副排长田小班满脸是血的坐在地上，脚蹬着地，一手一个拖着被炸成两截的一排长往工事的方向挪动。连长也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卫生兵看着连长还有些气息，赶忙叫了几个人抬着连长送去后边的医院。 这两发炮弹让六连开战前就损失了十二号人，包括一排长在内七人阵亡，上尉连长等五人重伤。齐恒暂时代理连长指挥战斗，一排排长由田小班代理。 4点多时，齐恒指挥二排和一排一个班向江湾路方向的敌军进攻，这差不多是六连一半的兵力了。士兵们在军官的带领下奋勇狂呼，冲锋前进。 齐恒握着勃朗宁猫着腰，贴在路旁一家绸缎铺半片没有被炸倒的大门旁向日军阵地连连射击，日军凭着工事，集中机枪火力，顽强抵抗。时间不长，齐恒身边就接连倒下了五个战士，他们身上的绿色军装沾满了污泥和血迹，已经很难辨认出原本的颜色。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死拼，六连才进占到八字桥以东的阵地。一个一百三十人的满编步兵连只剩下八十二人。 日军拥有数量不少的轻重机枪，还有掷弹筒，中国军队每次冲锋都会招致一阵猛烈射击，导致大量的伤亡。而日军单兵的射击也极其精准，远不是缺乏射击训练的中国士兵所能比的。 虽然88师是中央军三个完全编成的德械调整师之一，但士兵素质还是远远不足。仅第一次冲锋就让二排损失过半，很多士兵进攻时稍加瞄准甚至不瞄准就直接开枪，绝大多数子弹都打到了掩体上。但日军几乎每一次射击都会命中一名中国士兵，一些冲锋的士兵被打翻在地，无助地抱着伤口哀嚎，但更多的士兵被三八式步枪直接击中了要害，或者被日军咆哮的机枪击中，喉咙里嘶吼着的冲杀声戛然而止，就那么直挺挺的栽倒在他们用生命奋力保护的土地上。进攻失利加上惨重的伤亡让整个阵地充斥着悲伤和愤懑。 下午五点半，在多次进攻后，527团进攻稍缓，三营7连和8连被加强到6连的进攻队列里，由三营副统一指挥。 阵地上布置了近三百五十名官兵，这让之前6连略显低迷的士气一振。齐恒从阵亡的士兵身边捡起一支还能使用的七九步枪，坐在一旁默默擦着枪。 8连的徐连长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齐恒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黄旅长已经带着指挥部前移了，别的团打的都很不错，连着干掉了日本人好几个据点，应该天黑前就能拿下爱国女子大学。我们527团也不能落后，现在老哥几个的人都上来了，张营副打算来一次总攻，一次拿下前面的阵地。齐老弟你们坚持了这么久，可要再加把劲，抢他个头功回去，请老哥我喝酒啊。” 听出徐连长在半开玩笑的鼓励自己，齐恒笑了一下，坐直了点，说：“我当初考军校可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就想着要把日本人赶出我们的国土，我们之前丢了东三省，现在华北也打成了一片，仗还有得打呢，抢徐大哥功劳什么的我可做不来啊。” 见齐恒振作了精神，徐连长转移了话题：“当初你军校毕业刚来264旅，黄旅长不是还想留你在旅部吗，你怎么非要来连队里呢，又苦又累不说，下面的老兵油子不好管吧。” “我年轻嘛，老窝在旅部里看地图我可待不住，还是和弟兄们在一起比较自在。老兵一开始是不好管，后来大家熟了也还不错，不瞎折腾人家人家也不会跑来惹长官嘛。”齐恒答道，“徐大哥你不是总想宰我一顿吗，等仗打完了我一定请你好好喝一顿。” 这个徐连长是徐州人，齐恒的江苏老乡，算是264旅资历比较老的连长了，齐恒刚来264旅的时候在他手下当排长，徐连长比较照顾他，两人关系不错，平日里就以兄弟相称。后来齐恒升了6连副，徐连长还老打趣让齐恒请喝酒，但是上海形势紧急，部队开拔准备作战，徐连长这顿酒一直没喝到。齐恒没想到在战场上徐连长还惦记着，不由得一乐。 这时田小班也凑了过来，嬉皮笑脸的问徐连长有没有什么好烟，被徐连长一脚踢了过去，搞得周围几个兵一阵哄笑，大战前的紧张气氛消散了许多。 五点四十五分，各攻击部队准备就绪，听说黄旅长亲自上前线督战，官兵们士气大振，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向日本海军陆战队的阵地发起猛攻。 进攻命令下达，一向油滑的田小班像换了个人一般，怀抱着仿捷克ZB26轻机枪冲到一间倒塌的房屋旁，趴在血水里，使用短点射沉稳地压制着日军机枪手，完全不顾身旁一具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尸体散发出的阵阵血腥味。 徐连长挥舞着毛瑟手枪，踩过血泊和泥水，边冲边高呼着“弟兄们跟我上！”。 齐恒压下心绪，一个翻滚躲过一串日军的机枪子弹，半跪在几个堆叠在一起的沙袋和残破的尸体边，吐出嘴里的灰土，深吸一口夹杂着血腥味，焦糊味和硝烟的空气，用步枪仔细瞄准一个露出脑袋的日本士兵，扣动了扳机。 一枚7.92毫米的弹头带着强大的动能撞击在日军二等兵小野的左脸上，高速旋转的金属弹丸轻松地撕开了挡住它去路的人体组织，带着一些血肉和骨碴从后脑钻出，去势不减地钻入了另一名日军士兵的脖颈。 一时间，震耳的枪炮声，受伤者的哀叫声，中国士兵的喊杀声，夹杂着不同方言的脏话回响在阵地上空。 日军派出近百架飞机，连同陆海军的大量炮兵对中国军队狂轰滥炸。中国军队的阵地被笼罩在一片火光和烟尘中，大地在颤抖。无数中国官兵单薄的身体被炸上天空，在金属破片和冲击波中被撕裂，搅碎，化成残肢断臂和血雨落回大地。 田小班身边蹲着的供弹手被弹片击中，整个脖颈只剩下一丝皮肉还连在身体上，血喷了田小班满头满脸。 徐连长身前落下了一枚炮弹，他的身体像一个布娃娃一样被抛上高空，又重重落在地上。 齐恒打死了六名日本兵，包括一个挥舞着指挥刀凶神恶煞的军官。正当他蹲回掩体，刚刚给手里的步枪压上一发子弹，突然一阵无法阻挡的力量把他推出了掩体，丢向空中。他的步枪脱了手，齐恒努力的想抓住枪，却发现伸出的手臂满是鲜血，手中抓住的则是一截烧的焦黑的手臂。 在失去意识之前，齐恒眼里最后一个瞬间是不断放大的地面，地上躺满了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的尸体。 齐恒醒来的时候是8月15日凌晨四点四十三分，枪炮声还没有停。军医告诉齐恒他很幸运，只是被冲击波震晕了，身上中了三块弹片，都不严重，已经包扎好了，没什么大碍。齐恒挣扎着爬起来，不顾军医的阻拦离开战地医院，找到了自己的连队。 他的部队已经撤下去修整了，齐恒的一排长田小班还活着，在齐恒受伤昏迷的时候把他送下了战场，然后代替他指挥着6连。 在驻地，6连不算重伤送进医院的，只有48个活人，三个排长只剩下田小班一个。而田小班也没有了往日的油滑，拉着脸告诉齐恒，之前旅部来过人，通知了军委会已经下令停止进攻待命。 仅仅半天的战斗，他们527团就阵亡了7个连长，8连的徐连长受了重伤，好在是保住了一条命。全旅伤亡1000多人，黄旅长也殉国了。 听完，齐恒摘掉头盔，缓缓的坐了下去，望着夜空久久不语。 第二章 总攻受挫 从8月13日下午开始，上海的枪炮声就再也没有停过。但由于伤亡过大，国军的进攻迟迟没有进展。 夜幕降临，第九集团军总司令张治中接到军委会电令“今晚不可进攻，另候后命”，88师便停止了进攻。齐恒也随部队修整了两天，奉命做攻击准备。 之前在炮击中负伤的六连上尉连长周云生归队了，周云生运气说好不好，被一块炸飞的青砖打中了脑袋，虽然戴了头盔没有被开瓢，不过还是扭了脖子。回来的时候脖子被军医固定的有脑袋粗，巡视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整个人转来转去像个木偶，搞得好多兵看了想笑又不敢笑。 齐恒被调去了三营八连代理连长，14日一天，八连的军官损失殆尽，连长负伤后送，连副以下只剩下一个排长。团里考虑到齐恒曾经在八连待过，就让他先指挥八连。 而田小班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自己也跟着齐恒跑去了八连，嬉皮笑脸的恭喜齐恒荣升连长。让齐恒头大的是，这家伙竟然还搞了一小壶酒，非要齐恒就着窝窝头一起喝两口。 这还能行？战时喝酒要是被团部那帮人看到了，两个人估计都不用被送去军法处，十有八九会直接被拉去阵地前打了靶子。 齐恒感觉自己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心里一团火止不住的往外冒，顺手摘下头上的钢盔，没头没脸的朝田小班身上招呼了过去，一边砸一边往外狂喷脏话。 田小班也不傻，看情况不妙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挑衅般的回头大白眼猛翻齐恒，两个人一追一赶在驻地窜来窜去。八连的几个新兵呆愣楞的看着这两个新来的军官犯二，心里止不住的嘀咕，团部可别派了两个傻子来指挥我们吧。 八连的老兵们是认识齐恒和田小班，有的人还关系不错，就坐在一旁起哄:“连长干死他丫的！” “连长田小班这狗日的还欠我一块大洋呢，帮我锤他!” 过了一会，齐恒揪着田小班的脖领子回来了，给大家简单的做了介绍和动员，一统计才知道，全连能战斗的还有78个人，七挺轻机枪。 整编后，田小班当了二排长，原来的一排长留任，一个老兵班长当了三排长。 8月16日下午1时多，总攻命令下达，进攻开始。87师和88师组织突击队向油漆公司，爱国女校方面日军发动猛攻。 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分不清究竟是硝烟还是乌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吸上一口让人忍不住有些作呕。 这几天，上海一直在死人，有很多平民，但更多的是军人。很多地方的尸体还没来得及拖下去就被炮弹和炸弹炸成粉碎，新的尸体和旧的尸体混在一起，中国军人和日本士兵堆叠在一起，齐恒他们就踩着尸体进攻。 八连刚冲到一个街垒后边，迎头就招来了街垒对面日军机枪的猛烈扫射，几个士兵冲的太快来不及躲闪，身上爆出了一团团血雾。 齐恒对几个愣头愣脑的新兵扯着嗓子吼着“隐蔽，隐蔽，找掩护！”却被枪声盖了过去，好在身旁的几个老兵及时把他们按在了地上。 田小班拎着轻机枪趴在一旁一栋三层小楼门口的沙袋后边，连续几个短点射打了出去，打飞了一个日军机枪手半个脑壳。其他兄弟或蹲或趴躲在掩体后边，将一颗颗愤怒的子弹射向日军的阵地。两边枪声大作，不时有人被子弹击中，惨叫着被拖下战场，或者直挺挺的倒向一旁。 田小班的机枪已经打空了好几个弹匣，枪管烫的发红，副射手赶忙拿出备用枪管来换，就在他们刚拆下枪管的关口，一旁的楼顶上突然探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一阵弹雨猛地泼向掩体后的八连官兵。猝不及防，一排沙袋后边有七八个士兵被打翻在地，营机炮连支援过来的一挺马克沁重机枪也哑了火。 中国士兵还没回过神来，又有两颗手雷甩了下来，轰轰两声，二排另一挺轻机枪旁几个士兵同样没了声息。 齐恒急红了眼，朝正趴在楼门口的田小班大吼：“小班带几个人上去把那狗日的机枪给老子干了！” 田小班手里拎着拆了枪管的机枪刚要应声，楼里猛地冲出来一个深蓝色衣服的日本兵，手里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一脸狰狞的朝田小班刺了过来。 一旁的副射手一个激灵，顺手把发红的枪管丢了过去，正好砸在日本兵脸上。日本兵脸上像烤肉一样“滋啦”一声冒出了白烟，“嗷”一嗓子嚎了出来，身子也一滞，田小班顺势一偏，闪过寒光发亮的刺刀，抡起手里的机枪，狠狠地砸在日本兵的下巴上。 日本兵的惨叫被砸回去了半截，步枪脱了手，仰面倒在地上。田小班两步赶上，对着他满是鲜血的脸一阵猛砸，直到那个日本兵僵住的双腿不再抽搐才停手。 这时楼上又是一阵机枪扫射，刚开始咆哮的重机枪再次哑火，齐恒觉得左臂被人用什么东西狠狠揍了一下，一下子几乎端不住手里的步枪，低头一看，左臂已经是血流如注。他用右手紧紧按住左臂的伤口，气急败坏地喊：“田小班你他妈的没死就快点上去，打不掉楼上的机枪老子先毙了你！” 田小班见连长负伤，吼了一声“好”，把机枪丢给了副射手，抽出腰间的驳壳枪，对身后两个爬过来的老兵喊了声跟我上，就踏着尸体冲进了楼里。 冲到二楼楼梯口，田小班听到楼上有动静，朝身边一个老兵示意了一下。老兵掏出一颗手雷，拉了弦，等了两秒才甩了上去。 楼上“轰”的一声腾出一大团烟雾，田小班三人猛冲上去，跨过之前藏在楼梯口的日军士兵的尸体，三支驳壳枪对着房间里所有还在动的东西一通扫射。两个日军机枪手变成了筛子，血呼啦呲的摊在窗口旁。 三个老兵不敢大意，等烟雾稍散，互相掩护着搜索了其他的房间，确认没有危险后，抱起窗口日军的九七式机枪居高临下对着日军开始压制射击。日军突然被制高点机枪压制，火力小了很多。 齐恒右手挥舞着手枪，从掩体后一跃而出，高喊着：“兄弟们冲啊！”其他士兵紧随其后，在机枪掩护下猛冲了过去。日军见势不妙，互相掩护着撤出了阵地，中国军队士气一振，乘胜追击。 在一次冲锋路上，齐恒左腿被两枚弹片击中，甚至还有一枚弹片嵌在了齐恒的头盔上。 军医简单包扎后，齐恒坐在地上继续指挥，见连长负伤不下火线，八连的士兵奋勇冲击，攻破了日军多个阵地。战斗稍缓，来前线督战的廖龄奇团长看到齐恒坐在地上指挥战斗，头上因疼痛布满了汗珠，便命令士兵把他抬下战场医治。 于是，不到四天时间，八连这第五任连长又被抬下了阵地。 “8月16日夜，我陆军第87，88师攻占了五洲公墓，爱国女校，粤东中学等日军据点，第87师突击队已攻至日本海军俱乐部，迫使日军司令长谷川清三次求援，旅顺港的两个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被紧急派往上海。为在日军援军登录前消灭盘踞在上海的日军，17日5时，我大本营令第九集团军发动总攻，但因敌情不明，且日军将所有通路都用坚固障碍物阻塞，并且以战车作为活动堡垒，我军进攻计划不得不改为强攻。经数日激战，进展甚微，日军甚至发动了数次反攻，但均被我军击退。日军上海各据点工事坚固，我炮兵部队数次炮击均收效不大。18日，接委员长电令，我军再次停止进攻待命。19日，谈判失败，我军重新发起进攻，第36师已由西安到达上海，加强后当夜进攻汇山码头；第87师附战车两个连，战防炮一个连进攻沪江大学，工大纱厂。经数日激战，始终难以突破，遂退回原处。22日，日军上海派遣军司令松井石根所部到达马鞍群岛，23日，日军第两个师团强行登陆吴淞镇，张华浜，24日，我第9集团军转入防御作战，新组建的第15集团军负责抗登陆作战。以上，是一周以来敌我双方的动向。望诸位好好休养，早日伤愈归队，我们都期待与诸位再次并肩作战！”师部派来的一名少校参谋向病房里一众军官敬了个礼，转头走了出去。 躺在齐恒旁边的是264旅的一个少校副营长，他两只胳膊都包着厚厚的纱布，转头给齐恒抱怨：“真不知道这仗怎么打的，打又不是，不打也不是。不知道军委会都忙着干什么，让兄弟们在前面白白流血。” 齐恒苦笑了一下，回答道：“我们有什么办法呢，明知道日本人的增援就在路上，我们打着打着就停下来待命了，部队伤亡那么大，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士气都很成问题了。” 右边一个肚子上裹着绷带的中尉接话道：“打的是真的惨呐，我被送过来的时候连里就剩一半人了，要不是连长帮我把肠子塞回去叫人把我送过来，估计我也和牺牲的兄弟们躺在一起了。” 齐恒叹了一口气：“真想回去看看连里的弟兄们啊，我已经是他们的第四个连长了，不知道等我回去了，连里还能剩下几个人……” 少校也叹了口气：“我们营四个连长阵亡了三个，我真的…”他停住了话头，努力的想把手抬起来，但是没有成功。齐恒看到他眼角有泪光在闪烁… 第三章 清华南迁 民国26年6月28日，林远从南京出发，经由上海乘火车去北平读书。 这是林远第一次来北平城这座五朝古都。 从前门火车站下了火车，随拥挤的人群走出车站，第一眼就看到了巍峨的正阳门城楼，连接着浑厚的城墙，在暮色下更加显得宏伟华丽。正当他眯着眼细细观看北平城墙的壮丽，心中充满对大学生活的向往时，一个中年男人打断了他的思绪：“请问，是林远少爷吗？”林远回过头，看到一张国字脸，微弓了腰，带着微笑正在向他示意。 “我是林远，请问您是？” “我是顾家的管事，姓赵，顾老爷最近人不在北平，所以派我来接待您，您这段时间在北平的一切生活所需由我来负责。” 林远想起不久前父亲告诉自己，在北平有一个姓顾的老友最近在忙着把家产搬到南京来，林远的父亲出了很大的力，为表示感谢，也为了祝贺林远考入国立清华大学，顾叔叔打算在北平好好接待一下林远，所以让他下火车后留意。这个人应该就是顾叔叔派来的吧，林远想，一边向中年人点头示意。“那就多多打扰了。” “您不用客气，顾老爷交代过，一定要招待好您，如有不周，我就不用再留在顾家了。”赵管事笑着说，一边接过了林远的行李。“请随我来，车在这边。” 顾家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赶走跟随多年的管事，不过这也是诚意所在了，林远也不点明，跟着赵管事上了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 “林远少爷，因为老爷决定举家搬迁南京，现在还留在北平的产业很少了，房子也打算盘出去，家里很乱，老爷交代先把您安置在酒店，您看？” “客随主便，我很随意的，一切听您安排吧。您可以直接叫我林远，叫我少爷有点不太习惯，赵管事您太客气了。” “那好，先送林先生去六国饭店吧，今天先为林先生接风洗尘。” 赵管事对司机说了一下，汽车发动起来，开始在大街上穿行，林远兴致勃勃的看着车窗外北平的街景。过了一会，窗外的建筑风格明显出现了变化，各种美式欧式的建筑开始多了起来。 “这里是东交民巷，北平的使馆区。”赵管事适时地解释道。“这里住的都是外国侨民，哪个国家的都有。” 汽车停在了一座四层洋楼的门口，法国古典主义样式的建筑风格，顶部有高高的孟莎式屋顶，洋溢着浓浓的西洋风情。 林远跟上赵管事，踏进了金碧辉煌的饭店里，一个侍者走上前来，引着他们进了一个包间。包间里已经坐了两个人，首位坐着一个少女，身着西式礼裙，面容娟秀，清雅脱俗，正好奇的看向门口。 少女身旁坐着一个少年，面容和少女有些相近，却多了一分英武，几分稚气，穿着得体的西服，歪着头看向林远。 赵管事让开门口，向林远介绍道：“这位是顾晓晓顾小姐，顾家的大小姐，和您一样今年刚刚考上国立清华大学，这位是顾明宇顾少爷，顾家的二少爷。”待林远打了招呼，赵管事也向顾家姐弟介绍了林远，之后主客落座，觥筹交错间，几个人享受了一顿精美的晚餐。 餐后，顾明宇乘车去了学校，赵管事把林远和顾晓晓送到了利通饭店，顾家在这里开了几个长期包房供顾家姐弟和客人使用，林远的房间正好在顾晓晓的房间对面。因天色已晚，众人各自回到房间，洗漱更衣后便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餐，赵管事问林远是不是愿意去看看北平城的风光，林远欣然答应，顾晓晓也换了身方便的衣服，一行三人乘车到了北海琼华岛上的一座白塔。 赵管事解释道：“在白塔塔基处便可瞭望到北平全城之美，许多游人第一次来北平都会来这里游览。” 正值六月末，炽热的阳光仿佛将北平城投入了熔炉中熊熊燃烧，在白塔向南边眺望，天空碧蓝，金黄的阳光照着紫禁城的皇宫内院，屋顶上放着光，一片片都是金黄色，越过皇家宫殿的金光再往远了看，映入眼帘的便是大片大片连绵起伏的灰色屋顶，宛若一阵阵凝固的波涛。林远不由得赞叹起来。 “你看，那些都是老北平的胡同，北平有句话“有名的胡同三千六，无名的胡同赛牛毛”，讲的就是北平城里胡同非常多。”顾晓晓指着远处大片的灰色说道。 北平精巧的四合院与胡同就这样，鳞次栉比地隐藏在重重叠叠的弯曲屋檐下，组成了古城棋盘一般的格局。 “顾小姐，请问您考上的是什么专业呢？”回去的路上，林远问道。 “叫我晓晓就好了”顾晓晓笑了一下“我是文学院的，哲学心理系，你呢？” “好巧，我也是文学院，外国语文学系。今后我们就是校友了，可要多多关照啊。” “好啊，对了，下午我们去胡同看看吧？我小时候就是在胡同里长大的，那里可以看到很多老北平的特色呢。” “没问题，不瞒你说，我还想尝尝冰糖葫芦来着，昨天在车站看到了，红红的一看就很好吃。”林远没好意思说其实自己并不怎么喜欢西餐，倒是对一些中国特色小吃情有独钟。 于是，整个下午，林远都跟着顾晓晓在胡同里穿来穿去，尝到了奶酪，脆枣儿，豌豆黄，也被豆汁呛到咳嗽惹得顾晓晓掩嘴而笑，饶有兴趣的听街边算命的先生给一个中年汉子算命，还拿着冰糖葫芦看几个小孩追逐打闹…… 晚上回去之后，林远和顾晓晓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生分，两个年轻人都接受过新式教育，没有那么多迂腐的观念，又是同校同学，两家关系也很不错，所以赵管事也乐见两个人相处融洽。 之后的几天，赵管事便休息了，有顾晓晓带着林远，要么两人，要么加上顾明宇三人，由司机带着，在北平各处游玩，在琉璃厂和厂甸淘几本旧书；或者在中山公园的茶馆饮茶读书闲谈；或是游览前清的皇家园林，回去品尝北平城里几家有名馆子里的美食，好不快乐。 几天后，民国26年7月7日夜，日本华北驻屯军借口演习时有一名士兵失踪，强行要求进入中国守军驻地宛平城搜查，被守军29军37师110旅第219团严词拒绝，次日晨5时左右，日军炮击宛平城。 29军司令部命令前线官兵“卢沟桥即尔等之坟墓，应与桥共存亡，不得后退”随即，守卫卢沟桥和宛平城的219团第三营在团长吉星文，营长金振中指挥下奋起抗战。 之后，全国各界纷纷声援29军抗战，林远与顾家姐弟一起报名参加了学生服务团，不过在赵管事苦苦劝阻下，加上远在南京的父母连发多封电报，他们没有去前线运送伤员搬运弹药，而是和其他一些爱国同学一起走上街头，呼喊爱国口号，散发传单，为前线的将士募捐。一时间，北平城里大街小巷都写满了爱国标语，街头随处可闻抗日救国口号。 7月17日，蒋委员长发表庐山谈话，对卢沟桥事变指出“在没有妥协的机会，如果放弃尺寸土地及主权，便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 “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我们只有牺牲到底，抗战到底，惟有牺牲的决心，才能博得最后的胜利。” 在全国各界的支持下，29军寸步不让，顽强抵抗，日本便借谈判欺骗中国方面，以此争取了增兵时间。 1937年7月28日，日军向北平发动总攻。日军司令香月清司指挥约1万人，在100余门大炮和装甲车配合、数十架飞机掩护下，向驻守在北平四郊的南苑、北苑、西苑的中国第29军第132、37、38师发起全面攻击。 第29军将士在各自驻地浴血抵抗，第29军副军长佟麟阁、第132师师长赵登禹壮烈殉国，29日，北平沦陷。29军第38师在副师长李文田带领下发起天津保卫战，伤亡甚重，奉命撤退，30日，天津沦陷。其中南开大学在29.30日的轰炸中损失惨重，大部分校舍被毁。 林远在学校里刚开始就读，哪知道华北之大已经无法容下一张安稳的课桌。这段时间里，北平市代理市长张自忠和日本人签订了许多协议条约，北平的学生都在怒骂这个大汉奸。林远心中难平，便给在国民革命军当副连长的兄长齐恒提笔写了一封信，表达自己内心的痛苦。 不久后，齐恒给林远写了回信，但同样传到林远耳中的，是上海战火重燃的消息，齐恒所在的第88师已经投入战斗。 林远写了好多封信想询问齐恒的消息，但迟迟没有回复，想方设法从各个渠道得到的却是上海战场各部队伤亡惨重的消息…林远每天都一副愁云满面的样子，顾晓晓想安慰他，但在得知缘由后，对林远这个素未蒙面的大哥也不由生出了一些担心。 8月28日，国民政府教育部分别授函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和北京大学校长蒋梦麟，指定三人分任长沙临时大学筹备委员会委员，三校在长沙合并组成长沙临时大学。 1937年9月10日，教育部第16696号令正式宣布建立国立长沙临时大学。于是，带着对齐恒安危的担忧，对日本人的憎恨，对报国的渴望，林远随着国立清华大学的师生们踏上了南迁的道路… 。 第四章 无锡重逢 8月27日早上五点多，齐恒被疼醒了，感觉左臂刚刚缝合的伤口里面一跳一跳的疼。 他刚被抬进医院做清创的时候打了一针麻药，虽然看着军医的消毒工具在胳膊上的洞里穿来穿去的挺吓人，但是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后来缝合了创口才开始感觉到疼痛，开始几天疼的睡不着觉，满脸都是汗珠，后来就好些了。 齐恒觉得比起其他兄弟来自己还是幸运了很多，左臂是贯穿伤，没伤到骨头，问题不大，腿上的弹片也取出来了。不像他左边躺着的那个少校，左手被炸飞了，右手也只剩下三根指头，每天还是嚷嚷着左手的手指头火烧一样疼，有些吓人，也怪可怜的。右边的中尉也不怎么好，肚子被弹片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肠子流了一地，刚抬回来的时候都快没气了，医生费了老大劲才把他的肠子塞回本该在的地方，救了一条小命。命是保住了，但是现在啥都不能吃，每天靠流食吊着，饿的直哼哼。 这还是因为他们这些军官可以享受好一点的待遇，几天以来部队在罗店血战，伤亡很大，伤员一批一批送过来，医生忙的不可开交，药品都快用光了，有的士兵紧急手术的时候连麻药都没有，手术室的惨叫声就一直没停过，病房里躺满了伤痛中呻吟的伤兵。 齐恒忍着疼痛躺到了早上医生检查的时候，结果一检查才发现左臂的伤口发炎了，要切开引流，然后重新消毒缝合，否则这条胳膊有废了的危险。 于是齐恒之前等伤口好一些就早点归队的想法被医生严词拒绝了，不得不又躺回病床。 到了下午，医院又送来一批罗店来的伤员，其中甚至还有67师师长李树森将军。 听人说罗店和周边已经打的血流成河了，国军牺牲了一个旅长两个团长，打残了两个师的部队，楞是没叫一个日本鬼子踏过阵地。 由于床位紧张，齐恒这些经过初步治疗等待痊愈的军官便被安排坐乘火车转移到无锡养伤，在这里，他第一次遇到了毛猴。 毛猴是个16岁的少年，原名叫毛求长，家住无锡郊区，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出身，他的父亲是农民，祖父是农民，哪怕往上追溯到大清朝，也找不出一个不会种地的。那时候的农民用两个字就可以概括，一个是穷，另一个是苦。比起北方的农民，他们唯一的好处就是身处鱼米之乡的江南，水稻可以种两季。不过交完各种赋税，也没有多少剩下的粮食了，好在温饱没有问题。年复一年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虽然苦了点，日子倒也过得去。 只不过他还是命苦，老娘生他的时候落下了病根，身子骨很虚，做不了重活，只能在家养养蚕。于是毛求长很小就开始帮父亲下地劳作，或是帮母亲饲弄桑蚕。天不作美，民国20年毛求长刚满十岁的时候，江南又发了大水，收成一下子减了许多，租税又涨，母亲也不得不帮着做些农活，才能堪堪填补家用。 结果，过度的劳累让毛求长的母亲一下子病倒了，这下子毛求长家雪上加霜，父亲不得不为了生计把毛求长送去高地主家做一些苦工。好在毛求长这孩子比较机灵，虽然人瘦了点，不过还有点力气，能干杂活，体力活也能充一下数，并且他那一张嘴挺会说话，偶尔说两句还让高地主挺受用的，自然不会欺负他了。 于是，毛求长就这么慢慢长大，干完农活在地边休息的时候，偶尔放飞一下思绪，想想什么时候能有笔钱，可以治好老娘的病，给自己买两块地，盖两间房，娶个俊俏媳妇，生几个大胖小子，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结果他的梦没做多久就破灭了。 民国26年战火燃起，各地都开始征兵，他们村也来了几个身着军装的老总。 一开始因为毛求长身材瘦小，征兵的以为他年龄不够，倒是没为难他，但是高地主的二儿子却被抓了壮丁。高地主的大儿子在城里上高中，二儿子有些游手好闲，初中毕业就不去上学了，平时也不干正事就在城里瞎逛，这次回来找老爹要钱，正巧遇到征兵。 本来这些抓壮丁的也有眼力，懂得见人下菜，高地主这种富户家的孩子是不抓的，家里塞点钱就糊弄过去了。结果高二少平时嚣张惯了，顶撞了一个老兵，这些老兵很多都是兵油子，按住高二少就一通狠揍，带队的中尉叼着烟翘着二郎腿在一边看热闹，高地主赶忙赔了好多不是又偷偷给中尉塞了好多大洋才让老兵停手。 这时候高二少已经被揍成了猪头，满脸是血还掉了两颗牙，结果人家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征的壮丁里一定要带上高二少，说征兵名额缺一个，他们是奉公办事。这可急坏了高地主，要是儿子被带走了明眼人都知道有什么下场，好说歹说塞了四十大洋才让中尉同意找个人替自己的儿子。 可他在村里喊了好久，村里其他人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也没傻子，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当了兵肯定吃不了好。最后价格出到十个大洋，这让毛求长心动了。 他是个孝顺孩子，有这么多钱够家里过上很久好日子，自己也老听村里进过城的人讲城里的好，心里痒痒想出去看一下，于是答应了高地主的请求。 虽然毛老爹很是为难，但经不住毛求长和高地主好一顿劝，收下了那十块大洋。毛求长的母亲卧病在床，握着毛求长的手，眼中有万般不舍，但还是含着泪水给了毛求长一双刚做好的布鞋，送他出了门。就这样，农民毛求长变成了新兵毛求长。而毛求长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离家却成了和父母的永别。 齐恒和一群伤兵是28日早晨到的无锡，比起上海的战地医院，这里听不到枪炮声，显得安静了许多。 不过刚从战场上下来，齐恒他们似乎有些不太习惯猛然平静的生活，没有枪炮声伴鸣，第一晚好多兄弟竟然失眠了。 齐恒左边换了一个36师的上尉，喉咙受了伤，没办法说话，只能打手势交流。右边是一个吊着两条腿的年轻少尉，67师的，话倒是不少，并且对齐恒他们两个德械调整师充满了向往，没事就找齐恒唠唠嗑，让齐恒讲讲前线的事情。 后来齐恒才知道年轻少尉是通信排的，才18岁，日本飞机轰炸的时候受的伤，没上过前线。 看着他，齐恒突然想起了林远，那个老喜欢叫自己大哥的少年，前些日子北平开战，他还给自己写过信。后来上海事态有变，自己随部队驻防上海，战端一起，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了。 想到这里，齐恒才想起来自己同样很久没有向家人报过平安了，便找护士要了些纸笔，在床上写了封家书寄了回去。 “父母亲大人膝下： 近来倭寇屡犯我国土，欺我同胞，儿身为军人，奉令防守上海，原属本分。手书已接多日，奈何战事吃紧，儿实无闲暇，音问久疏，抱歉良深。儿为国效忠，当以死报国，日前沪上战斗甚烈，儿身被轻创，已回退无锡修养，并无大碍，父母亲大人勿以我为念。草率书此，祈恕不恭。 敬祝父母亲大人健安 儿：恒” 齐恒的家书9月5日前后送到了家中，看过信，得知儿子平安无事，他的父母才松了一口气，可旋即又对他的伤势担心起来，齐恒的父亲忙于政务无法脱身，打算派人来无锡探望齐恒，但是被齐恒拒绝了。 正巧9月10日林远从北平动身前往长沙的学校报到，齐恒的父亲便托林远绕道无锡去看望一下齐恒，迟迟得不到齐恒消息的林远欣然答应。抵不过顾晓晓的央求，几天后林远带着顾晓晓抵达了无锡城。 林远到无锡的时候齐恒已经可以下地溜达了，只是没好利索，不能长时间走动。 一见齐恒，林远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跟在齐恒屁股后面喊大哥的日子，看到齐恒胳膊缠着纱布，微笑着一拐一拐的走向自己，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别别别，我的天哪，怎么一见我就哭起来了呢，四年不见，你怎么看着一点长进都没有？还哭鼻子，你看我旁边这位，和你差不多大，都上前线打仗了，你还在这哭呢。”齐恒指了指旁边躺着正看戏的少尉，少尉噗嗤一笑。 “哎呀你看你带来的女孩子都笑话你了”齐恒注意到门口站着的顾晓晓，忙招呼她“啊，那个，这位同学，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坐吧？不知道林远这是怎么了，以前就喜欢哭，上大学了还没改，让你见笑了啊。” “没关系的，我站着就好，您就是齐大哥吧，我叫顾晓晓，是林远的同学。林远老和我说起您呢，这段时间是特殊时期，齐大哥您一直没有消息，他都急死啦，你们先好好聊聊吧。” “真不好意思，好了你别哭了，哎，林远你丫慢点，我这胳膊还没好呢。”齐恒总算控制住了林远扑过来的势头。 “齐大哥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我这不没死吗，好了好了，说正事，是不是我爹派你这个大学生来打探我的消息的？” “是齐叔叔托我来的，北平被鬼子占了，我们学校搬到了长沙，我正好顺路来看看你。” “我就知道，本来他要亲自过来呢，我不放心，就没让我爹过来，没想到他派你来了。” “齐大哥你的伤？”“不要紧，就胳膊腿受了点小伤，是贯穿伤，没伤到骨头，要不是伤口感染了我都不用来无锡修养呢。” “那就好，那就好，写信你也不回信，我们都担心死了。” “这不是一开始没时间，后来又受了伤嘛，前线信也送不上来，这不一闲下来我就回信了。别担心了，真没事的，医生说过一个月我就能回部队了。” …… 许久未见的两个人聊了好久，直到医生来才分别。林远临行前，齐恒把自己把自己的钢笔送给了顾晓晓，从旧军装上撕下来的身份牌送给了林远，嘱咐林远要好好学习，别再随随便便哭鼻子，还挤了挤眼睛说让他照顾好女朋友，把林远和顾晓晓弄了个大红脸，慌乱的解释了半天。 搞清楚是自己闹了乌龙之后，齐恒也有些不好意思，倒是一旁的少尉呵呵地乐了好久。 而16岁的少年毛求长此时正在新兵营里接受基本训练，在这里他收获了伴随一生的那个叫毛猴的外号。 第五章 新兵 毛求长和村里一同被征的青年一起，排着队爬上了村口绿豆苍蝇一样的卡车。 毛求长是最后一个爬上去的，一个兵关了车厢挡板，转头上了车。毛求长就趴在车沿上，朝着村口的毛老爹笑着用力挥了挥手，一脸轻松的样子。 可车厢里其他人就没这么心大了，抱作一团哭的一塌糊涂。眼泪鼻涕一把一把溜出来糊了满脸。有两个青年还朝着车沿往过爬，被一旁的老兵抓着后领子一把揪了回去。 轰的一声，卡车发动了起来，老兵放下了车厢的帆布，车厢一下子变得黑不溜秋的，只有车沿边透进一点光，细细碎碎的，随着卡车的晃动上下摆动左右摇晃。 黑暗中，车上的人都安静了，只是偶尔传来几声抽泣，毛求长摸了摸衣服兜里临行前父亲硬塞给自己的两块银元，心里计划着离家后未知的生活，慢慢地迷糊着睡着了。 11月3日早晨，无锡的伤兵医院里，齐恒活动了一下手臂，熟悉了一下不受绷带束缚的自由感，套上军服，走出了病房。 门外等着一个下士一个中尉，下士敬了个礼，带着齐恒和中尉上了一辆吉普车。在车上，下士告诉两个伤愈的军官他们已经有了新的任命，需要先去无锡的办事处报道，等部队撤到无锡再归队。 到了办事处，齐恒和身旁的中尉先互相认识了一下，一起走了进去。办公桌前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少校，正低头看着一摞文件。 “长官好！国民革命军陆军第88师264旅527团3营8连中尉代理连长齐恒报到！” “长官好！国民革命军陆军第88师262旅523团1营2连中尉代理连长吕宏才报到！” “啊，你们就是88师的，”少校抬了抬眼镜，“稍等一下。”他在桌子左边一堆材料里翻了翻，“好了，这是你们的晋升令，现在你们是上尉了，拿着这个去军需处领新衣服，然后代各自的团去新兵营挑兵。” 少校翻出两张命令，递给两人，然后扯过一旁的单据，简单填写了一下，盖了章推了出去。 “记住，每团新兵就500人，还好你们是中央军，上边优先给你们补充。你俩来得早还能自己挑一下新兵，后边来的就没这么多好处了。” 少校讲完就继续低下了头忙着手里的事情，显然是下了逐客令，不给两个人说话的机会。无奈，两人道了谢，一起走出了办事处。 “奶奶的，一个团才补充500人，我们团都快打残了，这点人够干啥的。”262旅的吕连长刚出大门就爆了粗。 齐恒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单据，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一个靠着墙抽烟的上尉接了话茬“中央军？你们已经够好的了，现在招的新兵总共就那么点人，还是周边各地连抓带骗弄过来的，要补充上海那些部队根本不够，你们有补充就偷着乐吧。” “走吧，咱们争也争不来更多的人了”齐恒拉了一下还想说点什么的吕连长，转头看向上尉“劳驾，军需处在哪边？” “出门右转过这条街的那个路口，看到右边有个宪兵守着的停了几辆卡车的仓库就是了。”上尉丢下烟头踩了踩，转头进了办事处。 齐恒和吕宏才出了门，沿着大街向军需处走，路上看到有很多军人列着队脚步匆匆的走过，卡车也来来回回的，路旁几家商铺做招牌用的旗子还飘着，里面进出的却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 吕宏才对齐恒说：“看这满街的兵，我们这些伤兵也提前归队，看来前边情况不是太好啊。” 齐恒答道：“之前在医院里看报纸，报道的情况都是哪里大捷哪里大胜，普通人看不出来还以为打得不错，我们这帮人都知道，有些个地方之前根本就是后方，现在我们去补充新兵，估计又有大仗要打了。” 两人一边感叹着，一边走到了军需处，在门口，一个执勤的宪兵少尉仔细检查了两人的证件，敬了个礼，领他们到了一个小房间。“请稍候。”少尉转头出去，还关上了门。 “军需处查这么严，看起来情况可能比我们想的更糟糕啊。” “我也没想到啊，我们现在两眼一抹黑，什么消息也没有，急也没有办法，一会接收新兵了看上边怎么安排吧。” 时间不长，少尉带着两个抱着一堆东西的士兵走了进来。“这是两位长官的新军服和手枪，可以在这里换装，我就在外面等，还有什么需要的吗？”见两个人是中央军的军官，少尉比较客气。 “不用了，谢谢老弟了。”吕宏才回答。 “劳驾，可不可以给我这花口撸子补充点子弹？7.65毫米的。”齐恒从衣兜里拿出了当初父亲送的那只手枪。 “之前在上海打光了子弹，后来被送去医院没得补充。” 少尉低头看了一下，回答道：“我不是管军械库的，不过7.65毫米的子弹应该有，只是存量可能不多，你这个枪只有一些长官在用，我帮你找一下吧。” 得知两个人是从上海前线下来的，少尉不由多了几分敬意，转头命令一个士兵：“去军械库给这位长官找点7.65毫米的手枪子弹，记住别拿错了。” 等少尉和另一个士兵出了门，齐恒和吕宏才换上了新的呢子军服，别好上尉军衔，系好武装带，跨上了新的毛瑟枪，拎着钢盔出了门。门口的少尉转头笑了一下“长官好啊，你们的德式装备库里库存很少，好在军官的装备有些备用的，不然差点给你们凑不齐了。” “这个没关系，回去了我们应该也能凑齐，先别说这个，老弟有烟没有？医院里没得烟抽，都憋死我了。”吕宏才咧了咧嘴。 “最近驻军多，这附近几条街的商店里都没得烟卖了，宪兵队抓得严，抓住就没收，小贩也不敢来。不过长官您还得再憋会啊，军备库不能抽烟，您得出去了抽。”说着，少尉掏出了一包刚开封的老刀烟，连着一盒火柴递到了吕宏才手里。 “那没问题，老弟真是太谢谢你了。” “长官客气了，我是天津人，现在天津叫鬼子占了，我就盼着能上战场打鬼子报仇。可惜我们宪兵不能上前线，还是要仰靠你们帮我们报仇啊。” 三个人正寒暄着，那个去军备库取子弹的士兵回来了。“长官，军备库吴长官说只能给你补充五个弹匣35发，库存太少了，如果有长官要用他不好交差。” “姓吴的那个二皮脸，没点好处就不松口。”少尉骂骂咧咧的，“我去问问他怎么回事，上头那些长官有几个有开枪的机会，还给上峰留着。” “别了老弟，”齐恒赶忙劝他，“有的补充就不错了，战场上我也不怎么用到这个，算了吧。谢谢你啊。” “那好吧，两位长官今后一定要小心啊，有缘再见的话请两位喝酒！” “好！一言为定！”齐恒和吕宏才应了一声，离开了军备库。 “现在去领人吧，齐老弟可别和我抢啊。”吕宏才开了个玩笑。 “哪的话，这些新兵值不值得抢都不好说呢，才练了一个来月，估计刚会打枪，也就是有比没有强了。”齐恒苦笑着应道。 两个人聊着天走到了新兵营的门口，新兵营之前是个中学，后来被征用了，里面正在练兵，几个老兵吆喝着一群新兵正绕着操场跑圈圈呢。 门口的卫兵进去通报了一下，不一会出来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胖子，中校军衔，引着两人进了新兵营。胖子自我介绍了一下：“鄙人姓孙，单名一个韬字。是这里的副站长，两位就是88师先行补充的负责人吧？” “是我们，这次奉命领两个团的补充兵回去，麻烦孙站长了。”吕宏才递过单据，单据下面垫着一个小包一同塞了过去。 这是两个人路上商议过的，虽然都是军官，和齐恒这个军校生不同，吕宏才是大头兵爬上去的，深谙国军内部的黑暗，路上提议给兵站负责人一点好处。好在齐恒出身官宦世家，也明白这些事情，两个人便凑了一百大洋，塞在一个布袋子里，等着去兵站送给负责人。 果不其然，孙站长不动声色的收下袋子，顺手装进衣兜。一张肥脸上一改之前公事公办的表情，热情地把两个人直接引到了操场上，一路上对两人各种赞美之词，什么年少有为必将高升啊，看面相定会大富大贵之类的，两个人也用恭维之词应和着，充满了和气。 到了操场，孙副站长一边喊来一个中尉叫他集合新兵，一边告诉齐恒两人。本来上边只批了500人的编制，但是看他们是上前线打鬼子的，自己偷偷做主给两个团各加120人，够多组一个连了。自己看他们俩面善，所以他们还可以先挑年轻力壮的，只是不要讲出去云云。 两个人心中鄙夷，嘴上却还是多谢老哥照顾之类的话，正互相拍着马屁，新兵的队伍集合了。 齐恒和吕宏才总算找到了离开孙站长的理由，便一边走过去挑兵，一边问孙站长来不来。孙站长收了好处，懒得再站这里耗时间，收了单据给两人发下批条就找借口溜了。 总算安静下来的两个人在队伍里搜寻了很久，才在一群一个月前还是农民的青年里凑够每个团620人的新兵。当时毛求长站在队列里并不起眼，只是前一天吃了地瓜喝了凉水，加上一身宽大的旧军服太不合身，用草绳系着裤子，一个屁没憋住崩了出来，竟然绷断了腰间的草绳。 正巧齐恒走到他身边，因为之前新兵训练，老兵教了好多次要他们听话，叫那个什么？对，令行禁止，反正就是见到长官和老兵要尊敬。这次来了两个军服笔挺的军官，一看就和兵站的胖子站长不一样，连平时嘴里喜欢骂骂咧咧还喜欢揍新兵的老兵教官都站的笔直，自己却放屁崩下来裤子，还是在长官面前，毛求长脸都绿了，一把提起裤子，战战兢兢想给齐恒道歉却张不开嘴。 齐恒被吓了一跳，随即噗嗤笑了出来，听长官笑了，旁边几个新兵再也憋不住了，也都哈哈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想死是不是？长官还在呢！”一旁的老兵教官赶忙制止，“毛求长你小子完蛋了”一边恶狠狠地瞪着两手抓着裤子的毛求长。心中又气又怕，生怕惹怒了这个中央军的年轻上尉，也气毛求长给整个新兵丢了脸。 “哈哈哈，没关系。”齐恒挥手制止了想打人的老兵，“你叫什么名字？就是你，放屁那个。” “报，报告长，长官，我叫毛，毛求长。”平时嘴挺灵活的毛求长现在完全结巴了。 “报告长官，他叫毛猴！”旁边一个新兵幸灾乐祸的补充了一句，平时总说不过毛求长，想揍他毛求长又精的像猴，抓他也抓不住，这次总算报了一次仇。 “毛猴，哈哈哈，你别紧张，我又不吃人，以后你跟我混吧。”齐恒看毛求长瘦瘦小小还是个孩子，想着这个孩子可别当了炮灰，自己带着可以当个通信兵，便笑着把毛求长收到了麾下。 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里，毛求长和一千多新兵加入了德械88师的序列，成了中央军的一员。 齐恒和吕宏才重新去了躺办事处，接到了新的命令，得知88师即将后撤修整，于是带着一干新兵暂住在兵站里，等着大部队回来补充。 第六章 练兵 民国26年11月10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发布撤退命令后第三天。 二等兵毛求长很开心，因为他们今天有了正式编制，还发了饷，一人10元。每个新兵都换上了新军服，拿到了新步枪。 虽然齐连长给他找的是最小号的军服，可套在他单薄的身子上还是显得有些肥大。不过这都不重要，这是毛求长有生以来第一次穿上棉布军装，胶底布鞋。背好子弹带，挎上驳壳枪，戴好德国钢盔，整个人威风凛凛的。就这么往连部里一站，觉得自己和那些老兵甚至军官都亲近了许多。 刚换好装备的时候，齐连长还拉着他照了两张相，虽然自己只是个站在连里一众军官最旁边的通讯兵，但和其他新兵一比，这种优越感是很明显的。同村一起出来的几个青年嘴上说着不稀罕，但那表情已经把心里的羡慕甚至嫉妒完完全全透露出来了。 齐连长拍完照就要去团部开会，走之前让连里一个会识字的老兵帮毛求长写了一封家信，连同照片一起寄回去。 毛求长原本还想留在连里研究研究那个带架子像个小号机关枪的方盒子是怎么把人像画片一样印在纸上的，可连长要走自己必须要跟着，正纠结着，看齐连长已经出了门，赶忙跑过去跟上，同村两个青年看他那样子还翻着白眼呢。 “以后还有你们羡慕的”毛求长想着，一边紧紧跟着齐连长朝团部走去。 但是齐恒心里并没有那么轻松，前一天部队从铁路撤到无锡，自己归了队才知道现在情况很不乐观。 在自己养伤的那段时间，上海战事一再升级，日本人打着“三个月灭亡中国”的嚣张旗号，在上海战场上疯狂增兵，国民政府一改之前消极抗日的方阵，调集重兵抗击，整个上海地区打成了一锅粥。但是因为中国军队缺乏训练，装备陈旧落后，加上指挥失当，统帅部命令朝令夕改，国军各部都付出了很大牺牲，然而还是节节败退。 尤其是11月5日日军突然登陆杭州金山卫，切了中国军队的后路，东北军吴克仁67军紧急驰援松江城，却未能退敌。经过血战，67军自军长吴克仁中将以下以全军覆没的代价阻挡了日军重兵整整三天，给上海各部队争取了撤退时间。 8日，蒋介石委员长下令全面撤退，88师奉命撤向南京方向。虽然他们在无锡补充了一部分新兵，但比起战前整个师还是少了一半人，只有7000出头。 日军登陆之后兵分两路步步紧逼，而下撤退命令后国军有些部队还在上海周边撤不下来，更多的部队挤在撤退路上，在日军轰炸和追击中损失惨重。 到了团部，齐恒让毛求长在门外稍候，自己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走了进去。团部里或坐或站已经有了好几个营连长，看到齐恒进来互相打了打招呼。 过了一会，团长廖龄奇也进来了，相互敬礼后便挥挥手让各营连长先坐下。 “兄弟们，上海一战我们损失不小，黄旅长牺牲了，各营连排长也伤亡很大。不过，请诸位不要气馁！日本鬼子说要三个月灭亡我们中国，现在三个月了，他们连上海都没占全！我听有的人说有人说日本人很厉害，有飞机，大炮，坦克车，我们打不过日本人的。但老子不信！日本鬼子也是爹娘养的，老子的子弹打上去照样一个血窟窿！我们在上海弄死不少日本人，要是老子见了他们爹娘，还要把这些鬼子的龟脑壳给他爹娘塞回去！” “杀！杀！杀！”桌边各营连长猛地站起来，大声吼到。 看到大家的血性都被激发起来，廖龄奇团长满意的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坐下。 “现在我们有了新的补充，不要嫌少！”廖团长瞅了一眼刚打算站起来的一营营长，压下了他抱怨的想法。 “我也问过上面，现在能够补充进部队的新兵非常少，我们中央军能够优先补充还是校长的意思，之前三营的齐连长代团里去领补充的新兵走了后门才比别的团多带回来一百来人。人是不多，但是我们人少就不打仗了吗？” “当然打！”大家回答，不过几个离齐恒近的连长已经开始朝齐恒挤眉弄眼了，三营的营长带着笑看着其他两个营长，心里想着，多亏齐恒多带回来一百二十人，团长一高兴把这120人都加强到了三营，现在三营比其他两个营多了一百多人，打起仗来心里也踏实些。 廖团长继续讲道：“我们师奉命在补充后向南京外围的既设阵地转移，巩固首都安全。具体的安排目前还没下来，不过大家都要做好准备，我们可能不久就要开拔了。好了，散会吧。” 各营连长敬了礼后纷纷离去，齐恒走到团部门口，迎面碰到了自己之前的排长田小班，田小班挂着驳壳枪，一身干净的军官制服，领子上别着少尉的军衔，完全没有之前**子的感觉了。齐恒猛不丁还没认出来他，倒是田小班先喊了一声“齐连长”。 “诶，田小班？我还没认出来你，之前在连里没有看到你，还以为你光荣了呢，没想到升了官偷偷躲起来了？” “哎呀，齐连长您这是哪的话，这不之前你受伤住院那会，正好团长来前边督战，看我机枪玩的不错，打完仗就把我逮团部特务连来了，我还说要在八连等你回来呢，团长就是不同意。”田小班之前绷住的严肃表情一下子垮了，一脸之前的猥琐样子，笑嘻嘻的回答。 “别贫了，你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现在到了团直属特务连，还当了官，指不定多高兴呢，别和我扯这有的没的啊。” “嘿嘿嘿，到底是齐连长，不过这次可真不是我不想留八连啊，在团长眼皮子底下真没有八连的时候自在，啥都不能干尤其喝不到酒，可难受死我啦。” “行了行了，之前连队里我们都管不住你，这回你倒是继续闹腾给团长看看啊。”齐恒知道这次田小班是真的被制住了，有些幸灾乐祸。 “那我现在就打报告申请回八连？当大头兵都行！”田小班笑嘻嘻的说。 “放过我吧，现在我一屁股的事要办，你可别来给我添乱啊，再说团长愿不愿意放你走还两说呢。”齐恒连连摆手，“我要回去了，看你没死挺好的，以后在团长这里好好干，好不容易当军官了，别整天忙着搞那些花花肠子啊。” “好嘞，齐连长您可放心吧~我可是出了名的老实人，还命硬！”田小班继续贫着，“齐连长保重啊，别又躺医院里了！兄弟们还挺担心你的，都想当连长呢。” “你丫！”齐恒想锤田小班，但一想是在团部，还是放弃了，转身挥了挥手：“毛猴，走了！” 田小班目送齐恒出了团部的门，才转身走了进去。 齐恒回到连里，集合了全连的士兵，现在他的八连补充了近一百新兵，变成了一个加强连，下辖三个步兵排一个机枪排一共150个人。有13挺捷克式轻机枪，一挺马克沁重机枪，火力比起以前强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就是新兵太多战斗力还是个未知数。齐恒想着在带着这群新兵上战场之前先看看他们会些什么，拉出来遛一遛。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群新兵训了一个来月，除了吃了些饱饭壮了点，比以前多了些体力，军事技能简直一塌糊涂。 齐恒倒也没指望他们能会多少东西，只是这群只学会了怎么开枪装子弹的家伙实在差劲，挖个散兵坑都磨叽半天，有几个还偷偷磨洋工，气的齐恒满嘴脏话，转头把皮球踢给了几个排长：“你们给老子盯着点这群猪，老兵带新兵，就按照当初你们训练的标准来练，我不想看到他们一上战场就全死球了，你们肯定也不想，所以盯紧了，谁完不成任务晚饭别想吃了！”齐恒气哼哼的朝机枪排的场地走了过去，毛求长一看新兵要惨，赶忙跟上，结果被齐恒一脚踢了回去：“你也去练，先找张排长教你用驳壳枪，你以前没用过这玩意，我可不想战场上被你一枪崩了。瘦得跟猴一样别想着偷懒！” 毛求长苦着脸回去找一排长了，齐恒独自走到机枪排的训练场，原来的一排长现在是副连长了，正看着他们擦枪，几个老兵正在教几个比较机灵的新兵如何拆装机枪更换枪管。 “连长好！”机枪排的战士们看到了齐恒，站起来敬礼。 “你们继续，我就来看看，步兵排的一群到杀货，气死老子了。我从团长那废了好大劲才搞来这几挺机枪，你们可照顾好了，以后兄弟们冲前边，可都靠你们掩护着，别关键时间掉了链子啊。” “放心吧连长，我打机枪少说也有四年了，排里机枪手都是老兵，来的几个新兵也机灵，现在做副射手没问题的，再调教调教，打两次仗啥都会了。”机枪排长拍了拍胸脯。 “那就好，张连副来一下。”齐恒走到一边。 “什么事，连长？” “刚刚我去看了新兵训练，那叫一个差。今天我去团部开会，团长说之后不久会有大动作，我担心这些新兵上了战场会掉链子，现在老兵少新兵多，你说我们是把老兵新兵混编一起以老带新，还是老兵单独组一个排？” “我的意见是以老带新，新兵虽然差些，打两场仗也就算是老兵了，有老兵带着也活得久一点。连长你意思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想把精干的老兵组一个班，先放机枪连，平时保护机枪手，有紧急时候能拉出来应急。新兵训练那边我俩轮流盯着点吧，趁现在多练练总有点好处。” “好，老兵班那边我去组，连长你没事多跑跑团部，看看能不能弄点别的好处？比如迫击炮啥的？”张副连长瞅着远处的马克沁机枪很是高兴。 “我又不是散财童子，弄到那家伙还是我运气好帮团里多拉来一百多新兵团长才跑去旅长那边搞的，听说刚从修械所拉出来，全师也就三挺。再说了，迫击炮拉过来有人会用吗？”齐恒苦笑。 “也是，要是真有迫击炮，连长大人就得暂时当迫击炮手了。”张副连长想到全连也就齐恒军校里摸过迫击炮，也就释然了。 “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一点吧。”齐恒说。 “好，连长我先去步兵排那边挑人了，挑好了给你带过来？” “不用，你做事我放心，不过我们一起过去吧，我得去瞅瞅那帮兔崽子怎么练的。”两个人又回到了步兵排的场地上。 第七章 奉命守城 民国26年11月12日，国民政府首都南京，南京中山陵9号小红山主席官邸。统帅部第一次高级幕僚会议会场。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正看向两排正襟危坐的国民革命军高级将领：“刚刚刘斐说了，我们之所以淞沪会战打败了，是因为没有贯彻持久消耗战的战略方针，也不应该寄希望于九国公约，应该靠我们自己来和日本人作斗争，我觉得很有道理嘛。不过现在你们来说说，关于首都南京的防守，我们应该采取什么计划呢？” “南京从战术上讲，可以说是一个绝地。如果我们死守南京，那敌人可以三面合围，而北面又阻于长江，无路可退。”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率先发言。“我军刚刚从淞沪战场撤出，人员，装备还未来得及补充，这种情况下和敌人硬碰硬是不值得的，倒不如将大军撤往长江两岸，以阻止日寇北上。”顿了一下，李宗仁又补充道：“让他徒得南京，对战争大局无关宏旨。” 军委会副参谋总长兼军训部部长白崇禧提出：“以我意见，应将大军撤出城外，一面可以监视南京，一面可以掩护徐州，还可保留实力，以便机动打击敌人。” “南京是国之首都，若不防守，何以向国民交代？”听到两员大将都主张弃守南京，蒋介石很是忧虑。 于是，军委会第一部作战组组长刘斐站了出来：“南京是我国首都所在，不作任何抵抗就放弃，当然不可。但不应以更多的部队争一城一地之得失，只用象征性的防守，做适当抵抗后就主动撤退。在兵力使用上，大约12到18个团就足够了，守城部队太多会不便机动。” 对刘斐的意见，参谋总长何应钦，副参谋总长白崇禧，军令部长徐永昌等将领都表示赞同，但这并非蒋介石所想见到的。虽然他心中明白，南京城从军事角度讲的确不利于防守，可从政治角度来看，作为一国之首都，就这么弃守实在有损一国之脸面。蒋介石很纠结，台下一众将领也很难办，最后也没有达成什么一致意见，第一次会议就这么结束了。 第二天，蒋介石重新召开了军委会最高国防会议。会场上，前一天建议战术性弃守南京的几位将领再次向蒋介石提出建议，但蒋介石期待看到的是大家群起呼应，共同捍卫南京的场景，对现在的这个情况很是失望，于是，会场变得一片沉默。 这时，军委会军事训练总监，军法执行总监，一级上将唐生智站了出来。和其他几个一级上将不同，唐生智因为之前反蒋已经在军事训练总监的闲职上坐了很久的冷板凳，这次会议之前他专门请教了蒋百里，得知日军有可能并不会强攻南京，便挺身而出了。 “现在敌人已迫近首都。首都是国父陵寝所在地，值此大敌当前，南京如不牺牲一二员大将，我们不仅对不起总理在天之灵，更对不起我们的最高统帅。本人主张死守南京，和敌人拼到底！” 蒋介石倒是没想到名将如云的会场上只有个管军训的军事训练总监站了出来，便问唐生智：“如果让你守南京，有没有把握？” 唐生智大义凛然的回答道：“至少有两件事有把握，第一，本人誓与南京共存亡，不惜牺牲于南京保卫战中；第二，此种牺牲定将使敌人付出莫大之代价！” 听到唐生智慷慨忠义的陈词，蒋介石大喜。因为他其实还在期望着九国公约签约国的讨论结果，另一方面还在等德国驻华大使陶德曼代表德国政府进行的秘密“调停”，还是不想放弃首都南京城的。唐生智这一番话，像给瞌睡的自己送了个枕头，心中很是赞同他的意见。于是当即任命唐生智为南京卫戍司令部司令长官，指挥保卫南京，唐生智表示自己必将“临危不乱，临难不苟，没有统帅命令，绝不撤退。” 李宗仁比较熟悉唐生智，知道唐生智的实际能力并不出众，他说的和南京共存亡很有可能只是一句空话，便翘起拇指讽刺唐生智道：“孟潇，你了不起啊。”唐生智也回击李宗仁：“德公，战事演变至此，我们还不肯干一下，也太对不起国家了。” 在第三天的会议上，蒋介石明确表示同意唐生智的建议，决定“短期固守”，否决了刘斐等人弃守南京的提议。至此，军委会便开始全力备战，统帅部开始下达一系列的战略战役举措。作为军委会主席，蒋介石心里自然明白，在日军的军事优势下，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并不划算。只是实在不守难以面对舆论压力，这才最终决定短期固守，如果实在难以坚持守城部队是可以撤退的。 虽然决定了一定要守一次南京，但国民政府同样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调集部队建筑工事积极备战，另一方面，南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政府机关，科研单位开始陆续撤往重庆，做着迁都的准备。 同样，南京一些嗅觉灵敏的商人和比较机灵的市民也开始搬家了，林远的父亲林安邦就在此列。虽然林远家不住南京，但是林家在南京有好几家公司和商铺，林安邦有朋友在政府财政部任职，专门来找林安邦，告诉他南京政府打算迁都重庆，要他也做准备。林安邦很有危机意识，自从上海沦陷就开始变卖一些商铺了，这下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咬了咬牙，托交通部一个朋友帮忙花高价找了两艘火轮，把值钱的货物都沿江运走。然后回家接上还在浙江的家眷，举家搬去了重庆。去重庆前，他还特意拜访了齐县长，两人促膝长谈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同带走了齐县长的家眷。齐县长紧握着林安邦的手，说道：“愚兄身为一县之长，如今国难当头，实不能丢下一县父老独自苟安，贤弟莫怪。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重逢。犬子在军中任职，归期难知，两女又年幼，今后还请贤弟多多照顾，愚兄谢过了。” “齐兄哪的话，请放心，今后他们便是我的家人，我自当竭力照顾。此次一别短期内恐难相见，齐大哥保重！”林安邦严肃的向齐县长保证道。 但是之前刚刚从北平搬到南京的顾老板实在是不愿再劳师动众的搬一次家了，他觉得南京是首都，国民政府肯定会严加防守，再说，南京城那坚固的城墙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下来的，便婉言谢绝了林安邦的邀请。林安邦见他不为所动，心中也是无奈，便把几家还没盘出去的杂货商铺暂且交给顾老板打理，一方面帮顾老板在南京站稳脚跟，一方面也不会浪费了那些带不走的货。收入两人五五分成，顾老板谢过了他的好意，互相道别后忙着张罗生意去了。 离南京近四百里外，无锡仓头村，毛求长家。 毛老爹今天收到了从无锡寄来的一封信，他不识字，不知道信里讲了啥，不过随着信一同寄来的还有一张照片，照片里站着几个身着戎装的军官，都挎着枪，看起来英武不凡，不过他们身边还一个瘦小的身影，毛老爹看着格外熟悉。“孩子他娘，求长出息了！”毛老爹赶忙跑进屋里，急匆匆把照片往毛求长娘手里塞。 “你一个大老爷们急什么，”毛求长娘见毛老爹风风火火的，埋怨道，“这啥啊？” “无锡寄来的信！咱家毛求长出息了，你快瞧瞧。” “哟，还真是毛孩儿，换了衣服这么精神啊，这才两个月不见，都快认不出了”毛求长的娘看到照片里自己的孩子，惊奇的喊道。 “你先看看照片，我去请白先生来读一读信”毛老爹又跑出屋子，忙着去找村里以前考过秀才，现在在村里私塾教书的白先生了。 过了一会，白先生跟着毛老爹进了屋，帮毛老爹夫妇念了信，信中说毛求长加入了中央军，平时吃得好还不拖饷，现在在连长手下当通讯兵，平时连长去哪他去哪，不仅不像大头兵那么危险，连长还很照顾他。这下毛老爹夫妇可高兴坏了，唯一的儿子去了军队，他们总提心吊胆的，现在儿子过得很好，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赶忙谢过白先生，把信和照片好好装起来，藏在了家里唯一的柜子里。 11月19日，南京 蒋介石手令唐生智为南京卫戍司令长官，所辖有十三个师另一个教导总队，还有南京宪兵部队，江宁要塞部队等。虽然编制不少，但大多数都是上海战场退下来的残兵，部队严重缺编，还有大量新兵，战斗力并不高。唐生智虽然爱国热情值得称赞，但身体病弱，在南京的寒冬里颇有些吃不消。作为卫戍司令，他多次带领参谋人员到前线各阵地视察，却只能穿着厚重的大衣在平地上走走，爬山视察还要协助的副参谋总长白崇禧代劳。这让白崇禧等高级将领不由得担心起他是不是真的可以胜任这个位置了。 20日午饭前，齐恒在南京收到了父亲的来信，信中除了让他保护好自身安危以外，提到了自己的母亲和两个年幼的妹妹随林远家一起搬去了重庆的事，齐恒心里明白，或许只有重庆这样的大后方才真的算是现在中国少有的可以说是安全的地方了。在不久前，自己随部队士气昂扬开进上海，打得上海的日本人只能龟缩在坚固的堡垒里，可之后短短三个月，部队就一败再败，一退再退，现在已经退到了南京城下，需要为保卫首都做准备了。想到这里，齐恒心里起了一团闷气，无从发泄，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于是出了门，也没叫毛求长，独自走到训练场，拼了命的锤一个沙袋，一直到两个拳头破了皮还不停。直到被路过的二营两个连长拦下来才作罢，看齐恒停下来后，其中一个年纪大一些留着胡子的连长拍了拍齐恒的肩膀，也没说什么，静静等齐恒急促的呼吸慢慢缓下来，才喊来医护兵帮齐恒包扎手上的伤口。两个连长等齐恒包好手，稍稍平静下来了才打算转头走去吃饭。而正好八连连里开饭，毛求长在连里找不到齐恒，寻思着连长是不是来了训练场，看这边站了好几个人，就端着饭走了过来。看到齐恒手上包着纱布，眼睛红红的，毛求长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问齐恒，可他从没见过齐恒这个样子，又不敢张口。二营的胡子连长见过毛求长，示意他齐恒没事，这才让毛求长放下心。 等齐恒坐了一会，在训练场吃过午饭，两个人才一起回去。 第八章 兵临城下 民国26年12月1日，江阴要塞失守，中国海军第1，2舰队全军覆没。同日，日军参谋本部下达了攻占中国首都南京的命令。 初冬的南京城一片肃杀之气，各处都萧萧条条的，城内马路边原本茂密的的梧桐只剩下残留着的一些没有落下的叶子，干干黄黄的，风一吹就落下一两片来。城外一些树支棱着光秃秃的枝桠，草地枯黄，一片荒芜萧瑟之感。 在527团团部里，第264旅副旅长兼527团团长廖龄奇正在给各营连长作动员。“我师奉卫戍司令部命令防守雨花台，中华门一线之复廓阵地，并在溧水一线配合第74军建立警戒，前进阵地。各营各连要做好决战的准备！之前海军的兄弟们拼死护住了我们淞沪前线70万陆军兄弟的脊背，给了我们后撤，修整，建立防御阵地的时间，现在我希望诸位拿出我们的勇气，保卫首都南京，不要放一个日本鬼子靠近我们的首都！” “是！！！”一众军官同时起立大吼道。 齐恒急匆匆走出团部，营长在后边叫住了他：“齐恒，稍等一下！” “营长，什么事？” “是这样，我和刘营副商量了一下，打算把你的八连和机炮连一个排摆在我们营防区的正面，由刘营副和你共同指挥，我带七连九连防守两翼。你们正面防御压力会很大，你回去让兄弟们准备一下。” “是！保证人在阵地在！”齐恒答道。 “轰隆~”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爆炸声，两个人都是打过仗的老兵，一下子就听出了是什么武器发出的动静，相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大口径重炮！” 国军在上海开战前一共才从德国进口了两个团的150毫米榴弹炮，淞沪会战期间这两个团的炮声可很大程度上鼓舞了国军将士的士气。但现在他们听到的炮声明显不是自己人打出的，这说明外围阵地已经交上火了，顾不得多讲，两个人匆匆分别，赶回了自己的指挥部。 齐恒刚一回去，几个排长就围了过来，他们也同样听到了炮声，七嘴八舌的问齐恒有什么安排，齐恒告诉他们527团负责雨花台复廓阵地的一部分防御，他们八连在全营最前边，现在外围阵地已经交上火了，他们不久也要进入阵地，让各排都做好战斗准备，准备随时投入战斗。四个排长接到命令后下去了，张副连长递给齐恒一根烟，吸了一口，压低声音问道：“情况不太好是吗。” 齐恒说：“目前还不清楚，但是估计是场恶仗，新兵们现在怎么样了？” “比以前好些，老兵们都把保命的法子全教了，不过具体怎么样上了战场才能知道。”张副连长叹了口气，“不知道这场仗打下来还能剩下几个呢。” 正说着，天边传来了低沉的嗡嗡声，几架涂着血红膏药旗的鬼子飞机晃悠悠的飞了过来，随即，城里“呜呜~”响起了凄厉的防空警报，鬼子飞机开始在离齐恒他们不远处盘旋，紧接着，连续的爆炸声开始在远处响个不停。 “那边是句容方向吧？好像是粤军的地盘？”张副连长问。 “守句容的应该是66军，不过挨炸的估计不是他们，爆炸的地方离城太近了，我寻思是不是哪个散兵收容站或者集结点被鬼子发现了。”齐恒答道。 正说着，几架涂着青天白日旗的中国飞机呼啸着从齐恒他们头顶飞过，直扑向不远处正在空中肆虐的鬼子飞机。一架鬼子飞机刚俯冲下去，扫射投弹后正要抬头，被中国空军带头的一架战斗机迎面一梭子子弹扫个正着，冒着黑烟旋转着栽了下去。之后两拨飞机绞杀在了一起，引擎轰鸣声夹杂着机枪扫射声在寒风中回荡。一架中国飞机遭到了两架鬼子飞机的夹攻，不幸中弹，拖着黑烟退出了战斗。另有一架鬼子飞机紧紧咬住旁边的中国飞机，追在他身后后面连连开火，中国飞机左躲右闪，齐恒等人都为那位飞行员捏了一把汗。 眼看那架中国飞机在鬼子的追击下险象环生，又有一架日本飞机加入了追逐，张副连长急的吐掉烟头，右手一拳砸在左手手心。突然，第一架追逐的鬼子飞机在空中变成了一团火球，逼得刚加入的那架鬼子飞机慌忙躲闪，原来一架中国飞机之前藏在高空，看队友有难，直直俯冲下来，一阵突然的射击直接打爆了毫无防备的鬼子飞机的油箱。 “好！”一旁的毛求长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但日本飞行员同样训练有素，一开始被中国空军突袭损失了几架飞机，等缓过神来就仗着自己飞机性能更好，恶狼一样扑向了中国空军，两边在空中捉对厮杀，你来我往，在阴霾的天空中像纷飞的鸦群，地面上观战的人群都难以看清哪架飞机是哪边的了。 过了一会，鬼子飞机似乎力有不支，虚晃一枪溜走了，中国空军也不再追击，掉头返航了。见打跑了鬼子的空军，下面的陆军兄弟都在为空军兄弟叫好。齐恒想起来小时候林远也想做个飞行员，如果他当了空军，可能也会这么威风吧。 南京城白子亭公馆里，南京卫戍司令唐生智正品着香茗，城外的爆炸声和城里呜呜作响的防空警报扰得他心烦意乱，警卫几次来劝他把指挥部搬到地下室去，都被唐生智拒绝了。无奈卫戍司令部副司令长官刘兴只能指挥其他参谋人员撤到铁道部地下室办公，自己和唐生智一起留在公馆里继续指挥。 “前边战况如何？”唐生智走到窗口，望着城外腾起的滚滚浓烟疲惫的问道。 “很不乐观。”刘兴回答道，“日军目前集结了两个方面军八个师团的部队兵分多路向我发动猛攻，外围阵地已经陷入了全线激战，一些部队已经有了很大伤亡，并且日军有包围我们的战略意图。” “让外围守军继续坚守，如果外围部队实在难以支撑，可以听命令撤到复廓阵地继续防御，但没有命令不能后退一步。”唐生智沉吟片刻，“叫城里的预备部队也准备上去吧，现在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命令宋希濂的36师守好下关码头，严加看管所有的军用民用船只，包括长官部在内，不许留一条船，违令者军法论处。还有，给江北的胡宗南第一军打电话，只要是从南京向江北渡江的军人，一律制止，不听话的格杀勿论！” 刘兴觉得这样的命令实在太过严厉，可唐生智是他的老长官，早在民国五年的时候自己就是唐生智手下的连长，当时唐生智还只是营长，并且唐生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估计也劝不动他，便放弃了劝说，转头去发布命令了。 雨花台防御阵地正面，齐恒随部队已经完全进入了阵地。和外围阵地不同，国军的复廓阵地在很久以前就开始修筑了，不仅外围包着铁丝网，阵地里还有分不同梯次构筑的各种防御工事，机枪掩体，由深线战壕连接，附有防炮洞和数目不少的散兵坑，后方还有炮兵阵地，加上南京城高大厚实的城墙，组成了一道固若金汤的防线。 “这感情好，不用我们挖坑了”少校副营长六指乐呵呵的抱着胳膊走到齐恒身边。六指原本姓刘，名直。因为右手有六个指头，老兵都喊他六指。这倒没什么侮辱他的意思，不过也只敢私底下叫叫，一是因为刘营副是长官，人也很凶，二是因为他打仗真的很猛，敢光着膀子带头冲锋，老兵们对这样的长官还是很敬重的。老兵们看不起的是那些平时克扣军饷打骂下属，打仗了脚底抹油让兄弟们上去送死的军官，更愿意在齐恒六指这些打仗勇，敢带头冲，平时也比较照顾士兵的长官手下当兵。这也是之前田小班为什么总跟着齐恒跑的原因。 “刘营副来了啊，”齐恒打了个招呼，“之前听到鬼子有大口径的榴弹炮，还有飞机，不知道我们这掩体工事能不能扛得住啊。” 刘营副明白齐恒的担忧，之前工事的建筑是宪兵司令谷正伦负责的，一听要保卫南京，谷正伦借口犯了胃病辞职跑去了湖南，现在城里的宪兵都由宪兵副司令萧山令中将指挥。这样一个战前溜走的家伙负责建的工事难保没有偷工减料。 “先叫兄弟们躲防炮洞里吧，多派观察哨，等鬼子步兵上来了大部队再进工事，尤其是重机枪和迫击炮，可千万不能被鬼子提前发现了。” “是！我这就去传达。”齐恒转身朝机炮连一排和机枪排的掩体那边走去了。 12月6日，枪炮声越发逼近南京城，在齐恒等人紧张备战的时候，南京卫戍司令部里一片忙碌。 “淳化镇那边怎么样了？什么？长官部让你们叶军长一定顶住！第51师已经收缩防御了？好，我马上汇报！” “报告！金坛，丹阳，溧阳沦陷！”一个中校参谋跑到了卫戍司令部副司令长官罗卓英面前。 “溧水方向72军，74军的警戒阵地被日军突破，日军已进至溧水以北之陆朗镇，江宁镇一带！” “句容第83军的警戒阵地也被突破！83军正向南京方向转进！”一旁的接线员来不及摘下耳机就转头喊道。 “这打的是什么仗！日军已经迫近第一线阵地，第16师团的19旅团都快打到麒麟门了！给36师宋希濂打电话，让他派一个团过去挡住这股日军！”刘兴对一个参谋大吼。 “喂，是71军吗？我是卫戍司令部！司令部命令你们迅速向南京转移，加强南京防守！要快！镇江要塞交给第103师的戴之奇指挥！” “报告，第10军第41师到栖霞山了！”“让他们推进到龙潭，乌鸦山一带掩护71军和83转进！” “让萧山令的宪兵一定维持好城内秩序，城里不能乱！”罗卓英擦了擦头上的汗。 …… 当晚，蒋介石召集了少将以上军官开会，第二日凌晨飞离南京，日军大军兵临城下，南京已是围城…… 第九章 大战将起 民国26年12月7日，国民政府首都南京，白子亭公馆内。 “去他妈的！”唐生智气愤地把手中的劝降信丢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劝降信落款松井石根的漂亮签名上多了半个脚印。“命令！”唐生智喊道。 一旁的参谋一个立正。 “各部队应以与阵地共存亡之决心固守，决不许轻弃寸土！” 参谋领命而去，唐生智缓步走到窗边，望着城外滚滚烟尘，攥紧了拳头。 南京城外，淳化镇南京外围阵地。 虽然是初冬时节，寒风阵阵，但51师301团的阵地上浓黑的硝烟还是仿佛凝固了一般久久不愿散去。之前布置好的沙袋和交错的战壕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弹坑，301团的守军就窝在一个个弹坑里，紧张的望着不远处鬼子的阵地。 “连长，鬼子怎么没动静了？”一个脸上乌漆墨黑的士兵缩在一个弹坑里，压低声音询问身旁一个头裹纱布的上尉军官。 “估摸着小鬼子又要打炮了吧，要不就是飞机要来下蛋了。”军官从身后取出水壶，轻轻的抿了一口，淡淡的回答道。 “大家都小心点，等会注意躲炮！”军官润过嗓子，躺在弹坑里朝天上吼了一声。可阵地上只有寥寥的回应。不过也不见怪，301团钉在淳化镇已经快两天一夜了，配合日军114师团进攻的炮兵和航空兵像疯了一样打炮丢炸弹，炸完就是步兵集群冲锋，打退了步兵又要挨炸，挨完炸又是步兵冲锋，就这么打到现在，代团长纪鸿儒上校重伤后送，连长伤亡9个，排长以下不知道死了多少，反正漫山遍野全是死人，现在阵地上算上轻伤员，整个301团能动的估计只剩下半个营，鬼子再冲一次差不多就要垮了。 南京卫戍司令部里，一层层撤退命令正在紧张传达。几天以来日军的猛攻使外围守军损失惨重，为了集中兵力守城，卫戍司令部不得不下令外围部队撤守复廓阵地。 “司令部命令你们74军坚守水西门！对，没有补充，现在南京所有部队都没有补充，你们一定坚守！” “司令部吗？我是36师预备二团，日军后续部队已经占领复兴桥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罗副司令让你们团和战车连在东流以西以南展开防御！” “喂？是孙元良军长吗？我是刘兴！你的88师一定固守雨花台，不能放一个日本人接近中华门！” “我是萧山令，命令宪兵第二团防守城外上新河河岸阵地，还有，让宪兵第十团一定保证明故宫飞机场的安全！” “张参谋？张参谋！快把这份命令下发出去，保证要发到各团手里！” …… “给我接305团！”51师师部里，师长王耀武正在发火。“淳化镇失守，301团已经全完了，张灵甫你立刻带你的305团推进到淳化镇后方上坊镇一带，掩护师主力转移！” 张灵甫接到命令，二话不说又带着准备转移的部队掉头冲了上去。 12月9日，南京城外雨花台阵地。 “听说松井石根那个老鬼子给城里撒了好多什么最后通牒，要兄弟们投降，我寻思怎么不给老子这边撒一点，老子拉屎正缺纸用呢！”“哈哈哈哈~”毛求长正坐在指挥部门口的手榴弹箱上给几个新兵吹牛，一副踌躇满志的神气样子。齐恒看到了倒也没制止，大战将至，新兵们吹吹牛缓解一下紧张情绪总比认怂尿裤子的好。 指挥部里，齐恒和刘营副正在给各排长讲当前的形式：“日军第114师团已经抵达雨花台南，第6师团抵达雨花台西，我们264旅正对上日军代号“明”的第6师团，这可是一个劲敌。这帮鬼子大多来自日本熊本地区，很野蛮，也很厉害，希望各位不要轻敌。” “嗡嗡嗡”远处又传来了飞机的声音，和以往不同，这次的飞机似乎是直冲着雨花台来的。 几人钻出指挥部隐蔽所，看到远处天边黑压压一片机群直扑过来。“鬼子飞机！所有人隐蔽！”远处观察哨大喊起来。 “你们几个耳朵聋了吗？快进隐蔽所！”齐恒和刘营副连踢带拽把几个愣头愣脑刚刚还在吹牛的新兵弄进了隐蔽所。 “轰，轰！”刚刚隐蔽起来，巨大的爆炸声就在阵地上响了起来，大地在震颤，隐蔽所里尘土飞扬，砂石从屋顶连连落下，打得几个人钢盔叮当响。 “啊啊！我的头，我的头！”一个新兵蹲在地上抱着头大声喊了起来，却被张副连长一脚踹倒在地上：“嚎你妈呢，有那嗓子留着给鬼子哭丧去，别在这鬼哭狼嚎的，你脑袋长的好好的还没掉呢！” 一旁的两个新兵虽然没嚎，但也两腿止不住的发抖，毛求长倒是没抖，不过也面如土色，不知是被灰糊了脸还是被吓的。而几个老兵都面不改色，机枪排长甚至在学新兵发抖，惹得二排长张嘴要笑却吃了一嘴土，呸呸的吐。 过了一会，轰炸平息，齐恒几人掏出枪快步冲出隐蔽所，“所有人准备战斗！”排长们一边跑向各自排的位置一边大喊。他们都清楚日本人的套路，轰炸之后就该步兵上场了。 都说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轰炸刚停，一众新兵有的还缩在防炮洞里瑟瑟发抖，有胆子大的正探头探脑，一些老兵就已经上了阵位，一个个子弹上膛，拧开手榴弹的盖子一字排开，机枪也拉了上去。几个班长忙着连打带骂把尿裤子的新兵揪出防炮洞，倒也不忘了互相比较调侃一番： “呦，三班长，你们班尿了两个啊，我们班可一个都没有呢。” “去你妈的巴子，你们班全他妈是老兵，好意思和新兵比？当初你第一次上战场尿了一裤子差点被孙排长骂死还有脸说？” …… 齐恒和刘营副沿着战壕来到阵地前沿，阵地前的硝烟还没有散去，透过望远镜，隐约能看到远处蠕动的黄色身影。 “鬼子要上来了，先别急着开枪，把他们放近了打！”齐恒一把按住了探头探脑的毛求长，“想死是不是？一会别乱跑，跟紧我！” “你在这边盯着，我去看看机枪阵地。”刘营副嘱咐道 “好，注意安全！”“你也是。” 齐恒从毛求长手里接过中正式，慢慢伸出沙袋，仔细对准远处的人影，一边对一旁的一排长说：“让弟兄们先稳住，听我枪声再开火。” “稳住，听连长枪声开火！”“听连长枪声再开枪。”命令一层层传了下去，阵地上除了几个被炸弹击中起火的木桩在劈啪作响，没有别的声音，新兵老兵都紧张的盯着前沿。 “紧张了？”守在一挺马克沁重机枪旁的机枪排长问一边刚入伍不久的弹药手。 “嗯…”弹药手有点不好意思 “别怕，子弹专门找怂的人打，你越怂它越找你。鬼子也是肉长的，机枪打过去照样哭爹喊娘，一会你什么都别想，听机枪手的命令，认真给机枪装子弹就好。”机枪排长宽慰道。 “好，我不紧张。”弹药手深深呼吸了几下，神情变得专注。 不远处，刘营副拍了拍营机炮连一排长的肩头：“一会打起来注意小鬼子的掷弹筒，我们一共三挺重机枪，不要刚上来就被敲了。” “是！” 不一会，前沿阵地已经能看到端着枪猫着腰的日本兵以散兵队形交替掩护着前进了，齐恒深吸了一口气，将枪口对准了一个握着指挥刀的鬼子军官。200米，100米，日本兵越来越近了，那个鬼子军官猛地直起了身子，指挥刀向前一伸：“突击！”他身后一大群日本兵也站直了身体，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板载，板载”的呼喊着，疯狗一样冲向中国军队的阵地。 见鬼子开始冲锋，齐恒猛地扣动了扳机，子弹呼啸着飞出枪膛，撞碎了日本军官的牙齿，又从他的后脑钻出。之后，中国军队阵地上枪声大作，三挺马克沁重机枪喷出火舌，交叉的火链从日本士兵的队列两边射入，在人最多的正面汇合，又重新分开。一片片血雾中不时有残肢断臂飞向空中，刚冲了几步的日本兵像割麦子一样被机枪扫倒在地上，嘴里的“板载”变成了哀嚎。一些侥幸没有被打中的士兵趴在地上，步枪啪啪的向中国军队射击，一个被炸倒的木桩后边，一挺歪把子机枪也架了起来，机枪子弹打得混凝土掩体啪啪作响，却完全没有影响中国军队机枪的火力。后边冲上来的日本兵学聪明了，不再直冲冲的朝中国军队的机枪火网上扑，而是分散队形躲躲闪闪的，不时找一个掩体停下来开两枪。几个掷弹筒也挪了上来，榴弹不要钱一样朝国军的机枪阵地招呼。8连的新兵们两个月前还是农民，学生，从没见过这种场面。有的见前边的日本兵被机枪成片扫倒一下子热血沸腾，站起来就开枪，反被趴在地上的日本兵冷枪射中，又栽回战壕里；有的听见枪声大作吓得藏在沙袋后边，伸出个枪管闭着眼睛开枪，子弹都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毛求长缩在战壕里，闭着眼睛捂着耳朵不敢抬头，齐恒也没时间管他，连连拉动枪栓射击，一众老兵们都表现沉着，枪法好的几个每次露头开枪都能撂倒一个日本兵，轻机枪手用短点射连连压制，已经放倒了对面两个鬼子机枪手。 初次攻击失利，日军也不再多纠缠，在几个军曹和低级军官的带领下互相掩护着撤退了。见鬼子撤退，齐恒这边也开始紧张地救治伤员修复工事，每个老兵都明白日军不会这么轻易就退去，在初次进攻摸清了中国军队火力配置的情况下，下一次进攻会更加猛烈。 “连长，鬼子这次进攻我们连阵亡7人，受伤6人，阵亡的都是新兵，老兵伤了两个，不打紧，机炮连一排有一个叫弹片划伤的，其他人没事。”张副连长跑过来汇报。 “唉，新兵还是太嫩了，让老兵们多盯着点吧。”齐恒也没办法，鬼子进攻的当口，没人顾得了身边的新兵，自己的通讯兵还一直蜷在战壕里呢。想到这里齐恒又气不打一处来，踹了身旁的毛求长一脚：“毛猴起来了，鬼子都退了还窝着下蛋呢？” 毛求长爬了起来，不好意思的看着齐恒。 “行了，别瞅我了，我脸上有花吗？去，通知各排留出观察哨，其他人准备躲炮，鬼子估计又要打炮了。” 毛求长赶忙扶正头盔一路小跑溜走了，生怕齐恒再踹他一脚。齐恒看着跌跌撞撞的毛求长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第十章 血肉战场 12月9日，南京光华门阵地。 城外的轰鸣声从两天前开始就几乎没有停歇过，有声音比较响亮的小口径中口径火炮，也有沉闷的重型榴弹炮，防守的中国老兵最恨后者。在上海，在苏州，他们没少吃这玩意的苦头，打阵地战的时候，往往一发炮弹下来就能报销他们半个连。有的部队还没进入战场就被炸残了，并且重型榴弹炮最恶心的地方不是会把人炸的粉碎，而是炮弹落点附近的人就算在防炮洞或掩体里躲过了破片，也会被生生震死，很多牺牲的弟兄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伤痕，可五脏六腑早就被震碎了。 光华门城墙上，教导总队二团上校团长谢承瑞正率部死守，凭借高大城墙和城外复杂坚固的工事网络，他们不知已经打退了日军多少次进攻。城外恼羞成怒的日军第六师团第三十六联队呼叫了重炮支援，高桥门的鬼子大口径火炮对光华门阵地猛轰了半个小时，城外阵地被炮火翻了个遍，逼得他们不得不放弃中和桥街区，退守城墙。 守城墙的好处是有着高大城墙的保护，居高临下的中国士兵可以用机枪火力和手榴弹好好招待在开阔地冲锋的日本士兵，有的地方甚至挖开了城墙中间的一部分填土，把机枪手放下去，取下两块城墙砖，就成了现成的暗堡机枪掩体，猛不丁给鬼子来一梭子，打得他们晕头转向。 但是同样也有坏处，城墙上的中国士兵终归火力欠缺，有不少日本士兵乘机冲到了城墙底下，这里是一个死角，只有手榴弹可以丢下去造成一定杀伤。 教导总队的弟兄们正打得激烈，不远处“轰”的一声，尘土飞扬。谢承瑞扭头看去，一段城墙被炸开了一个大缺口，墙砖后的填土滑坡一样塌了下去，形成了一个缓坡，一群灰头土脸的日本兵嗷嗷叫着正顺着坡往上爬。 “糟了”谢承瑞心中一紧，如果城墙失守，紧接着就是连锁反应了，日军很可能以此为突破口直接冲进城里。“跟我上！”谢承瑞抄起一支花机关就冲了过去，一旁的轻机枪手也抱着捷克式追着谢承瑞冲了上去。 “哒哒哒”谢承瑞冲到缺口旁，倚住墙砖，一梭子子弹射出，后边的士兵也纷纷开枪，几个爬上城墙的日本兵嘴里的“板载”还没喊出口就倒栽了回去，但紧随其后的日本兵也纷纷开枪还击，城墙上噼里啪啦打成了一片，随着越来越多日本兵冲上城墙，枪已经没有了作用，双方士兵短兵相接开始了白刃战，身边好多士兵都倒下了，谢承瑞急红了眼，猛甩出一颗手榴弹，炸倒了两个快爬上来的鬼子，身旁的战士们有样学样，一通手榴弹丢下去，总算打退了这次的进攻。 不仅仅是光华门，守水西门的51师306团也压力很大，团长邱维达也亲临一线参加战斗，甚至组织了敢死队反突击才压下日军的攻势。在日军重火力猛攻下，各个阵地的指挥官几乎都亲临一线了，有的在前线指挥战斗，更多的却是直接拎着枪加入了战斗。 在雨花台，高志嵩旅长亲自带着特务连上了前线。在战事间隙，齐恒在人群中远远的看着高旅长为大家打气：“弟兄们，世上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就是亡国的苦不能吃！亡国奴的罪不能受！现在日军来了，谁不抵抗，谁就是犯了亡国罪。弟兄们，为了中华民族的今天和明天，我们要跟侵略者拼到底！” 一番热血讲话，底下的弟兄们都热血沸腾。就连毛求长这些之前表现并不怎么样的新兵也振臂高呼：“拼到底！拼到底！”可军官们都明白，旅长团长全部亲临一线可并不多见，第一天日军的攻击受挫，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之后的防守一定会更加困难。 12月10日，南京卫戍司令部。 “报告！日军第十军的第6，第114两个师团在攻下牛首山，将军山之后向雨花台开始并列攻击。”一个参谋跑到刘兴身旁大声说道。 刘兴掐灭手里的香烟，皱了皱眉头：“让孙元良的88师一定要顶住，如果丢了雨花台，中华门和雨花门就直接暴露在日军鼻子底下了！” “是！” 此时，在264旅指挥部里，高志嵩和廖龄奇都是一脸沉重。怎么打？防守雨花台高地的兵力一开始只有264旅一个旅加上两个炮兵连而已，朱赤的262旅还在中华门里做预备队。而他们刚刚得知，自己即将面对的敌人是配备有坦克重炮并且有飞机支援的足足两个师团。 “通知各团，各营，各连，人在阵地在，不论是谁，没有命令不得后退一步！”高志嵩向一旁的参谋传达了命令，然后拔出了手枪。“老廖，我们也要上了。”廖龄奇没有讲话，只是默默的打开了手枪的保险。 527团3营正面阵地上。齐恒这些老兵们也开始诅咒日本人的炮击了，今天一大早，鬼子的炮兵像打了鸡血一样玩命的把炮弹往阵地上砸，天上的飞机也时不时来凑凑热闹，又是投弹又是俯冲扫射。八连近一半的工事被炸上了天，半个早上的炮击让八连损失了超过之前三天的士兵。 “连长，今天早上我们连一共死了十八个，重伤六个，轻伤六个，少了两挺捷克式，还有，机炮连的一排长和一个马克沁阵地一起炸飞了，我过去看了，啥都没剩下，就捡回来些机枪子弹。”中午炮声稍稍停歇，张副连长吊着一条胳膊凑到齐恒身边说道。 “加上之前阵亡的十三个，还有八个重伤的，现在减员快三分之一了，听今早这炮声，估摸着下午鬼子要有大动作，让弟兄们先别吃午饭了，抓紧时间修复一下工事吧。”齐恒一边说一边转头看向毛求长。 毛求长正在啃窝窝头，见连长下命令，来不及把嘴里的窝窝头咽下去，一把把剩下的塞进衣兜，含糊着敬了个礼，转身爬过被炸漏的半个沙袋去传令了。 “这小子，才两天就适应打仗了啊。”张副连长打趣道。 “唉，适应不了的都在那边躺着呢。”齐恒用下巴努了努后边一排还没来得及掩埋的尸体。“你这胳膊怎么样，要不要先撤下去？” “不要紧，流弹打的，子弹穿过去了，问题不大，就是使不上劲，拼不了刺刀。”张副连长瞅了瞅裹着纱布的右胳膊。“我们医护兵还是太少了，看，连兽医都来治病了。”齐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新招的医护兵王守义正忙着包扎一个士兵被打漏的下巴。 “你又欺负人家，好歹这小子家里也是开诊所的吧，小心下次他不给你治了。” “屁大点小孩，他敢？” “哈哈哈。” 笑声和闲谈似乎冲淡了大战前的紧张气氛。看着一旁正在铲土的老兵，齐恒想：他再扛个小树苗还挺像家里那个园丁的，以后或许可以喊他园丁。 “咻~”又是熟悉的炮弹划过空气的声音。然后就是观察哨的大吼：“躲炮！”其实不用他喊，不管新兵老兵，被炸了两天的士兵们早就熟络的躲进了防炮洞。 “炸炸炸，又他妈的炸，鬼子的炮弹不要钱吗？”一个新兵骂骂咧咧的钻进了防炮洞。“咋的，现在不尿裤子，改骂娘了？”洞里老兵起哄到。新兵倒也不惧：“说鬼子呢，就知道打炮，欺负我们没大炮吗？”“有倒是有，可炮兵兄弟舍不得炮弹啊，要留着回家娶媳妇呢。”老兵也被炸烦了，开始埋怨起自己的炮兵来。“等会鬼子上来了可别怂啊，再尿裤子老子就切了你。”一边的班长拍了新兵一巴掌。新兵回答道：“等会我可要让鬼子尿裤子，班长你去切鬼子吧。”“嘿，有种，要是不尿还是条汉子。” …… 炮击结束，灰头土脸的官兵们从洞里钻出来，开始准备交火了，齐恒握着步枪，和士兵们一起蹲在战壕的沙袋后边，张副连长左手握着驳壳枪趴在弹坑里，机枪阵地上，刘营副亲自操作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每次战斗打响，像他们这样的基层军官更多时候扮演着是士兵的角色，而很多团长旅长甚至师长军长也会冲在第一线…… 不知是哪边先开的枪，总之是一声枪响后，两边枪声大作，冲锋的黄色衣服的鬼子开始呼喊起“板载”来，被硝烟熏得全身焦黑的中国军队这边便用各种脏话回应。不同前一天的进攻，这次鬼子再次采用了万岁冲锋的战术，一大群一大群的士兵端着步枪顶着国军的弹雨涌向前沿。日军连续的轰炸已经摧毁了国军多一半的工事，阵地前的铁丝网也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团，没有这些阻碍的日军发疯一般冲了过来，两挺马克沁重机枪打红了枪管，但是狂暴的弹雨却没能阻挡住冲锋的日军，反倒被几挺92式重机枪盯上了，不得不展开重机枪对射。没有了重机枪火力压制，后边的日军拖上来几门92式步兵炮，配合着掷弹筒开始逐个摧毁守军的机枪火力点。少校副营长刘直抱着捷克式在一个焦黑还冒着青烟的树桩后边连连射击，打倒了四五个想冲过来的鬼子，一个鬼子机枪手趴在地上用歪把子还击，打空了一个弹匣，不仅毫无战果，反倒贴上了一个副射手的小命。 齐恒充分发挥了在军校学习时射击成绩第二名的优势，躲在沙袋缝隙后边，连续五枪放倒了五个鬼子，惊的毛求长在一旁大呼小叫。张副连长只能用左手开枪，准头差了许多，半天才打中一个，还被鬼子医护兵拖了回去。见鬼子攻势丝毫不减，已经迫近阵地前沿，齐恒大吼一声“上刺刀！”一边从腰间抽出刺刀，卡上枪口。正在射击的中国士兵们纷纷停下来上好刺刀，见中国军队不再射击，鬼子带队的大尉站直身子，指挥刀一伸，一众鬼子兵端着刺刀就冲了上来。 齐恒右手握着驳壳枪，步枪拿在左手里，喊着“弟兄们跟我冲！”，一边跃出了战壕。鬼子大尉见跃出一个国军军官，挥手示意两边的士兵退下，左手挑衅般朝齐恒招了招。齐恒看到了这个狂妄的家伙，对身边的毛求长说：“小心点，这鬼子军官交给我。”然后把上了刺刀的步枪换到右手，扑了上去。鬼子大尉狞笑一声，双手握刀快步走来，齐恒也不紧张，左手抬手就是一枪，打在鬼子大尉膝盖上，鬼子大尉脸上的狞笑变成了惊愕和痛苦，一个踉跄栽倒在地，齐恒两步赶上。“啪啪”两枪补上，了结了这个家伙。 “老子有枪和你玩什么刀。”齐恒嘀咕着，走上前又开枪打倒了一个正在缠斗中的鬼子兵。毛求长顺手摸走了鬼子军官的军刀，一手枪一手刀紧跟着齐恒。不远处，胳膊受伤的张副连长和两个老兵紧密配合，见了鬼子，张副连长先开枪放倒，老兵紧跟上去补刀，三个人的小团体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但比起老兵，新兵们的拼刺能力差了很多，往往两个新兵围攻一个鬼子却被反杀，有的老兵不得不面对两三个鬼子，势单力薄，含恨倒在敌人的刺刀下。八连侧翼是三排的阵地，三排新兵最多，面对白刃战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刘直面前不远处一个班的新兵都牺牲了，鬼子已经冲进了阵地，情急之下，他半跪在木桩旁，扣住扳机一梭子子弹扫了过去，那群还没来得及庆祝的鬼子全被扫倒了。但远处鬼子的九二式步兵炮也发现了他，一枚炮弹打过来，一边的弹药手刚把刘直扑倒在地，炮弹就在两人身边爆炸。刘直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变成了一团棉花，身子轻飘飘的，分不清眼前是烟雾还是云朵，想推开身上压着的弹药手，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左手了…… 战斗结束，齐恒满身是血，疲惫的靠在沙袋上，缴获的鬼子军刀丢在一旁。田小班坐在齐恒身边默默擦着枪，刚刚八连的阵地被冲破了，要不是田小班带来的团特务连一个排的援军及时赶到，可能八连全都要完了。三排全军覆没，那个弹药手用自己的命保住了刘营副的命，只是刘营副这次成了真的六指，他的左手和两条腿都被炸飞了；张副连长和两个老兵都牺牲了，一个鬼子死前拉了手雷，带走了这个三人的小组；机炮连支援过来的最后一挺马克沁变成了零件，八连那挺马克沁也被打穿了冷却筒，一时半会没法射击；全连的捷克式轻机枪在鬼子的定点打击中损失惨重，只剩下六挺，加上从鬼子手里抢的一挺歪把子，火力少了一大半。听田小班讲，不仅是齐恒他们，全旅各营连都损失惨重，就连高志嵩旅长也亲自上阵打了白刃战，被鬼子咬下了一只耳朵，可作为预备队的262旅还是没有上来。 “如果鬼子继续这样进攻，不知道天黑以前雨花台还能不能握在我们手里。”齐恒想，一边用沾满血污的手点上了一支毛求长从鬼子身上摸出来的香烟。 第十一章 准备好了 12月10日深夜，雨花台阵地 因为缺少夜战所需的照明弹，摸黑打仗一直是中国军队不得不学会的技能之一，所以，面对不熟悉的战场环境，鬼子的敢死队就成了送死队。毛求长说他们脑袋上缠着的白布条就是在给自己戴孝，似乎也有点意思。这小子在鬼子之前夜袭时立了大功，因为以前经常要摸黑做活，很适应这样的环境，身材瘦小的他在黑夜里如鱼得水，天刚黑透就悄悄摸到阵地前边捡漏去了。毛求长正搜刮的开心，听到有动静，就藏在几个破沙袋烂木头旁，鬼子夜袭摸上来的一个小队愣是谁都没发现他。等鬼子都悄悄溜过去了，他抄起花机关对着鬼子屁股就是一梭子，撂倒了好几个鬼子。听到预警，阵地上的兄弟们也从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先不开枪，直接一通手榴弹招呼过去，炸倒了一片，几个枪法好的借着爆炸的火光连连开火，特务连带来的几支花机关加上剩下的几挺轻机枪最后火力封锁，整个鬼子敢死队就全报销了。 战斗结束，齐恒正带着人摸黑打扫战场，毛求长兴冲冲的从前边用绑腿拖回来两个鬼子的掷弹筒，还有八颗榴弹，这对几乎没有重火力的齐恒他们来说是非常不错的补充了。尤其是机枪排长，乐的不行。八连的机枪排已经几乎打光了，唯一那挺漏了冷却筒的马克沁傍晚的时候叫鬼子飞机送上了天，剩下八个人只能抱着步枪加入步兵排的行列。现在有了两个掷弹筒，机枪排或许还能改成机炮排，机枪连长这样想着，乐呵呵的从毛求长那里抱走了掷弹筒。毛求长倒也不小气，反正现在阵地上六七十号人里只有机枪排长和机炮连剩下的两个兵会使这玩意，大方的交了出去，换了机枪排长小半包鬼子香烟。 现在的毛求长已经一副老兵做派，斜叼着烟头，嘴里骂骂咧咧的吐着不知从谁那里学到的脏话。不过齐恒认为多半是田小班把这孩子教坏了，自从特务连二排补进阵地，他俩就一直混在一起，现在毛求长已经开始叫田小班大哥了，田小班的花机关也到了毛求长手里，毛求长那瘦小的身子骨抱着之前那把中正式实在有些过于单薄，现在用冲锋枪还顺眼些。 “你小子干得不错啊，回去了我给你请功！”齐恒鼓励的拍了拍毛求长的背，又一把抽掉了他嘴里的烟屁股：“还有，你小小年纪怎么还学会抽烟了，不许抽了！” “连长，这可是我从吴排长那里用两个鬼子掷弹筒换来的，现在就剩两根了…”毛求长可怜巴巴的说。 “你还藏了烟啊，毛猴也不给大哥分点？”田小班笑嘻嘻的开始摸毛求长的衣兜，毛求长赶紧护住：“别别别，大哥，就两根了啊。” “去去，别欺负小孩，你咋不从我兜里掏呢？”齐恒把田小班拽了过来。 “连长瞧你说的，我哪敢啊，再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烟早抽完了，兜里鼓鼓的是你那把勃朗宁吧，你骗我去摸，是不是想找个袭击官长的罪名把我枪毙掉啊。” “你还挺聪明啊。”齐恒做式要掏枪，田小班立马抱着脑袋蹲下了：“别，连长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你看现在阵地上就剩下两个排长，你毙了我还怎么当连长嘛。” “那就别欺负小孩了，快滚吧，去叫还活着的兄弟准备一下，鬼子夜袭失败，肯定要报复的。” “好嘞齐营副~”田小班打趣道，“打完这仗您高升营长了可多提携提携我啊。” “扯淡，快滚吧！” 齐恒躺在弹坑里，用袖子用力抹了抹手表上的灰，发现已经是凌晨四点了，但是鬼子打出的照明弹照得整个阵地像白天一样。天刚黑不久的时候，鬼子没打照明弹搞了次夜袭，被兄弟们一通狠揍打了回去，之后鬼子的照明弹就没断过。 “我的大连长啊，您说您这嘴，也忒准了吧。”田小班苦着脸趴在齐恒旁边一口京片子，他的屁股中了发弹片，躺不下去。“一说鬼子要报复报复就来，您瞧我这屁股，哎呦，可多疼啊。” 见齐恒准备拍自己屁股上的伤口，田小班立刻认了怂：“别打别打，连长，我错了，您说啥都是对的，英明神武！” “再嘴贱我真动手了啊，鬼子照明弹把阵地搞得像白天一样，你机枪不是打得更准吗？还不知足？” “可这样鬼子也打得准了啊…”毛求长嘀咕道，他的头盔之前中了一枪，子弹弹飞了，但是把他吓得够呛，“我也不能去捡漏了…” “你小子也是，之前没发现你这么贪财啊，要钱不要命了？不过捡回来那么多东西挺不错的嘛。”齐恒说毛求长的时候有点心虚，毕竟他的新手表还是毛求长从一个鬼子军官手上扒拉下来的。毛求长趁天黑一直没消停，在鬼子打照明弹前一共在前边的死人堆里摸回来一挺轻机枪两个掷弹筒，十一颗榴弹，还有好多甜瓜手雷，给八连重建了一个机炮班。至于手表钞票什么的财货就更多了，两个兜鼓鼓囊囊的，齐恒估摸着现在八连最富的人肯定是毛求长，田小班表示同意。 在八连几个人照着照明弹聊天的时候，安德门“82高地”守军第二营也遭到了日军的偷袭。在之前的防御战中，第二营给了进攻的鬼子第47联队一个当头痛击，打头阵的鬼子第5中队包括中队长在内死了多一半人，打退了鬼子多次进攻。 不过和在八连阵地上遇到的情况差不多，日军敢死队刚刚摸上82高地，就遭到了第二营的合围，在陈斌升营长带领下，第二营的兄弟们凭借黑暗的掩护，在整备的工事里用轻重火力一同招呼上去，打的鬼子晕头转向。带队的日军中队长首藤中尉刚刚爬上82高地就被打断了腿倒在沟里，几个小队长接连送命，没了指挥的鬼子伤亡惨重，将近一百号人只剩下二十多个苟延残喘的爬了回去。 到了11日清晨，日军卷土重来。雨花台核心阵地上，面对中国军队坚固的碉堡工事进攻接连受挫的日军发了狠，集中数百门火炮对守军阵地疯狂炮击了一个多小时，炮火几乎将整个雨花台中央地区每一寸泥土都翻了个遍。随后，数万日军在五十多辆坦克装甲车的掩护下开始轮番猛攻中国军队阵地。 在齐恒这边，他的八连几乎已经油尽灯枯了，一个150人的加强连加上一个机炮排，还有后来增援上来的特务连一个排，仅仅两天多时间连同轻伤员在内就只剩下68个人。阵地前边还有两个重伤的没咽气，但在鬼子的枪口下谁也不敢出去救人，天刚亮的时候为了救他们牺牲了三个兄弟，还有个被打断了腿，也半死不活的躺在了前边，阴损的鬼子专门瞄着救人的打，一打一个准，连里最后一个医护兵王守义就是这么死的。到天大亮的时候，有一个重伤员摸出一颗手雷自杀了，另一个逐渐的没了动静，齐恒估摸着他八成也是死了。那个断了腿的又被鬼子打中了胳膊，还在前边呻吟，工事里的人看着干急眼就是没法子救。 十点二十分左右，鬼子又一轮炮击结束，阵地上的中国士兵听到了不一样的动静。轰隆隆的像是飞机，但又离得很近，田小班耳朵尖，听到轰隆里还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声音，给齐恒一形容，齐恒就知道情况不妙了。 “准备战斗，鬼子坦克上来了！”齐恒大吼一声，抱着步枪爬出了工事，几个老兵打开了两个手榴弹箱，开始用绑腿把手榴弹捆在一起。 “大哥，坦克是啥？”毛求长见齐恒出去时脸上阴沉的要滴出水来，疑惑地问田小班。 田小班再也没有了平时那种嘻嘻哈哈的神色，一边帮一个老兵往身上挂集束手榴弹一边回答：“鬼子的铁王八，里面装了机枪和大炮，我们的子弹根本打不穿那铁壳子，只能用人命堆上去，用手榴弹炸。毛猴把你那两根烟拿出来。” 毛求长看出气氛不对，没再小气，从兜里掏出了两根皱皱巴巴的香烟。田小班接过后，塞进身边两个挂满手榴弹的老兵嘴里，帮他们点上，然后用力抱了抱。 “排长你哭个锤子哦，像个瓜婆娘，咱们下辈子再见噻。”抱完，一个叼着烟的老兵笑了一下，猫着腰爬出了工事。身后的田小班擦了擦眼角，罕见的没有怼回去，而是弯下腰解开了自己的绑腿，把自己的那挺捷克式轻机枪挂在了脖子上，确定几个弹匣都在胸前，用力拉动了枪栓。 毛求长抱着冲锋枪也爬了出去，透过烟尘，他第一次见到了让中国军队无比头疼的坦克车：三个绿色壳子的大王八嘎吱嘎吱的往前爬，车旁车后全是鬼子兵，端着闪亮的刺刀，在几个挎着军刀的军官带领下正向八连的阵地上挪动着。有个新兵沉不住性子开了枪，子弹打在坦克前边一下子就弹飞了。进攻的鬼子好像忘记了阵地前那个伤兵，没有再补枪，于是伤兵在鬼子接近时用还能动的那条胳膊拉响了手雷，炸伤了两个鬼子兵。 “要是我们的战防炮在这边就好了。”齐恒挥了挥手示意准备炸坦克的老兵们做好准备，但整个88师只有一个战防炮连4门德造37毫米战防炮，这会谁知道正窝在哪里呢。后边的机枪排长向齐恒示意他们做好准备了，不过现在机枪排只能叫机炮班，一共才两挺从鬼子手里抢来的歪把子机枪和两个掷弹筒。齐恒瞄了瞄远处的鬼子队列，转头告诉毛求长：“告诉机枪排长，他们两个掷弹筒对着坦克车附近打，帮炸坦克的兄弟打掩护，如果情况允许，优先照顾鬼子军官，机枪和掷弹筒。”毛求长钻去了机枪排那边，齐恒扭回头，“啪”的一枪，打头那辆坦克炮塔上正拿着望远镜的鬼子脑袋一歪，一屁股坐了回去。另两辆坦克的车长赶忙钻回炮塔，其中一辆坦克炮塔一转，一炮轰过来，齐恒来不及躲闪，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后背重重的砸在战壕另一侧，趴倒在战壕里，大口的喘着气，喘息间满嘴都是血腥气。 “齐连长！”一旁特务连的一个士兵赶忙弯腰把齐恒扶起来，要是齐恒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可真的是群龙无首了。好在齐恒是被冲击波震飞了，没什么大碍，士兵才趴回战壕，但刚开了两枪，脖颈上就喷出一股血柱，两手紧紧卡住自己的脖子，软绵绵地倒下了。 齐恒喘了很久，才拄着步枪站起来，两边已经打得火热，时不时有士兵倒下，枪声，爆炸声，惨叫声，辱骂声咆哮声混杂在一起，钻进每个人的耳膜。机枪排的掷弹筒敲掉了鬼子第一辆坦克后边的一挺机枪，田小班带着三个老兵趁势翻出掩体，冲向鬼子坦克，坦克旁的鬼子步兵急了眼，站起来疯狂开枪，接连打倒了两个士兵，结果被田小班挂在脖子上的轻机枪搂了一梭子扫倒了好几个。后边机枪排的第二枚榴弹及时赶上，炸飞了三个鬼子兵，之前调侃过田小班的那个四川老兵拉掉了导火索，滚进了坦克底下，坦克后面幸存的鬼子步兵慌忙后退，这辆坦克在一身巨响后变成了一团火球，田小班也被冲击波震倒在弹坑里。见损失了一辆坦克，剩下两辆坦克不敢再靠前了，鬼子步兵没了坦克支持，只能冒着子弹继续往前冲，但现在国军阵地上剩下的都是些从上海一路摸爬滚打下来的老兵，新兵也都有几分本领，几番拼斗，甚至都没让鬼子冲上阵地就硬生生挡住了鬼子这一波进攻。 几天厮杀，264旅的守军几乎伤亡殆尽，但是鬼子却一波接一波源源不断的扑上来，打下去一个中队，又上来一个中队，打退一个大队，又换一个大队。一直拼到傍晚，齐恒他们几乎连喝口水的机会都没有，人打得越来越少，缴获的榴弹打完了就丢手榴弹，自己的丢完了就从鬼子尸体上捡，机枪打红了枪管，冲锋枪早就没了子弹。齐恒手里那把缴获的鬼子军刀沾满了血，一身军官制服黑红相间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机枪排长牺牲在了白刃战里，机炮连最后一个兵抱着一个鬼子曹长引爆了身上的手雷，田小班的机枪砸变了形，身边躺着的三个鬼子兵的脑袋也变了形；毛求长身材瘦小，拼刺刀不占优势，但他滑溜溜地在混战的人群里钻来钻去，在他手里握着的两支驳壳枪下遭了秧的鬼子估摸着足有一个班。现在八连剩下的19个人已经筋疲力尽了，齐恒招呼着大家凑到一起，把六个重伤员围在中间，每个人都准备好了手榴弹，静静等着鬼子下一次进攻…… “准备好了吗？”见鬼子又开始蠢蠢欲动，齐恒平静的问道。 “好了。” “那各位，下辈子再会。” 第十二章 致敬 12月11日晚，雨花台正面阵地，88师264旅527团3营正面防御阵地。 毛求长看到增援上来的那一瞬间忍不住哭了，没人嘲笑他哭的像个孩子，因为作为一个16岁的少年，在真正要面对死亡突然又劫后余生的时候终归无法平静下来。刚刚二十出头的齐恒也有点想哭，但他不能哭，他的连还有十八个兄弟活着，他就还是一个连长，还是一名军官。军官不能像小孩一样哭鼻子的，齐恒想着，努力吸了几口气，压下了胸口那种隐隐作痛的感觉。 激战到11日晚间，264旅已经到了极限，师长孙元良命令262旅旅长朱赤带领第524团和军补充旅的四个营一共2000多人增援雨花台。齐恒他们坚持到了援军赶到，可以下去稍稍休息一下了。 在前沿指挥部里，朱赤和高志嵩碰了面。高志嵩一只耳朵缠着纱布，隐隐有暗红色渗出，军装上布满了硝烟的痕迹和血污，胸章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从隐约可辨的红边看出他是一位将军。来不及寒暄，两位旅长就站在地图边开始紧张的部署。因为伤亡惨重，264旅已经几乎没有了再战之力，两位将军都觉得被动防守不是办法，为争取战场主动权，应该趁夜幕降临主动出击，打日本人一个措手不及。定下方案后，各级军官开始匆忙整顿部队，准备进攻。接到命令，团长廖龄奇集合了527团剩下的军官到前沿指挥部集合，分配新的任务。当齐恒赶到，发现他竟然是3营还能战斗的的级别最高的军官，三日激战，3营营长殉国，副营长重伤，七连长重伤，九连长殉国，机炮连长殉国……齐恒成了3营代理营长，3营剩下的将近百来个兵都归他指挥。其他两个营也好不到那里去，一营长殉国，二营长负伤，两个营加起来还剩下四个连长，全团士兵不足之前一个营，廖龄奇团长了解情况后发布命令的声音都是哽咽的。 出了指挥部，齐恒又马不停蹄赶到了三营修整的地方，说是三营，实际上人数还不到一个连，点完人头只有124名官兵，他们或坐或躺，都累得几乎虚脱了。但一听说要主动出击，全都站了起来，他们想报仇，为殉国的长官，为牺牲的同袍报仇。为便于指挥，齐恒干脆按照之前的编制把各连缩编成排，机炮连加强进八连，分配好各连指挥官，三营的官兵们顾不得休息，开始擦枪磨刀，装好手榴弹，做起了进攻准备。 南京卫戍司令部。 “孙元良师长报告，第88师262旅附补充旅一部已经进驻雨花台阵地，雨花台寸土未失！” “好！”罗卓英一拍大腿，“电告孙元良，让他一定要确保雨花台阵地！还有，光华门情况怎么样了？” “87师259旅已经全歼进城日军，光复光华门阵地，但是伤亡很大，易安华旅长问有没有兵员补充。” “已经没有补充兵员了，告诉259旅，光华门不能再丢了。” “是！” 白子亭公馆里。 “吸溜~”唐生智抿了一口香茗，接过一旁侍卫递来的热毛巾，抹了抹脸，一旁的参谋正在报告战况。 “数日激战，南京城外我军复廓阵地已经多处被攻破，光华门，水西门附近几处城墙被炸毁，部分日军攻上城墙，突进了城里，但都被守军击退或消灭。教导总队坚守紫金山阵地，寸土未失，雨花台方向，第88师伤亡甚重，但还在坚守。日军第13师团部分兵力开始向第16师团靠拢，意图切断我军退路。作战中，第87师259旅少将旅长易安华，教导总队上校团长谢承瑞负伤。”参谋合上了本子，立正站好。 “情况很不明朗嘛”唐生智又点上一支三炮台，深深吸了一口。“命令各部队一定要严守阵地，不得有失。嗯，就这样，下去吧。” “是！”参谋敬礼离去。但唐生智脑子里满是中午江北顾祝同打来的那通电话，电话里，顾祝同说蒋委员长让他当晚渡江北上，令守军相机突围。可虽然他顾祝同说这是委员长的命令，空口无凭，没个白纸黑字的命令，万一上边追究下来，自己估摸着要掉脑袋哇。 又过了一会，军委会委员长蒋介石直接打来电话，让唐生智：“如情势不能久持时，可相机撤退，以图整理而期反攻。” 有了最高统帅的命令，唐生智赶忙找来刘兴罗卓英两位副司令，商讨决定14日准备撤退，于是，司令部的参谋们开始连夜制定突围撤退计划，唐生智心中大石头落了地，总算能安睡一会了。 晚上22时，安德门“82高地”。 日军曹长小岛幸夫用力将一杆太阳旗插在了中国守军阵地中心，一群日本士兵兴奋的围着旗子呼喊着“板载”。他所在的47联队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总算拿下了这块面积并不大的高地，兴奋之余，小岛对这些中国军人倒是产生了一些敬意。在“勇猛无比的”日本军的猛攻下，这些中国守军没有一个人投降，也没有一个人逃跑，从军官到士兵全部战死沙场。“支那人也是有真正的军人的。”小岛想。 12日凌晨0时，雨花台中央阵地。 在朱赤和高志嵩两位旅长带领下，两千名中国官兵借着夜幕的掩护对下边的鬼子开始了反攻。增援上来的野炮，迫击炮，重机枪开始轰鸣，头戴钢盔的军官们有的挥舞着手枪，有的拎着冲锋枪，还有的抱着机枪，带头冲在队伍最前边，当反攻部队冲到鬼子附近的时候，发现鬼子已经用铁丝网和障碍物把阵地围了起来。不久之前，在得知雨花台守军援军到达后，日军指挥官认为有了补充的中国军队很可能借着夜幕进行反击，便让部下趁守军修整时加紧构筑了新的防御阵地。 见日军早有准备，强攻无法突破鬼子的铁丝网，两位旅长当机立断命令进攻部队用手榴弹打开缺口，于是，中日双方隔着一片难以突破的铁丝网展开了罕见的手榴弹战。齐恒和毛求长他们身上挂着的是之前从鬼子身上缴获的甜瓜手雷，比起国军配发的木柄手榴弹有更多的破片，更适合这种场合。毛求长个子小，手雷丢不远，就把自己所有的手雷都给了齐恒，自己蹲在齐恒身前。齐恒握着手雷，拉了弦，从毛求长头盔上一磕，就甩了出去。采取这种姿势对毛求长来说是很危险的，如果有鬼子的手雷在他们身前爆炸，毛求长会替齐恒挡住大部分破片和冲击波，但他并不怕，之前的防御战中齐恒救了他很多次，就当还给连长了。虽然齐恒老说每个人都一样，命就那一条，没啥贵的贱的，但毛求长到死都觉得齐恒那条命要比自己的金贵，要是当年没了齐恒，那自己肯定也早就没了，齐连长是个好人啊。 铁丝网两侧，接连的手雷爆炸产生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两边的士兵都杀红了眼，哪怕近在咫尺也听不清耳旁的人说了什么，只管把手里的手雷拉弦抛向铁丝网那头，手里抱着轻机枪的也看不到到底有没有打中，一个劲搂着火。战斗持续了半个小时，见进攻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中国军队吹号撤回了阵地。 “几把毛！这有点憋屈啊。”撤回阵地，代理八连连长的田小班怀抱新的轻机枪嘟囔着，擅长机枪的他打了半天都不知道打中了什么。“我屁股还疼着呢，早说见不到鬼子我就不来了。” “行了啊，你怎么不说还想让鬼子排着队站好等你开枪呢”齐恒回了一句，他也不是很高兴，本想着可以给兄弟们报仇，结果打成了手榴弹战，战果都确认不了。 “好了，大家也别憋屈了，趁现在还有262旅帮我们顶着阵地，收拾一下抓紧时间休息啊，估计等天亮就没得机会了。”齐恒喊了一嗓子，疲惫的靠在战壕上，之前被震伤的前胸后背还在隐隐作痛。 当晚齐恒就带人进入了新的阵地，因为人少，他们264旅的残部被摆在了262旅后边，担任后卫防守，在他们身后就是南京的中华门了，师长孙元良和师直属队就在城门和城墙上。拂晓时分，将就着休息了一晚的齐恒再次听到了鬼子的炮声。262旅的阵地成了一片火海，鬼子似乎是在报复前一夜的袭击，数十门重炮，上百架轰炸机将成吨的炮弹炸弹倾泻在262旅阵地上，先前的工事被炸毁了，重机枪和射手被一同埋在了里面，沙袋和人的肢体被炸到了天上，血像下雨一样洒下来，整个阵地全是滚滚的硝烟，抬头都看不到清晨的阳光。 262旅旅长朱赤的喉咙已经嘶哑，他手提冲锋枪站在战壕里，对着潮水般涌来的鬼子连连扣动着扳机，524团团长韩宪元一把推开机枪旁已经被打成血葫芦的机枪射手，亲自抱着机枪猛烈开火。但扑过来的鬼子实在太多，放眼过去，阵地前边密密麻麻一大片都是涌动着的黄色，机枪扫倒几个，又补上来更多。524团1营机炮连排长陈升恨不得手下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挺重机枪。 “不，全团每个人都有的话就更好了，一定能让鬼子有来无回，”陈升想着。他的排里就剩自己这挺马克沁了，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擅长打短点射，打压制的技能完全发挥不出来，有个会按扳机的新兵都能化身战场屠夫，只要对着前边一直按着扳机就行了，准能打倒一大片鬼子。 顶着中国军队泼洒出的弹雨，大批鬼子还是冲上了阵地。朱赤身旁几个卫兵接连中弹倒下，副官见状急忙挡在朱赤前边，却被朱赤一把推开：“别管我，杀鬼子！”524团特务连连长牺牲了，副连长带着几个士兵伴在韩宪元身边，韩宪元打急了眼，一把扯下头上的钢盔丢在地上，跃出战壕，半跪在几具叠在一起的尸体旁，机枪架上尸体堆开始扫射。 “团长，危…”特务连副连长话还没说完，一发炮弹砸在尸体堆上，刚刚冲出战壕的他被一阵巨力又推了回去，摔在地上，头晕目眩。“团长，团，咳咳咳…”顾不得检查自己的伤势，副连长咳出一口鲜血，又努力站了起来，可是之前韩宪元团长半跪着的尸堆那里只剩下一个弹坑，旁边散落着几具并不完整的尸体，副连长爬了过去，左右翻看，找到了已经没有了气息的韩宪元团长，他手里还紧握着炸坏了的机枪… 朱赤的冲锋枪打光了子弹，几个日本兵端着步枪扑了上来，想活捉这个国军高级军官，朱赤的副官又一次挡在了朱赤前边，几声枪响，副官扑倒在地，朱赤拔出手枪，先打倒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鬼子兵，然后打开连发，一股脑把子弹全泼向了后面几个鬼子。见这个军官没有投降的打算，后边的鬼子兵一拥而上，连连开火，朱赤身上冒出几朵血花，缓缓倒了下去，领口的黄色将星上染上了一层血色。 “兄弟们，人在阵地在！”见朱赤旅长牺牲，262旅副旅长兼补充团团长华品章振臂一呼，担起了指挥作战的责任，朱赤身边几个士兵想上去抢回旅长的遗体，但都不幸牺牲了。一个老兵红了眼，一把扯开身上手榴弹的拉环直接扑了上去，鬼子兵见状慌忙后退，“轰”的一声，残肢飞出，其他人赶忙上前抢回旅长的遗体。可日军见进攻受阻，又开始呼叫飞机增援。 日军飞行员山下在雨花台阵地空中向下看去，前沿一片星星点点的黄色是正在进攻的日本兵和层层叠叠的日军尸体。驾机飞过友军的头顶，山下似乎能听到友军兴奋的喊叫声，俯冲向中国军队阵地，山下看到坑坑洼洼烟雾缭绕的地面上躺满了死去的中国士兵，少数幸存者抱着团还在向友军开枪。山下有点疑惑，为什么明显占据优势的地面部队还要紧急请求空中支援，不过他也没有再多想。直接对准下面人最多的地方冲过去，丢下了炸弹。 华品章早就看到了鬼子飞机，但他没有躲闪，阵地现在岌岌可危，作为指挥官他还是站在阵地上坚持着指挥战斗。下一秒，炸弹飞来，在他身边轰然爆炸，烟尘四起，空中一阵机枪扫射接踵而至…再之后，整片阵地上火光冲天。 早晨十点，雨花台262旅阵地上，大片的日军高举着步枪，嘴里狂呼“板载”，似乎已经踏上了南京城墙一样。他们旁边264旅的阵地一片寂静，官兵们在高志嵩带领下纷纷摘下了头盔，缓缓将右手抬到了额前。 每个人都明白，可能过不了多久，同样会有人在城里向他们举手敬礼…… 第十三章 失守 12月12日晨十时十四分，南京城外雨花台主阵地，264旅防区。 高志嵩大口喘着粗气，大概二十分钟以前，262旅防守阵地被日军攻占，尝到了甜头的鬼子不等修整，发了疯一样扑向了264旅残部防守的阵地。失去了友邻部队支撑的264旅，三面受敌，仅仅二十分钟就被日军突破了前沿阵地。高志嵩和士兵们一起举着大刀和刺刀，用原始而惨烈的方式打退了第一波的日军进攻。 齐恒再一次负了伤，一枚鬼子掷弹筒打来的榴弹在他身边爆炸，他身旁的一个士兵为他挡下了大部分弹片和冲击波，但齐恒还是被掀翻在战壕里，左肋和左边腹部被弹片击中了，脸上也被划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下来糊的半张脸都是。齐恒疼的龇牙咧嘴，因为他的脸早就被硝烟熏得黑乎乎的，再被血这么一糊，黑红黑红很是吓人。田小班打趣道：“齐营长啊，你这下叫鬼子毁了容，打完仗怕是找不到婆娘了，就你脸上这道疤得吓走多少媒婆啊。” 齐恒呲着牙回敬道：“鬼子还没打完，找什么婆娘！再说老子才二十岁，以后时间一大把，现在着什么急？倒是你田小班快三十的人了，还得靠自己解决，惨呦。” 毛求长在一旁补充了一句：“齐连长可是正儿八经军校毕业，这么年轻已经当大官了，田大哥你还差好多呢。”一旁一个老兵也起哄道：“可别说，现在可不兴媒婆这一说了啊，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说，可都是自由恋爱，好多姑娘就喜欢齐营长这样的，脸上有了疤才有男人味呢。” “行了行了，一个个没个正经样。”齐恒有些不太好意思，二十岁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如果没有日本鬼子侵我河山，犯我同胞，他也能够和自己可以和喜欢的女孩子一起散步，一起聊天，一起学习，或者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能看着对方也好…可是现在，像他这样的年轻军官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是不是一定可以活着走下战场，可能前一天给女孩发下的山盟海誓第二天就变成了一纸空文，再说，他们每天都见证着生死，敌人的，兄弟的，路人的…那种甜甜的，宁静的恋爱可能已经并不适合他们这群人。“还是一个人好啊，”齐恒轻轻叹了口气，虽然这么讲，齐恒还是想到了之前林远来医院探望自己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莫名有些酸楚。 “齐营长！鬼子又上来了！”七连代理连长在远处喊道。 用力摇了摇头，齐恒脸上伤口处的疼痛帮他驱赶出了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身为军人，用流血牺牲为其他国人换来和平的生活是自己职责所在。拔出腰间不久前刚刚缴获的鬼子佐官刀，齐恒大吼一声：“杀！”和身边所剩不多的兄弟们再一次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又是白刃战，大刀呼啸，刺刀见红。齐恒之前那把尉官刀被田小班要去了，正在鬼子群里砍得起劲，背后一个贼眉鼠眼的鬼子兵猛地一刺，刺刀戳中了田小班之前就受了伤的屁股，前边正和田小班对峙的鬼子见状也一刀刺过来，戳中了田小班的肚子。田小班丢下刀，用力抓住鬼子的刺刀，鲜血从双手和腹部的伤口处涌出。见田小班陷入危险，毛求长冲过去想解围，被一个鬼子一枪托砸在脸上，毛求长鼻子被打歪了，满脸是血的倒在地上，鬼子想上去补一刀，被齐恒从身后砍了脑袋。一旁两个老兵干掉了被田小班抓住刺刀的鬼子，正和偷袭他的鬼子对拼，九连的医务兵跑过来正给田小班包扎。 “没事吧！”齐恒问道。 “还没死，但是打不动了，给我个手榴弹吧”田小班虚弱的答道，但是并不愿意撤下战场。 “别给他手榴弹，医务兵快点把他弄后边去！”齐恒明白田小班要手榴弹想干什么，制止了满脸是血的毛求长，直接给医务兵下了命令。“还有，毛猴你一起去，盯着点这小子，别让他死了。” “连长，我没事，我还能打！”毛求长明白齐恒想保护自己，哀求道。 “快滚！要是我在这里再看见你就毙了你！”齐恒头都没有回，又冲了上去。 “走吧，别辜负营长一片好心，你不听话他可能真的要毙了你呢。”田小班声音更小了。毛求长赶忙跟过去，声音带了哭腔：“小班大哥，你可别死啊…” “老子没死，别哭丧了！” “受伤的闭嘴！还有你，别逗他讲话了！”听医护兵发了火，两个人赶忙闭嘴。 齐恒继续厮杀，见前边三个鬼子把两个原八连的士兵围在一处土丘前，正僵持不下，便从后边冲过去，用日语喊道：“笨蛋，闪开！”这是在中央军校上学的时候同学教他的，虽然只会一些简单的句子，但显然发挥了奇效。三个背对齐恒的日本兵听到喊声，用余光看到一个挥着指挥刀，军官模样的人冲了过来，都以为来的是自己的长官，放松了警惕，齐恒先一刀砍翻了最左边那个鬼子，在中间那个鬼子惊愕的目光里把刀捅进了他的肚子用力旋转，鬼子发出了痛苦的叫声，两个士兵看到是齐恒，一起突刺，把刺刀扎进了第三个鬼子的肚子。 顾不得说话，三人再次转身加入了其他的战团…… 见进攻再次失利，鬼子派出援军继续猛攻，激战中，齐恒赶到腹部一热，似乎身后有人拉了他一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低头一看，军装上赫然一个烧焦的弹孔。他捂住伤口想站起来，却感觉身上的力气渐渐消失，只好挣扎着退到一个弹坑里，取出兜里的勃朗宁向不远处的日军射击。看到代理营长受伤，医护兵赶忙跑过去给齐恒包扎伤口，撕开齐恒的军装，医护兵发现齐恒右侧下腹部被子弹击中，弹头从后背穿出，鲜血正从前后两个弹孔汩汩流出。 “营长，忍着点！”没有办法手术，医护兵只能先用纱布包住齐恒的伤口，开始用绷带缠住齐恒的腹部。这时，一个鬼子兵发现了两人，见到只是一个医护兵正在给一名受伤的军官包扎，鬼子狞笑一声就冲了过来。齐恒见状，推开医护兵，向鬼子连开三枪，前两枪打空了，第三枪打中了鬼子的腿，手枪没了子弹，鬼子也跪在地上。医护兵爬了起来，用手里的绷带缠住了鬼子的脖子，鬼子丢下枪，手伸到后边开始猛抓医护兵的脸，齐恒摸索着坐起来，用手里的手枪枪柄对着鬼子的脸就砸。三个人纠缠在一起，过了一会，鬼子停止了挣扎，医护兵气喘吁吁的爬了起来，捡起鬼子的步枪，狠狠刺了他几下，确认鬼子已经死了，才扶起齐恒退到后边伤兵休息的地方。 齐恒还想继续战斗，但身体实在是用不上劲，只好让七连代理连长代他指挥，自己乖乖躺进指挥部旁边的庇护所里。毛求长见齐恒也被抬了下来，吓了一大跳，赶忙跑来问情况。“齐连长，齐连长你没事吧？” “没啥大碍，哎毛猴你快擦擦鼻血吧，又流出来了！流我刀上了！”齐恒那把军刀也被医务兵捡了回来，正丢在一边。“别哭啊，你们这一个个的怎么就这么喜欢哭。”齐恒想到了当时林远见自己的时候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快去擦擦，还有，这把刀现在交给你保存了，你可帮我拿好啊，等我伤好了和我那把驳壳枪一起还给我！”说着，齐恒把军刀交给了毛求长。 “是！连长，我保证完成任务！”毛求长敬了个礼。 “那是营长！”田小班侧躺在一边补充道。他屁股和腹部都受了伤，不能躺也不能趴，只能保持这个姿势，累得够呛。 “啊，是！营长！”毛求长又重复了一次。 “你啊。”齐恒哭笑不得。 此时，指挥部里，高志嵩向副旅长廖龄奇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廖老弟，我们恐怕支撑不住了，你带伤兵们先撤退吧，我和其他弟兄们给你们断后。” “不行旅长！你带伤兵们撤吧，我来断后！” “我是旅长，我不会丢下兄弟们自己先走的，廖副旅长，我命令你带伤员撤退！给我们262旅，264旅留点种子！” “是！”廖龄奇郑重的向旅长敬了个军礼，“旅长，保重！” “保重！”高志嵩回礼，拎起枪走出了指挥部。 毛求长搀扶着齐恒，挂着两把手枪一把军刀，叮当直响，田小班侧躺在担架上，哼哼唧唧的，百余人的伤兵队伍在廖龄奇的带领下撤向中华门。但是中华门早就被堵死变成了工事，他们进不了城，只能沿着护城河绕城向北走，正暴露在日军的枪口下，伤亡惨重。 在中华门城楼上负责防守的88师师长孙元良见雨花台将陷，带部分师直属部队官兵跑去了下关码头，想渡江撤退，却在挹江门被36师师长宋希濂堵住了。宋希濂苦劝孙元良要他回去继续作战，孙元良却执意要走，无奈宋希濂拔出手枪指着孙元良：“卑职奉命防守挹江门，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过江，如孙军长执意要闯，卑职只能奉命行事了，请孙师长原谅。” 见宋希濂油盐不进，孙元良只好又带着人回到中华门重新指挥城墙上的防守战斗。 雨花台阵地上，伤亡殆尽，弹尽粮绝的中国守军在高志嵩指挥下，将阵地上能找到的手榴弹都连接在了一起，在鬼子又一次冲上阵地时，拉响了手榴弹… 12月12日下午一时，雨花台阵地陷落，日军对中华门直接发起了攻击。 第十四章 开始撤退 12月12日下午一时。 廖龄奇带着一群伤兵边打边撤，绕过护城河，沿着南京城墙退到了长江边的下关码头，江水滚滚，江风阵阵，环顾四周，没有一条船的影子，一行人百感交集。几天前唐生智下令破釜沉舟的时候收缴了江上所有的船只。想过江，他们没有船只，想进城，城门又被堵死，要回去继续作战，阵地已失，这百余号伤兵也没有一战之力。廖龄奇一声长叹：“难道天要亡我？” “副旅长，我们辎重营之前留了一条运给养的小木船，没交上去。”辎重营长挤到廖龄奇身边说道。 “在哪！快拖过来！” 几个辎重营的士兵跑去了不远处的树林，不一会拖着一条小木船到了江边。 “怎么这么小，一次能运几个人？” “最多十个，再多船就撑不住了。” “那就现在开始过江，换人划船，我们先往上游走走，这边江对岸有第一军守着，估计不会让我们上岸。”廖龄奇命令道，“让重伤员优先过江，轻伤员和军官断后！” 齐恒几个排在最后边，他按着腹部的伤口坐在一块石头上，毛求长蹲在一边用手捧起江水清理着自己脸上的硝烟和血迹。洗干净自己的脸，毛求长想用头盔打点水给齐恒，但转头看到齐恒脸上被包的严严实实，就露着两个眼睛一张嘴的样子，噗嗤一笑，打消了这个念头。 齐恒不知道毛求长在笑什么，心里还想，这小子还是年纪小，这么一会就又开始没心没肺了。田小班的屁股和肚子都痛得不行，侧躺着哼哼唧唧的，嘴里嘟囔着想喝酒。正当他们努力渡着江的时候，中华门已经岌岌可危了。 防守中华门的是88师262旅余部和师直属部队，人数并不多，而日军占领雨花台后居高临下，用机枪大炮猛攻中华门，中华门上弹痕累累，几乎每一块墙砖都被子弹炮弹蹂躏过。门洞西侧一部分城墙被鬼子的重炮炸垮了，有将近两百鬼子士兵借着缺口爬上了城墙，给了防守城墙的王耀武51师很大的压力。守军营长胡豪亲率敢死队迎战，官兵们端着刺刀，挥着大刀，冲在前边的战士丢出手榴弹，后边的官兵借着烟雾扑上去，开始了惨烈的白刃战。 胡豪端着步枪身先士卒，踏过烟雾冲进城墙上的鬼子人群中，一个突刺就撂倒了一个刺刀上挂着膏药旗的鬼子军曹。然后借鬼子倒下的力，迅速抽出刺刀，向旁边一架，隔开左边刺来的刺刀，右手用力挥起枪托敲在另一个鬼子兵的下巴上。立刻有三颗牙齿从鬼子变了形的嘴里飞了出来，身后一个老兵一刀就砍下了这个鬼子拿枪的手臂。中日双方的士兵混战在了一起，刺刀入肉，枪托抡起，大刀挥舞，古老的城墙上鲜血横飞，早已进入热兵器时代的士兵们不得不用最原始最血腥最残酷的方式来决定这段残破城墙的主权。 鬼子七次冲锋，七次败退，中华门前，门洞里横尸累累，英勇的中国军人踏着遍地尸体，用刺刀一次次把冲进来的鬼子逼出门外。见步兵失利，日军炮兵再次集中火力轰击城墙。12日下午，中华门西侧城墙再次被炸开了一段百余米长的缺口，中国军队无力回天，胡豪营长以下守军全部殉国，中华门失守，88师残部不得不退入城中。 不仅仅是中华门，南京城东南侧的光华门也在血战。早在10日早晨，光华门附近城墙就被日军炸塌了一部分，日军一个大队长带兵冲进了城里，守军教导总队二团和87师259旅成建制的发动反冲锋，以惨烈的代价将日军赶出城外。夜晚，谢承瑞团长带人将汽油浇下城门，活活烧死了藏在城门洞里的十几个鬼子兵，谢承瑞团长不幸负伤但仍带伤指挥。之后日军再次冲进城中，守军用集束手榴弹和机枪步枪集中火力，全歼了入城日军，最早爬上南京城墙的鬼子大队长伊藤少佐的尸体和鬼子的军旗被一起丢下了城墙。 下午五点，唐生智在南京卫戍司令部里召集了南京城中师以上将领开会。 “现在南京各城垣阵地情况如何？”唐生智率先发问。 “中午中华门失守，部分日军已经进城，我已经命令宪兵部队沿街构筑街垒，准备巷战了。”宪兵副司令萧山令中将回答，“现在南京城已经开始乱了，除了增援光华门的宪兵教导二团，宪兵司令部所有的宪兵警察都已经派上街维持秩序了，但是情况还是不太好。” “宋希濂，你的36师一定守好挹江门，顺便协助城里的宪兵维持秩序。那孙元良军长，你的88师还有战斗力吗？”唐生智转头看向兼任88师师长的孙元良。 “司令，我们88师三个旅长牺牲了两个，六个团长殉国了三个，下边的官兵阵亡更多，实在打不动了。”孙元良答道。一边的36师师长宋希濂嗤笑了一声，要不是他用手枪劝孙元良回去，估计中华门得不战而破，白白牺牲了88师死守雨花台的那些将士。 桂永清讲了教导总队的情况：“目前紫金山还在我们教导总队手里，部队伤亡很大，不过借助混凝土工事还可以坚持。” “光华门快到极限了。”刘兴忧心忡忡的说道：“前边刚刚汇报过来，87师259旅易安华旅长和参谋主任倪国鼎阵亡，现在光华门守军由教导总队二团谢承瑞团长带伤指挥，伤亡很大。” “日军第六师团左翼旅团已经逼近水西门，我们的第二军团现在撤到乌龙山了。”罗卓英揉了揉眉毛补充道。 唐生智听完，长出一口气，环顾了下面坐着的众位将领，问道：“现在大家还能继续坚守吗？” 底下的军师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发言。 见大家都不说话，唐生智叹了口气，出示了委员长蒋介石之前下发的命守军相机撤退的电令。“周参谋长？” “有!”卫戍司令部参谋长周斓站了起来，开始下发之前参谋处印好的撤退命令和突围计划。 等大家都在研究突围计划时，唐生智突然想起，守军里87，88师，74军，教导总队这些部队可都是蒋委员长的嫡系，之前的防御战中这些部队损失惨重，万一突围再损失一部分人员，蒋委员长估计又要骂“娘希匹”了。 想到这里，唐生智又补充了一句：“第87，88师，74军，教导总队如不能全部突围，有轮渡时可渡江，向滁州集结。” 见军师长们领命而去，唐生智长叹一声，他破釜沉舟与南京共存亡的誓言短短几天就成了泡影，不禁有些唏嘘。但事已至此，他这个南京卫戍司令长官也是当到头了。 “萧司令，维持城中秩序的任务还是交给你们宪兵了。”唐生智叫住准备离开的宪兵副司令萧山令中将，匆匆安排了一下，就带着侍卫转身离去了。 傍晚时分，长江边，齐恒坐上了渡江的小木船，因为空间狭小，船中间躺着重伤员，齐恒这样的轻伤员只能挤在船帮旁边。坐在船上，南京方向浓烟滚滚，枪炮声一直没有停歇，齐恒心中满是难以抑制的愤懑和悲伤。首都防御战八万多守军，成片坚固的工事，高大的城墙，短短几天就被日军的铁蹄踏破，自己的长官，同僚，部下，一个个血洒沙场，换来的却是无奈的撤退。齐恒想大喊，想哭泣，哪怕和自己牺牲的同袍躺在一起，也不枉作为一名中国军人。 船划到对岸江边附近，突然一个浪头打过来，船猛地一晃，齐恒和一个伤兵没有坐稳，被甩下了船，掉进了涛涛江水中。一入水，本来有些昏沉沉的齐恒猛然清醒，十二月南京冰冷的江水散发着难以抵御的寒意，寒冷像一条条冰冷的蛇滑进身体，钻进齐恒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关节似乎被冰住了，每一次挣扎都无比僵硬，本就因为受伤而所剩无几的体力快速流失，齐恒喝了一大口水，挣扎着从水中冒出头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冲向了下游。便努力向近在咫尺的岸边游动。 在船上，毛求长眼睁睁看着齐恒两人掉进江水，他“哇”的一声，扑过去想拉住自己的连长，却被一旁的一个老兵一把摁住。船本就晃的厉害，他这么一扑，船差点翻过去。毛求长挣扎着抬起头，看着齐恒冒出的脑袋顺着江水漂向下游，撕心裂肺的哭嚎起来。 第十五章 抉择 齐恒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很冷，他看到了父亲，母亲，妹妹，林远，他们围在自己身边一直在喊着些什么，但自己什么都听不到，焦急中，耳边只有隆隆的炮声；之后，又仿佛掉进了火炉里，身上热的发烫，徐连长，田小班，刘营副，毛求长这些战友围了过来，打着手势让自己赶快离开，可自己怎么也挪不动身子。 猛地醒来，黑暗中的齐恒发现自己趴在一个浅滩上，耳中传来身旁江水的唰唰声，努力想挪动身子，但本来掌控自如的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了一样，废了很大劲才翻了个身。就这个简单的动作好像就已经耗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齐恒大口喘着粗气，脑袋一跳一跳的疼。扭头四下张望，远处对岸应该是南京城的方向，火光和灯光还在夜空中闪动，不时还有枪炮声传过来。解下头盔丢到一边，齐恒一点一点挪着坐了起来，茫然四顾，可周围什么都看不到，没有人，没有光，齐恒陷入了一种无法名状的恐惧中。 时间前推，12月12日下午五点。唐生智离开了卫戍司令部，带着一众随从和副司令长官刘兴，罗卓英等人直接来到了南京煤炭港，战前，唐生智命人在这里藏了一艘小火轮，司令部人员乘坐这艘小火轮直接渡江去了浦口。丢下了南京城数万守城官兵和几十万滞留的居民… 不仅是唐生智等人，许多高级将领同样先行离去。他们有的人只是给部下打了电话通知要撤退：教导总队第二旅旅长胡启儒打电话给他的第三团团长，说自己要去下关联系36师，让团长先代行旅长职务，自己独自上了船；71军军长王敬久和87师师长沈发藻也直接跟着卫戍司令部过了江。有的人只是回部队通知了一下，就自行撤走了：教导总队总队长桂永清回到富贵山地下室指挥所通知幕僚准备撤退，留下参谋长邱清泉处理文件，自己跑去乘船了。有些被长官丢下的部队还在自发抵抗，有些没有指挥的部队开始涌向城里，涌向他们所知道唯一一个有船可以过江的地方——下关码头。 古老的六朝古都金陵在短短的一个下午变成了混乱的海洋，没有长官的命令，不同部队的溃兵脱离阵地，涌上街头，发现军队开始撤离，见势不妙的南京市民纷纷加入人流，维持秩序的宪兵拦不住汹涌如长江水般的人群，被冲散，被冲进人群里裹挟着流向码头。城外和城墙上一些还在防守的部队猛然发现本该防守自己侧翼的友军阵地已经没了人，纷纷放弃阵地后撤，汇入了街道上拥挤的人群中。 第87师指挥部里，副师长陈颐鼎半天得不到师长沈发藻的消息，正急的团团转。“副师长，副师长！”听到有人喊他，急忙回头，发现是261旅的孙天放副旅长。 “孙旅长，有什么消息？” “我们的侦察兵刚刚汇报，83军那群广东佬出了太平门，都跑了，现在我们没有友军了。并且城里也乱了，估摸着好多人都要跑了，副师长要不我们也撤吧。” “我没有收到命令，就这么撤了，要是上边怪罪下来…” “副师长，要是不撤的话，我们就是孤军了，打也打不过啊，要不把几个团长叫来大家伙商量一下？” “好，大家先商量一下再做决定！”陈颐鼎还是有些担忧。 过了一会，除了殉国的259旅易安华旅长，87师剩下的几个中高级军官都到了，几个人一合计，干脆一起按个手印，上边怪罪下来大家一起顶，于是，87师剩下的部队也开始撤向下关。 此时的南京城里，守卫挹江门的36师部队还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面对潮水般涌来的溃兵和难民，他们还坚持着自己之前的职责。可涌向挹江门的人越来越多，不知是谁被挤火了，放了一枪，这下挹江门炸了锅。守门的36师士兵认为有人要硬闯，架起机枪就向人群开了火，急于出城的溃兵纷纷向阻挡去路的36师官兵开火，枪声响成一片。好不容易挤到前边的溃兵和难民本以为可以第一时间出城，却被两边的火力夹在中间，一时间血肉横飞。有的人被打倒在地，想爬到安全的地方，却被后边上来的人活活踩死，有的伤兵倒在地上被踢来 踩去，眼见求生无望，一狠心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但炸出的一小片空地立刻又被人挤满了。怒骂，哭嚎，哀求，惨叫，呻吟…挹江门前的街道上变成了血流成河的人间炼狱。等36师接到命令放开城门，已经有不知多少人死在了挹江门前，之前在光华门血战负伤的教导总队上校团长谢承瑞被挤倒在混乱的人群中，部下哭喊着：“不要踩他，那是我们谢团长，谢团长是英雄啊。”一边拼命阻拦着人群的踩踏，可还是没能阻拦住人群，谢团长没有牺牲在战场上，而是倒在了挹江门外拥挤的人群中…… 铁道部地下室指挥部外，南京市长兼宪兵副司令萧山令穿着呢子军服，拒绝了副官让他随卫戍司令部一同撤离的请求，他对副官说：“你们都可以走，我不能走，我是南京市长，我要为南京的市民负责，要走我也一定要最后一个走！”随后带着宪兵部队赶到下关码头维持秩序，掩护守城部队和难民撤离。 广东来的83军156师师长李江没有接到军长邓龙光的突围命令，撤向了挹江门，见城门堵死，带着部下从城墙上用绑腿连在一起吊下城墙才得以离开。83军和66军其他各部在66军军长叶肇的指挥下，没有遵守唐生智的突围命令，从太平门直接正面突围出了城。 第74军军长王耀武之前也偷偷藏了一艘小火轮，突围命令下达后，他指挥着74军直奔码头，全军官兵靠一艘小火轮大部成功渡江。 但能够有指挥有建制撤离的仅仅是少数人，因为很多高级将领提前逃走，加上没有通讯设备，人都混在一起，绝大部分守城官兵都处于兵找不到官，官找不到兵的状态，城中谣言四起，有人说军官都跑了，也有人说鬼子已经进了城，还有人说下关码头有很多船可以乘坐…不明真相的溃兵和难民好不容易穿过成了尸山血海的挹江门门洞，跑到江边，看到的只有滚滚江水和寥寥几条小船。 有的人觉得自己水性好，抱着木板或木桶树枝就下了水，想游到对岸，可他们低估了冬天长江水的寒冷，游着游着就沉了下去。有的和相识的人三五成群，拆下附近民房的门板，砍下树枝做成木筏渡江，却在半途中散了架，木筏上的人在江水中挣扎几下就不见了踪影。有的人好不容易挤上一条小船，为了早点开船面目狰狞的向还扒着船帮的手足同胞开了枪。有的军人见无法渡江，脱下军装丢掉枪跑到了居民区躲了起来，想化装成平民躲过一劫。有的难民争抢不过溃兵，抱着家人坐在江边大声痛哭。有的难民跪在地上哀求上船的人带上自己的孩子…… 有的市民跑向码头想渡江逃命，更多的市民则是躲在家中，关死大门，和家人抱在一起，或是瑟瑟发抖互相安慰，或是诅咒着这乱世和残暴的侵略者，或是祈祷自己与家人简简单单的平安。 在光华门等几个城门附近，正在撤退的守军还在与尾随而来的鬼子交火，有丢下枪拼命跑向城里的，也有拉响手榴弹和鬼子同归于尽的，有不愿再逃命转身重新扑向鬼子的，也有城破心凉绝望自戕的…… 这一夜，身处南京的每个人都在抉择，生与死，战与逃，走与藏。 身处对岸的齐恒是幸运的，他并不知道南京城发生了什么。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自己如何能够活下去。好不容易在岸边一个小树林找到一小片空地，齐恒也不管不了太多，用兜里那个还能用的打火机点了一堆火，烘烤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和寒冷的身体。在噼啪的火堆旁，齐恒再也忍不住昏昏沉沉的脑袋里的睡意，沉沉睡去。 12月13日清晨，几个渡过江的疲惫士兵发现了快要熄灭的火堆和一旁靠着树干的齐恒。其中一个年轻的士兵大着胆子凑了过去，发现是一个穿着国军军装的军官，便招呼其他人来看看。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白大褂，探头探脑的张望着。一个年级大一些的军官赶了过来，先仔细检查了齐恒的身体，发现齐恒还活着，赶忙招呼那个女孩：“魏徵，快，药箱！” 第十六章 最后的抵抗 12月12日夜，南京城外紫金山北麓。 千里迢迢赶来南京参战的广东部队第66军和第83军在66军军长叶肇的指挥下冲出了太平门，打算从正面强行突围，可是在紫金山下一个不知名的岔路口，打头阵的159师却遭到了鬼子阻击，几次冲击都没能打开缺口。 虽身处冬天，代理159师师长的罗策群少将还是急的满头是汗，如果他们冲不过鬼子的阻击，两个军的人都会被鬼子堵在这里，后果不堪设想。罗策群一把拔出手枪，骑上战马，亲自来到阵前，对部下高呼：“弟兄们！跟我来，几大就几大，勿好做衰仔呀！”然后带头冲上阵地，粤军士兵在师长的带领下重新振作精神，一鼓作气猛扑上去。 “丢你冚家铲！”一个粤军士兵骂骂咧咧的冲进鬼子的阵地，用刺刀戳倒了一个鬼子机枪手，另一个工兵挥着工兵铲，把鬼子弹药手的手枪连同整只手都劈了下来，然后劈头盖脸一阵猛砸：“烂春袋！炳到你阿妈都不认得！” 后边的士兵一鼓作气，硬生生从鬼子的阻击阵地中间杀开了一条血路，在罗策群的带领下冲出了鬼子这一条封锁线。但骑着战马挥着手枪的罗策群在人群中实在太过显眼，在突围中身中数枪不幸殉国。在岔路口突围成功的粤军部队之后又遭到日军数次阻击，姚中英，司徒非两位少将和李绍嘉，黄纪福两位上校先后殉国，整整一夜血战才冲到汤山附近，可等待他们的是日军第16师团主力部队的猛烈攻击。早已经人困马乏伤亡惨重的粤军部队最终被打散，只能各自为战分头突围，因为失去联络，其中一支部队甚至冲到了日军司令部附近，吓得鬼子不得不调集辎重兵和炮兵拿起枪保护司令部，可惜这支突围部队并不知情，受阻后更换了突围路线，否则日本天皇得少一个弟弟。 12月13日拂晓，南京依旧被混乱支配着。随着光华门，水西门，中华门的陷落，大批日军已经冲进城中，开始追杀撤离的残兵和逃跑的百姓。 下关码头上，虽然经过了一整夜的撤离，这里依然人满为患。随着天色逐渐变亮，江边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眼前呈现出一副炼狱般的场景，军人，警察，平民，累累的尸体漂浮在江面上，有的尸体紧紧抱着木板或树枝，也有的尸体紧紧抓住另一具尸体，像是抓住了生命中最后一抹希望，只是，他们都已经僵硬了…… 有的人带着对生的渴望突围离去或乘船离开，有的人则选择留下来为他人的生存争取时间，或者是难以舍弃受伤的同伴，不愿离开袍泽兄弟用生命保护的城市，甚至仅仅只是舍不得丢下陪伴自己的武器装备。 萧山令整整一夜都在码头上指挥宪兵维持秩序，胡子拉碴的脸上布满了憔悴，他揉了揉带着血丝的眼睛，眼中满是疲惫与担忧。 “副官，你去集合一下码头上和城里还能联系到的宪兵和警察部队，照现在的形势没个一两天根本撤不完人，得有人去挡住后边的鬼子，给他们争取时间。” “司令，求您了，我们也撤吧，城里已经没有人打了，唐司令他们都走了，您一个人也指挥不动这么多人啊。” “我是南京市长，唐司令他们走了，但我是不可能丢下南京几十万市民自己逃走的！撤退的话你不要再讲了，执行命令吧！” “是！”副官转头开始招呼身边的通信兵，“通讯兵都过来，你们几个，分别去通知清凉山的第二，第五，第十团，来下关码头集合，还有城里可以收拢到的散兵，警察，都带过来！” 在萧山令收拢部队准备应敌的时候，南京水西门附近的街道上，两名国军士兵正藏身在瓦砾堆中，悄悄看着街道上的一个小队成搜索队形的鬼子。其中一个士兵的双腿上绑着绷带，看起来明显短了一截，他手中握着几条用绑腿连成的布条，正压低声音缓缓喘着气。另一个没什么伤的士兵紧紧握着步枪，盯着两人身边还整齐的码着四支上了膛的步枪。见大部分鬼子警惕的靠近了两栋还算有点房子形状的废墟，两腿受伤的士兵猛地一拉手里的布条，引爆了之前藏在瓦砾堆中的集束手榴弹。“轰轰轰”连续的爆炸声响起，冲击波裹挟着破片和碎石席卷了鬼子的队列，大片烟尘中，只有几个离得远侥幸没死的鬼子在地上狂呼着救命，其他大部分鬼子都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 “哈哈，过瘾！”没受伤的国军士兵看着鬼子的惨状低声说道。 伤兵躺在地上看不到战果，不过从鬼子的惨叫声中也能猜到他们布置的陷阱效果不错，不由露出了一丝痛快的笑容。可很快他的表情又沉了下去：“唉，对不住啊，兄弟，我拖累你了。” “哪的话，咱们村出来当兵的十几号人现在就剩我俩了，我还能把你丢下不成？刚刚我看炸死了得有十几个鬼子，加上之前咱们打死的鬼子，够本了！”没受伤的士兵轻松地笑了一下，然后猛然起身，“啪”的一枪打倒了一个想去救人的鬼子兵。 “敌袭！有敌人！”本以为是踩到了地雷的鬼子见有人开枪，顿时趴下一大片，连连向两名士兵藏身的瓦砾堆开火。 “哈哈哈，来啊！狗日的小鬼子！老子已经够本了！”没受伤的士兵丢下手中打光了子弹的步枪，顺手拿起另一支继续开火，一边打一边大喊着。伤兵躺在废墟后边帮他往空枪里压着子弹。 “哒哒”鬼子的机枪响了起来，打得两人藏身的废墟砖瓦碎片横飞，两个鬼子兵顺势丢出了手雷。“轰，轰”废墟后再也没有了声音。 江面上，日军的炮艇正在横冲直撞，机枪和火炮撕碎了一条条小船，撕碎了江中一具具中国人瘦弱的身躯，也一点点撕扯着岸边还没来得及上船的人心中仅存的一点点希望……人们哭喊，愤怒，叫骂，哀求，痛苦和绝望在人群中快速蔓延，有的人跪在江滩上，一动不动如图行尸走肉一般，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而挹江门外残破街道上越来越近的枪炮声就像死神催命的号角一般，贪婪地吸取着人们心底的恐惧与绝望。 也不是所有人都已绝望，萧山令站在江边的浅滩上，指挥着最后近千名宪兵和警察一步步阻挡着鬼子前进的脚步。他们身后是数万还没离开的百姓和溃兵，他们身前是大股武装到牙齿的日本鬼子。炮火再次响起，挹江门附近本来已经饱受摧残的房屋再也承受不住轰击，接连倒塌，将一群群凭屋据守的中国士兵埋在废墟下。进城后的鬼子兵发疯一样冲击着中国军队最后的阵地，短短几个小时，挹江门附近的街道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这里的房屋被炸塌，被撕碎，地上中国军民的尸体被丢上天空，炸成碎片，伴着鲜血洒在街道上，废墟上。 五个小时的血战后，萧山令已经没有人可以指挥了。集合起来的宪兵和警察加上一些自发参战的散兵一千多人差不多都打光了，仓促布置的阵地早就被炮火掀翻，阵地上堆满敌我双方纠缠在一起的尸体，中国军人打光了子弹就从尸体上捡，折弯了刺刀就从鬼子手里夺，或者用头盔，砖块，木棒，拳头甚至牙齿这些身边能找到的一切东西和鬼子拼命，受了伤倒在地上的就拉响手榴弹，或者抱着鬼子伤兵的脑袋拼命往泥坑和血泊里按。 作为南京市长，宪兵副司令，首都警卫军司令，现在城里的最高级别指挥官，萧山令已经做了一切他能做的。“现在，是我履行一个普通的中国军人职责的时候了。”萧山令想。 “杀身成仁，今日是也！”面对潮水般涌来的日军，萧山令发出了最后一道命令，然后端起上了刺刀的步枪，冲向了日军。 民国26年12月13日，南京沦陷，身中数弹的萧山令用步枪支撑着鲜血淋漓的身体，直至战死半个身躯任然屹立不倒。 之后，大批日军开始进城，在南京城中逐步占领各机关要地，但本以为进了城就算获得胜利的小鬼子打错了算盘。虽然已经没有成建制的中国军队继续作战，但在南京残破的街道上鬼子兵们不时就会遭遇散兵的阻击。有时路边没被炸塌的绸缎铺二楼会飞来子弹，有时候十字路口燃烧的汽车旁会丢出手雷，有时候废墟边残破的尸体会突然爆炸。甚至有一辆被炸坏履带的轻型坦克在一个鬼子中队列队经过的时候突然开了火，打死打伤了近百鬼子兵，最让鬼子抓狂的是里面的中国坦克手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走了，留下了一辆打空了弹药的破坦克。 侵略者铁蹄下残破的首都南京城，教导总队的学生兵，中央军，地方军，宪兵，炮兵，辎重兵，警察…一群群残败的溃兵正用生命维护着中国军人最后的尊严，维护着这座古都最后的尊严。 第十七章 收拢散兵 林远从宿舍床上睁开眼睛，窗外还是一片漆黑，耳边是舍友们匀称的呼吸声，一切都格外平静，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可他心里却没有由来的有些发慌。于是林远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旁边床的舍友好像听到了动静，嘴里嘟囔了一句英文又翻身睡去，林远悄悄下床，披上衣服走出了宿舍。冬夜的长沙显得更冷一些，林远打了个冷战，不禁抱起了胳膊。 南京城外，长江对岸。偶遇齐恒的几个散兵里那名军医刚刚重新处理完齐恒的伤口，几个人围坐在火堆旁暂时休息。 “谢谢长官。”齐恒虚弱的向军医道着谢。 “不用谢我，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本职，大家都是中国军人，有什么谢不谢的。”军医回答：“小兄弟是哪个部分的？怎么会一个人在这片树林里睡过去啊，大冬天的，要不是你点了这堆火，还真够呛。” “长官，我是88师264旅的，我们旅在雨花台差不多拼光了，副旅长带着我们几百号伤员进不去城，没办法只能绕过城墙到江边，坐着辎重营留的小船过江，船快靠岸的时候我掉下船了，被水冲到这里，还好有浅滩挡住，不然真的光荣了。” “诶，那你运气不错啊。”一旁的年轻女孩说道：“认识一下，我叫魏徵，上海人，现在是南京卫戍司令部野战医院的护士。” “嗯，你好。”齐恒稍稍有点脸红，这还是参加南京保卫战以来自己见到的第一个女孩子，一时不知道怎么答话，还是军医帮他解了围：“我叫陈指航，卫戍司令部野战医院三等军医正，不用喊我长官了，叫我陈医生就行。” “好，陈医生，我是88师264旅527团3营代理营长齐恒。陈长…医生，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任务？怎么过江了？” 之前第一个发现齐恒的年轻士兵凑了过来：“长官好！我是宪兵教导二团的，我们之前接到命令保护卫戍司令部野战医院的医务人员撤退过江，一过江就发现你了。” “撤退？我们要撤了？”齐恒有些难以置信，之前卫戍司令部唐生智司令信誓旦旦要破釜沉舟与南京共存亡，现在怎么突然来了一条撤退命令。 “对，蒋委员长亲自下令让我们相机撤退，不过，司令部没有准备足够的船只，几乎整个南京城的部队和市民都挤在下关码头，我们是优先撤离的一部分，都排队等到了半夜，撤过来的时候整个南京都乱了。”陈军医补充道。 “我们几个负责保护陈军医和魏护士过江，但是当时实在是太乱了，过了江之后我们就找不到队伍了，长官你受了伤，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吧？”年轻宪兵又接过话茬。 齐恒想了一下，距离自己的部队过江已经很久了，自己一个人肯定找不到部队，不如和他们一起行动，还有个照应，便答应了下来：“好，我先打扰你们一段时间，等到收容站我就得去找自己的部队了。” “这样也好，”陈军医答道：“我是医生，不会打仗的事，这路上还是得靠齐兄弟带着大家啊。” “齐某定当竭尽所能。” 定下一起行动的计划后，几人分着吃了点宪兵带着的干粮，开始向原本计划的扬州方向前进。两个宪兵走在最前面，年轻的宪兵扶着行动不便的齐恒跟在后边，然后是两个医生，一个宪兵在最后保护。路上，那个年轻的宪兵看着齐恒手里精致的勃朗宁又打开了话匣子。 “长官，你是88师的，不应该用的是毛瑟手枪吗？你这把枪我之前在萧副司令那里见过同样的，好像都是长官们在用。” “我的毛瑟枪在我的通讯员那里，我受伤之后他帮我保管着，现在失散了。这把勃朗宁是我上军校前我父亲送我的，平时不怎么用到它，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军校？长官你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的？” “是的，我是第十期步兵科毕业，毕业后一直在88师。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长官你可别笑”年轻宪兵有些不好意思：“我姓彭，出生的时候家里正在摆鱼宴，我父亲喝了酒，一高兴就给我起名叫彭小鱼了。” “噗嗤”走在后边的魏徵听到了对话，忍不住笑出了声，齐恒也有些想笑，可刚一笑就牵动了腹部的伤口，又把笑生生憋了回去。 “都说了别笑了…”彭小鱼红着脸嘟囔着，但又不好意思去对魏徵一个女孩子发火，只好低下头拉了拉头盔下沿。 “小心！”走在最前边的宪兵突然端起了枪，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彭小鱼端起步枪，齐恒也举起手枪准备迎战。 “别激动，自己人，自己人！不要开枪！”前边树丛里钻出三个乌漆墨黑的人影，为首的一手拿着花机关，枪口垂向地面，另一只手举在空中挥着。 “哪一部分？”最前边的宪兵问道，手里的步枪一点没有放松，继续瞄准那三个人。 “教导总队第一旅的！我们之前被打散了，刚刚才在下关码头坐着筏子划过来的。”领头的士兵努力想让齐恒几人看清自己的胸章，可上面全是硝烟和血迹，完全看不清字迹。 “你们旅指挥官都是谁？”齐恒不放心，补问了一句。 “我们旅长是周振强将军，旅参谋长万全策将军已经殉国了。”士兵回答道。 “应该没问题。”齐恒向几个宪兵打了打手势，示意他们放下枪。 “你们说刚刚才过江，南京现在怎么样了？”陈军医问道。 听到问起南京的情况，三名士兵脸上浮现出悲痛的神情。互相对视一眼，还是那名领头的士兵开了口：“我们退到下关的时候有九个人，那时候南京已经全乱了，江边全是没人指挥的兵士和难民，拼了命去抢那些小船，江面上到处都是漂浮的尸体，枪炮打死的，淹死的一大片，江水都红了。我们见上不了船，几个人用树枝和门板拼了一个筏子想划过江，快靠岸的时候散了架，就活下来我们三个。” “唉……”陈军医重重叹了口气，一旁的魏徵眼眶有些泛红。陈军医说：“你们跟我们一起走吧，路上好歹有个照应。”见三人答应下来，便转头看向齐恒。齐恒明白陈军医的意思，南京撤退明显已经成了溃退，他们原定的撤退路上肯定会有很多不定因素，所以陈军医想在路上多收拢一些散兵，实力强了也有点保障。于是齐恒向陈军医示意自己明白，陈军医又开了口：“教导总队的几位兄弟，我们现在由这位齐代营长指挥，如果有异议的话可以自便，但是加入我们的话一定要服从命令。” 三个散兵都是教导总队的，本还有些傲气，但见少校衔的陈军医说自己几人都听那个受伤的年轻上尉指挥，并且上尉和几个宪兵看起来明显也不是杂牌部队出身，便答应了下来。为首那个士兵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叫杨武，教导总队第一旅二团班长，我们三个是一个班的。我们愿意听从齐营长指挥。” 相互认识了一下，一行十个人重组了队形继续赶路，随着他们逐渐接近浦口镇，越来越多的散兵加入了齐恒一行人的队列，有的是被打散的87，88师的士兵，想跟着齐恒找到自己的部队，也有跟着杨武几人和彭小鱼几人来的教导总队的散兵和宪兵，也有看到军医想得到救治的伤兵，还收留了几个逃出来的炮兵和军医。但更多的是漫无目的不知何去何从的溃兵，死里逃生之后三三两两或者独自一人正在迷茫之中，猛的见到有一支还有军官带队的队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跟过来再说。 于是，当齐恒他们来到浦口附近一个不知名的小村旁准备稍稍修整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自己手底下竟然聚集了三百多号破衣烂衫萎靡不振的溃兵，只是他们低迷的像群行尸走肉一般，如果不是有的人手里还攥着枪，看起来就像一群逃难的灾民。 齐恒和陈军医靠坐在村口一棵大树旁，吩咐杨武和彭小鱼几人分头喊来溃兵队伍里能找到的军官，打算整编一下烂成一团稀泥的队伍，结果又吓了一跳：不算齐恒和陈医生，三百多人里面有十八个军官，其中三个少校三个上尉，两个中尉十个少尉，不过两个少校是戴竹节的参谋军官，另一个是三等军医正，上尉里一个参谋一个军医，他们都不想接手这个烂摊子，唯一一个炮兵连副好像是他们连里唯一一个活着出来的，已经完全没了军官的模样，瘫坐在地上。本以为可以甩手休息的齐恒只好重新当起营长，只是，如何让这群仿佛已经失去灵魂的士兵重新振作起来是一个大问题。 第十八章 抵达滁州 12月13日中午，浦口附近一个不知名的小村。 齐恒和几个军官正围坐在一起商讨下一步的动向，现在这群散兵虽然人数有将近一个营，可没有补给，没有地图，没有上级命令，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也是几个少校不愿去指挥的原因，齐恒算是被赶鸭子上架了，之前废了老大劲才把这群散兵按照原来不同的单位和职务分成三个连，一连主要是中央军，教导总队和宪兵，大部分人都有枪，算是这个散兵营唯一有战斗力的部分了，二连是地方军，三连是伤兵，没枪的人和一些不怎么听话的家伙，说白了就是炮灰。也不是齐恒他们偏心，可国军中派系林立，中央军这些精锐向来不怎么瞧得起杂牌的地方军，地方军也不喜欢和中央军这些特权兵待在一起，哪怕现在大家都是堪堪保住性命的样子，还是没办法融洽的相处。至于伤兵和一些愣头青，这个关口大家都没空顾及他们，是生是死全看他们造化了。 “齐营长，我撤退前在卫戍司令部听说鬼子的国崎支队已经过了江，正朝浦口进攻呢，估计很快就到了，我建议大家还是尽早转移吧。”一个少校参谋好心提醒了齐恒一句。 “转移到哪里去？我们好不容易突围出来，别说电台了，连个地图都没有，谁都联系不上，鬼子在哪，自己人又在哪，都是两眼一抹黑，别一下子冲到鬼子怀里去了。”另一个少校参谋很是悲观。 那个地方军的上尉参谋更悲观：“现在大家与其无头苍蝇一样瞎转悠，还不如分头逃命去，省的鬼子上来见我们人多又追着我们打。” “咋了，怕了？怕死你自己逃啊？” “你不怕死怎么也过江了？有种留在南京和鬼子正面干啊？” “老子是军医，你一个作战部队的让老子去前边打鬼子？不知道羞耻啊？” 见争论着几个人要打起来的样子，齐恒赶忙制止：“行了行了，各位都是军官，还要打一架不成？让底下的士兵怎么看？他们正不服管呢。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精力打架不如好好想想办法接下来怎么办。” “那齐代营长有什么高招啊？”上尉参谋阴阳怪气的问道。齐恒也懒得和他做口舌之争，转头看向其他几人：“我建议大家沿着铁路线朝滁州方向走，一连前边探路，路上遇到村庄的话就去寻找补给。” “这样不太好吧？万一上边说我们纵兵劫掠…”一旁一个教导总队的中尉有些犹豫，作为军人他实在难以接受这种近乎抢劫的“补给”方法。 齐恒撇了撇嘴，还没讲话，旁边的上尉参谋先开了口：“现在这周边村子里人都跑光了，想买也没办法买，再说，你有钱吗？别装大头蒜了。” 齐恒见又要吵起来，赶忙解释：“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村民都逃难去了，值钱的都带走了，留下的粮食也不多，与其便宜了鬼子倒不如我们先用来补充，不能让手底下几百号兄弟饿死吧。”那个军医补充道：“就算要告状他也得有地方去告，我们自己都搞不清楚手底下人是哪一部分的，他们找谁告啊，告谁啊。” 中尉也只是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想了一下还是无奈的同意了，散兵们开始几个人一组在村子里寻觅村民藏起来的食物，经过齐恒示意，杨武也带着两个部下去搜索东西了，齐恒看着十室九空，显得萧条凄凉的村庄不禁心中一阵酸楚。现在祖国山河满目疮痍，自己身为军人，却连自己百姓的生命财产都保全不了，到头来还得靠搜集百姓藏起来的粮食果腹，实在是无颜去见这些逃走的父老乡亲。 不一会，杨武带着半袋大米回来了，还有几个红薯，大家就地生火做了一顿简易的午餐，又饿又冻疲惫不堪的散兵们总算可以吃上一顿热乎饭了。只是齐恒肚子中了枪，陈军医表示在去正规一点的医院治疗之前他还是少吃为妙，只喝了一点粥，暖了暖身子。虽然只是用头盔烧的白饭加半块红薯，大家倒是吃的很高兴，毕竟很多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一点东西了。 吃过饭，大家继续开始赶路，魏徵抱着一块很大的烤红薯走在队伍里，有红薯的热气烤着，她原本苍白的脸上逐渐有了一些红润的血色。作为一个女孩子，魏徵在队伍里还是得到了大家许多的照顾，军官们和她讲话都客客气气的。因为有了杨武扶着齐恒，有了空的彭小鱼老想跑去找魏徵答话，可一说话就脸红，被大家嘲笑了好多次。 齐恒的散兵营沿着铁路线朝着滁州方向走了足足五天五夜，路上就在沿途没有人的村庄里搜寻点口粮，运气好能找到点大米红薯一类的东西，运气不好就只能饿着肚子继续赶路。有的伤兵耐不住伤痛，饥饿和疲惫倒在了路上，可陈军医也没有办法，没有药，没有绷带，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路上有些人走着走着就偷偷溜走做了逃兵，或独自离开，或两三个结伴逃走，齐恒想管也有心无力，只能维持好自己这个小团体的团结。第三天夜晚，散兵营宿营在在一个荒废的村子里，半夜那个炮兵的上尉对着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等齐恒他们赶到，看到他的脑浆和着鲜血涂在墙上还散发着着热气。 第五天清晨，只剩下两百来人的散兵营到了滁州城下，这里有第一军的部队防守，齐恒他们总算松了一口气。进了城，街道上似乎分外的繁华，人来人往，街边小贩大声的吆喝着，忙着招揽顾客，可仔细一看，扶老携幼挤满街道的人大都破衣烂衫蓬头垢面，蜡黄的脸上除了苦涩没有别的神情，一群群木楞楞的走在街道上，好像僵尸一般。不过小贩们热情招揽的顾客也不是他们，都围着一些穿着破烂军装的溃兵转来转去，一边嘴里“老总老总”的叫着，一边展示着手里各种吃食或是用具。 “齐营长，这…”彭小鱼看到滁州城里畸形的繁荣不禁有些呆滞。 “还是别叫我营长了吧，现在人都跑光了，没什么上下级之分了，你喊我大哥吧，我占点便宜。”齐恒也有点愣神，苦笑了一下说道。他两百多号人的的散兵营只是在进城前吓了守城的第一军官兵一跳，等核对身份进了城，大家看到了满墙贴的收容散兵的告示便散了七七八八，现在齐恒身边只有不到三十个人，除了一开始的九个，剩下就是几个不知去那里的参谋军官和军医，还有88师的十来个散兵了。 陈军医也四下瞅了瞅，发现自己一个卫戍司令部的少校军医竟然不知道去哪收容，气的一乐，转头给齐恒说：“齐营长，你们88师要不要军医，你归队带上我如何？” 可齐恒非常头疼，之前在路上他从88师和其他部队人口中听到了关于师长孙元良很不好的说法，说他又临阵脱逃了，可要是谣言也就罢了，孙元良师长带着师部丢下自己这些雨花台败退的残兵跑去挹江门被宋希濂拦下来的事情却不是作假，再加上淞沪会战也有先例，自己实在是不太愿意继续留在这样一个长官手下继续做事。可又放不下自己那些死里逃生的部下，现在不免有些纠结。 见齐恒不说话，陈军医似乎明白了什么，招呼彭小鱼先去小贩那里买点吃的东西，还有点钱的几个军官一合计，带着一行人从老乡手里租了个小院子暂且住下。因为第一军的伤兵医院已经挤满了南京推下来的伤兵，缺医少药，陈军医干脆打发杨武几人从小贩那里买了点高价药物，在小院里和那个上尉军医一起重新处理了齐恒的伤口。 接下来的几天，齐恒他们就住在小院里修养，这十多个士兵打定主意要跟着齐恒了，三三两两出去卖掉了在战场上缴获的一些零碎，买来大米劈柴每天负责张罗着做饭烧水洗澡什么的，几个参谋军官也不打算马上归队，出去买了点猪肉回来，也没摆军官的架子，大家一起分着吃了点带油腥的。虽然没多少，但还是让一群士兵意外的感动了一把，这年头自己掏钱给部下买肉吃的长官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纷纷拍起了马屁。 只不过倒霉的齐恒还是喝着稀粥，陈军医严令不许给齐恒吃油腥的东西，还骂了想偷偷给齐恒送肉的彭小鱼一顿，罚他背着枪绕着院子跑二十圈，逗的魏徵前仰后合。 过了一周，齐恒喊来几个军官，他们要开始考虑之后的去路了。 第十九章 第五战区 齐恒和陈军医等五个军官带着彭小鱼三个宪兵又去了一次滁州城散兵收容处，不过这一次他们直接找到了收容处的负责人，一个原首都卫戍司令部的上校参谋。上校见一次来了五个军官，也比较客气，了解情况后便给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现在的局势。 “几天前南京卫戍司令部的编制已经被撤销了，之前麾下的部队大都被编入了第三战区，所以陈军医，你和这几位原来卫戍司令部的参谋可以直接去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部报到，由长官部重新分配。”上校说道，然后转头看向齐恒。 “齐营长，你是作战部队军官，估计不太好办。”上校有点为难：“目前来看，你回原部队88师报到的可能性更大。不过也可以一起去第三战区司令部碰碰运气。” 齐恒沉吟着，心中还是有些纠结。 上校是齐恒的学长，见齐恒有些不太愿意返回原部队，似乎有些误会齐恒的意思，补充道：“现在很多部队编制都比较乱，你现在负伤了，可以跟着陈军医先去第三战区长官部看看情况。”上校顿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有个同学在第五战区司令部就职，听说他们李宗仁长官现在可缺人了，像你这样打过淞沪会战的黄埔军官一定挺抢手的，或许可以去那边混个高一些的位置，要去的话我给你开个介绍信吧。” 齐恒苦笑着，想解释但又不知如何说起，总不能告诉上校自己不喜欢在老是丢下部下逃命的师长手里卖命吧。这要传出去了可是很麻烦的。倒是陈军医开了口：“长官，您看可不可以行个方便把我们都分去第五战区？兄弟几个从南京丢了半条命才跑出来，一路上互相帮扶着才过来，这年头分开了可不太好重聚啊。” 上校思考了一下，说道：“我那同学可得欠我个人情了，你们去第五战区司令部之后可以直接找他，他应该会给你们安排个好些的位置的。” 齐恒几人一起道谢后拿着证明材料离开了办公室。见齐恒等人离去，上校还念叨着：“88师还不满足，现在的年轻人啊。” 出了收容所，陈军医还有点乐，经过这段时间的互相了解，他知道齐恒是一个很优秀的军人，并不是一个想借军队爬上去升官发国难财的家伙，只是有时候真的人微言轻，像齐恒这样的基层军官在军队里要多少有多少，免不了遇到些不怎么称职的长官，一不小心就被卖了当炮灰，空有一腔热血白白洒在不该流血的地方。 “连蒋委员长手底下最精锐的88师都不满足，现在的年轻人啊~”陈军医耳朵尖，学着上校的口吻逗着齐恒。“齐军长高升的时候可不要忘了我这个小医生啊。” 齐恒知道陈军医没有恶意，可又说不过陈医生，只好比了一个下流的手势表达自己的不爽。 回到小院，齐恒招呼大家收拾收拾手头的东西准备出发，这两天吃饱喝足好生休息了的士兵们倒是精力旺盛，搞得小院里鸡飞狗跳，几个军官干脆没进门，倚在门口等他们收拾好。过了一会，杨武带着十八个士兵在院子里列好了队，虽然身上洗过的军装还是破破烂烂的，但他们头上的德式钢盔，背上的中正式和手里的几支花机关证明了他们曾经是中国最精锐的德械部队的成员。 “报告营长，散兵营集合完毕！”杨武跑到齐恒身边大声汇报道。虽然所谓的散兵营早就名存实亡了，叫散兵排都够呛，但杨武还是坚持着这个现在他们唯一拥有的编制。 “好，准备出发吧，我们先去第五战区长官部报道，等待新的任命。”齐恒下达了命令。 “营长，真不回去了？”去火车站的路上，负责保护魏徵的彭小鱼凑到齐恒身边问道。 “你想回去也可以啊，齐老弟又没有拴着你。”陈军医替齐恒回答。 “我肯定跟着营长了！”彭小鱼立刻端正了态度，但表情很快又垮了下来：“萧司令殉国了，之前的弟兄们都不在了，回去心里难受啊。”彭小鱼的眼眶有些发红，握紧了冲锋枪，不再多言。魏徵和彭小鱼走在军官们后边，听到彭小鱼的话有些诧异，本来对老缠着自己的彭小鱼还有些意见，可看到他眼边的泪水时一下子改观了不少。 沉默中，魏徵想到了自己在野战医院做护士时见到的场景，伤兵们哀嚎着被一批批送过来，有的缺了胳膊少了腿，有的炸开了肚子拖着肠子，有的烧焦了半个身子……鼻腔里似乎一下子又充满了那时的血腥味。自己在安全的医院里已经难以接受这样的惨烈和血腥了，不敢去想在前线的齐恒他们经历了什么。魏徵想知道看着一条条生命的离去，看着相识相熟的身影不断消失，看着自己的长官，同僚，部下一个个血洒沙场，齐恒他们会想些什么？这段时间散兵营的官兵们都把自己当做一个妹妹对待，军官们对她很是客气，士兵们更不用说，但魏徵还是不敢上前去问。从大家的交谈中她知道了很多事：在雨花台，齐恒失去了自己的旅长，营长和绝大多数的部下；在光华门，杨武失去了团长和诸多同袍；在下关码头，彭小鱼失去了最敬重的长官。而自己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也不知道去如何抚平他们的伤痛，想着，魏徵生出了一阵无力感，也开始难过了起来。 齐恒一行人耗费了十多天才有惊无险的到达了第五战区长官部所在的徐州城。一开始还有军列可以坐，但期间因为躲避轰炸齐恒他们不得不数次下车步行，夹杂在难民的队伍里在寒风中艰难步行。因为刚刚占领了南京城，没处发**力的鬼子飞机就开始四处肆虐，交通线上目标很大并且无法移动的铁路车站成了他们最好的目标。铁路沿线大一点的车站全被炸成了一片废墟，没了车站，鬼子飞机又开始四处寻找在抢修好的铁路上艰难行进的列车，齐恒他们的军列在宿州附近趴了窝，前边的铁路诶炸毁了好几段，一时半会难以抢通，齐恒几人只好步行赶到徐州。 进城前齐恒他们还和防守徐州的巡逻队士兵闹了点误会，因为齐恒他们破破烂烂的军装难以御寒，在滁州的时候便临时采购了一些便服保暖。但混搭着便装和军服，头顶钢盔携带武器的二十多人在巡逻队眼中实在是过于可疑，巡逻队带队的中尉差点就让士兵开了枪。毕竟徐州是战区司令部所在地，万一有鬼子间谍刺探军情或者不长眼的土匪草寇闹些事端，守城部队一个大处分是跑不了了。 这个带队的中尉是个没上过战场的家伙，看见前边路上走来一队带着枪头顶钢盔穿着古怪的人，一下子如临大敌，忘了问话，一把掏出枪就想开火，还好被一个老兵劝住了，先喊了一嗓子，和齐恒这边确认了身份，才让齐恒他们躲过了一次无妄之灾。当走近后中尉才发现自己差点干掉自己人的三个少校两个上尉，吓出了一身冷汗，客客气气的给齐恒他们指派了一个士兵带路。不过齐恒几个也是有些无奈，毕竟南京突出来的散兵大多去了第三战区，像他们这样直奔第五战区司令部的估计也是独一份。 有人带路就是方便，没有经过过多的盘问齐恒一行人就进了城，直奔战区司令部而去，在门口通报后，二十多个人在卫兵古怪带着警惕的目光下终于等到了滁州城那位上校的同学。 第二十章 新的编制 徐州城第五战区司令部门口，齐恒几人见到了那个上校的同学，也是一位上校参谋，不过比起滁州散兵收容处的那位，这位上校要热情的多，主动上来和齐恒几个军官握手，搞得齐恒他们还有点惊讶。 让士兵们去一边先待命，五个军官跟着上校进了司令部。路上聊了聊，齐恒知道了上校如此热情的原因。上校讲到：“我们第五战区李宗仁长官现在是求贤若渴，身边什么人都缺，之前那帮川军在阎锡山长官那边搞出了好多幺蛾子，干啥啥不行，打仗打不过抢劫倒是把好手，打完忻口就被被阎长官赶出去了，几个战区司令长官都不要，还是李宗仁长官把他们收下来的。像你们几位有军医有参谋，还有黄埔军官，我们很是欢迎啊。” 到了办公室，签好批条，上校开始安排几人的去处：“嗯，陈军医你们两位军医去司令部野战医院吧，还是享受原来的待遇。” “好。”陈军医答道：“不过我们还有一个女护士，之前是国立南京大学的医学生，在南京的时候志愿帮忙的，突围的时候一起出来了，现在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可不可以给她一个正式的编制？” “之前是医学生就好办了，我再写个条子吧，你先填一下信息。”上校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张表格交给陈军医填写起来。“两位参谋军官，要不要干脆跟着我吧？我这边正缺人手呢。” 两个参谋对视一眼，同意了。 上校看向齐恒：“齐上尉，之前是88师的代营长，嗯，如果去司令部警卫部队的话可能没有合适的位置了，你看？” 齐恒赶忙回答：“不用去司令部警卫部队，只要是作战部队都可以的。” 上校略微思考了一下：“如果没有要求的话，司令部有个成立不久的补充团，里面大部分人是新招的学生兵，训练已经差不多了，现在正缺有经验的老兵来担任基层的班排长，要不齐上尉你带你的人去那边？” 因为齐恒来的时候还带了十多个人，上校可不想放过这些来自中央军的有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兵，与其让他们直接去前边拼光还不如去带些新兵出来，增强部队的战斗力。 齐恒觉得可行，一方面自己的伤还没有好，去前线部队可能不太方便，另一方面自己的级别也有点尴尬，直接空降到某个部队去当连长难以服众，做副职也十有八九要被架空，还不如去带新兵，把他们带成一支有战斗力的新部队更有成就感。 “那就谢谢长官了。”齐恒答道。 上校见齐恒答应下来，也挺高兴，司令部这个补充团是司令长官李宗仁打算建的，但他也只是提了一下就把事情放给了下边的人，下边的军官们想办法招兵训练完以后补充团倒是有了架子，可一直没有形成战斗力，就是因为缺少军官和基层的班排长。从其他部队调的话别的部队长不愿意把自己的基层骨干送出去，而刚毕业的军校学员又没有战斗经验，正好齐恒带的十多个老兵算是解了一些急，齐恒他们也有了去处，两全其美。 “那下午你们就可以去补充团报道了，”上校说：“齐上尉你来做一营副，先暂代营长一职，你带来的人你自由安排，连长以下的位置都可以。” “是！”齐恒并起双脚敬了个礼。上校简单的回了一下，又猛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齐恒：“对了，齐上尉，你在南京的时候有没有见到高志嵩将军？” 齐恒一愣，自己的旅长在雨花台殉国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出来了，但还是如实答道：“在雨花台的时候廖龄奇副旅长带着我们几百伤兵先撤退了，高旅长和一些兄弟还在坚守阵地，后来鬼子占领了雨花台，高旅长他们…都牺牲了。” 听完，上校立正站好，向齐恒郑重的敬了个礼，齐恒赶忙回礼，看齐恒目光中带着疑惑，上校解释道：“我是广西人，高将军的同乡，之前见过高将军，其实我也听说了他殉国的消息，只是不敢相信，唉…” 齐恒攥紧了拳头：“我们会给高旅长，给所有殉国的兄弟们报仇的！” 而远在昆明的林远此时已经在担忧之中度过了将近整整一个月，自11月底开战起，南京就陷入了信息断绝的状态，林远只能从每天的报纸上得到这场首都保卫战的消息，为南京城下的兄长捏着一把汗。可草草半个月，一则南京沦陷的新闻便震惊了国人，谁也没有想到当时口口声声要破釜沉舟与首都共存亡的卫戍司令长官唐生智和他指挥着的数万守城部队在四万万国人的期待和挂念中仅仅才坚持了短短半多个月就使得华夏一国之都落入区区三岛倭人之手。 一时间，苦于国土沦陷而痛哭流涕者有之，愤于防守无力而勃然大怒者有之，忧于国之未来而大声疾呼者有之，惊于首都失守而迷茫无措着亦有之，中国陷入了更加动荡的境地。在后方，充满爱国之心的年轻学生和热血青年一起走上街头，挥舞彩旗，张贴标语，大声呼喊着国之将来，族之延续。民众们慷慨解囊，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纷纷向募捐箱里投入自己为国家尽的一点绵薄之力。 可远离前线的人们还是想象不到战场的血腥与残酷，有人积极参军捐款捐物，也会有人质疑前边的大军为何就是挡不住侵略者的铁蹄，言语之中不乏有“要我去如何如何”一类语句出现。林远打心底看不起这样的人，早在无锡探望大哥齐恒的时候，林远就见识到了一些战争的残酷。当多年不见的齐恒一瘸一拐吊着胳膊走过来的时候，林远实在是忍不住泪水。而之后的交谈中，虽然感觉得到齐恒在刻意回避一些过于血腥残酷的内容，可死亡这个话题还是避免不了的多次出现。或许阵亡人数在将军们和普通人眼中只是简单的一个数字，可他们似乎都忽略了这串数字背后是一条条逝去的鲜活生命。 林远还记得躺在齐恒旁边那个和自己同年的总是乐呵呵的年轻少尉，不知少了两条腿的他今后如何生活，不知是否还会有姑娘愿意许身于这样的青年。在林远心中，没有人有资格身处后方却对前线的将士们口诛笔伐，哪怕前边是一败再败。 “如今南京城破，不知齐大哥是否平安，不知顾同学的家人是否平安。”在担忧中，林远第一学期的大学课程逐渐接近了尾声。 第二十一章 授勋 安排好齐恒他们的去处几天后，第五战区长官部的那位上校正看着桌面上码着的一堆东西发呆。 “长官，这些是军委会那边直接发下来的，徐参谋长说因为当时是您安排的他们，所以就拿到您这边了，您看？”送东西的中尉小心的问道。 上校揉了揉眉头：“唉，我早就应该知道他们几个是有关系的，南京这才打完多久啊，嘉奖令和勋章就已经下来了，放在平时哪会这么快。罢了，你去通知一下他们，一点钟的时候来一趟司令部吧。” “是！”中尉领命离去。上校坐在办公桌后边露出了一丝苦笑：“还好没把他们随便打发下去，不然又是个麻烦……” 下午一点四十多，齐恒和陈军医在司令部门口碰面了。陈军医整了整衣领，好奇的问道：“齐营长，你知不知道这次喊我们来是要干嘛？” “我也不知道啊，我吃过午饭刚刚收到家里边的信，还没来得及拆开就被喊过来了，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呢。” “不会是88师要抓你回去吧？”陈军医开了个玩笑。 “我可没那么值钱，值得大动干戈跑这么远来逮我。是不是陈医生你在南京搞了什么幺蛾子出来，宪兵队要来抓你了？” “去去，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医生。” 齐恒和陈军医边闲聊边走进了司令部，突然发现上校正站在里边等着他们，赶忙收敛笑容立正一个敬礼。上校笑了一下，回了礼引他们到了办公室。“两位别紧张，这几天生活还习惯吗？” “谢长官关心，已经习惯了，吃的也不错。” “那就好，今天叫你们过来是上边给你们发下嘉奖令了，还有勋章，祝贺你们！” 齐恒和陈军医立正站好，上校拿出了嘉奖令：“原属陆军第88师264旅527团3营代理营长齐恒，忠于职守，在首都保卫战中率所部官兵奋勇杀敌，予敌大量杀伤，与所部失散后恪守军人本分，带伤指挥其他失散官兵成功撤离，忠勇可嘉，为表彰其功，特授予四等云麾勋章一枚，晋升陆军少校军衔！” “谢长官！” “原属首都卫戍司令部野战医院三等军医正陈指航，恪守军人本分，救治伤员无数，在撤离中不忘军医职责，尽力医治受伤官兵，特授予四等云麾勋章一枚，晋升二等军医正！” “谢长官！” “还有最早和你们一起突围出来的原宪兵部队和原教导总队人员，有六枚忠勇勋章，还有奖金，齐营长回去下发给他们吧。” “是！”齐恒接过了上校手中的盒子：“卑职定当不负使命，奋勇杀敌！” 上校赞许的点了点头：“齐营长，我相信你！补充团的一营现在开始就交给你了，过两天上边会派连长和营副过去协助，排长以下的人选你自己决定，可以升军官的列个名单报上来，你要抓把劲，让部队早点形成战斗力，估摸着年后就有动作了。” “是！” 齐恒两人出了办公室，都感觉有点莫名，不知道这从天而降的嘉奖究竟是怎么回事，毕竟他们并不是什么有深厚背景的存在，也并没有立下什么让上边推崇的功勋，能这么早获得这样的嘉奖背后肯定有着其他人的推手，可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先回去再说。 因为要发勋章，换了装的陈军医便跟着齐恒一起回到了补充团的驻地，刚走到营区就听到了里边震天的喊杀声，陈军医笑着对齐恒说：“看来你们把这群新兵操练的挺不错嘛。” 齐恒回答道：“这批新兵有一半都是各地投奔过来的青年学生，爱国没的说，有一腔热血，操练起来都挺认真，有文化也比较好教，省了我好多心思呢。” 进了门，负责操练他们的杨武转头看到了齐恒，让一个老兵先指挥着训练，跑到了齐恒身前：“营长，回来了？” “嗯，刚刚去了趟司令部，正好，你集合一下大家，有好事。”齐恒笑着说。 “营长营长，有啥好事啊？哎，营长，你升官了！”彭小鱼也凑了过来，正好看到了齐恒身后的陈指航：“哎我差点没看到您，陈长官好啊！” 陈指航故意板着脸，用严肃的语气对彭小鱼说：“你不想看到我，就觉得我不能来啊？去操场跑二十圈去！” 彭小鱼表情一下子垮了：“别啊陈长官，我欢迎您还来不及呢，您别罚我在新兵面前跑圈了，怪丢人的……” “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啊？”齐恒笑着补了一句：“去，先集合部队吧。” “是！”彭小鱼掉头就跑，生怕陈军医留下他罚跑圈。 操场上，集合起来的补充团一营官兵们正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土台子上的齐恒和陈军医，不知道突然停止训练集合是要干什么。不过好奇归好奇，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懂得令行禁止的新兵们都忍住了窃窃私语的冲动，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几个军官和老兵。 “全体都有！立正！敬礼！”杨武见齐恒和陈军医站定，大声吼了起来。 “刷”的一声，台下几百号弟兄整齐的抬起了手臂，虽然是新兵，可散发出一股不服输的顽强气势还是让齐恒和陈军医赞许的点了点头。 台上，齐恒和陈军医也同时立正回礼，虽然是军医，但陈指航的军礼依然标准有力，比起齐恒也不相上下。望着台下齐刷刷一片弟兄们坚毅的脸庞，感受到他们抖擞的精神和不屈的意志，陈军医竟然也有了一些亲自上阵带兵杀敌的冲动。 “礼毕！”杨武再次发令。又是“刷”的一声，士兵们整齐的放下了右手，在这简单的动作间仿佛充满了钢铁般的力量。 齐恒和陈军医也放下了右手，齐恒上前一步，环顾底下的士兵，大声讲道：“兄弟们！如今外敌入侵，家国蒙难，我们中华民族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危险！我很高兴可以看到你们愿意站出来参军报国，为国家为民族做出牺牲！我在此感谢诸位！”齐恒敬了一个军礼。 台下鸦雀无声，无论老兵新兵都紧盯着齐恒，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齐恒放下右手，继续说道：“那帮日本鬼子仗着有飞机，有大炮，有军舰，从东北打到华北，从上海打到南京，一路上占我土地，抢我财物，杀我百姓，辱我妻女，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满目疮痍，他们这是要亡我国家，灭我种族！我们是中国军人，保家卫国是我们的责任，我们能让小鬼子的企图得逞吗？” “不能！！！”台下传来山呼海啸的喊声。 “对！不能！”齐恒稍稍缓了口气，伤口又有些隐隐作痛，但他还是继续讲着：“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人之前并不理解为什么我们那么多人打了这么久，还是让日本鬼子步步进犯，甚至都丢了首都。因为我们没有好的装备，没有重武器，还缺乏训练，只能用人命去拼，用血肉之躯去挡鬼子的飞机大炮！” 齐恒眼角有些湿润。 “我在上海指挥过一个连，那个连连续换了五个连长，最后撤退时是一个副排长带的队，伤亡超过了三分之二。后来在南京，我有了一个加强连，在雨花台打了三天，走的时候我们连只剩下一个半班。我知道这样讲很残酷，现在我是营长，我并不希望再对着另一群陌生的面孔讲起你们的故事，但我还是要带着你们走上战场，因为我们身后是祖国的大地！是我们的父老乡亲！既然我们选择做军人，就要做好一切牺牲的准备！你们怕吗？” “不怕！不怕！！” “好！”齐恒很是欣慰，示意彭小鱼把盒子拿过来：“这是长官部发给几位老兵的勋章，作为他们英勇奋战的奖励，现在让司令部政治部卫生室的陈指航中校为他们授勋。” 陈指航没想到齐恒会让自己授勋，楞了一下，但看着台下炽热的目光还是走上前来：“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五战区补充团上士杨武，作战勇敢，奋勇杀敌，特授予忠勇勋章一枚，以示嘉奖。” …… “第五战区补充团下士彭小鱼，奋不顾身，冒险掩护长官，特授予忠勇勋章一枚，以示嘉奖。” …… 台下的新兵们带着羡慕的目光看着接受勋章和嘉奖的老兵们，心中充满了激动和渴望，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够在胸前挂上这荣誉的象征，台上的老兵也充满了自豪和骄傲，整个军营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火热起来。 第二十二章 毛求长的决定 寒冷如同一条条冰冷的小蛇，从毛求长身上破烂的军装缝隙中爬了进来，沿着血管移动到四肢百骸。毛求长活动了一下布鞋里僵硬的有些失去知觉的脚趾，把怀里的军刀抱得更紧了，好像这冰冷的铁家伙可以给他带来温暖一样。侧对面的两扇破门虽然有稻草挡着，但无孔不入的冷风还是飕飕的吹了进来。抬起头，从房顶的大窟窿里可以看到外边阴沉沉的天空，一层层凝固的黑云似乎随时会塌下来，压倒这破房子一样。 这是滁州城附近的一间破庙，虽然老人们都说宁可露宿野外也不要借宿破庙，但毛求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毕竟是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管他什么鬼神之类的。再说，毛求长抱着一把不知沾了多少血的军刀，腰间挎着两把毛瑟枪，这样一幅凶煞样子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没眼力见的孤魂野鬼想着上他的身。 “雨停了啊，”毛求长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皮，嘴里嘟囔起来：“好饿，好想吃东西啊，有肉就好了，最好有两个罐头。”两天前毛求长身上那点干粮就吃完了，连掉在衣兜缝隙里的窝窝头碎渣都被他翻出来吃掉了，之后就只能忍受饥饿了。虽然是江南地区，可在这冬天的荒郊野外里还能找到什么食物呢。毛求长觉得有些晕乎乎的，靠着墙壁，似乎听到外边有什么动静。 “不会是鬼子来了吧？”毛求长仔细一听，像是人声，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掏出驳壳枪，打开保险，躲在半倾倒的神像后边的阴影里，紧张的盯着门口那两扇破门。 “嘎吱吱吱”门被推开半扇，一个人影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着，毛求长看着不像鬼子，握紧枪，鼓起勇气大声喊道：“谁！干什么的！” 人影没想到里边还有个人，吓得一缩，毛求长“啪”的一枪就打了过去，子弹打在门上，钻出了一个窟窿，木屑乱飞。 “老总别开枪，别开枪，我是好人，别开枪。”门口一阵乱响，刚刚那个人影仓惶的喊道。 “把手举起来！慢慢走到门口！不然我就开枪了！”毛求长稍稍放下了心，但也不敢马虎，警惕的说。 门上刚被打出来的那个透着光的小孔被堵住了，接着，一个穿着褂子的中年男人畏畏缩缩的走到了门口，举着双手，探头朝里边小心翼翼的看过来。毛求长见是一个平民，出了一口气，但还是握着枪走到了门口。 “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毛求长问道。 中年人刚刚被吓了一跳，声音还有些发颤：“老总，我是好人，之前在滁州城里做小买卖的，现在兵荒马乱的，打算带着家里老小去皖南投奔亲戚去，刚刚路过这里，看天色不好，估摸着要下雨，打算找个地方避一避……” 毛求长这才收起手枪：“那好吧，你们进来吧。” 中年人还是有些害怕，毕竟是个出门避祸的普通人，本想着给家人找个避雨的去处，结果遇到个大兵，还差点挨了一枪，一时半会还是没缓过来，两腿还打着颤。看了一眼毛求长，发现好像只有毛求长一个人，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老总，这就您一个人吗？” “是只有我一个，我的部队被打散了。”毛求长回答：“把你家人喊过来吧，这破庙不大，但是坐几个人避避雨还是可以的。” “好，谢谢老总，谢谢老总。”中年人作着揖，退出了门口，朝身后喊了一声：“都过来吧，刚刚是这位老总误会了，里面可以避避雨。” 毛求长退了退，靠在倾倒的神像边，看到门口跟着中年人陆续进来了几个人，一个和中年人年纪相仿的女子，两个小孩，小一点的男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瘦瘦的，大的女孩十多岁的样子，扶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最后进的门。 找了个宽点的地方坐下，中年人给毛求长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带着老婆和两个孩子，还有自己的老娘今天早上一大早出的城，本想着路上可以遇个村子借宿一夜，结果不小心迷了路，绕来绕去才找到这个破庙，又感谢了一下毛求长的大度不用让他一家人露宿野外。 毛求长倒也没多想，反正破庙又不是自己盖的，人多点还热闹些，好歹不用自己一个人陪着这个倾倒的神像过夜了，虽然不算很怕，但心里还是有些毛毛的。 中年人一家看起来都对毛求长有些好奇，相视了一下，还是中年人开了口：“这位老总啊？你这一个人是打算去哪里呢？” 毛求长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和部队从南京出来，好不容易过了江，后来就走散了，我想去找我的连长，可也不知道去哪能找到。”话里，毛求长还是隐瞒了自己偷偷留出部队做了逃兵这件事。 中年人好心的提醒毛求长：“我之前在滁州城里看到有很多部队都有收容处，老总或许可以去那边看一看？” 听着，毛求长低下了头，他怎么不知道滁州城里有散兵收容处，可他是亲眼看到自己的连长在过江的时候掉进了江水中的，收容处怎么找得到呢。并且像自己这样偷偷溜出部队的，要是去了收容处被抓到，可能要被以逃兵罪处决了吧。正想着，毛求长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虽然声音小，但还是被中年人一家听到了。 中年人笑了一下，从包裹里翻出一些干粮，递给了毛求长：“老总，饿了吧。你们在前边打鬼子，真的辛苦了。在滁州我看到好多老总，衣服都打破了，身上还带着伤，唉，这世道不太平啊。” 毛求长鼻子一酸，心里又苦又涩，之前齐连长在的时候也是很照顾自己，虽然自己坚信齐连长没有死，但是也明白再见的可能很小很小了。“谢谢大叔，不过你别喊我老总了吧，我其实才十六岁。我姓毛，叫毛求长，你喊我小毛吧。” “才十六啊…”旁边一直没有做声的老太太叹了口气：“我家的孙女才十四，孩子你才十六就去当兵打仗了啊。” 看毛求长嘴里塞着窝窝头，没法回话，中年人笑着说：“那我就喊你小毛吧，慢点吃啊，不够了还有。” …… 毛求长吃完手里两个窝窝头，顶了顶饿，但也不好意思再要了，便一起坐下，向中年人一家大概讲了讲自己参军的经历。 “齐长官是个好长官，他一定会没事的。”听完，中年人宽慰毛求长道。老太太摸出了一串佛珠，念了念阿弥陀佛。“小毛，要是你不知去哪里的话，要不跟我们走？” “不行不行，我要去找我的连长。”毛求长连连拒绝。 “我不是说不让你去找了，只是现在这么乱，你一个人去找又危险又困难，不如先和我们去皖南那边休息一段时间，你说齐长官之前受了伤，我估摸着也会撤到南边去治伤，先过了这段时间再做打算？” 毛求长有些心动，与其自己在这里两眼一抹黑，还要担心被宪兵逮住，不如先去皖南看看，不过心里还是纠结着。 中年人看出了毛求长的挣扎，又加了一把火：“不如这样，现在我们南下这一路很乱，我拖家带口的真不安全，小毛是个好人，也有枪，我正好有点钱，我雇你保护我们一家老小去一趟皖南？到皖南你有钱了去找你的长官也方便些不是？” 毛求长心里的天平逐渐倾斜了，腹中没有散去的饥饿感也折磨着他的心，考虑了一会，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好吧，不过到了皖南我就要离开了。” “好，谢谢你啊，小毛。”中年人之前说的也是真心话，有了毛求长带着枪保护，心里终于安生了一些。 第二十三章 安慰与举杯 “林远？林远在吗？外面有人找！”一大早，林远正坐在寝室桌旁写东西，一个住他隔壁的同学走到林远的宿舍门口喊了两嗓子。 “谁啊？”林远上铺的舍友靠在床沿上探头问道。 “不认识，一个女孩子，还挺好看的。”隔壁那个同学带着一丝坏笑：“林远快点吧，人家在门口等你半天了！” “我就来。”林远放下了笔，在舍友们的起哄声中快步走出了宿舍。 还没走到门口，林远远远的就认出了门口等他的女孩子，是父亲朋友的女儿，顾晓晓。 看到顾晓晓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林远有些诧异，开口问道：“晓晓？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晓晓看到林远熟悉的脸，一下子忍不住情绪，也不管周围还有其他人，猛地扑到林远怀里，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别哭别哭，出什么事了，先别急，慢慢讲？”林远顿时慌了神，两只手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才好，搂着她不是推开她也不是，只好两手虚拢在顾晓晓身后，保持一小段距离，轻声安慰着。 但顾晓晓似乎是好不容易找到了情感宣泄的阀门，抱着林远就不松手了，头蒙在林园怀里，也不讲话，只顾自己呜呜的哭，任凭林远尴尬的立在宿舍楼下。来来往往的人都好奇的侧目看过来，林远低着头，感觉自己脸上烧呼呼的，虽然没有镜子，林远自己看不到脸，但肯定是红透了。 “我的大小姐您可别再哭了，有什么事先放开我再讲啊。”林远心里想着，很是无奈，可又不敢嘴上讲出来，怕顾晓晓再受什么刺激干出点什么傻事来。 终于，哭了大概五六分钟的样子，顾晓晓总算止住了哭声，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的对林远讲了事情的缘由。 在十二月初的时候，战火逐渐燃到了南京城下，南京遭到了日军飞机多次轰炸，顾晓晓的父母察觉到情况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为了安全起见，便让赵管事带着顾晓晓的弟弟顾明宇先行离开南京，由林远的父亲安排在重庆继续读书。赵管事把顾明宇送到重庆后，又星夜兼程赶回南京，可是到了与南京一江之隔的滁州，便再也前进不了了。本来，顾晓晓的父母是抱着虽然中日两国交战，但应该不会对平民如何如何的想法的，送走顾明宇也只是为了给他一个更安全的环境让他继续读书。并且他们也放不下好不容易才从北平搬过来的家业，还想着就算南京失守，他们靠这些商铺也还能维持一下生计，毕竟哪怕日本人占了南京，也是要生活的。可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日本人的残暴，用所谓的野兽这个词来形容占领南京的日本人也远远不够，他们更像一群来自地狱的恶魔，或者说，是过于残忍被赶出地狱的魔鬼…… 在滁州城四处打听，从一些溃兵和侥幸逃生的市民口中，赵管事终于得到了一些信息，此时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小少爷算是逃过了一劫，并且，城破之时还留在南京的东家，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 这么多年一直担任顾家的管事，老赵其实也算是顾家的一名成员了，能够一直随着顾老板在商海打拼也是他有能力的体现。在发现东家遭难之后，赵管事毅然决定由自己来担负起照顾顾家姐弟生活的重任，于是，作为长姐的顾晓晓先收到了这个消息。 虽然顾晓晓已经成年，平日里接触了不少进步思想和革命理论，讨论起国家大事民族危亡时是一个值得肯定的进步青年，但不管怎么样，家中突然遇到如此变故，她终归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顾晓晓独自在昆明求学，举目无亲，赵管事还远在滁州，唯一的弟弟也在重庆，无助，焦虑加上恐惧摧毁了她的心防，只能来找唯一熟悉的林远来寻求安慰。 听完顾晓晓的讲述，林远一时也不知怎样安慰顾晓晓，毕竟他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与家人的生死别离。只好想办法先宽慰顾晓晓：“你先别急，顾叔叔他们可能只是因为打仗联系不到了，南京那么多市民，又是首都，顾叔叔只是个老实本分的商人，我想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真的吗？”顾晓晓眼角还挂着泪珠，眼巴巴的看着林远。 “真的，顾叔叔他们都是好人，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觉得最多你家里的商铺保不住，人不会出事的。” “可赵叔说的那些……” “我想赵叔叔也是一时太心急了，别人说的也不能全信吧，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肯定不如亲眼所见得来的真切，你现在急也没有办法，还是先等等消息吧？” “嗯…可是赵叔说的，下关码头的事情，好像是真的…” “晓晓，你也知道，现在世道乱，打仗的时候每个人都很脆弱，谁都有可能出事…”见顾晓晓又涌出了泪花，林远发觉说错了话，赶忙转移了话头：“顾叔叔他们还有商铺要守，不会贸然随着人群跑出城的，你别胡思乱想了，想得越多心里越乱。” 顾晓晓接过林远递来的手帕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平复心情后的两个人坐在校园一角的石桌椅上聊了起来。 徐州城，第五战区司令部补充团指挥部驻地。 “诸位，司令部命令，我们补充团即日起划归第五十九军作战序列，由张自忠将军指挥，充当战区的机动预备部队。明天一早会有一批新的武器装备补充过来，各营补充的数量都是一样的，你们可以自己安排。”补充团新上任的李团长看向下边坐着的两排各营连长：“过不了多久，我们就有仗要打了，因为我们团都是新兵，之前司令部担心我们没有战斗力，打算等要等打仗的时候，哪只部队缺编就把我们拆开了补充到哪里去，但我不同意！还没打仗就打算拆了我们，我们这个团还有脸面吗？都是团长，我不想在见那些同僚的时候听他们说：‘老李啊，把你的一营借我使使，老李快点给我两个连。’既然现在我们有了上战场的机会，我希望各位打出我们的名头来，让他们看看，补充团也是有战斗力，能啃硬骨头的！” “是！”一众军官整齐的起立，大声应道。 散会后，齐恒在门口遇到了正在等他的彭小鱼。 “营长，魏徵姑娘说要请我们几个吃顿午饭，早上陈军医已经答应了，来找你的时候你去团部开会了，让我来找你，现在大家就等你了。” “请我们吃饭？”齐恒有些惊讶。 “对啊，魏徵姑娘说请我们吃顿饭，答谢一下从南京出来的时候我们一路上照顾她。之前陈军医推辞了好久，但是没说动人家，就替我们答应下来了。” “她有钱吗？陈军医怎么就答应了，我们可别把人家好不容易拿的饷一下子吃光了。”齐恒有些犹豫。 “陈军医是搞清楚了才答应的，好像魏徵姑娘来徐州之后联系到了她家里人，她家里挺有钱的，说一定要感谢一下我们，但是有事来不了，就让魏徵姑娘请了。” “这样啊，那我们走吧，到徐州这么久没见了，见见也好，并且你小子惦记人家很久了吧？”齐恒逗着彭小鱼。 彭小鱼一下子脸红了：“营长别整我了，一会见了人家千万别这样讲啊。” “哦？怕魏徵姑娘生气啊？” “没有没有！营长求您了，千万别乱说啊。” “好好。” 在徐州城一家不算很大的饭店里，齐恒他们八个又碰面了。很久不见的魏徵穿着一身整洁合身的棉布军装，扎着辫子，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在徐州好好休息了一段时间，洗净了之前脸上的灰土和疲惫，现在的魏徵眉目间又有了从前的婉约和优雅，虽然穿着军装，但还是隐隐流露出那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并且经历过战火和硝烟，她身上多了一些别的女子所没有的英武之气。 “齐大哥来了啊，”魏徵见齐恒进门，高兴的站了起来，齐恒注意到魏徵领口已经挂上了少尉的领章，不由得对魏徵有些刮目相看，国军中女性很少，女性的军官更是少之又少，互相打过招呼后，主客落座，曾经一起死里逃生的八个人一同举杯： “敬诸位！” “敬诸位！” 第二十四章 期待 民国27年元旦，江苏徐州第五战区长官部补充团驻地。 “咔嚓”齐恒拉开了手里那支八成新的汉阳造的枪栓，熟练地上弹，瞄准，扣动扳机。“咔”空枪的枪机撞击在一起，齐恒满意的把手中的枪还给了一边的新兵。 今天是元旦，离农历新年也不远了，几天前齐恒专门让各连炊事班在城里买了些猪肉，元旦这天的午饭给营里的兄弟们改善了一下伙食。虽然几个炊事班长见花了不少钱都心疼的直哼哼，可弟兄们都欢欣鼓舞。补充团全是新兵，虽然饷照发，但那点钱根本不顶什么事，平日里只有几个连排长有闲钱去城里找点好吃的，偶尔排长也会带点吃食回来和几个班长分分，可这些都和新兵蛋子们没啥关系。大家都没想到营长会让人专门买肉回来，元旦都开心了好一会。 吃过饭，齐恒和几个连长去各连的驻地溜达，和新兵们唠唠嗑，问问适不适应军营，了解一下家里的情况，又检查了一下武器装备，一下子拉近了和新兵们的距离。新来的几个连长都是从战区其他部队升上来的副职，都是从基层爬上来的，明白打好官兵关系的重要性，齐恒一提就答应了下来。 “营长，现在我们主要的武器就是七九口径的步枪，以汉阳造为主，还有四十多支中正式，七八成新，都分散在各排。”副营长程戈在一旁说道，前些日子补充武器装备是程副营长负责的，齐恒在监督新兵训练，还不太清楚分发情况。 “程营副，我觉得把这些中正式集中起来好一点，单独组一个排，或者分配给机枪组，机枪用的七九尖弹只能中正式用，分散的话子弹不好供应。” “好，还没开始实弹训练，我没考虑到子弹问题，等一下就叫人收起来。营长，我们是不是可以建个特务排，全部用七九步枪，再配上机枪和几支花机关，当营里的刀子用？”程营副答道。 “我觉得可行，之前团长说营里我们可以自己安排，我们再多一个直属排没啥关系，等团里的重武器下来，我还想建个机炮连呢。”齐恒笑着说。 旁边的杨武嘴角抽搐了一下：“营长，我们现在可不在调整师了，先别说团长答应的重武器已经拖了这么多天了还不见动静，就算发下来了，我估计能建一个机枪排就不错了，机炮连还是算了吧。” 程营副补充道：“杨排长说的没错，营长你要不再催催团里？重武器不下来，营里战斗力都不行，现在各连排只有捷克式，一个排一挺，一共才十挺轻机枪，火力跟不上啊。” “好吧，下午我再去团部问问，不过估摸着希望不大。”齐恒叹了口气。 傍晚时分，齐恒带着彭小鱼又跑了一趟团部。 刚进门，齐恒就看到团长一脸喜色的打着电话：“好的好的，是！谢谢长官，谢谢长官！” “团长有啥好事啊？”等团长挂了电话，齐恒好奇的问道。 “齐营长，你来的正好，团里要求的重武器上边批下来了，明天早上去长官部军需仓库领，齐营长要不要一起啊。” 齐恒已经跑了不知多少趟团部，这回总算听到了好消息，咧着嘴凑到团长身边：“批下来了就好，不过团长，都是些什么啊？” “你别抱太大希望啊，装备肯定没有你们调整师那么好。”李团长见齐恒很激动的样子，先给他泼了盆冷水。 “现在有就不错了，我没有那么挑剔，团长，你说我第一个得到消息，是不是可以先挑啊？”齐恒满脸都是笑意。 “你想得美！”团长没好气的说道：“让你先挑了，你小子不怕他们骚扰你，我还嫌烦呢。要是从你这里开了头，他俩可不得都天天趴我耳朵边念叨啊。” “真不能商量一下？”齐恒眼巴巴看着团长。 团长被齐恒的眼神盯得有点发毛：“去去去，我又不是大姑娘，你这么看我干嘛，没商量就是没商量。”挪了挪身子，又想了一下，团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说起来，上边说有几门迫击炮，炮弹不太多，全团好像只有你们营调整师和教导总队来的老兵会用，可以分给你们，但是话说回来，其他营要你炮火支援的时候你可别小气你的炮弹啊。” 齐恒翻了翻白眼：“迫击炮还能炮火支援啊？团长你都说没多少炮弹了，这不难为我嘛。” 团长顺手抄起桌子上的茶杯：“你小子不要就算了，怎么那么多事？你不要我就给二营三营了。” “别别别团长，怎么能不要呢，明天早上我来团部找你，迫击炮我要了，可别给别人了啊。” “行行行，走吧走吧。”李团长挥挥手向齐恒下了逐客令。 齐恒笑着出了团部的大门，等在外边的彭小鱼好奇起来：“营长你笑啥？团长给你说亲了？”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成亲？”齐恒一巴掌拍在彭小鱼的后脑勺上：“让你去找魏姑娘你又不敢，毛病！要不我现在就拉你去医务处？” “营长我错了…” “你每次都这样，一点记性都没有，我看要找个机会给你上上课。” “别啊营长，营长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啊。对了营长，你刚刚笑啥啊。”彭小鱼见势不妙开始想办法转移话题了。 “你小子~”齐恒觉得不过瘾，又甩了彭小鱼后脑勺一巴掌，看着彭小鱼委屈巴巴的脸才愉快的开了口：“团长说我们的重武器有着落了，明天一早来团部，一起去军需处领。” “太好了！”彭小鱼委屈的表情一下子不见了，像川剧变脸一样快，齐恒见状笑了一声，补充道：“你回去问问杨武他们谁会用迫击炮，找几个机灵点的新兵，到时候教一下他们。” “是！营长！还有迫击炮，可太好了。”彭小鱼更高兴了：“到时候好好让鬼子喝一壶。” “是啊，回去要抓紧训练了，别光想着过年，重武器一配齐，我们可能也要上去了。” …… 第二十五章 迫击炮排 1月2日晨，江苏徐州第五战区长官部补充团团部。 齐恒刚进门，发现不仅是团长，二三营的营长也到了。二营长赵卫国见到齐恒，一脸不悦：“齐营长怎么才到啊，再不来我就和老周把你们一营那份自己分了。” 旁边三营的周全营长笑着附和道：“没错，老齐你来的最晚，不得放放血？” 齐恒立马回应：“我有事来迟了，我的错，回头请各位喝酒，我自罚三杯，但是想抢我们营的装备，门都没有。” “哈哈哈，”李团长笑了起来：“看来齐营长很是精明嘛，看，你们俩的算盘打空了。” 见齐恒不松口，其他两个营长也笑了：“反正齐营长这顿酒跑不了了，也不算亏，走吧，诸位。” 一行人来到长官部后勤仓库，验明身份后，一个少校把他们引到了几辆卡车旁边：“李团长，上边拨给你们团的一共有四门82毫米迫击炮，一个基数一百二十发炮弹，六挺民24式重机枪，15000发子弹，还有六挺捷克式，修械所刚修好的，所以没有子弹，装备都在车上了。” 李团长转头看着几个营长：“迫击炮只有一营的人会用，全分给一营，重机枪少分给一营一挺，留给团部，轻机枪各营均分如何。” 二营长赵卫国有了意见：“四门炮都给一营？不公平吧？我觉得要炮就不要拿机枪了，一营的机枪我和老周分就好了。” 三营长周全表示同意，但齐恒意见非常大：“哎哎哎，说好不抢我们营装备的啊，你们要迫击炮也不会用，肯定得给我啊，反正炮我要定了，机枪你们也别抢！” “你这不讲理啊老齐！” “团长你别偏心一营啊，我们二三营成后娘养的了？”两个营长意见也不小。 李团长看了一眼齐恒：“那这样吧，一营一挺重机枪，四门炮，其他都归二三营如何？一营在必要的时候要给二三营炮火支援，不要吝啬炮弹。” “别啊团长，说好迫击炮给我的，又没说机枪我拿不到。” “老齐你有四门炮了别这么贪心啊。” “不给我机枪我拿什么掩护迫击炮啊，再这样我不给你们支援了。” 一旁的军需少校笑着看着他们争吵，这种争抢装备的情况他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三个少校营长还好，只是在仓库门口争吵而已，他们的团长也在，还能看看热闹。要是在战场上，送弹药补充的车必须要宪兵荷枪实弹的押车才行，就算有宪兵押运，也会被哄抢，打红了眼的士兵们根本没有排队一说，轻则大打出手重则拔枪相向。 李团长头都大了，挥挥手制止了三个人的口水仗：“行了行了，你们三个嘴叭叭的像机关枪一样。就按我说的，一营四门迫击炮一挺重机枪，二三营两挺重机枪三挺捷克式，剩下一挺重机枪交团部，留给预备队用。谁还有意见自己去找军需处长去。” 见团长有些不爽，三个营长一下子老实了，乖乖接受了安排，在仓库这边分了分车，各自押车回了各营的驻地。 齐恒坐着卡车刚回到驻地，就看到几个连排长围了一圈在争论着什么。他们看来了辆卡车，一下子围了过来，齐恒刚下车就被堵在了车门旁边。 “营长营长，一连可以分到什么啊。” “营长，能分发到排不？” “营长给我们二排安排一挺重机枪呗？” “营长会用迫击炮的人我找到了，炮呢？” 齐恒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在说什么了，自己刚刚吵完架，这下亲身体验了一下团长的感受，脑袋嗡嗡的，两手拦在胸前：“别吵了，先把东西搬下来，军需处的车还要回去呢。” 又喊来几个士兵，一群人七手八脚的爬上了车，互相帮扶着把迫击炮和重机枪搬下了卡车，连同弹药堆在一起，几个新兵站在旁边满眼好奇的看着这堆让连排长们恨不得打一架的重武器。 “齐长官，东西送到了，我们走了啊。”跟卡车来的一个少尉敬了个礼，见被围在人群中的齐恒点头后上车离开了。 齐恒招呼杨武到身边：“杨排长，这四门迫击炮交给你了，一共一百二十发炮弹，省着点用，我们全团现在就这一个炮排，别一下子把炮弹打光了啊。” “是！营长！”杨武一个敬礼，转头高兴的招呼手底下的人去搬迫击炮和炮弹了。 “营长，我们呢？” “对，我们三连呢？” “现在就剩下一挺民24重机枪，我还发愁给谁呢，你们别烦我了。”齐恒皱着眉头。 程营副想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营长，要不把重机枪组单独分出来？正好可以和那些中正式组一个排，平时单独于各连，战时按照情况加强给连级，如何？” 齐恒觉得可行，不过没有马上答应，先问了一下三个连长，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这挺重机枪要是单独分给某个连，其他两个连长肯定不同意，我觉得程营副这个办法可行，你们意见如何？” 三个连长想了一下，似乎只能这样了，便同意了下来，这挺重机枪交给了原来和彭小鱼一起当宪兵的一个排长，新组建了一个机枪排。不过这样一来齐恒的营又缺人了，三个步兵连都有多多少少的缺编，齐恒打算有空再跑团部找团长要点人。 补充团的李团长这些日子心情很不愉悦。下边一营长齐恒几乎每隔一两天就跑来要人，自己实在觉得烦，就大手一挥又给他分配了两个排的新兵，虽说自己留了个心眼，装备一点没给，要一营长自己解决，可又惹得二三营的两个营长不高兴了。从上次分配给一营四门迫击炮的时候起，他们就觉得自己偏心一营，这下又逮住个话头，非要自己也分点人过去，可我李团长又不是女娲，还能造人不成？ 不仅是下边烦心，上头之前说自己的补充团划归张自忠将军的59军指挥，后来不知为何又变了卦，补充团的归属又成了待定，自己估摸着怕是逃不过被拆分的命运了。这上下两边都是事，搞得李团长身心俱疲。 表面上当团长风风光光，私底下谁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呢，唉。 第二十六章 游击队 在皖南的一个小村里，齐恒曾经的通讯兵毛求长又从保镖转成了农民的身份。 之前护着在破庙里遇到的中年人一家从滁州走到皖南，路上遇到了三次劫道，都是毛求长解决的。其中有一次是溃兵所为，一个溃兵拿着一支没有子弹的汉阳造，见毛求长朝天放了一枪就丢下枪跑了，让毛求长白得了一支步枪。还有两次都是流民抢劫，破衣烂衫面黄肌瘦，手里只有菜刀木棍，见中年人从板车里端出步枪，毛求长从褂子里掏出两把手枪，不等开枪就吓得作鸟兽散了。 进入皖南地界后，一行人又遇到了一小队拿着枪的人，总共十来个，为首的国字脸，戴着八角帽，帽子上一个红五星，上身穿着灰布军装，搭配着一条奇怪的棉布裤子，其他几人都只戴着红五星帽子，身上穿的五花八门。十几个人只有五条长枪一支短枪，其他人都拿着大刀长矛。 本以为是遇到了土匪，毛求长紧握褂子里藏着的双枪，准备杀出一条血路，不过还是中年人更稳重，虽然心里慌，但还是先上去和国字脸交流了一下，这才发现是个误会。 中年人告诉国字脸，自己一家人是逃难过来投奔亲戚的，有老有小拖儿带女，没什么值钱的财物，求好汉爷们放他家人一马。 见中年人说话颤颤巍巍，队里有老有小的，国字脸明白他们不是什么坏人，便指着帽子上的红星解释道：“老乡别怕，你误会了，我们是红军游击队，是穷人的队伍，不是土匪。我们是帮穷人打天下的，不抢东西，之前只是看到你们推着辆板车，所以才过来查看一下。” 说完，国字脸看向车上眼中露出惊恐的老太太：“老人家对不起，吓到你们了，我们不是坏人，这就离开。”其他人也放下了手中的刀枪，向一行人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国字脸转身刚打算走，身边一个汉子又举起了步枪对准中年人。国字脸刚要呵斥，那个汉子开口了，声音中有一丝颤抖：“枪！板车上有枪！” “呼啦”一声，国字脸身后的游击队员重新举起了刀枪，刚刚缓和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紧张起来。 中年人便解释那支枪是在路上捡的，没有子弹，因为怕路上遇到危险才捡来藏在板车里，遇到劫道的可以吓唬吓唬他们。 “队长？”发现枪的游击队员紧张的看着国字脸的队长。 游击队长想了一下，问道：“老乡，这支枪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这支枪是那位小兄弟捡到的，我们顺路，一路上他挺照应我们的，这个你看……” “这小子是不是白匪的奸细？”一个游击队员问队长，握枪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珠。除了国字脸是曾经参加过红军，因负伤留在这里养伤的老兵外，其他人都是后期发展来的民兵游击队，平时就是和保安团小打小闹一下，没参加过几次实战，心中不免还是有些紧张。 国字脸队长稍稍抬了抬手枪的枪口，暗暗对准毛求长：“小兄弟是哪里人啊？” 毛求长用余光看到了国字脸的动作，一边笑着开口：“我家在无锡旁边，是从南京城里逃出来的，这支枪没子弹，不信你们看。”一边假装伸手去车上取那支步枪，向一边移动了两步，避开了国字脸的枪口。 “你别动！”一个握着红缨枪的年轻游击队员紧张的喊。 毛求长像是被吓到了，收回了手，往中年人身边躲了躲，趁几个游击队员的目光正在枪和他身边来回徘徊的时候，猛地抽出了褂子里的两把驳壳枪：“都别动！谁动打死谁！” 国字脸他们也没想到表面瘦小的毛求长身上竟然还藏着两把手枪，离得最近的国字脸没来得及动作就被毛求长的枪口指住了。身形瘦小，穿着不太合身的旧褂子，脸上刚刚还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毛求长此时隐隐有一种凶煞之气，眼神中带着一丝寒冷。同样打过仗的国字脸明白，这个年轻人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如果自己和队员们有什么异动，这个年轻人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开枪。 “冷静，别慌！都别乱开枪，还有老乡在！”国字脸有些担心身后紧张的队员们会不会有人一抽抽放上一枪，便呵斥了两句，然后看向毛求长：“小兄弟是什么人？” “国民革命军第88师264旅527团三营八连通讯兵，上等兵毛求长。我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我这两支全自动的驳壳枪足够把你们都干掉了。”毛求长有些鄙夷的看了看游击队员手里的老旧步枪和大刀长矛。 国字脸似乎松了一口气，双手下压，示意队员们不要乱动，身后一个之前并不起眼的灰白头发中年男人走上前来，对毛求长开口道：“小同志，你别紧张，把枪收一收，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是红军游击队，虽然过去一直和你们在打仗，但是现在，我们都接受了改编，属于国民革命军战斗序列，我们的新番号是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我们现在都是自己人了，是合作打鬼子的队伍。” “合作打鬼子？我们在上海，在南京和鬼子玩命，用一条条人命对抗飞机大炮坦克车的时候你们在哪？”毛求长冷笑一声。 走出来的灰白头发叹了口气：“我们刚刚接受改编，部队还没有改编完成，没办法上去打仗啊。我知道你们在前边打得很英勇，很顽强，牺牲也很大，辛苦了。”说完，转头示意游击队员们放下手里的武器。 毛求长鼻子里发出了哼声，不过见游击队员先放下了枪，自己还是垂下了枪口。 见这场差点打起来的误会化解，中年人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各位，我们能走了吗？” 灰白头发和善的说：“现在没事了，老乡吓到你们了，对不住啊，你们快走吧。”又看向收起枪的毛求长：“小兄弟，你应该不打算回去了吧，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新四军？” “加入你们？”毛求长倒是愣了：“我干嘛加入你们？我还要去找我连长呢。” 看花白头发有些疑惑，毛求长也不打算讲，中年人生怕又节外生枝，忙替毛求长解释了一下他要找连长的前因后果，听完，灰白头发和国字脸都有些唏嘘。不过灰白头发还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原中央军调整师的成员，又打过硬仗，军事素养肯定非常不错，并且这个年轻人明显不是国民党的成员，很有吸收的价值。 “现在我们新四军也属于国民革命军的战斗序列，组织也可以帮你留心一下，找你的连长的话肯定比你自己一个人要容易一点，再说，我们新四军和你们原来的南京卫戍司令部现在都属于第三战区，同一个战区也有好处，小兄弟考虑一下？”灰白头发好像身份不一般，知道很多东西。 毛求长考虑了一下，有些意动。在他眼里不管是国军还是共军，反正只要能帮自己找到连长，自己就跟谁走，但还是有点顾虑，便示意灰白头发走到一边再讨论一下。国字脸队长打算跟上，被灰白头发挥手拒绝了。 过了一会，不知道两人最终商量了什么，毛求长告别了中年人一家，加入了这支小队伍，一起向歙县前进。 第二十七章 调动 江苏，徐州，新划分的第五战区长官部内。 一个上校情报参谋夹着文件夹匆匆走进长官部，在门口略一停顿，左右了环视一圈，看到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正背对门口和几个高级军官说着什么，快步走了过去。 “司令！长官部有消息！”情报参谋打断了李宗仁几人的交谈。 李宗仁回过头来，眉宇间有一丝焦虑：“念！” 情报参谋打开手中的文件夹：“据称，日军大本营计划打通津浦铁路，将南北战场连成一片，近日将调集重兵对我华东战略要地徐州发动进攻，进而西取郑州，南夺武汉。军委会要求我们第五战区与第一战区配合阻止日军的计划。” “哪里来的消息，可靠吗？”副司令长官孙连仲问道。 “军统戴先生那边的消息，可靠。”情报参谋回答。 几个高级军官都皱起了眉头，李宗仁对情报参谋下了命令：“密切关注日军动向，随时汇报！” “是！”情报参谋合上文件夹，转身离去。 “司令，之前韩复榘一退再退，京浦路沿线重镇全丢了。鬼子现在进攻重点应该是临沂，应该重点防守。” “嗯，看起来鬼子这次来势汹汹，进攻部队不止一路，不过还是给庞炳勋打电话，让他盯紧点。” “是！” “诸位，既然鬼子想来试试，我们就让他们好好喝一壶，大家都动起来吧。” “是！”司令部里的军官和参谋们齐声回答。 两天后，第五战区补充团团部。并排摆着两排桌子，上首坐着一个领戴金色将星的军官，补充团李团长和齐恒他们三个营长坐在一边，对面同样坐着几个校官。 上首位置的军官沉声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高松元，第五战区长官部参谋处少将处长。长官部命令，原五战区补充团即日起扩编为补充旅，由我先兼任旅长。补充旅下辖两个补充团，原补充团为第一团，人员不做改变。另增添一个徒手补充团为第二团，在战事紧急时，补充旅应以营、连为单位补充到受创较大的部队，听从补充部队指挥官调遣，明白吗？” “明白！”两排军官大声回答。 “好，时间比较紧，不多说别的了。之前长官部命令补充团划归第59军战斗序列，现在第59军正在河南濮阳整补，命令做出调整，由第一团派出一个战斗营补充第59军，明日出发。其余部队暂时待命，第一团欠的一个营之后会由徒手兵补充。” 少将看向旁边的原补充团李团长：“李团长，你觉得派你们团哪个营补充到第59军比较好呢？” 李团长看了看身边三个营长，还没开口，齐恒就站了起来：“报告旅长！补充一团一营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好！”高处长赞许的看向齐恒，眼前这个年轻的军官站的笔直，体型稍稍有些瘦削，但并没有那种瘦弱之感，倒是显得匀称结实。眉目间有一种坚毅的气质，脸上一道横向的疤痕，不太深，更添了一些凶悍与凌厉。高处长很是满意，点了点头，眼角余光注意到了齐恒腰间的短剑，开口问道：“你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的？” “报告旅长，民国25年，我毕业于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十期步兵科第一大队。” “哈哈，好！有我们黄埔学生的精气神！我也是黄埔出身。”高处长越发满意了：“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有没有信心？” “是，保证完成任务！”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高旅长微笑着，才想起自己连年轻军官的名字都不知道，于是开口问道问。 齐恒大声回答：“报告旅长，补充一团一营营长，齐恒！” 齐恒？高旅长楞了一下，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悉的样子。他想起，上个月军委会那边发下来一个嘉奖令，先送到参谋处，自己翻阅过，里面第一个名字就是原88师代理营长齐恒。 看到高旅长有点愣神，齐恒疑惑的问：“旅长，还有其他命令吗？” “奥，没有了，你坐吧。”高松元回过神来：“你带你的部队明天早上七点出发，那边没有多余的卡车，所以下火车后你们要步行赶到，辛苦一下。” “是！”齐恒坐了下去。但是高旅长身边的李团长却有些疑惑，似乎高旅长对齐恒的态度有点不太一样，是因为都属于黄埔系军官吗？李团长皱了皱眉头。 回到驻地，齐恒马上集合全营官兵，传达了新的命令。一营驻地马上活跃了起来，收拾行囊，下发子弹手榴弹，炊事班开始准备几天的干粮。齐恒和副营长程戈集合了三个连长和几个老兵排长到营部开会。 齐恒先开口：“各位应该知道，我们虽然是补充团，但和其他补充团并不一样，我们团一开始是打算以学生教导团为标准建立的，虽然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完成建立，但下发了武器，训练时间也比其他部队久，所以长官部打算把我们团当做预备队使用。换句话说，我们团虽然都是新兵，没有战斗经验，但任然属于作战部队，这次抽调我们营补充第59军，大家要做好打硬仗的准备。” 程副营长接过话头：“各位都是打过仗的老兵，应该知道新兵上了战场是什么样子，营里全是新兵，调上前线去丢人倒是小事，就怕一不小心丢了命。都是做长官的，都不希望自己的兵上了战场就死一大片，营里的兵大部分都识字，懂道理，但是鬼子不会上来和我们讲道理。所以各位肩膀上的担子不轻，回去一定要和班排长一起做好新兵的思想工作。” “明白。”几个连排长表情也有些凝重。 “杨武，你的迫击炮排训练的如何了？”齐恒看向迫击炮排的排长。 “基本操作没有问题，就是缺炮弹，没办法实弹训练，准头不好说，只能上战场拿鬼子练手了。” “好吧，你们是营里的宝贝，我给你下死命令，如果情况不对，一定要保护好迫击炮，人在炮在，就算人没了，也得给我把炮留下！” “是！” “还有重机枪排，一定保护好重机枪，如果丢了机枪，你提头见我！”齐恒转向重机枪排的排长。 “是！” “都回去准备吧，晚上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出发！” “是！” 第二十八章 新年 民国27年1月31日，农历戊寅年正月初一。 重庆。 房间里的碳炉散发着阵阵热量，和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一起，阻挡住外边冷空气的侵袭。林远皱着眉头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钢笔“刷刷”的写着什么，旁边丢了好几张信纸，有的被揉成一团又被展开，有的布满了涂涂改改的痕迹。书桌旁，顾晓晓抱着一本书安静的坐在床边，翻了一页书，顺手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齐颈的短发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林远哥，姐姐，吃饭了。”顾晓晓的弟弟顾明宇敲了敲门，在门外喊道。 “来了！”顾晓晓应了一声，站起身，拿起放在林远桌上的书签夹在书中，拍了拍林远的肩膀：“开饭了，吃完饭再写吧。” 林远合起钢笔，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还是不知道怎么写才好，你说我父亲能同意吗？” “我觉得林叔叔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不过你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当面和林叔叔讲呢，我还是觉得你们当面认真谈一谈比较好。” “还是不要这样了吧，”林远站起身子，把椅子推到书桌下边，看着顾晓晓压低声音说道：“我还是更想用齐大哥的办法，万一我父亲不同意也有个缓冲的余地。” “那好吧，如果林叔叔不同意，我会帮你劝劝他的，我站在你这边哦。”顾晓晓攥着拳头鼓了鼓劲。 两人走出房间，饭厅里已经坐了很多人，林远的父母，齐恒的母亲和妹妹，顾晓晓的弟弟都在。林远的父亲招呼两人坐下，环顾一圈，然后端起了酒杯：“去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不管怎么样，新年了，新的一年我希望大家都能够心想事成，万事如意，也希望齐县长，顾老板，还有为国效力的小齐能够平平安安，干杯。” “干杯。”席上众人一起举杯，只是大家的眼神中都有着一丝细小的哀伤。 皖南，歙县。新四军第一支队驻地。 毛求长现在真正成为了新四军的一员，因为之前有过战斗经历，加入新四军前上交了一支步枪，毛求长还被任命为特务连的副班长，班长就是之前遇到的国字脸队长余金。毛求长他们是最早到的一批部队了，因为改编前的新四军各部队所处范围很广，路途遥远，这段时间陆续还有其他部队抵达歙县岩寺。相比之下，先到的毛求长他们就有点好处，还能从老乡那里买点猪肉什么的过个年。 今天是大年初一，快午饭时，炊事班开始做辣椒炒猪肉了，香味飘出厨房，引得士兵们连连向炊事班的方向张望。这些游击队员们一个个面黄肌瘦，之前都是有了上顿没了下顿，条件艰苦，饭都吃不饱，哪里还能吃到肉呢，一闻到肉味都馋的直流口水。毛求长倒还好，忍住了口水，但让好久不见油水的肚子见见荤腥谁会拒绝呢。 午饭时间到了，士兵们排好队，一个个眼冒绿光的看着长条桌上摆着的白面馒头和辣椒炒肉，恨不得扑上去连碗也吞进肚子里，炊事班长笑呵呵的把每个人的馒头和一小份炒肉分发下去，排前边的拿到馒头炒肉就往嘴里塞，后边的眼巴巴的边咽口水边等，希望炊事班长能走的快一点。几个军官模样的人同样排在队伍里，没有插队也没有吃小灶，这让队伍中的毛求长有些惊奇，虽然之前自己的连长也没有什么军官架子，不过和士兵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们新四军有点奇怪啊。”毛求长心里想。 徐州，第五战区长官部，卫生处。 三等军医佐魏徵坐在女兵宿舍里自己的床铺边，手中捏着一张白色的信纸，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哟，谁写的信啊？是不是哪个英俊的小伙子啊？”两个护士走了进来，高个子的那个坏笑着调侃道。 “是啊是啊，看吧徵徵高兴的，笑的这么甜，该不会是男朋友吧？”矮一点的护士快步走过来，调皮的捏了一下魏徵的脸蛋。 魏徵收起手里的信纸，叠好塞进床上的信封，顺手把信封塞进枕头下面。笑着拍了一把矮个的护士：“话真多，我哪有什么男朋友，你们就知道欺负我。我看你们是事情太少了，下午去帮忙把床单洗了如何？” “我的魏徵姐姐，你可不能公报私仇啊，我们这不是看你这么好看，肯定追求的人不少，帮你把把关嘛，嘻嘻。”高个的护士笑道。 魏徵站了起来：“好啦，我没有喜欢的男孩子，你们别瞎操心了，信是我发小写的，女孩子，她才从美国回来，我们好久都不见了。倒是你们俩，整天念叨男孩子，不害臊啊。”虽然这样说，但魏徵脸上还是有一点发红。 “哪有哪有，魏徵姐不要乱讲啊。” “就是，出去了可不要乱说啊，不然丢死人了。” “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啊，”魏徵没好气的白了两人一眼：“走吧，快去吃饭吧。” “嗯嗯，走了走了。” 河南濮阳，第59军驻地。 齐恒的补充营现在划归第59军38师管辖，属于师直属部队。只不过从属于中央军序列的战区司令部直属补充旅调补到属于西北军的第59军，一些连排级军官还略有些不满，让齐恒有些头疼，这个鄙视链在国军中从上到下已经是固有的情况了，他也改变不了。好在59军扩编不久，比较缺乏人手，对于齐恒他们的到来非常欢迎，刚到的时候还邀请补充营的军官们开了个简单的宴会，关系还是不错的。 新年这天，师部还专门发了些猪肉和罐头之类的吃食，让补充营的官兵们好好过了个年，无形中也拉近了59军和补充营之间的联系。 年后不久，2月13日，齐恒就接到了开拔的命令，随着蚌埠等地失陷，日军开始强渡淮河，原防守淮河沿岸的于学忠第51军阻挡日军数日，在日军猛攻下伤亡甚重，不得不由第59军接替防守。命令一出，补充营官兵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想早点上阵杀敌，驱逐日寇。见官兵们热血沸腾，士气高昂，齐恒也非常满意，大战在即，检验补充营战斗力的时候到了。 第二十九章 投入战斗 民国28年2月14日夜，淮河北岸，任桥镇第59军军部指挥所。 新兵团长李九思匆匆走进指挥所，军帽上还挂着两片干燥的草叶。而在指挥所里，昏黄的煤油灯光下，第59军军长张自忠和第38师师长黄维纲已经等待多时了。 “报告军长，师长，除小蚌埠日军据点外，其余各日军据点均已肃清。”李九思清了清干渴的嗓子：“我刚刚在小蚌埠据点附近隐蔽侦查，驻守小蚌埠的日军大约五百多人，村子里和淮河大堤附近都有日军活动，他们还修建了不少工事，如果强攻的话恐怕部队伤亡会不小。” 张自忠低下头，仔细盯着桌子上的作战地图，黄维纲把煤油灯挪了挪，以便让张自忠能更清楚的看到地图上的标注。 “日军兵力什么布置？工事修建的怎么样？”张自忠问道。 李九思刚刚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村外有战壕和沙包搭建的防御阵地，村子的情况里不清楚，但是老百姓都撤走了，我们进攻的话日军应该会占据民房院落进行抵抗。淮河大堤上下都有沙包堆起来的工事。” “如果只是沙包堆起来的简易工事进攻难度应该不大。”黄维纲说。 张自忠皱了皱眉头：“日军战斗力不低，并且有工事保护，我们白天强攻的话估计不能奏效。” “那就突袭！”黄维纲提出了意见：“我们擅长夜战，鬼子不擅长，我们可以趁夜色摸上去，在鬼子还没准备的时候消灭他们！” “我觉得可行。”李九思也表示赞同。 张自忠最后拍板决定：“明天入夜时分，第38师112旅主攻，同时对日军占据的小蚌埠和淮河大堤发动攻击！” “是！”黄维纲立正敬礼。 “震三，等一下，之前第五战区长官部给你们师加强的那个补充营有一个迫击炮排，把他们也调上去，打鬼子工事的时候可以提供火力支援。”张自忠叫住了准备出去分配攻击任务的黄维纲。 “是！我去安排！” 就在14日白天，张自忠和黄维纲召集了正在待命的第三十八师少尉以上军官进行了战前动员。张自忠和黄维纲身着黄呢将官制服，站在台上显得威风凛凛。看着台下整齐站立军容整肃的一众军官，张自忠声音有些悲壮：“诸位！中国之所以闹到这个地步，可以说是军人的罪恶。我们军人今天要想洗刷他的罪恶，完成对于国家的义务，也只一条路，去死，早点死，早点光荣的死！” 停顿一下，张自忠看着下面鸦雀无声的军官们，提高了声音：“之前日军仗着他们装备精良，有飞机大炮助战，气焰很是嚣张，从我们手里抢去了好多地盘，现在我们要从他们手里抢回来！明天夜里，由第38师一一四旅主攻，我们要光复小蚌埠和淮河大坝！虽然我们装备不如日军，但我们擅长打夜战，一到晚上，日本人的飞机大炮就不好使了。希望诸位发扬勇敢顽强的战斗精神，狠狠的打击日军。以我军夜战之长，攻敌军夜间怯战之短！” 黄维纲适时地喊出口号：“消灭日寇，光复失地！” “消灭日寇，光复失地！！！”军官们齐声喊出了口号，声音震耳欲聋。头戴德式钢盔的 散会后，张自忠和黄维纲都注意到了台下的齐恒补充营军官们，59军是西北军，头戴德式钢盔的齐恒几人在戴着棉布军帽的59军其他军官中很是显眼。 “齐营长，等一下。”黄维纲开口叫住了齐恒。 “长官好！”看到张自忠和黄维纲走过来，齐恒几人赶忙立正敬礼。 张自忠笑着开口：“齐营长不要紧张，长官部派你们营补充我们59军，我们很是欢迎啊，明天就要你们提供支援了，齐营长不要吝啬炮弹啊。” 齐恒赶忙又一个敬礼：“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是卑职职责所在，长官客气了。”虽然之前卢沟桥事变时张自忠军长在北平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多值得称道，坊间还有张自忠做了汉奸的传闻，搞得许多其他部队的官兵和一些民众并不喜欢这个身材高大的将领，但今日一见，齐恒隐隐觉得张自忠并不是坊间所说的那种会叛国投敌之人。而且张将军能够被重新起用担任59军军长，也说明他不是真的做了汉奸，齐恒还是给了他应有的尊重。 黄维纲也没有多做寒暄：“齐营长，师山炮营会对进攻淮河大堤的部队提供炮火支援，但是小蚌埠村中建筑较多，使用山炮支援效果不大，所以需要你们营的迫击炮定点清除日军的火力点，掩护进攻部队，你们营也需要派一个连参与进攻，主要任务是掩护迫击炮推进，协助主攻部队肃清残敌。怎么样？” “保证完成任务！”齐恒回答。 “好！祝你们凯旋！” 2月15日夜，淮河北岸，瓦瞳集，杨店子一线国民革命军阵地。 第五战区长官部直属补充旅一团一营是夜色刚暗的时候进入的阵地，奉命随三十八师主力进攻日军占据的小蚌埠村。补充营是原本作为预备队随一一四旅驻扎在任桥镇军部指挥所周围的，现在一连附迫击炮排和重机枪排两个班被提前抽调出来参加战斗，齐恒亲自担任指挥。 架好四门迫击炮，迫击炮排排长杨武握着驳壳枪摸到了齐恒身边，齐恒右边是握着花机关的彭小鱼，他们身后是重机枪排里全部配备了中正式步枪的两个班的士兵，还有三支花机关，两挺捷克式轻机枪，这是补充营的突击队，等战斗打响，突击队会在迫击炮和机枪的掩护下第一时间发动攻击。 “营长，迫击炮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炮。”杨武压低了声音。 “看到前边十一点钟方向那堆沙包吗？鬼子有一挺九二式重机枪在沙包后边，战斗一开始你们首先把鬼子重机枪敲了，然后重点照顾轻机枪和鬼子军官。”齐恒低声下令。 “好！保证让鬼子重机枪叫不出声！”杨武回答。 “去吧，注意保护迫击炮，别太靠前了。”齐恒向前推了推步枪，他打算亲自带一连的两个排跟在突击队后边发动攻击，一连长负责带着剩下一个排保护迫击炮，担任预备队。 夜里十二时，总攻开始。 第三十章 小蚌埠之战 2月15日夜12时，淮河北岸，小蚌埠村外。 “咻~”一发红色信号弹从村外一片小树林中升起，补充营迫击炮排阵地上“嗵嗵嗵嗵”四声炮响，四发迫击炮弹划出一道道弧线接连飞向村口的日军阵地。为了照明与取暖，日军架在村口的重机枪掩体后边点着火堆，有了火光引导，前两发炮弹准确砸在日军机枪掩体上，沙包被炸碎，冲击波扬起里面的沙土，遮蔽了摇曳的火光，重机枪的零件和日军机枪手的零件一起飞进了漆黑的夜幕中。后两发炮弹向后延伸，一发正中村口的一颗大树，打在树杈上，炸飞了冬天光秃秃大树的枝干，木屑四溅。还有一发打在村口的道路上，好像有破片打中了黑暗中的日军暗哨，隐隐有惨叫声传来。 “冲！”二二四团团长黄贵长喊道。二二四团主力第一营在营长赵金鹏指挥下猛扑了出去，上尉连长吴锡功带着先头连冲在最前边。见主力动手，彭小鱼带着补充营突击队紧随其后，日军见村口火力点被拔除，残余士兵慌忙退入了村中。 齐恒端着步枪，带领一连也冲了上去，此时村里的日军占据了一些民房院落和冲进村子的二二四团已经交上了火。 一个不起眼的房子屋顶突然喷出了火舌，刚冲上村中街道的几名士兵接连中弹，黑夜中看不到鲜血飞溅，只听到身体砸在地上沉闷的声响。“注意隐蔽！左前方屋顶有鬼子机枪！”见三四名士兵就直挺挺倒在自己面前，吴锡功连长红了眼，大声吼道。 “机枪压住他！”吴锡功对身后的捷克式机枪手喊道，墙根旁的副射手立刻跪趴在地上，机枪手把两脚架架在副射手背上，枪口对准屋顶打了个一个长点射。其他士兵也纷纷开火，但是夜幕中看不清目标，很多子弹都打空了，鬼子机枪还是在咆哮。两个想摸上去丢手榴弹的士兵也中弹了，一死一伤，伤兵倒在街中间呻吟着。 “迫击炮来了！”正在大家着急的时候，后边的士兵激动地喊道。补充营的突击队同样被压在了街口，见一时攻不下鬼子机枪，派人联系了刚刚进村的迫击炮排，少尉排长杨武亲自带着一门迫击炮赶到了街口。 杨武略一瞄准，调整好炮口角度，“咻~”，一发炮弹飞向了不远处的屋顶，在屋顶上炸开了花。见鬼子机枪哑了火，几名士兵猛冲出去，一脚踹开之前架着机枪的民房院门，也不进门，先甩进去几颗手榴弹，等爆炸的火光一灭，端着刺刀就冲了进去。 果不其然，院子横七竖八还躺着几个日本兵，有两个没死的，挣扎着抬起步枪还想反抗，被满腔怒火的中国士兵用刺刀扎成了血葫芦。之前架有机枪的房屋是堂屋，被一发炮弹炸穿了屋顶，两个鬼子兵和一挺歪把子都掉进了堂屋里，还砸倒了屋里的两个鬼子。冲进去的中国士兵也不管他们死活，对着地上的鬼子就是一通刺刀，确定没有活口了才捡起鬼子尸体上的手榴弹跑出院子。 没了机枪压制，第一营先头连的进攻变得更加顺利，沿着街道直扑日军指挥所而去。路上遇到好几个藏着日本兵的院子，都用机枪架住大门，步兵围起来猛丢手雷，待爆炸声一落，突击队冲进去刺刀见红，后续部队也逐步推进。 但随着部队接近中心院落的日军据点，日军的反抗变得更加猛烈。吴锡功带人冲上了村子里两条大街的交叉口，打算占领这里当做迫击炮阵地，突然遭到藏在街道上鹿砦后边的鬼子伏击，一挺鬼子九六式机枪最先喷出火舌，鬼子机枪手一反常态的对着交叉口打光了弹匣里所有的子弹。交叉口没有掩体，来不及卧倒的吴锡功连长和几名士兵就这么暴露在了弹雨中，金属弹丸与肉体接连碰撞，带出一片血雾。机枪暂时停歇，一个小小的交叉口堆了数具中国军人的尸体。 “连长！”后边的一个战士想扑上去救起吴连长，但被人拽住了。鬼子的机枪换好了弹匣，子弹又飞向街道中央，逼得刚冲过来的中国官兵连连后退，有几个隐蔽在街道旁的士兵对着喷出枪口焰的方向开枪还击，但子弹都打在了鹿砦上。 “妈的…”一起赶上来的彭小鱼趴在地上，扶了扶脑袋上的钢盔，转头大喊道：“去找杨排长！让他快把迫击炮拉过来！” 杨武的那门迫击炮再次前移，但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掩体，在街道上开火会被鬼子机枪打了靶子，转移到旁边的民房里又看不到目标，战况紧急，看着鬼子一挺机枪就封死了整个街道，杨武心中万分焦急，一咬牙，他对前边趴着的彭小鱼大喊：“小鱼，你们火力掩护我！我要在街道上开炮了！” “你疯了？”彭小鱼很惊讶：“营长刚还说说要保护好你们迫击炮排，一个都不能少！鬼子机枪就在前边，你这是去送死！” “别废话，我们要上了，快火力掩护！” “他妈的，火力掩护！”彭小鱼骂了一句，蹲起身子，手中的花机关喷出火舌。隐蔽起来的官兵纷纷开火，十多支步枪，两挺捷克式三支花机关形成的弹雨一下子压住了鬼子的机枪，杨武和另一个炮手快速冲上街道，在几名士兵用身体组成的人墙后架起了迫击炮。但鬼子机枪只是哑了一小会，又重新吼叫起来，而国军这边爆发的枪口焰暴露了很多人的位置，几个躲起来的鬼子步兵趁机开火，几名国军士兵发出惨叫，中弹倒在了街道上。 “当”的一声，正半跪着开火的彭小鱼感觉脑袋上像是被敲了一闷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前的火光变得飘忽不定，耳中传来的枪声和喊声也开始忽远忽近，他努力摇晃脑袋想驱逐出那种眩晕感，却无济于事。伸手一摸，在头盔左侧靠近头顶的地方摸到了一块凹陷，“走运了…”彭小鱼拖着枪连滚带爬的躲到街旁一棵大树后，大口喘息起来。 人墙后的杨武打出了第一发炮弹，但时间仓促，来不及瞄准，炮弹打到了鬼子工事前边，大部分飞溅的弹片都被鹿砦和沙包挡住了，鬼子的机枪只停了一下又开了火。挡在迫击炮前边的一个士兵闷哼一声，摔在杨武面前，没了声息。杨武头上沁出了汗珠，手上的动作却很连贯，快速调整了炮口，第二发炮弹出膛。这次打的很准，炮弹直接砸在沙包后边的人堆里，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裹挟着破片撕裂了日本兵的身体，把残破的肢体掀上半空。 机枪一停，突击队重新冲了上去，用集束手榴弹炸开鹿砦，踏过地上的血泊和鬼子的尸首，直奔中心院落鬼子的指挥所而去。 第三十一章 收复小蚌埠 2月15日凌晨3时，淮河北岸，小蚌埠村。 随着38师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冲进村中，日军的抵抗被压缩到了中心院落以及周边几个大一点的院落里。日军凭借房屋和屋顶上的机枪疯狂抵抗，中国军队数次冲锋都被挡了下来。 一营长赵金鹏和补充营营长齐恒都到了一线，后续部队带来的几挺机枪被架上了屋顶，与日军机枪展开对射，只要日军机枪一被压制，迫击炮排就开始对日军机枪定点清除。没了机枪火力的阻挡，突击队肃清了一个又一个院落，将其余鬼子赶到了最后几个院落里。 “报告！村子里残余的鬼子盘踞在以日军指挥所为中心的四个院子里负隅顽抗，其余院落均已肃清！”第一营一个排长跑过来汇报道。 “齐营长，这次多亏了你们的迫击炮，敲掉了鬼子的机枪，不然鬼子死守着院落，攻坚部队伤亡肯定不会小。”赵营长感慨道。 齐恒举起步枪瞄了瞄不远处日军指挥所所在的院落，又放下了枪。虽然不时有枪口和手榴弹爆炸产生的火光闪动，在夜色中提供了一点照明，但还是看不到日军的身影。“赵营长客气了，我们是友军，理应互相协助，如果没有你们第一营步兵的掩护，我的迫击炮也没办法挪到前边去发挥作用啊。最后要总攻了，一直窝在后边开炮，我都有点手痒了，让我的突击队也上去练练手怎么样？” 赵营长想了一下：“行，周边三个院子可以交给你们，鬼子指挥所可别和我抢啊。” “不会不会，这次说好你们营打主攻，我们带着迫击炮助攻，各有分工嘛。”齐恒明白赵营长有些担心自己会抢第一营的功，笑着解释道。 “机枪手，掩护补充营的兄弟们！先头连准备！等补充营帮我们解决了周边院落的残敌之后强攻鬼子指挥所！”赵营长听出齐恒没有抢功的意思，也不废话，直接招呼第一营的机枪一起掩护齐恒的突击队进攻。 原本齐恒只带了一个多连的部队，再加上村子里房屋众多，街道复杂，重机枪难以展开，所以火力并不强。现在有了第一营的机枪掩护，突击队很快接近了第一个院落。 彭小鱼的钢盔之前中了一发流弹，把他吓了个半死，晕晕乎乎休息半个小时感觉才好一点，这下有了报仇的机会，带着突击队就冲了上去。一挺轻机枪架住院门，不远处的迫击炮照着堂屋就是一炮，已经躲到墙边的突击队员听到了院中鬼子的惨叫声，一脚踹开院门，几颗手榴弹甩了进去。院中躲着的六七个鬼子堪堪躲过炸塌半个堂屋的迫击炮弹，还是被弹片刮的浑身是伤，还没缓过劲，又被门口丢进来的几枚手榴弹炸的晕头转向。三个鬼子伤兵倒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眼前又闪出了中国官兵明晃晃的刺刀。 “噗呲”刺刀入肉，鬼子痛苦的呻吟变成了无意识的喘息，刺刀抽出，三个鬼子兵都没了气息。 “别急着打扫战场，直接进攻下一个院子，快！”见院中似乎没有活口，彭小鱼急声命令道。 院落一角突然火光一闪，“砰”一声枪响，彭小鱼身边一个战士仰面摔在地上，彭小鱼抬起枪口，对准发出枪声的地方一口气打空了冲锋枪里所有的子弹。两个战士快步跑过去，对着地上的一团人影一通乱刺，然后拖着人影到了院中。借着火把的光亮，众人发现这是一个满身是血的鬼子军官，虽然断了气，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支南部手枪。 “排长，子弹打中左眼，留在脑壳里了，人不行了。”检查完那个中枪的战士，医务兵告诉彭小鱼。 “妈的，留个人看着，其他人跟我上！”彭小鱼换上一个新弹匣，跨过地上鬼子军官的尸体，冲向了下一个院落。 凌晨3时40分，战斗进入尾声，最后二十多个鬼子在一个大尉指挥下躲在指挥所所在的大院里，被38师官兵团团围住。第一营先头连在迫击炮和机枪的掩护下发动了两次进攻，但都没有成效，里边的鬼子把砖墙掏出窟窿，后边堆上沙包，躲在这样搭建的简易工事后边给进攻部队造成了很大伤亡。补充营的迫击炮只能炸到院子中间和几间房屋，对付墙后边用沙包保护起来的鬼子有点吃力，轻机枪也打不穿鬼子的工事，第一营发动了两次强攻，损失都很大。 “营长，让我带兄弟们再冲一次吧！”一个连长身上带着斑斑血迹，咬着牙对赵营长请求道。 “等一下，鬼子藏的很深，再强攻的话部队伤亡太大。他们都藏在墙边，我们的迫击炮起不了效果。”齐恒皱着眉头。 “齐营长说得对，”赵营长制止了焦急的连长：“我们不能用兄弟们的生命去冒险，你也看到了，强攻起不了太大作用，要想个其他办法。” “营长，那你说怎么办！” 赵金鹏沉思着，突然灵机一动：“齐营长，你的重机枪能不能拉过来对着院墙打？” “没问题，但是打院墙应该还是没有什么作用吧，我看鬼子后边的沙袋不小。” “没关系，齐营长你先拉过来，等一下我们把所有机枪集中起来，对着鬼子的院墙打压制，其他所有人准备好手榴弹，既然突击队上不去，我们干脆用手榴弹把院子炸一遍，鬼子人也不多，我不信这么多手榴弹炸不死他们！” “好！”齐恒转头喊来彭小鱼：“让重机枪排把重机枪搬过来，我们的机枪手全部配合一营的机枪，其他人准备手榴弹，听赵营长指挥。” “是！” “等一下，把你身上的鬼子手雷都给我。” “啊？营长你要自己上？不行不行！” “哪那么多废话，快点！”齐恒抢过手雷，把彭小鱼推到一边。 见齐恒干脆利落的把指挥权交给了自己，赵金鹏还有一丝诧异，又看到齐恒打算亲自上场，心中不由对这个中央军的营长生出了一些好感。不论派系，敢上一线参加战斗的军官都是值得尊敬的，战事紧急，赵金鹏拍了拍齐恒的肩膀，也不多废话，等重机枪架好就发布了进攻的命令。 “机枪掩护，手榴弹准备！上！”赵金鹏大喊。 十多挺轻重机枪从周边的屋顶和路上同时喷出火舌，弹雨泼洒在院墙上，削下一层层碎砖，院里的鬼子把脑袋深深埋在沙包后面，等待着中国军队机枪停火的那一刻。但没想到的是，这次中国机枪手是平端着机枪跟随突击队冲锋的，枪声刚落，几十枚手榴弹就丢过了院墙。有中国军队的德式木柄手榴弹，也有日本军队装备的甜瓜手雷。 “隐蔽！！”鬼子军官绝望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接连的爆炸声中。几个没死的鬼子冲向院门，被架在门口的重机枪撕成了碎片，还有几个鬼子从一小段倒塌的院墙翻了出去，消失在夜幕中。 第三十二章 新兵请战 2月15日凌晨4时，淮河北岸，任桥镇第59军军部指挥所。 “报告军长，师长！我军已光复小蚌埠村及淮河大坝，部队正在打扫战场。”通讯兵第一时间把胜利的消息汇报到指挥所里。 “好！”“干得漂亮！”几名眼中含着血丝的参谋军官互相拍了拍肩膀，他们已经两天一夜没有休息了，虽然疲惫不堪，但还是表达了心中的愉悦。军长张自忠和师长黄维纲则显得更沉稳一些，张自忠双手按着桌沿，看着桌子上的作战地图长出了一口气，黄维纲面带微笑看着张自忠：“军长，咱们38师的老弟兄们打仗一点没落下，还是顶呱呱的。” “嗯，我不在的时候委屈大家了。”张自忠抬起了头：“让打扫战场的兄弟们快点把伤亡数字统计出来，牺牲的兄弟家里的抚恤不能少，受伤的兄弟要好好安置。” “是！”通讯兵受命离去。 在小蚌埠村里，补充营营长齐恒正面色凝重的听部下汇报情况。 “营长，这次战斗我们营突击队阵亡3人，伤6人，除了一个被鬼子机枪打中肚子的，其他伤员伤势都不重，简单治疗没有大碍。”突击队长彭小鱼一手拎着枪，一手拎着头盔站在齐恒身旁说道。 彭小鱼身边是迫击炮排排长杨武，连续开炮让他的听力有些损伤，讲话大声了许多：“营长，迫击炮排的弟兄们无一伤亡，炮也没有损伤，就是炮弹打掉了三十二发，需要补充。” 齐恒有些无奈：“我又不是军需处长，从哪去给你找炮弹呢，反正回徐州之前炮弹应该是没得补充了，打一发少一发，你省着点好了。还有，声音小一点，你声音怎么像打炮一样，小声点我能听清。” “一连阵亡一人，伤一人，两人都是被鬼子手榴弹炸的，伤的那个比较严重，能不能挺过今晚都不好说。”比起彭小鱼和杨武这两个齐恒的嫡系排长，一连长这个连长倒是被挤到了最后。不过他之前去二二四团那边统计缴获物资数量了，刚刚才走过来，也没什么意见。 “营长，二二四团那边说，我们打下来的院子缴获全归我们，有迫击炮排协助的缴获三七分成，怎么样？”汇报完损失，商讨完缴获的一连长问起了齐恒。 “我没意见，人家二二四团是主攻，我们只是费了些炮弹，出力多拿大头天经地义，让兄弟们去把东西收拾收拾吧，列个单子交给二二四团，他们上报的时候用得到。” “好。”一连长招呼了一排人去捡漏了，他们打着火把，除了枪械和弹药被集中到一起，老兵们带着头，一群人开始在鬼子尸体上翻找起来，手表，香烟，香皂，钞票，总之鬼子身上除了兜裆布以外所有有用的值钱的东西都搜刮被到了自己兜里。 天亮之后，二二四团派出一个营防守小蚌埠，其他部分和补充营班师回朝。任桥镇第59军军部指挥所里，张自忠军长将统计结果上报给了第五战区长官部。 “我第59军38师经数日血战，光复淮河北岸各日军据点，收复小蚌埠村，并成功驱逐淮河大堤上的日军，缴获长短枪三百余支，军马十四匹，日军遗尸数十具。我军伤亡上尉连长吴锡功以下四百余人。” 徐州第五战区长官部收到59军传来的捷报后，第一时间通知到了司令长官李宗仁。好多天没有休息的李宗仁才刚刚起床，来不及吃早饭就匆匆赶到了指挥所里。 “命令！向全战区通报，嘉奖第59军！”这是第五战区重新成立，李宗仁接任司令长官以来收到的第一份捷报，那个曾经千夫所指的“大汉奸”张自忠回到部队的第一仗，就用一场胜利丹心昭雪。 两天后，2月17日，第59军奉命将淮河北岸防线重新移交给刚刚修整完备的于学忠第51军，全军北撤到腾县附近修整，齐恒的补充营也一同前往。 刚刚收到命令，补充营的官兵们还有些不太情愿，这群新兵第一次上战场就打了一个胜仗，心里满是澎湃的热血，渴望着能够再次杀敌立功，在大家都摩拳擦掌的时候调回后方修整摆明了不顺大家的意。尤其是二连三连的官兵，见一连和重机枪排迫击炮排上去打了个漂亮仗，迫击炮排还受到了38师师部的嘉奖，而自己只能窝在军指挥所附近发呆，不满之余也手痒的不行。再加上一连一些新兵实在忍不住，三五成群跑去二三连炫耀从鬼子身上搜刮来的小物件，你戴个东洋手表，我用用日本香皂，他揣个鬼子钢笔，搞得像日本商品推销会一样。虽然这些东西不怎么值钱，补充营的新兵大都是学生出身，也见过些世面，参军以前也在商店里见过或者买过日本商品，但是这么一比，从鬼子手里抢来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之前都是日本人抢中国人，现在我们也可以抢鬼子的，还把小鬼子扒的只剩下底裤，好好出了一口气，用起日本货了也舒心。 可这样一来，二三连的兄弟们更不干了，这还得了？先不说营长的宝贝疙瘩重机枪排和迫击炮排，他俩是亲娘养的，打完仗迫击炮排都整个配上了缴获的鬼子钢盔，这不能比。可大家都是新兵连，凭啥你一连上去吃肉，我二连三连汤都喝不到？说好一连上完二三连上，可一连一回来，大家都去后边修整了，这是个什么道理？ 于是从命令下发到准备出发的半天时间里，齐恒的脑壳都要被请战的官兵吵炸了，写信的不起效果就来几个写血书的，托排长情愿不行就托连长，要不干脆就围在营部门口喊口号。除了二三连，还有些一连的兵觉得不过瘾，也跑来凑凑热闹。还好补充营打完小蚌埠之后就没有什么任务了，也没有防区需要移交，不然得乱套。 齐恒和副营长程戈是又气又乐，气他们不听长官的话，又乐新兵们士气正高，还不太好发火，毕竟他们是求战心切，只能一个好言相劝一个严厉批评唱起红黑脸，花了半个下午才把热情高涨的新兵们赶回营区。 “营长啊，看着这群兵，我觉得我们这个营有大前途。”程戈站在营部门口，两手扶着腰带感慨道。 “可不是嘛。”齐恒点起一根烟：“来，尝尝鬼子的烟，彭小鱼从一个鬼子军官身上搞的，被我没收了。” “嗯，味道不怎么样，不如咱们自己的三炮台。还是日本罐头好吃。” “嘿，你这要求还不少，想吃罐头自己找鬼子要去。” “哈哈哈。” 第三十三章 驰援临沂 3月12日，临沂东南方向，国军第三军团外围阵地。 一片片黑云低低的压在阵地上方，遮蔽了清晨的阳光。大大小小的弹坑散布在战壕和残破的工事之间，一股股灰黑的硝烟从弹坑中徐徐升起，加入到天空中黑云的队列中，使黑色的云团变得更低，更浓。不用站在黑云下，仅仅是站在临沂城头看向东南，都能感受到那种强烈的压迫感，令人不适。 但黑云下的阵地上，大量的中国官兵正紧张的盯着不远处的日军阵地，头顶上黑云带来的那种压抑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因为在死亡的威胁下，一切所谓的不适感都显得无力并且可笑。 “准备！鬼子又上来了！把鬼子放近了打！”一个中校军官大声吼道，一边打开了手枪的保险。 大战一触即发。 一天前，徐州，第五战区长官部。 李宗仁倒了一杯热茶，端着茶杯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在等待第59军军长张自忠的到来。 2月21日，日军集结一个旅团及部分伪军两万多人对临沂发动进攻，驻防临沂的是庞炳勋指挥的国军第五战区第三军团，但这个所谓的军团只有一个第四十军，下辖第三十九师一个师，第三十九师也不过两个旅的兵力，加上军直属部队共计一万余人，兵力处于绝对弱势。为了给第三军团争取准备的时间，负责协防的沈鸿烈海军陆战队和刘震东的游击部队死守莒县，沂水等县城，牵制了日军进攻的兵力，给日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第三军团也趁机发动了几次反攻，打了好几个胜仗，一时间使日军不敢妄动。但随着增援到达，日军集中兵力开始猛攻临沂，庞炳勋独木难支，只得求援，而司令长官李宗仁手里唯一的预备部队就是张自忠的第59军了，调动之前，李宗仁便让参谋长徐祖贻打电话叫张自忠来司令部询问情况。 “报告！59军张自忠军长来了。”侍卫敲了敲门。 “请进！” 张自忠走进办公室，先立正向李宗仁敬了个军礼。李宗仁还礼后，亲自给张自忠沏了一杯茶：“张将军，快请坐，喝茶喝茶。” 张自忠双手接过茶杯，还没坐下，就开口问道：“长官叫我来是为了增援临沂的事吧？” 李宗仁见张自忠主动提起，也就不再客套，直截了当的说道：“临沂现在情况危机，沈鸿烈的海军陆战队残部已经基本没有战斗力了，五战区游击部队司令刘震东中将殉国，现在只有你们59军能上去，所以调59军增援临沂，有什么困难吗？” “李长官，杀敌报国的事，我们没有困难， 59军一切听从李长官指挥！” 李宗仁眉头稍皱：“但是我听说你和庞炳勋有仇怨，是怎么回事？” 张自忠听到这个，一下子变了脸色：“他庞瘸子就是个搅屎棍，不是个东西，当年中原大战的时候，我和他还是一个战壕里玩命的兄弟，一起在冯玉祥大帅手底下和蒋委员长打，谁知道他庞瘸子是个贪财的小人，收了委员长的好处翻脸不认人，从我屁股后边打黑枪。就那一仗，我手底下的兵伤亡过半，我也差点死在那里，之后我就和他翻脸了，我发过誓，我张自忠和他庞瘸子不共戴天！” 见张自忠一听到庞炳勋的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李宗仁很是头疼，因为派系斗争，自己手下的番号五花八门的部队都不怎么听指挥，要是张自忠念着旧仇不愿增援临沂，哪怕故意迟到一天，都会给战区的战略部署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看到李宗仁低头沉思，张自忠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稍缓：“李长官，让日本人在我们的领土上耀武扬威，本来就是我们军人的责任。我和他庞瘸子打内战的时候留下的仇怨，定不会在现在这个关头来解决。现在大家都一致对外，要团结起来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我张自忠不会因为个人恩怨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李宗仁抬起头，望着张自忠的眼睛，很是感动：“张将军，过去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现在张将军能够摒弃个人恩怨，以国家利益为重，报国仇家恨，度量也是不小。我李宗仁在这里先祝张将军旗开得胜！” 张自忠深深敬了个礼：“谢李长官信任，我张自忠定不负重托，杀敌报国，一雪前耻！” 李宗仁明白张自忠说的前耻是什么，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抬起右臂，给张自忠深深回礼。 59军还在路上，但国军第三军团外围阵地上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手榴弹！丢手榴弹！把他们炸回去！”之前的中校军官脸上布满了血污，脏兮兮的大衣后摆上两个弹孔透着光。 一旁的战士们迅速拿起摆在战壕边的手榴弹，拧开后边的盖子，拉开拉环就丢了出去。手榴弹雨点般落在日军的进攻队列里，炸出了一朵朵死亡之花。冲击波掀翻了一片片的日本兵，破片钻进鬼子的身体，带着血花从身后穿出，爆炸声夹杂着哀嚎声回响在阵地前方。 见手榴弹起效，中校大吼：“上刺刀！把鬼子压下去！别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杀！！”中国官兵们端起刺刀，挥舞大刀，猛虎一般扑了上去。但冲到阵地前的日军士兵也不是善茬，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身上的伤势就重新开始冲锋。两边人猛地撞在一起，刺刀见红，鲜血喷溅。 那个中校右手握枪，“砰砰”两枪撂倒了面前一个满脸胡茬的鬼子兵，刚把枪口转向另一个鬼子，左肋一把刺刀就狠狠刺了进去，中校闷哼一声，忍住剧痛，调转枪口对准左边偷袭的鬼子，一次性打光了手枪所有的子弹。鬼子兵倒在地上，步枪脱手，中校左肋的伤口涌出一股股鲜血。 “长官，你受伤了！”一个手臂上帮着红十字的年轻士兵跑了过来，抽出绷带开始帮军官包扎。包扎好，年轻的医务兵想扶起军官，被军官推开了：“去救人，别管我！” “长官你撤到后边吧！后边安全！”医务兵催促道。 “老子不走！不拦住鬼子，这里就没有安全的地方！别管我了，快去！”中校换好弹匣，用左手按住伤口，右手又举起了枪。 “是！”医务兵转身猫着腰跑向下一个伤员，前线的厮杀还在继续。兵器碰撞，鲜血飞溅，枪声，爆炸声占据了硝烟迷漫的战场，死神正随意游荡着，收割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突然，不知为何，正在交战的日军开始逐渐后撤，甚至来不及带走战死者的尸体，丢下一地死尸和装备匆匆撤下了战场。见鬼子撤退，阵地安然无恙，原本已经有些绝望的中校松了一口气，来不及思考日军撤退的原因，沙哑着嗓子的中校撑起受伤的身躯，开始收拢部队。 第三十四章 奔袭临沂 “加油！坚持住！”头戴钢盔的齐恒喘着气，跟在队列旁边跑边喊。 补充营正在随59军强行军赶往临沂支援庞炳勋第三军团，国军向来缺乏汽车一类的交通工具，和其他营连级军官一样，齐恒之前也配有一匹军马，是蒙古马，个头不算大，但因为要坐军列去河南找59军报道，军马被留在了徐州，现在齐恒只能和部下们一样跑步赶往临沂。不过累归累，和士兵们一起跑步的齐恒一下子拉近了官兵间的距离，比起其他部队骑在马上挥着马鞭催促士兵加快脚步的长官，齐恒这个喘着气边跑边喊跑快点的营长更能获得士兵们的尊重。 12日晨，中国军队第59军突然出现在临沂以北的沂河西岸，迫使正在猛攻临沂的日军不得不撤退防御，解了临沂的燃眉之急。当张自忠出现在庞炳勋面前时，庞炳勋百感交集，几乎要落下泪来。 “张老弟，感激不尽，感激不尽。我已经没有预备队了，我的卫队也调上去了，如果再没有援军，就该我这把老骨头上了。” 张自忠看着庞炳勋眼睛里红红的血丝和脸上疲惫的神情，心中虽然还有不快也消散了，毕竟大家现在都是为了国家在一条战壕里拼命的人，这个关头再提起旧仇就有些不合时宜。 庞炳勋见张自忠没有讲话，以为他还是没忘旧仇，有点尴尬，但还是把心里话讲了出来：“张老弟，当初我鬼迷心窍，为了蝇头小利同室操戈，我对不起你啊。今日相救，此恩难报，要是老弟想报仇，我庞炳勋不说二话，临沂的百姓就交给老弟你了。” 张自忠拍了拍庞炳勋的肩膀：“庞老哥你误会了，我张自忠带兵来援，就说明已经放下了过去的成见，现在我们都是打鬼子的，都是在为国家民族打仗，过去打内战的事情就不用提了。” “张老弟，我……”庞炳勋欲言又止，感慨万千：当年打内战，老百姓见了就躲，指着鼻子骂我们。现在打鬼子，老百姓宁可自己饿着肚子也要把士兵的肚子填饱，宁可老两口守着家里几亩薄田也要把儿子送进部队。这么一想，咱们当年都干的是什么事啊。” “所以我们才不能误了老百姓们一片苦心啊，就算咱们全死了，还有其他部队，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要赶走日本人！” “好！来来来，进去说，你们舟车劳顿，一定累坏了吧。”庞炳勋和参谋长王瘦吾把张自忠一行引进指挥部。 双方落座，张自忠率先发问：“庞老哥，我的59军有两个师十个团两万两千多人，现在临沂守军情况如何？” 说起战事，庞炳勋皱起了眉头：“我的第三军团还有一万人左右，沈鸿烈海军陆战队不到千人，刘震东殉国后他的游击部队只剩残兵，基本已经没有战斗力了。不是我悲观，以我军的战斗力而言，就是加上你的59军，我们正面防御日军第五师团还是有所欠缺。” “那就先打他们！”张自忠说道：“在我来之前，战区参谋长徐祖贻开作战会议的时候提到过，我们强行军赶到临沂，按照一般的经验，需要休整几天才可以投入战斗。所以我们可以提前进攻日军，打日本人一个措手不及。” “好！兵贵神速，我们打破常规，提前下手。日本人装备好，我们装备差，正面不好打就偷袭，张老弟打算什么时候发动进攻？我们第三军团一定全力配合！” “定在14日凌晨，夜战是我们的专长，我可以带59军趁夜色暗渡沂水，直接对鬼子发动攻击，可以解临沂正面之危。庞老哥你指挥第三军团暂时待命，等我们从正面缠住日军，你们抓住战机从侧背进攻，争取一次打垮鬼子！” “好！都听到了吧，各部抓紧时间修整，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庞炳勋大声下令。 “是！”第三军团的军官们领命而去。 两天后，14日凌晨，沂水岸边。 齐恒的补充营以二连附营重机枪排，迫击炮排为先头部队，一连三连分别部署在两翼，正整装待发。之前在齐恒的要求下，这次进攻补充营不再划归预备队，而是位列主攻部队之一，这让补充营官兵们战意浓浓，就等着进攻命令下达。补充营负责进攻的目标是亭子头村附近的一片高地，日军在高地上构筑了阵地和机枪掩体，有几挺重机枪居高临下盯着高地下方的亭子头村，中国军队要强攻必然会遭到不小的损失，补充营的任务就是在友军攻击亭子头村时一鼓作气拿下这片高地。 乘坐59军辎重营准备好的木船渡过沂水，凌晨1时五十分，补充营到达了目标地点。先头部队在营长齐恒亲自带领下悄悄摸到了高地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边，静静等待掩护进攻亭子头村部队的军直属炮兵进入阵地。待到凌晨2时，进攻开始。 第59军面对的板垣征四郎这支号称“钢军”的第五师团在之前与中国军队的作战中一路高歌猛进，民国26年底已经击溃了三十多个中国步兵师，骄横的他们却没有想到会在在临沂遭遇强劲的对手。 59军炮兵首先发动进攻，几门山炮对亭子头村外围的日军阵地猛烈开火。虽然中国军队的山炮数量少，火力并不强，但对毫无防备的日军还是造成了很大伤亡。短暂的炮击结束后，中国军队在基层军官的带领下从黑暗中一跃而出，扑向还在燃烧的日军阵地。亭子头村的守备日军很快反应过来，村子里在睡梦中被炮声惊醒的鬼子甚至没有穿好衣服就拿起枪冲向了村外。村子附近高地上的日军也架起机枪，连续的机枪子弹像一条条火蛇横扫向冲锋的中国官兵。 “打！”齐恒一声令下，隐藏起来的四门迫击炮同时开火，炮弹划出曲线飞向高地上暴露出来的日军机枪火力点。唯一一挺民24式重机枪也咆哮起来，子弹带着拽光射向高地。山上的日军机枪手没有料到自己也被另一支中国军队盯上了，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四个火力点接连哑火。 “兄弟们跟我上！”二连长见第一波攻击就打哑了鬼子机枪，举起手枪高喊道。二连组织起来的突击队在二连长带领下一跃而起，猛扑向这个没有名字的高地。 第三十五章 鲜血笼罩的山头 齐恒从身旁的彭小鱼手里接过了自己的步枪，抬头瞄了瞄高地上方，又很快放下了枪。高地上的光源只有天空中撒下的微弱月光和爆炸产生的火焰，不贴近战斗的话根本看不清敌我，齐恒引以为傲的射击能力失去了准头。 “预备队准备！等马连长冲上去就和我一起上！”齐恒对彭小鱼下了命令，他打算亲自参加战斗了。 “是！”彭小鱼虽然挂着重机枪排少尉副排长的职衔，却一直干着通讯兵兼副官的活，有时候还客串一下突击队长，算是补充营里最忙的一个了。 正带领二连两个排进攻无名高地的二连长马小平倒没想到营长打算亲自带队增援，只是憋足了一股劲，想用二连打的第一仗证明一下自己的带兵能力。 进攻命令一下，马小平就举起手枪冲到了最前面。高地上负责夜间守备的日军只有分布在几个机枪掩体后边的一个小队，其余人都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睡觉。在中国军队迫击炮和重机枪的突袭下大半失去了战斗力，机枪被炸毁，只能用步枪仓促防御，但冲上去的中国军队并不开枪，没有照明的日军大多子弹都打空了，反而因为枪口焰暴露了位置，招来了一阵机枪扫射。 “一排准备手榴弹，二排上刺刀！轻机枪手注意鬼子机枪，如果鬼子机枪开火了一定要马上压住他！”马小平边冲边喊。 “嗖嗖~”一排官兵边冲边甩出手榴弹，爆炸的火光照亮了高地上日军的阵地前沿，日军这才惊慌的发现，中国军队已经冲到了自己眼皮底下。但短暂的惊慌后，训练有素的日军士兵竟然端起刺刀发起了反冲锋。借着火光，马小平见半个小队鬼子就敢对自己两个排的人反冲锋，还一副要吃掉自己的凶悍样子，一下子来了气：“上！干他娘的！让小鬼子知道谁才是爷爷！” 借着火光看到有鬼子出现，一个捷克式轻机枪手平端起用连接起来的绑腿挂在身上的轻机枪，对着阵地上站起来的鬼子就开了火。可机枪手是个新兵，一激动把从老兵那里学来的小技巧忘了个精光，扣住扳机一口气打光了子弹，除了开始几枪打倒了一个鬼子，其他子弹都不知道飞到了哪里，气得身后不远处的班长嘴里止不住的往外喷脏话。 高地上的鬼子小队长一开始就在机枪掩体里被迫击炮炸飞了脑袋，这半个小队的鬼子是在一个满脸胡茬子的中年曹长带领下冲出来的，不过胡茬曹长刚冲了两步就被那个冒失的中国机枪手打成了血葫芦，一头栽了回去。冲出来的鬼子兵没了指挥，便自发的三三两两结成伴扑向阵地前的中国官兵。 马小平冲在最前面，见鬼子快到眼前，一下子停住脚步，肩膀抵住手里毛瑟手枪的枪托，枪口放斜，“啪啪啪”一阵射击，打倒了三个扑向自己正打算白刃战的鬼子兵。其他战士从马小平身旁跑过，明晃晃的刺刀猛地捅向侵略者的胸膛。 缺乏训练，身体瘦弱的中国官兵在与日军的白刃战中往往处于劣势，但不像受到刻板拼刺训练的日军士兵，懂得变通的中国军人常常会用拼刺前集火射击，机枪随步兵冲锋压制，使用手枪协助，或者两三人一组同时对抗一名日军士兵等各种方法来弥补这些劣势。但就是这样，中国军人还是会付出惨重的牺牲。 一个老兵班长端着步枪，对上了一名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日军士兵。发起进攻前，补充营官兵都取下了头上的军帽或者头盔，所以可以很容易的辨别出谁是敌人谁是友军。老兵班长在这个鬼子迟疑的片刻抓住了机会，手中的步枪先一个侧劈向左荡开鬼子的刺刀，顺势转手一划，锋利的刺刀从鬼子右肋下方划过，划出了一条一直到小腹左侧的伤口。鬼子兵吃痛，大声吼叫起来，手里的刺刀回撤，然后直冲老兵的胸膛。老兵猛向后一跳，躲过了这一刀，但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步有些踉跄。鬼子见有机可乘，立刻收刀，大步向前打算趁人之危。但就在鬼子收刀前冲的间隙，老兵右手摸到了扳机，来不及瞄准，直接一把扣下，一颗子弹冲出枪膛，直直飞向狞笑着前冲的鬼子。鬼子哪里会料到这个中国士兵竟然会在白刃战时开枪，暴露出来的胸膛上爆出一朵血花，步枪脱手，仰面栽倒在了地上。 但是补充营有战斗经验，尤其是白刃战经验的老兵毕竟只是少数，绝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虽然满腔血性胆气，但做不了拼刺刀的本钱，这也是齐恒所担心的。 有两个新兵截住了一个留着小胡子的鬼子，其中一个年轻士兵沉不住气，大喊一声就刺了过去。鬼子却像条滑溜的泥鳅，一个闪身，那把刺刀便只刺中了他腰边的空气。一把刺空，用力过猛，年轻的中国士兵直直扑向了鬼子的怀里，这个鬼子右手一挥，沉重坚硬的木质枪托砸狠狠在中国士兵的太阳穴上，中国士兵左侧的太阳穴顿时凹陷了进去，鲜血混合着脑浆涌出，鬼子枪托上一片鲜红。 “柱子！”另一名中国士兵一下子上了火气：“小鬼子，我杀了你！”端起步枪就刺，但是怒急攻心，他明显露出了更多的破绽，鬼子后撤一步，趁机架开捅来的刺刀，对着中国士兵的大开的胸腹就是一刀。 “噗”刺刀入肉，鬼子狞笑着狠狠转动步枪，刺刀在年轻的中国士兵身体里搅动，内脏被刺穿又被搅乱，鲜血从他的伤口和嘴里渐渐涌出。鬼子抽刀后退，甩了甩刺刀上的鲜血，又扑向围住另一个鬼子兵的三个中国士兵。三月，蚌埠的夜晚还是有不少凉意，地上两具尸体很快就失去了温度… 马小平换上一个新的弹匣，游走在混乱的战场中，见到头戴钢盔和军帽的就毫不留情扣动扳机，好几个鬼子都成了他的枪下亡魂。看到二十多个鬼子渐渐只剩几个在苟延残喘，马小平暗自出了一口气，可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看向不远处，一个黑暗的角落突然喷出了火舌。 “鬼子机枪！隐蔽！快隐…”马小平没有料到增援上来的鬼子竟然如此凶残，丝毫不顾这里残存的几个日本兵的性命，直接开始机枪扫射。两颗子弹打中了马小平的脖颈，金属弹丸带来的强大的动能撕裂了血肉，打断了颈椎。马小平倒在地上，脑袋歪在一边，脸贴在了肩膀上，仅仅靠一层残存的薄薄的皮肉连接着身体…… 鲜血笼罩了刚刚占领日军阵地的补充营官兵们…… 第三十六章 高地激战 齐恒带领的增援部队几乎是和日军的增援部队同时抵达战场的，双方刚一照面就开始了激烈的战斗。高地上补充营两个排的先头部队在增援的日军不分敌我的重机枪扫射下几乎伤亡殆尽，很多人没有倒在白刃战中，却被突如其来的机枪子弹打穿了身躯。 当齐恒赶到，双方的增援部队已经交上了火，中国军队借助占领的日军战壕奋力开火压制猛扑过来的日军士兵，而冒着弹雨的日军士兵在重机枪的掩护下还是逐渐逼近了中国军队占据的前沿阵地。 “营长，营长！”医护兵在不远处呼喊着，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一丝痛苦。 齐恒紧握手枪，和彭小鱼一起摸了过去。摸到背对着他们跪在地上的医护兵身边，两人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二连长马小平。医护兵捧着马小平几乎要脱离的头颅，双手有些颤抖，他转头看向齐恒与彭小鱼，声音中带着哭腔。 “对不起，营长，对不起。马连长，马连长他救不回来了，鬼子把他的头都打掉了，我真的没办法，对不起……”医护兵嘴里嘟囔着，一手抬起马小平的头颅，一手努力想用纱布把他断裂的脖颈裹起来。 “行了，他已经死了，别在死人身上浪费绷带，把他留在这里，你去救其他人。”齐恒俯下身子，从医护兵手里接过马小平的头颅，轻轻放在地上。 “彭小鱼！”齐恒直起身子：“把你的枪给我。” 彭小鱼把手里的花机关递给了齐恒，齐恒左手拉动保险：“彭小鱼，让一连接替三连的位置，把三连也拉上来，今天这高地上我不想看到一个活着的鬼子！还有，让杨武的迫击炮排前移，鬼子机枪不能留！” “是！” 齐恒先是沿着战壕快步走到后边，先头部队剩下的人刚刚撤下来，十来个带着伤满是血污的士兵呆滞的坐在战壕里，拄着枪一言不发。齐恒明白这些新战士需要修整，只是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肩头，嘱咐医护兵照看好他们，转身走上前线。 齐恒过去的时候，增援部队正隔着一排排战壕和后边上来的鬼子激烈交火，两边的机枪拼命对射，压得双方步兵都冲不上去。眼看战况胶着，中国军队刚刚占领前沿阵地便难以前进。齐恒明白，如果拖到天亮，等日军增援部队抵达，炮兵与航空兵的重武器投入战斗，阵地上的中国军队将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营长，迫击炮上来了。”彭小鱼带着杨武从山下一路摸了上来，随他们一起的还有补充营所有的四门迫击炮。 “杨武，十一点钟方向，一个鬼子重机枪阵地，两点钟方向一挺轻机枪，位置固定，还有至少两挺轻机枪位置不定，都交给你了。”齐恒指了指黑暗中喷出火舌的方向。 “固定的好打，但是半夜打移动的轻机枪真够呛，他们要是打了就跑迫击炮根本赶不上，我只能尽力。”杨武探出头看了看情况，低声回答道。 “那你干掉重机枪阵地，轻机枪交给我们的机枪手。”齐恒也不勉强，伸手招呼了彭小鱼：“叫兄弟们准备好，打掉重机枪就跟我冲，轻机枪掩护，先手榴弹招呼，然后上刺刀准备近战！” 彭小鱼听到齐恒想亲自带队，原本还想劝说两句，但是想起倒在阵地上的马小平，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是！” 杨武迅速布置炮手们架好迫击炮，为了保证黑夜中一次命中，迫击炮排奢侈的用四门炮同时对两个固定的日军机枪阵地进行了打击。 “嗵嗵嗵嗵~”几名炮手弯腰捂住了耳朵，炮弹划出弧线砸向咆哮的鬼子重机枪。 “轰~轰~” 爆炸声震耳欲聋，甚至改过了几挺机枪的咆哮声。日军重机枪掩体开了花，带血的残肢，炸碎的木头，地上的沙土一起晃晃悠悠飞向夜空，又下雨一般抛洒在周围的土地上。另一个方向的一挺鬼子轻机枪也被炮弹撕碎，那两个不知为何不转移位置的鬼子机枪手同样变成了零件。 “冲！”齐恒从战壕中一跃而出，手中的花机关喷出火舌，后边的战士们纷纷起身，手榴弹像下雹子一样飞向日军占据的阵地，日军阵地四处开花，到处都是腾起的烟尘。 在补充营被重机枪压制的这一小段时间里，谁也没有发现，一个分队的鬼子在夜色掩护下顺着四通八达的交通壕偷偷摸到了补充营眼皮子底下。当第二梯队开始冲锋，这群鬼子突然从侧面杀出，一挺轻机枪对着冲锋的队伍喷吐火舌，沉稳的日军机枪手并没有打连发，而是连连打出三发点射，每一次点射都会打倒一名中国士兵。 “彭小鱼！带一连三排侧翼掩护！”齐恒也被机枪盯上了，不过他一个翻滚有些狼狈的翻进了战壕中，躲过了飞来的子弹。 彭小鱼应了一声，带着三排脱离出进攻队列，直扑偷袭的鬼子分队。见中国官兵冲过来，十个鬼子竟然毫不畏惧，端着步枪就爬了出来，直挺挺冲向三倍于自己的中国士兵。 “营长你拿走我冲锋枪干嘛，不然我早把他们收拾了。”彭小鱼嘴里嘟囔了一句，抬起步枪就是一枪，正中一个鬼子兵的下巴，子弹打飞了他的下颚，又从后颈钻出，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 彭小鱼身后几个老兵也开了枪，在极近的距离上打死了一个鬼子，打伤了一个，来不及推上第二发子弹，双方就冲杀到了一起。 鬼子分队长是个曹长，身旁的鬼子兵被彭小鱼打死了，血溅了曹长一脸，配上他凶神恶煞的表情，这个“啊呜”乱叫的鬼子一下子就被彭小鱼盯上了。 “你叫你老母！”彭小鱼骂道，抬手对着鬼子曹长虚刺一枪，鬼子曹长见彭小鱼是个军官，这一枪刺的有些无力，以为捡了便宜，狞笑一声，举起刺刀就对着彭小鱼心口扎来。彭小鱼见他中计，双手握紧枪身，狠狠一砸，将鬼子曹长伸出的步枪压向地面，一边的黑暗中猛地闪出一个人影，刺刀直直刺进了鬼子曹长的心口。 “漂亮，老徐！”彭小鱼夸了一声，转身去对付其他鬼子了。这个老徐是三排少尉排长徐光辉，曾经是88师的，打过上海南京，是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个子大，身体壮，拼刺刀很厉害，还当过补充营的白刃战教官。 时间不长，这个偷袭的鬼子分队就全灭了，鬼子机枪手甚至也端着来不及换弹匣的九六式轻机枪打算拼一把刺刀，被徐光辉的枪托砸扁了脸。捡起鬼子的机枪，来不及喘息，三排立刻重新加入了进攻队列。 此时，高地上的白刃战进入了高潮。 第三十七章 高地激战2 似乎是被鬼子机枪手盯上了，齐恒感觉自己是在被机枪追着打，不得不跳进面前的战壕里躲避。不过躲机枪的时候齐恒也没闲着，右手端起冲锋枪“哒哒哒~”扫翻了面前两个日本兵，刚准备换一个新的弹匣，斜刺里又冒出一个鬼子来，刺刀直挺挺向齐恒右肋刺来。齐恒猛一转身，枪托一架，堪堪躲过这致命的一刀，“刺啦”一声，右肋下的军服被划出一道大口子。鬼子见偷袭不成，转动手指发力，想拔出深深插进战壕壁里的刺刀，齐恒见状，右手一挥，冲锋枪的木质枪托正好砸在鬼子握住枪身前段的左手手指上。 都说十指连心，“啊啊！！”这个鬼子杀猪般惨叫了起来，丢开了步枪，右手按住左手血肉模糊的三根手指，盯着齐恒，眼中满是怨毒和痛苦。 看到齐恒后退一步，手伸进衣兜，好像想取出一个新的弹匣，鬼子兵顾不上剧痛的手指，也不去拔枪，“嗷嗷”叫着就扑了过来，一下子扑倒了齐恒，两只手紧紧掐住齐恒的脖子。但鬼子左手三根手指被砸断了，手里力气小了不少，齐恒左手用力掰住鬼子的双手，右手抽出了衣兜，手中握着他那支勃朗宁手枪。 可是齐恒的勃朗宁手枪平时一直放在衣兜里，并没有上膛，单手是没办法操作了，紧急关头，齐恒左手掰住鬼子受伤的左手手指，用力向后一推，鬼子惨叫的嗓子都哑了，手劲一松，齐恒趁机深深吸了一口气，快憋得爆炸的肺部吸进了一股夹杂着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身上都来了力气。齐恒右手握着手枪枪管，像挥舞锤子一样，枪柄狠狠敲在鬼子太阳穴上，一下，两下，鬼子掐住齐恒脖子的力气越来越小，齐恒继续挥动手枪，直到鬼子松开双手，重重的倒在战壕里。 “哈呼~哈呼~”齐恒靠在战壕上，大口喘息着，贪婪地战场上呼吸并不新鲜的空气。休息了一会，齐恒恢复了力气，给手枪上好了膛，重新放进衣兜，又捡起掉落的冲锋枪，换好弹匣，重新踏入了混战之中。 不同于白天，黑夜中的战场更加让人恐惧，因为没有人知道死神下一刻会从哪里的漆黑角落里突然冒出来，收割走一条生命。人本身就对黑暗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或许是因为失去了视野，不得不去面对未知，或许是因为黑夜是其他掠食动物的主场，人类需要退避。总之如果让洪亮选择，他一定不会在晚上跳出来和这群东洋鬼子拼命，谁会想到大个子的壮汉洪亮会有些怕黑呢？但洪亮是个军人，命令一下，他没有选择，一肚子的不满就只能发泄到鬼子身上了。 洪亮扛着一把大刀，用旧红布包着刀柄，刀柄后端还有个木雕的鬼头，涂着的红漆已经掉的差不多了，使得斑驳的鬼头更加狰狞。这把刀和其他人用的大刀不一样，是洪亮的父亲交给他，从家里带出来的，参军后就一直跟着洪亮，砍过的鬼子脑壳也有十来个了。虽然有人问起洪亮参军前是做什么的，洪亮总是含糊不答，但一些明眼人从他这把刀里似乎也看得出七七八八来。 “呔！”洪亮在人群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目标，一个鬼子小队长，大喝了一声。鬼子小队长转过头来，也锁定了这个扛着大刀的中国军官，见两个军官打算兵对兵，将对将，旁边几个对峙中的士兵自觉的向两边挪了挪。 “这鬼子头要完蛋了。”一个中国士兵悄悄对身边的战友说道。 “我看是，惹谁不好，跑去惹洪排长，洪排长那把大刀平时我看着就有些瘆得慌，不知道这鬼子头能抗几刀？”另一个兵歪头回答。 “别废话，小心鬼子偷袭！”一个老兵低声骂道，眼睛紧盯着面前的两个鬼子，一点也没有担心洪亮的样子，显然也是充满了信心。 “山崎君，我们去干掉这三个支那士兵，那个支那军官就交给加藤中尉吧。”这边的鬼子兵似乎也对自己的队长很有信心。 “好，加藤中尉的剑术在整个联队都是很厉害的，这个支那军官对上了加藤中尉，嘿嘿。”叫山崎的鬼子冷笑了一声。 在洪亮这边，洪亮右手握刀，左手向前轻蔑的招了招，好像要鬼子小队长先来。鬼子加藤中尉“呸”的向旁边吐了一口唾沫，摆出了一个剑道的起手式，正打算向前冲，结果借着月光，竟然看到洪亮的左手伸出了小指，向地上指了指。 “八嘎！”加藤中尉一股火气涌上了头，脸上原本刻意保持的高冷荡然无存，狞笑着扑了过来，眼中带着浓浓的恨意。 “那个大个子的支那人惹加藤中尉生气了，他要完蛋了。”鬼子山崎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冷笑道。 “山崎君，那我们快点解决这边的支那人，等一下加藤中尉看到我们这么慢要惩罚我们了。”另一个鬼子似乎有些惧怕，低声说道。 “好，我先上，你协助我。”山崎迈出一步，直逼面前的中国老兵。 老兵也是见过大阵仗的人，丝毫不慌，后撤一步躲过这一刀，还手一点也不慢，“刷”一刀就捅了过去。 “这家伙好厉害，来帮帮我！”山崎躲过刺刀，大叫起来。 但另一个鬼子被两个中国新兵缠住了，一时不能脱身，比起挨长官训斥，还是保住命比较重要，山崎只好和这个中国老兵周旋起来。 另一边，洪亮紧握刀柄，刀尖斜着指向地面，刀背向上，快步冲了上去。鬼子中尉加藤仗着自己刀长一点，打算先发制人，双手握刀猛劈向洪亮的头部。洪亮大喝一声，刀身挑起，隔空架住加藤中尉的战刀，厚重的刀背磕中锋利的刀刃，把加藤中尉的军刀磕到了一边。洪亮顺势欺身而上，狠狠撞向这个鬼子军官。 气头上的加藤中尉暗叫不好，撞过来的这个中国军官比自己高了半个头，要是撞在自己没有防备的胸口，后边自己可能要吃大亏，想着，一边收刀一边后退。但洪亮早就料到他要后退，冲撞其实只是个幌子，他一脚蹬在地上，强行停住身子，高举的大刀斜着猛劈了下来。 “咔嚓！”加藤中尉只来得及歪了歪脑袋，刀锋贴着他的脑袋劈下，劈飞了半只耳朵，从加藤中尉的脖子侧边砍了进去，一直砍到半截胸口才被胸骨卡住。洪亮一脚踹倒加藤中尉被劈到半跪的身体，抽出了卡在加藤中尉身体里的刀锋。 “呸，还给老子嚣张。”洪亮举起大刀冲向了一边的另外两个鬼子。 第三十八章 攻占高地 洪亮冲上去从背后砍翻了正和两个新兵纠缠的那个鬼子，叫山崎的鬼子听到队友的惨叫，一个疏忽也被老兵刺穿了心口。另一边，齐恒用冲锋枪配合着一名捷克式机枪手压制住一挺日军轻机枪，杨武趁机用迫击炮把鬼子机枪送上了天。 因为有补充营强攻无名高地进行牵制，山下亭子头村的守备日军不仅得不到来自高地的机枪掩护，不得不独自面对中国军队180师的猛攻，还要分出人手增援无名高地，压力倍增。而山下进攻村子的中国军队充分发挥了擅长夜战的优势，半个夜晚的时间已经打到了亭子头村口，胜利似乎就在眼前。 高地上，补充营的第二梯队已经完全肃清了高地上的残存日军，一个日军机枪小队和后来增援上来的一个加强步兵小队全灭，横七竖八的尸体躺满了战场。命令一连打扫战场，安置伤员，齐恒指挥着三连和营直属部队布置防线。山上之前日军修建的机枪工事都被炸飞了，补充营官兵只好四处搜寻，捡来一些能用上的材料加固一下临时搭建的工事。好在一连上来的时候打起了火把，有了照明，打扫战场和修建工事的速度快了很多。 “营长，副营长！”负责统计伤亡情况的彭小鱼找到了坐在一个被炸飞的鬼子机枪工事旁边休息的齐恒和程戈。 “小鱼，情况怎么样？”之前的战斗中程戈带领着一连在山下待命，并不清楚高地上的情况，一见到彭小鱼便着急的问道。 “第一梯队伤亡上尉连长马小平以下六十一人，其中阵亡五十人，伤十一人。第二梯队伤亡少尉排长李二狗以下四十六人，其中阵亡三十五人，伤十一人。”彭小鱼有些沉重，补充营打的第二仗就有了这么大的伤亡，士气难免会变得有些低落。 “这是我的责任，我没有考虑到鬼子的增援部队会来的这么快，仓促之中第二梯队没有及时带上去。”齐恒低下了头，战士们的巨大损失让这个年轻军官不由红了眼眶。不论是作为长官，还是作为这些年轻战士们的兄弟，齐恒都不想再看到身边的弟兄们一个个倒下，这种分离的感觉实在苦痛。 “营长，这不怪你。谁知道那群畜生不如的小鬼子连他们自己人都不放过，拉过来机枪就打，马连长他们二连的弟兄好多都是叫鬼子的机枪打倒的。” 副营长程戈也拍了拍齐恒的肩头：“老齐，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也是老兵，这些道理都明白，不想让部下过多牺牲，我们这些做官长的只能说尽力而为。如果必要，你我也是要顶上去拼命的。” “我知道，我也明白牺牲的兄弟们都是为国家而死，不会有半句怨言，就是身为长官，身上背着兄弟们的命，这个担子重啊。”齐恒点起一根烟，冷静了下来，开始部署接下来的命令：“彭小鱼，让一连快速打扫战场，之后协助三连构建工事。派出观察哨，盯紧下边的鬼子，一有动静就鸣枪示警。还有，让通讯兵联系180师，询问我们占领无名高地后下一步的动向，是坚守阵地还是伺机侧击日军，有消息了马上汇报。老程，我们先去看看伤员。” 程戈按灭手里的香烟，站起身子，跟着齐恒去了后边摆放伤员和牺牲战士的地方。山下亭子头村激烈的枪炮声一直在持续，在无名高地山头可以明显看到山下的火光，看起来进攻还是没有太大进展。 “营长，副营长，你们来了？”二连的医务兵刚刚包扎好一个战士被鬼子刺刀刺伤的大腿，抬头看到齐恒和程戈，赶忙立正打算敬礼。 “停停停，战场上见到长官不许敬礼！”程戈打断了医务兵的动作，没好气的骂道：“你他妈的没学过吗？你这是想弄死我们吧？” “对不起，长官，我，我忘记了。”医护兵紧张的满头是汗。 程戈心中也是有气，还是有些不依不饶：“你什么你！忘记了？战场上鬼子神枪手就盯着我们的军官打，你忘记了，不小心多一个敬礼，我们的军官可能就要多死一个，你负担得起？” “我，我，对不起，长官，我错了，请长官责罚！” “行了，别在这我我我了，程副营长也是为了大家好，你快点去包扎伤员，受伤的兄弟还不少呢。”齐恒挥手赶走了医务兵，医务兵如蒙大赦的跑开了。 “老程，消消火气，平时也没见你有这么大火啊。”齐恒转头对程戈说道。 程戈还是气呼呼的样子，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低声解释起来：“战区二次划分之前，我们在江苏打仗，我当时是个连长，我们营长上前线督战，我们连有个不长眼的，第一次见到营长，举手就敬了个礼，手还没放下呢营长就叫鬼子神枪手打穿了脑壳。那时候前边吃紧，也来不及去罚那个不长眼的货，后来仗打完了，那个新兵早死球了，罚也没处罚。我不想鬼子还没杀几个就叫个蠢货新兵害死在前边，不值。” “嗨！”齐恒这下明白了，程副营长这是有块心病啊，不过自己估计也劝不动程戈，心病得从心里治，程副营长这心病估计得等到打完仗他自己痊愈了。 “营长，副营长。”几个躺在地上的伤兵看到齐恒和程戈，打起了招呼。程戈按下心中的不快，寄出一点笑容弯下腰拍了拍最近那个伤兵的肩膀：“你们都是好样的，兄弟们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和齐营长请大家喝酒！” “好！谢谢营长，谢谢营副！”疼痛中龇牙咧嘴的伤兵们都咧出了笑容，齐恒也在伤兵中间穿梭，问问这个，拍拍那个，让大家都鼓起来信心，好好治伤。看到长官还惦记着他们这些伤号，伤兵们心里都暖暖的。 “前边是牺牲的兄弟们，马连长在那边。”齐恒他们看望完伤兵，来到了临时摆放阵亡官兵遗体的两条战壕旁，二连长马小平就静静的躺在那里，断开的脖颈被医护兵用绷带缠了起来，遮住了那恐怖的伤口。 “老马，兄弟们，你们先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我们会给你们报仇的。”齐恒和程戈静静站了一会，转头走向了正在紧张修筑的新防御阵地。 马小平身旁，一支香烟在静静燃烧。 第三十九章 修复重机枪 “我看看，这些是完好的缴获，嗯，六个掷弹筒，配套的六个弹药袋都是满的，看来鬼子的榴弹还没来得及用，那就是四十八发榴弹，赚了啊。”彭小鱼借着日军手电筒的灯光摆弄着地上整齐摆放的日军装备，嘴角带着笑意，一副土财主暴发户的模样。 “彭排长，这边还有两挺九六式轻机枪，可惜鬼子那五挺九二式重机枪全炸坏了，不然我们就真发财了。”一个机枪排的老兵班长笑盈盈的说道。 “我看你才是真发财了吧。”彭小鱼笑道，手电照向老兵鼓鼓囊囊的衣兜。“都不知道你从鬼子死人身上搜刮了多少宝贝，恨不得把那边那几个死鬼子的兜裆布都给他扯下来，我看你这衣兜都塞满了，要不给我分点我帮你分担一下重量？” “那不用，那不用，我不怕重。”老兵用手捂住衣兜，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排长你还是看好那两挺机枪吧，掷弹筒的话杨排长肯定不打算放手，那两挺机枪可别被别的排抢去了。” “也是，来来来搭把手，咱们先把这俩机枪抱回去，我看到的就是我的了。”彭小鱼上前一步拎起一挺机枪。 “排长，不问问营长怎么分配，直接就拿走战利品，这样不太好吧？”老兵虽然嘴上这样问，手里可一点都不慢，顺手抱起另一挺机枪，跟在了彭小鱼屁股后面。 “我是营里的机枪排副排长，机枪不给我们还能给谁？之前我们机枪排只有一挺重机枪，不补充几挺机枪怎么好意思再叫机枪排呢。”彭小鱼的声音从前边传来。 …… 一个被炸毁一半的机枪工事里，机枪排长武卫国正借着手电筒光研究一挺被炸坏的九二式重机枪。 武卫国是武汉人，他的父亲是著名的汉阳兵工厂的技工，从小武卫国就听父亲给自己讲一些有关机械的知识，上学后有时候还会去父亲的工厂观摩一下父亲的工作，再后来还能帮帮忙打打下手。本来武卫国的父亲是打算让他子承父业，也做一个兵工厂的技工，不过武卫国年轻气盛，跑出去参了军，凭借自己会修理枪械的手艺混的还不错，短短时间就在宪兵部队里混了个军械中士。之前首都保卫战的时候跟着班长保护几个军医和护士好不容易杀出南京，死里逃生。原本还不知道何去何从，稀里糊涂一群人跟着一个路上捡来的88师的代理营长跑到滁州又跑到徐州，没想到最后竟然还弄了个少尉排长当，武卫国觉得自己回到武汉也有脸去见老爹了。 听说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了一挺看起来损坏并不严重的九二式重机枪，武卫国第一个跑了过去，全营也只有他会修理坏了的军械了，万一运气好能修好这挺九二式，营里的重火力就能再多一分，步兵们也能多一分保障。 “再来个手电筒，光打过来！来两个人搬住这个脚架，对，就是这个。”武卫国指挥着几个士兵努力把被半埋住的机枪抬起来。 “一，二，起！”翻倒的机枪被扶正了，不过三脚架其中一只脚已经断开了，斜插在旁边躺着的半截被开膛破肚的鬼子尸体上。 “手电！”武卫国接过身边战士手里的手电筒，不顾机枪上散发着的血腥气，凑近仔细研究了起来。机枪前半截的散热片和枪管之前被埋在土里，挖出来后没有清洁，沾满了泥土，确切的说是鲜血混合沙土形成的血泥。但武卫国一点也没有介意，在装备陈旧的中国官兵眼里，重机枪可是个宝贝，能缴获一挺重机枪是要好好庆祝一番的大事，谁还会介意枪上沾着的一些污物呢。 “枪管歪了，但是鬼子应该有备用的，看看周围有没有鬼子的道具箱，里面有备用枪管。其他地方问题不大，应该可以修复。”武卫国头都不抬，用手里的鬼子军装碎片擦拭着枪身上的泥土。 “排长，是这个吗？”一个士兵声音有些奇怪。 武卫国转头一看，在手电光照射下，两个士兵用刺刀撬开了一个被烧的黑漆漆的箱子，里面装的物品早就烧得面目全非了。 武卫国凑近看了一下：“是这个！这个箱子烧坏了，但是鬼子有五挺九二式，每挺机枪都有配属的两个道具箱，肯定有没炸坏的，去找找！” “是！”听说重机枪能修好，两个士兵快步跑了出去。 “等一下，多找几个人，把另一挺没炸碎的九二式也搬过来，有些零件应该还能用，除了道具箱，那几个机枪掩体里看着还能用的东西都收集起来，别管认不认识，搬过来就行。” “好！老张你去一连喊点人，我先去找道具箱。” “好嘞！” 听说机枪排能修复一挺九二式，齐恒和程戈也凑了过去，武卫国刚刚借着找来的工具分解了这挺机枪，顾不上打招呼，武卫国简单给两位长官介绍了一下情况。这挺机枪大部分保存完好，枪管歪了但是可以替换，枪身上嵌了两块弹片，不过都没有造成结构性的损坏，他正在检查内部零件有没有问题，只是修复需要时间。 “机枪排除民二四重机枪枪组外，其他人协助武排长修复重机枪，要什么东西都给他捡回来，一连留两个班保护，手电筒照明的时候注意遮光，不要暴露目标。”能修就好，齐恒当即拍板就在阵地上修复这挺机枪。 “营长，杨武这炮挺准嘛，五挺重机枪炸的就剩一个能修，听说还有两个直接连人带炮炸碎了。”程戈有些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可惜。 “我也没想到，还好有个会修枪的人才，不然咱们啥都不懂，白白给炸了真有点可惜。” “会打炮的，会修枪的，会开车的，我们营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这就是有知识的好处，哈哈。” …… “哒哒~”山下突然传来一阵机枪的吼叫声，传来声音的方向却不是180师正在猛攻的亭子头村正面，而是靠近日军占据的山脚。 “看来鬼子要上来了，准备战斗！”齐恒神情一肃。 “是！” 第四十章 打退进攻 黑夜中，一大群头戴钢盔的鬼子兵猫着腰从亭子头村的方向摸了过来，村中的日军意识到无名高地已经落入敌手，担心遭到高地上的中国军队侧击，派出了一股兵力不小的部队打算趁高地上的中国军队立足未稳一鼓作气夺回这个制高点。 “杨武？杨武！把迫击炮排拉上来！”齐恒大声命令道。 “是！迫击炮排听我命令，两人一组先用缴获的鬼子掷弹筒轰，没多少迫击炮弹了！省着点！”这是杨武的声音。 “注意十一点钟方向，鬼子轻机枪！”彭小鱼扯着嗓子吼道。 “新兵不要开枪，准备好手榴弹，等鬼子上来，听到我们的机枪开火了再丢，老兵自由射击迷惑鬼子！小心鬼子的掷弹筒！重点保护重机枪！”程戈边开枪边喊。 阵地上四处传来军官们的喊叫声，补充营现在倒是和之前的日本人换了个位置，从进攻方变成了防守方，不过好在补充营进攻时是偷袭，打了鬼子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换成防守方也是有所准备，压力要小一些。 “沉住气，把他们放近了打，不要提前暴露机枪火力点。”悄悄移动到重机枪阵地旁，彭小鱼按了按机枪手的肩头，示意他不要紧张。 机枪手深深吸了一口气，两手攥住握把，神情专注的盯着山下密集的鬼子兵。 发现山头的阵地上并没有国军的机枪开火，只有稀稀拉拉的步枪和手枪在射击，带队的鬼子大尉胆子大了些。他们第五师团一路打过来，遇到的支那军队不管是精锐的的中央军还是装备破旧的地方军都是一触即溃，还没有出现一支能撼动他们“钢军”的队伍，无形中上到军官将领下到普通小兵都觉得中国军队没有什么战斗力，对这些中国同行很是轻视，甚至有些老兵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抗的敌人是一支军队。 这就是弱国的无奈，空有满腔报国热情拳拳之心并不能让侵略者惧怕，只有真正的子弹炮弹才能够 冲到接近山头阵地快一百米的地方，中国军队的步枪火力密集了一些，大尉的部下被打倒了四个，除了一个伤到大腿躺在地上惨叫，其他三个都没有声音，不知死活。大尉皱了皱眉头，还没冲上山头，自己就损失了四个优秀的士兵，自己的部下果然还是不太擅长夜战，被支那人钻了空子，看来占领阵地抓了俘虏之后得好好惩罚一下山上这群支那士兵了。 大尉直起身子，战刀一指山头：“突击！” “板载！板载！”听到进攻命令的日军士兵纷纷爬起，挺着刺刀直直冲向山头阵地，在他们眼中，山上只有步枪手枪的支那军人一定和之前的对手一样不堪一击，只要英勇的皇军冲到他们面前，他们就会像受惊的老鼠那样四处逃窜。 见日军果然上当，齐恒冷笑了一声，是时候给这帮嚣张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了。 “打！”程戈大声下令，补充营阵地上九挺捷克式，两挺九六式，一挺歪把子一挺民二四一齐咆哮起来。 “哒哒哒哒哒哒哒~”十多挺机枪同时开火，雨点般密集的子弹泼向日军密集的进攻队列，日军没想到中国士兵会来这么一手，几乎毫无防备的鬼子兵像割麦子一般成片倒下。 “啊啊啊我的腿！” “噗噗噗~” “呜~啊~” “呃呃~啊~” 肉身组成的队列迎头撞上金属弹丸形成的弹雨，两者碰撞的结果不言而喻。鬼子大尉趴在地上，面前一块凸起的土堆挡住了射来的子弹，给了他些许的安全感，但满耳朵的子弹入肉声，惨叫声，呻吟声让他心里明白，就算自己活着回去，自己的军旅生涯应该也要画上句号了。 “隐蔽！隐蔽！”大尉努力抬起头，徒劳的大声下达着命令，只是没有照明，身边都是乌漆墨黑的一片，视野受限，爆豆般的枪声中大尉也不知道能有几个人可以活着听到自己的命令。 “嗖嗖~”机枪在咆哮，其他的中国官兵则甩出了一颗颗手雷，在黑漆漆的夜晚，一炸就是一片的手雷远比单发的步枪好用。占据着地形优势，居高临下，中国官兵的手雷明显丢的更远了。发现有手雷飞来，那些比较幸运或者反应比较快找到了掩体而没被机枪打死的日军士兵纷纷绝望的抬头看向天空，天上黑漆漆的，等眼力好的士兵看见飞来的手雷也来不及躲避，更何况山上的中国兵丢来的许多手雷是空炸的，躲也无处可躲。站起来逃走或进攻会变成机枪的猎物，趴在地上躲藏又会遭到手雷的打击，这些鬼子兵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轰~轰~轰~轰~” 爆炸声过后，山腰上再也没有惨叫和枪声传来。 “停火！”见山腰上没了动静，齐恒下了命令。原本躲藏着日军的山坡现在一片狼藉，几朵火苗附着在残缺的日军尸体和炸烂的枪支上还在顽强的燃烧，照亮了山下一小片区域，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破烂的军服和血肉，刺鼻的硝烟味和焦臭味钻进山上中国官兵的鼻腔，让彭小鱼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排长，是不是有鬼子娘们惦记上你了？”一个新兵开起了玩笑。 “瞧你说的，应该是山底下的死鬼子在骂排长呢，哈哈哈。”另一个新兵接茬道。 “闭嘴，你俩要是闲的不行就下山去找鬼子干架去，鬼子刚刚吃了亏，肯定还要反扑，都盯紧点，下次就没这么容易了。”彭小鱼骂道，这俩小兔崽子还敢拿自己开涮？回去一定要削他们。 鬼子大尉之前跟在队伍后边，捡回了一条命，灰头土脸的爬回了山下。自己亲自带队冲上去的两个小队士兵只回来了十来个，大尉气急败坏的举着指挥刀疯狂劈砍空气，嘴里骂声连连，不知是为了发泄失败的怨气还是缓解心头的恐惧。 大尉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先派全是中国人的治安军上去打头阵当炮灰，这样自己的士兵就不会损失那么多了，但是后悔归后悔，大尉还是得想办法攻下这个高地，不然自己别说官职，脑袋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 一通乱骂发泄完，大尉红着眼睛走到了通讯兵身边：“叫治安军调两个连过来，现在是他们证明自己对皇军的忠诚的时候了。” 第四十一章 伪军的进攻 “太君，太君！”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伪军少校军官歪戴着帽子，跑到大尉面前一个敬礼：“华北治安军独立第一大队一营二连三连集合完毕，请太君指示！” 面色阴沉的大尉没有理会伪军军官的殷勤，手朝山坡的方向一指：“带着你的人冲上去，天亮之前必须拿下高地！” 听到翻译口中的命令，伪军少校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之前在营地里，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这个灰头土脸的大尉是带着一个步兵中队出发的，这么一会功夫，山下的日军就已经不足两个小队了，山上的国军战斗力可见一斑，大尉让自己带人上去可不是让自己的人送死嘛。 “这个，太君，我们装备不好，可能冲不上去啊？”伪军军官畏畏缩缩的凑到大尉面前，看到大尉越来越狰狞的脸上，生怕大尉一巴掌拍下来。 不过大尉控制住了他的情绪，现在还不是揍这个贪生怕死的治安军营长的时候，对付这些没骨头的支那人，他们要懂得恩威并施。大尉挤出了一个自认为温柔的微笑：“你不用怕，我们的步兵炮和机枪会给你们足够的火力支援的。” “是！谢谢太君，谢谢太君。”伪军营长点头哈腰的跑回了自己的队列里。 一回到自己人里，伪军营长立马换了副嘴脸，耀武扬威的命令道：“太君说了！我们要在天亮之前拿下这片高地！太君的大炮和机枪会给我们火力支援！现在是证明我们忠诚的时候了！兄弟们给我冲！” “他奶奶的，得意什么。狗日的日本人摆明了是要拿老子的人当炮灰，真不知道他在高兴个啥。”一个长相清秀像个女子的伪军连长骂骂咧咧的转过头去开始收拢自己的队伍。 “祝连长！这王八蛋姓周的真不是个东西，日本人要我们增援，他姓周的不带和他亲的一连四连，专门带上我们二三连，谁都知道咱们和他姓周的不对付，这摆明了是要消耗我们啊，我看我们不能真打，得省点兵力。”一个伪军排长凑到清秀的连长身边低声说道。 “你觉得我看不出来？现在我们可是被姓周的架在火上烤了，山上那群国军肯定不是吃素的，这才多久就吃掉日本人一个多小队，我估摸着是中央军，肯定不是什么善茬，我们认真打就是找死，妈的。”清秀连长又气又恨，牙咬得咯咯响。 清秀连长继续说道：“山底下这帮日本人也正盯着我们呢，要是不认真打，打不下来高地，估摸着我们两个连长脑袋都得搬家！” “姓周的太狠了，要不，连长我们反了吧？干脆趁天黑投了山上的国军，都是中国人，连长咱们之前也是国军，他们应该不会太难为我们吧？” “唉，怎么不会？你我都知道，现在国难当头，投了日本人就是汉奸，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好好的国军不当跑去当二狗子，还跑来打自己人，不毙了我们就算好了。” “可是连长，我们又不是没打过日本人，我们团长都死在蕰藻浜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行了，别说了，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带好我们的人，机灵点，一会冲上去的时候跟紧我，能躲就躲，别忙着打枪。”清秀连长说话时刻意加重了“我们”这个字眼。 “是！”见自己的连长好像有了主意，伪军排长也明白了什么，悄悄退下去了。 …… 比起日军，伪军的进攻准备久了许多，大尉已经看了七次手表了，牙齿咬的咯咯响，好在赶在大尉爆发之前，治安军的周营长开始带队爬山了。 “都快点，磨蹭什么！太君心情很不好，打不下来高地有你们好果子吃！”伪军周营长捏着手枪在队伍后边骂道。 “狗日的，一条哈巴狗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清秀连长一边念叨一边爬山，他之前给周营长塞了点好处，才得以让另一个连打头阵，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保住命最重要。 山上的补充营官兵这会正摩拳擦掌等待着下一波的进攻，之前给了那群轻敌的鬼子一个迎头痛击，官兵们内心都充满了熊熊的战意，一次胜利怎么能够？要让鬼子好好看看补充营的威风才是。 “重机枪挪了位置就先藏好，鬼子肯定要报复，让大家都注意点，天快亮了，等天亮鬼子的进攻会更猛！”齐恒嘱咐彭小鱼。 “是！营长，武排长那挺九二式重机枪修好了，但是没有完整的三脚架，怎么办？”彭小鱼问。 “先抬上来再说，不是还有个两条腿的架子嘛，多搬点沙袋什么的固定一下，临时应一下急，三脚架回去了再找。”齐恒答道。 “是！” “鬼子上来了！”前边的观察哨喊了起来。 “营长！让我们先轰他几炮！”杨武在一边低声道，之前的战斗机枪大显威风，他的迫击炮排一炮都没打出去，正手痒痒呢。 “好！用掷弹筒，省点炮弹。” “好嘞！”杨武兴冲冲地溜了下去。 “轰~轰~轰~轰~”四发榴弹重重砸进伪军第二连的队伍里，顿时炸出一片鬼哭狼嚎。这些治安军成员前身大都是流氓地痞一类的，没有什么打仗的经验，平时也就敢在老百姓里作威作福。虽然也有一些投降的打过仗的前国军士兵，但大多数都是三连清秀连长祝古盛的人，位置靠后，一听见炮响就“呼啦”趴倒了一片，躲炮的功夫和训练有素的日军都有得一拼。 见四发榴弹就差点打崩自己打头阵的一个连，伪军周营长急了眼，枪口对准三连的位置：“三连别趴着了！都给老子冲！谁不冲老子毙了谁！” “冲啊！啊~”被逼无奈，被吓得趴在地上的伪军们又站了起来，重新扑了上去，三连一部分人也参与了冲锋，只不过清秀连长带着他的二十多个人落在了最后边。 “营长！上来的是伪军不是鬼子！”借着爆炸的火光，杨武看清了这次的对手。 “妈的！老子最恨这些忘了自己祖宗的混账东西！给我打！”齐恒大声命令。 “哒哒哒~” “砰~砰~” “轰轰轰~” 枪声大作。 第四十二章 祝古盛的计划 看到上来的是一群给鬼子卖命的汉奸，补充营官兵都恨的牙痒痒，阵地上轻重武器一齐开火，榴弹在人群中炸开，冲击波掀翻一片伪军，弹片狠狠撕扯着他们的身体，爆炸中心的伪军士兵变成了碎片，血液和器官飞溅，落在其他人身上，让他们连连作呕。不同口径的子弹连连击中这些不懂得任何战术动作只会埋头猛冲的伪军士兵，一具具尸体像漏风的筛子一样栽倒在地，堆积在一起。 伪军营长吓破了胆，掉在地上的手枪都来不及捡起来，扯着嗓子喊叫着：“撤！都撤！快给我撤！” “快跑！”于是后边的一大片伪军“呼啦”一下爬起来掉头就跑，有的丢了枪，有的掉了鞋，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生怕子弹会追上来要了自己的小命。 “等等，我们先趴一下，别急着跑！”清秀连长祝古盛拉住了身边想跑的排长：“山上的国军有炮，跑的最快的要倒霉！” 果不其然，原本见伪军逃走就停了火的山头上，国军的掷弹筒又打来几枚榴弹，目标就是跑在最前边的那群伪军。贼眉鼠眼的周营长还在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冲太前边，得以侥幸活命，哪知道迎面就撞上了一枚榴弹，一命呜呼。 看到被炸的浑身焦黑一身弹片的伪军营长被几个衣衫不整满脸惊慌的伪军士兵抬到自己面前，日军大尉气的手都在抖，自己的步兵炮还没来得及开炮掩护这群家伙就已经败退了下来，简直不如一群训练有素的猪。 “大尉阁下，这帮治安军太没用了，让我带第三小队冲一次吧！一定拿下支那军的阵地！”日军第三小队的小队长中岛少尉走了过来，他是这个中队剩下的唯一一个小队长，迫不及待的想给死去的同袍报仇。 “中岛君，你先等一下！”大尉面向刚刚跑过来哭丧着脸的伪军第二连的连长：“为什么撤退？” “太君，山上的国军火力太猛，我们冲不上去啊，营长都死了，我实在没有办法……”伪军连长颤颤巍巍的回答。 “那为什么山腰上还有你们治安军的人在战斗？”大尉指向山坡，山坡中段一处凹坑里，第三连连长祝古盛和二十多号伪军士兵正拼命向天上放枪，而山上的中国军队也有零星的还击，在山下的大尉看来，他们就是还在坚持战斗的“勇士”了。 其实山头上的齐恒他们也搞不清留在山腰上的那些伪军在搞什么幺蛾子，不过既然他们藏在凹坑里，一直朝天打枪也没有冲过来的意思，齐恒也不打算在他们身上浪费宝贵的炮弹，只是允许了几个老兵拿着缴获来的三八大盖对着凹坑的方向试枪。反正乌漆墨黑一片，能打到人算运气好，打不到也没啥损失。 “这…应该是三连祝古盛的人吧？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下来。” “祝古盛？把他叫来！”大尉思考了一下，说道。 后边的伪军乱哄哄喊了半天，喊来一个第三连的排长，这个排长平时和连长祝古盛并不怎么对付，不过面对凶神恶煞的大尉还是老老实实说了自己跑下来前看到的事：“我们连长？他，他应该还在山上，我下来的时候他带着一排的二十多个人没怎么动弹。” 听到翻译说山坡上的人里就有那个三连长祝古盛，大尉若有所思：“打信号，让他们撤下来。” 看到山下闪动的灯光，祝古盛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部分，带着手底下二十多个人停了火，悄悄溜了下来。 一下山，祝古盛这些人就被带到了大尉面前，因为之前山坡上就通好了口风，面对大尉的疑问他们都一口咬定是祝古盛命令他们就地战斗掩护其他人撤退的。 得到答案，大尉满意的看着面前被熏黑了脸的祝古盛：“很好，现在你是他们的营长了，接下来我的第三小队会协助你们重新进攻山上的高地，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是！太君！我们不会让太君失望的！”祝古盛退了下去，开始整顿他的部队。 “你回来！”大尉叫住了想跟着一起走的伪军第二连连长。 “太君，有什么指示？”站住脚的二连长小心翼翼问道。 “啊，太君，太君饶…” “砰！” 大尉的南部手枪枪口飘出一缕青烟：“擅自逃跑，死！” 刚刚当上营长的祝古盛手底下其实只有一百五十多个人，顶多一个加强连的水平，整队起来还算容易，尤其是大尉刚刚枪决了第二连的连长，吓破了胆子的伪军们格外听话，一会就整理好了新的进攻队形向山上移动。日军的第三小队在小队长中岛少尉带领下跟在伪军后边，打算等伪军消耗了山上中国军队的火力后一举攻下山头高地。 “准备好！我们能不能保命就看这次了。”祝古盛给手下那个排长悄悄示意。 “他们要去哪？”中岛少尉见祝古盛手下有一个排挪到了侧面的凹坑附近，疑惑地问道。 “太君，他们的机枪打得准，我让他们去侧面掩护，如果前边的人再退就让他们把退下来的人赶回去。”祝古盛凑到中岛少尉身边，悄悄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呦西。”中岛少尉摸了摸胡子，面前这个眉清目秀的支那人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当上营长就打算用手底下的人命交投名状，不过死的又不是他们日本人，他才不管会死多少治安军，能打下高地就行。 “给我冲！”祝古盛吆喝着手底下的伪军再次发起了冲锋，山下一门九二式步兵炮轰响起来，炮弹砸在中国守军阵地上，破片四溅。几挺机枪同时开火，拽光弹飞向山头，打得守军几乎抬不起头来。 “看来鬼子坐不住了！”彭小鱼说道，齐恒点了点头，大声下令：“准备战斗！看见人之前注意隐蔽！重机枪不要暴露位置！” 伪军的进攻丝毫没有章法，也没有吸取之前的教训，还是一个劲埋头猛冲，结果再次撞上了补充营的弹雨，不同上次，这一次补充营又多了一挺重机枪，火力更加猛烈，打得前边的伪军抱头鼠窜。 见伪军还是没有长进，派不上用场，中岛少尉骂骂咧咧的抽出指挥刀：“突击！” 两个鬼子老兵在机枪掩护下悄悄摸了上去，趴在地上用掷弹筒“咚咚”两炮。“咻~”尖锐的破空声传来，山头补充营一挺捷克式机枪的掩体里炸开了花，喷溅的弹片打得两名中国机枪手血肉模糊。 “鬼子也上来了！机枪手小心掷弹筒！”副营长程戈大声喊道，但下一秒，“轰隆”一声巨响，一枚榴弹在他身旁的另一个机枪掩体里爆炸，把机枪掩体炸的粉碎，冲击波产生的气浪夹杂着泥土把程戈掀翻在地，泥土盖了他一身。晃晃脑袋，程戈抬起了头，眼前有人在大喊什么，但是有些重影，程戈没认出是谁，耳朵里只有“嗡嗡”声，也听不见那人在讲什么。 “营长！程副营长负伤了！” 第四十三章 前沿陷落 “我，我没事。”程戈被几个士兵从土里刨了出来，虚弱的应道，只是背后传来的剧痛让他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程营副你先别动，医护兵！医护兵！”看到程戈背后一片血污，一个战士赶忙搀扶住程戈，让他保持趴着的姿势，一边大声呼唤医护兵。 很快，医护兵在一名士兵的保护下快步跑了过来，借着手电的光照，几名士兵几乎是抬着程戈退到了后边相对安全点的地方。医护兵用剪刀剪开程戈背后被砂石打得千疮百孔的衣服，露出了血肉模糊的伤口。 “副营长，忍着点，我要清理你的伤口，会很疼。”医务兵拿出水壶，开始用清水冲洗程戈后背沾着的沙土。 “啊啊啊，草草草……”程戈忍不住低声骂了起来，整个后背火辣辣的疼，随着自己的知觉逐渐恢复，清水一浇，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越来越明显了。 见水流冲走了混合着鲜血的沙土，医务兵开始用打湿的棉布仔细清理伤口附近一些粘连在身体上的污物，动作虽轻，但程戈还是疼的龇牙咧嘴。 “副营长伤势不重，都是皮肉伤，就是创伤面积不小，大半后背都有创口，还有，之后要小心伤口感染，好了，先扶副营长下去吧，我得去救其他人了。”简单处理好伤口，医务兵用绷带把程戈缠了个结实，匆匆赶回了前线。 “程营副问题不大，没生命危险也没有缺胳膊少腿，不过暂时不能指挥战斗了。”齐恒在指挥战斗，没有时间去后边看程戈的情况，只好让彭小鱼去问问消息，听到程戈没有大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那就好，小鱼，你带一个班老兵带上机枪和冲锋枪从侧面摸下去，注意隐蔽不要被发现，之前那群伪军又藏在那个凹坑里了，我怀疑他们有什么阴谋，你们去盯着点。” “是！” 山腰上，在一片乱糟糟的伪军的掩护下，中岛少尉的部下们已经逐渐接近了中国军队的前沿阵地。操作掷弹筒的老兵接连打掉了四个中国军队的机枪掩体，山头上的火力被削弱了不少。中岛左手握着刀柄，右手挥舞手枪，一边驱赶着身边没头苍蝇一样乱跑的伪军士兵，一边努力向山上攀爬。 中国军队的机枪手担心遭到日军掷弹筒打击，不得不打几枪就换一个地方，无法持续压制，无形中再次削弱了火力。而面对四散开的日军，迫击炮排的掷弹筒也发挥不出太大的作用，七八发榴弹只炸死了三个日本兵，反倒是好多乱窜的伪军成了牺牲品，被炸得鬼哭狼嚎。 “上！”夜色掩护下，中岛少尉和十来个日军士兵已经逐渐接近了前沿的中国守军第一道战壕，几个士兵猛地甩出了手榴弹。 “轰轰~” 离得最近的几个士兵只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战壕，还有人打算低头去看，手雷就在人群中轰然炸响，战壕中其他正在开火的中国官兵都几乎没有防备，几颗甜瓜手雷的破片就切入了他们的身体。原本可以保命阻挡子弹的战壕一旦丢进手雷就变成了夺人性命的死亡坑道，冲击波被前后的土墙阻挡，只能裹挟着弹片向两边延伸，穿透阻挡它们去路的柔软肉体。 “糟糕！鬼子摸上来了！”看到前边的战壕里火光闪动，齐恒明白已经有鬼子冲到了阵地前。之前补充营虽然借助机枪和掷弹筒轻易打下去了一次鬼子的攻击，但那只是打了鬼子一个出其不意，现在在伪军掩护下，很快就接近了自己阵地的这帮鬼子才真正显露出日军的战斗力。 “你亲自带一个排上去夺回前沿阵地！动作要快！”齐恒对身边的一连长下了命令，一连长毫不犹豫，抓起面前的两颗手榴弹就带人摸了过去。一连长心里比谁都急，在前沿阵地战斗的就是一连的另两个排，冒出火光的位置是二排的防区，如果救援不及时，他的一个排可能就要报销在那边了。 此时中岛少尉这十多个士兵已经翻进了中国军队的第一道战壕，几个鬼子用刺刀狠狠扎向战壕中还一息尚存的中国官兵，其他人迅速将枪口对准前方警惕着来增援的其他中国士兵。很快，一挺九六式轻机枪也搬了过来，战壕中的日军士兵增加到了二十多人，几个伪军也趁机钻了过来，靠在战壕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 补充营一连连长姜志超上尉带着人急匆匆赶向前沿阵地，可他并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占据第一道战壕的日军已经架好了机枪。鬼子机枪手看到一群黑影正猫着腰快速涌向这片阵地，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九六式轻机枪喷出火舌，鬼子机枪手紧紧压住咆哮跳动的枪声，子弹横扫向面前的黑暗，听到机枪开火，其他鬼子士兵也开始用步枪对着机枪对着的的方向连连射击，刚刚喘过来气的几个伪军也在日军的催促下爬起来开起了枪。 姜志超刚刚举起手中一颗手雷，还没来得及丢出就撞上了一串机枪子弹，姜志超胸口连中三枪，右手手肘处也被子弹打断，冒着烟的手雷脱手掉在了他脚下。他身边正在冲锋的几个战士身上也爆出了血雾，倒在地上血如泉涌。 “连长！”三排排长赵东明扑向倒地的连长，但是黑夜里他没有注意到掉在姜志超身边的手雷，“轰~”的一声，赵东明半俯下的身体被冲击波掀了起来，身上脸上都嵌着弹片，血肉模糊。 “小心！”一个老兵反应比较快，说话间就迅速趴在了地上，躲过了子弹。他的下巴磕到了一块石头，豁开了一道口子，老兵还是忍痛大喊起来：“趴下！趴下！小心机枪！” “哒哒哒~”在日军机枪的压制下，三排的增援官兵们几乎抬不起头来，尤其是冲的比较快的一部分官兵，身处两条战壕中间的开阔地带，进退不得，只能努力寻找石块弹坑当做掩护。 身处侧翼已经摸到半山坡的的彭小鱼看到了身后补充营前沿战壕的情况，正想回身去救，可面前不远处齐恒让他盯着的那群伪军在这个关头也有了动作。 第四十四章 伪军反水 “连长，啊，不是，营长，我们真要这么干吗？”凹坑里，伪军排长低声问道。 眉清目秀的新任伪军营长祝古盛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火苗：“别废话，想跟着我赌一把就跟我来，怕死就乖乖在这里蹲着，打完仗继续溜回去给日本人当狗吧。” “不是，营长，万一我们失败了呢？日本人可是杀人不眨眼啊。” “怂什么？”祝古盛打开了驳壳枪的保险，悄悄探出了头，借着月光和闪动的火光，他发现不远处死人堆里似乎有些异动。 “怕死的话，给你个不死人的任务。”祝古盛拉过来伪军排长，指了指不远处的尸堆：“看到那堆死人没？那后边摸过来了一支国军小部队，你带上老张的白褂子，别打枪，过去和那边的国军兄弟好好谈谈，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他们，就算他们不打算帮我们也要说服他们别朝我们开枪。” “这……营长要不我还是跟着你吧。”伪军排长看了看，颤颤巍巍的缩回了头。 “少给老子废话，去不去？”祝古盛的手指已经摸上了扳机：“我还是营长，我现在任命你为治安军独立第一大队一营三连连长，你过去报上你的职务，抓住个军官，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真的？”听到自己升了官，伪军排长来了精神，虽然按照营长的计划，自己这个连长估计也只能当这一会功夫，不过要是计划成功了，这个连长身份也比排长好多了。 “那我去！”伪军排长，不，伪军连长一只手抓着一件白褂子，没有拿枪慢慢摸出了凹坑。 “副排长，你看！”彭小鱼正盯着山上前沿阵地的战况，一个眼尖的战士拍了拍他的肩头。 顺着战士的手指，彭小鱼看到了慢慢爬过来的那个伪军，那个战士端起步枪想干掉这个乱爬的伪军，却被彭小鱼按住了枪口。 “等一下，他手里好像是白旗，好像是过来投降的？”随着伪军爬的越来越近，彭小鱼看到伪军手里的白褂子有些疑惑，打算先放他过来看看。 伪军连长一边爬一边祈祷那几个国军兄弟不要开枪打自己，一直爬到尸堆前，几支黑洞洞的枪口立刻指向了他的胸膛和脑袋。 “别，各位大哥，别开枪，我没带武器……”伪军连长颤抖着开了口，被一个老兵一把揪了过去。 “你是干什么的？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彭小鱼用刺刀抵住伪军连长的喉咙，低声问道。 “我，我是治安军独立第一大队一营三连的连长，”伪军连长感受到脖颈间的凉意，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我们营长想反水，从后边偷袭日本人，派我来联系你们，问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动手…” “反水？狗汉奸！我看你是活够了，来老子这里骗你爷爷？老子宰了你！”一旁的老兵开口骂道，一边掏出了腰间的刺刀。 “先等等。”彭小鱼按住了老兵的手：“我问你，你们营长说要反水，有什么证据？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长官，我们营这次只来了二连三连两个连，我是三连的排长，我们原本是配合日本人一个步兵中队进攻的，我们之前的营长叫你们的大炮打死了，二连长擅自撤退叫日本人打死了，我们连长升了营长，我这才当上的连长。之前进攻的时候我们营长派第二连和三连那些不听话的人上去送死了，剩下想跟着营长一起反水的都藏在后边的凹坑里，等着机会从后边咬日本人一口呢。”明晃晃的刺刀顶在喉咙上，伪军连长腿都软了，就差尿裤子了，忙讲出了前因后果。 “副排长？我们怎么办？”老兵倒是有几分相信了，但这并不是小事，他不敢擅自发表意见，便问起了现场唯一的军官彭小鱼。 彭小鱼内心也很纠结，可现在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想，略一思索，彭小鱼做出了大胆的决定：“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长官，我们营长他们计划从日本人后边假装增援悄悄摸过去，用机枪和手榴弹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的人会反穿军服便于识别，我们营长说你们不相信我们，不想帮忙也没关系，就是等我们成功之后要及时上来拦住阵地上你们的人，我们不想被山上的国军兄弟给收拾了。” “谁和你们是兄弟！”有个老兵凶了伪军连长一下，但他觉得还是有些不保险：“副排长，我们不给上边汇报一下？” “现在前沿阵地被鬼子占领了，我们回去汇报再下来根本来不及，还可能被鬼子发现，我们配合他们的计划，但是不参战，一切责任我来承担。”彭小鱼做出了决定：“我们先按兵不动，你一个人摸上去汇报情况，让山上的兄弟们不要误伤了他们。” “是！”老兵又转身摸向山头。 “给你们的人发信号，让他们动手吧。”彭小鱼看向伪军连长，伪军连长从怀中掏出一个手电筒，向凹坑方向闪动了几下。 “营长，有信号了！”一个伪军紧张的喊道。 “咋呼什么！准备战斗！”祝古盛反穿着军服，握紧手枪带头摸了出去，身后二十多个伪军也跟着他猫着腰溜出了凹坑。 “副排长，他们动手了！” “嗯，看着就好，一会等他们打完了我们再去收拾残局。” …… 山头上，占据了第一道战壕的日伪军已经有四十多人了，其中大部分是日军，他们在中岛少尉带领下死死守着这道战壕，已经打退了中国军队两次反击，不过他们也没有力量继续前进了，战斗正进入焦灼。 “太君！别开枪，自己人，自己人！我们来帮你们了！”祝古盛在后边喊道，中岛少尉转头一看，治安军营长祝古盛带着二十多个治安军摸了过来，心中一喜，让他们打头阵自己估计真的能打下这片高地，便用蹩脚的汉语大声催促：“你们，快快的，快快的！” “有戏！”祝古盛左手一挥：“上！” “嗖嗖~” “哒哒哒~” 祝古盛身后二十多个伪军同时丢出手雷，一挺轻机枪也向战壕中日军的后背开了枪，战壕里的日伪军大都认出了领头的祝古盛，只知道有友军来援助，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友军会从自己背后下杀手，转身都来不及就被淹没在了爆炸的火光中。 第四十五章 怎么是女的？ 中岛少尉后背和腰间传来剧痛，刚转过身来，却看到自己身边的两个部下被来自身后的子弹打中，瘫软在战壕里，“八嘎！”中岛少尉大声骂道，他左手扶着的腰间一片潮湿，肯定是中枪了。中岛少尉举起手枪，想干掉那个误伤队友的蠢货治安军机枪手，却看到一枚枚手雷甩了过来，他这才明白，这群治安军叛变了。 “轰轰轰~”中岛少尉再也没有时间去做做出其他的动作了，和他的部下们一起一个个被吞没在了烈焰中。 “冲啊！”反穿着军服的治安军在祝古盛带领下冲向战壕，子弹“嗖嗖”射向还在战壕中挣扎的日军官兵。祝古盛的驳壳枪连连开火，躺在战壕里还蠕动着的几个日本兵身上爆出血花，立刻没了声息。 “副排长，看来这家伙没骗我们，那帮伪军真反水了！”尸堆里，一个士兵兴奋的对彭小鱼喊道。 “带上俘虏，兄弟们跟我上！把一线阵地夺回来！”彭小鱼抄起冲锋枪就蹿了出去，其他人紧随其后，从侧面直扑第一道战壕。 此时第一道战壕已经被反水的治安军们夺了下来，治安军的身份给了他们绝佳的掩护，二十几个人从背后偷袭，竟然一口气干掉了四十多个日伪军，从他们手里拿下了战壕。不过在日军的临死反扑下，祝古盛这二十几个人伤亡也不小，死了八个伤了六个，祝古盛本人也被一颗子弹打穿了肚子，虚弱的靠在战壕墙壁上。 “国军来了！”一个伪军对祝古盛喊了起来，声音有一丝颤抖。 “别反抗，都把枪放下！”祝古盛努力提起一口气加大了音量：“把手放在显眼的地方，别抓着枪，我们是死是活就看现在了。” “不许动！放下枪！” “别动！缴枪不杀！” 彭小鱼的突击队冲回了山头，十多支枪对准了战壕里横七竖八的治安军们，不过他们的担心显然有些多余，这些治安军早就放下了武器，正等着他们的到来。 “你们几个架好机枪，注意山下鬼子的动静！”彭小鱼对几个战士下达了命令：“老詹去我们阵地上喊人，一线阵地被拿下了，我们需要巩固防线！” “你们长官呢？”安排好人手，彭小鱼揪过一个治安军士兵问道。 衣衫褴褛的治安军士兵指了指不远处躺在战壕里穿着粗气的祝古盛。 “哎呀卧槽，还是个娘们？”彭小鱼手电光一照，看清了祝古盛清秀的脸，吓了一跳。 “谁他妈是娘们了？艹，呼哧，呼哧…”祝古盛肚子的伤口还在流血，虽然很虚弱，但听到彭小鱼的话还是气的骂了起来，扯的伤口又一阵剧痛，大口喘了起来。 “你是男的？”彭小鱼听到了祝古盛的抱怨声，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用手电光继续照着祝古盛的脸，想再仔细看看这个眉清目秀的伪军营长究竟是男是女。 “别他妈照了！”祝古盛用手挡住刺眼的灯光，没好气的说：“老子是男的！没见过长得好看的男人吗？” 彭小鱼乐了：“好看的男人当然见过，我们营长就挺好看的，但是你这么俊的男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别说，老兄你长得还真像个女人。” “……”祝古盛已经懒得去骂彭小鱼了，翻了个白眼，轻轻喘着气，刚刚动了火气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剧痛。 “好了，你们先老实待着，没受伤的蹲这边，手放头上好好蹲着。伤员先躺这边，我们的医护兵马上就到。”看祝古盛不再说话，彭小鱼还以为他伤势太重，便停止调侃祝古盛，转头去安排俘虏了。 …… “什么？一群反水的伪军帮着彭小鱼拿下了前沿阵地？”齐恒正在营部里急的焦头烂额，连续派去两拨人都没能夺回前沿阵地，还牺牲了一个连长，突然彭小鱼派来汇报情况的人给了他一个大惊喜。齐恒拔出手枪就冲了出去：“带我去看看！彭小鱼立大功了，打完仗我给亲自彭小鱼请功！” 齐恒亲自带人接管了一线阵地，看到自己损失惨重还没能夺回的前沿阵地被一群反水的伪军从屁股后面拿了下来，齐恒百感交集。但庆幸之余也对那个带头的伪军军官产生了好奇。 “营长，这个就是反水的伪军营长祝古盛。”彭小鱼带着齐恒找到了正在包扎伤口的祝古盛。 齐恒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皱了皱眉头，扭头悄悄问彭小鱼：“你确定没搞错？这怎么是个女的？” “噗嗤~”彭小鱼忍不住笑出了声：“营长，他是男人，就长这个样子，我一开始也认错了，哈哈哈。” 听说山顶国军的最高指挥官要来，虚弱的祝古盛原本还努力撑出了一副严肃坚强的表情，想着大家都是营长，应该可以严肃点讨论一下自己这班人的归宿。可这一听到两人的对话，祝古盛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垮了，变成了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干嘛不直接死在鬼子手里，非要撑到这里丢脸…”祝古盛心想：“这脸天生由父母，干嘛老拿我的长相说事？” “咳咳~”齐恒看到了祝古盛的表情变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才开始正题：“我是国军第五战区补充旅一团一营少校营长齐恒，你的姓名，职务，所属部队是什么？” 祝古盛还是生无可恋的表情：“祝古盛，华北治安军独立第一大队一营营长，我不想给日本人卖命了，所以带着二十多个兄弟阵前反水，揍了日本人一手，现在想投奔贵军，能不能行个方便？” “不想给鬼子卖命为什么当汉奸？”彭小鱼很看不起当汉奸的这些软骨头，在一旁插嘴道。 祝古盛看了彭小鱼一眼，也没有动怒，平静的讲述道：“我之前是六十一师的少尉排长，也打过鬼子，淞沪会战的时候我们团长就牺牲在蕰藻浜。后来部队被打散了，我和几个兄弟搭伙打算在撤退的路上找部队，路上遇到不少兄弟部队的散兵，大概有一两百人，跟着一个26师的上尉一起走，结果被鬼子截住了，牺牲了不少人，我们剩下的人既打不过也跑不掉，没办法就投降了。后来鬼子说要么当治安军给他们卖命，要么就杀头给他们的人偿命，我们就被一块编成了治安军，之前一直在整训，这是我们第一次被派上战场。我本来就是国军的军官，没办法才当了伪军，现在要我对自己人开枪真的做不到，我就和二十多个信得过的兄弟商量好了，一起阵前反水，投国军去。” “你不是营长吗？怎么才带了二十多个人？”彭小鱼有些疑惑。 “现在剩下十六个，带伤员。”之前给彭小鱼传话的伪军连长插嘴道。 “这次我们只来了两个连，我是刚刚从连长升的营长，大部分人都不听我的，还会去告密。”祝古盛答道：“你们火力太猛，连打带炸，其他人都死的差不多了，也就我这二十多个人藏着没动手才活下来。齐营长，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 齐恒思索了一下：“我要考虑一下，你们先暂时待在一起吧，我会派人看管，伤员我们会治，不过你也别紧张，你们不是俘虏。” “我明白，这样也好，麻烦齐营长了。” 第四十六章 “击毙”鬼子军官 “等一下，齐营长！”祝古盛喊住了正打算转身的齐恒：“山下日军兵力现在只有不到一个小队，如果后续没有增援的话，齐营长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主动进攻？” 齐恒停住脚步：“好，彭小鱼，带几个人下去侦查一下，如果可行，手电光三闪为信号，我会亲自带队下山！” “是！” …… 远处天空渐渐露出了鱼肚白，猛攻了亭子头村一整夜的中国军队仍然不知疲惫，彻夜未停的枪炮声丝毫不减，看到天快放亮，似乎还有加快攻势的意思。 无名高地的山脚下，日军中队长山下大尉在揪着自己的头发。他一个中队的皇军附两个连的治安军激战一夜都没能拿下这个小小的山头，反倒损失惨重，不久前，最后一个有战斗力的步兵小队发起进攻后再也没有人下山，想必也是凶多吉少了。 “八嘎，八嘎！”山下大尉揪完头发开始骂娘了，想上去劝说大尉的勤务兵中村在挨了一巴掌之后缩在一边不敢吱声，看到这些，中队部里其他人也没有勇气上去劝说了。他们心里都明白，中队全军覆没后，山下大尉的军旅生涯应该要画上句号了。 “命令！”山下大尉抬起头，眼中布满了吓人的红血丝，分外狰狞。 “到！”传令兵看到山下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急忙跑过来立正站好，不敢看向坐在弹药箱上的山下大尉，视线只好直勾勾对准大尉的头顶。 “中队部人员和伤员居中，第一，第二小队剩余人员在外围，全军保护步兵炮撤退！”与其留在这里等山头上的中国军队冲下来一锅端了自己的中队部，还不如先撤回村子以期后续，山下大尉艰难的做出了决定。 中队部里变得忙乱起来，之前抵近掩护第三小队冲锋的九二式步兵炮开始从山腰撤回，一些好不容易运上山腰现在又来不及搬走的炮弹被堆放在了一起，摆上了手雷。看到炮兵拉着步兵炮溜下山坡，一个军曹拉响了延长了引线的手雷，弹药殉爆，山腰上顿时一阵轰响。 彭小鱼刚带着两个老兵摸下山坡，来到之前祝古盛等人藏身的凹坑里，不远处突然一阵剧烈爆炸，爆炸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山坡，似乎整个山包都随着爆炸声震颤起来，爆炸卷起的泥土碎石四处飞溅，打得彭小鱼三人背后生疼，一个老兵还被碎石打破了脑袋，血糊了一脸。 “妈的，老子就说那娘们似的伪军军官不能信！这他妈叫山下没人了？要说来了一个师团老子都信！”被打破了脑袋的老兵抱着头趴在地上扯着嗓子骂道。 “咳咳咳。”另一个老兵刚想说话，可一张嘴就被刺鼻的硝烟呛的一阵咳嗽，不得不努力把脑袋埋的更低一点。 “你可闭嘴吧！还亏你是个老兵，这明显不是鬼子的炮击，你什么时候见过鬼子打炮朝一处打的？”彭小鱼一边护着脑袋一边帮祝古盛说着话。 “那为什么我们一下来就爆炸？彭副排长你不会要说鬼子看上你了，要抓你当女婿，所以就盯着你打吧？”见爆炸平息了些，另一个老兵抬头加入了讨论。 “你俩这是要造反？还整起我来了？回头我得给炊事班说一声，以后你俩的伙食扣一半，我看你俩是吃太多了，撑得慌啊。”彭小鱼抬起头来，硝烟弥漫的山坡上只有横七竖八的死尸，并没有老兵想象中龇着牙冲过来的日军士兵。 “行了，别趴着了，起来看看，鬼子估计是撤了，走之前打炮吓唬我们呢，我走前头，你们跟紧我。”彭小鱼爬了起来，慢慢走向刚刚发出爆炸的地点。 “副排长，我走前头！”调侃过彭小鱼的老兵挤了过来，端着枪警惕的移向弹坑。 “没人！”老兵抹了抹鼻子：“只有个大坑，里面啥都没剩下。” “我们去山下看看，但是小心村子里的鬼子，天快亮了。”见一无所获，彭小鱼有些不甘心。 “好嘞！副排长还是我走前边吧。” 一抹晨光渐渐洒在山头上，三个人接近了山下的日军临时营地，说是营地，其实只是一间破庙，靠近门口的地方用木桩和铁丝网简单围了起来，还堆着一些沙袋。彭小鱼趴在一块大石头后边，眯起眼睛观察着营地的动静。 “看了半天了，啥也没有，是不是鬼子跑了？”老兵凑过来问道。 “看起来像，走，过去看看！”彭小鱼一咬牙，做出了大胆的决定。 “等一下，老张你先躲在石头后边，要是有情况还可以照应一下。”彭小鱼留了个心眼，拦住了之前被打破脑袋的老兵。 “好！你们小心！”姓张的老兵点了点头，握紧了步枪。 两人端着枪猫着腰走到营地门口，探头一看，里边乱糟糟的一片，地上丢弃着空的弹药箱，还躺着一匹死马。 “鬼子应该走了，进去瞅瞅？”这还是老兵第一次走到日本人的临时营地门口，心里不免有些好奇，见没有人影，老兵胆子也大了些。 “好，小心点。”彭小鱼一方面有任务在身，另一方面也是有些好奇，既然都走到门口了，哪有不进去的道理？ 绕过沙袋和铁丝网，两个人走了进去，营地靠近村子，能听到很明显的枪炮声传来，但是营地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因为破庙是营地里唯一的建筑，四下打量但一无所获的彭小鱼和老兵都把目光投向了半闭着大门的破庙。和老兵一前一后摸到庙门口，深吸一口气，彭小鱼一脚踹开半闭着的庙门，顺势靠在墙边，身后的老兵迅速将枪口探了进去。 “鬼子！”“砰！”老兵突然趴下，喊声和枪声几乎同时传来，彭小鱼立刻探身，冲锋枪对着庙门就是一阵扫射。 “哒哒哒哒~”盲打了大概半个弹匣，但庙里并没有子弹飞出，彭小鱼紧张的探头望去，庙里只有一个穿着军官制服的鬼子趴在地上，背上布满了弹孔。 “死了？”老兵发现没有危险，从地上爬起来，慢慢靠近趴着的鬼子军官，先是用枪管戳了戳，又用脚踹了踹，军官还是一动不动。见彭小鱼凑过来，老兵便大着胆子用脚把鬼子军官翻了个个，这下两个人都看清了，军官右手攥着一把南部手枪，太阳穴上一个血洞，显然是早就自杀了。 “你咋呼什么？死鬼子还浪费那么多子弹！”彭小鱼埋怨道。 “副排长，我也不知道啊，刚一进门就看到这死鬼子撅着屁股对着门口，我还以为在拜神仙呢，就直接开枪了。”老兵朝庙中间的神像努了努嘴：“既然鬼子都跑了，我们快回去复命吧，刚刚我们开了枪，万一引来村里的鬼子……” “急什么？把这鬼子军官的手枪军刀都收起来，再翻翻衣兜，看有啥值钱的没，还有衣服上的军衔也带走。回去就说我们打死个鬼子军官，反正没有尸体，我们带去的东西够请功了。” “副排长，还是你有主意！”老兵翘了翘大拇指，俯下身子开始从鬼子军官身上搜寻起来。 第四十七章 转移 “你们可算来了，没出什么事吧？刚刚听到你们开枪了。”留守的老张已经焦急的等了许久，彭小鱼两个再不回来他都打算自己回去汇报情况了。 “没事，弄死一个鬼子军官，里面没有别人了，我们快回去吧。”这样说的时候彭小鱼稍稍有点不自然，毕竟鬼子军官不是自己杀的，最多算鞭了一次尸。 “嗯，好。”老张有点疑惑为什么偌大的鬼子营地里只有一个落单的鬼子军官被彭小鱼他俩捡了漏，但也没细想，尤其是彭小鱼把从鬼子军官手腕上拔下来的手表送给了他以后，就再也没有质疑的心思了。 回到自己的阵地上，彭小鱼第一时间到营部找到了营长齐恒，齐恒正和一众连排长开着会，彭小鱼一进门就喊了起来：“营长！山下的鬼子营地已经空了，祝古盛应该说的没错，鬼子剩下的人不多了，趁我们巩固阵地的时候已经偷偷溜走了，不过留了个军官在破庙里拜神呢，叫我们收拾了。” “留了个军官在破庙里拜神？”不只是齐恒，营部里众人都满脸问号，但是看彭小鱼把手里兜里的军刀手枪军衔之类的一股脑掏了出来，也不得不信。 “还是个大尉？”齐恒拿起从军服上撕下来的军衔标志看了看，又抽出那把尉官军刀研究了一下：“我猜应该是祝古盛说的那个鬼子中队长吧，不过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呆在破庙里？”齐恒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也不知道啊，进去就看到这个鬼子军官撅着屁股趴在那边，我们没多想就直接开枪了，庙里也没有啥值钱的东西，就捡了他身上的刀啊枪啊的回来了。”彭小鱼目光有点躲闪，不过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还是沉浸在疑惑中。 怎么想都猜不到那个撅着屁股的鬼子大尉是在干嘛，齐恒也懒得再想，干脆把疑惑抛到了脑后：“算了，管他是在求饶还是拜佛呢，弄死就行，给彭小鱼他们记上一功吧。” “我没意见。”趴在担架上的副营长程戈表示赞同，有了两个主官发话，其他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谢谢营长，谢谢营副！”彭小鱼可开心了，虽然自觉地上交了南部手枪和军刀，可从鬼子大尉身上搜到的银票戒指啥的可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这下可以去找武卫国这家伙炫耀炫耀了，看看那个闷葫芦会是什么表情。”彭小鱼喜滋滋的想。 “等一下，先别走，”齐恒喊住了彭小鱼：“急什么呀，我话还没说完呢。作为奖励，那支南部手枪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再接再厉，多杀鬼子。” “是！谢谢营长！”彭小鱼笑的更开心了，虽然鬼子军官的南部手枪用起来并不咋地，长得也丑，但它可是打死过鬼子军官的证明啊，拿出去让别人一看，大家投过来的都是羡慕的目光，要是那天实在穷的揭不开锅，放黑市里卖了也是笔不错的收入。 “既然山下的鬼子跑了，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守好这个山头，等待下一步命令。亭子头村已经打了一天了，不出意外天黑之前就能拿下来，鬼子应该没有多余的力量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但是都不要放松警惕！”齐恒下了命令。 “是！” …… 不出齐恒所料，亭子头的日军果然没有余力再派兵争夺这片小山头了，甚至连亭子头都没有保住，在59军180师的猛攻下，被堵在村里的日军伤亡惨重，残部不得不在夜幕降临前退出亭子头村，向后方退却。这样一来齐恒的补充营总算可以撤下去稍稍修整一下了。 但胜利总是来之不易的，拿到伤亡名单，齐恒的手都在颤抖：补充营在无名高地血战一天一夜，全营伤亡过半，其中两个连伤亡三分之二，几乎没有了战斗力；三个连长两人阵亡，十一个排长剩下七个，副营长也不幸负伤。如此重的伤亡，补充营在一段时间内可能都不能继续作战了。 “营长，这是我们这次的战果统计，还有缴获清单。”彭小鱼低声说道，一边将另几张纸递给了齐恒。 “先放着吧。”齐恒没有去接，而是转过身去，背对着彭小鱼，右手在眼眶上擦拭起来。这是彭小鱼第一次看到齐恒落泪，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缴获再多，再好，可都是一个锅里吃饭，平时朝夕相处的兄弟们用生命换来的。可难过归难过，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国战，打仗必定会死人，更何况他们面对的是武装到牙齿比自己强大许多倍的敌人。不反抗，自己和父母妻儿就会沦为外族的奴隶，被肆意欺凌；反抗，就得付出惨重的代价，作为军人，他们只能最先站出来，用生命来换取其他人的生存。 “报告！”通讯兵凑了过来，他也看到了齐恒的痛苦，但是军令紧急，他不得不打断齐恒。 “说吧！”齐恒转过身子，脸上只剩下坚毅。作为军人，一营之长，他不能露出自己柔软的一面，所以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压下痛苦，冷静的说道。 “军部命令，补充营天黑前转移到亭子头以西三公里的博村修整，高地移交给180师驻防。”通讯兵念出了命令。 “好，回信，我们立刻开拔，还有什么补充吗？” “军部说亭子头附近日军均已肃清，但日军还保持有反攻的余力，在大规模反攻前很有可能会以小部队进行试探，需要我们多加注意。” “我知道了，彭小鱼，通知下去，先不要做饭了，整队准备开拔，三连走前边，一连保护伤员居中，二连和营直属部队断后。” “是！” 下完命令，齐恒拿起彭小鱼放在弹药箱上的那两份清单，根据统计，山头上山坡上一共有一百二十四具伪军尸体，一百九十六具日军尸体，再加上一些被炸成零件没法统计的和趁机溜掉的伪军，估计消灭了得有四百号人。不过经过营里军官们的讨论，反水的祝古盛这十多个人没被写进去，补充营打算收编他们了，蚊子再小也是肉，这些打过仗的老兵比起抓来的壮丁战斗力强了可不是不是一星半点儿。 另一张单子上是缴获的装备，补充营这次收获不小，一挺九二式重机枪，七个掷弹筒，三挺九六式，一百二十几支三八大盖，一百三十多支老套筒汉阳造，还有六把南部手枪，其余的子弹手榴弹一类的消耗品还没有统计出来。 “是不是可以组建一支日械的小部队缓解弹药压力了？”齐恒嘀咕起来。 第四十八章 丰盛的晚餐 虽然只有短短三公里多的路程，但扛着长枪短炮还拖着伤员的补充营官兵还是走了很久，堪堪在天黑前赶到了新的驻扎地博村。 博村只是个很小很小的村子，全村只有三十几户人家，房屋分布比较分散。因为打仗的缘故，村里人都跑光了，只留下个空村子，之前还是被战火肆虐过，有多一半的房屋已经没有办法住人了。齐恒只好把大部分人安排到村外驻防，建制还完整的三连独自负责两个方向，一连二连的余部合力负责另两个方向，营部，营直属部队和伤员安排在村子里一些完好的房屋里。 安排好防守后，炊事班开始烧锅做饭，之前从城里买来的白花花的大米下了锅，煮出来香喷喷的大米饭让战士们都忍不住咽起了唾沫。刚刚打完一场大战，炊事班也不吝啬，把缴获来的日本饼干罐头干肉之类的都拿了出来，让兄弟们好好吃了一顿。 “来来来！罐头不多，这一罐你们三个人分着吃，猪肉罐头，味道不错的。”炊事班长笑着把罐头塞进排队的一个战士手里。 “班长快点啊，都饿死了！”有士兵在笑着起哄。 “别急，每个人都有，还有肉干，有人想吃糖吗？营长说大家打了一天，辛苦了，这一顿把所有缴获的罐头之类的都拿出来分给大家，量管够，别急啊。” “好嘞！” “班长，给我分一个那个奶糖吧？在家的时候我吃过，甜甜的味道特别好。”一个战士凑了过来。 “好好好，给你，别抢，给后边放哨的兄弟留一点，别都抢光了。” “小王，小王！给放哨的兄弟送几块饼干过去，让他们先垫垫，给他们说先别急，一会换下来还有吃的，都给他们留好了！” “是！班长！”一个年轻的炊事兵乐呵呵的抱着一兜日军口粮里的饼干去找哨兵了。 机枪排阵地上，彭小鱼蹲在田埂边，紧盯着身边一个战士的碗：“小吴，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罐头啊，我看你碗里肉还没动，不喜欢吃我来帮你解决了呗？”说着，筷子就伸向了战士的碗。 战士动作更迅速，见彭小鱼来抢，一把护住碗里的肉，都没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肉塞进了嘴里，便嚼边含糊不清的说：“谁索勿喜憨次肉，吾四想留在最后次呢，佛排长里欺佛人！” “哈哈哈。”彭小鱼见奸计没有得逞，无奈的缩了回去，周围的战士们都笑了起来，不过把自己的碗都护的更紧了。 营部里，齐恒正就着罐头盒里的米饭啃干鱼肉，炊事班给军官每人都分了罐头和干肉，还用酱油简单拌了拌米饭，这在战场上可是无上的美味了。齐恒看守在电台前的年轻的通讯兵闻到了罐头的香味在咽唾沫，便把自己的肉罐头分了点给通讯兵，让通讯兵激动地满面红光。剩下的米饭被齐恒拌在了罐头盒里，连着肉汤就着鱼干吃了个干干净净，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你先盯着点，电台有消息立刻汇报。”齐恒拿起桌子上的四个罐头和一点干肉装进袋子里出了门，打算去看望一下正在养伤的副营长程戈。 因为村里许多房屋被毁，所以补充营的伤兵们只好被分开安置，大部分伤员都在营部附近，但程戈和其他几个受伤的军官，包括反水的伪军营长祝古盛都呆在靠近村子外围一个小院落里，齐恒先是探望了一下其他伤员，这才绕过去到程戈几人的小院里。 小院里除了一间大些的堂屋，还有一间小偏房，不过偏房看起来被火烧过，已经没办法住人了，四个伤员和两个卫兵一起挤在了堂屋里。堂屋的大门紧闭，上面还挂着一把大锁，不过堂屋侧面靠近偏房的地方还有个侧门，并没有落锁，本着能进屋就不搞破坏给老百姓添麻烦的原则，补充营官兵们都是走侧门进屋的。 齐恒推开院门，堂屋里的卫兵透过窗户纸认出了他，在屋里指引着齐恒：“营长！走右边，大门锁了，这边有侧门。” “怎么还把大门锁上了？”齐恒绕了进去，卫兵出了门口帮忙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嗨，营长，本来我们想砸锁来着，结果发现左边半扇大门是坏的，要砸了锁估计半个大门都得倒，就干脆都留着，反正走侧门也不碍事。”卫兵答道，一边帮齐恒掀起门帘。 “营长好！”屋里的伤员们纷纷向齐恒问好，齐恒点头示意。 “老齐来看我了？”程戈趴在稻草上，抬头打着招呼。 “看你们伤好的怎么样，顺便给你们带点吃的补一补。”齐恒回答，顺势一屁股坐在程戈身边。 侧躺着正闭目休息的祝古盛听到动静也睁开了眼：“齐营长。” “你好，伤怎么样？”齐恒这次看清了祝古盛擦干净的脸，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越看越像女人，表情还是有些不自然。 祝古盛倒是忽视了齐恒的表情变化：“还行，之前就挨过枪，是日本人三八大盖打的，，创口小，问题不大。” “那就好，那个谁？把我那包拿过来。”齐恒从卫兵手里接过布包，把罐头分给四个伤员：“一人一个，给你们补补营养，多的就没有了啊。” “我也有？”祝古盛接过罐头，有些惊讶。 “不想要？你们现在被收编了，就是我们营的人，你是军官，当然有了。”齐恒瞥了他一眼，又掏出肉干递给两个卫兵：“罐头比较少，先给伤员供应，你们只有干肉了啊。” “谢谢营长！”两个卫兵没想到自己也有肉吃，虽然是干肉没有罐头，但谁还会嫌弃这个呢，高兴的收下了。 “等这几天打完，我派人把你们都送到徐州的医院养伤吧？现在部队一直在野外，药品少，也没有医治条件。有些伤员拖久了可能情况不太好。”齐恒说道。 程戈听完，突然一骨碌爬了起来：“我没事，不用去医院，都是皮外伤，没关系的！” 齐恒赶忙把他压回稻草堆里：“别激动别激动，趴着说就行，起来干嘛。现在药物匮乏，尤其是缺少消炎药，如果伤口发炎情况不妙啊。我在上海的时候胳膊挨了一枪，被送到后方医院，结果因为伤口发炎活生生多躺了得有差不多一个月，等我出院上海仗都打完了。” “齐营长你也在上海打过？”祝古盛眼睛一亮，原来他们还是曾经并肩作战过的战友啊。 “嗯，我记得你是61师的吧，我当时是88师的，上海打的惨啊。”齐恒感慨道。 “可不是嘛，没想到齐营长之前是大名鼎鼎的88师的，不过你为什么会来第五战区的补充营做事啊？你们88师可是前途大好啊？”祝古盛之前被关在在日军的军营里，并不知道88师在南京保卫战已经几乎打光了。 齐恒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啊。” 不过程戈也有些好奇齐恒的过去：“老齐那你讲讲呗？反正任务都安排下去了，你也没啥事。” “行啊，那我讲了，别嫌唠叨啊。” “好好好。” 第四十九章 遇袭 夜幕降临，博村一间不大的堂屋里闪动着煤油灯的火光。齐恒坐在稻草堆上正给几个好奇的伤员讲着自己的过去。 “这么说，齐营长以前家里条件不错嘛？这支勃朗宁还是家里带出来的。”祝古盛把手里的手枪还给了齐恒，眼中带着一丝羡慕。 “嗯，不过我不怎么用得到，上次用它还是在雨花台和鬼子白刃战的时候，我不太擅长拼刺，就抢了一把鬼子军刀，一手枪一手刀的上去了。”齐恒答道，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补充了一句：“我在军校的时候拼刺的成绩就不怎么样，只是合格，不过射击分数还不错，我们那一大队就一个超过我的。” “我说你怎么总在营部给自己摆支步枪呢。”程戈恍然大悟：“不过你的勃朗宁的确不怎么适合打仗，射程不够，子弹也太少了。” “上次在徐州我叫裁缝帮我改了一下衣兜，刚好能装下这支手枪，有个扣子也不容易掉。毕竟是我爹给我的，平时贴身带着，也可以应个急。”齐恒把手枪装了回去，指了指腰间的驳壳枪：“就是带两支手枪有点重，哈哈。” 祝古盛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那齐营长你是怎么到徐州来的？没有跟着你们88师？” “雨花台的时候，我们264旅和友军262旅都拼光了，两个旅长都殉国了，营连排长也打得没剩下几个，阵地丢了，又进不了城，我们几百伤员在副旅长带领下突围到长江边直接渡了江，我渡江的时候被浪打到了水里，和部队失散了。”齐恒接过卫兵递过来的水壶，润了润喉咙，继续讲道：“我运气不错，被冲上了岸，撑着给自己点了堆火，然后就昏过去了，再后来，彭小鱼几个宪兵护送着一个军医一个护士过了江，看到我的火堆，把我捡回去了，救了我一条命。我们就结伴往滁州赶，路上收拢了不少散兵，凑了得有一个营，到滁州……” “砰~砰~”外边突然传来了两声枪响，打断了齐恒的讲述。 “三八大盖，是鬼子！”程戈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两个卫兵从背后取下步枪，子弹上膛透过窗纸对准了院门，齐恒吹灭油灯，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砰~砰~砰~” “哒哒哒哒~” 三八大盖的枪声刚落，沉寂了几秒，外边又开始响起枪声，这次步枪机枪像爆豆一样响成了一片。 “是我们的人。”齐恒低声道，一边将枪套里的驳壳枪取出递给靠着墙壁坐起来的祝古盛，自己握紧了勃朗宁。 几个伤员都没有带枪，但程戈早就爬了起来摸到了堂屋正门口，透过门缝向外边张望。齐恒也没有再劝他，虽然程戈背上的伤口还在发出阵痛，但紧急关头大家都管不了那么多了，其他两个伤员不便挪动，就用稻草暂时盖了起来，手里攥着卫兵递过来的手榴弹。 “别出声，也别急着开枪，听枪声鬼子人数不多，应该是侦查部队，我们布置在村外的部队可以解决。”齐恒低声安抚大家，一边打手势让两个卫兵去旁边盯着侧门。 村外的枪声持续了几分钟，在两声连续的爆炸后归于平静。 “应该解决了。”程戈低声说道。 “刚刚枪声很近，先不要放松警惕，以防有漏网之鱼。”齐恒答道：“如果有鬼子进来别开枪，把他们放进屋解决，以防鬼子丢手榴弹把我们一锅端了。” 正说着，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后“嘭”一声，院门被人重重踹开，四个慌乱的身影冲了进来，最后的人进来后又迅速关上了院门。 “果然是鬼子！”齐恒想，一边向身后的人打着手势，自己握着手枪和程戈一左一右守着上了锁的正门。 屋里众人都是老兵，从踹门声就听出来的绝对不是自己人，一时间都做好了战斗准备。这个小院之前的主人应该是个匠人，屋里还放着些工具，程戈顺手从门边窗台下抄起了一柄大锤，掂了掂分量，满意的握在手里。 程戈示意齐恒如果鬼子进门自己先动手，齐恒点头示意了解。这时一个鬼子已经冲到了屋门口，隔着一扇门，鬼子并没有意识到屋里还有人，只是用手掂量了一下门上的挂锁。 “砰~砰~”鬼子似乎没有看到堂屋还有一个侧门，两个人堵在门口用枪托狠狠砸着门锁，另两个在院子里警戒着院门。 “咔~砰~”连续的重击终于砸坏了门锁，打头的日军士兵狠狠一脚，门开了，但是左边半扇坏了的大门也同时倒了进去，吓了两个日本兵一跳。 “山口君，只是让你开门，不必连门都拆了吧。”后边年长一些的士兵不满的说道，一边踏进了“空无一人”的堂屋，可刚踏进一只脚，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就迎面飞来。 “是！对不起！小野寺曹长！”年轻的山口站在一边还在低头认错。 “砰！” 听到声响，山口抬起头，却看到一只脚踏进屋里的小野寺曹长仰面又飞了出来，躺在自己面前生死不知。 “有情况！”山口大声喊道，可他刚刚端起步枪，堂屋里就冲出两个人影，为首那个抡起手里的大锤，从下而上抡在山口的下巴上，山口咬断了舌尖，立刻闭上了嘴，几颗断裂的牙齿混着鲜血流进了喉咙里。 步枪脱手，山口昏死了过去，意识里遗留的最后的画面是大锤后边的人手里冒出的火光。 “砰砰~”齐恒跟在程戈身后冲出屋子，手枪连连开火，院子里两个背对着堂屋的鬼子听到喊声只来得及回头就被打倒在地，程戈几步赶上，大锤对着地上一个还在抽搐的鬼子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咔嚓”一声，鬼子的后脑被砸了个窟窿，腥臭的白色脑浆混合着鲜血涌了出来。 齐恒换好了一个新的弹匣，不过地上两个鬼子已经死透，没有补枪的必要了。程戈捡起地上的三八大盖，半蹲着警戒院门，防守侧门的两个卫兵也跑了过来，看到四个鬼子都被两个长官收拾了，不禁竖起拇指。 “看看门口两个鬼子，没死的话捆起来，捆结实点。”齐恒也捡起一支步枪，下令道。 “是！” “程副营长下手真狠啊，下巴上有胡子这个鬼子脑浆子都出来了，不用捆了吧。”一个卫兵说道。 另一个卫兵看了一眼：“一个眼珠子爆出来了，鼻子都没了，早死球了，还捆啥。” “诶，这小子是不是还活着？下巴被砸歪这个。” “好像是，来来来，取绑腿，把他捆起来。” 第五十章 “阴谋” “啪啪啪~”院门外又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齐恒几人迅速找到了掩体，枪口对准了院门。 脚步停在了门外，有人开始喊话了：“程营副！我们是二连的，刚刚这里有枪声，有情况吗？” 听到是自己人，大家都送了口气，但是齐恒还是留了个心眼，示意大家先不要动，自己喊了起来：“我是齐恒，先不要进来，刚刚来的几个日本兵是怎么回事？” 门外的人很快回话：“营长，对不起，有一支鬼子小部队趁哨兵换防的时候偷袭了我们的阵地，大部分鬼子被打死了，有几个漏网之鱼趁乱偷偷钻进了村子里，我们正在逐院逐屋的排查。” “行了，你们进来吧，把院子里几个死鬼子收拾收拾，还抓了个俘虏，叫医护兵过来看看，别叫他死了。”齐恒说道。 “营长，我们进来了。”几个官兵端着枪匆匆推开门走进院中，看到拎着步枪站在院子里的齐恒和一手拿枪一手还拖着大锤的程戈，一个老兵不由竖起了大拇指：“营长，程营副，还是你们厉害，就这么一会就干掉三个鬼子还抓了个俘虏。” “别拍马屁了，快点叫医护兵过来，老子估摸着后背的伤口又裂开了，妈的，疼死老子了。”紧绷的弦一放松，程戈开始感到背上的伤口又开始疼了起来，面容都变得有点扭曲。 “是！快去叫医护兵！” “强子已经跑去了。” “你们连副呢，叫他过来！”齐恒皱着眉头，二连的人把鬼子从自己的防守方向放进了村，作为代理连长的二连副责任不小。 “我们连副在阵地上呢，他担心还有鬼子会来。”老兵看见齐恒有些生气，低声解释道。 “派人去找武卫国，让他们机枪连派点人加强二连方向村外的防守，顺便把你们连副替过来，我要问话。” “是！”老兵转身跑出了院子，他可不想再呆在院子里触满脸写着不爽的营长的霉头了，更何况旁边疼的龇牙咧嘴的程营副手里滴着血的大锤可一直没放下呢。 时间不长，二连副连长白斌一路小跑赶了过来，刚到堂屋门口，白斌头上就流下了一丝汗珠。营长齐恒正举着油灯给医务兵照明，医护兵手里刚刚从程戈背后拆下来的的纱布又是殷红一片。程戈趴在担架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锤柄，虽然程戈一言不发，但从他手背上爆出的股股青筋和紧咬着牙的模样就能看出这很不好受。 “营长？”见齐恒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白斌试探着问道。 齐恒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挥了挥手示意白斌先等等，堂屋里闪动着油灯的火光，没有人讲话，甚至卫兵都刻意压低了呼吸，只有医护兵剪开纱布的“咔嚓”声。 过了一会，医护兵完成了手头的工作，低声对程戈说道：“副营长，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再大力活动了，不想让伤口再裂开的话，千万不要再上去拼刺刀了。” “我知道了。”程戈抬起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声音有些虚弱。 “白斌。”看到程戈重新包扎好了伤口，齐恒转向门口的二连副白斌。 白斌立正一个敬礼：“营长，副营长。” 齐恒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你们的防线怎么回事，这股鬼子有多少人？肃清了没有？” “报告营长，是一支鬼子小部队，一个分队的规模。他们是趁我们的哨兵换防的时候摸过来的，哨兵没有发现，一直到接近了村口才被一个出去上厕所的战士看到，发生了交战。他们应该不知道我们的人数，开始还打算反击，被打死了大半之后有几个漏网之鱼跑进了村里，可能是想占据个院子顽抗，没想到溜到了程营副这里。”白斌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一边擦汗边用余光看了看程戈手里一直攥着的那柄大锤。 “所以说，鬼子一个分队就冲过了你半个连的防区？还差点端了我们的营部？”程戈趴在地上问道：“要不是那个晚上上厕所的兵，我们被鬼子一锅端了你们应该还发现不了吧？” 祝古盛和另两个负伤的军官想了想都有点后怕，如果是面对一个分队的鬼子，这个院子里只靠两个卫兵的两支步枪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对不起，是我失职，请营长惩罚，送我去军法处吧！”白斌倒是没有再辩解，作为主官，发生了这种情况送他去军法处都足够了。 “行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也没有发生严重后果，送军法处就不必了，”齐恒说道：“但是惩罚还是不能少，从现在开始，撤销你的二连副连长兼代理连长职务，连长一职由机枪排武排长暂代，你担任二连一排排长。去吧，不要再发生这种情况了。” “是！谢长官宽恕！”白斌再次敬礼。 处理了防守不力的白斌，齐恒回到营部，刚进院门就迎面撞上了急匆匆跑出来的通讯兵。 通讯兵来不及道歉，匆匆把手中的命令塞给齐恒：“营长，军部命令，日军有增援动向，补充营须于16日中午以前赶往大苗家庄增援。” 齐恒接过命令，几步走到营部门口，借着光纤一扫，立刻命令道：“去通知各连排长来营部集合开会！” …… 深夜，徐州城，第五战区长官部，卫生处战地医院驻地。 魏徵忙碌了一整天，总算到了轮班休息的时候，但她并没有立刻去洗漱睡觉，而是坐在宿舍的床边，翻看着早上收到的信件。 “魏徵姐，还不睡啊？”刚刚出去洗漱好，一个高个的护士端着脸盆走了进来，一边把毛巾搭在架子上一边好奇的问道。 “嗯嗯，快睡啦，等我看完信就好。” 看她挂好毛巾，宿舍里一个矮个短发的护士悄悄凑到高个的护士耳旁：“我说，魏徵姐这绝对是恋爱了，你看魏徵姐，一收到信就笑的那么开心，还不告诉我们是谁写的。” “真的？她不是说是她的发小写来的嘛？”高个护士有些狐疑。 “笨！要是你会那么老实就交代了嘛？不得找个借口藏着？” 高个护士转念一想：“好像有点道理。” “那可不，还有，要真的只是发小，你不觉得她的发小写信频率有些高吗？”短发的护士显然观察许久了，胸有成竹的说道。 “是啊！我还没发现！”高个护士这才反应过来，声音有些大。 “发现什么？”魏徵已经收起了信封，听到高个护士的声音，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两个人慌慌张张的说道。 魏徵感到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多问：“那你们早点休息，我出去洗漱了。”说完，从床下取出了脸盆，拿起毛巾走出了寝室。 “都怪你，差点被发现了！”短发护士埋怨起来。 “我的错我的错，不过我们怎么才能证明是真的呢？” “那还不简单？找个姐妹们都在的时候，大家悄悄联系好，一起审问审问魏徵姐！” “好啊好啊，明天我值班，我去告诉小王她们！” “那我去找小李她们！大家一起审问，不信魏徵姐还能瞒得过去！” 可怜的魏徵不知道，在她出去洗漱的时候，宿舍里一个针对她的阴谋已经悄悄开始。 第五十一章 尊重 上海，英美公共租界。 一间华丽的洋房里，一个身着洋装的少女带着微笑收起了面前书桌上白色的信纸，信纸上方还印着一个小小的红色十字，似乎是从某个医院里寄过来的。 “小姐，要出发了。”房间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女子，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两只手虚按在小腹的位置，略一躬身。 “好，安姨，我这就来。”少女转过身，精致的面容化着淡妆将手里的信纸放进抽屉，挂上了一把黄铜色的小锁。 少女缓步走到门口，换上一双淡粉色的高跟鞋，接过了中年女人安姨递来的精致手包，微微一笑：“谢谢安姨，晚上不在家里吃饭了，在法租界有一个晚宴要参加。” “好的，小姐。”安姨稍稍欠身，帮少女推开了屋门。 “嗒嗒嗒”精致的高跟鞋在地上的敲击声逐渐远去，安姨站在门边，直到看到少女坐上了停在外边的黑色轿车才轻轻关上房门。 “去英租界，史密斯先生家。”少女向司机轻声说出了目的地，然后转头看向了窗外。车窗外闪过一幢幢西式的洋房，公共租界里虽然洋人居多，但街边还是可以看到很多中国人的面孔，尤其是淞沪会战之后，上海被日本人占据，公共租界成了躲避日军的安全孤岛，大量的难民涌入租界，租界街头中国人的身影越来越多，反倒是有点像是中国人重新收回了租界一样。 几个衣着有些褴褛的中国小孩在街边追逐打闹着，年幼的他们并不知道父母口中国家危难民族危亡代表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何要搬家到租界里狭小的阁楼，吃一些并不可口的食物。在他们的世界里，不必再去学堂上课，还能够和二三好友一起在街巷里跑来跑去就已经是很大的幸福了。 …… 时间不长，通过几个有士兵把守的道口，黑色轿车停在了英租界一个不大的欧式别墅门口，司机帮少女打开车门，别墅里走出了三个金发碧眼的洋人，看起来是一家三口，热情的向少女打着招呼。 “嗨，安妮，最近怎么样？”一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金发少女走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还不错，你们呢？”安妮从金发少女怀中钻了出来，用英语和金发少女身后的一对中年夫妇打起了招呼。 “很好啊，不过我们不久后就要回国了，我父亲的工作调动了。来，先进来。”金发少女伊莱恩·史密斯挽起了安妮的手，跟在中年夫妇身后走进了别墅。 “安妮，这次我们分开的话可能要很久才能见面了。”坐在沙发上，伊莱恩有些伤感。“从美国分开之后我们能在中国重新见面已经很好啦，”安妮回答道：“我还以为要去英国才能再见到你呢。” 伊莱恩笑了一下：“也是呢，不过你真的不打算回美国继续上学了吗？你已经修两年了，现在退学的话有点太可惜了，用汉语说，前空金弃？” “是前功尽弃。”史密斯先生插了插嘴，用标准的汉语纠正道。 “啊，是的，前功尽弃！” “没关系啊，我觉得已经够了，毕竟现在我的国家正在危难之中，我不能接受我的同胞被欺辱，被杀戮的时候，自己躲在安全的在美国继续上学。”安妮回答。 “可安妮，你只是一个大学生啊，你才二十岁。”伊莱恩还是不能接受。 “我二十一岁了哦，”安妮调皮一笑：“Elaine，你现在可以叫我姐姐。” “好吧，但是我还是觉得这场该死的战争本应该和你没有关系的，二十一岁也不大啊。”伊莱恩嘟起了嘴。 安妮表情有些严肃：“不，我不这么想。我是中国人，日本发动了针对中国的侵略战争，任何一个中国人都不能置身其外。不管他是什么职业，是军人还是学生，也不管他多大年龄，是孩子还是老人，我或许不能走上战场，但我会用自己的方法帮助我的祖国的。” 史密斯先生突然站了起来，向安妮鞠了一躬：“我认为自己是一个英国绅士，所以请允许我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你和你的国家的敬意，听到你这番话，我相信你的国家有你这样的年轻人，一定可以战胜所有的敌人。” 安妮有些吃惊，同样站了起来，向史密斯先生回礼：“谢谢您，史密斯先生，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其实现在在中国有更多人比我更值得尊敬。” 伊莱恩没有再试图劝说，而是紧紧抱住了安妮：“等这场战争结束，你们胜利以后，要来英国找我！” “好！” …… 徐州，第五战区长官部 战区参谋长徐祖贻快步走向司令长官李宗仁，李宗仁正在打电话，看到徐祖贻，挥了挥手示意他稍等片刻。 “是！委员长，我对他们很有信心！谢委员长关心！”李宗仁挂上电话，向徐祖贻苦笑了一下。 徐祖贻一边把刚刚从临沂发来的电报递给李宗仁一边问道：“是委员长？” “嗯，问我张自忠和庞炳勋能不能守住临沂。”李宗仁回答。 “张自忠这次打的不错，但是伤亡很大，我看是不是把59军撤下来休整一下？” “歼敌一千余众，汤头以南各阵地基本收复，缴获颇多，这么看，日军几乎被赶回进攻前的位置了，不错不错，张自忠是员虎将！”看完战报，李宗仁大喜：“伤亡情况如何？” “59军伤亡近五千人，全军连排级军官几乎全部殉国，营级军官伤亡三分之一。”徐祖贻语气沉重：“张自忠自己都带着军部手枪营上了前线，我建议让59军暂时撤退休整，保存实力。” “现在谁还能说他张自忠是汉奸？”李宗仁感慨道：“给张自忠发报，让他撤回来休整吧，不能让59军都拼光了。” 徐祖贻敬了个礼，转身走到了电台前，但是时间不长，徐祖贻拿到张自忠的回信又找到了李宗仁。 “我请求长官部允许59军再打一天一夜，我相信我们可以取得最终的胜利。我军伤亡很大，敌人伤亡也大。敌我双方都在苦撑，战争的胜利，决定于谁能坚持最后5分钟。既然同敌人干上了，我们就要用精神和血肉拼命干一场，不打败敌人誓不罢休！”徐祖贻缓缓念出了张自忠发来的的回信。 李宗仁沉默了，思索一会后，他亲自走到了电台前：“回信！批准张自忠军长的请求，我李宗仁和第五战区所有同袍期待59军凯旋而归！” 第五十二章 救治伤员 临沂城郊，大苗家庄阵地。 齐恒背着步枪，满身硝烟的痕迹，匆匆步入180师26旅前沿指挥部，刚到门口就被卫兵拦了下来：“干什么的？这里是旅部，不要乱闯！” “我是战区补充旅一团一营少校营长齐恒，有紧急军务要找张宗衡旅长报到。”齐恒答道。 卫兵这才看清这个满身灰土污渍的年轻人是一个少校军官，赶忙敬礼：“对不起，齐营长，我没认出来你，张旅长在里面。” 齐恒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张宗衡旅长正和几个参谋站在沙盘前研究进攻方向。 “长官好！”齐恒向张旅长敬了个礼。 听到声音，张宗衡抬起头来：“你是补充营的齐营长吧，我长话短说，你们营现在还有多少人，多少装备？” “编制完整的只有一个三连，加上营直属部队和损失比较大的一二连，现在有战斗人员三百人左右，两挺重机枪四门迫击炮，七挺轻机枪，还有七个掷弹筒，但是迫击炮和掷弹筒炮弹不多了。”齐恒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张宗衡看起来稍稍有些失望：“人数有点少，之前你们损失也不小吧。” “嗯，在亭子头旁边的山上打了一天一夜，官兵牺牲很大。”齐恒回答。 张宗衡思索了一下，齐恒这个补充营只剩下一半人，再调上去打硬仗有全军覆灭的可能，毕竟补充营是战区长官部调过来补充的部队，把人都打光了回去有些不好交代。张宗衡摸了摸下巴：“齐营长，我打算把你的营暂时归入预备队，但你们要组织一个加强连，重武器最好多一点，可能晚上或者明天清晨就需要你们上去了。” “是！长官！”齐恒立正敬礼。 “齐营长你们先好好休息一下吧。”一个参谋看到齐恒满身硝烟的痕迹，好心说道。 “好，张旅长？”齐恒没有离开，带着试探的语气问道。 张宗衡抬头看了看：“有什么困难吗？” “张旅长那边可不可以分配几个医护兵来帮我们救治一下伤员，我们的医护兵阵亡了三个，还有两个负伤，人手不够。” “这个啊，没问题。都是为国作战的兄弟，我们会尽力救治的，等一下让张参谋陪你去卫生队找几个人。不过我们旅伤员也比较多，药品可能不太够。”张宗衡爽快的答应了，只是语气中带着一点遗憾。 “没关系，能有医护兵帮忙就很感激了，我们营自带的药品和一些缴获的绷带之类的勉强够用，就不麻烦张旅长了。我代表补充营的兄弟们谢谢张旅长！”齐恒敬礼道，心中很是感激，本来他内心还有些忐忑，毕竟26旅也有不小的伤亡，大家都有私心，要是带着先救自家兄弟的想法，可能26旅连医护兵都不会派来。不过现在看来，张旅长还是很深明大义的。 “都是一起打鬼子的兄弟，齐营长客气了，张参谋，现在就带齐营长去卫生队吧，救治伤员的话时间很宝贵。” “是！齐营长这边请。”一旁一个少校参谋应声道。 齐恒跟着张参谋到了26旅的卫生队，才到门口就能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呻吟和闷哼，掀开门帘进门，里面马上涌出了一股血腥气，还夹杂着丝丝腐臭。张参谋稍稍皱了皱眉头，不过齐恒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战场上的血腥气其实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在张参谋的带领下，齐恒见到了卫生队队长，一个二等军医正。军医身上还带着斑斑血迹，应该是刚刚做完手术，听到张参谋说需要借调几个医护兵，皱起了眉头。 “是张旅长的命令，齐营长那边有药品，只需要借调几个医护兵就可以了。”张参谋看军医不太情愿，帮齐恒说了说话。 “那两位稍等一下，这边刚下一台手术，让他们休息一下吧。”军医听到是旅长命令，还是同意了：“我先看看我这边的伤员。” “除了自带的药物，我们还有一小部分缴获日军的药品，绷带和药棉我们的医护兵认识，但有些药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没敢轻易使用。”齐恒说道。 “从鬼子医护兵身上搞的？”军医边查看伤员边问。 “对，鬼子医护兵身上的小医疗箱。” “鬼子医护兵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军医嗤之以鼻：“他们的伤员除了运气好可以送野战医院的，其他都是靠空气针治伤的。” “空气针？很厉害吗？”齐恒和张参谋都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有些疑惑。 军医见两人很迷茫，解释了一下：“空针管直接给血管里注射大量空气，会引起心力衰竭导致死亡，这样不用再费劲照顾伤员了，省时省力。” “这群日本畜生，对自己人都这么狠。”张参谋骂了一句。 附近病床上的两个伤员听到后都打了个寒噤，这帮日本人太不是东西了。 “日军医护兵身上的药品不多，应该只是一些麻醉药之类的，大部分药物都被控制在军医院里了，不会发给随军行动的医护兵，不过等一下我让林军医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吧，他在日本留过学，懂日文。就算是少量麻醉药我们也是比较紧缺的。”军医补充了几句。 大概十分钟的时间，卫生队长说的林军医就带着四个医护兵跟着齐恒匆匆去了补充营的驻地，张参谋也回去复命了。 比起有些半吊子的医护兵，军医一出手就看得出两边的差距，林军医不怎么爱说话，先指挥着四个医护兵重新包扎一下几个轻伤员的伤口，自己在几个缴获来的鬼子医疗箱里翻找着。 很快，林军医就结束了手头的活计：“麻醉药我集中在这个箱子里了，简单手术前就打一针，如果伤员太痛也可以用，还有点消炎药品，在右边的箱子里，用量……” 齐恒打断了林军医的话：“说这么多我们也记不住，我们自己的药品还够用，林军医需要的话就拿去用吧？” 只是很少量的消炎药品，只够几个人用，只能说聊胜于无了，林军医也没有多客气：“那谢谢齐营长，轻伤员他们可以应付，我去看看重伤员吧。” 第五十三章 坦白（情人节特别篇） 3月16日夜，徐州城，第五战区长官部，卫生处战地医院驻地。 “魏徵姐，小黄她们在宿舍里找你呢？好像有什么事？”之前参与过密谋的护士小马悄悄凑到正在洗脸的魏徵身边说道。 “找我有事？”魏徵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疑惑地问。 “对啊对啊，好像小吕小罗她们也在。” “那我洗漱完就过去啊。”魏徵一边冲洗着毛巾一边答道。 “嗯嗯，好，我先回去了。”小马转过身，朝一边躲在角落里的护士小郭挤了挤眼睛。 “怎么样？”等小马走到近处，看不到魏徵的身影了，小郭急匆匆的问道。 小马狡黠一笑：“鱼儿已经上钩了，走，我们回去等她！” …… 几小时前，上海。 安妮和英国少女伊莱恩正在伊莱恩的房间里试着衣服。 “安妮，你说这件连衣裙适合我吗？”伊莱恩手里拿着一套紫色的旗袍，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这叫旗袍，是中国女性很传统的一种服饰，穿上很能体现女性的曲线美呢，你试试吧？”安妮指了指地上的箱子：“我这次带了五件旗袍来，我俩身材差不多，所以除了我自己穿的，你可以好好挑选一下。” “哇！太谢谢你了！”伊莱恩只穿着一件小吊带，狠狠的抱了安妮一把。 “我全部拿出来你看看吧？喜欢的话可以试一试。”安妮把箱子里的旗袍都堆在了床上。 “我觉得我还是更喜欢紫色？”伊莱恩看了看堆在床上的旗袍，紫色，月白色，淡粉色，湖蓝色，都挑花了眼。 “可是这些我都喜欢怎么办，啊啊啊，中国的旗袍真的太好看了！”伊莱恩一下子趴在了床上，身体压着那堆旗袍。 安妮看到伊莱恩夸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都送给你啊，就当是饯别的礼物了。” “真的吗！”伊莱恩一骨碌爬了起来，在安妮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 安妮被逗乐了，轻轻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捏着伊莱恩的脸：“不过今天晚上要留一件给我，我还要穿着去参加聚会呢。” “好啊好啊！”伊莱恩已经套上了那件紫色刺绣云锦旗袍，坐到镜子前，安妮帮伊莱恩给她的金色长发盘了云髻，还插上了几枚精致的朱钗，这个金发碧眼的青春美女搭配上现在的古典中式装束有一种说不出的诱人。 伊莱恩在镜子前转来转去，满意的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安妮此时也换上了一件黑色的粉花刺绣小旗袍，上面的刺绣极为精巧，尤其是前襟处那两朵怒放的牡丹在黑色的衬托下若隐若现，漂亮极了。 黑色粉花小开叉旗袍紧紧裹着安妮苗条的美妙身材，旗袍开叉到腿弯，露出了一截晶莹雪白的小腿，脚上穿着一双同样是黑色的高跟鞋，高高的鞋跟使脚背优美地弓起，使得她身体的曲线更加诱人。 打扮梳妆完毕，两个少女坐上了史密斯先生的汽车，前往法租界。在法租界一栋别墅里，一场小型宴会正准备开始。 …… 战地医院驻地护士宿舍里，护士们围成一圈正紧紧盯着坐在床上的魏徵。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嘿嘿，魏徵姐快坦白吧，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护士小郭笑嘻嘻的盯着魏徵。 魏徵被围在中间，还没有搞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有点发愣：“我？坦白？我没有男朋友啊？你们在说什么？” “还不老实！快招了吧，每天悄悄咪咪躲着看的信是谁写的啊？”护士小马说道。 “就是就是，还边看边笑，脸上笑的都出花了！”小罗帮起了腔。 “是说我看的信啊？”魏徵这才反应过来：“嗨，还以为你们在问什么呢，把我都弄紧张了。” 小黄挤了进来：“是啊是啊，别又说是你的发小了啊。魏徵姐你看信的时候笑的那么甜，一点都不像是在看发小的信。” “嗯嗯，正好今晚大家都在，魏徵姐给我们讲讲呗。” 魏徵思索了一下，微微有些脸红：“那好吧，不过我讲的时候你们不要插嘴啊，有问题等我讲完再问，打断我的话就不讲了。” 一看有戏，护士们都来了精神，一个个夸张的捂住自己的嘴，摆出了一副把嘴巴缝上的样子，洗耳恭听。 …… 法租界，玛蒂尔达夫人的别墅里灯火通明，一场属于女性的小型聚会正在这里红红火火的举办。 看到穿着旗袍的伊莱恩和安妮下了车，玛蒂尔达夫人迎了上去，热情的打起了招呼：“Bonsoir，（法语，晚上好）很高兴你们可以来参加我的聚会，欢迎你们。” 伊莱恩和玛蒂尔达夫人贴了贴脸：“晚上好，玛蒂尔达夫人，这是安妮，是我在大学的同学。” 安妮则和玛蒂尔达夫人握了握手：“Enté，（法语，幸会。），夫人。” 玛蒂尔达夫人有些惊讶，没想到面前这个漂亮的中国少女还会讲法语：“Enté，很高兴认识你，你们可真漂亮。” “谢谢您，夫人。” 走进别墅，安妮和伊莱恩一下子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安妮顶着盘得花一样的精致发髻，身穿优雅的黑色粉花小开叉旗袍，露出穿着丝袜的秀气小腿，一双小巧如黑宝石般的缎子面高跟鞋哒哒的响着；伊莱恩盘起了金色的长发，旗袍开叉出露出了令人目眩的长腿，精致的旗袍把那种欧洲美女特有的诱惑曲线表现得非常完美。 “哇，可真好看。” “是啊，我要去问问她们的衣服是哪里买的，真不错。”几个参加聚会的女士悄悄讨论着。 无疑，这场聚会的聚光灯已经被安妮和伊莱恩吸引了过去。 …… 宿舍里，魏徵讲起了自己的往事：“我们打记事起就认识了，那时候我父母在美国经商，我一个人在家没人照看，就被寄养在我家的世交宋家。我们年纪相仿，不过我稍小一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吃住，一起上学，一起玩闹。一直到我们高中毕业，我考到了国立南京大学的医学系，他听从家里的安排去了美国，在大学读书，我们就分开了，偶尔会有书信的联系。一直到去年爆发了卢沟桥事变，他告诉我他中断了美国的学业，打算提前回国，但等他辗转回到国内，我已经在战地医院当护士了，他在上海，我在南京，一直没法见面，只能保持着书信的联系。” “青梅竹马啊，真好。”小吕心里想着，但还是忍不住插了嘴：“他叫什么名字？那魏徵姐是不是喜欢他啊？” “喜欢啊。”魏徵小声说道，脸变得更红了，围成一圈的护士们都看的很清楚。 “他叫宋继安。” 第五十四章 猛攻 今夜对许多人来说是一个不眠之夜。安妮躺在床上，心中集聚着与同窗好友分别的不舍；魏徵的舍友们还在消化宿舍大姐头恋爱的劲爆消息；而躺在草垛上的齐恒耳边几乎整夜未停的阵阵枪炮声也让他难以入眠。 17日清晨，补充营第三连和营机枪排，迫击炮排组成的加强连集合完毕，正整装待发，少校营长齐恒亲自带队。 “这次作战，我们的任务是配合友军26旅光复被日军占据的沙岭子阵地。”出发前，齐恒和身上还带着伤的副营长程戈站在一个小土包上做战前动员。 “我希望诸位发扬敢打敢冲英勇作战的精神，早日把祸害我们土地，欺压我们同胞的日本鬼子赶出中国！我等着诸位凯旋！”程戈声音不大，但是语气严肃，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齐恒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身旁本应趴着静养的程戈，也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动员词：“这次作战我来带队，我对各位弟兄只有两个要求：第一，干掉所有日本鬼子！第二，我们一起活着回来！出发！” …… 沙岭子阵地经过中日两军数日争夺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浓黑的硝烟弥漫在阵地上，清晨的日光被遮蔽压制得无比黯淡，阵地上遍布大大小小的弹坑，原本纵横的战壕和工事都被炸得七零八落，各种奇形怪状的死尸堆叠在一起，发出阵阵焦臭。有的弹坑里积聚着深到脚脖子的血水，不知是从多少个人身体里流出的。几团还坚强挺立着的铁丝网早就失去了原本的作用，有的上面挂着半截肠子，有的上面缠着两腿人腿，仔细一看，竟然都是左腿…… “进入阵地，动作快！”齐恒端着步枪大声招呼着三连的战士们，重机枪和迫击炮已经先行进入了战位。 “等友军的山炮轰完我们就冲！武卫国，先用你们的重机枪掩护，所有轻机枪随步兵冲锋，杨武你们把掷弹筒带上来，抵近了打，别吝啬炮弹，压制鬼子机枪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彭小鱼，你继续带突击队，全营的炸药都交给你们的爆破组了，冲锋后我们会集中火力掩护你们，你们要尽快在鬼子的防线上撕一个缺口，然后稳住这个缺口，其他人听我指挥，都明白吗！”齐恒蹲在一个大弹坑里，给身边围着的军官们布置了任务。 “明白！” “是！” “营长放心！” …… “鬼子机枪火力点不少啊。”彭小鱼趴在齐恒身边，用齐恒的望远镜观察着对面的情况：“好在前边的障碍物都差不多都被炸光了，弹坑不少，可以提供掩护。” “这片工事还是鬼子在第三军团原本的工事上面抢建起来的，两边都打得紧，鬼子也没想到要在刚被自己炸的稀碎的工事里头打防御战吧。”齐恒感慨道。 “营长，”三连连长贾占忠上尉面色有些凝重，补充营另外两个连都打残了，只有他的三连建制完整，这一战，作为连长他压力不小。 “营长，要不冲锋的时候让我来带队吧？”贾占忠问道，一二连的连长都牺牲在了冲锋的路上，他有些担心亲自带队的齐恒会不会有什么闪失。 “老贾，就按照之前的安排，你负责指挥机枪和迫击炮给我们打掩护，”齐恒并没有改变命令的打算：“还有神枪手队，那都是之前从全营挑出来的宝贝，他们也交给你了。” 组织一个神枪手队是副营长程戈的主意，除了轰鸣的飞机大炮坦克车，鬼子步兵精准的枪法也让中国官兵们印象深刻。程戈便建议齐恒集中全营射击技术比较好的官兵组建一个神枪手队，打仗的时候专门打冷枪，一方面可以重点照顾鬼子的军官，机枪手和掷弹筒手之类的重点目标，缓解己方部队的压力，另一方面可以给鬼子施加一些心理压力。 齐恒自己枪法就不错，思考了一下便同意了程戈的建议。只是部队缺编严重，时间也仓促，只挑出来了十一个人，除了一个猎人出身的新兵，其他都是老兵，这十一个人都装备了缴获日军的三八大盖，精准度比国军的中正式汉阳造好一些，全营缴获的子弹也都是他们的，管够。 “预备，放！”炮兵营长一声令下，四门山炮的炮口喷出火光。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声飞向日军阵地，砸在本就遍地狼藉的工事中间，炸出一团团带着黑烟的火球。 “轰~轰隆~轰隆~”打雷般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伏在弹坑和战壕里的补充营官兵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震颤，日军阵地上的一个重机枪掩体被炮弹直接命中，临时用沙包和木桩加固的工事被瞬间撕碎，碎木头和破沙袋翻滚着飞上天空。 “看鬼子挨炸怎么这么过瘾呢！”一个突击队的老兵趴在彭小鱼旁边大声说道，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快意。 彭小鱼看着鬼子被炸的稀巴烂的重机枪掩体，心里也一阵痛快：“等一下冲上去，刺刀见红的时候还有更痛快的，看到日本人我就想砸烂他们的丑脸。” 但59军炮兵营的炮兵们还是缺少炮弹，四门山炮才打了个三发急射就匆匆撤下了阵地。听到炮兵下台，齐恒知道现在该他们步兵唱戏了。齐恒拉动手中步枪的枪栓，大声吼道：“兄弟们，跟我上！” 彭小鱼头戴钢盔，端着花机关冲在最前面，嘴里大声喊着：“杀狗日的小鬼子！冲啊！” “冲啊！”补充营的官兵们纷纷跃出战壕，嘶吼着猛扑向日军阵地。 突击队的战士们一出战壕就分散成十多个两三人的战斗小组，互相掩护着，像一把把利刃刺进了浓浓的硝烟中。 “哒哒哒哒~” “砰~砰砰~砰砰砰~” 听到中国军队阵地上传来的喊杀声，鬼子兵纷纷从藏身的战壕工事散兵坑里探出了身子，机枪步枪疯狂的向中国军队的方向倾泻着子弹。 雨点般的子弹泼洒向中国军队的进攻队列，狠狠撞向正在冲锋中的突击队官兵。最前边的七八个战士被打的鲜血横飞，横七竖八的倒在了熏黑的焦土上。 “机枪掩护！”见突击队受挫，阵地上的三连长贾占忠大声吼道，机枪排长武卫国亲自操作着那挺九二式重机枪，对着前方一个鬼子机枪阵地猛扣扳机，手指粗的子弹飞出枪膛，狠狠钻进了鬼子机枪手的胸膛。鬼子机枪手被打的血肉横飞，一边的副射手急忙推开被打成筛子的尸体，握住了枪柄，但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武卫国的子弹又扫了回来，副射手半个脑袋被打的稀碎，腥臭的脑浆涂满了机枪。 “杨武，掷弹筒！”齐恒趴在一个弹坑里，面前的泥土被机枪子弹打得四处乱飞，齐恒一边吐着嘴里的泥土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满嘴都是土腥气。 “是！瞄准，揍他狗娘养的！” “小心鬼子掷弹筒！” “隐蔽！一点钟方向重机枪！” 第五十五章 鲜血染红的阵地 日军阵地上数个机枪工事形成的交叉火力压得补充营的突击队员几乎抬不起头来，彭小鱼快步躲避着机枪子弹，却一个不留神，被地上的半截尸体绊了一跤，一头栽进了一个弹坑，倒是躲过了机枪吐出的死亡火链，但是摔了一个狗啃泥，溅了满嘴的泥土。 “呸呸呸！”彭小鱼保持着那个狼狈的姿势趴在弹坑里，用力吐着嘴里的泥土，却感觉味道不太对，低头一看，弹坑里散落着不知属于谁的一串肠子，还有几块焦黑的碳块，虽然看不清原本是什么东西，但结合那团肠子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呕~”彭小鱼忍不住干呕了起来，更加用力的吐着嘴里的东西。 这时突击队的轻机枪手也开了火，日军没有料到这次进攻的中国官兵会带着所有的轻机枪打突击，一时间数个机枪手都被打倒在地，火力削弱了不少。 “爆破组，上！”彭小鱼也不知道有没有吐干净嘴里的东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爆破组的兄弟们三人一组，趁日军火力稍弱，抱着集束手榴弹和炸药包猛扑了上去，见机枪已经压制不住中国军队的进攻，日军士兵纷纷放下步枪，掏出手雷甩向阵地前方。 “轰轰轰~”几枚手榴弹在爆破组前方炸开，手雷的破片像雨点般洒向四面八方，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爆破组瞬间被破片雨吞没了，身体被破片打得千疮百孔。 “两点钟方向重机枪阵地，两发齐射，打！”杨武见爆破组冲不上去，沉声命令身边的掷弹筒手开火支援。 “轰轰~”两发榴弹砸在日军工事前的沙袋上，正好在日军士兵面前的高度炸开，火焰裹挟着金属碎片吞没了数个日军士兵的头颅，当火焰散去，这个机枪工事里的日本兵脖子以上都变成了焦黑的漏勺。 一名突击队的轻机枪手换好一个新的弹匣，调转枪口对着刚刚被两发榴弹清空的重机枪阵地猛烈开火，两个想重新操作重机枪的鬼子被打得血肉横飞，后边的爆破组乘机又向前冲了十多米，接近了日军阵地。一个老兵趴在地上，将一捆冒着烟的集束手榴弹狠狠甩了出去。 “噗噗~”两发子弹射中了老兵的胸膛，他身体一震，伏在地上没了声息。但那捆集束手榴弹还是飞进了日军的战壕，扬起了满天的血雾。 “冲啊！”日军阵地被打开了一个缺口，突击队的战士们猛地爬起，挺着刺刀猛扑了上去，冲在前边的战士甩出手榴弹，增援上来的鬼子也同样甩出了手雷，甜瓜手雷和木柄手榴弹在天空中交错，分别落在中国军队的进攻队列里和日本兵的战壕中轰然炸响。 “射击！射击！”一个少了半截小腿的日本军官半跪在地上，一边挥舞指挥刀一边大声叫嚷着，随即被彭小鱼手中的花机关打成了筛子，而一颗甜瓜手雷也在彭小鱼身后不远处炸响，七八枚破片钻进了彭小鱼的后背和屁股，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一个半排的补充营突击队损失惨重，而扑过来增援的鬼子也已经几乎伤亡殆尽了，战场在这里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真空，遍地死尸，鲜血涂满了化为焦土的大地，把黑色的泥土染的血红，满地都是被炸断的四肢和流出的内脏，混合着残破的枪支和军服，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但双方还是有了默契一般拼命向这个缺口倾泻着火力，手枪，步枪，机枪，手雷，掷弹筒，各种武器轮番上阵，地上一些还算完整的的死尸被再次撕裂，扯碎又抛向天空。 “轰~”在日军拼命阻挡冲向阵地左翼缺口的中国官兵的时候，右侧的一个机枪阵地又炸出了一团火球。一个爆破组的战士抱着足足三十斤重的炸药包翻过沙包直接跳进了机枪阵地，把里面的四个鬼子连同机枪一起炸了个稀巴烂。 “跟我上！”齐恒亲自带着三连的主力杀向了日军阵地，此时日军的轻重机枪在掷弹筒和爆破组的打击下被炸飞了大半，剩下的也被补充营的轻重机枪重点照顾，颇有些自顾不暇。其他日军士兵只能用步枪阻挡中国官兵的进攻，但他们颇为精准的射击技术在这个时候却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中国官兵带着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冲进自己的阵地。 “突击！”一个满脸胡茬的日军中尉高举着军刀冲了出来，身后跟着七八个上好刺刀的鬼子兵，一脸狰狞。其他日军士兵纷纷回过神来，“咔咔”的给步枪装上了刺刀。 “砰~砰砰~砰砰砰~”杀红了眼的两军士兵组成队列狠狠冲撞向对方，血腥的近距离步枪对射为之后更加残酷的白刃战奏响了序章。 “轰！”一个爆破组战士撑着重伤的身躯，硬生生爬到了鬼子中尉身边，他爬动的距离只有区区几米，但身后却拉出了一条血路，腹中伤口被扯开，流出的肠子拖了足有一米，随着战士拉响怀中三十斤重的炸药包，那个鬼子中尉和身旁六个鬼子兵都变成了漫天血雾和肉渣。 “哒哒哒哒~”一个新兵捡起地上上了刺刀的九六式轻机枪就是一梭子，虽然子弹扫出了一条斜飞向天空的曲线，但还是有四五个鬼子成了枪下亡魂。子弹打光，新兵的手指还是紧紧扣在扳机上，大口喘着粗气。 “干得好！”身旁的老兵排长夸奖了一声，越过新兵，举着大刀冲了上去。 新兵猛吸一口气，用自己能发出最大的声音吼出来一句“杀！”，似乎把心中的恐惧全部喊了出去一样，端着手中挂着刺刀显得不伦不类的轻机枪跟上了排长的脚步。 “营长他们冲上去了，预备队跟上，火速占领日军阵地，扩大战果！”三连长贾占忠心中吊着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大半，准备指挥预备队冲上去巩固阵地，防止日军反扑。 “贾连长小心！”一旁的神枪手队里那个猎人出身的新兵突然大喊了一声。 “嗯？”贾占忠一愣，脖子上突然一热，一阵大力推着他向后倒去，靠在了战壕壁上。 贾占忠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嘴里“咯咯”的发不出声音，两只手紧紧按住自己的脖子，鲜血不断从手指缝里“汩汩”涌出…… 第五十六章 白刃战 贾占忠背靠着战壕，缓缓滑坐在地上，护住脖颈的双手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涌出，半张开的口中不时吐出血沫。 “医护兵！医护兵！” 等医护兵匆匆赶到，跪在贾占忠面前用绷带紧紧缠住他脖子上那个吓人的的血洞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贾占忠半仰着头，双眼圆睁，双手无力的垂在了身边。医护兵看着连长失去光泽的瞳孔，摇了摇头，轻轻用手合上了贾占忠的眼皮。 “天杀的小鬼子！”有人恨恨的说道。 “我们冲，给连长报仇！”三连副自觉地担起了指挥的工作，满腔怒火的喊道，握紧驳壳枪，第一个冲出了战壕。 “冲啊！给连长报仇！”补充营阵地上杀声四起。 在不远处的日军阵地里，惨烈的白刃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黑色的焦土被新鲜流出的血液染的血红，刺刀，枪托，木棍，石块，甚至是拳头牙齿，杀红了眼的士兵拿起了手边一切可以用来当做武器的东西拼命招呼到对手的身上，只为了夺取敌人的性命。 齐恒挥动枪托，狠狠砸在一个日本兵的后背上，把他砸趴在地，两个战士乘机扑过去对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的鬼子一阵乱刺，刺刀入肉“噗噗”直响。 “我有点想念程戈的大锤了。”齐恒心想，部队开拔的时候程戈还专门带上了那柄大锤，看样子是打算把大锤当自己的护身符了，偶尔还能用来抡人。不管是谁挨上那么一锤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至少一时半会儿是爬不起来的，在混乱的战场上，一被撂倒可就离死不远了。 “砸人还是锤子好用，第五个！”齐恒嘀咕着，又抡起枪托砸倒了一个鬼子兵，这次从侧面砸中了鬼子兵的下巴，齐恒看到有几颗牙齿从这个鬼子的嘴里飞了出来。齐恒大步赶上去，枪托对着鬼子被砸歪的脸又来了一下，又一下，直到鬼子那张沾满了血的脸明显凹陷了进去。 齐恒也不是不想拿刺刀捅这帮鬼子，但他手里中正式步枪的刺刀估计是个次品，在捅死第三个鬼子的时候就折断了，所以他只好用枪托来抡了。 其实打起白刃战来中国官兵并不占优势，面对如狼似虎的日本兵，中国官兵很多时候只能靠数量取胜，两三个，三四个中国兵围攻一个鬼子，每次白刃战的胜利都是付出大量牺牲才能得到的。 有个新兵扑倒了一个同样年纪不大的鬼子兵，两个人都丢了枪，抱在一起滚来滚去，谁也奈何不了谁。新兵打急了眼，掏出一颗手榴弹就拉了弦，也不顾正掐着自己脖子的鬼子，一手扯开鬼子的衣领就把冒着烟的手榴弹往里塞，鬼子脸都吓白了，急忙松开手来抢手榴弹，但随着“轰”一声巨响，两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之前从地上捡了一挺轻机枪的新兵紧跟着自己的排长，看到排长接连刺倒了两个鬼子，新兵忍不住叫起好来。但排长很快就被三个鬼子兵围住了，双拳难敌四手，排长一时招架不住，虽然拼死刺倒了其中一个鬼子，但身上也被刺了好几个血洞。新兵见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丢下机枪，从腰间拔出刺刀，扑到了背对着自己的矮个鬼子身上，双手握住刺刀不要命的一通乱刺。 “啊啊啊！”矮个鬼子被扑倒在地，惨叫起来，另一个吊眼角的鬼子赶忙来救，重重的一刀刺在了新兵的肋间，把新兵推了下去，但地上那个矮个鬼子已经没了气息。 “八嘎！”吊眼角的鬼子怒火冲天，举起刺刀向躺在地上的新兵胸膛刺去，新兵已经没有力气躲避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刺刀逼近自己的胸膛。 “砰！”突然，吊眼角鬼子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爆开了，腥臭的白色脑浆混合着鲜血撒得新兵满身都是。吊眼角的鬼子，确切的说是只有半个脑袋的鬼子“扑通”一声栽倒在新兵身上，新兵傻傻的看着身上的尸体，身体止不住的颤抖，都忘记了把死尸从自己身上推开。 “冲啊！” “杀！给连长报仇！” 后边传来震天的喊杀声，补充营的后续部队抵达了战场，阵地上残存的鬼子见势不妙，纷纷掉头准备逃走。 “砰砰砰~”冲上日军阵地的官兵们对着逃跑鬼子的屁股纷纷开火，但是收效不大，鬼子就算是逃跑的时候任然保持着一定的战斗力，不仅交替掩护着撤退，甚至还开枪打倒了想追上去的几个战士。 “别追了，巩固阵地！”齐恒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激烈的白刃战让补充营的兄弟们都几乎脱了力，现在已经没有再战的力气了，并且逃走的日军大概十多个人，也没有什么必要再追下去。 “贾占忠呢？”齐恒看到上来的是三连副，疑惑地问道。 “贾连长牺牲了，被子弹打中了脖子，不知道是哪里的鬼子开的枪。”三连副答道。 齐恒陷入了沉默，过了很久才站起身来：“我知道了，你先指挥部队巩固阵地，打扫战场，我要亲自去一趟营部，我们人手不够，需要增援。” “是！” …… “齐营长，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齐恒刚到营部，26旅派来的联络官张参谋就着急的问道，之前在营部里听到阵地上的枪声沉寂了下来，张参谋就已经开始来回踱步了。 “阵地拿下来了，但是需要增援，部队伤亡很大，没有增援我们守不住这片阵地。”齐恒满身都是斑驳的血污和硝烟的痕迹，沙哑着嗓子说道。 “我知道了，张军长已经亲自带预备队上来了，我这就报告情况。”张参谋冲到电台前，开始指挥通讯兵向旅部发报。 “营长，你头上…”勤务兵端着水壶走到齐恒身边，声音有些奇怪。 齐恒摸了摸脑袋，没有伤口，倒是取下来一小块炸碎的内脏。 “估计是谁的半拉腰子，让一二连集合！”齐恒顺手把内脏丢在地上，接过勤务兵递来的水壶浅浅喝了一口：“援兵到来之前我们拿下的阵地不能丢！” 第五十七章 返回徐州 3月17日夜，通往徐州的某军列上。 齐恒正靠在闷罐车厢的角落里昏昏欲睡，在交接了阵地的当天傍晚，补充营剩下的人就被一道命令塞进了闷罐火车中，一股脑拉去了徐州城。 车厢里空气十分污浊，并不宽敞的车厢塞满了人，显得拥挤不堪。这趟火车上除了补充营的一百多号官兵，还有大量需要送往徐州医治的伤员，像齐恒这样的军官也不得不挤在车厢角落，给躺着的重伤员腾出点空间来。 齐恒其实已经很累了，前一天晚上村外枪炮声响个不停，齐恒并没有怎么睡着，白天持续的作战加上惨烈的白刃战更加消耗了他的精力，坐在黑漆漆的闷罐车厢里，好像除了睡觉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只是实在没有能够躺下睡觉的空间，齐恒只能背靠车厢挡板坐着，脑袋不时撞上不停摇晃的车厢挡板，一次又一次迷糊着睡过去，又被狠狠撞醒，苦不堪言。 “嘭~”齐恒的脑袋又一次撞上了车厢挡板，或许是之前睡的太深，这次撞的格外重，齐恒痛苦的摸了摸脑袋，好像摸到了一个大包。 “老齐，睡不着？”趴在地上的副营长程戈听到了齐恒的动静，开口问道。 “脑袋撞来撞去的，还睡个锤子。”齐恒忍不住抱怨起来。 “想我的锤子了？”程戈听出了齐恒语气里的不爽，开起了玩笑：“听人说齐营长白刃战的时候为了不玩刀，专门把自己的刺刀弄断了，在那边拎着枪托玩命抡鬼子？” 齐恒脑袋一跳一跳的：“拿老子开玩笑？哪个小混账说的，看我不整死他！” “哈哈哈哈，”程戈发出了开心的笑声：“这肯定不能告诉你啊，不然他们说我出卖自己人就不好了，话说老齐，靠着睡不着要不来我这边躺会？我去你那坐一会。” 虽然黑漆漆啥也看不到，齐恒还是朝程戈的背上看了看：“别了，你那屁股还没好呢，别又裂了，搞得和彭小鱼一样，屎都不能拉。” “放屁！你屁股才裂了！老子的屁股没受伤，伤的是后背！”程戈气急败坏的骂道，声音有些大，应该不少人都听到了。 “噗嗤~”附近传来了不知是谁的笑声，听起来是努力憋了，没憋住。 “谁！笑什么呢！”因为是自己先开的头，程戈奈何不了齐恒，只好把气撒在偷笑的人身上，听到程戈发火，笑声一下子消失了。 但不远处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又飘来一阵悠悠的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却让程戈差点气裂了伤口：“长官，我们都受过严格的训练，一般不会笑，除非憋不住…” “噗哈哈哈哈~”齐恒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周围都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喘气声，显然是捂住嘴硬憋着笑意，但是手指缝里漏了气。 “……”程戈满头黑线，但是车厢一片漆黑，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放出来刚刚的虎狼之词，又不能对所有人无差别的发火，肚子里的火不知道该往哪里撒，气的干脆不说话了。 “嘭~”齐恒正笑着，车厢又是一个晃动，他的脑袋再一次和车厢挡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淦！”这下齐恒也笑不出来了，咬牙切齿的摸索着从自己的背囊里找出了很久没戴的钢盔，在里边塞了些稻草隔着军帽扣在了脑袋上。 车厢里恢复了平静，到了应该是后半夜，齐恒脑袋上有了防护，实在是抵不过睡意，靠在车厢挡板上睡着了。 …… 火车摇晃到徐州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齐恒他们在火车上的唯一一餐就是白水加干粮，不过上车前每个人还分到了一块缴获鬼子的饼干和一小块干肉。补充营打到现在就剩下不到两百人，缴获来的食物倒是还能发到每个人手上，只不过量不多。 在徐州车站下了车，齐恒他们都忍不住活动了一下筋骨，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齐恒的脖子很是酸痛，扭起来还“嘎巴”直响。 “战区补充旅的齐恒齐营长是哪位？”见补充营这群伸胳膊抖腿的家伙明显不是运回来的重伤员，一个宪兵中尉带着几个宪兵走过来问道。 “我是。”齐恒走了过来。 “齐营长，你们补充旅之前的驻地调整了，我被派来负责安排你们营的新驻地，请跟我来吧。”宪兵中尉的表情有些怪异，身后几个宪兵也是如此。 “好，”齐恒招呼来几个军官：“通知下去，全营按连排列队集合！” “是！” “老齐，头盔摘了！”副营长程戈被扶了过来，一看见齐恒的样子就大声喊道。 齐恒这才反应过来，在车上自己为了不撞到脑袋，军帽上还戴着头盔，这倒没什么，但问题在于他在头盔里垫了点稻草，现在露出来了不少，怪不得这帮宪兵看自己的表情怪怪的。 等部队集合的时候，齐恒摘掉头盔，一边摘军帽上的稻草一边讪讪笑着，不过宪兵中尉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补充营这些人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什么样子都不见怪了。 部队集合完毕，宪兵中尉向齐恒敬了个礼：“齐营长，你们营新的驻地离战区野战医院不远，你们营也带了不少伤员，要不先安置伤员？” 齐恒明白宪兵中尉在关心自己的部下，顿时对这个中尉生出了不少好感：“我的副营长也负伤了，不过伤势不太重，他可以先带一部分人送伤员去医院，等部队到驻地了，我还要去长官部报到，就多多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这帮宪兵没啥用，没机会上前线打鬼子，只能在城里尽力多帮帮你们这些打过鬼子的兄弟了。”宪兵中尉说道，顺手给齐恒递过了一根香烟。 “谢谢了，”齐恒接过烟叼在嘴里，用手挡住风点着了火：“都是为国家当兵的，哪有什么没用的说法，没你们守着后方，我们在前边打仗也担心啊。” …… 第五十八章 意外收获 “报告！”等部队在新的驻地安顿下来，齐恒匆匆赶往长官部报到。 “进来。” 办公室里几个参谋有些好奇的看着门口这个穿着脏兮兮军服，帽子上还挂着一根稻草的年轻军官。 “齐营长是吧？来这边。”一个戴着眼镜的上校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招呼起了齐恒。 “长官好！”齐恒虽然看起来有些邋里邋遢的，不过还是很有精神。 眼镜上校点了点头：“辛苦了，齐营长，59军说你们这次打的不错，战果不小，但是牺牲也很大。所以战区决定把你们撤回来整补，你们之前的补充旅编制被撤销了，战区打算在老补充团的基础上新组建一个特务团，人员主要由原补充团的剩余官兵和各部队伤愈的伤员组成。” “长官，补充旅被撤销了？”齐恒有些疑惑，自己的营被调出去了一段时间，回来竟然连老部队都找不到了。 “是的，因为这段时间各部队都在打仗，人员伤亡很大，有些部队甚至成建制的殉国了，所以原本的补充旅被以营为单位拆分到其他部队了，现在只剩下两个营。不过你们营调出去的时候接到的命令是借调，并不是后来的直接补充，所以你们也归新的特务团建制。”眼镜上校解释道。 “长官，那我们新补充的人员和武器装备呢？我应该去哪里领？”归哪个部队建制倒是小事，能打鬼子就行，齐恒最关心的还是人员和装备的问题。 上校推了推眼镜：“新的人员装备明天早上应该可以到位，明天中午十二点你再来一趟长官部吧。” “是！” “齐营长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我可以尽力帮你们解决一下。” “长官，能不能给我们营再补充一些连排级军官，我的三个连长都殉国了，排长也只剩下四个……”齐恒回答。 见眼镜上校沉默不语，齐恒补充道：“如果有困难，排长我可以从班长里挑一些有经验的老兵充任，但是连级军官还是需要上边指派。” 上校取下眼镜，用桌子上的干布擦了擦，终于开了口：“连排级的基层军官战区也很空缺，齐营长是中央军校毕业的吧？” “是，第十期。”齐恒应道。 “你们学校第十二期的学员今年一月份已经提前毕业了，一毕业就被分派到各部队担任基层军官，现在别说我们第五战区，全国的连排级军官都很缺，这个我可能没有办法了，只能等上边的安排。” “那好吧。”齐恒有点失望。 不过眼镜上校似乎想到了什么，猛一抬头：“对了，我这边有一个中尉参谋，小伙子人不错，挺有能力，在日本留过学，会日语，一直缠着我说要调到作战部队去，齐营长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你要的话我可以把他调过去。” “这可是人才啊！要要要！长官你把他调过来，我直接给他一个连！”齐恒一下乐了，来了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哪有不要的道理？ “那你那边的副连长不会有什么意见？”上校问了一句，毕竟空降主官在任何一个部队都有些不服水土的问题。 “我的二连现在没有连长也没有连副，我安排了一个排长先带着，问题不大。” “那就好，明天中午我让他在长官部等你，他叫上官有浩，戴着个眼镜，挺精干一小伙子。” “好，谢谢长官！那我先走了。” “嗯。”上校点了点头，心想：总算把那个缠人的家伙送出去了。 …… 齐恒走出长官部，已经七点多了，趁天还没有全黑，齐恒打算在回驻地之前先去一趟野战医院看看补充营的伤员们。 走到半路，齐恒想起来自己满身满脸的硝烟和血迹还没清洗，不过转念又一想，反正自己去长官部都是这个样子，去看看伤员还需要专门洗把脸？现在自己又不是当年的县长公子，连洗脸水都要家里的仆人帮忙打好，每天要用肥皂洗三遍脸，现在十天半个月不洗洗也没啥大不了的。 野战医院里，彭小鱼正趴在病床上和几个伤员吹牛呢，刚讲到自己侦察的时候在破庙里打死一个鬼子大尉，齐恒就进来了，但彭小鱼并没有注意到门口的齐恒，还在讲自己的光荣战绩：“我给你们说，那个鬼子大尉身上宝贝可不少，吃的用的啥都有，还有个布袋子，上面写满了日本字，我都不认识，不过管他呢，里面装了好多吃的，还有糖块，我偷着藏起来了，就在身上……” “哦？不错嘛，彭小鱼，有缴获不上交？要不要我告诉程副营长在火车上是你在笑话他？”齐恒示意几个看到自己的伤兵不要声张，悄悄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了讲的正欢的彭小鱼脑袋上。 “谁打我？”彭小鱼恼怒的回头，却看到营长正带着善意的微笑歪头看着他，一下子结巴了：“营，营长，对，对不起，我没看到你……” “哈哈哈哈~”旁边几个伤兵一阵哄笑。 齐恒伸出手，面带微笑看着彭小鱼，彭小鱼还在装糊涂：“怎么了，营长？要啥？” “你说呢？”齐恒笑着又是一巴掌。 彭小鱼只好面带苦涩的从衣服里掏出了那个布袋子：“营长，没啥好东西，给我留点呗？” “我先看看有啥好吃的，”齐恒翻了翻袋子，发现里面装了不少水果糖：“还有水果糖啊，不错不错，正好我喜欢吃糖，这个我没收了！” “我才吃了一块……”彭小鱼看齐恒把十多块水果糖都装进了自己的衣兜，哭丧着脸嘟囔着，旁边几个伤兵又开始笑了。 “你这什么表情，不愿意？”齐恒问道。 “没有没有，营长喜欢就好！”彭小鱼连连摇头。 齐恒没有动袋子里其他的东西，又丢回给了彭小鱼：“你小子就是小气，吃你几块糖怎么了，等你伤好了我给你留个罐头。” “一言为定？”彭小鱼狐疑的问道。 “哪那么多问题，说给你就给你，我又不是你，那么小气，几块糖还藏着掖着。” …… 齐恒又找到程戈讲了一下部队改编的事情，一直到晚上九点才走出伤员们的帐篷，当他快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齐大哥？是你吗？” 第五十九章 转移火力 “齐大哥？是你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齐恒转过身子，面前站着一个比他低了近一个头的女孩子，扎着辫子，棉布军装外套着一件宽松的白大褂，正歪着头带着试探的目光看着他。 “诶，真的是你，齐大哥！我还以为认错了呢。”魏徵欣喜的说道。 “魏护士！啊，不是，魏医生！好久不见了啊。”齐恒也有点惊奇。 “你们不是去打仗了吗？齐大哥你怎么在这里？难道受伤了？”魏徵有点担心的问道。 齐恒笑了一下，打消了魏徵的疑虑：“别担心，我没受伤，我们营刚刚被撤回来整补，新驻地离医院不远，我刚刚从长官部出来，想着来看看我们营里的伤员。” “没受伤就好，不过齐大哥，你刚刚从长官部过来？”魏徵盯着齐恒的脸，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 “怎么了？笑什么？”齐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哈哈哈，”魏徵看齐恒一脸迷惑，忍不住笑了出来：“齐大哥你还真是心大，衣服和脸脏成这样，头上还挂着稻草就跑去长官部见长官们，卫兵没有把你赶出来吗？” “啊，这个……”被魏徵这么一笑，齐恒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脸上有些烧呼呼的，脸肯定是红了，不过还好有硝烟的痕迹遮盖着，不然齐恒得更窘迫。 “我这么说，齐大哥是不是有些不高兴啊？”魏徵见齐恒支支吾吾的不说话，以为他被调侃有些生气了，收起了笑脸问道。 “没有没有，我这不是刚从前线回来嘛，事情一多就没去整理，等一下回去就洗！”齐恒一边从军帽上抓稻草一边赶忙岔开话题：“对了，魏医生，我这边有些从日本人哪里弄来的水果糖和奶糖，你要不要吃？” 看到齐恒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糖果，魏徵的目光总算从齐恒黑红黑红的脸上转移开了：“哇，还有糖啊！” 魏徵很开心，很多女孩子都喜欢吃甜的东西，但是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也没几个女孩子吃得到，魏徵虽然出身商贾之家，现在当上了军官也有军饷，但是能吃到糖果这些的机会也不是很多，看到齐恒掏出一大把糖果，不免有些激动。 不过魏徵很快发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夸张，便不好意思的推让了一下：“嗯……齐大哥，还是不了吧，这都是你们在前线拼了命杀鬼子才缴获来的，我不能要。” “嗨，这有什么，缴获来的罐头饼干啥的都被我们分着吃了，糖吃的人不多，这些奶糖是我们从一个塌了一半的鬼子工事里发现的，足有小半箱，水果糖比较少，是从一个鬼子军官身上找到的，不嫌弃的话你就收下吧。我觉得从鬼子手里抢来的糖要比自己买来的好吃些，哈哈。” “那谢谢齐大哥！”魏徵开心的收下了这些糖果，除了齐恒从彭小鱼那里搜刮来的水果糖，还有一些齐恒自己带着的奶糖，当时齐恒从箱子里抓了一大把，现在都交给了魏徵。现在魏徵两个衣兜都装满了战利品。 “魏医生，别吃太多，小心蛀牙哦。”齐恒笑着提醒了一句。 “不会的，我可以和宿舍的姐妹们一起分着吃，谢谢齐大哥了。”魏徵笑着摆了摆手：“齐大哥以后可以叫我莺莺，叫魏医生感觉好老，我还没你年纪大呢。” “好啊，那我先回去了，我们营的伤员们就多拜托魏医生照顾了，再见。” “嗯嗯，是莺莺！齐大哥再见。”魏徵挥了挥手。 这次偶遇只是一个小插曲，不过分开后的两个人都有了些别样的心思。 魏徵想：这齐大哥人挺不错的嘛，要不是自己有了喜欢的人，似乎考虑一下他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应该可以把他介绍给宿舍里的小姐妹，要是成了，不就可以分散一下那群好奇宝宝的注意力了嘛，我真是个天才，嘻嘻。 而齐恒心里想着：我的糖啊啊啊啊……这姑娘这么能吃？怎么一个都没给我留呢…… …… 魏徵刚回宿舍，舍友们就一下子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开始审问：“诶，魏徵姐，刚刚小郭看到你在医院里和一个男的在聊天，笑的可开心了，是谁啊？” “不会是你的小对象来找你了吧？” “就是就是，还背着我们大晚上在医院里偷偷约会，真浪漫啊……” 魏徵有点脸红，赶忙澄清：“去去去，你们一个个成天到晚想什么呢，那个是长官部补充旅的齐营长，来医院探望他们营的伤员的，我们之前一起从南京跑出来的，不是给你们说过嘛。” “奥奥，那个就是齐营长啊。”见没有瓜可以吃，几个护士没了兴致，便三三两两散开了。 不过小郭还不死心：“那你怎么笑那么开心？你可是有对象的人啊，我们要好好帮未来姐夫栓着你，你可别趁姐夫不在偷偷干坏事啊。” 魏徵敲了敲她的头：“你才干坏事呢！胡说八道没个正型，我笑是因为齐营长给我分了好多糖果，从日本鬼子那里缴获的，我还打算分给你们呢，看你们这样子，我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别啊别啊，有好东西怎么能不和姐妹们分享呢！来来来，快交出来！”小郭嘿嘿笑着伸出了手，其他几个护士听到又重新围了过来。 “别急，每个人都有份，水果糖不多，奶糖比较多。齐营长说他们缴获了小半箱奶糖呢。” “嘻嘻，魏徵姐真大方，等我们吃完了，你再去找齐营长要一点？”小郭剥开一个水果糖放进嘴里，笑着说道。 “你想得美，想吃自己去要，要不我把你介绍给齐营长当媳妇？这样你想吃糖不用去要他都给你送来了。”魏徵一脸坏笑。 “对啊，好主意好主意！”其他唯恐天下不乱的护士们纷纷表示赞同，只有小郭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连连摆手拒绝。 “还不要？人家齐营长多好啊，父亲是个县长，家里条件又好，他自己是中央军校毕业的，现在已经是少校营长了，年纪也不大，长得也不赖，现在这么好的条件从哪里找呢。”魏徵戳了戳小郭的腰。 “就是就是~” “嘿嘿嘿~可别错过了啊小郭！” 见火力果然被转移到了小郭护士身上，魏徵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心里默默想着：这应该不算恩将仇报吧？拿你当挡箭牌了，抱歉啊，齐大哥。 “阿嚏！”齐恒正洗澡呢，突然打了个喷嚏，不由得嘀咕起来：“我这不会是着凉了吧……” 第六十章 新的部队 3月19日中午，确切的说是上午十一点，齐恒就匆匆赶到了长官部。秉承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道理，齐恒相信最先赶到的人一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齐营长这么早就来了啊？你们的补充还没到位呢，”昨天那个眼镜上校有些诧异：“不过也好，上官有浩的调职手续办好了，我先把他叫过来见见面吧。” “好，谢谢长官了。”齐恒也想先见见这个有着留日经历的年轻人，看看他有没有眼镜上校说的那么优秀。 “小王，去把上官喊过来！”眼镜上校朝门口的一个中尉招了招手。 中尉应声出去了，过了估摸着一分钟左右，中尉领着一个戴着圆形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文文静静的青年走了进来。青年面色白净，没有留胡须，穿着整洁的呢子军装，扎着皮带，衣领上还挂着竹节章。 “长官好！”青年走到眼镜上校面前，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头看向正在打量自己的齐恒。 “嗯？”青年这才发现面前这个看起来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陌生军官竟然是一个少校，于是又给齐恒敬了个礼。 等齐恒还礼后，眼镜上校开了口：“上官，这位是长官部直属特务团的齐营长，你不是一直找我说要调到作战部队嘛，正好现在齐营长的部队在整编，他这边有一个连长的位置还空着，我就把你调过去了，你们认识一下吧。” “你好，上官有浩，我叫齐恒，特务团一营营长，章上校之前对你的评价很高，以后我们就要一起并肩作战了，做好准备了吗？。”齐恒向上官有浩伸出手。 “长官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上官有浩重重握住了齐恒的手。 “我得给你先浇盆冷水，”齐恒严肃的说道：“来作战部队就要做好牺牲的准备，前线不同于参谋部，每个人都有可能牺牲。现在你是连长，手里握着全连兄弟的命，但是有时候你还是要带着全连去执行一个有去无回的任务，这些事情都只能你自己扛着，明白吗？” “是！我明白！”上官有浩坚定地说道。 “那就好，另外，我一般不会对部下失望，要是失望的话我可能要面对他们的尸体。好好干吧！”齐恒补充了一句。 “齐营长带兵有一套嘛。”眼镜上校笑着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领人吧？” “长官您过奖了。”齐恒笑道：“长官请。” 带着卫兵，一行人坐在军车上来到了原补充旅的驻地，原来驻扎了一个旅的营区现在只剩下两个营，显得有些空荡荡的，齐恒看到了出发前自己给一些有功官兵授勋的土台子，当时的六个忠勇勋章获得者现在只剩下三个还活着，其中一个还趴在医院里，齐恒不免有些唏嘘。 场地前面停了四辆卡车，十多个官兵正忙着上上下下搬运货物，有成箱的手榴弹，还包着油纸的轻机枪，还有分解状态的重机枪，甚至有一门九二式步兵炮，护盾上还有子弹留下的痕迹。 卡车后面整齐的站着几个方队的官兵，穿着干净的军装，背着崭新的步枪，一脸肃容。很多官兵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杀气，一看就知道是从战场上生死搏杀过的老兵。 “老齐！”齐恒听到有人喊他，一转头，看到原来的补充团李团长正站在卡车旁边。 “李团长！”齐恒惊喜的喊道。 “哈哈哈，就知道你没事！”李团长看到了老部下，很是开心：“你这刚一走，老补充团就被拆了，我这个团长也没啥事了，现在好了，特务团一建，我们就真正的能并肩作战了。” “既然李团长在，看来这边没我什么事了，你们老战友好好叙叙旧吧。”眼镜上校笑着拍了拍齐恒的肩膀：“我还有军务在身，这个单据交给你，我就先走了。” “好，谢谢长官，长官慢走啊。” “老章这就走了？不留下来喝两杯？晚上我请客！”李团长笑着说。 “别了别了，藤县刚刚失守，现在参谋部都忙疯了，徐参谋长也刚回来，我可不想撞他枪口上，老李你这顿酒先给我欠着啊，别耍赖。”眼镜上校坐上了军车，挥了挥手。 齐恒的部队现在是特务团一营了，原本各连都只剩下一排人，现在补充进了三百五十人，大部分是打过仗伤愈归队的老兵，一下子恢复了战斗力。 …… “我艹，李团长太他妈能喝了……”齐恒摇摇晃晃的被勤务兵扶进了自己的房间，瘫在床上，嘴里嘟嘟囔囔的：“你说，喝到一半，我感觉快不行了，我们商量好，我喝一杯他喝两杯，结果老子愣是没喝过他……李团长这他妈整一个酒桶啊。” 勤务兵之前在团部待过，知道团长的酒量，忍着笑说道：“齐营长你来补充团之前，李团长可有过一个人喝翻了一桌的战绩呢。” “怕了怕了，老子再也不和这货喝酒了，真他娘的能喝……还好是他请客……”齐恒嘟囔的声音渐渐变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齐恒正在营部吃午饭，突然看到副营长程戈推门而入，齐恒很是惊讶：“老程？你不在医院躺着怎么跑这里来了？” “待不住，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只要不剧烈活动就行，我就在营里慢慢养伤。” “你确定？”齐恒一脸狐疑：“我去问问军医？” “去吧，我是经过医生允许才出来的，不怕你问，对了，我那锤子呢？我想去城里找个铁匠给我改改，一起去吗？” “好吧，信你了，但是你老老实实在营部呆着，要打仗了我带队，你看家，不然我得找陈军医把你拖回去。” “是！营长！”程戈笑嘻嘻的敬了个礼：“这不是看部队刚改编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来给你帮帮忙，不然医院躺着不好吗。” “忙倒是不忙，新兵已经分配到各连了，我新建了一个尖刀排，把之前的迫击炮排和机枪排合并成了机炮排，都弄好了。” “你还真是，还是忘不了之前在调整师里的配置啊，有重火力就凑一起。既然没事了，去城里走走？我要找个铁匠去。” “行啊，我正好消化消化，你还惦记你那锤子，是打算和它结婚了吗？” “去你的，不过老齐，你今天怎么讲话含含糊糊的？” “营长宿醉，昨天晚上和李团长喝酒呢。”跟着两个人的勤务兵插了句嘴。 齐恒转身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第六十一章 马老汉的决定 “对了，老齐，马小平家是不是就在徐州城里？”走到营部门口，程戈好像想到了什么。 “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他家好像在徐州城开了一家饭馆来着？那谁，你去找一找营里的军官名册。”齐恒停下脚步，让勤务兵回营部取来名册。 “是了，马小平登记的地址就在徐州城里，他家里还有个老父亲和一个哥哥，要不我们去他家看看？”齐恒翻了翻名册，找到了马小平的名字。 “现在抚恤令还没下来，我们先去看看吧，都是一起玩命的兄弟，马小平牺牲了，他家里我们能帮衬一下就帮一帮。”程戈回答道。 齐恒摸了摸衣兜，翻了半天啥都没翻出来，只好看向程戈：“老程还有钱吗？” “我这有十二块大洋，还有几百块法币。” 齐恒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床下一个小箱子里翻出一个布袋子拎了出来：“我这还有五十大洋加上你的那些，凑六十？” “一人一半吧，等回来了我再给你点。” “也行，走吧。” 勤务兵拎着程戈的锤子跟在后面，三个人先找到了一家不大的铁匠铺，程戈和铁匠连比带划的说了半天，终于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手里的大锤，让铁匠给他定做了一个一头尖一头平带金属手柄的新锤子，过两天来取货。不过走的时候他还是带上了那个旧锤子，说是要留作纪念。 …… “老马饭庄？应该就是这里了。”齐恒抬头看了看杆子上正微微摇晃的木质招牌，抬腿走了进去。 “啊，三位老总，里边请！”一个穿着粗布褂子，稍稍有些发福的青年迎了上来，一边请齐恒三人进来一边朝里边喊道：“爹，来客人啦！” 不大的店里人并不是很多，只有两桌客人。跟着青年走到一个靠窗的位置，程戈刚刚坐下，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看青年的脸，却一下子愣住了：“马小平？！” 青年也愣了一下，胖胖的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老总，马小平是我弟弟，我是他哥马小荟，我们是亲兄弟。几位老总要吃点什么？你们认识我哥，一定是我哥在军队里的兄弟了，这顿饭我们请，不要钱！” “我们不是来吃饭的，还请你把你爹喊出来吧。”齐恒勉强笑了一下，拍了拍马小荟的肩膀。 “啊？”马小荟好像明白了什么，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退后了一步，朝后堂喊道：“爹！出来一下吧，老总有事找你！” “老总，啥事啊？是不是这孩子”后堂一个还围着围裙的瘦小男人走了出来，两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讨好的微笑。一直在城里开饭店，马老汉眼力见肯定是有的，当他看到程戈和齐恒坐在桌边，一个勤务兵站在身后，就知道来的肯定是军官，一般的大头兵可没这待遇。 “是不是这孩子招待不周，得罪几位老总了？我这就让他给各位老总道歉！”马小平马小荟兄弟俩的父亲身形瘦小，看起来和两兄弟微微发福的身材有点不搭，现在弓着腰显得更瘦小了。 齐恒和程戈默默站起身来，立正向马老汉敬了一个军礼。 这下轮到马老汉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两个对自己立正敬礼的军官，不知说什么才好。 “老，老总，你们这是？”马老汉声音有些颤抖，结巴的问道，心里已经涌上来了一丝不妙。 “我是长官部特务团一营营长齐恒，这位是副营长程戈，马小平是我们营的二连连长……”齐恒放下了手臂，给马老汉父子解释道。 程戈也开了口：“对不起，身为长官，我们没有保护好自己的部下，深感惭愧。” “我哥，不是，我弟弟怎么了？”马小荟顾不得礼貌，急声追问道，店里另两桌客人也放下了碗筷，好奇的看向这边。 “上尉连长马小平在3月14日凌晨对日军的作战中忠于职守，英勇作战，身先士卒，率部第一个冲上日军高地，不幸殉国，两位，请节哀。”齐恒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马家父子，有些不忍的说出了残酷的事实。 饭店里陷入了沉寂，没有人讲话，另两桌客人听到齐恒的话，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可惜和敬佩。 过了半晌，马老汉先开了口：“我知道了，两位老总，谢谢你们专门来告诉我。现在我知道我儿子是打鬼子死的，他死的不亏！我也能挺直腰板告诉祖宗，我儿子没给老马家丢脸！但是我这把老骨头没办法帮儿子报仇，我只求两位老总一件事。” “您说，我们一定尽力做到。”齐恒答道。 “帮我给马小平报仇！把小日本鬼子赶出咱大中国！”马老汉脸憋得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是腰杆却挺得笔直。 “身为军人，这是我等的使命，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齐恒和程戈重重敬礼。 “爹……”马小荟开了口，他已经是满脸泪水了。 “怎么了？” “我想去当兵，打鬼子，给我哥报仇！” “你不是马小平的哥哥吗？”齐恒有些疑惑。 马老汉叹了口气：“当时征兵的时候，家里两个男丁二抽一，抽到弟弟马小平，但是马小平性子柔，他大哥马小荟就替他从了军……这个才是真的马小平，死的是他哥哥马小荟。” “小兄弟，你就留下来照顾你爹吧，我们一定替你哥报仇，好吗？”程戈拍了拍真正的马小平的肩膀，开口劝道。 “我不！我要当兵杀鬼子，给我哥报仇！”马小平倔强的摇着头。 马老汉见状，叹了一口气：“唉，可能都是命吧，齐营长，要不，你们把马小平带去好了，让他替我，也替他自己给马小荟报仇吧。” “但是留下您一个人……” “无妨，我能照顾好自己！国家危难，我分得清孰轻孰重，就当是我老马家给国家报多年养育之恩了。齐营长，我在这里求求你，收下马小平吧。”马老汉作势就要跪下，齐恒赶忙上前扶住他。 “不可，不可。我明白了，我们会好好照顾马小平的，他哥哥为国捐躯，无限光荣。我向您保证，只要我活着，打跑了日本鬼子，一定把马小平完好的送回来！”齐恒向马老汉郑重承诺。 “大叔，这是我和齐营长凑出来的一点钱，算是我们尽的一点绵薄之力，现在我们带走了马小平，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赶跑鬼子，再和马小平团圆！”程戈拿出了那个袋子，塞进马老汉手里。 “不要，不要，你们要打鬼子，留着自己用！”马老汉连连推辞。 “大叔你就收下吧，现在战事吃紧，抚恤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来，一下子少了两个顶梁柱，您家里还要支撑，收下吧。” “好！那我收下了，几位先别走，让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好好做一顿饭，吃饱了好打鬼子！”马老汉郑重的说道。 “那就谢谢大叔了！”齐恒两人重新坐下，顺便示意勤务兵坐在旁边的桌前。 这时，旁边两桌上的客人走了过来，一个为首的年纪比较大的老者向马老汉和齐恒他们拱了拱手：“老弟，恕我冒昧，虽然你我素不相识，但如今国难当头，我等虽为一介布衣，也理应尽一些绵薄之力。老弟若不嫌弃，就请收下我们这点小钱，一方面是我们略表对令公子以身殉国的敬佩和感激，一方面是我们对老弟如此大义之举深表敬意，请老弟万万不要推辞。” 说完，身边一个男子双手捧着一堆钱，有纸币也有大洋，轻轻放在桌上，向马老汉鞠了一躬。 “你们，这……” 老者带着身后的客人们也一躬身，离开了小店。 马家父子又红了眼眶，马老汉低声感慨道：“都是好人，都是好人啊。” 第六十二章 血染滕县 徐州，第五战区长官部。 参谋会议上，战区参谋长徐祖贻中将站在桌前盯着下面的军官们：“这是滕县的122师师长王铭章17日中午发给孙震的电报，我给诸位念一下：‘敌以炮火猛轰我城内及东南角城墙，东关附近又被冲毁数段，敌兵登城，经我反击，毙敌无数，已将其击退，若友军深夜无消息，则孤城危矣。’然后这是下午发的电报，只有八个字：‘决心死拼，以报国家。’诸位有什么想法？” 底下的参谋军官们一言不发，徐祖贻直接拍了桌子：“没有想法？现在已经是18号了，我现在就想知道，滕县现在什么情况，王铭章什么情况？” 看到徐祖贻盯着自己，情报参谋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参谋长，根据之前得到的情报，滕县守军只有122、124、127三个师的师部和三六四旅旅部，有很多非战斗人员，虽然有少许增援部队在滕县被包围前抵达了城关，再加上滕县县长周同的警察和保安队，加起来不过两千来人。进攻滕县的是日军矶谷师团第33旅团，双方实力相差悬殊……” “我没有让你给我重复这些已经知道的东西！”徐祖贻打断了情报参谋的话：“我问的是现在滕县的情况，现在的！” “估计，凶多吉少……”情报参谋沉默了一会，憋出来这么一句。 “让孙震向滕县附近派出侦察兵，多派点，我要搞清楚滕县现在究竟在谁手里，王铭章情况怎么样，日本人打到了什么地方，动作快！”徐祖贻下了命令。 “是！”情报参谋如释重负，跑出了会议室。 …… 滕县附近一个山坳里，三个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士兵正在休息。 两个年轻的士兵拄着枪坐在石头上，一个年纪大些的士兵躺在他们中间，衣服上沾满了已经干硬的血迹，每次呼吸的时候喉咙里都像拉风箱一样呼呼作响。 看着老兵胸膛起起伏伏，呼吸声很是痛苦，一个年轻的士兵捣了捣一旁的战友：“麻杆，你缩咱班长嫩挺过渠吗？” 叫麻杆的士兵瞪起了眼睛：“瓜娃子，班长把窝们带粗来，拼落命，你过龟儿子缩等他死？” 另一个士兵赶忙解释：“窝不四，你莫瞎缩！窝们都欠班长一条命，窝哪有那么贱嘛。” “那你缩过锤子！”麻杆气呼呼的说道。 “不四嘛，班长叟桑咯，邹不动咯，现在么得医生也么得药，你缩咋办嘛。”另一个士兵很是无奈。 “我也么得办法，要不窝们轮流背着班长邹？”麻杆想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行，休息一下就邹，莫叫鬼子追上来咯。” “好！窝先背，哈儿你保护！” 于是，麻杆用自己瘦削的身躯背起了受伤的班长，另一个叫哈儿的士兵背起麻杆和班长的枪，把自己的老套筒端在手里，跟在了两人身后。 …… 微山湖边，一处草甸子里正藏着十多个官兵。 “什么人？”草甸外一个浑身漆黑的哨兵大声喝道，草甸里的官兵们都紧张的握紧了枪。 “是窝！124师师部参谋李杰！窝找到窝们的人咯！” 哨兵警惕的看着来人，一个满身硝烟，没戴帽子的军官握着手枪，身后跟着两个农民打扮的人，也同样握着短枪。 一个农民打扮的人开了口：“我是22集团军通讯营下士王小波，奉命集团军命令来侦查滕县战况的。” “把他们带过来吧。”草甸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参谋李杰带着两个通讯兵走进了草甸，来到了一个中年军官面前。中年军官拄着一根拐杖坐在地上，一身呢子军服被炮火和硝烟熏得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但依稀还能辨认出领口的一颗金星。 “我是124师师长税梯青，滕县失守了，你们有没有电台？我需要向孙司令尽快汇报。” “长官好！”两个通讯兵连忙敬礼：“税师长，孙总司令已经知道滕县失守的消息了，只是找不到您和王铭章师长，所以才派出侦察兵来打探消息，不知税师长是否知道王铭章将军的下落？” “滕县失守后我们走散了，我是从西门出城的，王铭章带着他师部的十多个人往电灯厂方向去了，我不知道他的情况。”税梯青答道。 “税师长无恙就好，长官请随我们来，我们有船，可以保护税师长经过微山湖到徐州。”王小波建议道。 税梯青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向一边的参谋李杰挥了挥手：“好，集合我们的人，我们要尽快返回徐州。” …… 滕县县城，东门附近日军临时营地。 军医小林松正在帮一名疼的龇牙咧嘴的中尉包扎伤口。他之前是日本日本京都大学医学部毕业的学生，响应了军部“为天皇陛下尽忠”的号召参军入伍，成为了矶谷廉介第十师团第33旅团的一名少尉军医。以往小林松都是待在后方安全的野战医院里，没有参与过前方的战斗，这次进攻滕县县城，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真正的战场。 “小林少尉，加藤少佐请你过去一趟。”一个士兵在门口尊敬的说道，在日军之中，军官和士兵完全是两个阶层，下层的士兵对军官丝毫不敢冒犯，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刚刚毕业不久的军医少尉。 “好，我知道了。”小林松淡淡的说道，一边用纱布包好了中尉被子弹打穿的手臂一边向中尉嘱咐道：“别碰水，好好静养。” 中尉点了点头，能在野战医院接受军医的治疗也往往是军官才能享受的特权，普通的伤兵走运的话会有医护兵来草草包扎，不走运就只能躺在地上祈祷战友或敌人给自己来个痛快的了。 小林松跟着士兵来到了城外电灯厂附近，见到了加藤少佐。加藤少佐满脸的皱纹，看起来有五十多岁了，有士兵私底下叫他老头少佐，但他其实只有三十多岁。 “小林桑，你懂汉语，帮我翻译一下这几个支那军官是什么身份吧。”加藤少佐一只手拄着指挥刀，另一只手指了指不远处摆放的几具中国军人的遗体。 “哈依！”小林松点了下头，这种辨认遗体的事情本不是自己的工作，但奈何加藤少佐是长官，自己也不能违抗。 走到几具中国军人的遗体前，小林松蹲下身子，仔细辨认着他们胸牌上的字迹。有的字迹已经被鲜血浸透，变得模糊不清，有的则沾满了硝烟，黑乎乎一片，还有一个中国军官的胸口被子弹击中，胸牌已经无法辨认了。小林松看着这几个已经阵亡的中国军官，心中突然涌出了一阵别样的感觉，像是可惜，又像是敬佩。 用水壶里的清水清洗了一下，小林松慢慢念出了上面的名字： “王铭章，中将，一二二师师长；邹慕陶少将，一二四师参谋长；赵渭滨，少将，一二二师参谋长；罗甲辛，少校，一二二师副官长；谢大墉，少校，一二二师参谋；傅泽民，少校，一二四师副官长……” 第六十三章 台儿庄！ 3月24日中午，徐州，第五战区长官部直属特务团团部驻地。 “长官好！”团部门口的哨兵看到来开会的齐恒和程戈，举枪敬了个礼。 简单回礼后，齐恒两人匆匆走进了团部会议室，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齐恒和程戈对视了一眼，两人明白，这次李团长召集全团所有排以上军官开会肯定是有大任务。 “老齐，老程来了？”李团长左手捏着一根细棍子，正背着手站在地图前面听参谋汇报情况，一扭头看到正在进门的齐恒两人，打了个招呼。 “团长好！”齐恒举手敬礼，然后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先行坐下。 时间不长，来开会的军官们都已经到场了，李团长转过身来，双手往下压了压，会议室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诸位！”李团长提高了嗓音，左手的细棍子指向墙上挂着的地图，在座的军官们的目光一下子投向了地图上细棍标出的位置：台儿庄。 “台儿庄，西临大运河，是徐州的门户所在！前不久，日军矶谷师团刚刚攻占滕县，他们想一口气打下台儿庄，进而占领战区长官部所在的徐州城。在滕县失守后，台儿庄就是屏护徐州的最后一道防线，为了确保徐州安全，战区决定死守台儿庄。”李团长用细棍重重敲击了两下地图上的标识。 李团长继续说道：“就在今天，长官部得到消息，日军矶谷师团出动两千多人，在飞机、大炮和坦克的配合下，开始向台儿庄大举进攻。我军负责台儿庄城防的是第二集团军第三十一师，虽然台儿庄在之前修建有石墙和碉堡工事，但第三十一师独自抵抗还是很困难，所以迫切需要援军。现在战区其他部队都难以抵达，增援台儿庄内守军的任务就交给了我们特务团，这是我们团组建以来的第一仗，我们要用小鬼子的血来祭我们的军旗！” “是！”在座的军官们“刷~”的一下全部起立，面色严肃的回应道。 李团长赞许的看着战意熊熊的军官们，挥手示意他们坐下：“现在我分配任务！一营长！” “到！”齐恒应声起立。 “全团只有你的一营作战经验最丰富，这次你们营打主力，要求全员轻装，多携带子弹和手榴弹，还有大刀，在全团发起攻击后，你们营要以最快的速度冲过日军封锁，抵达台儿庄与友军汇合！不许恋战，明白吗？” “是！” “二营长！你们营派出两个尖刀连，保护全团左翼，掩护一营突击！” “是！” “三营长！你们营同样派出两个连负责掩护全团右翼。” “是！” “二三营剩下的一个连汇同团部警卫连，机炮连担任后卫，由我亲自指挥。齐营长，把你们营不便携带的重机枪和迫击炮先交给团机炮连，你们营全员轻装。我会把团里所有的冲锋枪和驳壳枪收集起来交给你们营，组成一个手枪连当箭头，你亲自带队，务必在明天午夜之前冲入台儿庄！” “是！” …… 散会后，各部队都紧急动员了起来，炊事班开始烧锅做饭准备部队几天的干粮，军官们围在一起商讨具体的行动计划，军需官打开仓库，向士兵们分发子弹和手榴弹，士兵们趁出发前的准备时间擦枪磨刀，整个营地都沸腾了起来。 “这次战斗我亲自带领二连打前锋，一连三连和机炮排特务排掩护，团里很快会给我们一批短枪，再加上我们营的短枪……” “齐营长，齐营长！”齐恒正在营部里安排三个连和营直属部队的进攻顺序，听到门外有人喊自己，便打发勤务兵出去看看。 “营长，是团里的周参谋，他带来了两辆马车。”勤务兵出去看了看，探头说道。 “那我们出去说。”齐恒示意三个连长和一众排长跟自己一起出去。 “齐营长，这是团长收来的全团所有的短枪，你看看。”周参谋看到齐恒出门，在马车旁喊了起来。 “上官，集合二连的人，过来领枪！”齐恒扭头对二连长上官友浩说道。 “是！”上官友浩转身跑向二连的驻地，齐恒走到周参谋身边接过了周参谋手里的单据。 “一共是八十一支驳壳枪，十八支花机关，李团长把自己的驳壳枪都拿出来了。”周参谋指了指马车上一支锃亮的德国原装驳壳枪：“李团长还托关系从军需仓库里调出来了十支花机关和三千五百发子弹，等一下就送过来。” “加上我们营原本的，够用了，李团长这次下了血本啊。”齐恒感慨道。 周参谋摊了摊手：“可不是，李团长还叫我给你带个话，说他现在都要穷的当裤子了，要是你齐恒冲不进台儿庄，他就把特务团的名字改成发面团，然后调你去后勤处被服厂缝裤衩子。” 程戈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了：“哈哈哈，要是彭小鱼知道你齐大营长被调去去缝裤衩子，不得把屁股再笑裂开一次？” “去去，说啥呢。”齐恒向程戈比了个中指，不过程戈明显没有看懂是什么意思。 “东西都在这里了，先卸货吧，团长让我顺便把你们营的重机枪和迫击炮搬回去，齐营长准备好了吗？”周参谋问道。 “好了，杨武，武卫国，去把你们的机枪和迫击炮搬过来，”齐恒朝身后不远处的一众排长喊了一嗓子：“别磨磨蹭蹭的，只是借用，又不是不还了，你舍不得，我还心疼呢。” 很快，十多个个士兵抬着一营的重武器“哼哧哼哧”的走了过来。 “齐营长发财了啊，我记得你们营只有一挺重机枪啊？”周参谋之前就是补充团的参谋，现在看到齐恒他们缴获的那挺九二式重机枪眼前一亮。 “在临沂缴获的，原本炸坏了，被我们的机枪排长修好了。”齐恒自豪的拍了拍身边武卫国的肩膀：“这可是个人才，你回去让机炮连的人悠着点用，要是弄坏了我们营的宝贝，我就带全营的人去讨说法了。” “好嘞。”看着两挺重机枪和四门迫击炮装上马车，周参谋向齐恒和程戈敬了个礼：“那我就先回去了，祝二位凯旋啊。” “借你吉言。”齐恒回礼道：“帮我告诉团长，老子不去缝裤叉，等我们活着回来，让李团长请我们喝酒！” “好！” 第六十四章 错误的命令 “老程，二三连就交给你了，我们冲开鬼子封锁线后你们一定要跟上。”出发前，齐恒拍了拍程戈的肩膀，不过好像不小心拍到了他的伤口，弄得程戈一阵龇牙咧嘴。 “放心吧。”程戈回答道。 “还有，杨武？”齐恒四下张望了一下，却没有找到机炮排排长杨武的身影。 “营长，你喊我？”杨武从人群后探出了头：“我刚刚在检查掷弹筒呢。” “你带着全营所有的掷弹筒分成小组加入第二连，分散到各排，我们没有重火力，压制鬼子机枪的任务就全交给你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 “好！”齐恒站到了队列最前面，大声命令道：“出发！” …… 经过整整一夜的行军，特务团在25日早晨抵达了台儿庄南面的一个小村子。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遇到任何日军的阻击，处于谨慎，李团长向台儿庄方向派出了侦察兵，并且用电台联系了长官部询问情况。 “收到的命令是让你们突破封锁线，但是你们没有遇到敌人？”长官部的参谋也是非常不解：“你稍等，我这就去问问。” “长官，战区特务团的李团长发报说，他的部队奉命冲破日军封锁增援台儿庄，现在已经抵达台儿庄南侧，但是并没有遇到抵抗，现在在询问下一步动向。”参谋找到眼镜上校汇报道。 “什么？特务团，新组建那个？他们不是预备部队，留在徐州城吗？怎么跑台儿庄去了？谁下的命令？”眼镜上校同样一头雾水：“等等，我查一下。” 过了一会，眼镜上校才搞清楚，一个参谋发布命令的时候把一道“在台儿庄外围机动作战。”的命令和“紧急驰援台儿庄”的命令搞错了，误将本应该机动作战的特务团调到了台儿庄。 “混账！胡闹！瞎胡闹！”眼镜上校脸气的涨红，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通知军法处，把那个不长眼的混账给我拖出去毙了！” “那，要把特务团调回来吗？”参谋小心翼翼的问道。 “调！把他们调回来！那可是一个步兵团！”眼镜上校都快疯了，大战在即的时候参谋处出了这种幺蛾子，还是自己的属下，等打完仗估计有自己受的。 “等一下，让特务团留两个连在台儿庄协助守城，把他们团所有的手榴弹都拨给他们，要是让他们白跑一趟李团长不得吃了我。”眼镜上校稍稍冷静了一点，叫住了正准备去发报的参谋。 “是！”参谋不敢在暴怒的眼镜上校眼前晃悠了，匆匆跑向了电台。 “参谋处在玩老子？又让老子回去？老子他妈的作战计划都订好了，部队都调过来了，现在又让老子回去？”特务团的李团长站在在临时团部的电台前骂起了娘，口水星子喷了通讯兵一脸。通讯兵一脸无辜的看着李团长，又不敢伸手去擦脸上的口水。 “奶奶的，叫几个营长来团部开会！”李团长骂骂咧咧的吧手中的第二道命令丢在地上，又狠狠踩了一脚，回头向副官喊了起来。 时间不长，齐恒三个就走进了团部，李团长虎着脸，一言不发的把那张印着两个脚印的命令塞给了他们。 “啥玩意？又回去？感情把我们拉出来遛弯呢？”看完命令，不只是李团长，三个营长的脾气也上来了，二营长手里的纸被抖得哗啦直响。 “我叫你们过来是叫你们撒火的？”李团长瞪了几人一眼：“滚回去集合部队，准备撤退了，齐恒你留下。” “团长？”齐恒已经意识到李团长是想把自己的两个连留下了。 “齐恒你们营留两个连在台儿庄，你带队。”李团长说道：“之前留给你们营的短枪先留着，另一个连把你们之前缴获的掷弹筒都带上，组建一个手枪连和一个重步兵连，城里用得到。” “是！”齐恒应道。 …… 齐恒带着的两个连是下午四点左右从南门进的城，对于这支意外而来的援军，31师师长池峰城很是欢迎，虽然人数只有区区两个连，不过他们带来了足足够一个团装备的手榴弹，拉了几大车，并且来的两个连也是装备精良，驳壳枪冲锋枪中正式一应俱全。 “齐营长，本来打算把你们这两个连先留在城里充当预备队的，但是现在北门有些吃紧，齐营长如果没有困难，今天就调一个连加入台儿庄北门的防守吧？”负责安排齐恒一行人的是守军186团的王震团长，他开门见山的向齐恒提出了协防的请求。 刚刚到城边就听到了密集的枪炮声，现在见王震团长一只手拎着手枪，一身军服被烟灰熏的变了颜色，齐恒便知道了情况并不乐观，爽快的答应了王震的要求。 当部队抵达台儿庄北侧的防御阵地，映入官兵们眼帘的就是冲天的硝烟和遍地的残垣断壁。齐恒恍惚间有一种回到了当年的上海的感觉。 台儿庄内原本遍布各式建筑，有清雅秀丽的徽派建筑，也有沉实方正的北方大院，还有一些新潮的欧式建筑，那条贯穿南北的京杭大运河穿城而过，许多建筑都傍河而筑，前有临街的店铺，后有运河码头。如果没有战争，不难想到这座遍布店铺民居，庙宇阁楼的小城会有多么繁华。 但现在齐恒他们眼中看到的只有没了屋顶的店铺，塌了半边的民居，独自挺立的残墙，还有遍地瓦砾。残破的房屋向天空中吐着烟柱，烧焦的树干和电杆散发着难闻的焦味，有点砖瓦堆下还能看到伸出的一只手臂，或者半杆步枪。 “齐营长，昨天有小股日军冲进了城里的东北角，但是被我们赶出去了，今天北门又差点失守，我们营都快打光了，现在你们来了正好能缓解一下我们的压力。”坚守台儿庄北门的186团1营姜常泰营长开始给齐恒介绍情况。 “鬼子的炮兵不少，现在北门这边的房子碉堡都被炸的差不多了，我们只能依托城墙和这些破房子和鬼子打……”姜常泰正说着，远处又传来了炮弹的尖啸声。 “咻~” “轰！” 就在低着头的齐恒和姜常泰不远处，一栋本就没了屋顶的民房又被炮弹击中，彻底倒塌在了烟尘中。 第六十五章 守城 抬起头来，抖了抖帽子上的沙土，齐恒从腰间拔出了手枪：“怎么我们一来鬼子就打炮……” “估计在欢迎你们呢。”姜常泰苦中作乐开起了玩笑，不过齐恒可怎么也笑不出来。 “隐蔽，躲炮！”齐恒扯着嗓子朝身后的一营官兵们大喊道，不过这些官兵们大部分是伤愈归队的老兵，从听到炮弹的尖啸声开始就已经找好了隐蔽所，除了两个倒霉蛋被一堵倒塌的墙砸得头破血流外，并没有太大伤亡。 “杨武，炮击结束了就把你的掷弹筒拉到城墙上，过会等鬼子上来了轰他狗娘养的！”齐恒两只手护着脑袋蹲在城墙根下的防炮洞里，又被震了满头的土，大声喊道。 “是！”杨武的十多个掷弹筒手已经接近了城墙根，就等着鬼子炮击结束还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咻~轰！”又有一发口径不小的炮弹狠狠砸在城门洞前，蹲在墙边的官兵们感觉脚下的石板路都在颤抖， “齐营长，以城门洞为界，你们协防左边，我们右边，准备上去吧！”看到鬼子的炮击结束，姜常泰拎着手枪冲出了防炮洞。 “好！一营的跟我上！”齐恒紧随其后。 登上台儿庄北侧有些残破的城墙，透过烟幕向远处张望，一大片熙熙攘攘的土黄色在向着台儿庄的方向挪动，其中还夹杂着几个大铁盒子。 “鬼子上来了，三辆坦克！爆破组准备！”观察哨高声喊了起来，十几名官兵开始在周围人的帮助下往身上缠集束手榴弹。 杨武握着掷弹筒，蹲在城墙上向齐恒感慨道：“要是有战防炮就好了。” “嗨，战防炮就别想了，我们现在有门迫击炮都得当重炮使。”旁边一个姜常泰营的排长插了句嘴，有些羡慕的看着杨武手里的掷弹筒。 “我们的迫击炮还在机炮连那里，不然居高临下，打鬼子坦克后边缩着的步兵一打一个准。”杨武有些遗憾，他手里掷弹筒射程不够，再加上剩下的榴弹不多，不得不得等着鬼子靠近了再开火，无形中增加了不少危险。 齐恒接过勤务兵递过来的三八式步枪，竖起标尺，眯起眼睛瞄准了远处一个挎着军刀的鬼子军官。 “长官应该枪法不错吧？”那个姜常泰营的排长看到齐恒摆出架势要先动手，一下子起了战意。 “有点信心，要不比比？”齐恒一边专注的盯着远处逐渐接近的鬼子一边回答道。 “好嘞，长官，你要打哪个？” “一点钟方向，坦克旁边那个挎军刀的鬼子头。” “那我打他前边刺刀上挂旗子那个鬼子兵。”老兵排长也竖起了步枪上的标尺。 齐恒深吸一口气，看着视野里那个小小的鬼子军官逐渐进入准星，用力扣动了扳机。 “砰！”子弹飞出枪膛，旋转着飞向鬼子的队列，然后“当”的一声，子弹打在了坦克车侧面的铁甲上，弹向一边。 鬼子军官明显吓了一跳，身体猛向旁边一缩，但发现是虚惊一场后，又重新一手扶着军刀一手握着手枪向前移动， “砰！”老兵排长也扣动了扳机，子弹同样打中了坦克车的铁甲，不过这次还算有点收获，被弹飞的弹头好像打中了附近一个鬼子的小腿，那个鬼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只手抱着左腿喊叫着什么。 “营长你输了，哈哈。”杨武看到老兵这一枪偶然打中了一个鬼子，笑道。 齐恒没有说话，而是拉动枪栓，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砰”的又开了一枪，这一次那个鬼子军官没有那么好运了，身子一歪就栽倒在了地上，身边几个鬼子兵慌慌张张的围了过去。 “长官好枪法！”老兵排长由衷的赞叹了一声，能够两发子弹打中大概有三百米距离上的鬼子，这在国军的队伍里可算是一等一的神枪手了。 “呼~”齐恒长出了一口气，第二枪就击中目标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本想的是三枪打不中就放弃，不过既然打中了，那么小小的吹吹牛也是可以的。 “我想打他脑袋来着，结果打中了肚子，不知道死没死。”齐恒做出了一副遗憾的样子，惹得旁边两个新兵投来一阵崇拜的目光：“不过我也占了点便宜，这鬼子的三八大盖射程远，精度高，要是用你的汉阳造估计玄乎。” “营长，你小心。”看到鬼子坦克逐渐逼近，杨武抱着他的宝贝掷弹筒打算转移了，一会他们就要开火掩护爆破组炸坦克了。 “好，你们注意隐蔽，别被鬼子盯上了。”齐恒嘱咐道。 “砰！”远处打头的那辆鬼子坦克停了下来，炮塔“咯咯”的转动起来，对准城墙上打了一炮。炮弹正中墙上一个垛口，把垛墙炸了个窟窿，掀翻了后边守军的一个轻机枪阵地。 “突击！”躲在坦克后边的日军军官拔出军刀，大声嚎叫起来。 “板载！” 原本猫着腰一副猥琐样子的日本兵纷纷像打了鸡血一般，端起步枪就猛扑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一群鬼子并没有戴他们乌龟壳一样的钢盔，而是头上缠着白色的布条，上面印着血红的太阳。 “打！”一声令下，城墙上守军的轻重武器也开了火，机枪咆哮着向鬼子的队列喷吐出愤怒的火链，手枪和步枪也“噼里啪啦”倾泻着火力。 齐恒见几个二连的官兵一激动开始用冲锋枪对着下面扫射，大声骂了起来：“娘的！拿冲锋枪的悠着点！等鬼子近了再用冲锋枪，觉得我们子弹很多是不是？” 一边那个老兵排长一边拉动枪栓开火，一边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群家伙到底是中央军，一个连就这么多冲锋枪，还人手一支步枪一支短枪，真是有钱。不过嘀咕归嘀咕，现在大家都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派系什么的都得先放在一边。 台儿庄北门外原本是有守军修筑的阵地和工事的，有战壕，有石头堆起来的矮墙，也有沙袋围着的机枪工事，但是在日军飞机大炮的轮番轰炸下现在都已经荡然无存了。一些石块被炸弹炸碎，飞溅的碎石变成了破片的帮凶，打得守军官兵伤痕累累。守军不得已退上了城墙，凭借着石头城墙固守。 打过南京保卫战的齐恒隐约有些担忧，台儿庄的城墙不论厚度还是高度都远比不上古都金陵，这些古代坚不可摧的防御工事在现代武器的轰击下显然是有些脆弱，如果城墙被毁，那他们将要面临的就是血腥无比的巷战了。 第六十六章 处长找我？ 夜深了，台儿庄城墙上的齐恒突然想起了高中时学过的“秦筑长城比铁牢，蕃戎不敢过临洮。”的诗句。古时候，拥有一堵坚固高耸的城墙将会是所有入侵者的噩梦，而现在，这堵城墙却成了守城者最后的归宿。 不论白天战火燃的多么激烈，晚上的月光依旧温柔，静静的洒在残破的城墙上，洒在战死者的身上，脸上。齐恒默默摘下了军帽，盖在身边的排长已经僵硬但仍然圆睁着眼睛的脸上。老兵排长白天还在和自己打赌，看谁能打死更多的鬼子，但是傍晚飞来的一颗坦克炮弹提前结束了他们的赌约。 虽然齐恒他们已经见多了生死，习惯了离别，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能够放下仇恨，能够对身边亲如兄弟的战友的离去习以为常。齐恒摸了摸老兵排长步枪枪托上的六道划痕，轻声念到：“六个鬼子，我会帮你多杀六个的……” “营长，干嘛呢？”机炮排排长杨武抱着步枪挪了过来，白天的战斗中他已经打光了掷弹筒那些本就少得可怜的榴弹，在守城战中又没办法从鬼子手里重新缴获弹药，现在只好充当步枪手作战了。 “没事，睡也不着，坐一会。”齐恒回答道，伸手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皱巴巴的烟盒，倒了一下，里面什么也没倒出来。 “抽完了？”杨武摸出了自己的烟盒，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取出两根烟，递给了齐恒一支。 齐恒接过香烟叼在嘴里，取出打火机点上火，顺便帮杨武点了一下，美美的吸了一口：“回头还你一根。” “一支烟而已，不过营长，这下我也没烟了，又不能溜去城里买，要不趁天黑，我叫两个人摸出去从鬼子尸体上找找？”杨武抖了抖空空如也的烟盒，顺手丢在城墙上。 “找啥，找死？白天你又不是没看到，鬼子这次应该出动了神枪手，专门点名我们的机枪手，还有就是像你这样没事干非要出去露个头的家伙。”齐恒白了杨武一眼：“你觉得晚上安全，鬼子神枪手也知道你这么想，你敢保证他不会专门等你出城？又没有掩护，你怕是要被鬼子当兔子打了。” “那咋办？”一听没有烟抽了，杨武赶忙美美的吸上一口嘴里剩下的半支烟，掐灭了火头，又捡起地上的烟盒把剩下半支烟塞了进去。 “不至于吧？不抽烟还能憋死你？”齐恒拍了杨武一巴掌，嘴一张，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 杨武伸手拍散了烟圈，嘀咕道：“倒是憋不死，就是憋得慌，早知道不给你分了。” “嗨，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不过我估摸着按照鬼子今天这样的进攻强度，城墙失守是早晚的事情，要是能活到那时候，打起来巷战，你倒是有机会从鬼子身上扒点东西下来。” “巷战吗？说起来，程营副没来有点可惜啊，看那架势程营副今后是打算一直用他的锤子拼刺刀了，他新打的锤子还没见过血呢。” “哈哈哈，他没来，但是他的锤子叫我顺来了。”齐恒嘿嘿一笑，从身后摸出了程戈那把在徐州城找铁匠打的新锤子：“他说这玩意是他的护身符，能护着我不被鬼子弄死，走之前专门交给我的。” “要这玩意真是护身符，那就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奇怪最大号的护身符了。”杨武露出苦笑。 “看程戈那么在乎，我得给他沾点血再送回去，用鬼子脑壳开过光的护身符应该更灵吧。”齐恒摸了摸锤子一头的尖锥。 “有点残忍啊，”杨武脑海里出现了齐恒用这把锤子弄开了鬼子脑袋，把里面红的白的搅得四处乱飞的血腥场景，露出了羡慕的神情：“肯定很过瘾啊。” …… 徐州城，第五战区长官部卫生处。 魏徵紧张兮兮的站在卫生处书记室的办公室门口，两只手搅在一起，两次鼓起勇气想伸手敲开办公室的房门，但是纠结了一下又放了下来。 “小魏？”二等军医正陈指航端着一个茶杯走了过来，见到正在书记处门口徘徊的魏徵，惊讶的打了个招呼。 “嘘！”魏徵赶忙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陈指航不要出声。走到陈指航身边，连拉带拽的把陈指航带到了一个看不到书记室的拐角。 “咋了？慢点慢点，我刚从军需处那边搞来的好茶要撒了。”陈指航一脸疑惑不解：“你这是犯啥事了？还是要给书记室里哪个小伙子递情书？” 魏徵瞪了陈指航一眼，制止了他的胡思乱想：“没有，你声音太大了！是卫生处的项硕处长找我，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有点紧张。” “项处长找你？那你楞在书记室门口干啥？” “项处长不在办公室，之前他说让我早上十点来书记室找他，现在他刚刚进书记室，我偷偷跟着他过来的。”魏徵答道。 “那你敲门进去不就行了？”陈指航满头都是问号：“你怕啥啊……” 魏徵轻轻跺了跺脚：“我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当然会紧张啊。啊，对了，陈军医你是中校，要不你陪我进去？” “我陪你进去干啥？项处长又没找我。”陈指航看了看手表：“这都九点五十多了，你还不进去？” 见陈指航还是一脸懵逼的样子，魏徵终于放弃了让他陪自己见处长的打算：“算了，还以为遇到个熟人能帮我撑撑场子呢，我自己去了。” “行行行，我陪你去吧，什么事啊……”虽然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魏徵非要拉个人一起，陈指航还是同意了。 “那个谁，你帮我把茶杯放我桌子上啊。”陈指航喊来一个士兵，把茶杯递给了他。 “还惦记你茶杯！”魏徵咬了咬牙，上前敲了敲书记室的门：“报告！” “进来。” 魏徵和陈指航走进书记室，看到项处长正坐在桌子前看着什么，举手敬礼：“处长好！” “小魏啊，嗯，陈军医也在啊？”项处长转过头，招呼着两人：“进来吧。” “我刚刚从军需处那边要了点茶叶，打算问问郑主任要不要喝。”陈指航见项处长看向自己，指了指一边站着的书记室郑主任。 “奥，那你们慢慢聊。”项处长说道，一边把头转向了看起来明显很紧张的魏徵：“小魏你别紧张，喊你过来是有个任务给你。” “啊？任务？” “对，现在我们有一个去武汉的军医培训班，需要抽调一些年轻的护士过去，你刚刚升军医不久，我打算让你当副领队。” “我？”魏徵呆呆的指了指自己，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我能行么……” “当然行了，其实人员已经定下来了，就是通知你一下，郑主任？” “是，魏军医给你。”郑主任拿起桌子上一份名单递给了魏徵。 第六十七章 城墙失守 3月27日晨，台儿庄北城墙。 “咻~咻~” “轰轰轰！” “狗日的小鬼子到底有多少飞机大炮，又来炸我们！”城墙下的防炮洞里，杨武向齐恒抱怨道。 齐恒低着头蹲在地上，低声回答道：“少说话，不然又吃一嘴土。” 果不其然，齐恒话音刚落，杨武就被空气中的灰土呛到了，“咔咔咔”死命的咳嗽了起来。齐恒不由抬头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炮弹砸向守军的阵地，大地在颤抖，防炮洞顶的沙土像下雨一般“刷刷”洒在官兵们的头上，身上。突然，不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蹲着的齐恒明显感到了一种不同于爆炸的震颤，大股的烟尘从洞口涌入，所有人都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应该是城墙塌了。”齐恒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虽然齐恒早有心理准备，但他也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时间不长，炮击结束，守军官兵纷纷钻出防炮洞，打算回到之前的阵位里，可北侧的城墙有一大段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截约有两米多高的瓦砾堆。原本城墙上的机枪掩体和沙包也被炸碎，和城墙的砖瓦一起埋在了废墟里边。 齐恒记得那段城墙下面应该也有一个防炮洞，只是已经找不到洞口的位置了，这么看来，里面应该不会再有活人了。 “特务团的两个连去城墙后边借助房屋搭建临时工事，三连堵住城墙缺口！其他所有人上墙准备战斗！帮三连他们分担一些压力！”王震团长爬上一堆半人高的瓦砾，挥舞着手枪大声命令道。 “等一下注意听命令，要转移到街巷里打巷战了。”齐恒带着自己的两个连开始向后边转移，没有了城墙做屏障，日军步兵在坦克的掩护下很快就会冲进城里，他们只能利用房屋逐门逐户的和鬼子周旋了。 和前一天一样，密密麻麻的黄色人影攒动着，在四个大铁王八的掩护下开始向台儿庄前进。“砰！”坦克炮对准被轰塌的半截城墙开了一炮，炮弹飞进城墙的缺口，在三连防守的街道上炸开了花。 “打！”王震团长一声令下，城墙上的轻重机枪开始喷吐火舌，连续不停的枪炮声回响在台儿庄上空，在街巷中的齐恒他们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机枪上房顶，冲锋枪两人一组进屋！所有人都准备好手榴弹！”齐恒大声命令道，一边指向城墙边一座看起来还算完整的房子：“杨武，带几个人在最前边那个酒坊里埋些手雷和炸药！把拉绳拖到我这边，等一会鬼子进屋了就拉。” “是！” 城外的日军猛攻台儿庄数天都没有什么成效，带队的鬼子大队长被旅团长骂的狗血淋头，还挨了两个大嘴巴子，现在正憋着一肚子火，看到久攻不下的台儿庄小北门和一段城墙在飞机和大炮的轰击下终于变成了废墟，兴奋地恨不得抱住航空兵和炮兵亲一口。在他看来，雪耻的时候到了。 鬼子大队长军刀一挥，成群结队的鬼子兵吼叫着涌向城墙的缺口，沉重的牛皮军靴踏过蓬松的焦土，踩过地上的残肢断臂，冲向倾颓的城墙。 “哒哒哒~”王震团长亲自端着一挺轻机枪向城墙的缺口猛烈射击，丝毫不顾从身边“嗖嗖”飞过的子弹，但日军是打定了主意要拿下城墙的缺口，后边配属大队使用的九二式步兵炮一刻不停的向城墙和缺口处发射炮弹，四辆坦克一字排开，用厚实的铁甲替步兵抵挡着飞来的子弹。鬼子的坦克手知道面前的中国守军并没有战防炮之类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的武器，所以才敢如此嚣张的沿着直线前进。 城墙上的中国官兵拼命开火，但是还是无力阻挡越来越近的日军，轻重机枪打得坦克车前装甲火星四溅，坦克后边的鬼子步兵却没有什么损失。 “板载！”一个日本兵大吼着，端起步枪冲出了坦克的掩护，在他的带领下，一大群头缠白布条的鬼子兵嚎叫着疯狗一样向城墙缺口扑了过来。 “手榴弹！”王震一声令下，守军官兵们纷纷掷出手榴弹，几十颗手雷在缺口外爆炸，腾起的大片烟雾甚至遮蔽了数米长的城墙缺口。冲在前面的鬼子兵被手榴弹爆炸产生的灼热气浪掀翻在地，身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弹片，鲜血洒在焦土上，染出了一片红黑。 “嘎吱吱~砰！” 见步兵又被手榴弹炸了回来，一辆鬼子坦克转动炮塔，对准烟雾弥漫的城墙缺口打了一炮，炮弹打在两米多高的瓦砾堆上，削飞了一层砖块。 “轰隆隆~”打头的日军坦克直直冲上了城墙的废墟，车头的机枪对准三连在街道上构筑的阵地“哒哒哒”疯狂开火，一个刚刚探起身子丢出手榴弹的战士被子弹打中了脑袋，半个头盖骨被打飞了，让脏兮兮的沙包几乎换了颜色。 “啊！”城墙上一个头缠纱布的战士抱起一捆集束手榴弹就从缺口上跳了下去，跟在坦克后边的鬼子步兵急忙开枪，只是慌里慌张的一枪也没有打中，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战士跳到了坦克旁边。 “轰！” 城墙缺口处腾起一大团火球，坦克左侧的履带被炸断，像死蛇一样摊在了地上。只是爆炸离坦克还是有点距离，坦克车只是被炸瘫在了瓦砾堆上，停顿了一下，机枪和坦克炮又吼叫了起来。 坦克后边的鬼子步兵同样涌进了缺口，有的向城墙丢出手雷，有的端着刺刀就扑向了街道上的三连阵地。被炸断履带的坦克连连开炮，三连用沙包围起来的简易工事被炸的人仰马翻，冲击波在人群中肆虐，滚烫的破片撕裂了人的肉身，焦臭味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在街道上空。 越来越多的鬼子涌进了城墙的缺口，冲上了街道，一些鬼子占据了街边的几幢破烂的房屋，架起了机枪。 “撤退！撤退！”王震团长喊了起来。 第六十八章 巷战（一） 就这样，台儿庄的北城墙失守了。 从北城墙退下来的中国官兵们撤到了北城区残破的商铺民居里，准备重新组织防御，只是看到被炸成一摊废墟的小北门上竖起的那面血红的膏药旗，每个中国官兵心里都有一种沉甸甸的伤悲。 “奶奶的，要是老子的迫击炮在，一炮就把小鬼子那旗子给他打咯。”杨武和齐恒趴在一栋小楼的二层，透过墙上被炮弹轰出的大洞看到了远处小北门竖着的那面太阳旗，忍不住骂道。 “哪那么多要是，要是我们的战防炮在，鬼子坦克一时半会也冲不到城墙这边。”齐恒指了指还在北城墙缺口处瘫着的那辆鬼子坦克。 在齐恒他们说话间，冲进城里的鬼子明显不满足于只占领一部分城墙，已经开始向着城区的方向挺近了，退到街巷间的中国官兵依托着残垣断壁节节抵抗，但明显收效甚微。随着越来越多的鬼子拥进城墙，台儿庄北侧的一大片房区已经被日军占据了。 “齐营长！”一个186团的通讯兵找到了齐恒：“王团长让你们营的手枪连做好准备，趁日军立足未稳的时候对北侧日军发动反击！” “我知道了，现在城里情况怎么样？”齐恒问道。 “181团三营已经打光了，我们丢了小北门，现在进城的鬼子大概有三百来人，王团长说就算反击不成也要把鬼子拖在庄子北侧，不能让他们再进一步了。”通讯兵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匆匆离开了。 齐恒皱了皱眉头，走到楼梯口向楼下喊道：“上官！集合你的人，我们要反击了！” “是！”楼下坐在厨房里正喝水的上官友浩一把丢下手里的碗，抽出腰间的手枪站了起来：“二连集合！” 齐恒的二连是老兵连，说起来应该是整个营战斗力最强的部队了，现在全员都装备上了短枪，成了齐恒最趁手的一把尖刀。 说是老兵，其实二连的士兵们大多都是刚刚参军一半年的，只不过前期上海开战，部队损失实在是太大，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活到现在的都有几分本事，或者运气。现在听到连长一声令下，二连的官兵们纷纷自发的组成了三两个一组的战斗队形，来到了坑坑洼洼的街道上。 “上！”上官有浩举起手枪走在了最前面，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踏上战场，但也是第一次亲自指挥部队作战了。能够走出安稳的参谋部，踏上真正的前线杀敌报国，上官友浩心中隐隐有些激动。 “去把你们连长拉到后边来，”齐恒也走在进攻的队列里，他顺手拍了拍身边的尖刀排排长洪亮，示意他把上官友浩带到后边：“那小子第一次打仗，这次还是巷战，可别一出门就死了。” “好嘞。”洪亮顺着墙根快步摸到了队列最前边，喊住了上官友浩：“连长，营长在后边叫你。” “嗯？好，我这就过去。”上官有浩推了推眼镜，应了一声，放慢了脚步。 看到上官有浩走回营长身边，洪亮故意动作夸张的学了学上官有浩推眼镜的动作：“好，我这就过去。” “哈哈哈~”尖刀排的老兵低声哄笑了起来，对于上官有浩这个空降过来的连长，老兵们并不怎么感冒。同样是文质彬彬的样子，比起上官友浩，老兵们更服气营长齐恒。齐恒这样敢带头冲锋和鬼子拼刺刀的长官更能带给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老兵们一种安全感。老兵们想的很简单，只要当官的不跑，当兵的就不会跑，要是当官的都带头冲上去了，当兵的哪还有躲在后边的道理呢。 队伍贴着街边建筑的墙根慢慢摸了上去，不再有人讲话，甚至脚步和呼吸声都被放轻了。官兵们子弹早已上膛，大刀磨得锃亮，手榴弹后盖已经揭开，拉环就套在手指上。 “哒哒哒！”走到一个岔路口，不远处一栋二层小楼传来了一阵捷克式机枪的声音，夹杂着几声步枪的射击声，然后就是一阵鬼子“叽里呱啦”的叫喊声和爆炸声。 洪亮挥了挥手，尖刀排的官兵们迅速分成三股，一队跟着洪亮直扑枪声传来的小楼，其他两队继续闷声不响的向前移动。 枪声越来越近，鬼子的叫喊声也更加清晰了起来，洪亮意识到鬼子就在离自己一屋之隔的一家小酒馆里，悄悄抽出了大刀。 “轰！轰！”被炸飞的屋顶给了中国官兵很大的便利，两个士兵摸到酒馆隔壁，隔着一堵墙把手雷顺着屋顶的大洞丢进了酒馆。 洪亮握着大刀，身后紧跟着三个手持冲锋枪的老兵，摸到酒馆的后门处，一脚踹开了破木门，冲锋枪对着屋里就是一阵扫射。 “哒哒哒~”酒馆后门通着后厨，里面坐着两个拿着掷弹筒的鬼子，听到大堂里的爆炸声刚要去瞅，冷不丁屁股后面挨了一梭子子弹，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 洪亮冲进后厨，丝毫不停，大刀挑开布满弹孔和血迹的门帘，一个健步就冲进了大堂里。大堂里原本有六个鬼子，被两颗当头飞来的手榴弹炸翻了五个，剩下一个还能站着的正忙着把受伤的战友往后边拖，背对着后厨的位置，听到枪声刚刚回头，就被洪亮逮了个正着。 大刀一闪，一颗头缠白布条的人头就飞到了两个翻倒的长条凳中间。跟在洪亮后边的三个老兵也冲了进来，也不管地上鬼子究竟是死是活，冲锋枪先突突了狗日的再说。等枪声结束，六个鬼子一个活口也没剩下。 “别翻别的，多捡手雷，后边两个掷弹筒也带上，我们去看看对面二楼的友军！”洪亮用鬼子无头尸体的军服擦了擦刀上的血迹，大声命令道。 …… 洪亮他们杀了这几个倒霉的鬼子一个措手不及，但尖刀排另一个班情况却不是太好，他们刚刚穿过一间烧毁的杂货铺，迎面就撞上了一个鬼子分队。 枪声大作，没有躲闪，也没有迟疑，十二个人的尖刀班和十三个人的鬼子分队在狭窄的街道中展开了激烈的对射，子弹“噗噗”射入两方士兵的身体，这时候中国官兵的冲锋枪和驳壳枪立了大功，只要扣住扳机不松手，整个弹匣的子弹就全部倾泻到了鬼子的身上，而鬼子手里的三八大盖却只有开一枪的机会。 …… 第六十九章 巷战（二） “医护兵！”齐恒原本跟在尖兵班后边，见到尖兵班和鬼子突然展开了激烈对射，大声招呼后边的医护兵上来救人。 “啊啊！”一个老兵胳膊上肚子上各中了一枪，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两颗三八大盖的子弹都穿过了他的身体，翻滚着打在了另一个战士身上。他身上两个贯穿的血洞流出汩汩的鲜血，身体因疼痛止不住的抽动着。身后的那个战士被子弹打中了胸膛，已经没了声息。 “留几个人警戒，其他人跟紧我，继续前进！”来不及等待医护兵救治伤员，齐恒举起手枪命令道。 官兵们踏过地上的血水和尸体，在石板路上留下了一个个血脚印，向着更多鬼子盘据的北城区冲去。 医务兵紧张包扎着尖刀排的四个伤员，唯一没有受伤的那名尖刀排战士坐在地上，怀中抱着班长逐渐冰凉的身体，颤抖的双手沾满了血迹，圆瞪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节哀，兄弟。”医务兵走过这个战士，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战士轻轻放下怀中的战友，捡起地上的冲锋枪：“拜托，把他们带回去，我去给他们报仇！” “放心吧。”留下来的一个班的战士开始帮着医护兵搬运伤员和牺牲战士的遗体，尖兵班唯一的幸存者从战友身上取下几颗手榴弹，快步赶向了大部队前进的方向。 “哒哒！砰砰砰！” 前边的官兵们又和鬼子接上了火，子弹打在砖墙上“噼啪”直响。北城建筑厚实的砖墙成了最好的堡垒，冲锋枪和步枪的子弹只能在砖墙上留下坑坑洼洼的弹痕，重机枪虽然可以打烂砖墙，但狭窄的空间并不适合笨重的重机枪展开，毕竟只要有敌人摸到楼下，一颗小小的手榴弹就能轻易解决一个重机枪阵地。 “嘎吱~”洪亮带着尖刀排分离出去的一个班正贴在屋檐下悄悄赶往大部队的方向，突然听到身旁楼上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洪亮一歪脑袋，两个战士就踹开了临街被木板堵住的屋门，顺手甩进两颗手榴弹。 “轰轰！” “狗日的小鬼子，你有种上来啊！”楼上传来一个男子愤怒的声音，讲的是汉语。 “自己人？”打算冲进去的战士放慢了脚步，转头看向洪亮。 “楼上的是什么人？我们是国军，第五战区特务团的！”洪亮扯起嗓子喊了起来。 “我是31师186团的！这里还有平民！”楼上的人似乎不小心打翻了什么，一阵乱响，很快传来了惊喜的声音。 洪亮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握紧了大刀，示意两个丢出手雷的战士跟自己上去看看。 走进被踹开的木门，这里似乎是一间民房的堂屋，原本摆着一张八仙桌，靠里面还有摆着神龛和神位的贡桌和椅子，不过被两颗手榴弹这么一折腾，已经乱糟糟一片狼藉了，墙上那张中堂画的一个角被烧没了，还在冒着青烟。 “上！”，看到堂屋没人，洪亮第一个踏上上楼的木质阶梯，不过并没有遇到什么抵抗。等上到二楼，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卧室，左边的大开着门，里面空无一人，右边的卧室门则紧紧闭着。 “人呢？”洪亮知道人应该在里面，故意大声问道，一边打手势让两个拿着冲锋枪的士兵一左一右架住木门。 “在里边！”之前回话的男子应道，一边好像在给身边的人打气：“别怕，去开门吧。” “吱呀~”门开了，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头，看到洪亮举着还沾着血的大刀，吓得“呀”了一声，又把头缩了进去。 见是个小姑娘，应该没有危险，洪亮松了口气，把大刀插回背上的刀鞘，推开了门。屋里正对着门的是一张大床，床边地上靠坐着一个身穿军服，满身是血的男人，右手用布包着，耷拉在胸前，左手紧紧攥着一颗手榴弹，那个开门的小姑娘害怕的缩在男人身边，一旁地上还坐着一个约么六十多岁的小脚老太太。 “别怕，是我们的人。”受伤的男子安慰着小姑娘。 “什么情况？”洪亮走到几人身边，低下头问道。 看到洪亮的少尉军衔，伤兵抬起右手想敬礼，举到头边又放了下来：“长官，我是31师186团一营三连的轻机枪副射手，鬼子进城的时候我身边的人都死了，我也被炸伤了，一个人退到这段街上，被这个小姑娘和她奶奶看到了，喊了我上来，帮我包了一下伤口。之前我们听到楼下有动静，原本想藏起来，结果不小心弄出了声音……” “这片城区已经被鬼子占了，很危险，你们快撤到后边去吧。”洪亮吩咐道：“我会派两个人保护你们。” “长官，我撤回来的时候带上了机枪，留给你们用吧。”伤兵扭头指了指床上，洪亮才发现床上被子底下还放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 “谢了，你们两个，保护这位兄弟和平民撤到后边去。”洪亮一把拎起了轻机枪，转身命令道。 …… 齐恒此时正在苦战之中。 说起来也是齐恒他们运气不好，只有一个反攻的命令，却没有得到任何有关日军进城后主力位置的情报。一开始进展还算顺利，只是冲到清真寺制高点附近的时候，齐恒他们遭到了占领清真寺日军的重火力打击，被逼退到了北街的一些建筑里。 由于并不知晓清真寺被占领的消息，二连的尖刀班几乎是在开阔的街道上迎面撞上了日军的火力网，十二个人的尖刀班全军覆没，后边冲上去的官兵也被鬼子打了回来，伤亡不小，只好撤回北街。 二连前脚刚撤，一队鬼子后脚就追了过来，掷弹筒几乎是追着二连的脚步在打，见一起行动目标太大，齐恒只好下令二连剩余人员以班为单位分散阻敌。 齐恒亲自带着两个班的士兵冲进了一栋两层高的酒楼，在齐恒的指挥下，一挺轻机枪在二楼楼梯口架住了用桌椅堵住的酒楼大门，其他人分散到了一楼大厅的角落或是二楼临街的包厢中，静待鬼子上门。 第七十章 巷战（三） “营长……”跟在齐恒身边的是机炮排排长杨武，两个人趴在酒楼二楼左边的围栏旁，枪口对准大门静待着鬼子上门。 “咋了？”齐恒没转头，随口问道。 杨武指了指楼下右边的柜台，柜台里边的架子上还摆着些货品，几小坛高粱酒，还有几瓶玻璃瓶装的洋酒：“营长，有好东西！” “你咋跟个土匪一样？馋了自己去买！仗打到自己家里，台儿庄的老百姓已经够倒霉了，你个当兵的还打算趁火打劫？”齐恒没好气的骂道。 “这不是看没人要嘛……”杨武嘟囔着，目光重新转向门口。 “那你去喝呗？抢劫百姓财物，战场饮酒，这两条够我枪毙你两次了！”齐恒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平时从鬼子身上翻东西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们？要有本事你抢个鬼子娘们我也不管你，但是我警告你，别打老百姓主意！” 杨武舔了舔嘴唇，不敢再说什么，只好狠狠盯着堆在大门口的桌椅，想着一会把怨气发到鬼子身上好了。 “咔咔~”门外街道上传来了鬼子牛皮军靴踩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官兵们都屏住了呼吸。 “咯吱吱~咔！”酒楼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门扇撞在了后面的桌椅上。推门的鬼子叽里呱啦不知说了些什么，又有几个鬼子聚了过来，开始用手用枪托推门后的桌椅，应该是想进来。 “哒哒哒~”二楼楼梯口的轻机枪突然开了火，机枪手是个老兵，因为看不清门后鬼子的情况，便对着木门直接搂了一梭子连发，打完弹匣都没换，抱起机枪就挪到了另一边。 门外的几个鬼子猝不及防，被穿门而出的子弹打成了蜂窝，大片的鲜血喷溅在木门上，又顺着木门滴答到了地上。 “敌袭！”街道上的鬼子大喊起来，一边向着堵死的酒楼大门连连开枪，子弹穿透一层薄薄的木板，打在正对门口的柜台和货架上，打碎了上面的酒瓶，高粱酒混着洋酒都洒在了货架上，大堂里弥漫起了一阵酒香。 “这帮鬼子真他娘的浪费！”杨武一边心疼的念叨着，一边重重吸了两口气。 在大堂里警戒的一个战士看到木门上密密麻麻的弹孔透出的光突然被遮住了，二话不说，斜举起驳壳枪对着破烂的木门又是一梭子，门外再次传来了鬼子的惨叫声。 “轰轰！”惨叫声还没结束，两声爆炸便在门口响起，两扇大门被炸了个稀巴烂，大堂一下子亮了起来。 几个人影出现在了门口，一个鬼子在门边架起了一挺九六式轻机枪，三个鬼子兵端着步枪直直冲进了大堂，看到鬼子进门，大堂里的官兵纷纷开火，门口的鬼子机枪手看见枪口的火光也开始射击，顿时，屋里屋外枪声响成了一片。 三个鬼子刚刚进门，脚就地上被散落的桌椅和碎片绊住了，随即被子弹打倒在地。而朝着屋里射击的鬼子机枪并没有打中里面的中国官兵，鬼子机枪手反而被飞溅的木屑划伤了脸。 “在二楼！给他们丢几个手榴弹！”一个日军曹长骂骂咧咧的喊道，在门口畏畏缩缩的日军士兵迅速取下了手雷，在头盔上狠狠一敲，甩手砸破窗户抛上了二楼。 “咣，咕噜噜~”看到手雷飞进窗户，在地板上滚动，齐恒大吼一声“手榴弹！”翻身滚向一边。 “轰轰轰！” 齐恒感到肩头重重一震，先是一疼，然后传来一阵强烈的灼热感：“杨武，你看看我左边肩膀上，靠后背的位置有没有受伤？” “营长，弹片！”杨武爬过来一看，有一枚指甲盖大的弹片正卡在齐恒的肩胛骨上：“指甲盖大，应该卡在骨头上了。” “给我拔了！”齐恒咬咬牙说道。 “是！”杨武从兜里翻出半截绷带，用绷带包着捏住弹片一角，用力一抽。 “淦！”齐恒骂了一句。 “营长等一下，”杨武顺手用绷带包起了齐恒的伤口：“我给你包扎一下。” 同样，楼下也飞来了几颗手雷，几个日本兵趁着爆炸的烟雾冲进了大堂，又向更里边丢出了手雷。隐蔽在大堂里的官兵正要开火，手雷就飞到了面前。 “轰轰！” 破片击穿了木头桌椅，隐蔽在后边的三个战士身上嵌了不少弹片，倒在了血泊中。一名右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了的战士挣扎着起身，用左手向鬼子抛出了一颗手榴弹。但一个鬼子跳了起来，一把接住空中的手雷，重新丢了回去。 “轰！”手雷在空中爆炸，接住手雷的鬼子和丢手雷的战士双双被冲击波掀翻在地。 齐恒右手握住手枪，透过二楼的栏杆对着一楼大堂连连开火，藏在其他地方的战士们也向鬼子射出了愤怒的子弹，子弹呼啸着飞出枪膛，打在鬼子身上“噗噗”直响，如此近的距离，也没有能够当做掩体的东西，几个日本兵只能用身体来承受复仇的子弹，几秒钟功夫就丢了性命。 “八嘎！八嘎！”听到枪声和爆炸声，门外又上来了一波鬼子，由一个中尉带队。见酒楼门口躺着四具尸体，还有个直哼哼的伤兵，那个曹长甚至连屋里有几个支那士兵都不知道，中尉气急败坏的抽了曹长两个耳光。 曹长只能低头“嗨依”，心里想着这下完蛋了，要是中尉发现里边还有六个死人，自己估计得切腹谢罪。 “你带人上！”中尉打完，指着曹长命令道。 曹长在心里用脏话把中尉狠狠问候了一遍，脸上挂着坚毅的表情，狠狠点了点头：“嗨依！” 曹长硬着头皮端起步枪，带着自己这个分队剩下的最后一个士兵踏进了酒馆大堂。里面寂静无声，地上四仰八叉倒着六具日本兵的尸体，有的挂在翻倒的桌椅上，扭出一种奇怪的姿势，几具尸体上鲜血还在流淌。 “没人？”门外的中尉心中升起一阵疑惑。 “哒哒哒！”一阵机枪声突然传来。 中尉猛向酒楼里看去，曹长和那个士兵已经加入了地上尸体的行列，曹长仰面朝天，一条腿搭在长条凳上，还在微微抽搐。 第七十一章 巷战（四） “纳尼？”看到挨了骂的曹长刚进门就躺在了地上，日军中尉的脸皮抽搐了起来，但是他也没有勇气自己带人再进去一次，曹长的这个分队就是很好的前车之鉴，还从大门进去的话就是送死了。 “去找点汽油来，点火！烧房子！”中尉恶狠狠的命令道：“把这群支那人全都烧死在里面！” “嗨依！” 一会，七八个日军士兵推着一个汽油桶来到了酒楼门口，一边顺着门口把桶里的汽油倾倒进楼下大堂，一边制作了十多个火把。 “上！” 日军士兵纷纷把火把丢进了门口，还有几个顺着窗户丢上了二楼。大堂里几具鬼子的尸体顿时燃烧起来，散发出难闻的焦臭味，二楼的木质地板也被点燃了，烟雾开始在酒楼里扩散开来。 “小鬼子放火了，我们撤！”齐恒喊道：“捂住嘴，离门远一点！” “咳咳咳，营长，大门出不去！后门被炸塌了，我们被堵在里面了！”楼下一个战士咳嗽着喊道。 “杨武！看看另一边的窗户！看看能不能从二楼窗户出去！”齐恒喊道，他们犯了个大错误，直接冲进了酒楼却没有注意到退路被堵死了，现在被鬼子堵在里面，情况很是不妙。 “营长！这边窗户下面也有鬼子！”杨武摸到另一边，刚刚从窗户上探出头，两发子弹就从他的脑袋顶上“嗖嗖”飞了过去，吓得他一屁股坐了回去。 “妈的！”齐恒踹了一脚楼梯的栏杆：“杨武！” “到！营长？”杨武跑了过来，看到齐恒正用绑腿把手榴弹困成一束，疑惑地问道：“营长你这是？” 齐恒左手拎着集束手榴弹，右手抽出背后的锤子递给杨武：“是我带你们进这破酒楼的，现在我带你们出去！你去集合部队，我给兄弟们炸开一条路，你带他们杀出去！不要恋战，还有，程营副的锤子你给他带回去，让他自己开光去。” 杨武一把按住齐恒手上的集束手榴弹：“营长你疯了？你是营长，我们怎么能让你去送死呢！把手榴弹给我，我去！你带兄弟们突出去！” “这是命令。”齐恒沉声道。 “不行！” 正在两个人纠缠不清的时候，一个战士大声喊了起来：“营长，杨排长！这边两个包厢的墙被炸开了个大洞！外面是隔壁的房顶，能跳过去！” 这下两个人不纠结了，一起赶到了破洞那边。推开包厢门，原本精致的包厢早已一片狼藉，碎砖块散落一地，两个包厢中间的隔墙塌了半边，一扇木质屏风斜靠在残墙边，上面还有焦黑的痕迹。外侧的墙壁上有个大洞，说是大洞，其实整面墙都没了，甚至连带着一部分地板也不见了踪影，楼下大堂里的烟雾正顺着地板的破洞飘上来。 透过烟雾，可以看到隔壁屋子是一间一层的平房，屋顶是一个平台，堆着些杂物，靠另一头有一扇门通向楼下。 “天无绝人之路啊！”杨武兴奋的说道，转头冲出包厢开始集合队伍，这时大堂里的桌椅和木质的装饰也都燃烧了起来，一楼已经布满了烟雾，一楼的官兵们不得不先撤到楼上来躲避高温和浓烟。 “杨武，你先过去，过去之后原地警戒，其他人两人一组准备转移！”齐恒顺着滚滚浓烟大步走向窗口。 “是！营长那你？” “我最后过去，先给鬼子送点礼物，手榴弹不能浪费了！”齐恒扬了扬手里的集束手榴弹。 齐恒瞅准一个临街靠近门口的窗户，拉开导火索，狠狠掷出了集束手榴弹。手榴弹飞出窗户，落在街道上轰然炸响。鬼子中尉知道酒楼后门已经塌了，正带着一群士兵正隐藏在酒楼对面的建筑里和街道上，就等着里面的中国士兵忍不住高温灼烧冲出大门。没想到二楼浓烟密布的窗口会飞出一捆手榴弹来，街道上躲在一个货摊后边的两个鬼子兵瞬间被炸成了碎片，一些零部件飞溅进了中尉躲藏的屋子。 “八嘎！注意，支那人可能要出来了！”剧烈的爆炸几乎让半个街道都晃动了起来，酒楼附近的建筑纷纷落下大片的灰土和碎屑，里爆炸不远的中尉脑袋嗡嗡直响，愤怒的吼叫着。 但酒楼门口并没有人影出现，酒楼里如同没有人一般，只有木头燃烧的“噼啪”声，中尉疑惑地跑到了街上，一个眼尖的日本兵突然大声叫嚷起来：“右边屋顶有敌人！” “砰！”声音未落，日本兵已经朝隔壁屋顶上的人影射出了一发子弹，齐恒刚刚落地，右肋间便传来一阵刺痛，用手一捂，满手都是鲜血。 “哒哒哒！”屋顶上警戒的机枪手和其他官兵也扣动了扳机，数支自动武器发射出的子弹暴雨一般泼向街道上的日军士兵，开枪的日本兵身上立刻多出了十多个血洞，“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刚刚出门的日军中尉吓得抱头鼠窜，狼狈不堪的重新躲进了屋子里。 “倒霉……”齐恒用力按住肋间的伤口，猫着腰跑到了战友们的身边。 没有医务兵，一个战士用屋子里一条干净的毛巾帮齐恒包裹住伤口，然后用绑腿牢牢扎了起来。现在齐恒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滑稽，脏兮兮的军服上左肩缠着白色的纱布，右肋又缠了一圈绿色绑腿，底下还露出了半截白色毛巾。 “营长，我们掩护你先撤吧？”见齐恒中弹，杨武担心的问道。 “我接到的命令是率部对占据北城区的鬼子发动反击，阻止敌人继续侵占台儿庄城区，不是撤退！”齐恒拒绝了杨武的提议，在杨武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这里不能久待，准备转移，和其他人汇合！” 杨武咬了咬牙：“是！” …… 不远处，二连长上官有浩和三个士兵正藏在一间布匹店里，门外就是几个端着步枪成搜索队形的鬼子兵。 “连长，你先藏在这，我们出去干了这帮鬼子！”一个老兵攥紧了手里的驳壳枪，向上官友浩说道。 “别急。”上官有浩拉住了老兵，指了指身后地上躺着的两具鬼子尸体：“把他俩衣服扒了！” 第七十二章 巷战（五） “我俩换衣服！”上官有浩一把扯过鬼子身上沾血的军服，转头向另外两个战士说道：“你俩躲在后面，我们一会回来接你们，如果听到情况不对就开枪！” “这可是玩命的活，能行吗？”老兵疑惑地问道。 “信我一次，要死我也死在你前面！”上官有浩回答道。 两个人麻利的换上了鬼子的军服，上官有浩是军曹，老兵是一个二等兵。上官有浩抽出刺刀，在鬼子尸体上狠狠扎了两刀，把伤口处流出的血用手扑在老兵的脖子上，然后用纱布缠了起来。 “等会你别说话，低着头偶尔哼哼两声就行了。”上官有浩拿起地上的三八大盖，背起老兵走到了布匹店门口。 “哗啦~”街上的鬼子兵看到店里出来一个人影，纷纷举起枪对准了上官有浩两人。 “医务兵？有没有医务兵？”上官有浩定了定神，用日语大声喊了起来。 “怎么回事？”看到出来的是“友军”，一个军曹示意士兵们不要开枪，走上前问道。 “我们和大部队走散了，遭到了支那兵的袭击，他的脖子被弹片打中了，不止血的话会死的。”上官有浩用焦急的语气回答道。 军曹虽然感觉这面前这个“友军”有些面生，但看到他背上那个软绵绵的士兵脖子上殷红的纱布，还是打消了再问下去的想法，伸手指了指北边：“我们没有医务兵，你要去清真寺据点找大部队了，朝北走。” “谢谢，谢谢！”上官有浩转身朝北边奔去。 “他们有点倒霉啊。”军曹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感叹道：“不用进屋了，我们继续前进！” …… 齐恒和杨武这一队人穿过酒楼隔壁的屋子，冲到了另一条街上，和这边街道上的五六个鬼子兵打了个遭遇战，靠着几支冲锋枪火力压制的功夫又躲进了街道对面的一栋二层小楼里。 “营长，我们现在叫鬼子当老鼠一样追着打，太憋屈了！”杨武刚进屋，立刻冲到一旁的窗口前向外面搂了一梭子，吓得刚冒头的两个鬼子又缩了回去。 “这里不能久待，我们要尽快转移。不过走之前要先把屁股后面的尾巴解决掉。”齐恒四下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情况，大声命令道。“杨武你带一班盯着大门，你们三个去找找后门，剩下的人跟我上楼，之前放火的那群鬼子估计快过来了。” 很快，之前的日军中尉带着人占领了齐恒等人之前跳上去的屋子，一挺九六式轻机枪架上了屋顶平台，中尉喊来街上警戒的日军士兵，二话不说对着带头军曹的肥脸就是一巴掌。 “你们是猪吗？怎么放他们过去了？” “嗨依！他们火力很猛……”军曹想解释一下，但看到中尉重新扬起来的巴掌便一下子把嘴里的解释咽了回去。 “只不过是十多个支那士兵，你们的勇气呢？”中尉狠狠瞪着自己的部下：“上！干掉他们！” “嗨依！”中尉的部下们大吼起来，端起步枪就冲了出去。挨打的军曹本想提醒一下，但是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和中尉不是同一个小队的，这一巴掌不能白挨，就让中尉自己去尝尝那帮支那军人的厉害吧。 加上军曹的四个手下，中尉这边一共有十八个人，在中尉一声令下，八个士兵冲出了屋子，两个翻窗，六个冲门，屋顶平台上的机枪手对准齐恒他们所在的小楼窗户开始打短点射。子弹打得木头窗框木屑横飞，杨武他们不得不低下头来躲避子弹。 中尉临出门前鄙夷的看了一动不动的军曹一眼，鼻子里发出了轻蔑的“哼”声。 仅仅一条街道的距离，跑步只需要几秒钟时间，但就是这几米的距离却成了两军士兵难以跨越的生死之路。 发起冲锋的日本兵手里早就握好了手雷，在出门的那一刻手雷就脱手而出，而对面屋里的中国官兵则是用十多支自动火器给鬼子们制造了一片死亡的火网。 “哒哒哒哒！” “轰轰！” 街道上的日本兵纷纷被子弹打中，打头的两个迎面撞上弹雨，一瞬间身上不知被子弹钻了多少个血窟窿，黄绿色的军服被血染的一片通红。前边的栽倒在地，后边的来不及停住脚步，弹雨就洒在了他们身上。如果是在宽阔的野外战场上或许还有人存在一丝生还的可能，但这是八个人在狭窄的街道上拥挤着对一栋屋子发起的冲锋，虽然前边的士兵用身体挡住了一些子弹，不过起到最大的作用仅仅是让身后的战友身上的血窟窿从几十个减少到十几个而已。 几乎是一瞬间，八个鬼子全部倒在了街道上。 同时，四颗甜瓜手雷也在中国官兵据守的屋子里轰然炸响，冲击波裹挟着指甲盖大小的破片在狭窄的室内下了一场金属暴雨，一个战士被冲击波像布偶一般丢出了屋子，倒在门口的台阶上。在门口和窗前防守的七个战士无一幸免，被冲击波震到了墙边，身上满是弹片。杨武被一个战士扑在身下，一只手臂扭出了奇怪的姿势，传来一阵剧痛。 “没事吧？还有活着的吗？”杨武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胳膊却使不上力气，没办法推开软绵绵趴在自己身上的那个战士，只好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只是杨武忽略了一个问题，他自己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那么屋里其他活着的人肯定也听不到他的叫喊。 “下楼救人！”在二楼的齐恒转头朝着楼梯口冲了下去。 那个鬼子中尉满脸死灰，被一个肩膀中枪的部下拖回了屋子里，有两颗子弹打中了中尉的下腹部，其中一颗正中腹股沟，也不知道打掉了什么零件，反正中尉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屋顶平台上的鬼子机枪手也死了，不过刚刚躲在屋子里的军曹他们却安然无恙，看到中尉和对面的中国官兵打了个两败俱伤，军曹明白捡漏的时间到了，兴奋的窜了出去，嗷嗷叫着一头冲进了中国官兵防守的屋子里。 第七十三章 重整旗鼓 一楼迷漫的烟尘还未散去，鬼子军曹已经冲进了大门。不出他所料，在四颗手榴弹爆炸后，一楼已经没有能够反击的中国官兵了，军曹挥挥手想驱散遮挡视线的烟尘，却毫无作用。此时屋子后面传来了皮鞋踩在木质楼梯上的嘎吱声，军曹只好举起步枪对准声音大致传来的方向开了一枪。 齐恒刚刚跑到楼梯的中间就听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嗖”的一声从他脸前划过，打在了后边的柱子上。 “鬼子来了！”齐恒心中一紧，立刻停下脚步半蹲在楼梯上，手里的驳壳枪对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连连射击。既然有鬼子进门，那么原本在一楼的杨武他们可能已经殉国了，齐恒又摸出一颗手榴弹甩了过去。 鬼子军曹倒是知道楼上应该还有中国士兵，但没想到反击来的这么快，自己只是随便开了一枪，楼梯那边就打过来七八枪，还好楼下全是烟尘，谁也看不见谁，自己才躲过一劫。 “轰！”手榴弹响了。 鬼子军曹被冲击波掀翻在地，军曹的两条腿上上下下扎满了弹片，鲜血像泉水一般汩汩涌出，不管军曹怎么按压也止不住。 “啊啊！”伤口的剧痛加上对死亡的恐惧让军曹忍不住嚎叫起来。 这时候另外四个鬼子也进了门，不过他们只听到第一个进去的军曹正在门边惨叫，屋里哪里有敌人哪里又能够当做掩护一概不知，只好小心翼翼的摸到军曹身边看看能不能先把军曹救出来。 齐恒和两个官兵已经摸下了楼，两支花机关加上一支连发驳壳枪对准大门的方向一通扫射，枪口的火光倒是提醒了日本兵中国官兵的位置，只不过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反击了。 齐恒冲到门口，探头向外面张望，街道上横七竖八倒着一队日本兵的尸体，血流遍地。街对面的屋子里传来了像老鼠一样稀稀疏疏的声音，齐恒从地上躺着的鬼子兵身上取下一颗甜瓜手雷，在地板上猛一磕，甩手丢进了对面屋子的大门。 对面屋子里传出两声惊恐的喊叫，在手雷爆炸后重新归于平静。齐恒身后的两个战士用刺刀给了地上还在微微抽搐的鬼子曹长一个痛快。 “有人吗？”窗边角落里传来了杨武虚弱的声音，之前听到有人进屋，还有牛皮靴子踩在木板上的声音，杨武很明智的没有出声，救了自己一命。 “还有活人！” “是杨排长，杨排长还活着！”两个战士惊喜的喊道。 “救人！”齐恒回应道，驳壳枪的枪口还是稳稳对着街道，没有回头。 杨武没有大碍，只是左腿上中了四枚弹片，身上中了两枚，被那个战士扑倒的时候右胳膊也脱臼了。但屋里其他人就没有杨武这么幸运了，一个班的战士全部阵亡，无一幸免。现在齐恒这一小队只剩下八个人，其中两个伤号，齐恒倒是还能继续作战，而杨武只能靠人搀扶着才能行动。 “把兄弟们的枪捡回去，准备撤了。”无奈之下，齐恒不得不下令撤退。 …… 在城里走走藏藏，之间还和鬼子打了一场短暂的遭遇战，齐恒他们在傍晚终于回到了中国军队控制的区域。之前发动进攻的二连只回来了三十九个，连长上官有浩和尖刀排排长洪亮都还在战区。 齐恒见到了一脸憔悴的王震团长，看到齐恒缠着纱布，王震团长问道：“你们进攻北关，情况怎么样？” “清真寺被鬼子占了，我的二连在清真寺附近被鬼子伏击，部队被打散了，现在只回来了三十几个，我要重新去一趟北城区，把失散的部队带回来。”齐恒答道。 “有多少鬼子？”连齐恒都负了伤，王震团长心里明白这次进攻失利并不是齐恒的错，便不再追究。 “不清楚，只知道清真寺那边的鬼子一定不下三百人，我们在北城区和鬼子打了好几次遭遇战，鬼子都是以分队为单位沿街道搜索前进的。如果我们要重新反攻可能得和鬼子逐屋逐户的打，让兄弟们多带手雷，手雷和大刀比机枪好使。”齐恒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巷战的收获。 “我知道了，齐营长你带人再去一趟北关，一方面收拢部队，另一方面侦查鬼子情况，不过一定注意安全。”王震团长嘱咐道。 “是！”齐恒敬礼离去。 “团长……”一旁的参谋凑了过来。 王震团长把希望的目光投向参谋：“援军有消息了？” 参谋苦笑一声：“有是有，进城的是二百师的一个战防炮连，师工兵营和二十七师一八五团的三营，不过都调去西关和北站了，我们这里没有援军。” 王震团长攥紧了拳头：“集合敢死队！今晚一定要把鬼子赶出去！” …… 台儿庄北城区，一家染坊里。特务团一营二连连长上官有浩和尖刀排排长洪亮汇合了。 “上官连长，你咋穿着鬼子的军靴，这动静‘哐啷啷’的，我还以为是鬼子来了呢。”洪亮抱着轻机枪似笑非笑的看着上官有浩。 “路上假扮了一会鬼子。”上官有浩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口舌：“洪排长，现在我们一共有二十一个人，但是人数太多会被鬼子盯上，不便行动，我建议我们继续分散作战，你有什么计划吗？” 一说起正事，洪亮就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你说营长之前的命令是以班为单位分散战斗，但是没说撤退，所以还是得打，你我各带一队，如果明天天亮之前还没有营长的消息我们就撤，如何？” “可以，”上官有浩答道：“路上遇到我们的人就收拢起来，也别管他是哪个部队的，多个人多份力气，我们的优势在自动武器多，火力强，和鬼子打遭遇战我们占便宜，所以不能死守一个点，要边走边打，打不过就躲，不要和鬼子硬碰硬。” 洪亮虽然不怎么喜欢上官有浩，但他说的的确在理，关乎性命的事情洪亮自然不会使绊子，于是大声问道：“连长说的你们都明白了吗？” “明白！”老兵们个个是人精，那里不知道洪亮是在警告大家不要耍小聪明，回答的很是干脆。 整好队的齐恒和染坊里的上官有浩几乎是同时下达了命令： “出发！” 第七十四章 恐怖的上官有浩 3月29日清晨，台儿庄城内，某旅馆，特务团一营营部临时驻地。 齐恒坐在一张木架子床上，正用一张旧毛巾擦着枪，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分解后的驳壳枪零件。两天以来齐恒只有前一晚合过一次眼，早上刚刚醒来就拿出手枪开始擦拭了。 “报告！”勤务兵敲了敲门。 “进来。” “营长，王团长请你八点钟过去一下，作战会议。”勤务兵说道，一边在桌边放下了一个咸鸭蛋和一块窝窝头：“今天的早饭，苏州那边的咸鸭蛋，很有名的。” “好，你去吧。”齐恒应了一声，开始组装自己的手枪，肩膀上和肋下的伤口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装好枪，齐恒擦了擦手，敲破了桌上的鸭蛋。两手刚掰开蛋壳和里面的蛋清，里面红润的蛋黄就露了出来，一些油脂顺着齐恒的手指流到了桌子上。 “吸溜~”齐恒吮了吮手指上的油，一股鲜味刺激着舌尖的味蕾。齐恒想起了高中还在家的时候，有人送来一些高邮的鸭蛋，吃饭的时候切开几个摆在桌上，红色的蛋黄在白色的蛋白映衬下让人食欲大增。有时候吃早饭自己也会拿上两个，打破上面的空头，用筷子一扎，红油就“吱”的一声冒了出来，自己吃一个，给妹妹一个，不过妹妹总是吃不完，剩下的顺手就丢掉了。现在一想，自己这帮兄弟们饭都吃不饱，真是浪费啊。 一边回忆一边吃了早饭，齐恒吧唧了一下嘴，这次的咸鸭蛋似乎不是高邮产的，蛋白没有那种柔嫩细质的口感，而是有点发干，发粉。 “看来我品尝美食的能力还没退化嘛。”齐恒念叨着，一边揣好枪走出了屋子。当初在军校的时候齐恒就是最会吃的一个，每次放假大家去学校周边觅食的时候都会带上齐恒，因为他选的地方点的菜总能让大家都满意，只有一次例外：一个温州籍的同学首次尝试川菜，被辣的够呛。 王震团长阴沉着脸，满眼的红血丝，正坐在椅子上喝水，看到齐恒进来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鬼子濑谷支队今天又增兵了，”一旁的参谋悄悄告诉齐恒：“王团长心情很差。” “现在城里城外什么状况？”齐恒问道，之前两天他都在北城区收拢残兵，和鬼子打巷战，还不太清楚大致的局势。 “齐营长，你看，”参谋指了指桌上的台儿庄布防图，大致圈出了一个范围：“27日那天，鬼子炸塌了一部分北城墙和小北门，入城的日军占领了全庄近三分之二的地盘，我们被逼退到南关一带据守。” “我知道，”齐恒指了指参谋在地图上围出的其中一点：“我们的人还有一个排在这里防守，还有清真寺这边，我们有一个班在附近侦查。” “好。”参谋拿出铅笔修改了一下地图上的标注。 “然后昨天的时候，日军攻入台儿庄西北角，夺取了西门，切断了我们和师部的联系，池师长组织了敢死队反攻，但是收效不大。不过昨晚第30师176团城里来城里增援了，守军和入城增援的第二十七师一部对日军阵地发起了夜袭反击，收复了城东北部的一部分失地。”参谋指了指地图右上角说道。 齐恒看了看地图：“但是面积不大啊。” “对，”参谋补充道：“城里我们的部队太少了，没办法组织有效的反攻，只能阻止小规模的敢死队反击。现在我们只有防守的力气，能保住现有的南关已经有点勉强了。” 齐恒追问道：“那城外的情况怎么样。” 参谋转头看向墙上的大地图：“27日，城外东边的第27师向日军据守的村寨发动了几次进攻，28日的时候，第52军和第85军在外线向枣庄、峄县日军侧背展开了攻击。但是都收效甚微。” “情况很不乐观。”王震团长走过来总结了一句。 “王团长，我们的任务是什么？”齐恒转身问道。 “你们还有多少人？” “二连加上轻伤员还剩下八十四个，其中有一个班在敌占区侦查，三连一百四十五人，满编待命。”齐恒回答。 “你的三连今天可能要加入城关的防守了，你本人还是带二连到北城区进行小规模反击吧，注意保存自身。”王团长下了命令。 “是！” …… 二连驻地，连长上官有浩正和洪亮一群老兵坐着吹牛。两天的生死与共，老兵们总算是真正接纳了这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书生连长”。 “别说，上官连长看着像个只会拿笔杆子的文化人，拿起枪杆子来也是把好手。”排长洪亮的大嗓门响了起来。 “是啊！”一个老兵接过话茬：“之前那屋子里躲了三个鬼子，看着不好打，上官连长在门口叽里呱啦一通日本话，三个鬼子就全都乖乖出来了，我上去才剁了一个，转头一看，剩下两个全叫上官连长突突了。” 上官有浩笑了笑：“你们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大家都是一起打鬼子的兄弟，这么抬举我我可受不住啊。” “你们不知道，”另一个老兵见上官有浩正和洪亮说笑，神神秘秘的叫了两个关系不错的兄弟凑到一起，压低声音说道：“上官连长人贼狠，之前我们打下一间老乡的屋子，从里面抓住一个叫手榴弹整晕的鬼子伤兵，那屋子里之前还躲着一小两口，没跑掉叫鬼子给祸害了，我们都见了尸体，老惨了。上官连长叫我们把俘虏带到屋子里，关了门，我们以为要审问来着，你猜怎么着？” “别卖关子，说啊！”两人催促道。 “一开始两个人叽里呱啦的不知说了些啥，后来鬼子就开始‘呜呜’叫唤了，过了估计二十分钟上官连长才出来，手上身上都是血，说叫我们收拾尸体，俘虏伤太重死球了。”老兵咽了咽唾沫，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打了个寒噤：“打了这么久的仗，我见过的死人也不少，啥样的都见过，不过那死鬼子的样子，我看了都有些哆嗦。” “连长把那鬼子杀了？” “只是杀了还好，鬼子本来就该死，但是那鬼子被整成那样才死，估计到了阎王殿里都不敢说上连长一句不是。” “惨是真惨，但也真解恨！”老兵补充道：“你们可别说出去啊，连长最后看着我们笑了一下，看得我都有点发毛，以后惹营长都行，千万别惹连长了。” 两个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向上官有浩的眼神都变了。而上官有浩还是带着那种有些温柔的微笑在和洪亮他们聊着天，丝毫不知自己在士兵里的形象已经被彻底颠覆了。 第七十五章 反攻的前奏 台儿庄外围，第31师指挥所会议室。 31师师长池峰城、副参谋总长白崇禧等一众军官正在听军政部次长林蔚转述蒋委员长的电令。 “台儿庄屏障徐海，关系第二期作战至巨，故以第二集团军全力保守，即存一兵一卒，亦须本牺牲精神，努力死拼，如果失守，不特全体官兵应加重罚，即李长官、白副总长、林次长亦有处分。” 合上文件夹，林蔚看向池峰城，池峰城会意，解释道：“现在日军再次增兵，城内昨夜光复的地方都被日军重新占据，要想夺回失地，仅凭庄内守军是不够的，我们现在迫切需要援军。” “汤恩伯的机动部队已经投入战斗了，根据长官部的安排，庄内守军只要拖住日军，不让日军占据全庄就可以了。”白崇禧说道：“庄内日军再次增兵，我认为守军应该主动出击，把日本人死死缠住，给外围部队建立包围圈赢得时间。” “我明白，”池峰城沉吟道：“我这就去安排。” 等池峰城走出会议室，白崇禧和林蔚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隐隐有些担忧。 …… 台儿庄内，特务团一营二连驻地。 “营长好！” “长官好！” 看到齐恒走过来，聊得正欢的二连官兵们忙起身打招呼。 齐恒挥了挥手，示意士兵们继续，不用在意自己：“上官，洪亮，你俩来一下。” “营长。” “营长，有任务？” “对，我们还是使用小规模部队对城区西北方向日军的主要据点城隍庙和碉楼发动试探性进攻，二连全连都去，还有三连抽出来的两个班，十点钟准时出发。”齐恒答道：“你们俩一人带一个排，我带三连的两个班，分三路，以侦查为主，不要恋战。我们打开缺口，后续部队会跟上来。” “是！”两人转身离去。 十点钟，部队集合完毕，齐恒握着手枪站在队伍最前面。他肋间的伤口虽然已经处理过，但动作幅度大一点依旧疼得要死。杨武左腿伤的不轻，被留在了驻地，但齐恒作为主官还是打算坚持下去，带伤指挥战斗。 “出发！”齐恒一声令下，分成三个小队的二连官兵们纷纷子弹上膛，带着坚毅凝重的神情列队走出了驻地。 虽然说是试探进攻，实际上是需要二连官兵们用生命去试探出日军防守的重点所在，从而寻找到薄弱之处，每个人都有可能死去。齐恒的二连由于大量配备了冲锋枪和驳壳枪，算是城里现存连队中火力最强的，最适合执行这个任务。 其实吊着一条胳膊的王震团长也实在是无人可派，他的一个步兵团打到现在剩下不到一个营，再派人出去试探进攻，他就真的变成光杆团长了。所以只好冒着被批“保留实力，消耗友军”的风险派齐恒上场。好在齐恒是个明白人，没说什么就答应了，让王震很是感动。 逐渐接近了敌占区，大队的官兵很难继续前进了，齐恒喊来上官有浩和洪亮，分派了具体的任务：“洪亮走最前面，我居中，上官断后。” “洪亮，见到鬼子哨兵尽量用刺刀解决，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等推进到目标地点附近再打，我们会掩护你。” “是！” “上官，你负责断后，要小心敌人背后偷袭，我们一打起来后路就交给你了，在大部队到来之前别叫鬼子摸了我们的屁股。” “明白！” 日军连续的狂轰滥炸摧毁了台儿庄内几乎所有的建筑，堆积如山的瓦砾和大量废墟同时也给守军偷袭提供了不少掩护。 洪亮带着先头排前进了两百多米就遇到了鬼子的巡逻队，一个分队的规模，正大大咧咧的顺着街道巡视，有几个士兵身上还披挂着从某个商铺里抢出来的绸布，一个士兵手里拎着一个装满酒瓶的篮子，显然是巡逻之余还弄到了不小的额外收获。 虽然庄内还留有不少中国官兵，但占领了全庄三分之二面积并且刚刚得到增援的日本兵显然有些有恃无恐。他们刚刚打退中国官兵的反攻，还重新占领了中国敢死队员夜里拼死才夺回的阵地，觉得中国军人不会这么快又组织起反攻，便有些松懈，巡逻队也有机会去残破的商铺里搜寻些值钱的物件。 “打！”洪亮在一堵矮墙边架起轻机枪就开了火，虽然齐恒命令不要随便开枪，但面前这队鬼子显然不是刺刀就能轻易解决的，他当机立断就下了开火的命令。 “哒哒哒哒！” “突突突~” 先头排全员都是自动武器，当然也只有集中了整整一个团短枪的二连能够这么奢侈的玩了，先不考虑费子弹的问题，这样的火力密度在国军序列里估计也是头一遭。 反正挨揍的鬼子巡逻队是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子弹呼啸着四处乱飞，打得周围墙壁烟尘四起，碎砖飞溅。前边带队的鬼子军曹连哼一声都没来得及就仰面躺在了地上，血雾在空气中喷溅，排成两列纵队的鬼子一个照面就被撂倒了八个，剩下五个还是靠前边的队友挡枪才侥幸活下来的。 身上缠着绸缎的鬼子四仰八叉躺在街道上，鲜血把身上的绿色的绸缎染得黄里透红，拎着酒瓶的鬼子到死都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篮子，虽然里面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瓶子了。 没死的鬼子趴在街道上，借着死人和砖瓦的遮挡开始反击，三八步枪也开始“啪啪”响了起来，但是在中国官兵冲锋枪和轻机枪的咆哮声中明显有些无力。中国官兵第二轮的射击结束后，街道上便只剩下两个在死亡边缘挣扎的鬼子伤兵了。 “枪声！”设在城隍庙碉楼的鬼子指挥所里，一个少佐面色一变。少佐打小听力不错，不过如此激烈的交火一般的老兵都听得出来情况不太妙，只是少佐还听出了夹杂在爆豆般自动武器枪响中间的几声三八式步枪的声音，这说明处于下风的肯定是自己人。 “派人查看情况，快速汇报！”少佐急声命令道，在日军占领区发生大规模交火，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这是作为军官的失职。 …… 此时，已经暴露行踪的二连官兵不再隐蔽前进，开始凭借优势的火力向城隍庙快速推进。 第七十六章 钉子 既然已经开了枪，齐恒不再想着能隐蔽前进，便命令洪亮组成战斗队形以最快速度向台儿庄西北角的城隍庙日军据点穿插，趁日军不备取得最大战果。 “哒哒哒~”洪亮抱着轻机枪亲自在前边开路，虽然将近二十斤重的轻机枪抱在怀里突突丝毫没有准头可言，但洪亮魁梧的体型配上机枪的造型却是能给人很大的震撼感。 洪亮后边是一个班的冲锋枪手，身挂弹匣包的官兵们看起来颇有些调整师精锐的感觉，跟在排长后面用密集的火力压制着闻声而来的日军士兵。 大战就此展开。 乍一看，躲藏在废墟中间防守的鬼子似乎占便宜一点，毕竟房区相对来说是易守难攻的，但齐恒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突进，扫出一条道路，并不需要逐屋争夺。遇到一些结构比较完整有鬼子占据的房屋，二连官兵们一般都是用冲锋枪压制住探头的鬼子，然后一通手榴弹招呼上去，这样一来，屋里的鬼子不死也得少上半条命。 前期进攻比较顺利，二连尖刀排凭借着远胜鬼子的火力硬生生在鬼子防线上撕开了一道口子，齐恒带着的人迅速穿插进去，扩大战果，眼看一条通往通往城隍庙的道路在逐渐成型。 “突击！” “嗷嗷嗷！” 日军的增援很快抵达了战场，在一个蓄着仁丹胡的大尉指挥下，成群的日本兵在机枪掩护下开始疯狂反扑。 “哒哒哒~”咆哮的机枪挡住了鬼子前进的脚步，日军士兵纷纷卧倒在废墟中开始开枪还击。 之前听到枪声过来的那支日军巡逻队早已全军覆没，一些中国官兵开始从鬼子尸体上捡起手榴弹抛向扑来的日军增援部队。鬼子的甜瓜手雷要比中国官兵的木柄手榴弹好使一些，但现在满地废墟挡住了不少飞溅的破片，七八枚手雷飞过去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效果，战斗进入了僵持。 “少佐阁下！支那人火力很猛，有不止一挺机枪和相当数量的冲锋枪，我怀疑他们是要发动大规模反攻。”一个少尉来到指挥所向指挥官汇报情况。 “嗯!有道理，让第三中队一二小队配属掷弹筒过去增援！”少佐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少尉跑出了指挥所，很快，加强了掷弹筒的第三中队两个小队就做好了出发准备。 …… 战场上，洪亮头上已经急出了汗。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得到城隍庙附近文昌阁的屋顶了，但大批日军的增援使得他们不得不停下前进的脚步。 齐恒喊来通讯兵：“去通知王团长，我们在街道这边遇到日军阻击，无法推进，但是也成功拖住了一批日军，我们钉在这里，他们可以从其他方向发动反攻。” “是！” “还有，叫上官带人上来增援，我们不用撤退了，现在的任务是死死守住这里！”齐恒补充道。 王团长收到二连通讯兵传来的消息，王团长收到二连通讯兵传来的消息，心头一颤。他哪里不明白齐恒是打算用自己的一个连钉在日军眼皮子底下，吸引大部分火力，从而给友军创造机会。 “全体集合！联系友军。准备进攻城隍庙！” …… 洪亮不用抱着二十斤的机枪冲锋了，纵使他体格健壮也暗暗出了一口气。离他不远处，一个老兵机枪手正站在两个倒扣的大缸上面透过墙头向日军打着点射。 “换弹！”洪亮手里的机枪不再吼叫，他大声喊到，墙头的机枪手迅速接替了他开始火力压制。 “砰！”墙头的老兵刚刚打出一个长点射就仰面栽了下来，左眼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恐怖的血窟窿。 弹药手迅速捡起地上的机枪，略一检查重新爬上了墙头，可还没等他扣动扳机，又一颗子弹正中弹药手的面门。 “扑通。”弹药手也倒在了射手身边。 洪亮察觉到了不对，一个机枪手被击中并不出奇，但连续两个机枪手在同一个地方被击中头部就不太正常了。他拍了拍身边弹药手的肩膀：“去把机枪捡回来，注意安全！” 弹药手把身上的弹匣摆到洪亮身前的砖墙上，猫着腰蹿了出去。 “扑通。” 弹药手的身体刚刚窜出掩体，一颗子弹正正打在了他的右侧太阳穴上，子弹贯穿头部，从左边飞出，带出了一条血柱。弹药手扑倒在废墟间，身体保持着前冲的姿势，一条腿还在微微颤动。 “小心！鬼子有神枪手！”顾不上为死去的战友伤心，洪亮一屁股坐回当做掩体的砖墙，大声向其他人警示起来。 齐恒捡起一支三八大盖，示意勤务兵帮自己搭个梯子。在勤务兵和另一个战士的帮助下，齐恒爬上了一栋小楼的二层，站在摇摇欲坠的半截楼板上用望远镜观察起来。 “哒哒哒！” “砰！砰！” “轰！” 子弹纷飞，爆炸四起，烟尘弥漫。半个街巷间的狭窄战场打成了一锅浆糊，几乎每间房屋每片废墟都会射出灼热的子弹，飞出一颗颗手雷。齐恒靠在半截塌下来烧的焦黑的房梁旁，努力搜索着日军阵地里可疑的身影。 “营长！”勤务兵也爬上来，凑到了齐恒身边：“洪排长问找到鬼子神枪手没有？那个鬼子已经打死我们五个人了！” 齐恒没有出声，在望远镜的视野里他已经发现了一个大尉，两挺机枪和一个偷偷摸摸的掷弹筒小组了，都是不错的目标，但鬼子步兵里那个神秘的神枪手还是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你盯着点，看到有动作和其他人不一样的鬼子就告诉我！”齐恒把望远镜递给勤务兵，自己端起步枪，枪口慢慢对准了离他最近的一个鬼子机枪手。 “砰！” “打歪了……”看见鬼子副射手正按住胳膊惊恐的四下张望，齐恒叹了口气，拉动枪栓重新推上一发子弹：“下一个，拿刀的。” “砰！” 这次准头好了不少，一手刀一手枪正“嗷嗷”大叫的鬼子大尉突然一个踉跄，按住胸前的伤口慢慢倒了下去。 齐恒再次装弹，枪口对准了另一个鬼子机枪手。 “砰！” 第七十七章 突破 “砰！”一颗子弹擦着齐恒的脸颊飞过，吓得齐恒一个哆嗦，齐恒打出的子弹自然不知飞到了哪里。 “快！两点钟方向！”齐恒弯腰躲避的同时向拿着望远镜的勤务兵大声喊道。 “看到了！”勤务兵回应道：“钢盔用破布包着！枪有点不太一样！” 齐恒扒拉开腿边的碎砖块，找到了一个缺口：“盯住他，小心别露头！” 说着，齐恒趴下身子，从缺口处伸出枪口，仔细搜寻着那个不太一样的鬼子，很快，勤务兵说的那个家伙出现在了齐恒的视野里。 齐恒瞄准了躲在两个士兵中间的鬼子神枪手，但齐恒趴着的位置很不舒服，两条腿有一半都是悬空的，身下嘎吱作响的破烂楼板似乎已经难以支撑两个人的重量了，开始微微摇晃起来。 “砰！”齐恒扣动了扳机，但那边的鬼子同样向齐恒的方向开了一枪。 “完了。”齐恒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那个鬼子的枪法齐恒是知道的，自己刚刚能躲过一枪已经是万幸了，这次估计在劫难逃了。 “啊！” 齐恒猛地转头，在一旁观察的勤务兵此时已经栽到了楼下，倒在瓦砾中惨叫着，再向鬼子的方向看去，那个打扮奇怪的鬼子神枪手趴在掩体上一动不动，一旁的另一个鬼子正四下张望着，好像在找子弹飞来的位置。 见击中目标，齐恒转身跳下小楼，跑到了勤务兵的身边。勤务兵两只手按在脸上，满手满脸都是血，齐恒用力拉开他的手臂，被吓了一跳。勤务兵的左半张脸血肉模糊，一个大洞正往外流着血，他的嘴唇和半截舌头不见了，嘴里一半的牙齿也被打碎。齐恒努力想按住勤务兵的伤口，但他嘴里嘴外的伤口上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涌。 “医务兵！”齐恒放弃了徒劳的努力，喊起了医务兵，一边把勤务兵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让他保持低头的姿势，防止血流进气管。 “这他妈的……”饶是救过不少伤员，见过的伤也不在少数，可医务兵还是被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从齐恒手里接过勤务兵的脑袋，努力包扎起来。 勤务兵嘴里还在含糊不清的呻吟，但齐恒已经没有时间去关注他了，拍了拍医护兵的肩膀，齐恒拎起步枪快步钻出了小楼，跑向前边的阵地。 “营长，”洪亮看到齐恒跑过来，问了一声：“那个鬼子神枪手干掉了？” “嗯，应该死了，不过我看到鬼子带来了掷弹筒，你们机枪手还是要小心。” “营长，要不要往前压一压，上官连长的人已经上来了，鬼子他们不知道。”洪亮问道 “可以，你在这边顶着，我去找上官。”齐恒眯起眼睛看了一下，很快答应了下来。 “营长？我们什么时候上去！”上官有浩的一个排刚拉上来，听到前边打得热火朝天，他们也有些跃跃欲试了。 “跟我走，你们的任务是从洪亮他们的防线右边发起进攻，拿下那片房区的制高点。”齐恒指了指不远处一栋三层小楼，楼顶一个鬼子的机枪阵地，正居高临下喷吐着火舌。 “收到！”上官有浩推了推眼镜，眼中放射出兴奋的光芒，手里的花机关“咔嚓”一下上了膛。 洪亮换好一个新的弹匣，招呼起另一个机枪手对准制高点上边的鬼子机枪阵地开始压制。两挺捷克式轻机枪从两个方向交替射击，楼顶的鬼子机枪手一时不知该朝哪里反击，被压在掩体后边抬不起头。 “冲！”上官有浩一跃而出，带着他的一个排加入了战斗。上官有浩做着熟练的战术动作，开枪，躲避，开枪，前进一气呵成。他脸上还挂着一种似乎是期待一般的微笑，要是把他放在结婚拜堂的场景里，让不知道的人来看估计会理解成一个新郎官在期待着酒宴之后的洞房花烛夜。 还好全营鸟话最多的彭小鱼还趴在医院里，不然“上官连长的谜之微笑”应该会成为一营新一轮的吹牛谈资，演变出十七八种不同的奇怪版本流芳千古。 齐恒也亲自握着驳壳枪加入了冲锋的队伍，对面的日军在人手和火力都处于劣势，他们的炮兵和航空兵在短兵相接的巷战中没有丝毫用处，只能靠栓动步枪反击，在制高点的机枪被压制之后，下面的步兵无力阻挡上官有浩这个排的突击，阵地一下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砰砰！”齐恒平举手枪，两枪撂倒了一个猛窜出来的鬼子伤兵。 “轰！”被齐恒打倒的鬼子手里攥着的一枚手雷没来得及丢出去，在自己身边炸开了花，破片撕开了鬼子的肚皮。 “啊！”一个鬼子兵举起上了刺刀的步枪猛扑向上官有浩，被上官有浩手里的冲锋枪打成了蜂窝，倒头栽了回去。 在几个军曹的吼叫声中，阵地上的日军士兵开始用手雷和刺刀对冲到面门的中国官兵发动反击，冲在前边的鬼子被冲锋枪打成了筛子，但后边的踏着战友的尸体又涌了上来。几枚甜瓜手雷在空中炸响，飞溅的破片撕裂了好几个战士的身体，同样也击中了两个冲在前边的鬼子。 遭遇了大量伤亡的鬼子并不打算撤退，趁着手雷炸出的空档，更多的鬼子嚎叫着扑了上来，和中国官兵扭作一团。 上官有浩的冲锋枪打光了子弹，被一个鬼子兵扑倒在地上，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上官有浩的眼镜飞到了一边，涨红着脸，右手握着半块碎砖拼命的往鬼子兵的脸上招呼。鬼子兵没想到这个文质彬彬看起来像个书生的中国军官竟然如此残暴，本以为可以轻易解决掉他，现在自己被砸的满脸是血，能不能活下来都成了大问题。 齐恒的驳壳枪也打光了子弹，面前一个鬼子兵端着步枪就刺了过来，于是齐恒的驳壳枪又变成了板砖，被狠狠砸在了鬼子脸上。 鬼子鼻子都被砸歪了，刺刀无法避免的失去了准头，齐恒从身后抽出程戈的锤子，一锤抡在了鬼子侧脸上，鬼子站不住脚，栽倒在地。齐恒一步赶上，尖头锤在鬼子后脑勺开了一个血洞。 第七十八章 奇怪的步枪 齐恒挥舞着手里的钉头锤，感觉程戈的这个大宝贝使起来越发的顺手了。侧着挥可以砸开鬼子捅过来的刺刀，正着抡砸到鬼子身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伤筋动骨，要是正好敲到头上脸上，虽然凿不开钢盔，但也能砸得鬼子七荤八素，再顺手给他补上一锤子就完事了。 前边的上官有浩也解决了那个不长眼想捏软柿子的鬼子兵，捡起一支鬼子的步枪重新加入了战局。他像一只愤怒的公牛，每一次拉动枪栓扣动扳机都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似乎手里的步枪就是鬼子的胳膊腿，不用力都对不起自己。 步枪只有三发子弹，上官有浩打死了一个鬼子，打倒了一个，也不再找子弹，挺着刺刀就戳。被他打倒的鬼子兵呻吟着向后边爬动，想寻求战友的帮助，但上官有浩的刺刀狠狠戳进了他的屁股里。 “啊啊啊！”这个可怜的鬼子伤兵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嚎叫，破了音的叫声划过战场，引得周围好多人都看了过来。前边一个本想来帮忙的日本兵看到上官有浩脸上奇怪的微笑，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转头冲向了另一个中国士兵。 “上官连长这……”之前讨论过上官有浩的那个老兵本来跟着上官有浩想保护一下他的安全，不过看目前的架势连长应该不需要他保护了，老兵又默默退了回去。 上官有浩一边笑一边狠狠转动手里的刺刀，地上的鬼子已经叫不出声音了，只想让身后这个魔鬼般的中国军官能给自己来个痛快的。 “嘿嘿，你再跑啊！爽不爽？一定很喜欢吧？”上官有浩用日语温柔的问了地上的鬼子一句，然后拔出刺刀，红中带点黄色的锋利刀刃又刺进了鬼子兵的后背。 “这小子……”齐恒嘴角抽动了一下，之前他的目光也被那个鬼子的惨叫吸引了过去，眼看着上官有浩用刚刚戳过鬼子屁股的刺刀对地上的鬼子下了死手，感觉自己背后也有点发凉，赶忙转过头来对付眼前的敌人。 不过后边残存的几个鬼子现在打算撤退了，面对如狼似虎的中国官兵，鬼子兵们都明白再和他们继续对线就是白白送命。相视一眼，五个鬼子拖着两个伤兵掉头就跑，上官有浩和几个杀得兴起的兄弟立刻快步追了上去。 逃跑的日军士兵中有一个刚刚来中国的二等兵前田，他跑在队伍最前面。这是他第二次参加白刃战，虽然开战前长谷川大尉曾经激励他们说大家都是天皇陛下的勇士，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但前田还是有些紧张和害怕，尤其是面对齐恒和上官有浩这两个拼刺刀时和常人颇有不同的中国军官，前田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去他的面对恐惧，躲着走不香吗？” 现在前田二等兵心里多了两个估计会伴随一生的梦魇：一个是锤子砸在身上传来的骨骼断裂声，另一个是刺刀刺进屁股时战友痛不欲生的惨叫。 “你们慢点！等等我！”上官有浩故意换了奇怪的关西腔边追边喊，但在前边跑的鬼子听到喊声速度更快了，恨不得爹妈给自己多生两条腿，前田二等兵心里默默又加了一条：和关西来的战友保持距离。 …… 增援来的两个日军加强小队远远就看到了废墟间连滚带爬狼狈逃窜的几个鬼子兵，带队的少尉眯起眼睛：“掷弹筒准备！” “少尉阁下，前边有我们的人啊？”掷弹筒手开炮前专门问了一句。 “他们后面追着支那人，被支那人追成这个样子，真丢大日本皇军的脸！”少尉恶狠狠的说道：“开炮！炸死他们！”少尉早就看清了逃走的友军中间没有长谷川大尉，想来大尉已经玉碎了吧，那这就是自己建功立业，升官发财的机会了。 “嗨依！”掷弹筒手重重点头，很快，两个小队整整十八支掷弹筒“嗵嗵嗵嗵”开了火。 “掷弹筒！隐蔽！”上官有浩耳朵尖，听到榴弹出膛的声音就明白了，一骨碌钻进了身边半截房梁和倾斜的砖墙撑起来的角落里。 “轰轰轰轰！” 鬼子掷弹筒手倒是没有少尉那么狠毒，开炮的时候把榴弹落点向后延伸了一下，并没有把逃命的友军也圈进炮击范围。这样一来几个追击的中国官兵正好钻进榴弹爆炸区，被炸了个正着。 上官有浩头顶的砖墙被榴弹轰塌，把他整个人埋在了里面，不过也挡住了榴弹的破片。可其他四个兄弟没这么好运，暴露在了四面八方飞来的破片和冲击波中间，其中一个战士被榴弹正中身体，炸成了三截，鲜血和内脏涂满了遍地的砖瓦。 “突击！”少尉一挥军刀，两个小队的鬼子重新扑向了刚刚才被中国官兵夺回的阵地。 齐恒捡回了自己的手枪，装好子弹握在手里，开始在尸体中间寻找之前被自己打死的那个鬼子神枪手。听勤务兵说那个鬼子手里的枪有些特别，不知道是不是鬼子的什么新式武器。 “营长！这边！”洪亮一直惦记着那个打死了自己副射手的王八蛋，听齐恒说了那个鬼子样子不太一样，也留了点心眼。正抱着机枪寻找新的掩体，脚底下突然一滑，脚边露出了一个包着破布的头盔。 齐恒跑过去，和洪亮合力把被半埋起来的鬼子神枪手拖了出来，不过只拖出来半截身子，还连着花花绿绿的肠子，下半身不见了踪影。 “怪了？”齐恒念叨起来，难不成这个鬼子不是自己打死的？把尸体翻过来一看，齐恒大概明白了。鬼子的右边耳朵没了半边，齐恒那一枪只是打伤了他，他藏在废墟里包扎耳朵的时候被不知道谁丢来的手雷炸成了两半，顺便炸塌了半堵墙把他埋了进去。 洪亮从鬼子身边捡起一支步枪，好奇的问道：“营长，你见过这样的三八大盖没？” 齐恒一看，那支三八大盖上面架着一个望远镜镜筒一样的黑色圆筒，还挺结实，不禁也皱起了眉头：“没见过，先带回去吧，回去了慢慢研究。” 突然，前方又传来了连续的爆炸声。 第七十九章 血仇 “突击！”日军少尉挥着军刀快步跑过几个瘫在地上大口喘气的友军士兵，从鼻子里发出了不屑的哼声。但劫后余生的鬼子兵丝毫不介意少尉和他手下的鄙夷，而是投来了感激的目光。在他们看来，只要干掉了那个刺刀专捅屁股还要问受害者感觉的支那军官，少尉怎么嫌弃他们都没有关系。 只是少尉并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精神创伤，也不在乎，少尉的任务是带领增援部队顶住中国官兵的猛攻，然后伺机反攻，直到占领整个台儿庄城。 少尉的部队反扑向二连刚刚占领的阵地，在步兵冲锋之前，十八支掷弹筒先“噼里啪啦”来了一阵小型的炮火覆盖。几幢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破屋这次再也支撑不住，“哗啦啦”塌了一地。 “咳咳咳，鬼子又上来了！”洪亮被烟尘笼了起来，呛的够呛。 齐恒拉动手里带望远镜的三八步枪的枪栓，压进去一个新的弹夹，大声喊道：“别捡了！准备战斗！” 官兵们迅速就地寻找掩护，几天的战斗下来不少人的冲锋枪已经打光了子弹，只好从鬼子尸体上捡起三八步枪和子弹继续战斗。 “砰砰！”前边的战士已经和鬼子交上了火，但这次来的鬼子是一支生力军，不仅人数占优，弹药充足，还拥有大量掷弹筒，二连在前边警戒的一个班几乎一个照面就死伤殆尽。 一个战士趴在沙包上，浑身都是鲜血，身边躺着自己还圆睁着双眼的班长。看着正在快速接近的鬼子，他用力拉开了身上集束手榴弹的插销。 “对不起啊班长，你死了全尸都没留下，下去了给你道歉。”战士把手搭在班长胸前，轻声说道。 “轰！” …… 洪亮现在是机枪手，可他身边全是大股的烟尘，根本看不清哪里是敌人哪里是战友，不敢轻易开枪，只好想办法摸索着先找一个合适的机枪掩体。但鬼子的机枪先响了，他们不用担心误伤的问题，足足六挺轻机枪喷吐出火舌，子弹泼水般撒过来，死死压住了阵地上的中国官兵。 二连一下子陷入了极大的劣势，机枪手被压制没法支援步兵，冲锋枪也缺少子弹。有三个探头出去想丢手雷迟缓日军脚步的战士都被打倒了，鲜血喷洒在战友身上，根本挡不住鬼子这两个小队的疯狂。 “上官有浩呢？”齐恒大声喊道。 “上官连长刚刚追出去了还没回来！”一个眼尖的战士回答。 “营长，要不我们撤吧？”有人问道。 “我们不能撤！必须钉在这里！谁想丢下兄弟们逃命我先枪毙了谁！要是我跑了你们也可以打死我！”齐恒没有探头，躲在掩体后边随手放了一枪：“洪亮你在抱着机枪睡觉吗？那机枪又不是你家婆娘！” “来了！”洪亮的声音和捷克式机枪的吼叫同时响了起来。 “哒哒哒！”洪亮刚刚找到一个不错的掩体，有栋房子原本的三面墙加屋顶全塌了下来，只剩下一堵临街的砖墙顽强的站立着，砖瓦堆积在原本的室内，刚好摞到窗口下边的位置，洪亮趴在上面开枪很是稳当，就是咯了点。 有了洪亮机枪带头，藏身于废墟中间的中国官兵也纷纷开枪还击，几支还有子弹的冲锋枪喷出火舌，配合着机枪堪堪挡住了日本兵的冲锋。 日军少尉倒是个聪明人，看到对面中国兵回过神来，机枪冲锋枪响成一片，立刻命令部下就地寻找掩护，节节推进。少尉看来，在之前友军的消耗下，现存的中国官兵应该损失了不少战斗力，但既然现在自己没有一下子冲破他们的防线，说明对面的中国守军还是有一战之力的，自己没有必要用皇军士兵宝贵的生命去硬碰硬，和他们打消耗战才是上策。 看到不必硬顶着枪林弹雨往上冲，那些鬼子士兵也挺高兴，心说总算遇到一个没那么死心眼的长官。虽然他们都是真正的武士，是敢于牺牲生命的，但活着总不是坏事吧？还能多享受一下支那的花姑娘，多为天皇陛下效忠一段时间。尤其是刚刚看到三个队伍里比较死心眼的家伙冲到最前边被一个支那士兵用手雷拉了垫背的，更坚定了他们心中的想法。 “掷弹筒！快！打掉支那人的机枪！”少尉蹲在一个电线杆旁边，招呼后边的掷弹筒手快点上来。 少尉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队长，因为长谷川大尉不在，自己在少佐面前拍了几次马屁好不容易才混到了这个能带两个加强小队作战的机会，看到那么多掷弹筒心里痒痒的不行，这下子好好过了一把“步炮协同”的瘾。 很快，上来的六个掷弹筒开始挨个点名中国军队的机枪阵地了，不过现在二连剩下的五十来个人都是老兵，那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却能活着走下残酷战场的老兵。 老兵们怕的是刚刚鬼子一上来就玩命突突的机枪，并不怎么怕炮。因为炮弹还有的躲，而机枪子弹躲不掉。更何况鬼子一开始就玩了把大的，用十多个掷弹筒轰上官有浩几个人，奢侈了一把。结果叫后边阵地上的中国官兵听了个真切，轻机枪手早有准备，打一梭子就挪个窝，鬼子六个掷弹筒打下来只炸飞了一挺机枪，两个机枪手牺牲前还用身体护住了宝贵的武器，那挺捷克式换个枪管就能重新投入战斗。 一块飞来的碎砖打中了齐恒左肩的伤口，齐恒疼的要死，左手脱了力，只好拔出腰间的手枪单手射击，准头差了不少。洪亮刚刚躲过一发榴弹，挪到了侧面一堵低矮的残墙后边，也不开枪，打算等着鬼子步兵上来了再招呼他们。 阵地两边的枪声渐渐停歇，中国官兵打算放鬼子上来打近战，而鬼子正攒着一股劲准备一次冲锋就拿下对面的阵地。 日军少尉活动了一下握枪的手指，缓缓站了起来，手臂向前一挥，大声喊道：“突击！” “哒哒哒~”刚刚沉寂下来的机枪声再次响起，子弹打在废墟瓦砾之间，砖瓦碎片四处乱飞。鬼子牛皮军靴的沉重脚步声也响了起来，并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砰！”一个隐蔽在屋顶的战士瞄准冲来的鬼子扣动了扳机，子弹钻进鬼子兵的胸口，炸出一朵血花的同时推着他的身体向后仰倒了下去。 “砰砰砰！”跃进中的鬼子兵们随即停下脚步，对着房顶抬枪射击。开枪的战士急忙一个翻滚，努力躲避嗖嗖飞来的子弹，却还是中了一枪，滚下了屋顶。 “打！”这下是齐恒下的命令，不用他多做安排，离得近的战士纷纷投出手榴弹，远一点的战士探出头扣动扳机，冒着烟的手榴弹打着转飞到日本兵们身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阵地前响成一片。 “轰轰轰！” 灼热的气浪掀起大片烟尘，遮蔽了几乎整片前沿阵地，爆炸的闪光在翻滚的硝烟中依然清晰可见，子弹飞进滚滚硝烟，少数还能站立的鬼子和几个被气浪冲到半空的倒霉鬼身上被打出了好多血窟窿，蓬起的大片血雾染红了烟尘。 “八嘎！”鬼子少尉看到自己的部下血肉横飞，惨叫连连，不由气急败坏起来。 “掷弹筒掩护！”鬼子少尉军刀一指，后边的掷弹筒手开始对着前边黑灰色的硝烟死命的轰，前边是不是还有没死的战友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了。其他日军士兵也收起了对对面中国军人的轻视之心，一个个面色凝重，躲在掩体后面拼命还击。 手榴弹炸出的硝烟还未散去，鬼子的榴弹又卷起了新的烟尘。视线极差，两边谁也看不见谁，只好同时对着翻滚的黑灰色硝烟开枪。不少子弹呼啸着飞出枪膛，穿透黑烟，却打在了残破的断墙或倾斜的电杆上，除了吓人没有什么作用。 “上！”鬼子少尉咬了咬牙，做出了大胆的决定，他亲自带着一个分队的鬼子兵爬过断墙废墟，来到了烟尘前，躲在残墙后边向中国官兵的位置丢出了一枚枚手雷。 这帮鬼子很是阴险，在丢出手雷之前先等了几秒，手雷飞过去就变成了空炸。二连的官兵们没有料到鬼子会来这一手，掷弹筒的榴弹还可以听听声响想办法躲避，但手雷没有声音，冷不丁飞来十多枚空炸的手榴弹，中国官兵实在是躲无可躲。 “轰轰轰！”火光在二连阵地上空炸开，金属破片真的如同下雨一样洒了下来，落在中国官兵瘦弱的身体上，爆出大片血雾。 齐恒在靠后边的地方，躲过了手榴弹的爆炸，但前边的兄弟们发出的惨叫声在爆炸的轰响中也依稀可闻，后边的战士们鼻子都有些发酸。 这些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士们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现在就这样倒在了鬼子的手榴弹下，齐恒的心都在滴血。 “上刺刀！杀鬼子！”爆炸刚一停歇，齐恒就站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 “杀！！！” 第八十章 死也不当俘虏 “杀！！！” 二连剩下的官兵们早就红了眼，现在听到营长一声令下，纷纷举起上了刺刀的步枪冲出了掩体，一些没有步枪的战士要么摸出手榴弹，要么给手里的短枪换上一个新的弹匣，嗷嗷叫着扑了上去。 “突击！”此时鬼子少尉也爬了起来，抽出军刀带头冲进了硝烟中，身后跟着几十个端着刺刀凶神恶煞的鬼子兵。 两个冲锋的队伍像两列飞驰的火车，在弥漫的硝烟中狠狠撞在了一起。 “突突突~”二连冲在最前边的是一个受了伤的老兵，鲜血从他的头顶涌出，顺着已经粘成一绺一绺的头发流了下来，满脸都是猩红。但他手里还是稳稳地平端着一支花机关，子弹排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线条扫向黑灰色的烟尘。 于是，硝烟中的鬼子兵最先撞上的不是想象中明晃晃的刺刀，而是一枚枚灼热的子弹。刚一听到枪声，带队的鬼子少尉就暗叫不妙，只是已经来不及躲闪了。 少尉被子弹的冲击力打得翻了个跟头，倒在瓦砾堆中。少尉身后两个步子比较快的鬼子兵同样被打成了血葫芦躺在了地上，但他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哒哒哒！” “突突突~” “砰砰！”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中国官兵们都养成了白刃战之前先开几枪的习惯，不管手里拿着的是机枪步枪还是冲锋枪手枪，先搂火再说。 并且这次二连的官兵里有好多人手里拿着的是短枪，并不适合拼刺刀。怎么办呢？那就拼刺前给他几枪呗，能打到一个是一个，打到两个还赚了一个。于是，几支还有子弹的花机关对着有人影晃悠的硝烟先来了个火力试探，然后放慢脚步更换新的弹匣，让有刺刀的兄弟先上去。 鬼子可倒了霉，在少尉的带领下，他们早就做好了拼刺的准备，并且碍于地形，他们的进攻队列相对密集一些。抱着皇军打白刃战必胜的信念一头撞上了滚烫的子弹，一时间被打得鬼哭狼嚎，打头的十多个日本兵立刻血溅大地。 那个受伤的老兵打光了手里花机关的子弹，顺手把枪丢在地上，手指摸上了早就捆在身上的集束手榴弹的插销，快步冲向了日军的队列。 “呀！”一个日本兵亲眼看到前边的长官和战友被子弹打得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这下总算见到了一个中国士兵，刺刀狠狠的刺向了对方的身体。 “噗嗤~”刺刀轻易刺进了面前中国士兵的腹部，日本兵有些奇怪为何得手的如此轻易，对方手里甚至连木棍都没有一根，但仔细一看就被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步枪都来不及拔出来，丢下枪转头就跑。 “轰隆！”老兵死了，他身旁四个鬼子也血肉横飞。 老兵一共杀了十一个鬼子，牺牲的时候脸上挂着复仇的快意，他曾经是东北军67军的一个班副，鬼子侵占东北的时候他奉命撤离，一枪未发，后来听说鬼子屠了他老家的村子，自己的父母和一对年幼的弟妹无一幸免。从上海开始打仗打到现在，自己的军长死了，旅长死了，团长死了，营长连长排长班长一个都没剩下，就在刚才，自己班上剩下的最后一个兵，一个东北老乡被鬼子的手榴弹炸开了花。现在自己家仇已报，也变得孑然一身，不如就这样给后面的兄弟开一条路出来，走的也安心一点。 在真正开始白刃战之前，日本兵损失了足足二十个人，包括带队的少尉，而中国官兵只有一个牺牲，相较之下，中国军队小胜一筹。 听到爆炸声的中国官兵心中全都明白，又有一位战友用生命为大家铺出了一条血肉之路，一个个满腔怒火化作杀敌的力量，刺刀狠狠捅向面前的鬼子兵。 惨烈的白刃战就此展开。 一个鬼子跨栏一样跳过地上的半截墙根，刺刀狠狠扎向面前中国士兵的胸膛，在下冲力量的加持下，四十公分长的刺刀几乎全部没入了战士的身体，把他狠狠刺倒在地。 “艹你姥姥！”没等鬼子的刺刀拔出来，另一个中国士兵的刺刀已经狠狠刺进了他的肚子，这个战士一边骂一边用力搅动手里的刺刀，直到把鬼子的内脏搅成了一滩烂肉才停手。 更多杀气腾腾的中国官兵加入战团，和鬼子绞杀在一起。后边上来的十多个战士拿着短枪，游走在混战的人群中间，看到有落单的鬼子就立刻补上几枪，有不少鬼子稀里糊涂成了他们的枪下鬼，恨得其他鬼子兵牙痒痒。 齐恒也加入了战斗，他同样游走在战场上，手里的锤子时不时从侧背抡向某个正在和其他战士厮杀的鬼子，要么砸偏鬼子的刺刀，救下战友一命；要么砸断鬼子的胳膊或腿，给战友制造机会；还有个背对齐恒没戴头盔的鬼子被一锤子砸碎了脑壳，腥臭的脑浆喷得前边的战士满脸都是。 “营长干的漂亮！”洪亮挥着他的家传鬼头大刀左劈右砍，把两个鬼子送去见了阎王的同时还不忘拍一下齐恒的马屁。 不过当洪亮再次对一个鬼子兵举起滴血的大刀的时候，鬼子兵身上突然多了两个血洞，原来是齐恒嫌锤子杀敌太慢，干脆掏出了驳壳枪，扣扳机可比抡锤子效率高多了。 但鬼子并不只有这么点人，看到前边的步兵陷入苦战，后边的鬼子掷弹筒手和机枪手也“呼啦”一下子涌了上来，加上留在后边保护他们的一个步兵分队，足足有三十号人。 二连的官兵们靠突袭打出来的人数优势一下子被鬼子掰了过去，看到援军上来，混战中的鬼子开始三两个一起抱团了，鬼子背靠背互相支援着拼刺，让打光了短枪子弹的中国官兵很难成功偷袭，胜利的天平似乎开始向鬼子的方向微微倾斜。 “轰！”见死了两个人都奈何不了面前抱团的三个鬼子，一个战士急了眼，抓起一颗手榴弹就扑了上去，炸死了一个鬼子，也炸伤了另外两个。 另一个战士有样学样，虽然身上的手榴弹用光了，但他从地上捡起半块砖头丢了过去。两个背靠背的鬼子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但有了前车之鉴让他们神经紧绷，看到飞来一个黑乎乎的玩意第一反应就是躲。 那半块砖头倒也没砸空，砸在了其中一个鬼子大腿上，疼得他大叫一声，但也不敢看飞来的是啥，拐着一条腿拼命往一边跳，结果跳到了一个战士的刺刀上，丢了性命。 “八嘎！”一个鬼子军曹直直冲向了正在给驳壳枪上子弹的齐恒。军曹看到这个该死的支那军官已经用锤子和手枪配合其他支那士兵偷袭杀害了近十个帝国军人，罪该万死，现在有大好的机会能干掉他，军曹可不想放虎归山。 齐恒急忙后退，手里的驳壳枪再一次被当成了投掷武器丢向鬼子军曹，但军曹是有备而来，歪头一下子躲开了飞来的手枪，刺刀去势不减，向齐恒心口扎来。 祸不单行，齐恒后退的时候被一个鬼子兵的尸体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齐恒还是在刺刀刺中自己的时候努力躲了一下，军曹的刺刀径直划过齐恒的肋间，锋利的刀锋划开军服和皮肉，在齐恒左肋上开了一条大口子。 忍住剧痛，齐恒左手一把抓住军曹的步枪枪口，右手伸进衣兜。军曹用力抽刀的时候生生把齐恒带起了一截，见这个中国军官死不放手，军曹抬脚就踹，厚重的牛皮军靴踢在齐恒胸口，踢得齐恒一阵气短。 “砰砰砰！” 齐恒的勃朗宁手枪就装在右边衣兜里，来不及掏枪，他的右手直接在兜里打开了手枪保险，隔着衣服对面前的鬼子军曹连开三枪。军曹怎么也没想到齐恒还有一支手枪，瞪得大大的眼中满是问号，却再也闭不上了。 “啊！”军曹的步枪脱手，没了借力，齐恒又坐了回去，左手松开步枪，一把捂住血流如注的伤口，右手急忙从兜里往外掏手枪。齐恒兜里滚烫的弹壳紧贴在手背上，烫的他苦不堪言，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越急齐恒越掏不出来，努力了三下才取出兜里的手枪。 “烫死我了！”齐恒甩了甩右手，来不及检查伤势，面前又冲过来一个握着南部手枪的鬼子，看起来应该是后边增援过来的机枪射手。 “砰！砰！砰！砰！” “啪！啪！咔！” 两个人一坐一站，几乎同时对准对方扣动了扳机。 齐恒刚开了一枪，就感觉自己的肋间像被程戈的大锤重重抡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的向旁边一歪，然后左边大腿又挨了一下，但齐恒还是坚持着打完了弹匣里的子弹，看着鬼子躺在了地上才慢慢倒下。 齐恒前两枪都打偏了，而鬼子兵的两枪全中，只是第三枪卡了壳，生生挨了齐恒两枪，不然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齐恒两眼发黑，肋间生疼，也不知是中了枪还是之前的刀伤，相比之下左腿的伤口都可以忽略不计了。他摸索着取出一个新的弹匣，两手哆哆嗦嗦装了两次才把新弹匣插进握把，解除了手枪的空仓。齐恒慢慢把手枪移到脑袋侧面，顶在了太阳穴上。 “老子死也不当俘虏，死也不当俘虏……” 第八十一章 绝境逢生 “呼~呼~”齐恒大口的吸着气，虽然整个战场上空都笼罩在着硝烟尘土中，空气里混合着血腥气和焦臭味，让人作呕，但齐恒还是努力汲取着里面的氧气。 齐恒的胸口有些发疼，发蒙，每一次吸气都会牵动肋间的伤处，传来一阵剧痛，但是齐恒不敢放慢呼吸的频率，减小力度，生怕自己一停下来就再也没有机会重新吸进氧气了。 耳边充斥着喊杀声、武器碰撞声、刺刀刺入人体，枪托砸在钢盔上的声音，但齐恒难以分辨出声音发出的位置，只觉得这些声音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很难捉摸。 此时战场上的双方都已经成了强弩之末，有两个受伤不能移动的中国士兵抱着身旁的鬼子兵引爆了手榴弹，也有一个鬼子拉响了一名死死抱着自己不放手的中国士兵身上的手雷，血肉横飞。鲜血与碎肉成放射状飞溅到了附近的人身上，脸上，让士兵们本就脏得不成样子的军服完全看不出了原本的颜色。 洪亮还在战斗，他手里的大刀连连挥动，让鬼子难以近身。洪亮蓄着络腮胡须的脸上满是血污，圆睁着双眼，布满血丝的眼里充满了杀意和仇恨。他那咬牙切齿杀气腾腾的表情配上魁梧的身体和锋利的鬼头大刀，使他成为了战场上一尊恐怖的杀神，没有一个鬼子能成为洪亮的一合之将，敢于挑战的敌人全都已经身首异处，横尸当场了。 后边上来的鬼子有些人也没有步枪，他们像手持短枪的二连官兵一样，手枪打光子弹就捡起地上一切能够当做武器使用的东西，砖瓦，木棒，木柄手榴弹，甚至头盔都成了杀伤敌人的工具。 一个日本兵拎着不知哪里捡来的半截桌子腿追打一个瘦削的中国士兵，砸得那个中国士兵满头都是鲜血。随即，另一个中国士兵从斜刺里杀出，手里抄着的霍然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板凳，“咔”的一下砸在鬼子兵的背上，把他砸了一个趔趄。被追杀的中国士兵转过头，捡起地上的一块青砖就反扑了回来，两个人你一板凳我一板砖把这个鬼子活活砸死在了地上。 一个陕西籍的老兵从小放羊长大，练出了一手丢石头打羊百发百中的绝技，他怀里抱着一堆碎砖烂瓦，一个人打得三个鬼子没办法近身。 还有两个中国士兵合力抱起了半截烧焦的房梁，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是一根碗口粗的圆木，像用攻城木撞击城门一样顶翻了两个端着步枪的鬼子兵。 但再强壮的人也有力竭的时候，身材魁梧的洪亮都有些体力不支了，其他人早就筋疲力尽，但是就靠心里憋着的一口气，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他们也要支撑着身体和鬼子拼着命。因为他们是中国军人！他们脚下是中国的土地，面前是来自日本的豺狼！虽然离开了家乡和亲人，在侵略者面前也一定要用生命来守护自己的祖国，自己的民族。 …… “哒哒哒~” “葱啊！” “杀！！！” 后边突然传来了枪声和喊杀声，确切的说，是捷克式轻机枪、汉阳造步枪的枪声和略带口音的汉语喊杀声。阵地上剩下的十来个中国士兵心中长出了一口气，阵地可以保住了。 听到中国军队的援军抵达，日本兵们不再恋战，纷纷避开面前的中国官兵转身向北边逃去。他们已经没有活着的军官了，没有军官下死命令，猴精的鬼子老兵自然不会白白跑去送死。 二连剩下的人也没有再战之力了，硬撑着等到援军踏上阵地，十几个人便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增援部队其实人也不多，最多一个连的规模，由一个上尉军官带队，他们也没有追击逃跑的鬼子，而是安排了两个排先占领阵地组织防御，剩下一个排在上尉带领下开始救治二连的残兵。 “你们长官呢？你们还剩下几个人？”上尉急急抓住之前丢石头的陕西老兵。 “沃达。”老兵轻声说道，伸手指了指前边靠坐在两句鬼子尸体旁的洪亮。 上尉丢下陕西老兵，跑到了洪亮身边：“你是这里最高的军官吗？” 洪亮身上中了两刀，鲜血从伤口大量流出，让他面色有些苍白：“我不是，我们营长在，在……” 洪亮环视了一下周围，不好意思的说道：“应该就在这片的某个地方吧，就是不知道死了没。” “快去找找！”上尉给身后的士兵吩咐道，语气颇有些无奈，他看出来洪亮的军衔只是少尉，应该是个排长，但之前阵地上的中国官兵差不多有一个连，于是上尉重新问道：“那你们连长呢？” “连长在前边，带队冲锋的时候被鬼子掷弹筒轰了，去找找应该能捡回来一部分零件？”洪亮咧开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再去几个人到前边找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上尉又喊了一嗓子：“医护兵！过来给这个兄弟包扎一下！” 齐恒也听到了援军到来的声音，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不过他也没有力气把顶着自己脑袋的手枪拿开了，只是把手指移开了扳机，努力关上了保险。虽然打定了主意不当俘虏，但能活着比什么都好，不是吗。 “连长！连长！这有个长官！”有个士兵发现了倒在地上的齐恒，大声呼喊起来。 上尉带着医护兵匆匆跑了过来，还有旁边几个好奇的士兵，把齐恒围在了中间。 一帮人就这么看着躺在地上的少校，他的左肋衣服被划开，左半边身体已经被鲜血染透了，下腹部能看到一个不小的弹孔，左大腿外侧也有一处枪伤。少校右手握着一支精致的勃朗宁手枪，枪口顶着自己的太阳穴，紧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们营长说过他不想当俘虏……”洪亮在一个士兵的搀扶下走了过来，站在人墙后边低声说道。 “全体都有，敬礼！”上尉后退一步，向齐恒敬了一个军礼。 第八十二章 还没死！ “敬你马的礼！老子没死！”齐恒虚弱的睁开双眼，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 本来齐恒是睁着眼的，只是听到有人发现了自己，心想总算还有得救，就闭上了眼睛想休息一下。结果半天没等到医务兵的救治，先是来了几个围观的，然后来的军官开始让大家散开敬礼，这是把自己当死人了吧！齐恒气不打一处来，便睁开眼睛用力骂了一句。 “啊，长官，这个，快救人！”上尉闹了个大红脸，讪讪一笑，把医务兵推到了前边。 医务兵也是无奈，自己还没检查呢，连长就叫大家敬礼，这不是先判了人家死刑嘛，这下好了，连长和这个长官的梁子怕是节上了，现在连长挨骂也是活该。 心里这么想，嘴上倒不敢说，不过医务兵手上也一点没有怠慢，先帮齐恒取下了手里的枪，然后开始细致检查包扎了起来。 上尉转身离开了尴尬的地方，顺便赶走了其他围观的士兵，洪亮在旁边咧开嘴偷着笑，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他不停吸气。 “营长，还活着就行，搞得我还以为你光荣了呢。”洪亮笑着说道。 齐恒很虚弱，也懒得理他，翻起了白眼。洪亮见齐恒不搭理自己，便转过身蹒跚着去寻找二连其他还活着的人了。 “连长！连长！”派去前边侦查的几个士兵跑了回来，打头那个扯着嗓子喊道。 “咋呼啥？”上尉刚挨完骂心情很不爽，齐恒比自己高一级，上尉没办法回嘴，又碍于面子不想当着友军的面找部下的碴，现在总算逮着个出气的机会，自然不打算放过。 “逼逼赖赖的又发现啥了？”上尉没好气的问道。 “我们在前边一堆砖头里面刨出来一个我们的人，是军官，还有气。”士兵高兴的说道，能多救出一个战友，就多了一分希望，一分力量。 “去看看。”上尉也顾不得生气了，匆匆跟着士兵走了过去。 被刨出来的是二连中尉连长上官有浩，之前鬼子掷弹筒轰炸的时候，他被炸塌的砖墙埋在了里面，侥幸了逃过一劫。只不过被倒下的砖头砸中了脑袋，一直在昏迷中，现在才被出去搜索的友军士兵发现捡了回来。 两个士兵连背带扛把上官有浩挪到了上尉面前，好奇的洪亮也凑了过来：“诶，长官，这是上官，我们连长！运气不错嘛，他也还活着。” “上官？”上尉有点愣神，这么说自己应该是下官了？可他明明只是个中尉啊？并且他肩膀上怎么还是参谋的竹节章？ “他叫上官有浩，”洪亮补充了一句，打消了上尉心里的疑惑：“他以前是长官部的参谋，才调过来当连长时间不长，打仗可猛了，一点也不像个参谋。” “哦哦。” 后边的一个战士还捡回来了上官有浩的黑框眼镜和三八步枪，不过左边的镜片已经裂成了三片，镜腿也歪了。洪亮接过眼镜塞进了上官有浩的衣兜，然后从他兜里顺走了小半包皱巴巴的香烟，躲到一边开心的抽了起来。 二连现在可以撤下阵地了，上尉还专门派了一个班的士兵帮助他们搬运伤员。在齐恒示意下，洪亮他们几个捡走了阵地上大部分打光子弹被暂时遗弃的短枪，身上挂得满满当当。只是还有不少实在拿不动了，就留给了上尉的部下，送了个顺水人情。 “连长，他们装备怎么这么好？”一个老兵手里拿着一支打光了子弹的花机关，一边摆弄一边问道。 “中央军呗，亲娘养的，”上尉有些羡慕的说道：“他们是长官部直属特务团的，装备好，战斗力也不错。” “你看阵地上，他们不到一个连的人生生拖死了鬼子将近一个中队，”上尉踢了踢脚边鬼子长谷川大尉的尸体：“还打死个大尉。” 他们的副连长握着两支驳壳枪走了过来，轻轻摇了摇头：“可惜了这帮兄弟，一个连剩下两个班不到，他们长官不熊，兵也不熊。” “鬼子来了！”前边的观察哨喊了起来。 “这帮中央军兄弟都是好样的，但是我们杂牌军也不是软柿子！”上尉点了点头：“准备战斗！给中央军兄弟们报仇！” …… 齐恒他们被直接送到了城南的临时战地医院，由于缺少麻药，医生只好给齐恒嘴里塞了一块纱布直接动手清理他的伤口。 “嘶~”消毒酒精一接触到齐恒肋间的刀口，齐恒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无比的疼痛。但更带劲的还在后边，当医生把钳子伸进创口想拔出卡在齐恒肋骨上的弹头时，旁边三个战士都差点没能按住齐恒的抽动，要是没人帮忙，齐恒估计能一个鲤鱼打挺站在病床上。 连清创带缝合包扎折腾了许久，齐恒总算能够休息一会了。他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和着满脸的硝烟变成了黑色的污泥，一边帮他擦汗的战士不得不换了好几张纱布。 不仅伤口的疼痛没有丝毫减轻，现在齐恒感觉全身都疼，丝毫没有睡意，只好闭起眼睛养神。 快到傍晚的时候，王震团长吊着胳膊走进了医院，一进门就拉住一个护士问道：“长官部特务团的齐营长在哪里？” 护士指了指刚刚勉强睡着的齐恒，王震团长快步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齐恒床边：“齐营长啊，你们打得好！你们在西关拖住了鬼子一个加强中队，给我们进攻创造了机会，现在部队已经快推进到城隍庙附近了！” 齐恒猛然惊醒，手伸向一边就想摸枪，牵动着伤口又是一痛，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躺在战地医院里了。 “啊，你休息了？”王震团长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现在全庄都打疯了，我们的人包括伙夫轻伤员几乎全拉上去了，鬼子想占领全庄也在拼命反击，目前进展不是很好，但也算是开了个好头，有希望能够克复全城！” “好，那我的三连之后就交给王团长了。”齐恒应道。 “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王震团长轻轻拍了拍齐恒的肩头，旁边几个听到王震团长说话的伤兵脸上终于流露出了喜色。 第八十三章 死亡之巷 齐恒躺在医院，但台儿庄内的激烈战斗还未停歇。二连长上官有浩匆匆包了一下脑袋，带着两个负了轻伤但是不想躺医院的老兵重新拎起枪跑去了三连的地盘。 三连此时正在待命，只要命令一下，他们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三连少尉代连长徐光辉看见上官有浩跑过来很不开心：一方面上官有浩军衔比自己徐光辉高，徐光辉不好指挥；另一方面徐光辉这些三连的老兵并没见过上官有浩打仗的样子，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文弱书生参谋的位置上，自然没有太多好感。 “长官好！”徐光辉讽刺的抬手随意敬了个礼：“上官连长莅临我连，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啊！您看要不要进连部，去屋里坐坐？” 上官有浩哪里听不出徐光辉话里有话，笑着回答道：“进屋就不必了，徐连长这连部连屋顶和门窗都没有，还烧得像块焦炭，看来条件很是艰苦嘛。” “咱们是粗人，没文化，不懂享受，有这就不错了。”徐光辉说道：“再说咋们是上来打鬼子的，又不是来享受的。” “徐连长，上官连长打仗可是有一手的，咱们连支援到二连的两个班一个都没回来。”三连三排代排长杨三阴阳怪气的说道，支援出去的两个班都是三排的人，作为排长杨三心疼的要死，嘴里自然也少了个把门的。 “你怎么说话呢？”跟着上官有浩来的二连一个老兵听不下去了，来之前上官有浩安抚过他们不要说太多，但是现在杨三的话明显有些过头了。 徐光辉也感觉不妥，转头恶狠狠的瞪了杨三一眼：“你丫说什么呢！有你这样说友军的吗？快给上官连长和二连的弟兄道歉！” “对不起，我话过了。”杨三低头道了歉，但是心里还是很不服气。 “带杨排长下去静静。”徐光辉示意两个老兵把杨三带远点。 “当时指挥我们三连两个班的是齐营长，不是上官连长，现在齐营长自己都重伤躺在医院里，二连的兄弟们和鬼子玩命都快拼光了，倒是我们一直在后边待命，”徐光辉环视了一周自己的部下：“老子把话放在这里，要是不服气就杀比二连更多的鬼子，别在这里逼逼赖赖！老子最烦手里没本事嘴里把不住门的！” 周围的士兵们都不敢迎着徐光辉的目光，纷纷低下了头。也是因为徐光辉变脸太快了，刚刚还在讽刺上官有浩，现在一下子转头开始凶自己人，搞得大家都有点不太能反应过来。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不过上官有浩打起了圆场：“没事，徐连长别在意，自己的兄弟没了谁都不好受，我明白的。” “那上官连长打算怎么安排？”徐光辉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徐连长你指挥你的连队，一切照常，”上官有浩晃了晃手里的花机关：“你把我当普通士兵指挥好了，我就是想来多杀几个鬼子给我的弟兄们报仇，不打算抢你的人。” “这不太好吧？营长知道吗？”徐光辉一愣，让自己一个少尉指挥他这个中尉好像哪里有点怪怪的。 “我刚从医院出来，就别再去打扰营长了吧，他伤的不轻，还在医院养伤呢。”上官有浩凑到徐光辉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徐光辉这才明白，感情上官有浩是自己从医院里溜出来的，这下他对上官有浩的印象有了一些改观。毕竟一个怕死的家伙不会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就又跑去往另一个死人堆里钻，除非这人脑袋有问题。 不过，说起脑袋有问题，徐光辉看着上官有浩脑袋上的绷带又陷入了沉思。 …… 前线，喊杀声、枪炮声在台儿庄城响成一片，大量的中国守军官兵正端起步枪，挥舞着大刀冒着枪林弹雨冲入敌阵与鬼子拼杀。 很多官兵杀得浑身燥热，光着膀子赤着脚就杀进了鬼子群里，刀光闪动，鲜血飞溅。有的鬼子刚刚举起步枪，脑袋就打着旋飞到了地上；有的鬼子刚刚把刺刀刺进面前中国士兵的身体，自己就被两把刺刀刺了个透亮；有的鬼子刚刚用枪托砸倒一个中国士兵，就被不知哪里飞来的子弹打成了漏勺…… “长官！前边损失太大，王团长让你们连加入战斗，接替第30师176团三连进攻西关！”通信兵给苦等的徐光辉带来了新的命令。 “全体集合！准备战斗！”徐光辉抄起步枪，大声喊道。 “徐连长用这个，”上官有浩递给徐光辉一支驳壳枪，又嘱咐了一句：“千万别告诉营长。” “好吧。”徐光辉接过手枪，不打算再头疼上官有浩的去留了：“你保护好自己！” “杀！”三连也冲了上去。 城里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中国军队伤亡极为惨重，但他们死死拖住了城里的鬼子，让日军在29日攻克台儿庄的企图未能实现。但是日军的阵地仍然在一点一点的扩大着…… 大约早晨七点多，大约一个加强小队的鬼子沿着城中后大路一路走来，越过姜桥抵达了阴沟崖，打算在这里与另一支从北门进城的鬼子小部队会合。但两支鬼子部队汇合后遭到了防守此处的中国猛烈的打击，不得不转移进攻方向，沿着袁家巷继续向西推进。 鬼子们不知道的是，一张中国守军编织起来的大网正在袁家巷各个巷口悄悄展开。 袁家巷是一条无头死巷，最西边的巷子尽头是一家叫做义丰恒的商号，南边是大片的民房。日军的炮击和轰炸并没有对这里的房屋造成太大的打击，建筑物基本还保持着完整，还留着一条南北方向的窄巷，中国守军的一个重机枪阵地就设在这里。 鬼子在中国官兵的驱赶下慌不择路，一头冲进了这个死亡之巷。“哒哒哒！”民二四重机枪喷吐出的火舌封锁了巷口，手指粗的子弹驱赶着日军士兵向巷子深处狂奔，但一堵厚实高大的砖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绝望的日军士兵只得人挤人紧紧靠在砖墙上，用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去迎接飞来的子弹。灼热的弹头呼啸着射出枪膛，击中堆积在一起的日军士兵，强大的动能撕裂了鬼子兵的身体，大片的血雾在空中弥漫开来，断肢飞溅，狭窄的箱子里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 第八十四章 审讯俘虏 惨叫声停歇，中国官兵们端起枪警惕的踏上了这个血流成河的小巷。粘稠的鲜血在脚下的青石板上顺着沟槽流淌，汇聚成一个个血泊，踩上去“啪叽”直响。一些战士的草鞋和赤脚走在上面还稍稍有些打滑。 “鬼子都死了？”一个士兵问身边的班长。 “不知道，”班长应道，手中警惕的握着枪：“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谁知道鬼子会不会玩阴的。” “好！”战士睁大了眼睛，仔细盯着前边堆积如山的身穿黄色军服的鬼子尸体。 踩着满地鲜血，战士们走到了最前边的一个鬼子身旁，低头一看，这鬼子半个脑袋都被打飞了，显然死的不能再死了。 “啪叽，啪叽。”踩着越来越深的血泊，官兵们接近了巷尾黄红相间的死人堆。 “呃呃~”死人堆里突然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呻吟。 “这都没死？”老兵惊讶的说道，用脚推开压在那个鬼子上面的两具尸体，顺手一刺刀戳了进去。 呻吟声戛然而止。 一个战士掏了掏耳朵：“我这耳朵里怎么听着还有鬼子嚎呢？” “嗨，刚刚那鬼哭狼嚎的，搞得比杀猪还惨，听得我都瘆得慌。”老兵拔出刺刀回了一句：“要不是机枪哒哒哒的响，吵得有些听不到声，估计你晚上都睡不着觉。” “惨归惨，但是咋感觉这么过瘾呢，解气！”另一个战士捡起地上一支完好的三八步枪背在背上，弯下腰开始从鬼子身上解下子弹带和手雷。 “就是，挺过瘾，大家动作快点啊，先拿枪，子弹，手榴弹什么的，都拿走，别光忙着从兜里掏值钱的。”一个中尉军官说道。 “好嘞。”老兵应了一声，把一个鬼子兜里几块银元悄悄装进了自己的衣兜。 中尉越过一地死尸，走到义丰恒商号直对着的竖巷墙面旁，抬手摸了摸沾了血的墙面，在重机枪的扫射下，这条上下大约两米宽的墙壁几乎被打成了蜂窝，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弹痕，还有几个变形的弹头嵌在上面。 “钱副连长！钱副连长！”一个头缠绷带的传令兵跑了过来，大声喊道。 “什么事？”中尉回过神来，转过了身。 “团里命令，让你们连以最快速度抵达西关增援，不得有误！” “知道了，”中尉拔出手枪：“别捡了，全体集合！” …… 城外第31师师部里，一个参谋正在向师长池峰城汇报战况：“昨日，日军占领了整个台儿庄城区的东半部，但是在我守军拼死反击下，日军遭到了重创，今天清晨停止了向我防区的进攻。” “城里还有多少我们的人？”池峰城沉吟了一下问道。 “不好说，这段时间除了我们三十一师原本的守军，城里还陆陆续续抵达了步兵第三十师，第二十七师的部分部队，还有第200师炮兵第52团的一个战防炮连，番号很杂，但是人数不多。后续的增援部队很多都没有满编，再加上持续的作战消耗，乐观估计城里应该还剩不到两千人吧。”参谋翻了翻文件回答道。 “联系王冠五旅长，让他组织城里还能战斗的轻伤员，文书，炊事兵，担架兵这些人员统统投入战斗！”池峰城下了命令。 “还有，通告全军，台儿庄就是我们全师官兵的坟墓！就是剩下一兵一卒，也要坚守阵地，任何人不得撤退！”池峰城咬了咬牙补充道。 “是！” 实际上，台儿庄城内的守军在命令下达之前就已经组织起非战斗人员和轻伤员加入了战斗，像上官有浩这样自己溜去参加战斗的伤员也不在少数。 齐恒的三连也投入到了进攻城隍庙碉楼的战斗中，负责掩护进攻部队的侧翼，防止清真寺的鬼子偷袭。不过徐光辉并没有像上官有浩说的那样把他当做一个士兵来用，还是分给了上官有浩一个排。上官有浩也只是象征性的退让了一下，就接过了这个排的指挥权。 “上官连长，刚刚杨三那么说话，你怎么不生气？”一个跟着上官有浩来三连的老兵悄悄问道。 “生气干嘛？生气又不能让他信我，”上官有浩推了推开裂的眼镜：“我知道他们都不服气，没关系，听说三连之前侦查的时候逮了个活的鬼子，不知道送哪去，也不好杀，还捆着呢，我过去给他们上一课，他们就不会这样子了。” “呃……”老兵想说什么，但是一想上官有浩的手段，明智的把话头咽了回去，心里开始为一会那个倒霉蛋默哀了。 “你看，那边有一家铁匠铺，你去里边看看有没有啥剩下的工具，帮我捡点过来，一会用得上。”上官有浩指着不远处一家挂着铁匠招牌的破烂房屋舔了舔嘴唇。 “是！”老兵立刻挪开了身子，想和上官有浩保持点距离。 “要是有些军医的医用工具就更好了。”上官有浩心想，对自己不得不使用铁匠铺里的粗糙家伙很不满意。 上官有浩凑到了徐光辉旁边：“徐连长，你们逮住的那个鬼子在哪？我可以过去先审问一下。” “差点忘了你会日语，”徐光辉摸了摸头，领着上官有浩到了后边一间破屋子里：“正好不知道拿这家伙怎么办，讲话叽里咕噜的谁都听不懂，就这么宰了又有点可惜，你来问问吧，问完再杀好了。” 上官有浩看向地上被困成粽子的鬼子兵，这是个士官，戴着伍长的衔，身上的军服被扯得七零八落，头盔和鞋子都不见了，嘴里塞着一团破布，看起来好像是他自己的袜子。 “你的姓名，军衔，所属部队番号是什么？”示意看守他的战士取下鬼子嘴里的袜子，上官有浩蹲下身子用日语问道。 鬼子俘虏好不容易摆脱了嘴里的臭袜子，刚想开口骂人，听到上官有浩流利的日语有些惊讶，下意识把脏话憋了回去。 看鬼子有些呆滞，上官有浩又问了一遍：“告诉我你的姓名，军衔，所属部队番号！” “五十岚一郎，伍长。”鬼子回过神来：“其他的东西我不会告诉你的！” “好吧。”上官有浩叹了口气，但是眼中却放射出了兴奋的光芒：“老马！老马！把工具拿进来！” 第八十五章 这样爽不爽？ 喊了一嗓子，上官有浩又笑眯眯的转向俘虏，从兜里翻出一根烟点上，塞到了日本兵嘴里：“不说就不说吧，你别怕，我们不会杀俘虏的，来抽根烟。” 那个日本兵狐疑的凑过头叼住烟，深深吸了一口，精神稍稍有些放松。 上官有浩还是笑眯眯的看着日本兵：“你是哪里人啊，我当年上学是在东京，班上有大阪来的同学，还有熊本县，千叶县的……我们关系都还不错呢。” 日本兵从牙缝里吐出一股烟，咬着烟蒂有些含糊不清的回答道：“我是千叶县人，隶属第10师团步兵第33旅团，你不要再问了，我不会说更多东西的。” “没关系啊，总算有人能用日语和我交谈了，很开心。”上官有浩还是面带笑容，眼神很是真挚：“我的日文名叫渡边浩，你可以叫我渡边。” 鬼子兵五十岚有点意动，都说有些支那人会帮助大日本皇军，莫非面前这个会讲日语的支那军官可以帮自己逃走？ “我中学的时候班上有个女同学，叫美和子，家里也是千叶县的，长得很好看，我还偷偷喜欢过她一段时间，如果没有战争，我应该再还能见到她吧。”上官有浩帮五十岚取下嘴里的烟头，让他可以顺畅的吐出嘴里的烟雾。 五十岚也挤出了笑容：“这么说，渡边君愿意做皇军的朋友了？如果你帮助皇军，或许真的可以回到日本，再见到美和子呢。” “也许吧。”上官有浩露出了落寞的表情。 五十岚感觉有戏，还想在劝说一下上官有浩，门口急急跑进来了一个中国士兵，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连长，铁匠铺里没剩下啥，就一些锤子凿子啥的，我把能用的都用筐给你装来了。”来的是士兵老马，手里端着一个满满当当的破箩筐。 “渡边君，他在说什么？他拿的又是什么？”五十岚疑惑地问道。 “啊，这个啊，”上官有浩站起身接过筐子，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了地上，又蹲下了身子：“这是给你准备的礼物，还抽烟吗？” 不等五十岚回答，上官有浩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把手中燃烧的半截烟头塞了进去，又狠狠合上了嘴，扳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了头。 “呜呜！呜！”嘴巴被捏住，没办法吐出嘴里燃烧的烟蒂，五十岚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看到刚刚还笑眯眯和鬼子拉家常的上官有浩下一秒就动起了手，老马感到一丝凉意，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没等上官有浩开口就自觉地站到了门口放哨。 “这是中国制造的香烟，味道不错吧？”等了大概有一分钟，上官有浩才松开手笑眯眯的问道。 “咳咳咳！”五十岚大口咳嗽起来，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嘴里同时含糊不清的说道：“你这个恶魔！” “别这样说，五十岚君，有意思的还没开始呢！”上官有浩捡起地上一把钳子，握在手里试了试手感：“你的指甲长了，很久没有修剪了吧，我来帮帮你好了。” “啊啊啊啊！住手！啊啊~” 老马在门口听到里边的惨叫声，不由咽了口唾沫，但也没敢回头去看屋里的情况。 “怎么了？鬼子俘虏在闹事？”三连之前负责看守俘虏的两个战士正在一边抽烟聊天，听到惨叫声转头问道。 “没有，我们连长和鬼子唠家常呢。”老马回答道：“鬼子估计是太感动了吧。” “唠家常？都叫成这样了唠哪门子的家常呢？”战士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也没多在意，反正叫的是鬼子，管他是高兴呢还是感动呢，一会了都得死。 …… 后边的破房子里不时传出阵阵惨叫，听着这声音从高亢变得沙哑，惹得前面防御阵地上的三连官兵们频频侧目。 “上官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子叫成这样了还能问出来啥东西吗？”徐光辉正了正头顶的军帽，“我好像有点小看这家伙的手段了。” “鬼子！”观察哨突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随即又传来几声枪响。 “准备战斗！”徐光辉不再去想上官有浩的事情，一边拉动枪栓一边大声命令道。 “哒哒哒~”左边制高点的捷克式轻机枪开始喷吐火舌，阵地前沿已经可以看到身穿黄色军服在废墟中翻腾挪动的日军士兵的身影了。 这群鬼子应该是来支援城隍庙的，三连的任务就是堵住他们，不让任何一个鬼子和城隍庙守军汇合。 “打！”徐光辉扣动了扳机，子弹飞出枪膛，狠狠撞击在打头一个日军士兵的胸前，打得他一个趔趄，捂着伤口倒在了地上。 后边的鬼子丝毫没有慌张的意思，纷纷越过地上的尸体一边开枪一边向前跃进，阵地前爆豆般的枪声响成一片。 “轰！”左边制高点上边那挺正在开枪的捷克式被鬼子的掷弹筒炸哑了火，七八个鬼子趁机翻过躲藏的矮墙又向前跃进了一大截距离。有个鬼子边跑边摸出一颗手雷，动作慢了半拍，被一发子弹打中了小腹，仰面倒在了地上，手中的手雷也掉了。另一个鬼子想捡起来重新丢，结果那颗手雷在他手里炸出了火光。 “轰！”至少三个鬼子被这颗来自友军的手雷破片照顾到了，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被阵地上的中国官兵用步枪挨个点了名。 阵地后边的破房子里，上官有浩听着越来越激烈的枪炮声，心中一紧，不由得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地上的五十岚现在只想让面前的魔鬼给自己一个痛快的，可是这个魔鬼并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在拔掉自己三分之二的牙齿之后，面前这个叫渡边的家伙就用破布堵住了自己的嘴，完全不给五十岚讲话的机会。他也不问话，一直专心的用钳子和一把大剪刀给五十岚“修建”指甲，现在五十岚所有还在身上的十六根手指脚趾都是血肉模糊的一片，有四根被上官有浩嫌麻烦直接砸扁切掉了。 “现在就干净多了，”上官有浩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取下了五十岚嘴里的破布。 “你杀了我吧！不要再折磨我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五十岚看到上官有浩眼镜后审视猎物的目光，所有的心防都崩塌了，管他的武士道，管他的天皇陛下，只要别再折磨自己就好。 “什么都告诉我，不撒谎？”上官有浩拿出一根铁钩边比划边问。 “对对对！”五十岚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那好，我问你！”上官有浩期待的笑了起来：“这样爽不爽？” 第八十六章 医院 “走吧，该去打鬼子了。”上官有浩用从鬼子身上扯下的军服碎片擦了擦手，带着满意的笑容走出了屋子。 “砰！” 老马转头看了看屋里还在抽动的鬼子兵五十岚，怜悯的给了他一枪，提前了结了他罪恶的生命。 其实一直到最后，上官有浩也没从这个倒霉的鬼子俘虏五十岚嘴里问出来什么太有价值的情报。这个鬼子只是个普通的士官，也了解不到什么深入一些的东西，只不过是一五一十把从自己小学时尿床到他们出发前接到的命令这些事全部告诉了上官有浩。 上官有浩拎着冲锋枪，和老马一起加入了前边激烈的战斗。 “上官，问出什么了吗？”徐光辉看到上官有浩跑过来，一边开枪一边问道。 “那个鬼子说他十岁的时候还在尿床。”上官有浩笑着应道。 徐光辉满脑袋黑线，自己关心鬼子几岁尿床干什么：“你就问出个这？” “不是啊，”上官有浩苦笑了一下：“这个鬼子只是个士兵，知道的不多，只说了他们的番号和接到的命令，至于部队人员装备的配置和下一步的动向一类的都不清楚。” “好吧。”虽然徐光辉本来也没有抱太大希望，不过听到没问出什么东西的时候还是小小的失望了一下。 “有个好消息，”上官有浩看出了徐光辉的失落，补充了一句：“鬼子现在也有些顶不住了，城里的濑谷支队被我们包围了，从临沂增援过来的坂本支队也被第52军和刚到的第75军围攻，一时半会到不了台儿庄，现在我们只要顶住城里的鬼子，等援军到达就可以彻底消灭这帮鬼子了。” “那就好！”徐光辉心情一振。既然两边都到了玩命的时候，那就看谁干的过谁了，在玩命这方面，我膀大腰圆徐光辉还没怕过这帮小日本鬼子。 …… 发现援军被阻，再僵持下去可能有被中国军队源源不断的增援部队围死的危险，包围圈里的日军开始疯狂反扑，中国军队发动的反攻被挡了下来，甚至还丢失了一些地盘，庄里再次上演起惨烈的拉锯战。 战斗一直持续到深夜，期间庄内又抵达了两拨援军，才堪堪顶住日军的疯狂。这是台儿庄守军第一次真正陷入危机，第31师在战报中也认为这是“战况已属最严重阶段”，所幸的是援军及时赶至，才稳定了战局。 下午3点，第30师步兵第176团第3营进入台儿庄，归还之前就抵达台儿庄增援的步兵第176团建制，随后投入战斗。晚上9点，第30师步兵第175团团长吴明林率领所部和第31师步兵第181团第3营进入台儿庄增援，随后在西北角对正在攻击守军的日军发起进攻，日军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不支，被迫撤退。 齐恒手下的第二、第三连残部还在徐光辉和上官有浩的指挥下坚守在台儿庄的阵地上，和一波一波疯狂进攻的日军争夺每一条街道，每一间房屋，每一寸土地。 不过这些和齐恒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了，齐恒在下午援军到达时随部分重伤员一起被转运出城，送往徐州医治，提前结束了他在台儿庄的战斗。 躺在通往徐州的火车上，齐恒不知该感叹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要说运气好吧，这已经是齐恒半年来第三次负伤被送到医院医治了；要说运气差吧，从上海到南京再到徐州，这么多场仗打下来，齐恒的长官，部下和战友们大多殉国，就他还留下了一条性命。 也不知是火车车厢又晃又闷，还是齐恒有些发烧，一直到抵达徐州躺进医院里，齐恒都是昏昏沉沉，似睡非睡的样子。除了时不时脑袋里闪过爆炸的火光和烟雾会让齐恒猛一激灵，清醒一下，然后又重新陷入迷糊的状态。 齐恒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4月3日清晨了，躺在徐州城的医院里，鼻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七号床的伤员醒了!”一个应该是来帮忙的学生看到齐恒醒过来，匆匆去喊护士。 “齐营长，现在感觉怎么样？”护士凑到齐恒床边，俯下身子问道。 “脑袋疼，两边肋骨和左大腿也疼，”齐恒老老实实回答：“我睡了多久？” “今天是四月三号了，你自己算算呗？”旁边那个来帮忙的女学生笑着说。 “这么久了？护士，你知不知道现在台儿庄里情况怎么样了？” “这我不太清楚，我只是负责救人，”护士有些为难：“我帮你打听打听？” “那就谢谢你了。” 那个女学生凑过来问了一句：“那个，大哥，我这边有报纸，你要不要看？” 齐恒看了过去，这个女学生应该十七八岁的样子，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留着大多数女生都喜欢的齐耳短发，很清秀，也有些活泼。 “好啊，那麻烦你了。” “大哥你等等。”女学生转身跑了出去。 护士帮齐恒量了量体温，又检查了一下伤口的绷带，确认没有什么大碍后就去忙其他的事情了，医院里需要照顾的伤员还有很多很多，不然也不会让没有什么护理经验的学生来帮忙。 “大哥，报纸！”那个女学生跑了过来，手里握着一叠报纸，还散发着淡淡的油墨的香气：“今天早上刚刚到的，你看看？” “啊，对了，大哥你认识字的吧？”女学生看到齐恒拿着报纸皱起眉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哈哈，当然认识了，我上过学啊。”齐恒皱眉头只是因为看到报纸上并没有写到什么有关战况的消息，不过想来也是，这些事情是不会出现在报纸上的。 “哦？”女学生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啊，因为有些大哥不认识字，会让我们帮忙写写信读读报纸什么的……” “没关系啊，你是在上大学吗？”齐恒好奇的问道。 女学生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还没呢，在读高中，不过快考大学了，等之后我想去读国立北京大学，嘻嘻。” “那你可要加油啊，听我弟弟说还挺难的。” “你弟弟？他是大学生吗？”女学生好奇的问道：“大哥你呢，之前在哪里上学？” 齐恒脑海中浮现出上次在无锡见到林远时，林远哭哭啼啼的样子，不禁流露出一丝微笑，有些骄傲的说道：“我弟弟是国立清华大学的学生，我觉得他挺厉害的，我没上大学，高中之后直接考了军校，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读完就去打仗了。” 女学生眼睛里投射出崇拜的光芒：“哇，大哥你们兄弟两个都好厉害。” 齐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弟弟挺厉害的，我就不怎么样了，瞒着家里跑出去读军校，好几年了一直没回过家，挺差劲的。” “啊啊啊啊啊！” 女学生还想说什么，突然远处一个伤兵莫名的大喊大叫起来，一下子吸引了全病房人的目光。 第八十七章 初识 “怎么回事？”齐恒疑惑地问道。 女学生摇了摇头：“也是前线送下来的一个伤兵，伤倒是不重，但是好像伤到了脑袋，变得疯疯癫癫的，有时候会突然大喊大叫，谁都不让碰。” 旁边床位上一个只有一只手的士兵开了口：“我听说他们连开战前就被鬼子飞机炸了个稀巴烂，剩下不到一半人，最后还是被派上去了。后面打了不到半个小时他们连阵地上就剩下那一个吓疯了的伤兵。增援部队想着给他们连留个种子，结果闹得不行，三个人才把他架回来。” 女学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感觉酸酸涩涩的。 “当上一秒还在和自己谈笑风生侃天侃地的战友，突然就以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模样丧生时，那种强烈的冲击，足以成为压垮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齐恒同样沉默了一会，像念诗一样吐出了这么一句。 “你们……”女学生有些迟疑的问道：“大哥，你们在前边都是这样的吗？” “差不多吧。”齐恒有些含糊的回答道。 见齐恒并不怎么想开口，旁边床位的伤兵有些好奇的问道：“兄弟，听护士的口气，你是军官？” 齐恒偏头看了看旁边床铺的伤兵：“嗯，少校营长。” “长官好！”伤兵支起身子，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敬了个礼，只不过伸向头边的右手只有被纱布紧紧裹着的手腕。 齐恒想回礼，只是身体使不上力气，还是女学生扶着他才勉强坐起来的。 “谢谢你啊。”齐恒先向女学生道了谢，然后郑重的向伤兵回了礼。 “那个，长官，前边真的都是这个样子的吗？”女学生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有好多男同学都去参军了，也有女同学去了前线救护队，我胆子小，不敢去前线，就在这里帮忙了，这段时间每天都看到好多伤员送下来，我很担心他们……” “应该没关系的，如果是学生的话不会太接近前线，别太担心了。”齐恒安慰着这个女学生，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长官说的有道理，我在前线就没怎么见到学生兵。”旁边的伤兵听出了齐恒的意思，咧开嘴帮了齐恒一句。 其实齐恒原本的补充团有一大部分都是学生兵，但是几场恶战下来已经十不存一了，如果这个女学生的同学们也参加了部队，那么情况应该不会像齐恒说的那样乐观。 “那就好，”女学生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转身帮齐恒倒了一杯水：“长官，喝水吧，辛苦你们了。” “我有没有啊？”旁边的伤兵看到了，有些嫉妒的说道。 “你等一下啊，”女学生面带微笑：“你们都有的。” 伤兵这才半开玩笑的说起来：“我还以为你只给长官倒水呢。” 齐恒扭头瞥了伤兵一眼，还没开口，路过的护士帮女学生说了一句：“人家小姑娘那是只给长得好看的大哥倒水，像你歪瓜裂枣的就应该自己倒，还欺负人家小姑娘。” “害~”伤兵看了看齐恒，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摆出了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哈哈哈。”齐恒被逗乐了，笑起来抽的伤口疼，笑了两声赶忙停住。 不过那个女学生听了护士的话，脸上红扑扑的，低着头嘴里嘟囔着什么，似乎是在辩解，声音很小，看起来反倒十分可爱。 护士看到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坏笑了一下，拍了拍女学生低垂的脑袋：“怎么还不好意思了？昨天还偷偷给我说这个大哥挺好看的来着，现在人家醒过来了不好好聊聊？” “我没有，我不是，姐你别瞎说……”女学生这下彻底羞红了脸，摆着手连连否认，但眼神还是在偷偷看着齐恒的方向，似乎是在确认齐恒的反应。 察觉到女学生的小动作，现在反倒轮到齐恒不好意思了，齐恒露出尴尬的微笑，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就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旁边床位的伤兵很有眼色的侧过了身子，假装已经睡着了，但这样夸张的演技反倒让气氛更加尴尬了起来。 “都不好意思了？”护士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把情况搞得有点糟糕：“那你们先认识认识呗？自我介绍一下，嗯，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这句像媒婆牵线的话，护士转身溜走了，留下了尴尬的齐恒和女学生，女学生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看齐恒，齐恒只好看着女学生的头顶。 “那个，你好，我叫齐恒，谢谢你照顾我。”齐恒想了想，总不能让人家女孩子先开口吧，于是硬着头皮打破了沉默。 “我，我叫刘暄和。”听到齐恒开口，女学生总算微微抬起了头，用微若蚊呢的声音回答道。 “你是哪里人啊？是在徐州读书吗？”齐恒不得不努力寻找话题来打破尴尬。 “呼呼~”旁边床的伤兵竟然打起了呼噜，似乎想证明自己没有听齐恒他们说话，但是齐恒脑袋里浮现出了想把这家伙另一只手也卸下来的冲动。他感觉自己宁可独自面对四个鬼子也不想在这样尴尬的环境里待着了。 “我家在北平，”刘暄和回答道，似乎是伤兵蹩脚的呼噜声逗乐了她，现在回答的声音大了不少：“鬼子打北平的时候家里人都跑到了成都，我也应该去成都上学，但是报名了医护队，我就自己才来徐州了，可能时间不长还要回成都去。” “这样啊，我家在江苏，不过母亲带着妹妹们去了重庆，我父亲是县长，不能走，还留在家里，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长官你不是说还有个弟弟？”刘暄和还记得齐恒的话，好奇的问道。 “那是林远，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一个兄弟，我们两家是世交，他小我两岁，小时候总跟在我屁股后面冒鼻涕泡，哈哈。” 话头打开，刘暄和也露出了笑容，不再那么拘谨：“你还说他上了大学还哭鼻子呢？” “那是我上上次在上海的时候负了伤，被送到无锡养伤，我弟弟考上了国立清华大学，正好他们学校搬迁，他从北平去昆明，顺路来看我。”齐恒回想起那时的情景，也笑了起来。 “他还带了一个女同学来，挺好看的，看起来和他关系不错，他俩都不承认有什么关系，不过我看有戏，来的时候把我旁边床位的两个家伙羡慕的不行，”齐恒笑着说道：“只不过林远哭了那一鼻子差不多把脸丢光了，哈哈哈。” “哈哈哈。”刘暄和也笑了起来，抬起了头，她脸上红晕还没下去，还是红扑扑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长官，你上上次受伤是怎么回事？受伤不止一次了吗？”刘暄和有些担心。 “上海一次，南京一次，这次是台儿庄，命大，没死。”齐恒有些自嘲的说道：“你叫我齐恒就好了，叫长官感觉怪怪的，我才二十岁啊。” “哇，原来你年纪也不大，不过既然比我大，我就叫你齐大哥吧。”刘暄和应道：“齐大哥可不可以给我讲一讲打鬼子的事情啊？” 打开了话匣子，两个人便不再拘谨，开始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第八十八章 准备 “小姐，我们到武汉了。” 火车上，一个衣着略显华贵的中年妇女指了指窗外人来人往的站台，声音带着惊喜的说道。 “嗯。”坐在中年妇女对面的少女轻轻合上手里那本正在阅读的书，抬头看向窗外。 “都这么多年不见莺莺小姐了，不知道她现在长什么样子？长成大姑娘了，一定更好看了吧。” “等一下就能见到她了，”少女抚了扶腿上精装英文书的烫金书皮，眼中同样带着一丝欣喜：“安姨，她说不来接站了吗？” “是啊，莺莺现在可忙了，之前信里说她当了军医，现在她刚到武汉，一时还走不开。”安姨回答道。 “那我们等一下直接去找她吧！”少女把书放进手包，嘴角上升起一个美丽的弧度。 安姨愣了一下，也笑了起来：“也好啊，我们给她一个惊喜吧。” …… 武汉，武汉大学军委会卫生勤务部驻地。 魏徵快步走进宿舍，一把摘掉帽子丢在桌子上，甩了甩出了汗变得一绺一绺的头发。 “累死我了，我宁可去救一早上伤员也不想再去开一早上会了。”魏徵有些抱怨的说道。 “怎么了？魏徵姐你可是副队长，开会是你的任务，难道要我们替你去开会嘛？”护士小马笑着说道。 “害，一会场都是大官，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要我也去，”魏徵把军帽丢到床铺上，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桌子边：“里面就我一个少尉，连记录员都是中尉上尉，他们还要我发言，真吓死人了。” “哈哈哈，魏队长也会害怕啊？”护士小郭笑着拍了拍魏徵的肩膀。 魏征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说道：“难受死了，以后再也不开会了，好不容易请了假，结果早上被抓去开会，都错过了接站。” “请假？去接站？魏徵姐有朋友要来武汉吗？”小马好奇的问道。 魏徵脸上稍稍一红：“就是之前说过的宋继安啊，回国了这么久，总算想起来来武汉找我了。” “哇！”宿舍里的八卦火焰如同遇到了火星的汽油，一下子熊熊燃烧了起来。 “魏徵姐带上我带上我！”小郭一把抱住魏徵的脑袋，把魏徵的头挤在自己胸前，一边摇晃一边大声喊道。 “呜~停停停！”魏徵一边努力把脸挣脱小郭的怀抱一边大声抗议。 看到这一幕，小马不禁捂住了嘴：“小郭你这是要用胸捂死魏徵姐自己代替她去见情郎吗？” “啊，对不起！”小郭发现自己好像激动过头了，连忙松开可怜的魏徵，一边道歉一边恳求：“魏徵姐你最好了，出去玩的时候带上我呗？我保证不打扰你们两个谈情说爱！真的真的！” “说啥呢？不行！”魏徵坚定地拒绝了小郭的不当要求。 “哈哈哈哈哈！小郭你还没睡醒吧？魏徵姐去见情郎怎么可能带上你嘛，让你去碍事？”小马嘲笑道。 “不不不，我不是要去见什么情郎，”魏徵红着脸有些慌乱的解释道：“就是朋友啦，好久不见的朋友，好朋友！” “嘿嘿嘿~”宿舍里的护士们都以一种“我们啥都明白就看你继续瞎说”的表情看着魏徵。 “咳咳！”魏徵清了清嗓子，换了一种严肃的声音说道：“并且小郭没有请假，按照规定是不能乱跑的，我是副队长，我必须管好她！” “哈哈哈哈！”听到魏徵努力在找借口，大家都绷不住了，纷纷大笑起来。 “哈哈哈，魏徵姐太可爱了，我怎么可能真的去打搅你们两个的二人世界嘛。”小郭笑着说道。 “是啊是啊，时间不早了，魏徵姐你的那个哥哥都等急了吧？快去找他吧？”小马接过话头。 魏徵看了看手表，连忙站了起来：“哇，都十二点二十多了！怎么办，怎么办？我穿什么衣服出去好呢？我的有些衣服没有带过来，只有换洗的军装和两件常服啊。” “魏徵姐你不是有件淡黄色的长裙？还挺好看的。”小郭提醒道。 “可我放在徐州了没有带过来，现在的天气还有点冷，穿裙子也不太合适啊。” “你的那套小西服怎么样？”小马也开始出起了主意。 “小西服？可以倒是可以，会不会有点男性化？魏徵姐那么好的身材没办法体现怎么办？”小郭扶了扶额头。 “身材？你胡说啥呢？”魏徵脑袋里冒出了好多小问号：“正经点，西服我带来了，要不我试试？” “也行，魏徵姐把你的衣服都拿出来吧？姐妹们帮你把把关！” 魏徵和小郭合力把床下的大藤条箱搬了出来，正打算取出里面的衣服好好挑选一番，门外就有人喊了起来。 “魏副队长？魏副队长在不在？外面有人找！” “完蛋！人家直接找上门来了！”小郭一屁股坐在了魏徵的床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正站在床边有些手足无措的魏徵，突然眼前一亮：“魏徵姐，要不你就穿身上的军服出去吧？” “啥？军服？！”魏徵瞪大了眼睛。 “对啊，魏徵姐你这套军官制服是新发的，挺合身，你穿也挺好看的。”小郭认真的回应道。 小马也看了看魏徵身上的军服：“好像有点道理，看起来的确不错，反正也没时间再换了，魏徵姐你直接穿这个去好了，正好戴上帽子可以遮一遮你的头发。” 魏徵摸了摸自己略有点油的头发，瘪了瘪嘴，又看看床边的藤条箱，咬了咬牙：“好！就这样！我豁出去了！小郭帮我把箱子放一下，我先走了！” 宿舍里几个护士看着魏徵郑重的戴上军帽，对着镜子稍稍调整了一下，然后匆匆离开宿舍的背影，心里不约而同的浮现出“慷慨赴死”这个词语。 …… 不久前，刚刚下火车的安姨和少女坐上了一辆悬挂着“财政部”车牌的黑色别克轿车，径直驶向了财政部的方向，不过走出两个街口的位置，黑色轿车一个转弯，开始朝武汉大学军委会卫生勤务部驻地的方向驶去。 第八十九章 重逢 武汉大学军委会卫生勤务部驻地宿舍楼下。 “莺莺怎么还没有出来？”安姨站在黑色轿车旁边，抱着手向楼门口的方向张望着。 “可能要打扮打扮？”穿着一身精致小西服的少女轻轻一笑：“都好多年不见她夫君我了，会不会是有点害羞啊？等一下我可要好好捏捏她。” “小姐你看你，又想欺负莺莺小姐了。”安姨轻轻点了少女一下，不过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啪啪啪~” 楼里传来了皮鞋拍打地面发出的清脆声响，门口出现了一个身着笔挺军服的身影。 “来了！”安姨惊喜的说道：“都长这么大了！” 跑过来的是一个清丽秀雅的少女，脸颊微红，眼中带着明显的欣喜。如果是穿着长裙或者旗袍，一定能更加显露出她纤巧削细的身姿，不过身上的军服却让她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少了些许娇弱，多了一丝男子的飒爽。 “安安！安姨！”魏徵看到等在门口的两人，开心的喊道。 “嘿嘿嘿，我家莺莺更好看了啊。”穿着西服的少女向前两步，一把把魏徵抱在怀里，用力收紧手臂，两个人抱着摇晃了起来。 “呜~上不来气了！”魏徵闷声抗议起来。 “嘿嘿，”西服少女抱了很久，才在魏徵的挣扎和抗议声中松开了手臂，抬手捏住了魏徵的脸，轻轻向两边拉扯起来。 “刚见面就吃负哇？”魏徵刚刚才抬手护住胸前，结果脸蛋又被捏扁，嘟着嘴有些含混不清的说道。 “哈哈哈莺莺手感变好了！”西服少女又不怀好意的把目光移向魏徵胸前。 “想都不要想！”魏徵立刻用严厉的目光阻止了少女想继续延伸下去的黑手。 安姨在一旁宠溺的看着两个玩闹的少女，脑海中浮现出几年前女孩们还没有自己高的时候的样子，也是这样在一起玩闹。当时小姐就说莺莺小姐是自己的夫人，还理直气壮的说凭什么女孩子不可以娶女孩子当媳妇，让大人们笑了很久。 “走！咱们吃饭去！我请客！”西服少女一把挽住魏徵的胳膊，拉着她走向黑色轿车，两个人亲密的贴在一起，从背后看还真有点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哇哇哇！快看！”楼上，魏徵好奇的室友们早就挤在了窗前，目不转睛的盯着楼下发生的情况。只不过距离有些远，角度也不好，实在看不清车边那个穿西服的人的长相。 “抱了抱了！”小郭速度最快，第一个占据了窗前的有利位置，一边猛盯楼门口一边用夸张的声音向其他姐妹实况转播。 “真的假的！一见面就抱上了？”小马瞪大了眼睛，她个子小，又被挤在了后面，啥都看不到只能干着急，听着小郭的转播激动地直跳脚。 “抱了好久啊！果然是好久不见了！” “他伸手了！好像在摸魏徵姐！” “啊啊？还在大街上呢这就动上手了？！” “刺激！太刺激了！” “亲嘴没有？能不能看到？” “别挤别挤。” “没想到魏徵姐平时挺严肃的，见到情郎这么开放啊！” “小郭挪挪地方，我也想看看！” 护士们心中的八卦之火在宿舍中熊熊燃烧了起来，并且还有愈演愈烈，向不可控方向发展的趋势。 楼下沉浸在欣喜中可怜的魏徵还不知道，自己原本在舍友们心中的树立的那个严肃大姐姐形象已经完全崩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些难以描述的样子。 魏徵一行人重新乘上了黑色轿车向外边驶去，准备去填饱饥饿的肚皮。而楼里她的舍友们明显在有了新的劲爆谈资之后已经忘记了饥饿，还在激动地分享消化着刚刚看到的一幕。等她们消化完，估计会生出来七八个不同的衍生版本，在整个医院的护士中逐渐传开。 …… 汽车停在了一家外表普通的酒楼前，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中年男人快步下车，打开了后边的车门，微笑着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谢。”魏徵下车后向中年人笑了笑。 “那不是罗先生吗？今天怎么帮别人开车门了？”酒楼里一个侍者悄悄问起身边的同伴。 “不知道啊，是不是什么大人物来了？毕竟这里是宋先生的产业。” “是那两个女孩？那个年纪大些的女人看着应该不是正主。”作为酒楼的侍者，经常接触三流九教人物的他们还是有一些眼力的。 “不会吧？太年轻了吧？是不是穿军服那个？” “我觉得是穿西装那个，穿军服的虽然是军官，但只是个少尉，我看不像。” “说什么呢！来客人了，快去准备！”酒楼的主管呵斥起两个侍者，并且亲自上前帮一行人打开了大门。 “是！”两个侍者不敢多言，麻利的跟在了主管身后。 “欢迎宋小姐，魏小姐莅临本店。”主管躬了躬身子。 西服少女甜甜一笑：“孙老板多礼了，我们的菜都准备好了吧？” 主管直起身体，带着职业的笑容回答道：“都准备好了，几位楼上请。” 跟着主管，一行人走进了酒楼里最好的包厢。 魏徵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豪华的酒楼里用过餐了，看到包厢里精致奢华的陈设，有些惊讶的说道：“安安你整这么夸张？” 西服少女回答道：“反正都是我家的产业，不吃白不吃，说了我请客当然要让你吃点好吃的嘛。” “那我不客气啦。”魏徵笑道。 原本还想给宋小姐的客人介绍一下自己酒楼里最引以为豪的包厢，可看到穿军装的少女只是稍稍有些惊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主管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 “准备上菜吧，”西服少女吩咐道：“大家坐，别客气。” 主管立刻明白这个穿军装的少女感情也来路不小，虽然不知道为何要去参军，但看她对包厢的奢华陈设习以为常的模样，肯定之前也是大家闺秀。 “马上就来！”看到主客就坐，主管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了，微笑着退出了包厢。 被称作罗先生的中年男人笑着端起桌上摆好的红酒杯，站起身子：“那庆祝宋小姐和魏小姐重逢，大家干一杯？” “好，干杯！” 第九十章 惊喜 “安安啊，你这次来武汉要待多久呢？”魏徵咽下嘴里的红烧鱼，抬头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或许会比较久吧？”西服少女托腮略微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你有空了要多来找我玩啊！”魏徵开心的说道。 西服少女笑着给魏徵碗里夹了个鸡腿：“好啊，来，媳妇多吃点。” “别了别了，再吃就胖了！”魏徵看着碗里还没动的鸡腿和鱼肉，愁眉苦脸的说道。 西服少女坏笑了起来：“胖一点也没关系啊，手感更好。” “咦~”魏徵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一边轻轻拨开了西服少女伸过来的咸猪手：“吃饭呢，手收回去啊！别乱动！” 西服少女只好遗憾的收回了手，重新拿起了筷子。 “话说，莺莺你这次在武汉会待多久？” “三个月，这次学习期结束之后我还是要回徐州的。” “那好吧。”西服少女噘了噘嘴。 “魏小姐是在第五战区长官部卫生处任职吧？”罗先生突然问了起来。 魏徵点了点头：“是的，我现在是助理军医。” 西服少女突然眼睛一亮：“对了，莺莺，要不我托人把你调到我这边来，我们就能每天都见面了！” 罗先生也点了点头：“宋小姐说的有道理，虽然魏小姐在徐州那边属于长官部随员，但是现在兵荒马乱的，身处战区，还是会有一定危险，不如就像宋小姐所说，魏小姐直接来武汉工作？” “这不太好吧……”魏徵皱了皱眉头：“危险就危险，其实我还是挺喜欢现在的工作的，现在全国都在打仗，哪里有真正安全的地方，能给国家出上一份力就可以了。” 西服少女有点失望，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没想到莺莺现在这么有觉悟啊！不错不错，奖励一下，再吃个鸡腿！” “别别别！”魏徵连忙拒绝：“不能吃了！再吃真要胖了！” “哈哈哈，其实我也没想真的让你过来，”西服少女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毕竟你是医生，我这边没有适合的位置，既然你喜欢现在的工作我肯定支持你啊。” “不过，”西服少女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莺莺，你要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上次南京的事情都快吓死我们了，你要保证再也不许把自己放到危险里面了！” “好！”魏徵重重点了点头：“不会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罗先生看到气氛有些沉重，轻轻开了口：“其实宋小姐也不必太过担心，魏小姐是战区长官部直属单位的随员，只要不去前线，安全性还是可以保证的。” “对啊，上次在南京，就有那个齐营长带着人一直保护我们回去的。”魏徵笑了一下。 西服少女表情稍稍放松：“也是，说起南京的事，那个齐营长后来怎么样了？自己带伤还能够坚持保护你们安全返回，他倒也是个挺不错的人。” “他伤好以后就在第五战区任职，我来武汉之前就见过他一次，前段时间好像又带着部队出去打仗了。”魏徵想了想，不太确定的回答道。 倒是罗先生帮魏徵稍稍解释了一下：“上次魏小姐安全从南京回来，宋先生还专门嘉奖了那个齐营长，我大概知道一点消息。” “怎么样？”西服少女问道。 “当时保护魏小姐回来的主要人物都官升一级，各有嘉奖。那个齐营长是中央军校毕业的，也是个人才，宋先生稍稍关照了一下他，让他后来直接留在了五战区长官部的直属部队，以后应该有不错的发展。” 西服少女若有所思：“这么说，他现在可以算是我们的人了？” 罗先生回答道：“暂时还不算，他级别太低，现在应该还不知道魏小姐的身份。不过有宋先生的关照，等他再往上爬一爬，我们会再联系他的。” “也好，”西服少女点了点头：“我们在军队里还是不太有发言权，应该多争取一些比较有前途的军官，级别低一点不要紧，但是要有潜力。” “好的，宋小姐。”罗先生点了点头。 安姨和魏徵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明智的没有接话。不过躺在徐州病床上正在给刘熙和讲故事的齐恒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齐大哥不会感冒了吧？”刘熙和有点紧张的问道。 “应该不会吧？”齐恒揉了揉鼻子：“突然有点痒痒，是不是谁在念叨我？” 回到武汉，酒足饭饱之后，魏徵跟着西服少女一行人乘车来到了西服少女在武汉的居所。 这是一栋中西合璧风格的二层小楼，楼前边有一个小花园，以前好像是某个天主教传教士的住所，虽然面积不大，但装修还是很精致奢华的。 西服少女她们的行李已经搬了进去，屋里的房间也都收拾的七七八八了。刚刚下车，西服少女就拉着魏徵的手往里边走。 “来来来，给你看个宝贝！” “啥东西？搞得神神秘秘的？”魏徵好奇的问道。 西服少女一边走一边说：“来嘛，你看了就知道了，嘿嘿。” 魏徵狐疑的停住了脚步：“不会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吧？我记得小时候你说给我看个大宝贝，把我骗过去结果你掏出来一只大老鼠，差点没吓死我！” “啊？有吗？”西服少女摇晃起脑袋：“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哼！还不承认了？” “哈哈哈，不是不是，这次不是老鼠，真的是好东西。”西服少女重新拉起了魏徵的手。 “宋小姐，您的行李在二楼。”门口一个女仆模样的人轻轻鞠了一躬。 “看！”走到二楼，西服少女推开一间卧室的房门，指着里面两个大箱子说道。 “啥东西啊？”魏徵好奇的走了过去，但是没有轻易动手打开。 “老实交代，是不是一箱子死老鼠？”魏徵盯着西服少女的眼睛：“或者这次干脆是被你分尸的死人？” 西服少女白了魏徵一眼：“我是那样的人吗？是我给你带来的礼物啊。” 说着，西服少女打开了箱子，里面慢慢当当的都是各式各样的旗袍和洋装。 “看你没有多少衣服穿，我给你带了些衣服来，有我从美国带来的，也有回来之后买的，怎么样？” “哇！安安我太爱你了！”魏徵狠狠抱了西服少女一把：“太好了，正愁不知道穿什么呢！” “轻，轻点。”这下轮到西服少女喘不过气了：“要不要试试合不合适？” “好啊好啊！” 第九十一章 空袭 昆明，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文学院外国语文学系教室。 “今天给大家推荐一本爱尔兰作家詹姆斯·乔伊斯写的小说《尤利西斯》，”教授朱光潜在简陋的讲台上拿着一本厚厚的书正侃侃而谈。 “这本书是意识流小说的代表作，在第一次大战以后西方整整一代人都陷入了一种迷茫和矛盾之中，这本书就以一种别具一格的创作手法对这种矛盾和危机做了详细的表述。” 朱光潜教授继续说道：“作者乔伊斯在书里描述了一天内发生的单一事件，借此向人们展示了一幅人类社会的缩影，通过对一个人一天日常生活和精神变化的细致刻画揭示了人类社会的悲与喜，英雄与懦夫的共存以及宏伟与沉闷的同现。” “可能以各位目前的英文水平可能阅读起来还是有一些困难，书也只有这一本，如果同学们愿意阅读，下课后可以找我借阅，不过每个寝室的同学限读一天，遇到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朱光潜教授看到下面同学们隐隐露出期待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的补充道。 “教授！”一个男生举起手。 “什么事？”朱教授抬起头。 “轮流的话应该从谁开始呢？”男生边说边向教授挤了挤眼睛。 “诸位都是绅士，要保持绅士风度，所以女士优先？”朱教授笑着看向举手的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那就让女同学们先看吧。” 教室里的女同学们发出了吃吃的笑声。 “那今天就先交给小郑同学吧，”朱教授点了点头：“现在虽然条件简陋，不过大家都有机会的。” 教授正说着，城里突然响起了防空警报声。 “呜呜！” “日军空袭！”朱教授猛地合上手里的书本：“快，进防空洞！不要慌不要乱，女生先走，男生断后，大家注意安全！” 学生们“哄”的一下涌出了教室，跌跌撞撞的奔向隐藏在树林中的防空洞入口。 防空洞入口已经有人在维持秩序了，一个接一个的学生和教授鱼贯而入，有的学生还捏着书本，哲学系主任金岳霖教授手里拎着自己宝贝的皮箱，国学研究院主任吴宓教授扶着一个身体瘦削的女生。 “看，鬼子飞机！” 林远正在朝防空洞狂奔，听到有人大喊，扭头向天边一看，十多架翅膀上涂着血红太阳的飞机伴随着沉闷的“嗡嗡”声从远处飞来。林远觉得应该是嚣张的日军飞行员飞的低，他在地上手搭凉棚略一张望都能看到飞机上的涂装。 “还看？是九七重爆！大家伙！还不快跑？！”旁边一个身着西装，教授模样的人经过林远身边，看林远好奇的张望着，顺口给他来了一次科普。 林远掉头就跑，两步追上了那个教授：“你好，请问你怎么知道那是什么飞机？” 那个教授没有回头：“我就是教这个的，你感兴趣的话有空来清华工学院听听课。” “好！”林远应了一声，但还是稍稍放缓了一点脚步。 “嗡嗡嗡！”另一个方向的天空中飞来了三架双翼飞机，成三角队形直扑日军轰炸机群。 林远心中一阵激动：“我们的飞机！” 三架双翼的美制霍克战斗机飞得更高，从高空俯冲扑向日军轰炸机群，打头的那架中国战斗机紧紧咬住第一架日军轰炸机，一直俯冲到非常近的距离才突然开火。 “砰砰砰！”看到第一架中国战斗机开火，林远手心里紧紧攥了一把汗。 日军轰炸机晃动庞大的机身，斜着划出一条弧线想尽力躲避，但它的机动能力明显不如中国战斗机，左边机翼被中国战斗机的机枪子弹打出了一串窟窿，一台发动机吭哧了几声，冒出了一股黑烟。 林远几乎快停下了脚步，专注的看着空中激烈的缠斗。 但日军飞行员同样训练有素，遭到突袭，长机受伤之后，剩余的飞机迅速变换队形，另一架日军轰炸机从斜刺里杀过来，上面三挺自卫机枪向那架霍克战斗机拼命开火，逼得霍克不得不放弃目标，转身躲避。 “小心啊！”林远干脆站在了树林边，扶着一棵大树挥拳给中国空军加油。 “哒哒哒~”中国军队后边的两架霍克也杀入了日军轰炸机的队列里，驱散了想围攻中国空军长机的几架日军轰炸机。 三架中国战斗机很快穿过了日军的队列，在空中灵活转身，从后边又杀了回去。 日军似乎认为中国空军已经没有战斗力了，这次只出动了轰炸机，并没有护航战斗机保护，遇到中国战斗机的突袭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很快，又有两架日军轰炸机冒起了黑烟，摇晃着掉头返航。 “好！”林远激动地一拳砸在了树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丝毫没有挪开自己的目光。 日军见此次轰炸计划难以实施，很干脆的掉了头准备逃走，中国战斗机紧紧追了上去，三架霍克战斗机紧咬着队伍最后那架九七式轰炸机，似乎打算在鬼子逃走之前集中火力先揍下来一架。 “加油！”林远挥动着发红的拳头，都没有听到远处防空洞那边有人在喊让他快点过去。 “嗵！”一架飞在高空的九七式轰炸机突然调整机身，朝着一架霍克战斗机直直冲来，三挺机枪朝着那架霍克战斗机疯狂喷吐火舌。 “砰！”霍克战斗机已经在拼命躲闪了，但还是躲避不及，机身被打出一串窟窿，发动机停止了工作，带着一股浓浓的黑烟旋转着向下栽去。 “哒哒哒哒哒哒哒！”另两架霍克战斗机在躲避的同时猛烈开火，被盯上的那架日军轰炸机拉出一道更浓的烟柱，斜冲向了地面。 “轰！” “轰！” 接连传来两声巨响，两架飞机一前一后重重摔在了地上，变成了两团火球，不过好在霍克战斗机的飞行员及时跳伞，此时正挂在一朵洁白的降落伞下缓缓飘在空中。 林远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冲出藏身的小树林，向降落伞飘落的方向跑了过去。 第九十二章 蒲公英 蒲公英的花瓣落了，花托上长出了洁白的绒球。一阵阵风吹过，那可爱的绒球就变成了几十个小降落伞，在蓝天白云下随风飘荡…… 在奔向远处那朵洁白的降落伞的时候，林远脑海里突然回忆起曾经在学堂中上的一堂课，里面学到了一篇课文就是讲蒲公英的。 当时老师上完课，面对台下乖乖坐着的一群小朋友，面容和蔼的问道：“如果你们是蒲公英种子，你们愿意飞到哪里去呢？” 课文中的答案有三个：要么飞到沙漠，死于干燥；要么飞到湖泊，溺毙湖中；要么飞到土地，生根发芽。 教室里的同学们异口同声的报出了老师想要的答案，或者说标准答案：飞到土地。 但是林远举起了手：“老师，我要飞到沙漠里去。” “哈哈哈哈！”教室里爆发出哄笑。 老师稍稍有点不悦，像这样已经给出了标准答案都不知道回答的孩子想来是不讨老师欢喜的，如果是故意说出错误答案的孩子就更让老师头疼了。 “为什么要去沙漠呢？去沙漠的蒲公英种子已经死了啊？”老师问道。 “就是就是！真是笨蛋，这都不明白。” “老师都说了，你肯定没有听讲！” 台下的同学们没有放过这个在老师面前表现自己优秀之处的机会，纷纷声讨起林远来。 老师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林远，你说说为什么要去沙漠呢？” 林远站了起来，脸色有些发红，看着周围笑着的同学们，攥了攥拳头开口说道：“如果所有蒲公英都落在金灿灿的沙漠上生根发芽，是不是就没有沙漠了？” “嗯……这个，或许吧？”老师没想到林远会这么说，楞了一下，有些含糊的应道。 老师接着看向台下的同学们：“林远同学有自己的想法是值得提倡的，我们也不能说林远同学的说法不正确，只要你的答案可以解释得通就是正确答案。” 大家不笑了，只是静静看着坐下的林远，林远脸上有些发烫。 思绪回到现实，林远已经接近了还飘在空中的那位中国空军飞行员，飞行员挂在蒲公英一样洁白的伞花下，努力控制着飞行的方向，朝一片田地落去。 天空中的战斗已经结束，日军轰炸机群作战失败不得不掉头返航，队列里有三架轰炸机拖着黑烟，飞的时候歪歪扭扭的，不过还是坚持着没有掉下来。两架中国空军的霍克战斗机在队友坠落的位置盘旋了几圈，看到有人赶往飞行员跳伞的地点才转身离去。 “小心一点！”看到降落伞有些歪斜，正飞向田边的几棵大树，林远扯着嗓子喊道。 飞行员似乎听到了林远的喊声，又大幅度调整了一下方向，最后落在了田地里。 林远是地面上第一个赶到跳伞现场的人，他到田地里的时候飞行员正在努力解开身上缠着的降落伞绳。 “没事吧！”林远冲到飞行员身边，一边帮他整理伞绳一边问道。 “落地的时候好像崴了脚，没啥大碍。”身着皮质飞行夹克的年轻飞行员回答道：“老弟谢谢你啊。”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你们打鬼子飞机的时候我一直在下面看，你们打得很棒，很厉害！”林远扶起了坐在地上的飞行员。 飞行员的皮肤比较黝黑，但是还是能看出他脸上有些发红。 “没有，我太差劲了，一个鬼子飞机都没打掉，自己反倒被打下来了。”飞行员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大哥别这么说，你们真的很厉害，我们之前上课的时候鬼子老是来炸，课上到一半就要跑防空洞去，这次那群鬼子直接被赶回去了，还打下来一架鬼子飞机。”林远激动的说道。 “可是我也被鬼子打下来了，还是轰炸机。”飞行员回答道：“我死了不要紧，但我们的飞机本来就没剩下几架，现在又少了一架，太可惜了。” 林远鼓励的回答道：“别这样讲，能多活下来一个人就多一份抗日的力量，我们本来就缺飞行员，要是少一个人就是很大的损失了。” “唉。”飞行员叹了口气，跟着林远一瘸一拐的走到了田边。 这时候跑来了几个在附近种地的农民，大家七手八脚搀扶着飞行员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那个，大哥，我听一个老师说来的鬼子飞机叫九七重爆，是怎么起名的啊？” “九七式重型轰炸机，鬼子的起名叫九七重爆，挺结实。”飞行员给林远科普了一下：“虽然是轰炸机，但上面还是带了三挺机枪，有一定的空战能力。” 空袭结束，西南联大的师生们陆续走出防空洞，几个同学和老师看到了扶着飞行员走来的林远一行人，走了过来。 “林远，你在这里啊，刚刚在防空洞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一个穿着西服戴眼镜的学生走在最前边，向林远挥着手。 “说啥呢！”一个女生边走边锤了眼镜男生一下：“林远这不是好好的嘛，你尽瞎说。” “嘿嘿。”眼镜男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林远挥手回应道：“我没事，刚刚进防空洞之前突然看到我们的飞机被鬼子击落了，也没多想，就跑过去救人了。” “小兄弟是这里的学生？”飞行员看到走来的一群师生，好奇的问起了林远。 林远摸了摸头：“是的，我是西南联大一年级的新生，学外国语文学的。” “西南联大啊，不错不错，那你之前的学校是哪一个？”飞行员问道。 “国立清华大学，从北平过来的。” “这么巧，”飞行员有些惊讶：“我报考笕桥航校之前就是国立清华大学的学生！” “原来是学长啊！”林远几个学生也很意外。 “现在国家有难，我们青年学子是要担起责任的。”飞行员拍了拍林远的肩膀：“如果你也愿意从军，可以考中央航校，我们很缺飞行员。” “好！”林远重重点了点头。 第九十三章 故事 “咔嚓！” 齐恒拉开了手中三八式步枪的枪栓，招呼着床边围着的几个女学生探头过来看了看，又重新塞了回去。 自打受伤以来，齐恒一直躺在医院里无所事事，每天除了给刘熙和和她的朋友们讲讲故事，偶尔看看报纸，其余的时间就是在发呆睡觉了。 四天前，四月七日，台儿庄城区光复，这对齐恒来说可谓是三喜临门。 打了胜仗，之前留在台儿庄城内作战的齐恒部两个连（实际上只剩下不到两个排）奉命撤回徐州整补。两个连长上官有浩和徐光辉专门来医院探望了一下齐恒，还带来了齐恒缴获的那支带望远镜的三八大盖和齐恒遗落在战场上的勃朗宁手枪。 还有让齐恒最开心的一点，他终于可以勉强下床了，不用再在床边端着尿壶上厕所，也不用麻烦刘熙和帮他倒尿壶。每次麻烦刘熙和倒尿壶的时候，她脸上总带着红晕，一声不吭，搞得齐恒尴尬的头皮发麻。 齐恒这还算是好一点的，齐恒右前方床位的兄弟挨了鬼子一颗燃烧弹，四肢都烧伤了，被纱布裹得粗了一大圈，上厕所吃饭都得护士帮忙。 医院里正规的护士都算是见多识广，给伤员把尿擦身都轻车熟路，反倒是这些受伤的大小伙子们每次都闹个大红脸，羞得不行。刘熙和这些来帮忙的女学生们实在不敢去帮伤员把屎把尿，也就只能帮忙喂喂饭倒倒尿壶啥的，每天也忙的不可开交。 不过齐恒也总算是找到了一些事情做，在他的要求下，上官有浩和徐光辉走的时候留下了一支汉阳造和一支驳壳枪，都满满当当摆在床边的一把小椅子上。不过医院有规定，这几支枪都没留子弹，就齐恒那支勃朗宁装了一个满的弹匣，每天齐恒都贴身带着。 现在齐恒没事了就拆拆枪擦擦枪，有时候女学生们闲下来，齐恒还能顺便给刘熙和和她的朋友们科普一下枪械知识，让他们感受一下真正的枪是什么样子的，也教教她们怎么用不会伤到自己。 旁边床上那个一只手的伤兵看这两天齐恒的床边一直都围着几个好奇的女学生，嘴里有些嫉妒的嘟囔着：“长官到底是长官，受了伤都能当个学生教员，不错不错。” “齐大哥，为什么这支枪上面有一个望远镜啊？”刘熙和好奇的问道。 齐恒一边摆弄着手里的三八大盖一边回答道：“应该是鬼子的狙击枪，我当时在军校的时候，德国教官提过一种叫做狙击战术的作战方式，类似于我们所说的神枪手，但是比神枪手要更厉害一些。” “就是打枪特别准的人了？”刘熙和的一个同学举起了手。 齐恒越发的感觉自己像一个老师了：“对，狙击战术最重要的一个部分就是狙击手，他们是一些经过专门训练的神枪手，但是我们只是简单了解了一下，并没有深入去学习。这支枪应该是日军的狙击手专门使用的武器，上面安装了望远镜，可以看到更远的目标。” “那齐大哥你们打死了一个鬼子的狙击手啊？好厉害！”一个短发女生眼中已经要冒出小星星了。 齐恒有些不好意思：“没有那么夸张，鬼子也是肉长的，子弹打中了一样会死。并且我感觉这个鬼子狙击手应该也是半把刷子，就是枪打得准了些。” “那齐大哥你是怎么打死这个鬼子狙击手的啊？”刘熙和问道。 “我可没说是我打死的，”齐恒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当时这个鬼子连着打死了我们两个机枪手一个弹药手，被一个打机枪的排长发现了，我枪法比较好，他就喊我帮忙。” “我带着勤务兵爬到一个破楼上，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个鬼子。我的勤务兵用望远镜发现他，喊了我一嗓子，被他一枪打在脸上，半张脸都撕开了。我打了这个鬼子一枪，但是不知道死没死，后来打扫战场的时候才找到的尸体。” “这样啊。”女学生们点了点头，这样的战斗故事虽然从齐恒嘴里讲出来显得有些平淡无奇，但是看到齐恒身上缠着的纱布，她们也能在脑海中想象出那种惊心动魄的较量。 “那你的勤务兵还好吗？”一个学生问了起来。 齐恒努力回想了一下当时战斗的场景，遗憾的摇了摇头：“他受伤以后就留在那个破房子的一楼包扎，我转移到另一边的街道上了，后来那栋房子被鬼子的掷弹筒炸塌了，我也不知道他出来没有。” 听到齐恒讲起了打仗的事情，旁边床位一只手的伤兵也耐不住寂寞加入了交谈：“长官是在台儿庄受的伤？” “是啊，你呢？” 伤兵挥动了一下残缺的手臂，很激动的样子：“我是52军的，之前你们在台儿庄里边死拖着鬼子，我们就调到枣庄附近侧击，我是重机枪手，我们机枪阵地叫鬼子掷弹筒掀了，等我醒来就在医院了。” “都不容易。”齐恒叹了口气。 “那齐大哥你们其他人呢？”刘熙和问了起来，不过她没有注意到问题说出来的时候，齐恒和伤兵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和悲伤。 “我们进城的时候是两个满编步兵连，死的都差不多了，”齐恒低下了头：“之前来看我的那两个家伙是我手底下的两个连长，命大都活着。戴眼镜那个是二连长，他的连就剩下十来号人，胖一点的是三连长，我受伤的时候三连也剩下最多三分之一的人了。” “长官节哀啊。”伤兵叹了口气，躺回了床上。 学生们也感到了气氛的凝重，刘熙和红了眼眶，很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齐大哥，我不知道……” 右边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那个伤兵也传来了幽幽的声音：“连长官都躺在这了，底下的兵怎么样也能想到吧。” “没关系，”齐恒想伸手摸摸刘熙和的头发，感觉不妥又把手收了回来：“现在国难当头，我们做军人的总要顶在前面。” …… 正说着，门口传来了哨兵的喊声。 “长官好！” 第九十四章 探视 “长官好！” 齐恒他们正聊着天，门口突然传来了哨兵略带紧张的声音。 病房突然一静，屋里的众人都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病房门口，在大家的注视下，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掀开了门帘。 “又是哪的大官来了？”一只手的伤兵坐起来半个身子向门口张望着。 “嚯！穿的这么好，呢子大衣，皮靴子，白手套，”伤兵开始细数进来的军官们身上的穿着，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但很快他的声音就变得尖细起来。 “我擦！好多将军！还有，李，李，李长官！” 伤兵自打躺进医院也算是见过不少军官了，之前来探望旁边床那个齐恒少校的就有不少，有个中校军医还老过来找齐恒唠嗑，上次更是带了两个中校一个上校军医来给齐恒做了个会诊。但一次见到这么多军官甚至将军这也是头一遭。 齐恒也很惊讶，虽然身为军官，但他亲眼见过的将军也不过两手之数，有幸交谈过的也只有自己已经殉国的两个老长官而已。 齐恒探头一看，好家伙，门口呼啦啦一大群人，一个个军服笔挺将星闪烁。最中间穿着呢子军服被前簇后拥的正是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 “齐大哥，这些都是谁啊？”看到这架势不小，刘熙和有些紧张的小声问道：“中间那个是不是报纸上经常见到的李宗仁长官？” “是他，李长官身边离他最近的那个少将是战区参谋长徐祖贻，周围那些都是长官部各处的长官们。”齐恒小声答道，其中有几个他也不认识。但这不要紧，只要认识他们衣领上的金色星星就是了。 “咕噜。”伤兵咽了口口水，呆呆的看着一群长官笑眯眯走进病房。 “诸位都辛苦了！”一个戴着竹节章的上校微笑着走到病房中间：“今天李宗仁司令和长官部的诸位长官专程前来探望伤病员们，希望诸位好好养伤，伤好以后能够继续保家卫国。” “啪啪啪~”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病房里逐渐响起了掌声。 李宗仁走到病房中间，微笑着向下压了压手掌，示意大家不用客气：“那我就不过多客套了，我和诸位一样，都是军人，为党国民族献身本就是分内之事，无限光荣！但是你我毕竟职责不同，我不能与诸位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只能在这里给诸位一些支持和鼓励，还希望诸位莫怪。” “长官！你带大家打了个大胜仗，我们干嘛怪你！”一个伤兵喊了起来。 “就是，只要长官可以带我们打胜仗，伤了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这时候，不管是不是处于真心，再油的老兵油子也不会张口说什么胡话，总得恭维上那么几句。 “长官们还给大家带来了一些慰问品，略以表彰诸位勇于献身的功绩。”那个上校笑着接过话茬，引导长官们走到一张张病床边开始了慰问。 “小兄弟辛苦了。”参谋长徐祖贻摘下手套，笑着和身边一个伤兵握了握手。 伤兵受宠若惊的伸出了双手，握着徐祖贻的手上下摇动。 李宗仁走到了一只手的伤兵身边，笑眯眯的伸出手：“小兄弟是哪里人啊？” 伤兵习惯性的伸出双手，但是看到自己包着纱布短了一截的右手臂，伤兵又落寞的把手收了回来。 李宗仁的微笑僵在了脸上，但他很快调整了过来，伸出手握住了伤兵完好的左手：“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啊？” 伤兵见长官并没有嫌弃自己，感激的坐了起来：“长官，第52军25师重机枪连下士机枪手孙二牛向您报道！” 李宗仁轻轻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孙二牛举起残缺的右手，向李宗仁敬了一个军礼。 李宗仁郑重回礼。 看到司令长官李宗仁走近，齐恒床边的三个女学生大气都不敢出，并排站在那里紧张的看着李宗仁。 李宗仁同样看到了紧张兮兮的女学生们，好奇的问了起来：“你们几位是？” “啊，李长官好！”互相看了看，还是刘熙和硬着头皮开了口：“我们是徐州的学生，来医院帮忙的。” “学生啊，不错不错，”李宗仁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床上的齐恒：“那小兄弟你是哪一部分的？” “报告长官！战区直属特务团一营少校营长齐恒！”齐恒大声回答。 “哦？”李宗仁有点意外：“战区特务团的？你们不是在徐州城待命吗？” “报告长官，我团于3月24日奉命派出两个轻装步兵连携带手榴弹和短枪支援台儿庄城内部队，并于25日投入战斗。”齐恒回答道，不过省略了发错命令的事情。 身为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当然不会太关注两个连的动向，便点了点头：“你们台儿庄里的守城部队都是好样的，如果没有你们在城里死死顶住，我们还消灭不了那么多鬼子，也没有现在的台儿庄大捷了。” “长官过奖了，这都是弟兄们用命拼出来的，”齐恒苦笑了一下，顺便拍了拍长官的马屁：“还是长官们指挥有方，不然兄弟们拼光了都杀不了这么多鬼子。” 旁边几个将军都笑了起来，欣然接受了齐恒的马屁，司令长官办公室专任高参张寿龄中将笑着说道：“现在打了大胜仗，你们都是功臣，齐营长你们有什么需求可以尽管向长官部打报告，我们会尽量满足你们的。” 齐恒马上接过话头：“谢长官关怀，我个人没有多余的需求，不过可不可以给我们营补充一点新兵，我的两个连几乎都打光了。” “没问题，回头就可以安排一下。”副官处处长农之政少将点了点头，补充两个连的人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还能给大家树立一下长官们体恤下级的好形象，何乐而不为。 “我代表特务团一营的官兵们感谢长官的帮助！”齐恒马上一个敬礼，用热切而感激的目光看着几位长官。 “哈哈哈，不用客气，大家好好养伤。” 第九十五章 新兵连长徐胖子 徐州城，特务团一营驻地。 一大早，副营长程戈就叫人去喊二三连的两个连长来营部开会。三连代连长徐光辉还躺在被窝里，结果被二连长上官有浩连揪带扯拉了起来，洗漱早饭一个都没来得及解决，迷迷糊糊就被拉到了营部。 到了营部，两个人一进门就看到程戈坐在桌子前，一手拿着窝窝头往嘴里塞，一手翻动着一大页纸。 “程营副，怎么这么早就喊我们？”徐光辉打了个哈欠问道。 程戈抬起了头：“早？都快八点了还早？你再睡就成猪了！” “这不才八点嘛……”徐光辉嘟囔着。 “吃了没？”程戈翻了个白眼，转头问上官有浩。 “吃了。” “没有。” 三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程戈和上官有浩鄙夷的目光透过上官有浩破裂的镜片对在了一起。 “我没问你！”程戈没好气的说道：“你一天除了睡就知道吃？” “这不是饿嘛……”徐光辉嘟囔的声音更小了。 程戈叹了口气，顺手丢了一个窝窝头过去，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快点吃，吃完去接收新兵！” “好嘞！”徐光辉开心的接过窝窝头，也不客气，直接就往嘴里塞，旁边的上官友浩嫌弃的翻了翻白眼。 “昨天李长官他们去医院探望伤号，齐营长不知道怎么搭上了副官处的农处长，今天早上给我们安排了一批新兵，来补充二三连之前在台儿庄的损失。”程戈对上官有浩说道。 “那我们损失的装备有没有补充？”上官有浩问道，毕竟他们连参战的时候集中了全团的短枪，打到最后都丢的差不多了。 “上边没说，”程戈摊了摊手：“我觉得没啥希望，我们损失的大都是手枪冲锋枪，不太好补充，现在能有人员补充就不错了。” “唉，”上官有浩叹了口气，取下破裂的眼镜擦了擦：“那补充的人数呢，我们怎么分配？” “呜~呜~” 程戈刚要说话，却被一边徐光辉的声音打断了，他还以为徐光辉想多要点人，便转头问道。 “徐连长别激动，这次二连损失比三连大，补充兵到了以后还是要向二连倾斜一下的。” “呜~呜~”徐光辉两手连连比划着。 上官有浩眯起眼睛看向徐光辉：“你不要人，但是想多要两挺机枪？不行不行，我们连本来就不多，没有给你的。” “呜~呜~”徐光辉的手摆动的更连了。 这下程戈和上官有浩都疑惑了起来，不知道徐光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水！”徐光辉艰难的憋出一句：“我，我噎住了！” 上官有浩擦到一半的眼镜僵在了空中，程戈微微颤抖的手摸向了身后的大锤。 “马小平！”程戈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 “程营副，喊我啥事？”一个圆墩墩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帮忙给咱们劳苦功高的徐光辉连长倒杯水，”程戈咬牙切齿的说道。 “算了，我亲自给他倒！”程戈看着徐光辉快噎出白眼的样子，攥紧拳头拦住了马小平。 “啪嚓！”上官有浩破裂的镜片被他生生掰了下来。 “这……”马小平看着营部里诡异的气氛，很识相的又退了出去。 “丢人啊，丢人！”程戈狠狠地把搪瓷缸子砸在桌子上，里面的凉水溅了半桌子。 “唔……咕嘟嘟……”徐光辉一手端起缸子就往嘴边放，另一只手还在空中比划着什么。 上官有浩尝试着拼了一下破碎的镜片，发现已经没得救了，便顺手捡起桌子上一块比较大的碎镜片，丢进了徐光辉刚刚放下的缸子。 “你干嘛？”徐光辉总算缓了过来，不满的看向上官有浩：“我还没喝完呢！” “求你别再吃了，现在你是全营最胖的一个，都比得上我两个重了。”上官有浩苦口婆心的劝着徐光辉。 “那倒未必，”徐光辉把最后一口窝窝头塞进嘴里，又端起缸子喝了一口。 “刚刚进来的马小平不就比我胖嘛？你干嘛就盯着我不放？” 程戈已经忍不住抄起了那柄大锤：“马小平才刚参军，参军前是个厨子！参了军也一直在炊事班，你他娘的一个作战部队的连长好意思和炊事兵比体重？” “别，别动锤子，有话好说！”徐光辉赶忙按住程戈躁动的手，委屈巴巴的说道：“我这不是老饿嘛，饿了就想吃，我还是个吃啥都胖的体质……” “等营长回来了一定多操练操练你！”上官有浩把旧眼镜塞进了衣兜。 “不用等营长回来，上边有命令，主官因故不在，由副手暂代主官一职。”程戈冷冷的说道：“徐连长！” “有！”徐光辉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 “我命令你即日起担任新兵连长一职，负责一切新兵训练事宜，新兵练多少你就练多少，只许多不许少！” “别啊！”徐光辉哭丧着脸。 程戈没有理他，转头看向上官有浩：“上官连长！” “有！” “你担任新兵连副连长，负责协助徐连长展开训练工作，并且监督徐连长本人的训练，他完不成训练任务就不许吃饭！” “是！”上官有浩一脸坏笑，这摆明了是让徐光辉负责训练新兵，自己负责训练徐光辉嘛。 “走吧，新兵快来了！”程戈整理了一下着装，戴好军帽走出了门。 三个人在门外等了一会，大概七八分钟的光景，远处便传来了卡车的声音。 “就一辆车？这能有几个人？”徐光辉皱起了眉头，一边用手指掏着卡在牙缝里的异物。 “徐连长注意形象！”上官有浩有点轻微的洁癖，嫌弃的别过了脑袋。 卡车开的很慢，等开到三人身边他们才看到后边跟着的四列纵队。 “这是农处长安排过来的新兵，”一个中校跳出卡车驾驶室，朝三人招了招手：“车上是一些补充的装备，你们营长是哪位，来签一下字吧。” 程戈走上前来，给中校敬了个礼，然后接过中校手中的单据。 “补充兵一共三百人，捷克式轻机枪八挺，掷弹筒八具，步枪两百支，还有一千五百颗手榴弹和一些子弹。”中校介绍道。 程戈签了字，向中校点了点头：“徐连长，来领你的人了！” 第九十六章 加入训练 徐光辉兴冲冲的领走了他的三百个新兵。有了这三百号人补充进部队里，打残的二三连完全可以重建了。 “等齐营长回来又是一个新的一营。”上官有浩眯起眼睛打量着列队的新兵，越看越满意。 “来几个人，帮忙搬一下东西！”徐光辉晃到卡车后边，看到里边塞得满满当当的武器弹药高兴的喊了起来。 六七个站在前边的新兵相互看了几眼，确定那个胖子军官喊的应该就是自己这帮人，赶忙跑了过去，七手八脚的爬上卡车开始往下搬东西。 “我把人和东西都留在这里了，程副营长你们自己安排吧。我还得回去给农处长交差，告辞！”看到武器弹药都般搬了下来，中校收回单据，向程戈打了个招呼，重新坐上了卡车。 “徐连长！”程戈招了招手。 “啥事？”徐光辉抱着一挺崭新的捷克式轻机枪走了过来：“程营副，你看，这次送来的枪啥的都是崭新崭新的。” 徐光辉刚刚亲自爬上卡车搬了几挺机枪，现在满身都是枪油的味道，程戈嫌弃的摆了摆手，示意徐光辉站远点，不要把枪油蹭到自己新换的衣服上。 “你找人把武器装备先搬到营部去，分配情况回头我再安排，”程戈说道：“你回去喊你的人来操场集合，老兵带新兵，要先把新兵的训练抓起来，谁知道下一场仗什么时候就打起来了，别拉上去一次都死完了。” “是！”徐光辉抱着机枪又转了回去：“你们几个，对，就你们，把这些东西先搬营部，上官你帮我集合一下三连的人。” 上官有浩耸了耸肩，转身走向三连的驻地。他们两个连长的勤务兵都死在了台儿庄，在新的勤务兵到来之前，传令之类的杂活只好他们自己来干了。 …… 操场上，新兵赵寅紧张的看着面前正带着微笑打量着自己的胖子军官。看起来那个胖子军官分明是在用一种打量食物的目光看着新兵们，搞得赵寅莫名有点难受。 “不错，不错，都挺精壮的。”这批新兵的质量不错，应该都是挑选过的，徐光辉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没吃饱，还是营部那边传来了包子的香气，徐光辉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妈耶，老赵，你说这个长官是不是好那口？”站在赵寅旁边的新兵高晨光轻轻捣了捣他。 “啥玩意？哪口？”赵寅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口啊！”高晨光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就是男人喜欢男人那个，你看他眼神，还舔嘴唇呢！” “不会吧？”赵寅瞪大了眼睛，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一上来就遇到这样的长官。 “我觉得像，你可要小心了，听说他们就喜欢个字小一点的男人！”高晨光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 赵寅看了看身边比自己高了多半个头的高晨光，又看了看周围都比自己高一点的兄弟们，最后看看正在打量着新兵们舔嘴唇的胖子长官，眼中渐渐流露出了绝望。 “你们俩偷偷摸摸说啥呢！”徐光辉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两个新兵在偷偷聊天，有些不满的喊道。 “长，长官，没有什么！”赵寅赶忙应道，但因为紧张不自然的结巴了起来。 徐光辉瞪了赵寅和高晨光一眼，恶狠狠的说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报，报告长，长官，我叫赵，赵寅。” “报告长官，我叫高晨光。” “赵寅，高晨光？很好，我记住你们俩了！”徐光辉很满意。在训练前先逮两个刺头出来杀鸡儆猴对其他新兵很有震慑作用。 “完蛋了！”两个人听到胖子长官盯上了自己，满脑袋都是奇怪的画面，赵寅哭丧着脸，身边高晨光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徐连长！”上官有浩带着二三连剩下还能动弹的老兵们走了过来，加上连长，两个连满打满算就来了十八个人，其他的都在医院里躺着。 “徐光辉，上官，这帮人我全交给你们了，别让我失望。”程戈拍了拍手，拎着他的锤子回了营部。 “徐连长的训练计划怎么安排？”看到程戈离开，上官有浩背着手问起徐光辉。 “看他们一个个精力挺旺盛嘛，站在这蛋话就没停。”徐光辉瞅了一眼队伍中的赵寅和高晨光：“让他们先跑跑步，看看到底有多少精力发泄不出来。” “行，”上官有浩点了点头，不知道新兵们具体的情况，从体能方面先下手倒也不错。 “我叫徐光辉，是特务团一营三连的代理连长！现在是新兵连连长！你们所有人都是新兵连的兵，都由我负责！”徐光辉走到新兵们的队列前，大声说道：“旁边这位是二连连长上官有浩，担任新兵连副连长。他身后的是二三连的老兵们，现在给你们当教官！” 看新兵们都肃立着，好奇的打量他俩这一胖一瘦的组合，徐光辉又开了口：“新兵连的训练是一个很要紧的事情，所以我打算现在就开始练练你们！所有人，向后转！绕着操场跑步，我不说停不许停！” 一上来就拉着大家跑步？新兵们有些愣神，但是后边一个老兵的大嗓门立刻就响了起来：“都他妈耳朵聋了吗？连长让你们跑步！最后一个跑过去的今天别他妈想吃饭了！” 一听最后一个没有饭吃，新兵们疯了一样涌向操场。大家好多人跑来当兵就是为了吃个饱饭，一来新兵连就断了炊可不行。 “我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徐光辉带着老兵们也跟了过去：“只要你们好好训练，饭管饱，饷照发！我们是中央军，饭里也不会欠着你们的肉，运气好了还有鬼子的罐头吃！” 新兵们一听有肉吃，似乎还不算少，一下子跑得更快了。 “别觉得我凶，别觉得训练苦！我是为了大家好！”徐光辉继续说着：“大家以后都是一个战壕里玩命的兄弟，你打不过鬼子，叫鬼子弄死了，大家一起倒霉！还不如好好训练，上了战场咱们先弄死鬼子，咱们谁都不死，还能抢鬼子的肉罐头吃！” “徐连长？”上官有浩打断了徐光辉的发言。 “啊？啥事？”徐光辉开始装糊涂了。 “程营副的命令，你和新兵一起训练，没忘吧？” “那肯定没忘，不过你看，这训练不是还没开始嘛……” “徐光辉少尉！”上官有浩一声大吼。 “有！” “加入训练！” “是！” 第九十七章 立威 新兵们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副连长上官有浩可以命令连长徐光辉，徐光辉就已经晃着他的大屁股加入了奔跑的队列里。 “他娘的，看什么看？跑你们的！”徐光辉骂骂咧咧的赶走了在自己身边两个探头探脑的新兵，还顺手提了提有些松垮的裤子。 “老赵，要是这个徐连长要你干什么，你就去找上官长官吧，”高晨光在赵寅耳边悄悄说道：“你老赵家还惦记着你回去传宗接代呢，可千万不要在这丢了份子。” “我知道，不用你说！”赵寅有些不满，这个高晨光和他是同乡，人不错，就是嘴碎了一点。 “徐连长要过来了，我们还是跑快点吧，惹不起总躲得起。”高晨光加快了步子。 “妈的，你等等我啊！”赵寅已经有些气喘了，但一想起高晨光说的那些恐怖的的东西，不由得再次加快了脚步。 徐光辉虽然人胖了点，但体力还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有胆量端着刺刀和鬼子单挑，刚刚加入奔跑的队列里还有精力给身边的新兵们讲讲话。 “我是个很好说话的人，真的！”徐光辉笑眯眯的超过了三个新兵，扭头大声说道。 “今后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徐光辉春风满面，让不少新兵都心生了不少好感。 “要是感觉训练太累太苦，或者感觉吃得不好，要是嫌我们这里缺娘们都能说！” “哈哈哈！”不少新兵都笑了起来，还有两个笑着笑着跑岔了气。 “所以说，你们尽管提要求啊，反正老子一句也不听！”徐光辉接下来的一句让新兵们的心情从山巅跌到了谷底。 “玩笑开完了，说正经的！”徐光辉的笑脸一下子消失了：“你们记住，在新兵连，老子就是天！要是谁说下面还有地，那上官副连长就是你们的地！不听话的，耍小聪明的，偷懒的，顶撞长官的，都给老子记住了！” 喘了口气，徐光辉揪住身边一个倒霉的新兵，对着他的脸大声吼道：“老子在这里有权力打你军棍，关你禁闭，还能送你去军法处挨枪子！” 松开那个满脸唾沫星子都不敢擦的可怜新兵，徐光辉指了指操场边蹲着看戏的一排老兵们：“他们是你们的教官！他们就代表了我！他们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去干！不要让我听到有教官来找我告状！” “不过老子不担心有教官敢来告状，他们谁治不了你们这帮新兵蛋子还有脸告状的话，老子会先动手弄死他！” “全体都有，立正！”徐光辉停下脚步，对着已经跑得跌跌撞撞的新兵们大声吼道：“现在给你们一个当男人的机会，谁不服气可以出来练练！这次是老子特许的，我保证没人会找你麻烦！你们可以任意挑战这帮教官，包括我！要是谁赢了，新兵连以后你横着走！” 新兵们大口喘着粗气，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个出头的鸟。 “老高，长官有雅兴，咱们要不要陪长官练练？”看到没有人敢上去出气，一个身材高大的新兵涨红了脸，朝着同样高大的高晨光喊道。 “好啊！郑可我们一起！”高晨光也憋不住这口气，对面前这个胖子一点好感都没有，既然有人带头，那他对自己这身材还是有点信心的。 “好啊，还算有两个带把的！怎么练，你们说！”徐光辉提了提松垮的裤子，擤了一把鼻涕，摇头晃脑一副**的样子，看的上官有浩直皱眉头。 “长官，我们也不要横着走什么的，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要是我们赢了，你不许再凶新兵！”高大的新兵郑可大声喊道。 “没问题，就冲你俩的胆量，我也敬你一分，要是你赢了让我干什么都行！”徐光辉扭动了一下短短的脖子，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的老兵们：“你们谁来？要是谁丢了老子的面子，老子就让上官连长给你上上课！” 几个原本还蠢蠢欲动的老兵偷偷看了面无表情的上官有浩一眼，咽了口唾沫，悄悄往后缩了缩。 “长官，不用麻烦他们，要是长官赏脸，我们就和你打！”郑可和高晨光交换了一下眼神，一起站了出来。 徐光辉有点诧异，但很快笑了起来：“好！有胆量！我也不欺负你们，你们再找个人，三个一起上吧！” “那赵寅，你来不来？”高晨光看了看赵寅。 “来！”赵寅咬了咬牙，不管这个胖子是不是变态，现在有机会了，先揍他再说。 其他人纷纷后退，给三个新兵和徐光辉让开了一片空地，让四个人先活动活动手脚。 看到徐光辉正扭动手腕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上官有浩开了口：“徐连长，给你提两个要求啊，第一你可别阴沟里翻了船，还有别弄伤了他们，不然我过来就给你松松筋骨。” 徐光辉瞪大了眼睛，一副“你干嘛搞我”的表情，但上官有浩毫不在意，带着微笑去给三个新兵鼓劲了。 “加油啊，我们好多人都看这个徐胖子不顺眼了，就是不方便动手，你们可要好好帮我们揍他丫的！” “对！揍他！” “徐胖子平时说自己是长官，总躲着不和我们练手，你们可得好好打啊！” “你们仨别怕，盘他就对了！” 徐光辉原本就是大头兵出身，平时就没有什么长官架子，经常和老兵们称兄道弟打打闹闹的，这下在一旁的老兵们唯恐天下不乱，纷纷起哄给三个新兵加着油。 徐光辉狠狠瞪了老兵们一眼，转向了自己的对手们：“来吧！” “啊~”高晨光第一个扑了上去，拳头直直冲向徐光辉的面门。 “嘭！”徐光辉稍一侧身，左手劈在高晨光的手腕上，打偏的他的拳头，趁势欺身而上，肩膀狠狠撞在高晨光的胸口，瞬间撂倒了这个比自己高了小半个头的新兵。 看到徐光辉以一敌三还敢冲上来，赵寅抬腿就踹，但徐光辉以一种一般胖子难以做到速度伸手抓住了赵寅的脚腕，一抬手就把他掀了个个。 看到这个胖子很难对付，郑可一步跃了起来，拳头从上而下砸向徐光辉的脑门。 徐光辉稍一欠身，用肩膀硬接了这一拳，顺手抓住郑可的手臂，转身一个过肩摔，把郑可扔到了刚刚爬起来的高晨光身上，砸得他满眼金星又倒了回去。 再一脚踹倒马上就要爬起来的赵寅，徐光辉后退了一步，扭头看向其他新兵：“还有要来的吗？” 鸦雀无声。 看到新兵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徐光辉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九十八章 训练计划 “还有人想试试吗？”徐光辉扭头挑衅的看着后边噤若寒蝉的新兵们，但是一开始最有胆量的三个挑战者现在正躺在地上哼哼呢，剩下的人早就没了出头的勇气。 “胖子赢了。” “真没意思，没看到胖子挨揍。” “就是就是，这回的新兵不行啊，三打一都干不过那个胖子。” 老兵们还没看过瘾，两个开了盘口打算小捞一笔的老兵连份子钱都没收完战斗就已经结束了，一个个都大呼无趣，纷纷喝起了倒彩。 “徐连长，打完了就继续跑步呗？”上官有浩笑眯眯的说道。 “还跑？”徐光辉一下子泄了气。 “那不然呢？”上官有浩白了他一眼，朝看戏的新兵们发布了新的命令：“戏看完了就继续跑！没徐连长的命令不许停！” 新兵们愁眉苦脸的重新跑了起来，刚刚爬起来的三个新兵被上官有浩单独叫到了一边。 “你们仨胆量不错嘛，就冲着对长官动手这一条，我就能送你们仨去军法处吃颗花生米。” “长官，可这是徐长官说的啊……”郑可辩解道。 “他徐胖子还得听我的，”上官有浩面带着微笑：“在这里，徐胖子管你们，我管徐胖子。” 三个新兵半信半疑的看着面前这个比徐光辉瘦了不少的年轻长官。比起他身后的那群身材彪悍，看起来桀骜不驯的老兵，这个年轻长官看起来一点都没有那种战场上磨练出来的肃杀之气。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可以轻易一打三的徐连长要听他的话。 “都给老子挺起胸膛站直了！”上官有浩身后左边一个老兵看三人捂着胸口肚子歪歪扭扭的样子，大声呵斥道。 三个人猛一个激灵，忍着身上的疼痛努力立正站好。 上官有浩掏了掏左边耳朵，看了一眼那个出声的老兵，老兵看到上官有浩的目光，立刻缩着头退了回去。 三个新兵更疑惑了，为什么老兵们都有些怕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甚至有些慈眉善目的军官。 “行了，我也不折腾你们，你们仨我算是记住了，以后上战场小心点别早死求了。”上官有浩笑着拍了拍郑可的肩膀：“你们仨以后直接跟着徐胖子训练，就告诉徐胖子是我说的。” “啊？长官，这……”郑可愣了一下。 “长官，我们可不可以不跟着徐长官？”赵寅咽了口唾沫。 “怎么了？”上官有浩笑了起来：“怕他报复你们？我告诉过他了，他要是敢打击报复你们，我就亲自去找他给你们出头。” “还有你们！练新兵就给我好好练，要是被我抓住偷偷放水，或者有欺负新兵的，我就好好给你们上堂课！” “咕噜～”听到上官有浩打算上课，那个刚刚呵斥过三个人的老兵咽了一口口水，眼神飘忽起来。 “那，我们去训练了？”高晨光试探的问了一下。 “去吧。”上官有浩点了点头。 果然，有了上官有浩的承诺，三个小心翼翼的新兵跟到了徐光辉的后面，徐光辉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再说什么。 “呼哧，呼哧。” 渐渐的，新兵们一个个都跑得气喘如牛，有几个体力弱的已经身子一软斜躺在了地上，剩下的也都差不多是苟延残喘的状态了。 上官有浩皱着眉头对老兵们说道：“这些人说是新兵，实际上就是一群换了军装的平头老百姓，你们看，才跑了这么一会就不行了。” “连长，我看他们还得多练练。”看到上官有浩有些不满，一个二连的老兵接过话头。 “一定要加强体能，我不指望他们能在上战场之前练出多厉害的本事，至少得有力气扛着枪爬山吧。”上官有浩摇了摇头。 “老徐！先别跑了！”上官有浩向徐光辉招了招手。 徐光辉如蒙大赦，胸前的扣子解开了三颗，敞着半个胸膛，一手提着松垮下来的裤腰，一手摘下帽子扇着风，晃晃悠悠走到了上官有浩身边。 上官有浩的牙齿又咬了起来：“那个谁，老马，去给徐连长找条裤腰带，徐连长裤子都快掉了。” “啊？”老马瞪大了眼睛，营区这鬼地方又没有商铺，自己去哪找个裤腰带呢。 “找个麻绳就行了，”上官有浩也意识到这个要求有些困难，给老马降低了标准：“去炊事班找找，那边应该有捆菜剩下的。” “是！”这下好办多了，老马转身跑向炊事班的方向。 “上官，不带这样的吧？”徐光辉摇晃着大脑袋：“我这裤子又没掉下去……” “那我给你减减肥？” “不了不了，去找吧。”徐光辉立刻放弃了挣扎。 “集合！” “集合了！” 几个老兵开始轰羊一样把操场上行尸走肉一般的新兵们集中在一起，准备听长官安排训练计划。 “老徐，新兵的体能实在是太差了，得多练练，”上官有浩说道，但是看着已经跑得不成人样的徐光辉，又补充了一句：“你也是！” “这我没问题。”徐光辉懒归懒，累归累，但是新兵的训练上面还是不敢松懈，这都是以后他要带着去战场上的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兄弟，现在偷了懒，上了战场就得丢了命。 “还有军事科目，射击，拼刺，投弹都不能少。”上官有浩接着说。 “投弹拼刺好练，之前给学生兵当刺刀用的木枪不少，手榴弹也有训练用的，但是射击不好说，没个场地练啊。”徐光辉皱起了眉头。 “那就把全营都拉出城，找一片空地，让一连帮着看看场子，二三连轮流练，这帮人估计枪都没摸过几次，不练射击上了战场只会浪费子弹。”上官有浩想了个主意。 “那我回头问问程营副，这得他和上边协调一下，在徐州城边上放枪万一引起友军误会就不好了。”徐光辉扇着风回答道。 “好，我们就按照人数把新兵分两个连，按照原来二三连的结构重组一下，老兵先担任班排长，人不够就从一连借一点，先把打残的二三连重建起来。” 想到连里那些已经消失了的熟悉身影，再看看眼前这些陌生的面孔，一想到他们在不久之后或许也会长眠于某个地方，不仅要埋骨他乡，有的甚至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两个连长都有些难过和伤感。 “连长，绳子来了。” 老马的声音打断了两个军官的思绪。 第九十九章 午餐 “老徐，绑着试试？”上官有浩坏笑着接过老马递来的麻绳，对着徐光辉的腰比划了起来。 “别搞我！”徐光辉躲躲闪闪的说道。 上官有浩把麻绳强行塞进了徐光辉的手里：“来嘛，又不会少你一块肉，你这裤子三天两头往下掉也不是个办法，要是遇到鬼子突然裤子掉了不得笑死别人。” 徐光辉很不情愿的接过麻绳，在腰间比划了一下：“要是能笑死鬼子我情愿一直光着屁股。” 说完，徐光辉很是嫌弃的把那根还沾着两片枯萎的白菜叶子的麻绳丢在了地上。 “你看看你，一天天的，让老马白跑一趟。”上官有浩笑道。 “你也不看看你腰上缠的是啥，给我根麻绳是几个意思。”徐光辉看着上官有浩腰间的牛皮带瘪了瘪嘴。 “嗨呀，我这不是给你省钱嘛，你那点饷不是拿去买了肉就是偷空逛了窑子，还能剩下个啥？”上官有浩摸了摸兜里的眼镜：“下午我要去趟城里，顺便去给你买一根得了。” “好兄弟！来，咱们抱一个！”徐光辉摆出一副热泪盈眶的表情，凑到上官有浩身边想来个大大的拥抱，结果被上官有浩充满杀气的目光生生挡在了半道上。 “爬！” …… 新兵们集合完毕，在十几个老兵的吆喝下分成了两个方阵，开始分配各班排的归属。 “老马，一排交给你带，苟哥带二排，三排小何负责，每个人再各自带一个班。”上官有浩略微思考了一下，很快安排好了三个排长的位置。不过他的二连总共也就剩下六个老兵，谁当排长谁当排副都差不多。 相比之下三连就麻烦了些，代连长徐光辉本身就兼着一个排长，现在看来下一任连长的位置应该是稳定了，他便打算把自己的排长让出来。这样一来就有人开始眼馋这个排长的位置了，毕竟是军官，饷多一点，说出去也有排面。 之前的一个排副和一个资格最老的班长先提成了排长，其他人倒也没什么异议。但是徐光辉的排长位置就有了争议。三连剩下的这些老兵不管是参军时间还是作战经验，或者功劳大小都没啥区别，选了谁当排长其他人都不怎么服气，吵来吵去半天也没个结果。 “得了得了，别抢了，你们这样子看起来一会还打算干一架不成？这排长老子先当着，等回头让程营副安排吧，都别废话了。” 有些头疼的徐光辉不得不先代着这个排长，之后再听候上级安排。 “各班各排的负责人去熟悉熟悉自己的人，叫他们认识认识，别一会搞丢了。”上官有浩打发走了一众老兵。 “上官，刚刚你说你下午打算进城？”徐光辉站在上官有浩身边问道。 “程营副的命令，去城里医院接几个人回来。” “唉，真好，我也想去城里。”徐光辉有些羡慕的叹了口气。 上官有浩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程营副的原话，那个徐胖子进城不是嫖就是吃，偶尔还要赌一把，放谁进城都不能放他单独去。” “他真这么说的？”徐光辉有些狐疑。 “废话，你那点小爱好我们还不清楚？”上官有浩拍了拍徐光辉的肩膀：“好好练兵吧，等会午饭你可以多吃点。” “有啥好吃的？”徐光辉抽了抽鼻子，似乎闻到了一丝肉的香味：“今天中午肯定有肉吃！我闻到了！” “你这鼻子，怎么感觉比那帮宪兵的狼狗都好使……”上官有浩摇了摇头。 …… “嘟~” 午饭的哨声终于响了起来，操场边的徐光辉迈开两条萝卜腿就想开溜，被上官有浩一把揪了回来：“跑啥？去集合你的人！” 徐光辉不情不愿的走回操场，扯着嗓子喊道：“三连的都他娘的动作快，抓紧时间集合，要开饭了！我闻到肉香了！跑慢的中午没饭吃！” 一听开饭，一个个练了整个早上霜打茄子一样萎靡不振的新兵眼睛都亮了几分，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站好了队，看得老兵们一愣一愣的。 “他妈的，练了一个早上也没见这帮猪有这速度。”老马骂骂咧咧的吐了口唾沫。 “要是早上训练有这么听话那还练个鸡儿！”另一个老兵同样满脸写着不爽。 “三连的排好队！左后转弯，目标炊事班，跑步走！”徐光辉招了招手，晃着屁股带头跑了起来。 “二连跟上，跑起来！”上官有浩对吃饭远没有徐光辉那么热衷，但看着新兵们期待的目光，还是下达了跑步的命令。 两个连的新兵在徐光辉的带领下杀到了炊事班的锅灶旁边，吓了炊事班的人一大跳。 “别急！都他妈的过去排队，要是老子看到谁不排队，就全他妈滚一边去，今天你们吃得上一口饭就算老子没本事！”炊事班长一手挥着炒勺一手拎着擀面杖挡在锅灶前边大声骂道。 “你！听到没有！滚去排队！”徐光辉指着一个想挤到前边的新兵的鼻子骂道。 在炊事班和老兵们的努力下，一大群新兵总算排起了歪歪扭扭的队列，吸着口水领取每个人的午饭。 “今天午饭是窝窝头加肉汤！”胖乎乎的马小平站在一个大桶前介绍着：“程营副说新兵来了可以吃顿好的，把之前缴获的鬼子罐头和肉干都拿出来了，管饱！” “哦！”新兵们开心的喊了起来。 …… “冲！”齐恒大吼一声，一营的官兵们在他的带领下跃出战壕，端起刺刀扑向远处鬼子的阵地。 “轰！”一颗炮弹炸响，三连长徐光辉在齐恒面前被冲击波和弹片撕成了碎片。 “哒哒哒！”鬼子的机枪咆哮了起来，程戈，上官有浩，杨武，彭小鱼……一个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在机枪连续的吼叫声中接连倒在了齐恒身边。 齐恒拼命向前冲，但那片鬼子阵地却像是会动一样离齐恒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突然，齐恒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很快旁边就有人向他伸出了手臂。齐恒抬头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毛求长。 但也就是这一瞬，毛求长的头上爆出了一朵血花，直挺挺的躺在了齐恒身边。眼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齐恒急的大声喊了起来。 “啊！” 齐恒从病床上惊醒，满身满头都是汗珠。 第一百章 伤愈的老兵 “咋了长官，做噩梦了这是？”看到齐恒一声大叫后满头大汗的坐起身子，旁边床位那位仁兄孙二牛好奇的问道。 发现只是个梦，齐恒用力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睡个午觉都不得安宁，”齐恒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端起床头的水杯一饮而尽：“又梦到打仗了。” “前天晚上我也是，”孙二牛摇了摇半截右臂：“梦到我还在打机枪，然后一颗鬼子的炮弹打过来，把我和兄弟们都炸死了。” “差不多，反正不是梦到自己死了就是梦到兄弟们死了，要不就是死一块了。”齐恒叹了口气。 感觉自从部队拉到上海开始打仗，齐恒这叹气的频率是越来越高了，反正已经比自己那个当县长的老爹高了不少。 “该不会老了吧？”齐恒嘀咕道，摸了摸长满胡茬的下巴，掀开被子下了床。 孙二牛摸了摸头：“长官要出去？” “我得去找个镜子，你看我这胡子。”齐恒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长官要去找的怕不是镜子吧？”孙二牛露出了并不憨厚的微笑：“应该是去找小刘妹妹吧？嘿嘿。” 齐恒指了指床边靠着的三八式步枪：“少扯淡！再胡说我拿它把你牙敲下来！” “嘿嘿嘿。”好汉不吃眼前亏，先不说齐恒是长官，就算不是长官，孙二牛也骂不过更打不过齐恒，所以孙二牛并不还嘴，只是坏笑着看齐恒走出病房。 这段时间不时有小道消息传来，说鬼子已经围了徐州，李长官他们有了撤退的打算，搞得医院里人心惶惶。现在又送来了不少伤兵，护士们都忙的不可开交，原本还有时间来齐恒这里听他讲故事的女学生们都去帮忙了。所以这两天齐恒都没有看到刘熙和，说起来还真有点想念，只是碍于面子不会说透而已。 站在弥漫着浓郁消毒水气味的走廊上，齐恒打量着身边脚步匆匆的护士们，努力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发现。 正当齐恒打算溜到楼下手术室那边看看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 “齐营长？” 齐恒有些失望，因为这是个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但可以肯定并不是他的某个部下。 齐恒回过头来，看到走廊那边一间病房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子正看着自己，女子个子很高，几乎和齐恒一样了。 “嗯？”齐恒皱起了眉头，他不记得医院里还有女人在住院啊？并且女子站着的那个病房里面住的都是些伤兵，住个女人进去也太那啥了吧。 “齐营长，你怎么也在这里？”女子朝齐恒招了招手，却发出了浑厚的男人的声音。 “难道是男的？”齐恒挠了挠头，只是这个男人长得也太清秀俊俏了吧。 突然，齐恒猛拍了一下脑袋，回想起了之前在淮河岸边的时候，这不是那个主动投诚还顺便反咬了鬼子一口的伪军军官祝古盛嘛！ “齐营长不认识了？”祝古盛笑着走到了齐恒面前。 齐恒当然不能承认，便打着哈哈回答道：“怎么会呢，刚刚在想事情，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祝古盛回答道：“还是得感谢齐营长啊，淮河一战后回到徐州，齐营长打上去的报告让我恢复了国军身份，总算能挺直腰杆做中国人了，后来转了一次院就来了这里，今天可以出院了。” “那好啊。”齐恒拍了拍祝古盛的肩膀，这个白捡的皇协军代营长还算是有点本事的，之前就打算把他留在一营了。只是他运气不好，挨了鬼子一枪，只能先去医院养着。 “齐营长，出院以后我就是你的兵了，以后多多关注啊！” “没问题，”齐恒满口答应，只是越看祝古盛那白净的脸心里越嘀咕：“这家伙怎么又长俊了，脸好像还更白了？” 不过也不知道祝古盛是光顾着高兴了还是反射弧长了半截，这才发现齐恒也穿着病号服：“齐营长你这是？” “台儿庄，也不知道是一个鬼子机枪手还是炮兵用手枪打的，”齐恒习惯的耸了耸肩，却又扯到了伤口，咧起了嘴：“还好鬼子的王八盒子质量差，打了两枪卡壳了，不然我就交代在那了。” “唉，活着就好，”祝古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唏嘘：“齐营长，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打鬼子。” “好啊。” 两个人正说着，又有人在后边喊起了齐恒。 “齐营长！” 齐恒回头一看，是他的二连长上官有浩。 “上官你怎么来了？”齐恒疑惑地问道。 上官有浩推了推鼻梁上的新眼镜：“程营副让我来接营里几个伤愈的军官，刚要上三楼办公室去呢。” “巧了，”齐恒一乐：“认识一下，这是祝古盛，临沂打阻击时候负的伤，你要接的应该有他一个。” “你就是祝古盛？”上官有浩惊讶道，一边伸出了手：“幸会幸会，我是一营二连连长上官有浩，叫我上官就行。” 祝古盛和上官有浩握了握手，然后看向齐恒：“齐营长，既然有人来接我了，我先回去换个衣服？” “行啊，去吧去吧。”齐恒还惦记着要去找刘熙和呢，巴不得甩开祝古盛这个比大部分女人还好看的男人。 “营长，还有个彭小鱼，都是之前一营的军官？”上官有浩问道。 “那货伤好了？”齐恒一乐：“你见到他先去帮我踢一脚他的屁股，就说我要你踢的。” “啊？”上官有浩瞪大了眼睛：“踢屁股？” “那小子也是淮河阻击战的时候受的伤，屁股开了花，好像开始那段时间屎都不能拉，天天趴床上，话还多的不行。”齐恒笑着解释道。 “这有点惨啊。”上官有浩脑补了一下彭小鱼屁股开花的画面，同情的说道。 “全营就属他蛋话最多，本来受了伤我们还能清净一段时间，这怎么又被放出来了，”齐恒笑着摇了摇头：“再加上个徐光辉，看来程营副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上官有浩对这个未见其人先闻其事的彭小鱼产生了不小的好奇，不过有公务在身，他也没再多和齐恒聊彭小鱼的事情，问了问齐恒的伤势就告辞了。 “总算都走了。”目送上官有浩上楼，齐恒慢慢悠悠晃到了楼梯口，嘴里念叨着“先从哪去找熙和呢？” 第一百零一章 目标：金美楼 在齐恒像个无业游民一样满医院瞎逛着寻找刘熙和的时候，上官有浩已经成功接到了那两个伤愈归队的两个一营老兵。 “哎？上官兄，我们是直接回营区呢，还是先去城里逛逛？”才认识几分钟，彭小鱼已经自来熟的开始和上官有浩勾肩搭背了。 “程营副说晚上六点之前回去就行，应该是给你俩留了些释放自己的时间，想去城里就走呗。”上官有浩回答道，不动声色的推开了彭小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 “好嘞！就等你这句话呢！”彭小鱼眼睛都亮了几分：“我听病房里一个姓高的老哥说，城里有个窑子，叫什么金美楼，可棒了，要不要去试试？” “啥玩意？”三个人刚走出医院大门，上官有浩一个趔趄。 “上官老哥别说你不懂啊？”彭小鱼坏笑着拍了拍上官有浩的肩膀。 上官有浩当然懂，只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彭小鱼的脸：“你刚从医院出来就要去逛窑子？” “那有啥嘛，医院里待了这么久都快把人憋死了！”彭小鱼一点都不脸红，大大咧咧的一把勾住了一旁祝古盛的肩膀：“我看老祝肯定有兴趣，一起走呗？” 祝古盛脸色有些发红：“说啥呢，窑子那种地方我从来都不去，我可是正经人！” 但他那只伸进衣兜摸索的手出卖了自己。祝古盛已经开始盘算自己兜里剩下那点钱够不够自己跑去消费一趟了。 虽然上官有浩和祝古盛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但彭小鱼并没有住嘴的打算：“我听那个老哥说，那家金美楼可厉害了，里面吃喝玩乐啥都有。只要你肯出钱，里面的窑姐儿啥都肯干！” “真的假的？”祝古盛这下子装不下去了，眼睛睁的圆圆的，急切的问道：“那个人咋给你说的，说详细一点？” 上官有浩默默离两个人又远了一步。 “骗你做甚！”彭小鱼发觉上官有浩好像的确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便转到一边勾住了祝古盛的肩膀。 “哎，我给你说啊，给我讲的那个姓高的老哥，名字我忘了，有点复杂，反正听他解释是个什么鸟，还是啥古文里面……。” “说重点！”祝古盛直接打断了彭小鱼的废话。 “好，好，”彭小鱼不卖关子了：“那里头啥吃的都有，好像是从各地专门请的厨子，各个菜系的菜都挺正宗。酒也不少，洋酒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家做不出来的……” 祝古盛已经有些急了：“还在这说吃的呢？我问的窑姐呢？” “里面的窑姐贼多，都贼好看！”彭小鱼总算抓住了重点：“只要你有钱，什么洋装旗袍随便选！” “要是你喜欢的比较怪，让她头上烫几个戒疤扮尼姑都行！”彭小鱼稍稍凑到祝古盛耳边神神秘秘的补充道。 “卧槽，这都可以？”祝古盛已经激动的不能自已了，两只手开始微微的抖动了起来。 “那可不，我就知道你有兴趣，咱们去看看？”彭小鱼两眼放光。 “走走走，为啥不去！”祝古盛眼里光芒更盛。 “咳！”上官有浩重重的咳了一声，把这两个满脑袋塞着奇怪黄色废料的家伙唤回了现实中。 “这会已经三点二十多了，我们六点就要返回营区，你俩确定要去搞这个？” “来得及来得及！”彭小鱼乐呵呵的说道：“给我十分钟就够了，实在不行五分钟都可以！或者三分钟？三分钟！” 这下上官有浩和祝古盛都傻了眼，不约而同的用一种“你在逗我？”的眼神盯着彭小鱼的脸。 彭小鱼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反倒抹了一把脸：“我脸上有脏东西？” “那个，小鱼啊，”祝古盛斟酌了一下，有些迟疑的开了口：“身体不好的话就不要硬撑，实在不行咱不去了也不是不行，还能省点钱去好好吃一顿？” 上官有浩也点了点头，换了一个比较温柔的语气说道：“对啊小鱼，你这，嗯，这个时间似乎稍稍有点问题，要不就不去浪费钱了吧？” “干嘛？瞧不起我？”彭小鱼有些不乐意了：“是不是觉得我没钱啊？这几个月的饷我好歹都没怎么动过，还都留着呢。” “没有没有，你高兴就好，那个金美阁啥的在哪呢，远不远？”祝古盛尬笑着岔开了话题。 彭小鱼挠了挠头：“好像在城北那边，不是特别远的样子，具体我也不知道，找不到就去问问呗？” “那也行。” 上官有浩有些不太情愿的摆了摆手：“要不你们俩去吧，我就不去了。” “别啊，一起走一起走，”彭小鱼拉住了上官有浩的袖子：“我们不知道回新驻地的路，你还要带路呢。” “逛窑子知道问路，回营区就不会问了？”上官有浩腹诽道。 三个人晃晃悠悠来到了徐州城北边，路上问了两个小贩一个路人，最后搞清楚金美楼的位置已经是四点多了。 “我就不进去了，”上官有浩指了指街对面一个茶摊：“我去喝口茶歇一会，你们逛完早点出来，注意时间。” “行！” 彭小鱼和祝古盛已经不想再拉“迂腐的”上官有浩了，匆匆应了一声就朝那栋雕梁画柱的三层小楼走了过去。 上官有浩摇了摇头，转身走到了没什么顾客的茶摊上。 “长官快请坐，喝点什么茶？”胳膊上搭着毛巾的老板兼小二热情的跑了过来。 “随便上一壶吧，我等会人。”上官有浩摘下帽子放在桌上。 “那长官来壶龙井？正宗西湖龙井，好喝不贵！二十文就行！”老板笑着问道。 “可以，上吧。” “好嘞！”老板跑回推车，不一会端着一个茶壶和一个茶杯回来了。 “你这生意不是很好嘛？”上官有浩看到周围空荡荡的桌椅随口问道。 “唉，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长官，”老板摇了摇头，指着对面那个三层小楼：“您看那家金美楼，以前就是个普通的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搞出来好多花样，喝茶吃饭的都有，就没人来我这喝茶了，我都盘算着要么回家种地算了。” “兵荒马乱的都不容易，我看你这没啥人，要不来坐会吧。”上官有浩感慨道，指了指旁边的空椅子。 老板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谢谢长官了，长官说在等人，不会就是在等金美楼里的哪个人吧？” “还真被你说中了，我两个兄弟非要去里边看看，我不感兴趣，就做这边喝茶了。” 正说着，上官有浩随意的抬了抬头，手里的茶杯却僵在了空中。 “这俩货怎么这就出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 恐惧的由来 上官有浩眼睛直勾勾的看向金美楼门口，茶摊老板也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两个军服有些破旧的年轻军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靠前面那个四下打量着，看到坐在茶摊上的上官有浩，挥了挥手。 彭小鱼身上的衣服和裤子颜色有些不太一样，看起来似乎不是同一套，后边的祝古盛穿着一套不太合身的军服，显得有点滑稽。 “长官，您要等的就是他俩？”茶摊老板挠了挠头。 上官有浩放下了悬在空中的茶杯：“是他俩，是不是很快？” “这，好像是有点快。”上官有浩来茶摊之后，老板屁股都没坐热，这俩人就已经完事了，快的有点吓人。 “上官！我们完事了！可以走了！”彭小鱼喊道。 后边的祝古盛脸色很不好看，一阵青一阵红的：“你说话别带上我，我没完事！” “这是咋的了，这么快？”上官有浩喝了口茶笑着问道。 “我就去看看嘛，去见见世面，”彭小鱼憨笑着，露出了羞涩的表情。 “又不是真要去那啥，我还没找过媳妇呢。” “啊？”上官有浩的茶水撒到了桌子上。 “艹！”祝古盛恶狠狠的锤了一下茶摊的桌子。 “彭小鱼你一个雏逛个鬼的窑子，你看把祝古盛气的，”上官有浩乐道：“人家可是打定了主意要去好好玩一番，你也不说清楚是去看新鲜的。” 老板很有眼色的转身去拿新的茶具了，不过走的时候嘴里还在嘀咕：“女的也逛窑子？” 祝古盛涨红着脸，气呼呼的坐在了凳子上：“老板给我也来壶茶，要降火的！” “好嘞！”老板应了一声。 “老祝这是怎么了，咋这么冲？”彭小鱼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还在问上官有浩。 上官有浩摇了摇头：“你话再多一点今天怕是要挨揍哦。” …… 下午六点，三个人抵达了城边的一营驻地，在上官有浩的带领下去营部找程营副报道。 路过操场，正在操场上训练的新兵们在徐光辉的带领下朝三个人行了一次注目礼。上官有浩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彭小鱼带着贱贱的笑容，给熟悉的徐光辉和两个老兵打了招呼，而祝古盛阴沉着脸，低着头跟在两个人后面。 “连长，他们是谁啊？” 问话的是高晨光，有了之前干的那一架做铺垫，短短半天时间他就已经和徐光辉搞好了关系，至少没有其他新兵那么生分了。 “打招呼那个是之前机枪排的排副，叫彭小鱼，全营就数他骚话最多。”徐光辉一边努力用短粗的手臂给后背挠痒痒一边回答道：“后边那个是我们在临沂打阻击的时候捡来的，叫祝古盛，长得贼吉尔好看，像个娘们一样，但是打仗不含糊。” 高晨光很好奇：“捡的？大活人还能捡回来？” “就这么一说，”徐光辉发现根本够不到痒痒的地方，放弃了不切实际的想法，收回了放在后背的手臂：“他以前是东北军的，淞沪会战的时候部队被打散了，叫鬼子抓去做了伪军。后来在淮河边和我们干了一仗，他带着几个兄弟反了水，屁股后面捅了鬼子一刀，之后就跟着我们混了。” “又是两个有故事的人啊。”高晨光感慨道，他已经听徐光辉讲了营里不少“名人”的事例，对这个人才辈出，或者说怪人不少的营充满了好奇。 “对了，连长，”一听徐光辉打算讲故事，赵寅也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为什么感觉老兵们都有些怕上官连长啊，他看起来也没那么可怕啊？” 徐光辉看了看已经走远的上官有浩，同样压低了声音：“后生仔，给你个忠告，千万不要以貌取人。” “怎么讲？” “别看上官连长瞅着就是个弱书生的样子，这家伙手可狠了，”徐光辉讲起了故事：“之前在台儿庄，他是新任的二连长，二连负责打突击。别的老兵都觉得他是参谋出身，只会嘴上功夫，还准备看他笑话，结果他抱着个花机关就上去了，一场仗就把老兵都打服了。” “这么厉害？”高晨光问道。 “打仗厉害倒没什么，比他能打的营里也有，他主要是手狠。打完仗打扫战场的时候，他捡了个鬼子的三八大盖，用刺刀专戳鬼子伤兵屁股，戳也就算了，刀子进去了还搅和搅和，活生生吓跑了几个鬼子。” “嘶~”几个新兵都吸了口冷气。 “这还不算啥，”徐光辉接着说道：“后来他的连打剩下十来个人，他也受了伤，营长让他去后边休息，他不肯，偷偷带着几个人跑到了我们连防区要来帮忙。” “我们之前抓了个鬼子活口，没办法审讯，正打算毙了，正好上官会讲鬼子话，就叫上官去审审那个鬼子，”徐光辉好像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寒噤：“他叫人搬了一堆木匠工具过去，拿那个鬼子做了个木工活。” “都说鬼子嘴硬，但是你们上官连长从那个倒霉的鬼子嘴里活生生把他九岁尿床的事情都撬出来了。那个老马，就是你们二连的马排长，也是打了不少仗的老兵，当时帮着放哨呢，说那鬼子惨的他都看不下去。” “我的老天爷！”新兵们捂住了嘴。 “上官后来给我说他不太高兴，我问他咋了，他说时间紧也缺家伙，没和那个鬼子玩够，鬼子还没说爽不爽呢就啥都招了。”徐光辉摇了摇头叮嘱道：“你们三个刺头以后可别犯事叫他逮住了，我们可不救你。” 新兵们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 营部里，上官有浩莫名打了个喷嚏：“谁念叨我呢？” “吸溜，吸溜，咕噜！” 程戈和上官有浩嫌弃的看着彭小鱼一边端着一个鬼子罐头大快朵颐一边发出奇怪的声音，旁边的祝古盛倒是吃的安稳不少。这是营长齐恒专门给他们留的宝贝，徐光辉馋了好久都没吃到。 “那就这么定了，彭小鱼去给徐胖子当排长，三连副先给杨武留着，祝古盛你跟着上官，帮他管二连。” “呜，嗯！” “是！” 这样，二三连的军官总算都定了下来。 第一百零三章 战端再起 台儿庄一战，日军第五，第十师团遭到了顽强的中国军队迎头痛击，撤退时，溃退的日军又被四面八方扑过来的中国军队一通胖揍，伤亡惨重。根据军委会的统计，中国军队各部取得了歼敌超过一万六千人的战绩，摧毁缴获日军坦克三十多辆，火炮七十多门，机枪数百挺，步枪万余支，还缴获了大量其他弹药和军用物资。 “台儿庄大捷”的威名从徐州传遍了中国大地。 全国各地一片欢腾，广州，武汉，重庆……还未沦陷的大城市里，当地军民不分男女老幼，都沉浸在节日般的兴奋中，到处是欢呼雀跃的人群，到处是欢欣鼓舞的盛大集会和游行活动。 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青天白日旗，连成一片，有的还挂起了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的大幅画像，像门神一样供了起来。街道上到处是横的竖的大幅标语：“庆祝台儿庄大捷”、“中国必胜”、“赶走日本鬼子！”、“中国万岁！”。 武汉城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把全城都吵翻了天。报馆的人用汽车装了大捆大捆的新报纸，大声喊着“号外号外！台儿庄大捷，日本兵横尸遍野！”在街上撒花一样铺天盖地的撒。 不时有人捡起地上还散发着油墨香气的报纸，向身边的同胞大声宣读着里面的内容，不认识字的人听到后也会心的笑了起来。 各种五花八门的抗日救亡团体竞相涌上街头，游行的、喊口号的、唱歌的，即兴演讲的，表演戏曲的……一大群一大群聚在一起，欢笑声欢呼声连续不绝。 随着消息传的越来越远，海外的爱国华侨们也开始行动了起来，各种募捐从世界各地雪花般飞向中国，飞向了苦苦支撑的战场。 …… 江苏，徐州。 自从台儿庄战后，特务团一营已经修整了一月有余。 远离战场，听不到闷雷般震耳欲聋的炮响，听不到连续不断的枪声，不用呼吸呛人的硝烟和血腥气味，也不用面对战友或者敌人血呼啦次的残缺尸首咀嚼那些难以下咽的干粮，躺在死人堆里睡觉的时候也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尸堆里下一个成员。 老兵们总算享受到了难得的宁静；新兵们也开始熟悉习惯了军营的生活；齐恒这些医院里躺了许久的伤员已经有些耐不住寂寞，偶尔会偷偷下地去外面溜溜了。 但是作为军人，他们的宁静似乎持续不了太久。 日军统帅部在台儿庄战后恬不知耻的宣布道：这不是一个败仗，只是指挥官的一次小小指挥失误，我军第五，第十师团的余部不是溃败逃跑，而是做新的战略转移。 其实，日本政府召开的紧急会议早就出卖了他们恼羞成怒的真面目，日军大本营做出的决定是这样的：日本政府不能蒙受如此羞辱，应当迅速向中国大规模增加兵力，发动更大的进攻，誓报台儿庄惨败之仇。 四月间，中国军队集结在徐州附近的五战区主力部队已经有近五十个师，六十多万人。如此巨大的军事集团在日军眼中是一大块可口的蛋糕，如果可以围歼这股中国军队，不仅可以一报台儿庄之仇，还能给中国政府难以想象的巨大打击。 于是，为了围歼中国军队第五战区主力，侵华日军华北方面军和华中派遣军自之前攻占的平、津、晋、绥、苏、皖一带，纠集了整整十三个精锐师团，约三十万军队，携带有坦克，火炮，装甲车等大量重武器，在数百架飞机的掩护下，兵分六路发动了新的进攻。 临沂西北，第三军团庞炳勋部某连防守阵地。 “何排长，你说这小鬼子怎么这么喜欢打炮？”一个新兵扣了扣沾满烟灰的鼻孔，朝身旁的下士努了努嘴。 “有钱呗！”灰头土脸的何排长摘下军帽，拍了拍上面的灰土，又戴了回去：“三月份的时候我们在临沂城边和鬼子打，鬼子的炮把城墙都快轰塌了。当时我们连长在前边督战，飞过来一个炮弹，把连长炸的就剩下了一只脚。” “就像林排长一样？” “差不多。”何排长看了看不远处被炸塌的机枪掩体旁一坨黑红相间的物体，那个就是之前的林排长。 四十多分钟之前，鬼子的一发炮弹炸塌了那个机枪掩体。之后鬼子步兵冲锋的时候，林排长抱起一挺机枪趴在掩体废墟旁边打压制，被一门抵近的九二式步兵炮打了个正着，整个人连人带枪被炸成了一坨碎肉。 就这样，阵地上最后一个活着的何班长变成了何排长。 “都小心点，鬼子可能又要打炮了。”看到鬼子上次进攻被打退之后许久没有动静，何排长努力把身体蜷缩进了战壕里。 新兵叹了口气，学着何排长的样子躲了起来。 “嗵~咻~” “轰！” 果不其然，何排长话音刚落，又一轮炮击开始了。 新兵蹲在战壕里，嘴巴紧闭，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身体随着大地的震动微微颤抖着。 新兵怕炮，何排长就显得淡然了许多，虽然身体蜷缩在战壕中，但嘴里忙里偷闲的还叼着半根香烟。因为不时有沙土被炸飞到身上，何排长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护住嘴巴和鼻子，不至于被烟尘呛到。 “嗵！” 何排长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自己屁股后面，疑惑地回过头，却再也淡然不起来了。 “我我我，我艹！”何排长的手剧烈的抖动起来，手中的还剩下少半截的香烟掉在了地上，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何排长屁股后边一步之遥的战壕里斜插着一枚日军的75毫米山炮炮弹，大半个弹头已经插进了土里，炮弹屁股上还微微冒着一缕青烟。 这是什么狗屎运？何排长头皮一阵发麻，两条蹲着的腿止不住的颤抖，想站起来逃远一点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我这是被阎王爷盯上了还是有菩萨护着？”何排长哭丧着脸一边想一边扶着战壕壁慢慢向远处挪动，根本没有勇气敢转头看一眼自己是不是离炮弹远了一些。 “何排长！何排长？” 第一百零四章 “何排长！何排长？” 炮火声中，一个老兵看到了表现有些不太正常的何排长，喊了两声却不见何排长回话。 “老何怎么了？受伤了？”老兵护着脑袋挪到了何排长身边，上下打量了起来。 何排长颤抖着晃了晃脑袋，一只手颤颤巍巍指了指身后。 “娘咧！”老兵疑惑地看向何排长身后，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走！走走走！”老兵来不及坐起身子，一把拉住何排长的手，两只脚蹬着地用力向后挪去。 两个人挪出了足足十多米，捎上了三个同样被吓得不轻的士兵，越过了半截被炸塌的战壕，才瘫软在另一边的战壕里。 一个士兵用手捧起倒塌下来的泥土，一把一把添在已经足够遮挡几人的土堆上。虽然没什么鸟用，但好歹也是个心理安慰，其他人也没一个打算制止一下的。 “这玩意也太他妈吓人了，老子倒是不怕死，但老子就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的。”拖着何排长过来的那个老兵骂道。 比起被炮弹炸成碎片，士兵们更愿意和鬼子面对面的干上那么一仗，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就算死球了也是自己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但是被一颗不知哪里飞来的哑弹炸飞可并不是什么壮烈的死法，或者说，亏大了。 炮击停止了，鬼子显然是不愿意在这个只有两个连的中国军队防守的阵地上浪费太多的炮弹。比起一穷二白啥都没有的中国军队，装备精良的鬼子可以说是土财主了，但他们也同样拥有着东方人特有的那种节俭。鬼子炮兵接到的命令是逐步推进，最终歼灭中国军队主力，在这里就浪费太多炮弹显然不太划算。 何排长总算回过神来，骂骂咧咧的坐了起来：“娘的，吓死老子了！” “鬼子步兵要上来了，准备战斗！”何排长心有余悸的看了炮弹的方向一眼，驱赶着身旁几个士兵快点进入战斗位置。 “那谁，小孙，给那个炮弹旁边埋两个手雷，等会鬼子过来当地雷使。”老兵拍了拍一个新兵的肩膀。 新兵哭丧着脸：“为什么是我？” “少废话！全连就你身上手雷多。”老兵指了指新兵捆了满身的手雷。 “还不是何排长说我丢的好硬塞给我的。”新兵咧了咧嘴，还是战战兢兢挪到了那枚山炮炮弹旁边，把两颗手雷埋在了炮弹前头，顺便延长了引线。 此时，前沿阵地上的捷克式轻机枪已经吼叫了起来。 “哒哒哒~” 捷克式轻机枪手是个半吊子，他之前是民二四重机枪的弹药手。之前就在他去后边搬弹药的工夫，整个阵地上唯一一挺重机枪连带着掩体和机枪手被鬼子步兵炮炸上了天，他只好拿着战友尸体旁丢下的一支步枪当了一会步兵。直到连里最后一个轻机枪手被子弹掀掉了大半脑壳，他才不得不捡起那挺沾满鲜血和脑浆的捷克式充当机枪手。 但是他毕竟没打过几次机枪，最多是个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的状态，抱着机枪刚看到远处的黄色人影就扣动了扳机。 这一开枪就捅了个不小的篓子。 他这挺捷克式是连里最后一支自动火器了，也是唯一的压制火力，枪声一响，鬼子的两挺九二式重机枪就盯上了他。 才对射了一轮，捷克式刚刚打光一个弹匣，两发重机枪子弹就狠狠撞在了机枪手的身上。 一颗子弹打在了手腕上，机枪手按住枪托的左手被生生撕了下来，另一颗子弹径直钻进了他的胸口，把他推倒在另一边的战壕壁上。 奇怪的是，机枪手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只是感觉身上的力气在很快的离自己而去。 机枪手抬起鲜血狂涌的左臂，用右手握住了断裂的手腕，但是根本止不住汩汩的血流，低头找了找丢失的左手，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反倒看到了胸口的血窟窿。 机枪手很疑惑为什么自己伤的这么重，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眼睛越来越模糊，他想张口喊个兄弟来帮帮忙，可是嘴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有点累，要是能吃肉吃到饱就好了。” 机枪手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机枪的压制，阵地上残存的中国官兵仅凭几十支拉栓步枪实在无法阻挡住鬼子步兵的冲击。在付出了很大伤亡后，剩下的四十多个中国官兵不得不相互掩护着退出了阵地。 “板载！板载！”冲上中国官兵阵地的日本兵举起了膏药旗，疯子一样狂呼乱喊了起来。 “轰！” 一个没有撤走的重伤员引爆了之前埋设在阵地上的集束手榴弹，带走了六七个正沉浸在欢喜中的倒霉日本兵。 …… 韩庄、邳县、郯城……同样的场景在徐州周边的各个县区接连上演。不同的战场上，国军官兵们用血肉之躯奋力阻挡着日军的前进。 此时，徐州城，第五战区长官部。 副官处的农处长抱着一个文件夹走到了李宗仁身边：“长官，军委会的命令，让我们调一支打过台儿庄的部队去武汉，去做一下宣传工作。” “宣传？军委会政治部不是才成立了一个专门搞宣传的第三厅吗？他们干嘛去了？”李宗仁皱着眉头说道。 “上边的意思是让我们调一个模板部队过去，人数不用多，主要是让民众们见见打过胜仗的部队长什么样子。” “那你意见如何？让”李宗仁问道。作为桂军的首领，李宗仁当然是想让桂军的部队上去出个风头了。 农处长有些难办：“上边吵了很久，最后决定是调一支中央军部队过去。” 李宗仁气道：“那还给我说什么？他们要调中央军就调呗？看上谁了抓紧调走，省得碍我的眼。” “长官？”农处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李宗仁问道：“有什么想法就说！我又不吃了你！” “之前在台儿庄里边我们长官部直属部队也有参战的，正好两个连，打的还不错。” “直属部队？” “对，新建的特务团一营，有两个连参战，”农处长回答道：“他们也算是中央军的一部分，并且这个部队刚刚建立，并没有什么派系所属。” “那你的意思是？”李宗仁已经有些猜到了他的意思。 农处长合上了文件夹：“既然上边要中央军，就是想给自己壮壮声势，干脆我们推一个没有派系所属的中央军部队过去，既执行了命令也……” 李宗仁示意农处长不用说下去了，点了点头：“就这样吧，你去安排。” 第一百零六章 再见，徐州 不同以往略显拖拉的办事效率，这次副官处的动作很快，得到李宗仁的首肯后，不到一个小时命令就下发到了特务团一营的营部。 “程营长，我建议你们现在就开始做出发准备，赶晚上八点钟的火车。后勤那边现在很缺火车车皮，所以命令比较急，见谅。”送达命令的上尉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营部。 “去，集合排以上军官，营部开会，就现在。”程戈踱步到桌子旁边，朝门口的卫兵喊了一声。 时间不长，几个连排长陆续走进了营部。三连代连长徐光辉刚进门就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椅子上。 “徐胖子，多站一会有利于减肥。”彭小鱼笑嘻嘻的拍了拍徐光辉宽阔的后背。 “什么徐胖子？没大没小的！叫我徐连长！”徐光辉白了彭小鱼一眼。 “是！徐连长！”彭小鱼给椅子上的徐光辉敬了个夸张的礼，然后站在了徐光辉背后。趁他转开目光的时候，彭小鱼两手放在腰间朝祝古盛比划着徐光辉比自己粗了一圈的腰，逗得祝古盛一乐。 “都到齐了吧？”程戈从里间走了出来，手里把玩着他那个大号锤子护身符。 “除了齐营长，三连副连长杨武，二连一排排长洪亮因伤未到，其他人都到了。”机枪排排长武卫国环视了一下四周回答道。 “行，那就直接进入正题，”程戈盘文玩核桃一样摩挲着手里的锤头：“随便找地方坐。” “啥事啊程营副？”徐光辉靠在椅背上，大张着腿，一副要顺着椅子滑下去的模样。 程戈把锤子靠在桌腿上，拿起了桌上的命令：“上头让我们去武汉当一段时间模板部队，让老百姓看看打过台儿庄大捷的部队长啥样。” “还以为又要上去和鬼子干仗呢，这好事能轮到我们？”徐光辉歪头问道。 上官有浩也有点好奇：“这不应该是池峰城将军的西北军去吗？或者是李长官他们桂军的人，最差也得是中央军，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吧？” 程戈苦笑了一下：“就是他们几边扯皮扯不清楚，谁都不想让别人占了便宜，最后才把好处丢到了我们头上。” “我们既不是西北军，也不是桂军，说是中央军也没有派系从属，把我们送上去谁都没话说，”程戈摇了摇头：“就是我们吃了这次的好处，以后兄弟部队的意见估计是少不了了。” “那能不去吗？”彭小鱼弱弱的举起了手，但是看到大家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自己，又放下手缩了回去：“当我没说。” “行了，我们说啥都没用，我叫你们来也就是通知一下，服从命令吧。”程戈拍了板。 “我们坐今天晚上八点钟的火车，抓紧回去准备一下。到时候按照一连，二连，营部和直属部队，三连的顺序登车。” “这么快？”祝古盛挠了挠头。 程戈点了下头：“回去安排吧，别晚了。” “是！” …… 不只是一营在驻地里的官兵，就连躺在医院里的齐恒这些伤员都被集合起来用军用卡车拉到了火车站。 晚上七点，徐州火车站站台。 “营长，这大动干戈的把我们拉去武汉干什么？”杨武躺在担架上抱怨道。 齐恒躺在杨武旁边：“我又不是长官部的，我就接了个带全营去武汉报道的命令，还因伤不用回部队，具体执行归程营副管，你问我也是白问。” “能出去逛逛不好吗，整天躺医院里都快发霉了。”大个子的洪亮是个闲不住的人。之前在医生的管束下一直不能出去活动，他早就耐不住寂寞了。 “听说全营的人都要去？那我们的人呢？”杨武支起身子四下张望着，只看到了一群群忙碌的站台工作人员和宪兵。 “估计在后边吧，他们的武器装备都要带走，应该在货车那边。”齐恒指了指不远处。 “这还分客车货车？”洪亮鼻子里发出了哼声：“不都是这种闷罐车吗？” “看着差不多，还是要分一下的，你想和一堆子弹手榴弹挤一个车厢我也没啥意见。”齐恒回答道。 洪亮缩了缩脖子：“那还是算了。” 由于空军几乎全军覆没，日军已经掌握了制空权。现在国军的军列不得不通过白天隐蔽，晚上行驶的办法来躲避随时可能出现的轰炸。虽说车厢都是差不多的闷罐车，但人员和弹药还是要分开的。要是拉弹药的车厢挨上一颗炸弹，那周围几个车厢都得炸成稀巴烂，这种连渣都剩不下的死法洪亮当然不想尝试。 “准备登车！” 远处传来了站台人员的喊声，昏暗的灯光下，很多人影开始晃动着朝车厢这边挪动了起来。 “看吧，来了。”杨武指了指攒动的人影。 不一会，十多个士兵在上官有浩的带领下跑到了齐恒几人面前。 “营长好！”上官有浩敬了个礼。 “好。”齐恒躺在担架上回礼。 “营长，程营副让我带人过来协助你们登车。”上官有浩和洪亮杨武打了一下招呼，对齐恒说道。 “好，我自己能走，你们抬一下杨武和洪亮他们就行。”齐恒摆了摆手，拒绝了两个士兵抬他的想法。 “是！”上官有浩上前一步亲自扶起了齐恒，搀扶着齐恒站定，挥手示意其他的士兵去搬运伤员。 上官有浩带来的都是他二连的新兵，一边小心的抬着担架上的伤员，新兵们也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被连长扶着的这个年轻军官。 “这位就是齐恒营长？”一个新兵悄悄问起同伴。 “看着好年轻啊，可能比我大不了多少。” “他肯定很厉害，你看上官连长那么可怕的人态度都那么好。”那个新兵缩了缩脖子。有了之前徐光辉给新兵开设的“小课堂”，上官有浩的“威名”已经在新兵里传遍了。 “你们是新来的吧？”躺在担架上的老兵发话了：“我当兵挺久，见过的官也不少，不过论军官，齐营长我服。” “大哥？那你能不能稍稍讲一下？”新兵好奇的问道。他的姿态放的很低，让这个老兵感觉挺满意，便讲了起来。 第一百零六章 终抵武汉（之前章节数错了） 老兵躺在担架上，对抬着担架的两个新兵小声说道： “我之前不在特务团，是受伤之后重新分配过来的。我之前的长官打仗怂，刚一打起来就不见人了，逃命跑的贼快，把我们一帮兄弟丢在那边和鬼子玩命。然后兄弟们死了不少，我也受了伤。我们最恨的就是那种逃命跑的比谁都快的长官。” “但是齐营长不一样，他是军校的学生官，年纪比我还小一点，打仗的时候一直冲前头。上次我们阵地上人都快打光了，齐营长也受了伤，鬼子还往上冲，我都想走了，结果他站起来就朝鬼子那边冲过去了。我们一看嘛，营长都上去玩命了，我们当部下的不去玩命还不得把人丢到姥姥家去？就一起上去了，后来就打赢了。”老兵说的有些轻描淡写，但是新兵们还是听出了他口中的萧瑟。 “长官不走，兄弟们肯定不走，长官不怕死，兄弟们也不怕。”老兵补充道。 走在前边的齐恒似乎听到了什么，扭头向老兵笑了笑，只是带着伤疤的那半张脸看起来还是有些和和善搭不上边。 “那个，大哥，营长是不是听到了？”新兵皱着眉头悄悄问道：“我看他好像在瞪我们……” 齐恒这次听得很清楚，摸着脸上的疤痕向憋着笑的上官有浩苦笑了一下。 …… 虽说是个所谓的直达车，但军列摇摇晃晃，走走停停，期间还停靠了五六个车站，要么是上下人员要么是搬运货物。车上齐恒他们这个营似乎是被遗忘了一样，没有人来问问他们要不要吃点啥，有没有水喝，要不要上厕所。最多是有人要下车的时候会有站台上的宪兵过来制止。 官兵们身上带着的食物和水第一天就吃完了，当第二天傍晚，火车终于抵达武汉附近的某个小车站的时候，车上的不满情绪最终爆发了。 “奶奶的，他们这是搞什么？”程戈握着锤子，带着上官有浩骂骂咧咧的跳下了车。 看到两个走过来示意他们回到车上的宪兵，程戈把帽子一摔，指着他们的鼻子就骂了起来：“狗日的，把你们长官给老子叫过来！老子整整一个营塞火车里两天没人管，没得吃没得喝，还有伤员没办法换药，是想把我们都搞死在里边吗？” 两个宪兵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程戈的黄边胸章还是明智的把话咽了回去，应了一声就回头跑去找长官了，这种麻烦事自己这些大头兵还是留给长官头疼吧。 不一会，一个宪兵上尉带着一班宪兵跑了过来，后边跟着有些肥胖的站长。不知是传话的宪兵说的有问题还是上尉听差了，来的一班宪兵手里都端着枪。 “还端枪过来？你们这是要灭口吗？”程戈这下子彻底怒了，右手拍得胸口“啪啪”直响：“朝这里打两枪试试呗？” 火车上几个车厢门口挤着看热闹的一营士兵们已经默默把枪握在了手里，呆在车上维持秩序的徐光辉更是拎着一挺捷克式跳下了车，眼睛冷冷的盯着站台上的宪兵们。 宪兵上尉原本以为是有士兵闹事，却没想到有这么多人，还有机枪，明显是某个成建制转运的部队在长官带领下发牢骚。一看情况不妙，宪兵上尉转头就朝身后的宪兵吗训斥起来：“都他妈把枪收起来！这都是友军，你们端着枪是要干什么？” 程戈和上官有浩冷冷的看着宪兵上尉演戏，倒是后边的宪兵们被火车那边机枪盯着，又平白无故挨了上司一顿骂，又怕又委屈的把枪收了起来。 “误会，误会。”宪兵上尉看到程戈的少校军衔，先敬了个礼，嘴里连连说道：“长官，这都是误会。” “误会就是把我们一个营丢车上等死？”程戈没好气的回应道。 “不是不是，长官，我们没有接到接待你们的任务啊，我们这只是个小车站，平时转运一下物资什么的，也不会一下子来长官你们这么多人啊。”胖站长动作比宪兵们慢了半拍，这才赶到，连忙挤开后边的宪兵走到程戈面前。 “车停多久？水，吃的有没有？”程戈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提出了意见。 “停车半个小时，有水！”站长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但是吃的我们这小站真有点不好找。” “上官，通知下去，全营以排为单位有序下车，下来透透气，放放水，每个班派两个人过来打水。”程戈转头命令道。 “是！”上官有浩跑了回去。 看面前的少校压根没有听自己意见的样子，宪兵上尉和站长都苦笑了起来。 “回去吧，没你们事了。”宪兵上尉挥了挥手，示意后边的宪兵离开站台：“对了，留两个人等一下带这帮兄弟们去打水。” …… 在火车上度过了又一个夜晚，第三天早晨，载着一营官兵和装备的军列总算抵达了武汉火车站。 “娘的，闷死老子了。”徐光辉跳下车厢，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在他身边的一营官兵们纷纷伸展身体，活动着僵硬酸痛的关节。 “五战区特务团一营？” 站台上跳下来一个中校军官，带着几个士兵在伸胳膊伸腿的人群中找到了一营的军官。 “是。”程戈敬了个礼：“第五战区长官部直属特务团一营奉命转运武汉，我是副营长程戈，暂代营长一职。” “好，等你们很久了，集合部队来这边吧，进城前你们还得准备准备。”中校回答道。 “对了，你们营长呢？”看一营的官兵已经开始集合整队，中校顺口问道。 “在那边，”程戈指了指伤员们：“营长负伤了，还得在医院待一段时间。” “上边在搞什么，连伤员都拉过来了，”中校不满的说道：“长官们一张嘴，我们下边的人就得跑断腿，唉。” 程戈深有感触，给中校递过一支烟：“可不是嘛，我们的伤员被从医院里拉出来塞火车里，折腾了两天两夜，没得吃没得喝，就为了搞什么宣传。” “谢谢，”中校接过烟，吸了一口：“可真辛苦你们了。” 第一百零七章 入城 火车站站台后面是一片长条形沿着火车轨道生长的小树林，树林边有一小片空地，平时都是用来临时堆放一些来不及搬上火车的货物的，现在却成了一营的临时驻地。 “给你们十分钟时间！都抓紧时间吃东西喝水，完事了换装准备进城！”程戈爬上两个并排摆放的汽油桶，大声命令道。 下边的官兵们一片嘈嘈杂杂，有就着水壶大口啃窝窝头的，有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休息的，也有三两个聚在一起抽烟的。大家都知道进了城估计要折腾一整天，都在认真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比起把他们丢上火车就不管不问的五战区长官，武汉这边负责接待的人态度要好了很多。他们不仅准备了充足的饮水，一营官兵每个人还能分到两个拳头大的窝窝头。这比以前吃的杂粮面饼要好多了。那种饼子说是杂粮却掺杂了不知什么奇怪的东西，又硬又难吃，嚼起来还有吃沙子一样的诡异口感，吃多了不仅会口舌长疮，上大号都要比平时痛苦几分。 程戈发布完命令，就急匆匆跟着中校来到了空地边靠近树林的地方，这里堆放着不少木头箱子，有一个排的宪兵正在周围警戒。 看到中校过来，为首的宪兵少尉也不说话，顺手抄起一根撬棍，“咔嚓”一声撬开了脚边一个箱子。 箱子里是黄绿色的新军服，只是还没有印上所属者的胸章和军衔。随着少尉挨个撬开身边其他几个箱子，就连稳重的程戈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出现在程戈眼中的是全新的军服，黑色的胶底布鞋，摞起来的德式钢盔。满满当当塞在木头箱子里，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发财了！”程戈身边的徐光辉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芒，自从离开了八十八师，徐光辉再也没有机会换上一身整齐的德式装备，迎接兄弟部队羡慕的眼光了。 “除了军服头盔，还有背包，军毯，雨具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看到程戈徐光辉他们眼中的欣喜，中校笑着指了指后边堆放的一大堆箱子。 “上边的意思是，让你们以最好的面貌进城，所以你们就在这边换装吧。”中校补充道：“不过只有衣服之类的装备，武器弹药可没有。” 程戈和徐光辉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些东西。毕竟作为五战区直属，他们说是中央军，其实根本算不上是上边的亲儿子，能换套衣服配顶钢盔已经是很好的福利了。他们也没打算奢求一来武汉就能鸟枪换炮，更何况他们的装备本身就不算太差。 “当~”徐光辉拿起一顶德式钢盔，用手指敲了敲，钢盔发出了脆响。看着钢盔侧边精致的青天白日徽，徐光辉不禁感叹了起来： “当年在上海，我们顶着这玩意打仗，可挡住了不少炮弹皮碎石块啥的，好久没戴过了，还真有点想念。” 中校似乎想到了什么，朝看守物资的宪兵少尉挥了挥手：“之前一起送过来的那个布袋子呢？” “奥，在这，长官。”少尉转身从两个箱子边捡起一个麻布口袋递了过来。 中校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是诸位的勋章，你们营所有军官都可以获得一枚忠勇勋章，你们营长有一枚六等云麾勋章。我走的时候很急，只好用布袋子装了，实在抱歉。” “呃，”程戈楞了一下，还是笑着接过了袋子：“这不打紧，兄弟们还有勋章我倒是没想到，谢谢长官了。” 中校也笑了：“那就有劳程副营长代发一下，然后组织兄弟们准备进城吧？” “好。”程戈向徐光辉点了点头。 “全体集合！” …… 换装完毕，焕然一新的特务团一营在城外整队之后，以一连，二连，三连，营部和直属部队的顺序陆续步入了武汉城中 进城的时候，一营的官兵们总算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威风。 街道边早就聚集了一大群听到消息来看热闹的民众和来抢新闻的记者。当看到一队队国军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踏入城中，街道边的民众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军委会之前故意放出消息说这次进城的是一支打过台儿庄大捷的英雄部队，因为一些任务才调回武汉整训。因为其他台儿庄参战部队现在都还留在徐州周围浴血奋战，唯一进城出现在民众面前的特务团一营就成了大家热情的宣泄口。 有激动的学生站在高台上开始高呼“中华民族万岁！”“打倒帝国主义，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一类的口号，一边向欢迎人群抛洒传单，呼吁大家燃起抗日救国的热情。 年轻学生们的热情和呼声明显感染了周围的群众，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纷纷喊出了抗日救亡的口号，有些人喊着喊着热泪就充盈了眼眶。国仇家恨，谁说平民百姓感受不到呢？ 有一些年纪大的老爷爷老奶奶，手里攥着自己舍不得甚至都舍不得给孙子吃的鸡蛋，糕点，一个劲往官兵们兜里塞。 “好好吃，好好吃！吃饱了打鬼子！给咱中国的老百姓报仇！” 看着这些头戴钢盔，身着干净整洁的黄绿色军装，背上背着步枪和崭新背包的官兵们，似乎大家心中都有了一种信念，一种一定可以赶走日本鬼子的信念。 前边的步兵队列过去了，紧随其后的是营部直属部队。机枪排排长武卫国这次可出了大风头。 说是机枪排，实际上营里的迫击炮和那门从没用过的鬼子九二式步兵炮后来也归他们管了。当他们扛着重机枪，迫击炮，还拖着一门步兵炮走到人前的时候，直接引爆了围观人群情绪的高潮。 应该是修械所的兄弟们脑袋里冒出的想法，那门九二式步兵炮送到一营的时候上面还涂着鬼子的红太阳，不过在膏药旗上面用黑色的漆打了一个大大的叉，旁边喷了一个国军自己的青天白日徽。 这下不懂武器的普通百姓也可以看得出来，这门炮是中国官兵从鬼子手里缴获来的。用缴获来的鬼子大炮轰鬼子，怎一个爽字了得！ 第一百零八章 驻军武汉 “呼，累死老子了。”一到新的驻地，徐光辉扒开帐篷就倒在了离自己最近的床铺上。不过虽说是床，其实也只是个在木头架子上干巴巴搭起来的一片木头床板，被褥枕头之类的可啥都没有。 这还算是不错的待遇，军官的床不是上下铺，用不着像士兵那样费力爬上那晃晃悠悠的二层床板，还要担心会不会在半夜熟睡的时候掉下来。并且军官的床板要比士兵的宽那么一点，胖胖的徐光辉也能在上面翻翻身，摆出一个更舒服一点的姿势。 “你不打算铺一下被褥？”上官有浩打开了自己的背包，取出自己的旧毯子铺在床板上，把新发的军毯叠好放在一边。 徐光辉换了个有些妖娆的姿势，侧躺在床上：“大老爷们哪那么多要求，有的睡就不错了，晚上盖个毯子就行。” 上官有浩把装着换洗衣服的新背包摆在了枕头的位置，摇了摇头：“随你吧。” 一营的任务可不只是换套新衣服排队进一下城那么容易，仅仅是应付各色的慰问团就让营里这些敢和鬼子面对面争个你死我活的粗犷汉子掉了一层皮。 用彭小鱼的话说，他宁可在战场上试试能不能徒手撕鬼子也不想再堆着笑脸和慰问团玩过家家了。 他们倒也不是不喜欢被慰问团围着的这种做英雄的感觉，只是一直在军队里待着，大家都粗野惯了，脏话什么的张口就来。现在突然要面对一群热情的吓人的慰问团，面对里面白发苍苍的老人，激情洋溢的学生，甚至还有花枝招展的舞女和吊着鼻涕的孩童，实在是有些难为大家。 不准讲脏话，不准动作粗暴，不准收太贵重的礼物，不准调戏女性，不准手脚不干净。 这是进城前程副营长专门强调过的五个不准。这次一营干的是露脸的活，军官们就怕手下这帮不怎么听话的家伙整点什么幺蛾子出来。 不过还好，从进城一直到抵达驻地，程戈手底下这帮人还算挺老实的，这让他很是满意。 …… 武汉城里驻军不少，一营的驻地就安排在37军的一个团旁边。考虑到一营刚到武汉，锅灶什么的都没摆好，来武汉的第一顿午饭是安排在旁边37军的食堂里和37军兄弟们一起吃的。 不得不说，饿了几天的一营官兵的吃法把37军的兄弟吓了一跳，夹着杂粮的白米饭一碗一碗端上来，很快就变成了空碗端了下去；开始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猪肉块很快就被换成了指头大小的猪肉丁，就这样都让37军的厨子心疼了好一会。不过他们的厨子好像是个湖南人，菜里辣椒加了不少，搞得兄弟们大都只能靠狂吃米饭来缓解一下嘴里烧呼呼的辣味，终归是留了点菜。 军官们吃的是小灶，里面猪肉还是婴儿拳头大小，辣椒也淡一点，菜也更好吃，甚至还有点排骨。光徐光辉一个人就吃了相当于上官有浩两个半的量，看得37军一个营长三个连长眼皮直跳，程戈羞的老脸发红，恨不得当场就把徐光辉揪出来按在地上用锤子摩擦摩擦。 一通酒足饭饱之后，确切的说应该是一营的兄弟们给友军表演了一下疯狂进食的能力之后，大家终于满意的回到了自己的驻地。 午休时间，士兵们要么在忙着收拾营地，整理大家早上得来的慰问品，要么就躺在床上享受一下午睡时光。反倒军官们在营地里四处游荡，看起来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其实是因为军官宿舍里徐光辉第一个在床上开始了鼾声震天的午睡，怎么喊也喊不醒，吵得其他军官死活睡不着，只能在外边晃悠晃悠。 “祝古盛，要不要去城里逛逛？”彭小鱼耐不住寂寞了，想去街上透透气。 祝古盛皱了皱眉头，想起了之前被彭小鱼哄骗着去金美楼的丢脸经历，缓缓的摇了摇头。 “别摇头啊，反正徐胖子打呼声音这么大，你也睡不着，还不如去城里逛逛呢。” “进城逛逛可以，不过这次你小子可别想骗我去逛什么窑子了。”祝古盛觉得有必要给彭小鱼先敲敲警钟。 “行行行，我是正经人，从不逛窑子！”彭小鱼高兴的应道：“等我一下，我去换个新胸章，就来！” 他们的衣服之前都换了新的，但是文书还没来得及印好新的胸章，大家只好戴着空白章进城。这还让一些自诩“嗅觉灵敏”的记者以为抓住了什么秘密，围着军官们一个劲问他们是不是某支精锐秘密部队的成员，越解释他们越觉得自己猜对了什么，弄得大家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这东西还是挺重要的，可苦了一营的文书，刚吃过饭就开始忙着给大家印胸章，刚刚才把军官们的胸章完成大半。少尉排长彭小鱼的还没换，一想到可以进城抖抖威风，彭小鱼便很是激动的跑去了文书那里让他先给自己赶一个出来。 “嗨，”看到彭小鱼一阵风跑开，祝古盛低头拉了拉自己胸前的新胸章。总算可以挺起腰杆做人了，祝古盛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时间不长，彭小鱼就找到了在树下乘凉的祝古盛，只不过这次他身后跟了个膀大腰圆的身影。 刚刚三个人都喊不起来的徐光辉不知道为何醒了过来，还罕见的穿戴整齐下了床，正兴冲冲跟在彭小鱼后边。 “早啊，老祝！你们要进城也不叫我一声，咱们一块去城里见见世面呗！”不知道彭小鱼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徐光辉看起来满面春风，生龙活虎的样子。 “一起就一起吧，徐连长一会别走不动了，我们可背不动你。”祝古盛笑着说道，但是心里对这次出行已经有了几分警惕。 驻地离城里最繁华的地方还是有点距离的，不过并不影响他们的热情。时间不长，三个人就并排走在了武汉城的大街上。 乡里人进城。 这用来形容他们三个再好不过了。虽然都穿着整洁的军服，扎着武装带，穿着黑皮鞋，看起来威风凛凛，可四处乱飘的目光和有些呆滞的表情和猥琐的交流还是出卖了他们。 “看，小鱼，那是个啥玩意，看着挺好吃的！” “徐胖子你别光看吃的啊，没追求！你看那个姑娘，多俊俏，长得都和祝古盛差不多了，真好看。” “给老子滚！” 第一百零九章 狗肉火锅 “等一下，我好像闻到香味了。”似乎发现了什么奇妙的味道，徐光辉拦下了正晃悠着往前走的彭小鱼和祝古盛。 “嘶嘶~”徐光辉一边抽动着鼻子一边四下张望着。 彭小鱼也学着徐光辉的样子抽动了几下鼻子，却什么都没有闻到，只好挠挠头给祝古盛念叨两句：“徐胖子这是狗鼻子吧？” “老总！武汉特色糊汤粉！要不要尝尝？”走到街对面，一个卖小吃的摊贩看到了四下张望的三个人，大声招揽起来。 “应该就是这个！”徐光辉用力吸了吸鼻子，肯定的说道：“走！咱们去尝尝鲜！” “大哥，我们刚吃过午饭才多久啊，你不会这就饿了吧？”祝古盛摸了摸自己有些圆滚滚的肚皮。 “反正我是吃不下了，”彭小鱼打了个嗝：“要吃你自己吃。” “你们两个，有好吃的都不知道享受，品尝没有吃过的美食才是人生的一大享受，你们这都不懂，太遗憾了。”徐光辉罕见的用一种文绉绉的语气数落了两人一通。 “徐胖子这一有的吃就变秀才了？”看到徐光辉已经坐在了摊位上，两个人只好跟着一起坐下。 “三位长官要点什么？”小二早就等在了桌旁：“我们这里的糊汤粉和别家不一样，我们的是鲜鱼做的，又新鲜又好吃！” “吃的给他来一份，我喝点茶就行了。”祝古盛摆了摆手。 “我也喝茶。”看到小二投过目光，彭小鱼指了指徐光辉：“这家伙吃得多，他点菜。” 徐光辉也不客气，指了指隔壁刚上桌的热腾腾的鱼汤：“我就要这个，你们这有没有什么可以拿手里走着吃的东西？要特色的。” 小二想了一下：“烧麦？比较有特色，味道不错，就是油稍稍重点。” “油重点好啊！”徐光辉眼睛一亮：“现在都担心没油水吃，谁怕油水多呢，来来来，烧麦，还有那个汤，都端上来！” 很快，一大碗飘着葱花的鱼糊汤就端上了餐桌，一股来自鱼肉浓郁的鲜香味飘了过来，就连已经吃饱了的祝古盛彭小鱼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小二放下糊粉汤，又端来一小碟刚刚炸出锅的热油条，金黄金黄的，还有一点滋滋的声响。 看到徐光辉已经端起鱼汤打算先尝尝味道，小二笑着说道：“长官，我们这个糊粉汤是用油条蘸着吃的，先把油条撕成小条，然后放进汤里一泡，这样鱼汤的鲜味都能锁在油条里面。” “哦？”对于食物的追求徐光辉可以说是全营第一了，听到小二的说法，徐光辉立刻放下了手里的碗，转而捏起一根油条，撕了一小块丢进了碗里。 尝试这种不一样吃法的还是很吸引人的，就连彭小鱼都忍不住从徐光辉碟子里偷了一小段油条按进了鱼汤中。 “你不是不吃吗？”徐光辉用筷子夹起一截蘸满鱼汤的油条，吹了吹放进嘴里：“哇，味道还真不错！祝古盛你也尝尝？” “鱼汤味道很鲜，应该是熬了很久的，鱼肉和鱼骨髓的味道都熬进去了。油条也酥，蘸了汤有点软，不过刚好能把汤的鲜味存进去，好吃！”徐光辉咽下嘴里的食物，满意的点评了起来。 “我说徐胖子，你要是不去当兵，当个厨子一定赚钱！”彭小鱼笑着放下了筷子，这个糊粉汤虽然好吃，但他是实在吃不下了。 “这个好说，等打完仗，我就回去开个饭馆，到时候你们几个兄弟要记得来捧捧场啊。” “那必须的！”祝古盛也尝了一口糊粉汤：“像你这么会吃的，要是开个饭馆应该挺不错，到时候我可以去你店里打打下手当个小二啥的。” 彭小鱼坏笑了起来：“嘿嘿，老祝要是当店小二就有点浪费了，不如穿个旗袍，站店门口招揽顾客，那徐胖子的店肯定来的人多。” “滚！”祝古盛把手里的筷子丢了出去。 “几位长官，来尝尝我们的油烧麦吧！”小二又端上来了一盘皱皱巴巴有点像银菊的点心。 祝古盛的筷子被他用来砸彭小鱼了，只好用手抓起一个烧麦：“这个看着好吃，我尝尝。” 彭小鱼懒得用筷子，也伸手抓了一个烧麦放进嘴里。 “咦？” “甜的？” 祝古盛皱起了眉头，他老家在黑龙江，对这种加了肉还是甜味的点心实在是不太感冒，完全适应不了这种口味，吃了一口就放下了手里的烧麦。彭小鱼是浙江人，对于甜食还是比较习惯的，一边吧唧嘴一边看着祝古盛皱眉头。 “这个我在行，里面加了肥猪肉，还有橘饼，花生米，好像还有葡萄干，做的时候肯定放了白糖！”彭小鱼是个甜食爱好者，对甜味的食物很有发言权。 “好端端的猪肉干嘛做成甜的……”祝古盛嘟囔着：“浪费了……” 徐光辉吃得很快，不一会就干掉了一晚糊粉汤加一小碟油条，这回正满意的打着饱嗝。 “吃饱了？”祝古盛看着手里的大半个烧麦有些发愁。 “饱了，这些烧麦我们带回去当宵夜吧，让炊事班热热就行。”徐光辉喊来小二买了单，拿着用油纸包好的烧麦站了起来。 吃饱喝足的三个人在武汉繁华的大街上四处转悠着，不时走进某家商店瞧瞧新鲜，或是在某个小贩的摊位前驻足，瞅瞅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一个小摊前，祝古盛给自己买了一顶礼帽，彭小鱼在一家商店里买了一包白糖，徐光辉倒没看上什么好东西，只好盯着街上穿着旗袍的妙龄女郎看。 “汪！” 似乎是闻到了徐光辉手里烧麦的味道，一只瘦不拉几脏兮兮的黄狗晃着脑袋跑了过来。它的毛乱糟糟粘在身上，好像刚从哪里的臭水沟里爬过来，还尾巴尖还滴着水。 “卧槽！哪里的疯狗？”徐光辉后退了一步，迅速举高了手里的烧麦。 “这家伙好像饿急了？”彭小鱼看着跑到几人身边疯狂摇晃尾巴但是又不敢太靠近的黄狗。 “真瘦。”祝古盛有些可怜这只黄狗，把自己手里捏着的半个烧麦丢了过去：“徐胖子，把你烧麦给它一个？” “那半个烧麦你咋还在手里捏着？喂狗别拿我的喂！”徐光辉瞪大了眼睛。 “小气！”祝古盛抢过了徐光辉手里的油纸包，看黄狗狼吞虎咽的吃下了半个烧麦，又丢了一个过去。 彭小鱼好奇的说道：“老祝你打算养它？” “不啊，就是看着挺可怜的。” 徐光辉看到自己的第三个烧麦进了狗嘴里，心疼的咬紧了牙齿。 “带回去！把它带回去！”徐光辉突然想到了什么：“炊事班的马小平会做狗肉火锅，明天我们吃了它！别浪费了我的烧麦！” 第一百一十章 狗肉没了 黄昏，返回营区的路上，三人一狗拉出了四条很长很长的影子。 这条瘦削的黄狗心思非常单纯，它只知道这三个人类在自己饥饿难耐的时候提供了食物，那么自己跟着他们或许以后都可以吃上饱饭。 所以黄狗就毅然决然的跟上了三个人类。 “既然他们没有驱赶自己，那应该是接纳了自己吧。”曾经是一条看家狗的黄狗这样想着。 可惜前边的三个人类里有两个都抱着不怎么善良的想法。 除了祝古盛感觉黄狗有点可怜以外，徐光辉和彭小鱼两个吃货都惦记着第二天让炊事班的马小平拿这条倒霉的黄狗做一顿狗肉火锅。 黄狗以为他们或许只是缺一条看院狗，却想不到这几个家伙只是单纯的馋自己身子。 …… 回到营区，徐光辉叫几个新兵打来两桶水，挑逗着黄狗来到了一棵大树下。 “傻狗，快过来，”徐光辉蹲在地上，尽量摆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来让爸爸给你洗洗，瞧你脏的，明天都不能下锅了。” 黄狗傻乎乎的跑了过去，随即被两个新兵按在了地上，徐光辉拎起一瓢清水就浇在了黄狗脑袋上。 “呜呜！汪！”黄狗冷不丁挨了一瓢水，低声抗议了起来。 “刷子刷子！”徐光辉按住躁动的狗头，一手接过新兵递来的刷子，顺着狗毛的方向刷了下去，刷下来一股黑黄黑黄的脏水。 “这家伙真脏啊。”一个新兵感慨道，又帮徐光辉浇了一瓢水。 彭小鱼从炊事班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半根胡萝卜在啃：“可不是，我们看到它的时候它刚从不知道哪的脏水坑里爬上来，尾巴上还滴滴答答的淌泥水呢。” “还在那看戏呢？别吃了，过来帮忙！”徐光辉没好气的喊道，被压在身下的黄狗龇着牙晃动着脑袋，不停的“汪汪”大叫，努力想挣脱几个人的压制。 “洗之前你不知道把它先捆起来啊？”彭小鱼笑道：“这又不是哪个清朝格格家里养的什么名贵狗，反正你打算吃来着，不如先弄死了再洗吧？” “好主意啊！”徐光辉竖起了拇指，然后用力压住了躁动的狗头。黄狗嘴里的“汪汪”变成了“吱吱呜呜”的呜咽声。 “哎哎！你们几个干嘛呢？” 徐光辉正努力和狗打架，冷不丁被后边一声大吼吓了一跳，按住狗头的手松开了一点，差点被黄狗逮住机会啃上一口。 “谁，想死了是不？咋呼啥呢！”徐光辉气愤的抬起头：“妈的，吓老子一跳……” “啊，程营副？我们没干啥，给狗洗澡呢。” “你刚说谁想死？”程戈歪着头，掂了掂手里的锤子。 “没，没！我说这狗呢，它刚刚想咬我……”徐光辉非常明智的转移了话题：“我们在城里顺来一条狗，打算明天做个狗肉火锅吃，这会正打算把狗洗洗，程营副要不你也来尝尝？” “吃狗肉火锅？”程戈似笑非笑：“隔着大半个操场都能听到你们这边的惨叫声，我怎么听着像有几个**子抢了个良家妇女打算图谋不轨呢？” “没有没有，就是条狗！”徐光辉赶忙松开按住的狗头，让程戈好好看清楚。 还好来的是程戈，要是宪兵队听到叫声跑来查看情况，估计某部队几个憋急了又没钱逛窑子的兵把一条黄狗按在地上摩擦的故事第二天就能传遍全城。 “还真是狗，”程戈看着可怜巴巴的黄色狗头，又看了看狗腿中间有没有挂着什么零件，表情更古怪了：“你们连条狗都不放过？还好不是公狗。” 越描越黑。 徐光辉感觉自己的狗肉火锅是泡汤了，干脆手一松：“死狗，快点滚吧。” 感觉压着自己的力量消失了，黄狗一骨碌爬了起来，龇着牙，喉咙里一边“咕噜噜”对徐光辉几人示威，一边夹着尾巴迅速逃离了人群的包围，跑掉之前还顺便回头恶狠狠瞪了徐光辉一眼。 “该干嘛干嘛去吧，狗肉火锅没戏了。”徐光辉在桶里洗了洗手，没好气的站了起来。 程戈摇了摇头：“徐胖子你是真的能吃，街上逮条狗都能下嘴，就不怕染个什么病吗？” “这不是听说马小平之前开饭馆的时候会做狗肉火锅嘛。” “会做狗肉火锅的那是他爹，再说他之前做的是肉狗，又不是街上随便抓来的狗。”程戈感觉有些好笑。 “他家店里的肉狗不也是狗贩子街上抓来的……”一说到吃的，徐光辉脑子转的可不是一般的快。 “这么说好像也是，”程戈楞了一下：“行了，别老惦记吃狗肉了，我们要在武汉驻扎一段时间，新兵的训练别落下。” “是。”徐光辉的回答有些有气无力。 “还有，你们都管住点嘴，管住点裤腰带，现在好多人盯着我们，别丢人了。要是谁犯了事被宪兵队找上门来，我第一个毙了他！” “是！”几个新兵赶忙立正。 …… 此时，武汉城郊，某军属医院。 好像是之前有个部下打光了的连长在养伤的时候朝自己脑袋开了一枪，脑浆糊了一墙，吓坏了两个病友和一个护士，还叫守医院的宪兵营长摘了帽子。这个医院里规定任何人都不许留武器，齐恒的手枪步枪全都被程戈带了回去。 于是齐恒又过上了躺在床上养伤攒肉的日子，每天不是和杨武扯皮就是看着来来往往的女护士发呆。 武汉周边暂时还很平静，虽然鬼子有所图谋，不过目前还没冲到这边，医院里伤兵不多，更多的是害了病不得不躺在医院里的病号们。 似乎是自己的人没有露上脸，中央军这边有些不满，也应该是为了不让齐恒他们渔翁得利，武汉的接待人员谢绝了一切想要采访齐恒这些伤员的记者们。 他们的对外说法是伤员需要静养，不仅仅是记者，一些向来探望英雄部队伤员的学生和民众也被拦了下来。这倒是让齐恒几个清闲了许多，至少不用每天讲一些满是民族大义的语句讲的口干舌燥了。 洪亮有些憋不住寂寞，齐恒和杨武倒是还好。反正按照杨武的话说，现在吃得饱，有床睡，也不用命换命，这可是神仙一样的生活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参军 昆明，新中央航校大门。 “林远，你确定真的要去吗？”顾晓晓皱着眉头问道。 “嗯！”林远点了点头：“飞上天空是我从小的梦想，现在国难当头，我更要为国家付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顾晓晓还是有点不太死心，虽然之前她是林远参军计划的坚定支持者，但现在两个人站在了中央航校门口，顾晓晓心中又突然动摇了起来。 “其实，你不去参军也可以为国家做出贡献的。齐大哥他们真的好危险，我不太想让你也身处危险之中……” 林远摇了摇头：“不会的，我向你保证，等打完鬼子，我就回到学校，继续我的学业！” “你不许骗我！”顾晓晓眼眶里已经有了泪水：“除了弟弟，现在我只有你了……” “我骗你是小狗！”林远笑了一下，走向了中央航校的大门。 “不管是不是小狗，你一定要活着回来！”顾晓晓抹了一把眼泪，心里默默念道。 …… 林远踏进中央航校的大门，面前立着一块看起来有些简陋的石碑，但是上面刻着的字却让林远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 中央航空学校的校训。 纵观中外，在全世界的空军军官学校里，唯独只有中国的航校会使用这样悲壮的有些残酷的校训。 带着不平的思绪，林远推开了面试点的木门。 “长官，我是自愿参军的！” 站在桌前，林远看着后边坐着的两个空军军官，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奋与期待。 “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啊？家里情况怎么样？”一个蓄着小胡子的军官微笑着问道。 “长官，我是江苏人，我父亲是做生意的，不过现在我全家都搬到了重庆。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 “嗯，有兄弟，可以。”小胡子军官用钢笔在纸上写了点什么，抬头继续问道：“你家里情况应该不错，你也是西南联大的学生，可以说前途无量，为什么想参军？” “参军，杀敌，报国！”林远像是早就练习好了一样，丝毫没有犹豫的吐出了六个字。 “哈哈，小伙子不要紧张，凡是自愿参军的都会这么说，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别的情况？”小胡子军官合上了钢笔，示意林远放松一点。 “我从小就想开飞机，不过参军那应该是我哥影响的吧，”林远挠了挠头：“不过不是亲哥，是认的兄弟。” “哦？怎么说？”另一个军官也来了兴致，抬起了头。 “我大哥齐恒，中央军校毕业，现在在五战区当营长，他是我的偶像。”说起大哥齐恒，林远嘴角都带着笑意：“之前有一次他受了伤，我去看他的时候，他说他和兄弟们在地面被小鬼子的飞机炸的焦头烂额，现在我想开飞机保护他头顶的天空。” “不错嘛，小伙子。”小胡子军官笑了起来：“我们空军就是要保护我们国家的天空，保护陆军兄弟的头顶！把小鬼子赶出中国！” “那长官，我？” “通过了，你的体检结果合格，笔试成绩也是优秀。”小胡子军官笑了笑： “恭喜你，林远同学，你现在是中央航校的一名学员了。” “yes！”林远激动地挥了挥拳头。 “去里边吧，里面会有教官专门带你们这些新学员熟悉情况的。”另一个军官指了指后边两扇双开的木门。 “得遂凌云愿，空际任回旋， 报国怀壮志，正好乘风飞去， 长空万里，复我旧河山， 努力，努力，莫偷闲苟安， 民族兴亡责任待吾肩， 须具有牺牲精神，平展双翼，一冲天！” 林远推开木门，走进一个礼堂一样的建筑里，耳边传来了一阵雄壮的歌声。林远不禁左右打量起来，想找到歌声的源头。 “这是我们的校歌，不错吧？以后你也要学。” 看到正好奇东张西望的林远，一个身穿皮质飞行夹克的青年走了过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刚刚面试完的新学员吧？我叫杨梦青，航校四期毕业，现在是飞行教官，负责带你们这些新人。” “长官好！”林远急忙敬了个礼。 “手放的太低了，向上一点，对，就是这个位置。”教官回了个礼，然后笑眯眯的抬了抬林远的手臂，帮他调整了一下军礼的位置。 “你先去那边吧，你们这一批学员快到齐了，等一下我先带你们参观礼堂。” “好！”林远顺着教官手指的方向走向了一群同样身着便装面带稚气的年轻人。 “诶？”人群中一个大个子的青年看到了林远，惊喜的喊出了声：“林远？！是你吗？” 林远疑惑地顺着这个略显熟悉的声音看了过去，也惊讶了起来：“余明哲！你怎么也在？” 这个叫余明哲的大个子青年是林远小学时的同学，两人关系还不错。不过他中学时就跟着家人搬离县城去南京读书了，两个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没想到却在中央航校来了个重逢。 “哇，我们真的是好久没见了，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你！”大个子余明哲用力拍了拍林远的肩膀，拍得林远差点一个趔趄。 林远扶住余明哲的手臂，笑着说道：“是啊，我还寻思谁在这喊我名字呢，没想到是你！” 正当两个青年打算诉一诉重逢的欣喜，好好聊聊的时候，教官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 “全体都有，集合！排成两列纵队，迅速列队！” 虽然还没有成为真正的军人，但这些年轻人们还是很快的站好了队。林远和余明哲相视一眼，并排站在了一起。 “还不错，会站队。”穿着皮飞行夹克的教官走了过来，后边跟着两个身着制服的军人。 “教官这是夸我们还是骂我们……”林远嘀咕了一句。 “当然是夸你们，”教官转头看了林远一眼：“都闭上嘴，跟我来。” 林远缩了缩脖子，乖乖跟在了队伍里。 “刚刚还笑嘻嘻的，变脸真快。”林远想，只不过这次他没敢说出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中国无被俘空军！ “立定！”队伍走到礼堂前靠近主席台的地方，教官停下了脚步，指着台上墙壁上挂着的几十张照片缓缓开了口：“给你们介绍一下他们，这几位，都是我们中国空军的骄傲！” “那个是，高将军？”看到最前面那张照片上的人似乎有些熟悉，林远喃喃说道。 教官这次只是看了林远一眼，接过了他的话：“说的没错，左边第一位就是高志航大队长，我们中国空军的四大金刚之首。” “高志航是我们的空军驱逐机司令兼第四大队大队长，八一四空战的时候，就是他带队出击，击落敌机六架，击伤两架，我方无一损失！在南京的时候，也是他带领空军出击，打得鬼子落花流水。” 教官看着底下的面色激动的学员们，心中突然一紧：“去年11月21日，高大队长在周家口机场殉国，时年三十岁，追赠空军少将。” 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学员们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旁边这位，空军四大金刚之一，第四大队二十四中队中队长刘粹刚，被外国人称作中国的‘红武士’，一共击落敌机11架。去年10月25日在山西高平县因飞机失事殉国，追赠空军少校。”教官继续讲着。 “右边，四大金刚之一的乐以琴，第四大队二十二中队中尉中队长，人称空中赵子龙。淞沪会战的时候他打的鬼子见到他的2204号飞机就躲，南京保卫战的时候还硬逼着两架鬼子飞机互撞。12月3日，南京空军消耗殆尽，乐以琴单机对敌数十架，飞机中弹起火，在跳伞时殉国。” 已经有学员红了眼眶。 “再右边是四大金刚的最后一位，接替高志航担任第四大队大队长的李桂丹上尉，共击落敌机11架，其中在2·18武汉空战时，一人先后击落3架敌机，被敌机围攻殉国。” 一个学员举起了手：“教官？上面的这些前辈们是不是都……？” 教官点了点头：“是，他们都是开战以来壮烈殉国的空军兄弟们。” 看着挂了满墙的照片，看着照片上那一个个或微笑，或肃然的年轻面孔，新学员们似乎明白了自己选择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教官的声音还在继续： “沈崇诲，空军第二大队九中队中尉分队长，旁边那位是少尉飞行员陈锡纯。淞沪会战时他们奉命轰炸日军舰队，但轰炸前他们驾驶的904号飞机发生了故障，便直接驾机撞击日军旗舰出云号，殉国。” “第四大队第21中队少尉飞行员陈怀民，击落四架敌机，其中一架是撞下来的。就在前不久的四·二九武汉空战，陈怀明身受重伤，飞机油箱着火，但是他没有跳伞，直接驾机撞毁了日本王牌飞行员“红武士”高桥宪一的座机，和高桥宪一同归于尽。” “还有空军第五大队二十四中队少尉飞行员阎海文，淞沪会战时奉命轰炸虹口日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在返程时座机被日军高射炮击落，阎海文跳伞时因风向变化落入日军阵地，日军想活捉他，但被他用手枪击毙数人，最后他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自己。阎海文殉国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中国无被俘空军！’。” 已经有学员抹起了眼泪。 “还有四大队二十一中队的谭文上尉，五大队二十四分队的梁洪云少校，二大队九中队的任云阁中尉，四大队的王天祥副大队长……” 校歌还在回响，只不过拥挤着新学员，原本还有些乱哄哄的礼堂里现在只剩下教官一个人的低沉声音诉说着殉国前辈的故事。 时间静静流逝，先辈们的故事也逐渐接近了尾声。除了有学员忍不住发出一声抽泣，没有人打断教官平静的讲述。 “他们有的是我的同学，有的是我的老师。”教官看向沉默的学员们：“他们有在空战中壮烈战死的，有因为飞机故障或迷航死于失事的，也有和鬼子同归于尽的，但中国空军没有一个被俘的。” “我不想对你们说一些什么为前辈报仇的空话，因为在彻底赶走日本侵略者之前，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死去。我只想让你们记住，你们是中华民国空军的一员，保卫祖国的天空就是你们的使命！” “是！”学员们的声音回响在礼堂中央。 教官看着这些还带着些许稚气的面孔，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但他很快调整了过来，恢复了之前的坚毅：“还有，中国永远没有被俘空军！” “是！” 第一百一十三章 撤退命令 民国27年五月初，见大批国军部队云集徐州。日军统帅部改变战术，以部分兵力正面牵制，主力部队向西迂回，企图从侧后包围徐州，歼灭国民革命军第五战区主力。 于是，日军调动第十六、第一一四师团增援北线的第五、第十师团。该部奉命沿津浦路向南推进，以引诱中国军队主力。而日军第十四师团从濮阳渡过黄河进入鲁西南和豫东地区，直指陇海铁路，意图切断铁路线，从而阻遏其他中国军队驰援徐州，同样也可以切断徐州守军退路。 另一方面，南线的日军第六、第九师团沿公路向凤阳、合肥方向进逼，第一零一师团向苏北攻击。第十三师团已经集结于蚌埠、怀远一带，随时可以援助其他方向的日军部队。 武汉军委会驻地，军委会委员长蒋中正此时还处于台儿庄大捷的欣喜之中，在他的指挥下，徐州附近集结的中国军队还在准备着一次更大的进攻，以期再次聚歼日军主力。 “徐州是这次会战的核心。徐州位于黄淮之间，地界鲁、豫、皖、苏四省之交，为南北之通津，中原之屏障。在中国历史上，徐州之得失，有关国家之兴替。”蒋中正点着桌上铺开的地图缓缓说道，手指不停敲击着地图上标注着徐州的那个红圈。 看到踌躇满志的蒋中正，待从室第一处主任林蔚，军事委员会参谋长何应钦等人都大声应和着他的意见。要么说徐州如何如何重要，要么干脆信誓旦旦说要死守徐州，一副半年前唐生智的模样。 作战组长刘斐是个明白人，他深知四面平原的徐州城在日军机械化部队的威胁下有多么脆弱，可在军委会委员长蒋中正等高官面前，他并没有什么发言权。无奈，刘斐只好求助于军训部长白崇禧，只可惜白崇禧的建议还没说完就被蒋中正给否决了。 正盲目乐观的蒋中正并没有意识到日军已经在徐州地区编制了一张大网，他麾下的国民革命军大半已经落入了网中…… 5月7日，南路日军集结重兵进攻安徽蒙城，第48军173师少将副师长周元指挥所部与敌激战。 9日，蒙城失守，周元殉国，徐州西南面的退路被日军切断。 5月10日，日军土肥原师团下属酒井旅团兵临山东郓城城下。这座发扬了水浒故事，有着“梁山一百单八将，七十二名在郓城”之名的小城由第二十三师六十八旅奉命防守。 但郓城守将六十八旅旅长李岳霖明显没有梁山好汉的气概，在率部与日军刚刚接触时便全军溃败，守军团长刘冠雄无奈率几百名官兵与日军奋战一昼夜，终因寡不敌众，11日下午，郓城失守。 5月11日，趁守军新败，土肥原师团主力在飞机大炮掩护下，从濮县强渡黄河，攻占菏泽以北的董口，12日又占领鄄城，13日一早就直扑菏泽。驻菏泽的第二十三师六十七旅与二十三师师部直属部队反攻不成，只好以极为薄弱守备兵力拼死抵抗，孤军奋战三天两夜，最终伤亡殆尽，菏泽防线全线崩溃。 二十三师少将师长李必蕃亲临前线指挥作战，身负重伤，在地图上写下“误国之罪，一死尤轻，愿我同胞，努力杀贼。”的字句后自杀殉国。师少将参谋长黄启东，上校团长刘冠雄与全师大部官兵牺牲。 广阔的鲁西平原本就无险可守，至此南北两路日军对徐州形成了一个大包围圈，日军大军快速推进，从四方八面向徐州突进。 …… 徐州城，五战区长官部。 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心里正在发苦，他早就说过自己数十万人的第五战区主力在徐州一带的平原地区正是日本人机械化部队和空军的最好目标，可军委会却没人听取他的意见。 当第五战区部队在徐州附近地区节节抵抗，又抵抗不住节节败退，前方越来越惨烈的战报传到战区长官部，传到武昌军委会的时候，李宗仁的心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会议室里，一众参谋正在嚼舌根子。 “这还打什么打！大家现在都窝在徐州，眼看着要被鬼子包了饺子，上边还想着去打鬼子的歼灭战？”一个参谋义愤填膺。 另一个参谋接过话头：“看看上海、南京，一个个都是和日本人拼消耗拼输的，现在又要我们在徐州和日本人打消耗，再这么打下去，我们之后还能剩下多少人抗战？” “是啊，军委会那帮人怎么想的，真亏不是他们在前线。前边都打成那样了，徐州守不守得住都够呛，这会还惦记着消灭鬼子有生力量呢？” “就是，老爷们在后边扣扣脑壳随便想个主意，兄弟们就得在前边硬着头皮拿身体挡鬼子的飞机大炮坦克车……” 听到参谋们越说越离谱，话题已经朝着快让有些人掉脑袋的方向飘了，参谋长徐祖贻不得不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够了！都闭嘴！军委会的长官们是你们能议论的吗？一个个有说废话的功夫还不去研究研究下一步怎么打！” 会议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刚刚有些热血上头的参谋们这才发觉自己讲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话，有人悄悄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没有人敢抬头看徐祖贻一眼。 “砰！” 徐祖贻摔门而出，大步走到了李宗仁的办公室门口。 “李长官在里边吗？”徐祖贻问门口的卫兵。 “长官好！李长官在里边。” 不等卫兵敬礼的手放下，徐祖贻已经推门而入。 “李长官，这样下去不行！” “燕谋你来了，我正准备让人喊你呢。”李宗仁坐在桌前，旁边还站着一个军官，手里正端着一个文件夹。 徐祖贻认出站着的军官是机要室一个少校秘书，疑惑地看向李宗仁：“李长官，这是？” 李宗仁向那个机要秘书摆了摆手，秘书会意，沉声念道： “军委会委员长蒋中正口授第5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 此令十万火急！ 军委会着令你部力避决战，撤离徐州，火速突围。 具体安排如下 ……” 等机要秘书念完，李宗仁意味深长的说道：“委员长清醒了，我们，终于该撤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花园口决堤 5月17日，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下令第五战区所属各部按计划分批次突围。 一道道撤退命令从长官部下达，通过电台，电话和通讯兵的口述传达到了各级部队。这使得徐州周边的中国军队在军官的带领下退的非常有序，丝毫不同于半年前淞沪会战后的大溃退。 全军撤退时，掩护大军撤退的任务交给了之前血战台儿庄取得大胜的孙连仲和取得临沂大捷的张自忠、庞炳勋。三名将领奉命率部相互配合，沿运河布防，死死挡住意图包围歼灭徐州守军的日军部队。而刘汝明第68军近两万人负责殿后，佯装主力死守徐州，吸引了大部分日军的注意力。 日军原本想把徐州地区的第五战区大军一网打尽，便撒开了一张大网，只不过他们二十多万人想围堵国军七十余万人实在是有些勉强。为了让网撒的更大一些，日军的网眼就不得不放的很大。于是，李宗仁下令各部分散突围后，徐州地区数量巨大的中国军队便从战场上日军大网的各个网眼里蜂拥而出。 比起日军，在本土作战的中国军队更加熟悉地形和道路，他们能打就打，能避则避。有的部队装备精良，比如战斗力较强的中央军的汤恩伯部，他们直接冲开了日军防线向西突围。有些部队兵员不足，或是装备陈旧，战斗力不足以正面突破日军封锁线。于是他们分成小股，或化装成平民百姓，或钻进林中小路，或混入麦地田野，成功穿过日军封锁线缝隙后在安全地带重新集结，避免了成建制与日军决战，减少了很多伤亡。 在幅员辽阔，地势平坦，庄稼茂盛的中原地区，日军的机械化部队虽然行动迅速，可怎么样也逮不住化整为零的中国官兵。就这样，徐州地区的七十万各路大军在稍事抵抗后，都相继冲出重围向河南南部及湖北北部的山区、湖沼地区集结。 5月18日黄昏，李宗仁带着长官部七百多名官兵乘夜色越过敌军包围圈，撤至潢川。 而留守徐州城的刘汝明第68军选择主动出击，在萧县一带伏击了日军第九师团，对日军造成重大伤亡。这让本就因为没有抓住中国军队主力而大为光火的日军更加愤怒。 日军第九师团师团长吉住良辅中将知道围歼中国军队主力的计划已经破产，便集中兵力进攻徐州城，企图歼灭还在徐州城防守的刘汝明部。 不过刘汝明很是精明，一方面指挥部队假装死守，等看到友军全部跳出包围圈，便迅速命令各师以营连为单位，朝日军包围圈的薄弱点分散突围，弃城撤退。日军折腾了许久，最后的战果仅仅是俘获刘汝明部中尉连副以下几百人外加占领了一座空城徐州而已。 …… 6月11日，武汉市某医院。 早饭后，齐恒像往常一样踱步到病房门口，拿起袋子里塞着的当天早晨的报纸走回自己的病床。 齐恒现在已经可以正常走路，做一些简单的动作了，确切的说，如果不是医生强烈要求他待在医院，他甚至已经可以返回部队继续指挥战斗了。 “齐营长，我理解你的想法。如果你是回去坐办公室的，我现在就可以放你离开医院。但是你是作战部队的军官，如果你还想上前线和鬼子拼刺刀，那我劝你最好在医院多待一段时间。” 这是医生的原话。 齐恒的营现在还在城郊修整，一边接受武汉民众一波一波的的慰问一边忙着训练新兵，没有什么作战任务，这些事情副营长程戈和几个连长自己就可以做好，所以齐恒就留在了医院里。 不止齐恒，他营里其他几个伤员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比如早就憋急了的洪亮已经盘算着哪天可以想办法偷偷溜出医院自己返回部队了。 洪亮还算比较心细，担心自己一个人溜走会被宪兵当逃兵逮回去，于是顺便喊上了杨武。只是杨武颇有些舍不得医院里年轻漂亮的护士妹妹们，所以一边口头上答应洪亮有机会就走，一边想方设法拖着时间留在医院里。有时候说自己身体还有点不适，有时候说宪兵盯得太紧不安全，有时候说留下齐恒一个人会很寂寞很可怜（他说这个的时候齐恒满脸都是问号，差点喊来医生检查检查杨武脑袋有没有被炮弹炸傻。），反正就是不走。 用齐恒的话说，拖，就硬拖。 反正对杨武来说，这种没有战争，还可以稍稍偷偷懒的宁静生活还算不错，自己干嘛回军营里受罪呢。 拿着报纸坐回床边，齐恒像往常一样准备给大字识不了几个的杨武洪亮他们念念新闻，但刚刚展开报纸，最右面那个醒目的大字标题如同程戈的那柄重锤一样砸在了他的胸前。 “洪亮，你是河南人？”程戈皱着眉头问向正坐在自己床尾扣脚的洪亮。 “咋啦，俺家在淮阳，估计早叫日本鬼子占了。”洪亮闻了闻刚刚扣了脚的手指。 齐恒继续追问：“你家里现在还有些谁？” 洪亮发现好像哪里有些不对，收起了手：“俺老家有老爹和一个弟弟。俺娘死的早，老爹之前好像出去闯荡过一段时间，身体还算硬朗，在家有弟弟帮衬着能打理田地，俺就出来当兵了。” “营长，出啥事了？”杨武也凑了过来，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是今天早上的消息，”齐恒示意两人凑近一点：“前天，6月9号晚上，日军飞机轰炸了新八师防守的花园口大堤，炸弹炸毁了黄河大堤，造成黄河大堤决口，黄河泛滥……” “狗日的小鬼子我艹他姥姥！”杨武骂出了声：“那洪亮你家里……” 洪亮似乎已经呆了，没有理睬杨武的提问，只是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报纸上还散发着墨香的字迹。 “敌此种惨无人道之暴举，既不能消灭我抗战力量，且更增加我杀敌之决心。”齐恒以为洪亮想知道下文，便继续念起了下面的文字，只是马上齐恒就不得不丢下报纸，帮着杨武按住看起来情况非常不妙，像一只发狂的野兽一般的洪亮。 第一百一十五章 韦岗伏击战（一） 6月16日，镇江，新四军先遣支队驻地。 “同志们！我们新四军刚刚成立，要想在江南立足，必须先打几个漂亮仗，要让江南的老百姓们看到，我们是真心实意来打鬼子的！并且我们有打鬼子的本事，还能打得鬼子嗷嗷叫！” 讲话的是毛求长的班长余金，那个国字脸的红军老兵。这次新四军派出先遣支队，能被选中的成员都是打过仗有作战经验的老兵，或者就是素质过硬，有一技之长的人。曾经在国民革命军调整师当过兵，还和鬼子打过仗的毛求长也被选中，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作为新四军的先遣支队，我们的任务就是率先出击，打破日本鬼子不可战胜的神话！”余金继续说着，看到下边的官兵们都按捺着一种激动的情绪，余金满意的点了点头。 “班长！”一个大个子的士兵举起了手，大着嗓门提出了问题：“你就直说吧，我们去干什么！大家都等不及要揍小鬼子了！” 余金笑了一下，并没有因为被打断而动怒：“好！那我就不卖关子了，今天上边召集开会，布置给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镇江西南的韦岗伏击日军车队！” “好！”大嗓门的士兵几乎要跳了起来，声音震得旁边的毛求长非常不爽。毛求长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还掏了掏耳朵，那个大嗓门的士兵看到了他的小动作，挑衅的瞪了他一眼。 余金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冲突，继续安排着任务：“之前收到军部领导的指示，我们破坏了日军的宁镇铁路。支队长判断小鬼子一定会派出人员车辆来抢修被我们破坏的铁路线，所以要求我们集中精锐力量，伏击日军的修理车队，一定要做到首战必胜！因为这关系到我们新四军的威望，关系到我们能否鼓舞江南人民抗战的信心！” “班长！我！我报名！”又是那个大嗓门的战士喊出了声。 毛求长翻了个白眼，小声说道：“是去打仗又不是去娶媳妇，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哈哈哈。”周围几个战士笑出了声。 余金有些不满，一方面是针对这个嗓门大的不行的战士，另一方面因为毛求长的话搞得会议气氛变得不再那么严肃。 “你怕了？”大嗓门的士兵挑衅的问道：“怕就说呗，看你这小身板，大家又不会嫌弃你。” 毛求长又翻了一个白眼，没有答话。 “行了，常壮生你少说点。”余金制止了可能发生的争吵。 看到两人不再说话，余金继续安排了下去：“上级要求各连挑选出战斗力最强的士兵，包括两名机枪手，组成八个班，加上支队通信人员，组成一支精干的小部队，天亮前抵达伏击地点。这次行动由粟副支队长亲自带队！” 看到常壮生又想讲话，其他战士也跃跃欲试的样子，余金直接点出了班里参战的人员：“常壮生，毛求长！你们两个准备一下，傍晚去集结地点待命！” “是！保证完成任务！”常壮生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 “好。”毛求长平静的回答道。 常壮生非常激动，只是激动之余又很是不满：凭什么“白匪”出身的毛求长也可以参战？就他那小身板自己能打他三个！ 正当常壮生想和毛求长理论理论的时候，毛求长已经收拾东西走出了帐篷。 “胆小鬼！”常壮生吐了一口唾沫，转头对身边一个战友抱怨了起来：“我就是看不惯那个毛求长！凭什么他也可以参加先遣队？他还不够格！” 那个战士倒没那么多想法，反而还觉得毛求长比总是大着嗓门咋咋呼呼的常壮生更亲切一点，所以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搭腔。 …… 6月18日早晨8点，赣船山附近公路旁，新四军先遣支队伏击阵地。 手握步枪趴在草丛中，毛求长静静等待着日军车队的到来。清晨挂在草枝上的露水沾湿了他的军服，沾湿了他的帽檐，不过毛求长并没有任何动作，就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常壮生的位置离毛求长不远，此时正像个被强行按住不许有任何动作的猴子一样焦灼不安。只是一方面在领导的命令下他不敢轻举妄动，另一方面他还想和毛求长较较劲，看毛求长不动自己打死也不能动。 “呜呜~” 突然，不远处的公路上传来了卡车的声音，不过听起来声音不大，应该只有一辆车。 “鬼子的先导车，准备战斗！”支队长迅速判断出了敌情，轻声下达了命令。 毛求长轻轻把枪口向传来车声的方向挪了挪，常壮生看到他动了，便摆出一副胜利者的样子，也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却被后边的一个班长重重掐了一把。 “为什么不掐他反而掐我？”常壮生很气愤，但还是忍住了质问的想法。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打！” 随着支队长一声令下，机枪手率先扣动扳机，两挺轻机枪吐出一连串的火舌，子弹打着旋飞向日军的卡车。 “砰砰砰！” 其他战士的步枪也开了火，子弹打在军车的铁皮上“劈啪”作响，火星四溅。 一听到枪声，日军卡车的驾驶员立马猛踩油门想冲出包围圈，却兜头撞上了一阵弹雨，驾驶室里两个鬼子兵被打得脑浆四溅，车窗玻璃被喷得满是鲜血。 没了驾驶员，卡车像一个喝醉酒的大汉一样歪歪扭扭窜了一截，打着横停在了公路上。 毛求长拉动枪栓，退出一枚弹壳。他刚刚只开了一枪，并且也没有朝驾驶室开枪，而是打中了卡车的左前轮。鬼子卡车打横停下来有他的一份功劳。 “十一个，”毛求长摸了摸刻在驳壳枪枪盒上的划痕，喃喃说道：“齐连长，兄弟们，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要杀够一百个鬼子，给你们报仇。” “都别动！鬼子是一个车队，肯定不止一辆车，准备伏击后边的鬼子！”支队长下达了新的命令。 新四军战士们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静静等待着下一批钻进包围圈的鬼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 韦岗伏击战（二） 毛求长舔了舔嘴唇，慢慢从身上取下一颗手榴弹，旋开了后盖。刚刚那辆鬼子卡车上只有两个人，挨了机枪一梭子之后就死的不能再死了，他还觉着有些没有尽兴。 “呜呜~” 不出支队长所料，大约六七分钟功夫，同一个方向又开来一辆汽车，不过这次是辆黑色轿车。 “这次估计捞到大鱼了。”毛求长眼中放射出激动的光芒。 轿车开进了伏击圈，似乎是看到了前边路上打横停住的卡车，轿车明显放慢了车速。 “打！”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够放过？随着支队长一声令下，伏击部队猛烈开火，机枪步枪打得黑色轿车火星四溅。包括毛求长在内的几个战士还甩出了几枚手榴弹，其中有一枚正好砸在轿车后边的盖子上，爆出了一大团火球。 黑色轿车在刚挨揍的时候还坚持着猛往前窜了几步，但随即就开始左右摇摆了起来，先是歪着头撞上了一个土堆，吭哧吭哧没爬上去，只好退回来，摇晃着冒火的屁股栽进了路边的水沟里。 “哈哈哈！”看到日军轿车的狼狈模样，常壮生发出了一阵大笑。 毛求长丢出手榴弹之后重新拿起了步枪，瞄着轿车栽进去的那个水沟。 看到轿车栽进水沟后，机枪手立刻停止了扫射，节约子弹。这种从红军时期留下来的传统与其说是发扬了中华民族节约勤俭的优良传统，倒不如说是一种急缺补给的无奈。 要是有大量的子弹供应，有足够的替换枪管，谁还愿意打半梭子子弹就举着大刀片子上去肉搏呢？ 机枪一停，其他战士也停止了射击，不过担心日军后续部队到来太快，首长并没有安排人去查看轿车的情况。 突然，一个黑色的人影跌跌撞撞从水沟中探出了半个身子。 “砰！” 等待许久的毛求长立刻扣动了扳机，几乎同时，另外两个老兵也打出了子弹。 那个黑色的人影估计还没看清楚路上的情况，一声惨叫后重新回到了水沟里。 “就知道还有没死的。”毛求长嘀咕了一声，用刺刀在枪匣上又刻了一道。在南京雨花台的时候，毛求长就见识过鬼子顽强的生命力。当时第一次白刃战结束，有个两条腿都被炸飞，满身血肉模糊的鬼子硬挺着拉响了手雷，炸死了两个打扫战场的战士。从那以后，打扫战场的兄弟们总会用刺刀把地上身体还算完整的鬼子挨个照顾一遍，以防出现漏网之鱼。 “只要你面前的日本鬼子脑袋没掉，那就不能放松警惕，脑袋不在脖子上的鬼子才是好鬼子！” 想到这句齐恒总结出来的经验，毛求长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 “呜呜呜~” 又过了五分钟，第三批鬼子抵达了战场。不过这次不同之前，鬼子一次性开来了三辆卡车。而新四军伏击部队总共才带了两挺轻机枪，没有足够的火力压制，枪声一响，卡车上的鬼子兵就迅速跳下了卡车，以卡车和路边的水沟为掩护对新四军部队连连射击。 “砰砰砰砰！” “哒哒哒~” 机枪步枪响成了一片。 之前还没有和日本人交过手的新四军官兵们这下意识到了鬼子的厉害之处。不同于之前保安队保安团一类的对手，一见面就能被红军打得落花流水。这帮鬼子遭到伏击后丝毫不乱，一下车就冲进最近的水沟里找掩护，趴在隐蔽处一枪一枪和新四军打得有声有色。 这批鬼子没有携带机枪，但他们训练有素，射击十分精准，仅仅靠着手里的三八步枪就能和占据有利地形的新四军先遣支队打得不相上下。 因为机枪距离太远，实在是够不到最后一辆鬼子卡车，负责截断日军退路的手枪班战士只好抵近向日军射击，但远距离上，他们的驳壳枪对上鬼子的三八大盖实在是不占优势，不仅没有完全挡住打算逃走的鬼子，还伤了好几个人。 先遣支队的机枪手还想向前推进机枪阵地，结果被那辆卡车旁的几个鬼子硬生生逼了回来。 看到战况一时胶着不下，附近镇江城和句容城里的鬼子随时会前来增援，支队长眉头紧蹙。 “你们几个，掩护机枪手去北边的制高点！”支队长猛一抬头，看到公路北侧有一片高地，当机立断命令另一名机枪手转移阵地，侧击敌人。 “哒哒哒！”转移到高地上的机枪手这次逮住了机会，一梭子子弹兜头扫向水沟里的鬼子，一下子撂倒了三四个。 “小心！隐蔽！敌人机枪！”原本还打算负隅顽抗坚持到援军抵达的鬼子兵这下有些慌了。之前还有掩体，但现在被机枪这么一架，估计在援军反应过来之前自己这帮人全得报销。 “撤退！进水沟！”水沟里一个狼狈的鬼子少尉喊了一嗓子，转身一头扎进了水里。 “扑通，扑通。” 其他鬼子听到命令松了一口气，像一只只受惊的蛤蟆纷纷跳进了水里。 “兄弟们跟我上！”看到水沟里的鬼子跳水逃走，丢下路上卡车旁为数不多的几个倒霉鬼还在抵抗，支队长率先冲出了掩体，挥着手枪冲了上去。 “冲啊！！！” “杀！” 在支队长的带领下，战士们纷纷上好刺刀跃出战壕，猛虎下山般扑向了卡车旁的几个鬼子。 但深受“武士道”荼毒的鬼子丝毫不惧，面对着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新四军官兵甚至还挺着刺刀顶了上来。 “砰砰！”支队长握着驳壳枪冲在最前面，对准面前一个面目狰狞的鬼子连开两枪，送他去见了阎王。 后面的战士们一窝蜂涌了上去，三四个人对一个鬼子，一通乱刺把他们全变成了血葫芦。 毛求长身材瘦小，一直不擅长拼刺，所以干脆握着那支原本属于齐恒的驳壳枪加入了白刃战。趁着马上就要短兵相接的工夫，他照着一个嗷嗷乱叫的鬼子脑门就是一枪，把那家伙的半个脑壳带着头盔都打飞了。 “十三个。” 毛求长又刻了一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战后 “抓紧时间打扫战场！鬼子的援军随时会到！”支队长握着手枪在人群中穿梭。 毛求长捡起地上的一支三八大盖，先退出了枪膛里的子弹，然后蹲下身子用鬼子的衣服擦了擦粘在防尘盖上的血迹和脑浆，丝毫没有因为那个鬼子只剩下半个脑壳而感到什么不适。其实这种事干多了毛求长倒也不觉得有多恶心，也就是刚参军那场仗打完吐了个稀里哗啦而已。 谁能想到半年前毛求长还是个只敢对鸡动刀子的农家少年呢。 “啊！” 突然，在河沟里趴了窝的那辆鬼子汽车旁传来一声惨叫，毛求长迅速打开了手枪的保险，看向河沟的方向。 “砰砰砰砰！” 惨叫声刚落，一阵枪声又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枪？”支队长大声喝问道。 “支队长！”汽车旁有人答话，只是声音带了一丝颤音：“有个鬼子装死，拿刀把阿远捅死了！” “小胡也中枪了！”又传来一句慌乱的声音。 “冷静！打扫战场不要放松警惕！”支队长快步冲到了汽车旁。 受伤的是两个战士，一个在地上躺着，腹部胸部有两处伤口，鲜血正汩汩流出；另一个战士的小腹上插着一把鬼子军刀，斜靠在另一个战士怀中。 旁边围着的战士们七嘴八舌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除了被当场打死的司机，这辆栽进水沟里的鬼子汽车上还坐了另外两个军官。因为坐在后排，他们侥幸逃过了一劫，不过里面的那个少佐似乎撞到了脑袋，晕晕乎乎刚刚爬上水沟就被两枪打了回去，死的不能再死了。剩下的大尉见情况不妙，便握着军刀藏在了汽车底下，在战士们打扫战场的时候突然窜了出来，暴起伤人。 看到突然冒出来的鬼子军官刺伤一个战友，其他战士有些慌乱，虽然乱枪打死了这个鬼子大尉，却不小心误伤了一个兄弟。 “卫生员！”了结了来龙去脉，支队长并没有怪罪任何人，只是喊来了卫生员帮受伤的战士包扎。 “别聚在这里了，快点打扫战场，武器弹药，还有车上的文件之类的都带走，动作快！”支队长把手枪塞进枪套里，大声命令道。 毛求长松了一口气，关上了保险。之前他还以为是鬼子的援军到了呢。 部队打扫战场的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就集合完毕，大家撤退的时候还没忘记给鬼子的卡车汽车里放上两把火。 …… 回到驻地，毛求长上交了缴获的那支三八大盖，负责统计缴获的战士朝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行啊，小毛，没看出来你个子小，打仗可不含糊。” 负责统计的战士并不知道毛求长之前有过打仗的经历，还以为他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呢。 “哼~” 常壮生跟在毛求长后边，他同样上交了一支三八步枪，还交上去了两个头盔和两个水壶。 “毛求长你只拿了步枪？”常壮生语气有些不善：“鬼子的头盔水壶之类的都是好东西，你怎么不都带回来？” “其他东西有人拿了，头盔里都是脑浆，我嫌脏。”毛求长淡淡的回答道。 “呵，矫情。”常壮生翻了个白眼：“听说你也打死鬼子了，打死了几个啊？” 毛求长懒得理他，走到了一边。 “我打死了一个鬼子，还打伤了一个。”常壮生跟了过来，有些炫耀的说道。 毛求长瘪了瘪嘴：“奥，厉害。” “你打死几个啊？我听说你之前挺厉害的嘛。”常壮生不依不饶的问道。 “对啊，小毛，你就说说呗？”一旁一个没有参加战斗的战士也有些好奇。 “今天打死一个上等兵，打伤一个少佐军官，”毛求长稍稍回忆了一下，没有把打中的那个少佐算成自己的战绩。 “厉害啊，小毛！”那个战士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毛求长。 “哼~”常壮生用鼻孔出了一口气，还打算说些什么，被毛求长的下一句话打断了。 “算上之前的，我一共打死了两个鬼子军官，十一个鬼子士兵，缴获了两个掷弹筒，两挺轻机枪，其他步枪手榴弹之类的没数过。” “哇……”那个战士张大了嘴巴。 常壮生傻了眼，虽然很想说毛求长是在吹牛，但心底却有另一种想法：他可能说的是真的。 “小伙子，你之前是哪个部队的？” 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三人转头看去，是一个军官模样的中年人。毛求长习惯性的看向他的领章，却没有看到他的军衔。 “长官好！” “首长好！” 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谁，但肯定比他们三个级别高，所以先敬礼就是了。 中年人笑着回礼，然后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毛求长。 “报告长官，我叫毛求长，原属国民革命军陆军第88师264旅527团三营八连，担任通讯兵！” “嚯，调整师啊，不错不错，”中年军官拍了拍毛求长的肩膀：“还习惯这里吗？” “报告长官，习惯！只要可以打鬼子，在哪都可以。”毛求长挺起了胸膛。 中年军官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好奇的指了指毛求长身上挂着的驳壳枪：“你的枪，我可以看看吗？” “长官，这把枪不是我的，我的已经上交了，这把枪是我之前的连长的。”毛求长解释道，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解下了枪套递给了中年军官。 中年军官摸了摸驳壳枪光滑的漆面，又退出弹匣，拉开枪膛观察了一下，然后装回了枪套里：“好枪，德国原装的毛瑟自动手枪，比我的都好。” 不过在还给毛求长之前，中年军官注意到了木质枪套上的划痕：“这是？” 毛求长笑了一下：“南京保卫战之后我和部队被打散了，那时候我发誓要杀一百个鬼子，给我的兄弟们报仇……现在有十三个，还差八十七个。” 中年军官不笑了：“小伙子，我相信你，你的兄弟们不会白死，我们一定能把小鬼子打出中国！” 毛求长挂好手枪，向中年军官敬了个礼。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出院了 早晨，阳光洒在医院门口的大槐树上，在地面上投射出一片片细碎的光斑。一只黑白相间的流浪猫正趴在树荫里慵懒的打着哈欠，院里来来往往的人类并没有影响到它的打盹大业。 “八号床的齐恒齐营长？”坐在办公桌后的军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是。”齐恒回答道，眼里有些掩饰不住的欣喜。 “好的，齐恒，少校营长，嗯，这是你的出院单，还有，嗯，我看看……”军医递给齐恒一张字条，然后慢条斯理的翻着桌面上堆积的材料。 “长官，我叫洪亮，也是五战区特务团的！”看军医动作实在是太慢，洪亮忍不住凑到了桌前。 “好，别急啊，我找找啊……”眼镜军医又翻了翻桌上的材料，这才又拿出两张字条，慢悠悠的念了起来：“洪亮，少尉排长，允许出院；杨武，少尉排长，允许出院……” 等洪亮和杨武也拿到出院证明，三个人一起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杨武深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颇为感慨：“终于出来了，医院里憋久了感觉外面的空气都他娘的是香的，总算不用闻消毒水的味道了，现在一想都有点想吐。” 洪亮嘴角抽搐了一下，拽了一下杨武的衣角，然后指了指旁边两个护工推着的一辆堆满了旧绷带和脏床单的手推车。 “看，你闻到的应该还是消毒水的味道。” 杨武尴尬的咧了咧嘴：“你看，消毒水把我鼻子都熏坏了。” “你们要先回去还是去城里溜溜？”齐恒转头问道：“今天傍晚之前回营区就行。” 杨武眼中放射出某种不可名状的光芒：“我要去城里逛逛！” “我？我还是先回去吧，城里没什么逛的，不如先回去见见兄弟们。”洪亮扣了扣鼻孔，把挖出来的东西顺手抹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上。 齐恒的新勤务兵之前给他们送来了新的制服，看起来威风凛凛的，被洪亮这一手搞得颇有些猥琐。 “那行，我要去城里买点东西，晚上见了。”齐恒摆了摆手，带着勤务兵离开了医院。而杨武陪着洪亮站在树边点上了一根烟，稍稍等了一下，看到齐恒和勤务兵的背影逐渐缩小，杨武才跟着走向了城区的方向。 “不就是去逛窑子嘛，还躲着……”看杨武走远，洪亮踩灭了地上的烟头，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武汉城里，齐恒踩着锃亮的皮鞋，挎着武装带，手上套着白色的手套，正兴致勃勃的观察着街道两旁五花八门的店铺。 “营长，您打算买点什么？”勤务兵跟在齐恒后面好奇的问道，从部队到武汉开始，他一直没有机会进城看看，心里痒痒的不行。 “先随便逛逛吧，你有啥想逛的可以自己去看，中午十二点到前边那个食为天饭庄找我就行。”齐恒指了指不远处一家看起来很红火的饭店。 “营长，这……” “行了，去吧，今天早上我给你放假了，中午来找我就行。”看出了勤务兵眼中的渴望，齐恒便直接给他放了个假。 “谢谢营长！”勤务兵乐开了花，立正就是一个敬礼。 齐恒摆了摆手，独自走向了一家挂着“洋货”招牌的商铺。 “这位老总，打算买点什么？”可能是时间比较早，店里人不是很多，齐恒一进门就吸引了柜台后边老板的注意。 “我先瞅瞅。”齐恒回答道。 老板微笑着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这个年轻军官看起来和其他只看不买的人不一样，应该是个不错的主顾。老板对自己的眼光还是很有信心的。 “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给我推荐一下，糖啊饼干之类的，要甜的。”齐恒转了一圈，似乎没有发现什么非常吸引自己的东西，只好转向老板。 “老总是自己吃还是送人啊，要是送人的话，我们这里有洋铁盒子装的黄油饼干，美国造的，盒子也好看，味道甜，一点都不腻。”老板从身后的货架上取下来一盒包装精致的饼干递给了齐恒。 齐恒接过盒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向老板：“这牌子的饼干我之前吃过，是南京造的，只是用了英文标识而已，不过味道还行，老板你这有些不厚道啊。” 看来这下遇到识货的人了，老板讪讪笑了一下，收起了齐恒递过来的饼干盒子。 “不好意思，我也不懂洋文，看着是洋码子就以为是外国造的了，”老板又拿出另一个圆形的铁皮盒子递给了齐恒：“老总，那这个你看看是不是外国造的？” 齐恒没有揭穿老板的借口，伸手接过了盒子：“巧了，这个我也吃过，还真是美国的，不过有些太贵了。我是打算买来自己吃的，不打算送人，不用这么贵，便宜点的就可以了。” 老板想了想，从柜台底下取出了一个大号的洋铁盒子：“这个？也是黄油饼干，杭州产的，量多，价格也不太贵，买过的人都说味道和美国的差不了多少。” 齐恒眼睛一亮：“哈哈，我也吃过这个牌子的，没想到老板你这里也有，那我就要这个了！” “好嘞，”老板打包的速度很快：“老总刚刚说要糖果，应该也是自己吃的吧？我这里外国货贵一点，不过有天津产的山海关牌的糖，要不要买点？” “行啊，糖给我多装点，饼干要一盒就可以了。”齐恒非常满意。 等齐恒拎着袋子走出商铺，老板挠了挠头：“这小兄弟还真喜欢吃甜食，都快吃成专家了。” 齐恒先给自己嘴里塞了一颗糖，才拎着他的战利品转进了另一家商铺。 不过还没来得及看看店里的东西，齐恒的目光就被对面一家飘散着淡淡香味的店铺吸引了。 店门口的招牌上画着一个大号的美女，旁边是一行大字：化妆品专卖。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头疼的齐恒 “老总？要买点什么？” 齐恒一进店门，一名身着旗袍的女子就笑吟吟的走了过来，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齐恒环顾店内，发现不管是店员还是顾客，里面只有自己一个男人，微微有些脸红，心说自己怎么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走了进来，太尴尬了。 似乎看出了齐恒的局促，旗袍女子笑着说道：“我猜老总肯定是打算买点什么送人的吧？” “嗯，差不多……”齐恒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含混的回答。 “女孩子？”旗袍女子明知故问道。 “是的，女孩子，大约十八岁，是学生。”齐恒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刘熙和的身影，笑了一下，便不再拘束，很快的回答。 “这样啊，请来这边，”旗袍店员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长官是想买什么？唇膏？还是香皂，雪花膏？我们有月里嫦娥牌的，还有好多外国货。” “长官你看，这边摆的是西蒙香粉蜜、夏士莲雪花和司丹康美发霜，上边是巴黎素兰霜还有培根洗发香脂水，这边还有力士香皂、李施德林牙膏，夏士莲的雪花膏也很好。” 齐恒看得眼皮直跳：“太复杂了，我完全不懂啊？这都是干啥的？” 店员看到齐恒无奈的样子，捂嘴轻笑了一下：“那长官，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吧？” 齐恒拿起一个写着“蜜丝佛陀”字样，拇指粗细的柱状物体，眯起眼睛观察了起来：“那啥，简单说一下这些都是干啥用的就好。” “长官你手里拿着的是蜜丝佛陀牌的口红，和这个丹琪牌的唇膏一样，都是洋牌子，卖得很火的，现在好多年轻的女孩子都想要这样一根口红呢。” 齐恒看着手里的口红，心里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玩意长得像重机枪子弹，武卫国是不是也挺喜欢的。” “这边主要是脸上用的，一般以清洁和润肤为主，比如香皂、洗脸粉、艳颜水、雪花膏、香膏、玫瑰膏、玉容膏这些，还有清洁牙齿的，比如牙粉、牙膏这些。然后就是身上用的了，比如花露水啊，香水啊，爽身粉啊这些，还有就是头发用的，生发膏、烫发油啥的。奥，对了，有些女孩子还喜欢指甲油。” 店员抓到了表现自己专业素养的机会，喋喋不休的讲了起来。可怜的齐恒听的越来越头大，从“雪花膏”开始就啥都没听进去了。 “打住打住，”看店员有些意犹未尽，还打算介绍一下国产牌子和洋货区别的样子，齐恒赶忙制止：“就香皂和那个雪花膏吧，哪个牌子比较好？” “洋货品牌的雪花霜有迪安、夏士莲、妮维雅的，在国内销量非常好！国内品牌的话，香港广生行的双妹牌雪花膏最好了，好多明星都用它呢，除了这个，友谊、百雀羚、雅霜的也都不错。” 齐恒立马就开始后悔让店员推荐牌子了。 “那啥，就双妹牌的了，帮我打包一个，还有香皂……” 齐恒话还没说完，店员立马接过了话头：“长官看这边的广告词，中外明星十九爱用力士香皂！力士香皂是阮玲玉宣传的哦，还有……” “那就力士香皂了，口红就不要了，这两样就够了啊。”齐恒迅速开口打断了店员的长篇大论。 “那好吧，”店员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手底下快速的打包了齐恒要的东西：“长官，不考虑买点别的吗？我们还有一款非常有名的面霜，叫无敌牌蝶霜。打的是明星牌，用的就是那个电影皇后胡蝶的名字，胡蝶谐音“无敌”，而且蝶霜的蝶就是取自胡蝶的名字……” “不必了不必了，这些就可以了，太谢谢你了。”齐恒接过自己的东西，价都没讲，快速的付了钱，逃也似的出了店门。 “我真是脑袋抽了，跑去买这玩意……”齐恒站在店门口，看着手里的包裹苦笑了一下。 徐州一别，齐恒和刘熙和两个人也没留下什么联系方式，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能不能再见真是一个未知数，齐恒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把手里的东西送出去了。 摇了摇头，齐恒转身离开了这家散发着胭脂香气的店铺。 只不过齐恒没有发现，街对面，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用惊愕的目光看着他。 …… 军营里，一营的新兵们正在军官的监督下做着拼刺练习，操场上喊声阵阵，尘土飞扬。 徐光辉端着步枪，站在队列最前面做着示范。他光着上身，露出了身上大片的疤痕，刀伤叠着枪伤，唬得新兵们一个个面带崇敬。 只不过徐光辉腰间一圈肥肉随着身体扭动晃来晃去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滑稽。 上官有浩没有加入训练队列里，而是叼着一根烟，斜靠在操场旁的大树上。他的任务是监督徐光辉，徐光辉这次这么卖力，他自然没啥事干了。 上官有浩身旁，那条之前差点被徐光辉做成火锅的黄狗蹲坐在地上，舌头吐得老长，不停的哈着气。 黄狗之前逃过一劫之后并没有跑远，而是徘徊在军营附近，每天捡点炊事班剩下的残羹冷炙吃，闲了就蹲在操场旁边看战士们训练，偶尔还会加入队列里跑两步，或者跟着喊号子的兄弟们嚎两嗓子，俨然一副正经军犬的派头。 看黄狗挺通灵性，正好营里有几个军官事情不多，比如上官有浩哥几个，没事就哄骗着黄狗参加训练，让它学一些蹲下起立之类的动作。现在黄狗已经成了一营的编外军犬，每天和战士们同吃同住还一起跑步，偶尔还得跟着上官有浩监督偷懒的徐光辉，忙的不行。 “火锅，走了，咱们去练练怎么咬鬼子屁股！” 上官有浩抽完烟，烟头一丢一踩，领着黄狗走到了拼刺用的草人前头。 “火锅，上，咬他！”上官有浩手一指，黄狗“嗷呜”一声就扑向了穿着鬼子军装的稻草人。 “咔！”黄狗火锅狠狠咬在了稻草人裆部的位置，头一甩，撕下来一大片破布，邀功一样叼着布条跑回了上官有浩身边。 “嚯！好家伙！一口咬在要害上，这要是真鬼子不得疼死。”祝古盛朝火锅翘起了大拇指：“上官你怎么教的，厉害啊！” 上官有浩眼镜后面的眼皮直跳，这可不是自己教的，鬼知道这是黄狗从哪学的本事，看着怪吓人的。 第一百二十章 又改嫁了 湖北，武汉，第五战区特务团一营驻地。 “吁~” 一匹枣红色的军马停在了一营营区门口，上面的少校军官翻身下马，顺手把缰绳递给了门口的卫兵。卫兵接过缰绳，那个长官部的少校参谋又递来了证件： “我是长官部参谋处的，有紧急军务，你们营长在吗？” “在，长官这边走。”检查证件无误，另一个卫兵引着少校来到了营部。 少校掀开门帘，营部里六个人好奇的看了过来。 “齐恒营长是哪位？”少校问道，目光停留在了房间里唯一一个挂着少校领章的军官身上。 “齐营长去操场了，我是营副程戈。”看少校盯着自己，那名军官解释道。 “有紧急军务，麻烦喊一下齐营长。”少校参谋很客气。 “小于！”程戈喊了一声：“去操场喊营长回来。” 一个手上脸上都沾着彩色涂料的年轻士兵抬起头来，用脏兮兮的手上唯一还算干净的手腕推了推眼镜：“程营副，你喊我？” 看年轻士兵一脸呆滞，明显是没听到程戈的话，程戈向少校参谋尴尬的笑了笑：“新来的文书，以前是个教画画的教员，读书读的有点傻，要不我直接带你去操场找他吧。” “好！”少校参谋紧了紧手里的公文包。 齐恒归队刚满一周。之前代理营长一职的副营长程戈工作做得可以说是无可挑剔，所以刚刚归队的齐恒也没太多的事情要做。于是齐恒干脆跑到操场跟着新兵一起练了起来，一方面活动活动身子骨，让之前养伤时有些倦怠的身体回到之前的状态，另一方面可以熟悉熟悉营里的新人，便于之后管理。 “你们齐营长训练很刻苦啊？”路上，少校参谋问起了程戈。 程戈嘴角抽动了一下：“是啊，自从从医院回来，每天都和新兵一起训练，和新兵都快穿一条裤子了，要不是上次差点揍了新兵连长，被认出了身份，估计有的兵都能和他拜把子。” “哈哈哈，”少校参谋拍了个小小的马屁：“说明齐营长爱兵如子嘛。” …… “老齐！老齐！有人找！” 走到操场边，程戈瞅了半天都没从一群光着膀子的新兵里面找到“爱兵如子”的齐大营长，只好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哎！来了！” 队列里走出一个赤裸上身的青年，一边抹着头上的汗珠一边走了过来。 少校打量着这个似乎比自己还年轻一些的青年军人，他上身有七八道大大小小的伤疤，尤其是左肋间，两道交错起来的疤痕似乎还没有完全愈合，粉色的新肉显得更加狰狞。 “彭小鱼，我衣服呢？”青年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头向队列前监督新兵训练的几个军官喊了一嗓子。 “树上！程营副旁边那棵树！”一个少尉指了指程戈的方向。 齐恒走了过来，少校迎了两步，先敬了个礼：“齐营长，我是长官部参谋处的熊砚，有紧急军务。” 齐恒有些不好意思，先回了个礼：“齐恒，熊参谋，实在抱歉，刚刚在教新兵练刺杀，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齐营长。”熊参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纸命令：“既然程营副也在，那我就在这里把命令给你吧。” “也好，什么命令？”齐恒接过一看，眼睛瞪得贼圆。 “怎么了？老齐？”程戈看齐恒表情有些古怪，疑惑地接过了命令。 “这……”程戈也瞪起了眼睛：“我们这就被卖了？” “怎么回事？”熊参谋虽然知道不应该多问，但还是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啊，不能说就不说了，我只是随口一问。” “倒也不是不能说，”齐恒向熊参谋伸出了右手。 熊参谋莫名其妙的和齐恒握了一下手。 齐恒摇着熊参谋的手：“以后我们就是同一个战区共事的兄弟了，还请熊参谋多多照顾小弟啊。” “齐营长这是？”熊参谋还是一连疑惑。 “我们不用回去了，我们营被划分到九战区了，现在隶属九战区第一兵团，薛岳长官麾下。”齐恒解释道。 “第一兵团直属特务营，看来我们又要被当成预备队用了啊。”程戈抖了抖手里的命令。 “何止呢，”齐恒从树上取下自己的衣服套了上去：“估计我们又是被长官们当皮球踢了。都说我们是中央军，可又不是哪个大佬的嫡系，不被嫌弃才怪呢。” 熊参谋同情的拍了拍齐恒的肩膀：“命令已经传达，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齐营长，保重啊。” “好，有机会我们请你喝酒。”齐恒招了招手，这个熊参谋人不错，和齐恒程戈他们还挺对付的。 “老程，把排以上军官叫来营部开会吧，我估计时间不长我们就要有任务了，九战区不会把我们丢城里吃白饭的。” 程戈点了点头，朝正往这边瞅的彭小鱼招了招手。 …… 营部，齐恒穿戴整齐的坐在长条桌一头，看着下面那些和自己同生共死过的熟悉身影，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徐胖子，你说营长笑啥呢，咋看着这么诡异？”杨武戳了戳身边的徐光辉。 “是不是找到相好的了？你不是说医院里好看的护士妹妹一大把吗？”徐光辉悄悄说道。 杨武皱了皱眉头：“没有啊，齐营长在医院里可正经了，还真没有勾搭哪个护士妹妹。” “那什么情况？我们饷要涨了？” “做梦呢吧！” “徐胖子，杨武，你俩安静点，”桌对面的上官有浩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这两个家伙的胡思乱想。 “开会了，”齐恒拿起了那张命令，环视着下面的军官们，没有多做寒暄，直接进入了主题：“今天刚刚接到长官部命令，我们营即日起划归第九战区麾下，隶属第九战区第一兵团，新番号是直属特务营。” “哦豁，”彭小鱼咋呼了一声：“我们又改娘家了？” “这都是我们第几次改嫁了，之前就一会被被调这里一会被调那里的，我们还真是后娘养的啊？”洪亮闷声闷气的开口道。 “拿了九战区的东西，就得给九战区卖命。”祝古盛总结了一句，整了整身上崭新的牛皮武装带。 “嗨，还有什么办法呢，”齐恒早就料到大家会发牢骚，有些无奈的抖了抖手里的命令： “谁叫我们不是嫡系呢，咱们吃了人家九战区的，九战区也没个地方去说理，这次看他们是干脆把咱们留下来当自己人养了。” “管他哪个战区，能打鬼子就行，”程戈淡淡的开了口：“我和齐营长刚刚大概聊了一下，估计不久我们就有战斗任务了，你们下去把手里的人都管着点，别到关键时候出了岔子。” “是！” 第一百二十一章 硝烟再起 6月24日，长江马当江防要塞，长山核心阵地。 指挥部里，一个海军军官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绕着桌子转来转去。他叫鲍长义，驻守长山核心阵地的海军陆战队总队长。 鲍长义是葫芦岛海军学校第一期的学员，后来官至海军少将，担任海军第三舰队副司令一职。但现在他一点高级军官的派头都没有，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看谁都是恶狠狠的。 阵地上的守军大都曾是鲍长义的部下，是隶属海军第三舰队的水兵，只是他们的船早就沉在了青岛附近的海湾里，用来阻塞航道，倒也挡住了不少鬼子的大型军舰。 于是，这些没了船的水手变成了步兵，他们在长官的带领下，拆下军舰上的火炮，辗转来到了马当要塞。和其他舰队没了军舰的水兵一起被编成了海军陆战队，干起了陆军的活。 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回响在中国守军阵地上空，从战壕中探头看下去，一大群身穿黄皮军服的日本兵端着枪，正叽哇乱叫着往阵地前的坡地上爬。 “瞄准了打！不要浪费子弹！”一个身着海军军装的军官一巴掌拍在面前年轻士兵的脑袋上。刚刚这家伙头都没抬，只是把手伸出去就“噼里啪啦”放了好一阵枪。 “小许！把你的汉阳造给他！妈的，这狗日的拿着花机关就是浪费！”军官打完还不解气，一把夺过年轻士兵手中打空了子弹的冲锋枪，丢给了旁边一个满脸胡茬的士兵。 …… 指挥部。 之前鲍长义已经两次想抢来卫兵的步枪跑去前线拼命了，不过都被副官拦了下来，现在他又第三次瞄向了桌子上放着的手枪。 “总队长！你是最高指挥官，你不能去前线啊！”副官眼疾手快的拦在了鲍长义身前。 鲍长义瞪了一眼副官，开口问道：“增援有消息吗？” 一个参谋皱着眉头回答道：“还没有，李军长在办他们的结业典礼，16军各级军官都在会场，下边的部队没有主官联系不到。” “日他仙人板板！”鲍长义直接爆了粗口：“李韫珩这个王八蛋，鬼子冲到眼皮子底下了，他还在搞什么毕业典礼？” “是李军长的抗日军政大学，之前李军长邀请您了，您没去。”副官小声提醒道。 鲍长义眼睛一瞪：“老子不知道吗？大敌当前，他还有空去办学校？搞了两周就结束的破学校还要办毕业典礼？是想找借口避战不成？” “这……”副官明显不敢去接自己已经暴怒的长官的话头。 “别管16军了，指望他们来增援，黄花菜都凉了！”鲍长义一拍桌子：“通讯兵，直接给武汉发报，报告我们的情况，请他们调拨部队立即增援！” 通讯兵愣了一下：“长官，我们发给谁？” 鲍长义冷静了一点，要是发给别人，估计会被有心人抓住越级汇报的把柄，想了想，他直接走到了电台前：“发给我的老长官谢哲刚，请他联系军委会的长官们。” “是！” 谢哲刚整个人都是懵的，刚刚接到鲍长义的电报时，他还以为这个当了陆军驻守马当要塞的老下级又不想干陆军了，发报是想问问他海军什么时候可以重组呢。结果一看内容，“马当要塞告急，请求立即支援”几个字让他一阵心悸。 看完电报，谢哲刚不敢有丝毫耽搁，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蒋介石委员长那里。蒋介石接到电话，冷汗都来不及擦，立刻联系了在田家镇要塞视察的军政部长白崇禧。白崇禧听到消息后也是头皮发麻，赶紧在地图上找了距离最近的薛蔚英第167师，同样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要求他沿公路火速增援。 但阵地上已经打退了日军波田支队三次冲锋，此时正焦头烂额的鲍长义不知道，自己四处求援求出了一个大麻烦。 正在宴会上喝的昏天黑地的16军军长李韫珩接到下属汇报后吓得酒都醒了一大半，要是丢了马当要塞，自己脑袋估计都要搬家。于是李韫珩也找到了167师师长薛蔚英，要求他迅速增援鲍长义，但李韫珩还提了一点，要167师走小路，避免受到日军空袭遭遇不必要的损失。 167师师长薛蔚英对桂系出身的军政部长白崇禧有点看不惯，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听李韫珩的，走小路支援。 于是，鲍长义的海军陆战队在前边的长山阵地打的焦头烂额，伤亡惨重，苦等的援军却还在小路上慢慢悠悠的行军。 两天后，6月26日，鲍长义部伤亡过半，炮弹全部打光，子弹也所剩无几，不得不撤出阵地，长山失守。 几天后，奉命发动反击，收复长山阵地的16军反攻失败，退出战斗，马当要塞失守。 …… 6月28日，武汉城郊，第一军团齐恒部驻地。 “一，二，杀！” “杀！！” “火锅咬他！” “汪！呜～” 前方战报传来，嗅到硝烟气息的特务营正抓紧一切时间紧张训练。营里上到营长齐恒，下到军犬“火锅”全部投入到了训练中。 副营长程戈带着两连新兵出城打靶去了，这次给新兵们祸祸的子弹是齐恒跑了好久，不知道托了多少关系才弄到的。为了这个，齐恒连着三天晚上都在城里请人吃饭，花了一大笔钱，心疼的不得了。 不仅如此，可怜的齐恒白天还要跟着参加体能训练，虽然放松了一些要求，但还是整得他面色发白。于是今天趁新兵不在，齐恒偷了个小懒，带着“火锅”去操场上练着咬草人了。 一连的老兵们在操场上练拼刺，戳的草人“通通”做响，杀声震天。操场边还单独摆着一个破旧的草人，穿着鬼子的军服，这是军犬“火锅”的练习用具。 齐恒正站在草人旁边，对面前吐着舌头的“火锅”下达着一个又一个命令。 第一百二十二章 集结待命 6月29日，彭泽失守；7月5日，湖口沦陷；7月26日，日军攻占九江，取得了沿长江进攻武汉的前进基地。 7月27日，日军第106师团在炮兵，航空兵掩护下开始沿南浔铁路两侧对第九战区部队发动进攻。沙河，纱帽山一线阵地上炮声隆隆，火光冲天，中国守军官兵顶着炮火打退了大批日军士兵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战况胶着。 8月1日，日军106师团开始进攻金官桥，中国守军战前构筑的防御工事和战壕几乎被日军炮火和轰炸完全摧毁，官兵只好在已经化成一片焦土的阵地上利用简易掩体，弹坑，甚至战友和敌人的尸体作掩护，利用轻武器阻挡日军的进攻。 为击破中国守军阵地，日军甚至多次释放毒气，数百名中国官兵因此牺牲。在付出很大代价后，日军106师团终于占领了兵力相对薄弱的70军前沿阵地，但随即就被金官桥主阵地的中国官兵死死挡住，寸步难行。 在侧翼庐山友军的迫击炮支援下，金官桥守军和日军缠斗了近二十天，日军九个步兵大队伤亡超过八千人，其中包括两个联队长，七个大队长，下边的中队长小队长伤亡过半，师团长松浦淳六郎的一条腿也被打伤，不得不下令暂停进攻。 然而到了八月中旬，早就做好战斗准备的齐恒特务营却迟迟没有接到作战命令，下面的连排长们早就按捺不住心中那团火了，一个个都想好好锤鬼子一顿，于是老往营部跑，就连平时冷静的要死的上官有浩都来了一次。齐恒被整的头有两个大，上边给他的命令是随时待命，他总不能带着人乱跑吧，只好一有空就带着火锅往外跑，借口遛狗来躲那帮求战心切的连排长们。 于是齐恒和火锅的关系迅速升温，火锅一见齐恒就上蹿下跳高兴的不行，齐恒也抓住机会教会了火锅好些东西。 火锅只是只体型比较大的土狗，战斗力比起鬼子的黑毛狼狗当然还是差了一截。不过好在非常听话，也挺聪明，时间不长就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命令，甚至可以听命令去咬人了。 只不过有一点让齐恒有些头疼，火锅会咬人不假，但它最大的乐趣是咬人下身，并且口口正中要害。给它当道具的那个草人现在看起来颇有些可怜，草人下半身穿的鬼子军裤两条裤腿已经被撕成了破布条，裆部早就不见了踪影，可上身还完完整整的穿在上面。 齐恒倒是挺想教会火锅咬鬼子喉咙之类的要害，哪怕咬鬼子拿武器的手也好啊，可不管他怎么教，火锅还是锲而不舍的盯着下身不放，而且越咬越狠，越咬越准。 “营长！营长！上边来人了，在营部等你呢！”徐光辉手里拿着半截黄瓜边啃边走了过来。 “行，我就来，这家伙交给你了，”齐恒整了整军帽：“我回来之前你教会它咬喉咙，至少不要让它只咬人下身。” 徐光辉听完，脸立马皱的像手里的蔫黄瓜一样：“营长，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我不管，这是命令，哪怕你自己爬上去啃两口稻草人教它都行。”齐恒头都没回，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徐光辉看了看手里的黄瓜，又看看身边的黄狗，再看看面前的稻草人，长出了一口气。 齐恒刚进营部，那位来自第一兵团司令部的传令兵就凑了过来：“齐营长，薛岳司令官命令，你部即日起划归第9集团军第37军团指挥，须于8月16日午12时之前抵达德星公路一线星子县城附近集结点待命。” 齐恒快步走到地图前：“具体地点呢？” 传令兵略一观察，指向了地图上一处不起眼的小村子：“这里，你们需要沿小路行军，避开大路上日军飞机侦查和轰炸，抵达后会有74军的人接应你们。” “好，我知道了，”齐恒接过传令兵手中的命令，看向身边等待的勤务兵：“通知各连排以上军官，营部集合！” “是！” 勤务兵匆匆离去，看命令已经传达到，传令兵敬了个礼，跟着勤务兵也离开了。 很快，特务营各连排的军官们纷纷赶到了营部。 长条桌首位坐着营长齐恒，旁边是少校副营长程戈，下面依次坐着一连少尉连副洪亮，（一连长由少校副营长程戈暂代），二连中尉连长上官有浩，少尉连副祝古盛，三连少尉连长徐光辉，少尉连副杨武，机炮排少尉排长武卫国等一众军官。 齐恒的这帮部下军衔都很低，五个连级军官里头只有上官有浩一个中尉，其他都是少尉，和其他部队里的排长齐平，而下面的十个排长里有整整五个连军官都不是，两个上士三个中士，还挂着士兵的军衔。 这也是没有办法，之前一次临沂阻击，齐恒的营损失惨重，三个连长全部殉国，部队伤亡过半；刚刚补充了一部分新兵，又赶上了台儿庄大战，打完这一仗，刚补满的二三连剩下的活人加起来还不满一个排，齐恒本人也躺了好久的医院。 两次大战，齐恒手下的部队打残一次补充一次，到现在营里新兵占了三分之二，原本的连排长所剩无几，上级又不给补充，只能从仅存的军官和老兵里挑人补上缺口，于是就出现了现在这种情况。 “武卫国，营里有多少可以使用的重武器？”等程戈传达完命令后，齐恒开口问道。 机炮排长武卫国站了起来：“全营现有日制九二式步兵炮一门，只有炮弹十二发；另有八二迫击炮三门，炮弹八十六发；民二四重机枪一挺，子弹七千多发；日制九二式重机枪一挺，子弹一千八百发；还有七个掷弹筒，但是我们只有三枚榴弹，不过鬼子的香瓜手雷也能当榴弹使，打仗的时候可以让前边的弟兄缴获一些。” 齐恒示意武卫国坐下：“步兵情况怎么样？” “全营编制人数四百八十人，现有四百六十八人，缺编十二人。”程戈回答。 “好，”齐恒站了起来：“集合部队，准备出发！” 第一百二十三章 伏击 8月16日早晨十时许，江西，德星公路星子县段某地。 “老齐，你看，根据地图显示，我们已经抵达目标地点，是不是派出侦察兵看看情况？” 说话的是特务营副营长程戈，他刚刚在后边和上官有浩研究了一下地图，确认无误后骑着马小跑到队伍最前边找到了齐恒。 “传令，停止前进，原地休息！各连派出警戒哨，不要大意。”齐恒翻身下马。 “我看看，应该差不多了，”凑到程戈身边，齐恒接过地图仔细研究了一下：“地图精确度太差，还是派出侦察兵吧。” “洪亮？洪亮！”齐恒喊了一嗓子。 一连副洪亮背着鬼头大刀跑了过来。 “你带一个班去前边看看情况，找找接应我们的人在哪。” “是！” 齐恒摘下头盔，擦了擦头上的汗珠：“这天真热，老程你穿那么厚实不怕中暑了？” 程戈摇了摇头：“我还好，咱们现在在树林子里，比外面好多了，要是没有树荫，大太阳一晒，我估计头盔都能拿来煎鸡蛋了。” “要是这鬼天气可以晒死鬼子就好了。”齐恒嘀咕了一句，不过很快放弃了这不切实际的诅咒。 “唉，不知道前边的兄弟们怎么样，”程戈叹了口气：“天气这么热，好多伤员估计都撤不下来。” 火锅蹲在两人身边，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不过狗舌头吐得老长，看起来也热得够呛。 大约十多分钟，洪亮带着人回来了，只是他带回来的两个“友军”实在是不像来接应他们的25军士兵：一个大热天还穿着马褂，背着包裹，手里举着一个算命的招牌；另一个干脆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短裤，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拎着一个不大的布兜。 “你带来的这是……？”齐恒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面前这算命先生和卖瓜老农的组合。 “长官好！”卖瓜老农放下手中的扇子，给齐恒和程戈敬了个礼：“我是25军军部中尉参谋白杰，他是军部特务连的黑二牛，我们奉命前来接应贵部。” “长官好！”算命先生放下招牌也敬了个礼。 齐恒好奇的打量着卖瓜老农赤着的上身，没有疤痕，也不黑，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和他伪装的身份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白参谋要好好练练演技啊，”程戈笑着说道。 白参谋有些不解，不过也没多问，蹲下身子看向齐恒摊开的地图：“两位长官，根据可靠情报，日军101师团很可能会在几天后进攻星子县城。所以王军长命令，你们营今天晚上转进到德星公路一侧的山地里，和190师汇合，伺机伏击日军。我们会给你们带路。” “我知道了，”齐恒收起地图：“准备出发！” …… 8月21日，日军101师团师团长伊东正喜率部沿鄱阳湖南下，开始在空军海军配合下进攻星子县城。中国守军第25，第66军借助地形优势，节节抗击。 8月25日下午，齐恒特务营临时驻地。 营部掩体内，两名来自第25军的参谋军官正和特务营的军官们商讨行动计划。 “齐营长，”一个上尉参谋简单介绍起目前的战况：“此次日军进攻星子县城，携带了大量重武器，其中有数量不少的重炮，但是日军的重武器在山地使用不便，所以目前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沿星子公路推进。而现在我军主要布置在公路两侧的山上，居高临下，日军想沿公路推进必须先拿下东西孤岭这两座山头和其他附属阵地，根据这两天的战况来看，日军短时间内很难突破我军防线。” 上尉参谋又指了指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山口：“请看这里，我们之前找过一些本地人了解情况，这个地方曾经有一个村子，现在废弃了，但还留有一段相对平整的土路，如果稍加维护，马车一类的交通工具应该可以通过。” “这里是敌后，你的意思是，日军辎重部队？”齐恒意识到了什么，抬头问道。 “对，虽然日军的卡车过不去，但是马车可以，”上尉参谋又拿出一张简易的手绘地图：“这是我们的侦察兵跟随本地人侦查后画的地形图，那个废村的道路一定程度上和德星公路是平行的，在这个地方距离德星公路最近，大概有两里路。如果日军辎重部队沿着这条小路前进，可以避开大路附近可能存在的我军伏兵，也能给前线部队提供弹药给养。” “所以我们要绕道这条小路，去敌后伏击日军辎重部队？”齐恒接过手绘地图，对比了一下桌上的地图。 上尉参谋点了点头：“我们也不确定日军是否会发现这条小路，为了有备无患，王军长的意思是一定要盯着这里。但是现在除了预备队，整个25军都投入了战斗，只有你们营可以执行这个任务了。” 齐恒和程戈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看向上尉参谋：“我们需要向导，并且还要实地侦查一下，确认合适的伏击地点。” 上尉参谋招了招手，一个少尉军官上前两步：“长官，之前带人侦查地形的是我们连长，我也是侦查人员之一，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好！”齐恒应道：“如果日军辎重部队会沿这条小路推进，能否确认这股日军部队的规模？” “不好说，但是根据地形来看，日军的规模不会很大。”上尉参谋回答道：“一方面这条路很早就废弃了，现在只是堪堪能走的程度，路两边的树木长得很茂盛，压缩了路上的空间。如果日军大部队要沿着这条小路前进，队形会被拖得很长，另一方面这里距离战区比较近，日军应该不会派出大规模的辎重部队。” “王军长还说，你们有什么需要可以提，我们尽量满足。”上尉参谋补充道。 “如果是进入敌后，重武器应该不便携带，可不可以给我们补充一点掷弹筒的榴弹？”齐恒想了一下，提出了要求。 “呃，掷弹筒的榴弹我们也不多，自用都有些不够”上尉参谋尴尬的看着齐恒：“不过这里的地形相对平整，迫击炮之类的装备应该可以携带。” “好吧。”齐恒看出所谓的“有要求尽管提”只是一句客套话了，不过也不戳破，转头看向了下边的几个连长：“你们意见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废村 “干就是了！”一连副洪亮首先拍板。 二连长官有浩推了推眼镜：“能打，不过具体怎么搞还需要实地侦查一下。” 三连长徐光辉咧开了嘴：“鬼子辎重部队，应该有肉罐头吧？” “营长，再给我分点人，咱们营那门九二式步兵炮我也能拖到阵地。”机炮排长武卫国说道。 看到大家的表现，齐恒笑了一下，转头看向了那位25军的尉参谋：“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尉参谋向特务营的军官们郑重的敬了一个军礼：“祝各位凯旋！” “老程，你带一连打头阵，我带二三连和机炮排在后面，发现合适的伏击地点就派人报告。” “好，”程戈扣了钢盔：“洪亮，集合部队，准备出发！” “武卫国，机炮排带所有重武器，和二连一起行动。” “是！” “徐胖子，你们三连断后，充当预备队，顺便派两个班配合武卫国，把两挺重机枪和那门步兵炮都搬来，要是鬼子来了给他们一点惊喜。” “是！” “官，我带营部跟着二连，一连找好伏击地点之后你们要迅速进入阵地。” “明白！” …… 三个小时后，废村旧址。 “这鬼地方真的是个村子？”彭小鱼皱着眉头，往武卫国身边缩了缩。 “我怎么知道，你别离我这么近。”武卫国嫌弃的回答道。 “是营长让我带人帮你们搬炮的，我得离你近点。”彭小鱼又朝武卫国凑了凑。 “让你来搬炮，有没说让我保护你，”武卫国再次推开了彭小鱼：“你这都快缩我怀里了，一个大男人怎么搞得像个小媳妇似的。” “我还真有点怕，你自己看啊，这地方看着也太阴森了吧？”彭小鱼倒是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还是想往武卫国身边凑。 其实也不是彭小鱼夸张，之前大家的确是不清楚这里究竟什么样子，但是等他们到了这个所谓的“废弃的村子”才发现，这地方更像是一个废弃的坟场。 “你看，这村子里头连个完整的房子都没有，村外面全他妈是坟堆，看起来一个村都整整齐齐埋这了吧。”彭小鱼坐在一间“屋子”残存的地基发着牢骚。 “听说清末的时候这周边闹过瘟疫，这村子最重，里头的人差不多死完了，剩下的也逃了。后来周围的人一方面怕瘟疫扩散，另一方面觉得空村子加村外面的一堆坟实在瘆得慌，干脆一把火烧了这个没人的村子，到现在就成这样了。”武卫国是武汉人，小时候听过类似的传言，便给大伙讲了一下。 “不是说人都死完了，剩下的也逃了嘛，”彭小鱼嘀咕着：“那是谁给这么多死人挖的坟？一个个碑都立好了。” “对啊，我听说之前闹瘟疫的时候，要是死的人太多，尸体都是堆一起埋的，哪有这样一个一个立碑的啊。”一个新兵也有些害怕，不禁插嘴道。 “那可能闹瘟疫的不是这个村子吧，估计这片坟地是村子以前人家的祖坟之类的吧。”武卫国并没有深入探究这个问题的想法。 “不是吧，谁家坟地就挖在村门口啊？”彭小鱼更慌了：“这地方怎么看怎么邪性，不会闹鬼吧？” “排长你别吓我！”那个新兵已经隐隐带了哭腔。 “……”武卫国干脆闭了嘴，放弃了和这两个怕鬼的家伙继续交流。 “武排长！”一个一连的老兵跑了过来。 “营长让你带一挺重机枪和营里所有的迫击炮到前边去，我们一连那边的山口需要加强火力。” “好。”武卫国找到了开溜的机会，坐起来跟着老兵走了。 “彭小鱼，你他娘的别偷懒了！”不远处，官有浩喊了起来：“带几个人，把村口左边那两个坟包刨了，把土堆后边去，给步兵炮留出射界。” “刨坟？？？”彭小鱼脑袋一震，冷汗立刻从背后冒了出来。 彭小鱼还想垂死挣扎一下，站起身朝官有浩喊道：“官连长，能不能不刨人家的坟啊，怪不吉利的。” “少他娘的废话，又不是刨你家祖坟！”官有浩作势要来揪彭小鱼：“就算是你老彭家的祖坟，挡住了步兵炮的射界也得给老子刨了！” “是。”彭小鱼有气无力的回答道，带着几个士兵扛着铲子走了过去。 “狗日的速度快点！”官有浩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挖完别忘了把新土弄走，把旧土盖，别被鬼子看出来了。” “知道了。”彭小鱼有气无力的应道。 “重机枪阵地设到林子旁边，注意隐蔽！其他人多准备手榴弹！”这是齐恒的声音。 经过实地侦查，齐恒他们决定设置两个伏击阵地，一个设在废村坟地周边的林子里，进可依托坟包抵近作战，退可进入树林躲避追兵。另一个伏击阵地在距离废村一千五百多米的山口两侧山头，因为日军部队要先经过这个山口才能抵达废村，所以按照计划，在山口埋伏的一连先按兵不动，等日军经过山口抵达废村后，废村的二三连先对日军发动进攻。如果日军撤退，一连可以堵死日军的撤退路线，如果日军打算就地抵抗，那一连可以冲来直接抄他们的后路。 为了不给日军提供掩体，二连还在道路附近的坟包和废村中一部分可以当做掩体的房屋废墟下面埋设了地雷和拉线引爆的集束手榴弹，如果日军打算躲在这些地方，那么一定会收到不小的惊喜。 准备妥当，特务营官兵们隐蔽在树荫中，静静等着鬼子的到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日军斥候 漫长的等待…… “天都黑了，鬼子怎么还不来？”彭小鱼嘴里一边咀嚼着干粮一边嘟囔着。 “我怎么知道？”武卫国蹲坐在九二式步兵炮的掩体后边，手里拿着一根草枝正在剔牙。 “有蚊子！”一个新兵动了一下。 “不许打蚊子！不许乱动！”班长的声音很快传来。 “狗日的都别乱动，就是拉屎也给老子拉裤子里！”上官有浩低声骂道。 …… 特务营的官兵们在树林中窝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还享受了一波早起的蚊虫的无情叮咬，总算在早上九点多等到了“猎物”。 一个步兵分队的日军最先进入山口的伏击部队的视野，这帮家伙应该是斥候一类的角色，在路上走走停停的，时不时探头进树丛里找找有没有可疑的蛛丝马迹。 走到山口，这十多个鬼子明显紧张了许多，步枪枪口对着山上来回摇晃，看样子一有异动就会直接开枪。还有两个鬼子收起了步枪，打算从路边的乱石堆里爬到山上看看，只不过这乱石堆实在是难爬，踩下来三块大石头后，爬了一小段的两个鬼子兵就彻底放弃了上山的想法。 “小泉君，这里实在是爬不上去，上面应该不会有支那兵埋伏。”一个身材瘦削的日本兵爬在乱石堆上向下喊道。 “知道了，你们下来吧，小心一点。”山下的日军分队长回答道。 等两个鬼子爬下石堆，这个侦查分队开始继续前进。 只不过傻乎乎爬石头的日本兵并不知道，如果从废村旁的树林里上山，然后沿山脊移动，大部队都可以轻而易举的登上这两旁的山头。之前埋伏在山上的中国官兵甚至还搬来了民二四重机枪和迫击炮这样的重武器设在了阵地上。 斥候分队继续前进，转过一个大弯，一大片坟包出现在了日本兵们的眼前。 “你们两个，到坟地后边看看。”日军分队长示意两个士兵先到前边的坟地里看看情况，毕竟一转弯就看到一大片坟地着实有些吓人。 “嗨依！” 其他人原地休息，一高一矮两个鬼子兵端着步枪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坟地中，早上没有出太阳，天阴沉沉的，走在长满荒草的坟地里，鬼子兵不由得又提高了几分警惕。 坟地里很安静，鬼子带着铁钉的牛皮军靴踩在沾着露水的草叶和枯枝上，发出“咯吱”的声响，除此之外就只有两个鬼子略显急促的喘息声了。这两个鬼子参军并不是很久，战场上的残忍还不足以冲淡他们心中对鬼神的恐惧，所以看到这么一片阴森的坟场时，两个鬼子不免有些紧张。 “我说，”一个矮个鬼子有些难以忍受这里的安静，看自己离队长有些距离了，便小声开了口：“向导不是说这是个村子吗？为什么我们只看到了坟地？” “不知道，”另一个高个的鬼子回答道，小心避开了一个有些残破的墓碑：“不会这里就是个死人住的村子吧？” “别瞎说！小泉分队长听到了又要揍你。”矮个鬼子警告道。 “他听不到的。”虽然高个鬼子嘴上这样说，但还是回头看了看小泉分队长的方向，发觉小泉分队长没有反应才放下心来。 “我们去前边看看吧，我好像看到房子了。”矮个鬼子努了努下巴。 “好。” 两个鬼子继续前进，很快就走到了废村的村口。 “看来向导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有个村子。”矮个鬼子小心的踏上了半截露出地面的残破地基。 “你把这鬼地方叫村子？”高个鬼子发出了和彭小鱼差不多的疑问。 “好歹有房子了，比坟地好多了。”矮个鬼子回答道。 “可是这里最完整的房子也只有三面墙，连个房顶都没有。”高个鬼子也找了个高台爬了上去。 树林里一个二连的新兵攥紧了手里的拉绳，手心里全都是汗。他身边的班长轻轻拍了拍新兵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一点。“要是这个日本鬼子知道自己脚底下站的地方埋了一捆集束手榴弹，会不会激动的跳起来？”老班长心里想着，嘴角不禁微微翘起。 “看起来没有异常，我们回去吧。”矮个鬼子往村里走了走，发现除了这里破房子就是坟堆，没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便不再打算深入了。 “要不要去树林里看看？”高个鬼子还是有些担心。 “不必了吧？小泉队长只是让我们去坟地里看看，没说要进林子。”矮个鬼子看着村边阴森的树林，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高个鬼子显然比较心细：“这旁边的树林比较密，要是藏人的话……” 矮个鬼子打断了队友的话：“如果藏人的话我们早被打死了，高木桑不要疑神疑鬼了。这地方看着太吓人了，我真的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快回去吧。” “好吧。”高个鬼子朝树林里望了望，并没有什么发现。 似乎想到了什么，矮个鬼子悄悄凑近自己的队友：“如果小泉队长问起，就说我们去过林子里了，不然他发起火来又要揍人了。” “好！”在不想挨揍方面，两个鬼子不用考虑就达成了共识。 …… 看到两个部下安全返回，鬼子分队长小泉斜着三角眼问道：“前面情况怎么样？” “报告分队长阁下！前边是一大片坟地，后面还有一个废弃的小村子，我们侦查了坟地和村子，还有村子周边的树林，没有发现刻意的痕迹。”矮个鬼子回答道，为了证明自己去过树林，他还刻意给军装肩膀和头盔上弄了些露水，在头盔边挂了一片树叶。 “吆西，”小泉分队长点了点头，非常满意自己这两个部下。看起来他们不仅听从命令调查了坟地和后面的村子，连命令没有提到的树林都检查了，表现很是不错。 “你们去通知辎重队继续前进，其他人跟上！”小泉分队长扶着军刀踏进了坟地里，他们还要继续侦查前边的情况。 “嗨依！” 第一百二十六章 坟场村伏击战（1） “啪啪~” “嘎吱，嘎吱~” 回去报信的鬼子兵走了约么半个小时，山口那边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马车车轮转动的声响。 “鬼子要来了，注意。”齐恒活动了一下握着步枪的右手，示意上官有浩做好准备。 上官有浩手里没有拿枪，反而拿着一个铁皮喇叭。 很快，这支鬼子辎重部队出现在了特务营官兵们眼中。打头的是一个分队的十来个鬼子步兵，分成两个纵队，皮靴子踩在地上劈啪作响。比起小心翼翼的斥候，这些鬼子兵明显没有那么警惕，他们的步枪都背在背上，而给他们带路的两个侦察兵看起来也轻松了不少。 “砰！” 透过瞄准镜，齐恒对准面前一匹拉着马车的白马扣动了扳机。 白马发出了凄厉的嘶吼，侧身倒在了地上。 此时前边警戒的鬼子步兵分队已经越过坟地，走进了废村里，后面赶着马车和驴车的日军辎重车队正暴露在伏击部队的视野里。 “突击！”上官有浩清了清嗓子，对着铁皮喇叭用日语大声喊道，随即，隐藏在林子里的一挺九二式重机枪开始喷吐火舌。 “哒哒哒哒~” 马车上的日军辎重兵被打懵了，之前的斥候明明说没有危险，怎么听到一声日语命令，树林里就突然开始往出飞子弹了，并且听着还是自己人用的九二式重机枪的声音。 懵归懵，除了三个被弹雨当头撕碎的倒霉士兵，其他鬼子迅速翻身下车，以马车作掩护准备还击。一些鬼子已经一边向树丛开枪一边前进了，看样子是打算占据几个坟包当掩体。而废村中的十多个鬼子步兵也迅速做好了战斗准备，打算返回援助遇袭的辎重兵。 “轰！” 早就埋好地雷的中国官兵怎么能放这些家伙回去？一拉绳，废村里的集束手榴弹轰然炸响。 这些鬼子兵应该是步兵部队派来保护辎重兵的，战术素养极高，枪声刚一响就在废村的房屋废墟间找到了掩体。只不过这次他们引以为傲的战术素养成了最为要命的东西，之前二连埋雷的时候在齐恒和上官有浩的指挥下专门挑了那些可以当掩体的地方，雷一响，掩体后边的鬼子被炸了个正着。等烟尘散去，十五个鬼子兵里还能动的只剩下三个半。除了三个身体比较完整的，还有一个看起来命够硬的家伙，两条腿从大腿根开始就不见了踪影，还在地上蠕动。 “啪啪啪！”机枪一响，其他战士手里的步枪也开了火。 埋伏在树丛中的二连官兵们手里有六十多支缴获来的三八大盖，这清脆而熟悉的枪声让突然遇袭的鬼子更加疑惑。 “敌袭！隐蔽！”一个鬼子大尉捂着脑袋大声命令道。 “长官！我们是不是被自己人打了？”队伍后边，一个少尉一边用手枪还击一边朝大尉的方向靠拢，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分队的鬼子步兵。 “不知道！敌人火力太猛，我们先撤退！”大尉大声回答。 “机枪掩护！” 但少尉话音刚落，树林里又响起了第三种熟悉的枪声：九六式轻机枪。 “这群笨蛋！”少尉已经有些相信伏击自己的人是友军了。 “放弃马车，先撤离战场！”大尉的声音传来。 “砰！”一声炮响。 “轰！” 作为辎重分队的指挥官，这个大尉早就被武卫国的步兵炮盯上了，瞄了半天，一发平射的炮弹正中鬼子大尉身边的马车。马车瞬间四分五裂，上面载着的几箱罐头被炸开了花，四处乱飞，同样开了花的还有大尉的脑壳。 “九二式步兵炮！”一个士兵惊呼。 “撤退！步兵分队掩护，所有人向我这边靠拢！”看到大尉开了花，少尉不得不接过指挥权。 为了把鬼子驱赶到一连的伏击阵地上，二连机枪的交叉火力有意的向侧方延伸了一点。齐恒本来的想法是步机枪同时开火逼迫日军后撤，只是枪声一响新兵们就有点搞不清东西南北了，看到哪里有鬼子就朝哪里打，让齐恒的计划破灭了一半。 鬼子那些受惊的马和驴拉着大车四处乱窜，在机枪的重点照顾下很快都被撂倒在了地上。但二连新兵们射击的准头很差，这给了鬼子喘息的时间，一些日军卧在马尸和大车旁连连射击，一时间和二连打得不相上下。一些没有武器的辎重兵趁机在友军的掩护下退回了少尉的方向。 “砰！”齐恒开了一枪，帮一个在地上爬动拖出一条血路的鬼子兵解除了痛苦。 看到部队和鬼子打得有些胶着，在坟包和马车后边步兵的掩护下，那些退到后边的辎重兵有返回继续参加战斗的可能，两挺鬼子机枪也加入了战斗，上官有浩攥紧了拉绳：“营长，拉雷不？” “先等等。” 可齐恒话音刚落，一颗子弹就打中了齐恒头顶的树干，飞溅的木屑大部分被头盔阻挡，但还是有一片碎枝从钢盔与衣领的夹缝中刺入，插在了齐恒的脖子上。 只觉得脖子一阵刺痛，齐恒伸手一摸，掌心都是鲜血。 “艹他马的！拉！” 上官有浩用力一拽，几个鬼子当做掩体的坟包就炸开了花，一个倒霉的鬼子机枪手直接被炸上了天，在空中扭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 二连埋的雷当然不止这么几处，看到连长拉响了地雷，其他几个战士也跟着拉动了手里的拉绳，一连串的爆炸声过后，坟场里沙土四溅，烟尘滚滚。 “撤退！撤退！”鬼子少尉一看这架势，再也没有了打下去的心思，扯着嗓子吼叫起来。 “机枪手送他们一程。”看鬼子准备撤退，齐恒命令道。 “哒哒哒~” 机枪子弹追着仓皇逃窜的鬼子兵们，直到他们消失在道路的转角处。听到子弹从耳边“嗖嗖”飞过，还有战友被子弹打中发出的惨叫声，有个刚入伍的辎重兵都差点尿了裤子。 鬼子少尉喘着粗气，带着一群狼狈不堪的部下终于冲出了二连的伏击圈。可是看到前边越来越近的山口，本来松了一口气的少尉突然一阵心悸。 第一百二十七章 坟场村伏击战（2） 越接近山口，鬼子少尉心里越慌，可身后车队那边传来的枪声爆炸声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而近在眼前的这条道路就是能够逃命的唯一一个希望。少尉来不及多想，撒开两条长腿就冲向了山口。 “动作快，后边跟上！冈田君，你和你的分队负责断后！”虽然少尉自己跑的挺快，不过基本的素养还是没忘，不仅招呼了自己所剩无几的部下们，还安排好了负责断后的人。 “嗨依！”那个姓冈田的军曹停下了脚步，带着自己分队剩下的七个士兵躲进了树丛里，枪口对着车队遇袭的方向。 “我看不起小林少尉，他就这么逃走了？实在是丢大日本皇军的脸。”看长官刚走，冈田军曹就低声骂了起来。 “冈田君说的没错，自从我们来支那，哪有这么憋屈的时候，连敌人的样子都没见到就被打跑了？太丢人了。”一个下巴上有胡茬的鬼子老兵点了点头。 “不过冈田君，我怎么听出来这次敌人用的怎么都是我们的武器？”另一个老兵皱起了眉头：“有三八式步枪，九六式轻机枪，还有九二式重机枪，如果我没听错，炸死东野大尉的好像是九二式步兵炮？” 冈田军曹眯了眯眼睛：“我们出发前没有听说这条小路会有友军部队埋伏，所以有可能是敌人伪装的。” “要不我们冲回去看看？”另一个鬼子提出了意见：“现在枪声少了，他们应该不会想到我们会回去，我们分队阵亡了五个人，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太气人了。” “先等等，可能会有追兵，我们要先掩护那帮辎重部队的废物活着跑回去，”冈田军曹单膝跪地，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他很看不起那些“只会赶马车”的家伙们。 顿了一下，冈田军曹又开了口：“小泉君的侦查分队听到枪声应该会返回，等他们和敌人交火的时候我们再过去看看，至少要弄清楚敌人的身份和数量。” “明白！”几个鬼子兵都点了点头。 就在他们交谈的功夫，枪声又响了起来。只不过传来枪声的方向并不是他们想象的车队遇袭的地方，而是他们身后的山口。 显然，还没等到小泉的侦查分队返回，小林少尉的人又被伏兵逮住了。 “哒哒哒哒哒～” 这次响起来的枪声不再是日军熟悉的九二式重机枪，而是中国军队装备的民二四重机枪。这种仿德制马克沁重机枪的水冷式重机枪在中国战场上给日军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它持续超强的火力给日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一些挨过揍的日军士兵还给它起了个“死神的镰刀”的外号。 一听到民二四重机枪的咆哮声，冈田军曹心里“咯噔”一下。作为一个老兵，冈田军曹意识到，自己今天可能逃不掉了。 几百米外，接近山口的位置，双腿被打断的小林少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歪着头，圆睁的双眼早已失去了神采。鲜血混杂着脑浆从他的头顶流出，流过死不瞑目的眼球，洒在异国的土地上。 小林少尉冲在最前面，所以首当其冲的成为了重机枪的第一个目标。枪声刚响，手指粗细的子弹就击中了他的双腿，打断骨头后把他的两条腿直接撕了下来。 小林少尉还没有死，剧烈的疼痛迫使他向前爬了两米，山上一个老兵看到了这个快死了的鬼子军官，顺手在他脑袋上补了一枪，这才结束了小林少尉的痛苦。 小林少尉身后，刚刚劫后余生的日军辎重部队成员绝望的嚎叫着，有的士兵或是站在原地，或是躲在树后，用手里的步枪和手枪向山上冒出火光的地方拼命还击，然后被击倒在狭小的道路上。一些没有武器的士兵掉头就跑，朝着来的路上狂奔。只有少部分机灵点的士兵钻进了树林中，一边躲着身后“嗖嗖”乱飞的子弹一边埋头逃命。 “为天皇陛下尽忠的时候到了。”冈田军曹从腰间拔出刺刀，卡在步枪枪口的卡座上。 “嗨依！”其他几个士兵同样装好了刺刀。 “救救我！”就在冈田军曹不远处，一个屁股中弹的士兵趴在地上，一边向冈田军曹的方向爬，一边伸出手痛苦的求救。 冈田军曹并没有理睬这个伤兵，而是站起身冲向了反方向，他的部下紧随其后，几个侥幸冲出了中国军队火力范围的士兵对视一眼，惊慌的跟了上去。 近二十个日本兵踏着杂乱的脚步又冲回了满是坟包的荒村。冈田军曹和他的几个部下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冲回去的，他们想在死前搞清楚自己究竟是被谁袭击了，如果可以拉几个袭击者垫背就更好了。而后边的十来个士兵只是盲目的跟着他们，他们大多是辎重部队的士兵，没有上过前线。 几个辎重兵已经快崩溃了，他们在一个阴气森森坟包满地的废村落突然听到了一声京都腔的日语命令，然后就遭到了一群装备了日式武器的人的突然袭击，长官被炸成了零件，自己想还击都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好不容易逃出那个鬼地方，在原本检查过没有危险的地方又遭到了袭击，接替指挥的军官再次阵亡，同样是看不到敌人的位置，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被子弹击中，被迫击炮弹撕裂…… 惊慌中，看到几个步兵部队的战友在军曹带领下冲向了一个方向，这些辎重兵便下意识的跟了上去，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冲向地狱。 第一百二十八章 捞到大鱼？ 此时，被伏击的日军辎重车队那边已经没有了枪声，特务营官兵们在齐恒和上官有浩的带领下冲出了掩体，开始打扫战场。 “上官，你带二连堵住路口，小心残存的鬼子反扑。”齐恒命令道。 “是！”上官有浩领命而去。 “让武卫国的机枪先别撤，盯着点路口，彭小鱼先回收步兵炮。”齐恒补充道。 “是！” “还有，让徐光辉派一个排堵住废村出口，鬼子之前还有一个侦查分队没有回来，一定要把他们堵在村外。” “是！” “三连其他人跟我来，抓紧时间打扫战场，只要是能用的都搬走，别给鬼子留一点东西。”齐恒把步枪递给了身后的勤务兵，亲自走到了一辆还冒着黑烟的大车旁。 “营长，这好像是个鬼子头。”一个士兵抓着两只脚拽过来一具尸体。尸体只有半截，腹部以上都不见了踪影，伤口处一片焦黑，腹腔里残存的肠子也被拖了出来，在地上拖了足有一米多长。 “鬼子头？头呢？”另一个士兵凑了过来，好奇的问道：“就剩半截了，你咋知道这家伙是个鬼子头？” “这是武排长的步兵炮打的，之前我离得近，看的很清楚，一炮就把他干掉了。”拖着尸体的士兵回答。看到齐恒点了点头，这个士兵笑嘻嘻的把这半截鬼子军官像丢垃圾一样丢在了地上，转身爬上了冒着黑烟的大车。 “车上有啥好东西？”搭话的士兵正给自己背上挂第三支步枪，没有多余的精力爬车了。 “好像被手榴弹炸了，”车上的士兵丢下了一捆被烧的焦黑的东西：“看着像是毯子，要不就是帐篷之类的。” “别忙着拆，看着新的都搬走，回去再研究。”齐恒随口嘱咐了一句。 “营长！这有好东西！你来看看，这是不是鬼子的文件？”二连副祝古盛在不远处一辆倒扣着的大车旁喊了起来。 齐恒快步走了过去，虽然在鬼子辎重车队里缴获有价值的文件可能性不大，但要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他们可就赚了。 “这俩都是武卫国的炮炸的。”祝古盛指了指倒扣的大车和旁边几块还在燃烧的木头零件。之前武卫国第一枚炮弹就很准确的砸在了一辆大车上，不仅撕碎了大车和车上的东西，还顺便带走了鬼子指挥官的小命。 “那个车上是什么？”齐恒接过祝古盛递过来的几张纸片，顺便指了指前边那辆已经炸的啥都不剩的大车。 “这咋说呢，”祝古盛表情有点古怪。 “重要物品？”齐恒已经猜到了什么。 “算是吧，反正我们没这玩意，要是徐胖子和彭小鱼知道了，估计得把武卫国的牙掰下来。” “罐头？”听祝古盛这么说，齐恒乐了。 祝古盛招了招手，后边的士兵递来一个黑不溜秋的铁疙瘩：“全是肉罐头，不出意外总共就这一车，现在这么一炸，估计剩不下几个，还都是这么黑的。” “那就不管了，先收拾能用的，等一下找两个人过来捡捡漏。”齐恒看着那个烧的漆黑的罐头，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 “这些纸片看着应该是鬼子的家信，不是什么情报，”齐恒看了两眼，就把祝古盛递过来的纸随便团了团塞进了布袋子里：“回去可以让上官研究一下，估计没啥价值，十有八九写的都是鬼子想家或者想妈想老婆之类的话。” 祝古盛还以为有什么情报，失望的叹了口气：“好吧。” …… “哒哒哒~” “砰砰！” 前边的路口突然传来了枪声，祝古盛猛转过头，眯起眼睛看向远处。 “什么情况？有枪声！” 几个战士连忙从背上取下步枪。 仔细听了一下，齐恒便没有了太大的反应：“应该是二连和残存的鬼子交上火了，你们不要慌，快点打扫战场。” 听到营长这么说，大家才放下心来。 “营长，你脖子挂彩了？”祝古盛这才注意到齐恒脖子上缠着纱布，后衣领上还隐约有一丝血迹。 齐恒脸一黑：“运气不好，有颗流弹打头顶树上了，有个打飞的木头片子正好从头盔和衣领中间打进来了。” 这时，一个弯腰捡罐头的战士跑了过来，手里举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营长，祝连副，你们看，这是啥玩意？” 战士手里举着一个沾满泥土的照相机，上面还糊着一片带着头发的头皮。 “这玩意咋还在上面？看着恶心巴拉的，”祝古盛接过相机，皱着眉头把那一小片头皮揪了下来：“看着应该是个照相机，你从哪捡的？” 士兵指了指左手边一个坟包，坟包旁边瘫着一具完整的尸体，不远处还有半截不知属于谁的小腿。 “走，看看。”齐恒和祝古盛走到了尸体旁边。 “营长，祝连副，就是这个鬼子，他身上我还没搜。”士兵指着那具尸体。 齐恒蹲下身子，抓住鬼子的下巴，把他低垂的脑袋抬了起来，一股鲜血顺着鬼子脑袋上一个银元大小的破口流了下来，滴在了齐恒手上。齐恒放下鬼子的脑袋，在鬼子衣服上擦了擦手，开始翻他的衣兜。 鬼子衣兜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除了半盒香烟和一盒新火柴外，只有一卷还没有开封的胶卷和他的证件。 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祝古盛，齐恒刚打算站起来，却看到鬼子身后还压着什么东西。 齐恒揪住尸体的衣领，把他拽到一边，一个不大但很精致的牛皮包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营长，我们是不是逮到了条大鱼？”祝古盛搓了搓手。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战斗结束 一听到枪声，日军分队长冈田军曹就趴在了地上，身后跟着的士兵“呼啦”趴倒了一大片。 冈田军曹很清楚自己会死，不过他一点都没有害怕。毕竟在他们心里为天皇陛下献身可是帝国军人无上的光荣。只是会死和送死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冈田军曹不想还没看到敌人的人影就丢了小命。 看到鬼子不冲了，上官有浩当然不打算带人冲上去，他这里足足有一个连的人，去狭小的路上和区区十来个鬼子残兵硬碰硬实在是有点划不来。 上官有浩拍了拍身边战士的肩膀：“你回去找武排长，问问他们的掷弹筒呢？不是还剩下了几发榴弹吗，你去要过来，我们把鬼子逼上来。” “是！” 冈田军曹趴在地上，同样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先不要冲上去，敌人有机枪。我们对面的敌人肯定是支那人，他们很狡猾，诸位都是帝国军人，没有必要做白白的牺牲。” “嗨依！” 于是，枪声刚刚响起就又停了下来，两边都在等着对面的敌人主动送上门来。 不过冈田军曹的如意算盘打的并不是很好，他等来的不是没了耐心的中国官兵，而是没有耐心的中国官兵打过来的榴弹。 “嗵~” “轰！” 一枚榴弹砸在冈田军曹身后，一股灼热的气流撩过冈田军曹的后背，同时，冈田军曹感到小腿一阵刺痛，扭头看去，自己左小腿已经一片殷红了。 “啊！我的腿！” “小心！是掷弹筒！” 冈田军曹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不过并不影响他听到身边士兵绝望的嘶吼和惨叫声。 “八嘎！”冈田军曹破口大骂。 “嗵~” “轰！” 第二枚榴弹又飞了过来，硬生生把冈田军曹嘴里第二句脏话憋了回去。 冈田军曹有些忍不住了，天知道他们再趴一会对面会飞来多少枚榴弹。对面的敌人似乎富得流油，只是伏击自己这一支小辎重部队就用上了重机枪和步兵炮，还有迫击炮，现在又多了个掷弹筒，冈田军曹严重怀疑等一下他们是不是还会挨机关炮的揍。 正想着，第三枚榴弹又砸了下来，这下冈田军曹直接跳了起来，再趴下去自己这十来号人估计会被炸的连渣都不剩。 “突击！” “板载！” 十三个灰土土脸的日本兵在一个一瘸一拐的军曹带领下冲进了二连官兵们的视线中。 上官有浩嘴角微微上翘：“打！” 手枪，步枪，机枪同时开火，不同口径的子弹打着旋飞向了它们共同的目标。 “噗噗噗~” 金属弹丸撞进肉体的声音接连传来，跑在前边的日本兵身上爆出一大片血雾，仰面倒在路上，手里的步枪都甩上了天空。后面的日本兵紧紧跟上，踏着战友的尸骸硬着头皮撞进了弹雨里，随即被子弹打翻在地，鲜血泼洒在地面上，慢慢渗进异国的泥土。 冈田军曹腿瘸了，冲的没有其他人快，所以侥幸多活了一小会。只是他死的并不安详，在他胸口中弹仰面倒下的瞬间，又有颗子弹打中了他的下身，飞走的时候还带走了某些零件。可这个冈田军曹生命力着实有些顽强，虽然伤势重到已经不能动了，但他还是吊着一口气，硬生生多享受了一会伤痛才满意的咽了气。 “走，去看看，”上官有浩慢慢起身，带着一个排的战士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掩体：“都小心点，小鬼子很会装死，别阴沟里翻了船。” 一行人走到横七竖八的鬼子尸体旁，上官有浩接过一个战士手机的步枪，对着地上的尸体狠狠刺了下去。 “刺刀招呼，地上不管死没死的挨个捅一遍。”一个老兵对身后有些紧张的新兵们说道。 “噗嗤！”老兵的刺刀捅在鬼子的尸体上，拔出时刺刀上一片血红。 新兵们有样学样，有的紧咬着牙，圆瞪着眼，手里的刺刀狠狠地扎了过去。有个胆小的新兵甚至闭着眼睛，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就是通乱刺。 “眼睛睁开！”老兵呵斥道：“怕什么？连死鬼子都怕，还怎么打仗？” 闭着眼睛的新兵鼓起勇气说道：“班，班长，这，这死鬼子之前也是个大活人啊……” “谁告诉你鬼子是人了？”老兵眼睛一瞪：“狗日的小鬼子杀的人比你见过的都多！他们就是一帮畜牲！没人性的畜牲！你今天放过一个鬼子，明天鬼子就能烧了你家房子，糟蹋了你老婆，杀了你老爹老娘！” “啊……”新兵的手在微微颤抖。 老兵手一指：“那三个鬼子是你的了！你要是心疼鬼子，今天就留在这给鬼子守墓吧！” “我……”新兵咬了咬牙，似乎下了什么绝心。 “啊！”新兵大喊着把刺刀扎进了鬼子身上，然后拔出来，再扎进去，再拔出来，再扎进去…… 等班长上前拍了拍新兵的肩膀，示意他停手的时候，地上那具鬼子尸体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了。 …… 过了一会，徐光辉带着一个排的人返回了伏击位置。他们已经解决了那一小队回头打算支援车队的日军侦查兵，并且带走了所有的战利品。 “老齐，战场打扫完了，这个鬼子车队挺肥，有三辆车上的东西被炸没了，其他车上的东西都缴获了。”带着一连去山上打伏击的副营长程戈也回来了，找到了正在研究鬼子皮包的齐恒。 齐恒把皮包递给了勤务兵：“那好，让徐光辉的三连断后，准备撤退。” “营长，包里有啥啊？”祝古盛原本打算和齐恒一起研究一下那个鬼子的皮包，结果还没来得及看就被齐恒打发去找上官有浩了，这下总算有时间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齐恒摇了摇头，把背上的包现给祝古盛看了看：“这皮包上面还有锁，直接把包撕开太浪费了，等回去了我们找点工具再拆锁。” “唉，好。”祝古盛感觉自己心里塞进了一只猫。 第一百三十章 收获颇丰 这支日军辎重车队在特务营的轮番打击下已经全军覆没，特务营官兵们现在推着几辆轮子还能动的大车，身上背着大包小包踏上了回营的路程。 上官有浩腰上挂着一把鬼子尉官军刀走在队伍中间，身边两个抱着布兜的战士时不时取出布兜里的信件或者单据递给上官有浩，等他叽里咕噜的翻译。 “父亲大人，请不要担心我，作为帝国军人，为天皇陛下尽忠是无上的光荣……” “又一个被武士道骗进去的鬼子，”上官有浩把信纸团成一团塞回布兜：“没啥用，回去给炊事班引火吧。” “洋子，我真的很想念你，很怀念和你一起在樱花树下散步的时候。家乡的樱花已经开过了，可是高木桑再也回不去了……” “想老婆的，还想看樱花？骨灰都给你扬了。” 第二封信也被团了起来。 “父亲，母亲，我很想念你们，母亲的身体还好吗？她的病怎么样了？我……” “想爹妈的，不知道这鬼子骨灰送回去的时候会不会把他老娘吓死。” 第三封信也成了炊事班引火的材料。 “这好像是个单据，我瞅瞅，”上官有浩揉了揉额头，又接过一张写满字迹的白纸。 很快，这张纸又被团了起来：“什么鬼东西，北海道捐赠的鞋子尺码表？鬼子穿的都是牛皮军靴，还需要这些玩意？” 比起有些头疼的上官有浩，断后的徐光辉现在幸福的不得了。 之前打扫战场的是徐光辉三连的士兵，所以那些被炸飞但是包装没有破损的罐头现在都在三连手里。徐光辉打着“试毒”的旗号打开了一个牛肉罐头，“吸溜吸溜”吃的非常开心。 “连长，你确定这个还能吃？”新兵高晨光凑到徐光辉身边，疑惑的问道，只是他狂咽唾沫的举动出卖了他的内心。 徐光辉咽下嘴里的牛肉：“能吃，能吃，虽然火烧过，但是火候刚好，就像是炊事班重新煮过一样，味道还真不错。” “那，真那么好吃吗？”高晨光眼巴巴的看着徐光辉手里的罐头。 徐光辉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啊，我把你们给忘了，你去把那些罐头都收集起来，找个包装好，回去咱们开荤！” “是！”高晨光喜笑颜开，屁颠屁颠的跑了，边跑还边咽口水。 …… 日落西山，霞光洒在树梢上，拉出老长老长的影子。特务营的士兵们三五成群聚在驻地的空地上，兴冲冲的等长官统计好缴获来的物资，好挨个分配。 几个连排长亲自上阵，把缴获来的物资搬到空地中央，开箱之后让大家排队领取。 三连长徐光辉不在此列，因为之前和部下偷偷分着吃了那二十几个肉罐头，还被程戈给当场逮住了，这会徐光辉正绕着驻地跑圈圈呢。因为程戈和齐恒一致的命令是不到天黑不许停下来，徐光辉挥汗如雨的时间还有很多。 “这些是牛皮军靴，有五百双，够营里大家一人一双了，一连先来领，尺码不对的回头自己换。” “军毯，两百张，数量不多，优先分给新兵。有些布匹先留着了，以后看看能不能给大家做新衣服。” “老兵吵吵什么？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从鬼子尸体上捞了多少好处，一张毯子还要嚷嚷？”程戈眼一瞪，把几个打算发表不满意见的老兵瞪了回去。 “大米就不分了，伙房已经搬走了，还有糖和饼干，晚上吃饭的时候给大家分，人人都有份！” “最后是好东西！鬼子的香烟！一人一包肯定没有，不过每人都能匀几根，别挤啊。” …… 分完物资，齐恒，程戈，上官有浩，祝古盛，彭小鱼一大帮人聚到了营部里，围着一张桌子欣赏武卫国给大家表演开锁绝技。 除了那个上锁的皮包，后来有个战士在翻倒的板车下面又找出来了一个上锁的皮箱。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个宝贝应该是这次特务营最大的收获了。 为了不破坏看起来非常精致的皮包和皮箱，营里唯一掌握了开锁技能的机炮排排长武卫国临危受命，负责想尽一切办法弄开这两个锁。 武卫国左手一边固定锁头，一边用力卡住锁眼里一根“l”形的细铁棍，右手拿着一根细铁丝塞进锁眼里轻轻转动，大家都好奇的围在武卫国身边盯着他的操作，大气都不敢出。 “营长，稍稍让让，挡住光了。”武卫国有些无奈的对齐恒说道。 齐恒面色不变，伸手一把推开了身旁探头探脑的彭小鱼：“去去，挤什么挤，挡住武排长光了。” 彭小鱼被推到一边，委屈巴巴的对齐恒嘀咕着：“武排长说的又不是我……再说，你们都别凑那么近嘛，万一箱子里有炸弹咋办嘛？要是真有个炸弹，凑这么近不是……” “！！” 彭小鱼话音还没落，桌边围着的人一下子全都看了过来：齐恒皱着眉头，右手不由自主的摸向了腰间的枪套；上官有浩扶了扶眼镜，眼里透露出危险的气息；程戈的目光左右挪动了一下，停在了门口立着的大锤上…… “当，当我没说！”彭小鱼连忙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出去看看他们物资统计的怎么样了，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说完，彭小鱼掉头就冲出了营部。 “咔！”一声轻响，武卫国成功的打开了皮包上的小锁。 “快看看，里面是啥东西！”祝古盛急声问道。 武卫国从皮包里取出了一个相册，还有一个不大的文件夹：“有点钞票，不多，看着像是鬼子的钱，除了钱就只有这些了。” 上官有浩接过文件夹，打开看了看，然后有些失望的说道：“看来这家伙不是什么大鱼，我们打死了一个鬼子记者。” 第一百三十一章 “惊人”发现 “记者？”听到上官有浩这样说，祝古盛一下子没了多大兴致：“我还以为打死个鬼子将军呢，少说也得是个大佐，结果就是个小记者啊。” 彭小鱼不知什么时候又溜了进来，顺口接过祝古盛的话茬：“就是就是，还以为我们立了大功呢，这鬼子小记者搞得神神秘秘的，又是皮包又是皮箱的，还上个锁，让人白等了半天。” “咔哒。” 在众人说话的功夫，武卫国成功打开了大一点的皮箱。 “呃……”武卫国看着箱子里的东西挠了挠头：“你们说的那个鬼子记者是女的？” “女的？”祝古盛疑惑的看向齐恒：“齐营长，那个鬼子记者不是男的吗？” “是男的啊？怎么了？”齐恒转头瞅了瞅皮箱，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得精彩。 好奇的彭小鱼也凑了过来，脸上很快也变成了半张着嘴的呆滞表情。 当武卫国用一种嫌弃又难以置信的神情从箱子里拎出一条长筒丝袜和一件大红色旗袍的时候，营部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我艹！？”彭小鱼夸张的叫了起来：“不会这个鬼子真的喜欢男扮女装吧，不会吧不会吧？！” 还是齐恒比较冷静，合上了微张的嘴巴以后，齐恒示意武卫国再拿出其他东西来。 “估计是这个鬼子记者给家里老婆买的吧，记者又不是士兵，应该可以很快回国吧？”齐恒显然是努力想找一个正常点的解释。 不过武卫国后来掏出来的东西实在是让大家难以解释齐恒的说法： 一条淡绿色的连衣裙，一条紫色旗袍，一套乳白色洋装，一黑一白两双高跟鞋，三双肉色丝袜，两顶帽子，上面还画着花。除了这些，还有一盒化妆品，打开后发现都是用过的，其中一些已经用剩下一半了。最后还有一顶假发，还是最新潮的波浪样式，让营部里一群粗汉子可谓是大开眼界。在一堆衣服下面大家发现了一个小相册和一个胶卷盒，这算是最正常的东西了。 “呃，先看看相册和胶卷吧，这堆衣服有人要吗？”齐恒看着桌上一堆衣服眼皮直跳。 “不不不，这男鬼子穿过的玩意，上面万一有病呢。”众人都连连摇头，武卫国不动声色的在彭小鱼身上擦了擦手。 看大家都对那堆衣服避之不及，齐恒也不再提衣服的事，而是翻开了那个小相册。 一打开相册，齐恒就后悔了。 相册第一页就是四张被打死的鬼子记者的照片，前两张照片是鬼子记者穿着旗袍，头戴假发，笑着和两个士兵的合影。这还不算完，第三张第四张更刺激，照片里，这个记者一个人穿着洋装靠在树旁，摆出了一个“诱人”的姿势。 齐恒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翻开了相册的第二页。 “我艹！这鬼子太他马恶心了” 结果刚看了一眼，齐恒就爆了粗口。 “彭小鱼你来把这个相册看完，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照片或者夹层之类的，我看不下去了。”齐恒捏住自己的眉心说道。 “啊？我？”彭小鱼终于要为自己的骚话付出代价了。 “就是你，你看完找我汇报，我还会找其他人看这个相册，要是你撒谎被我逮到就出去背着徐胖子跑圈吧。” 说完，齐恒拿起了之前在皮包里找到的另一个相册。 “希望这个里面是正常的照片。”翻开相册前，齐恒嘀咕了一句。 还好，这个相册里开始几页都是比较正常的照片，是一些日本兵的日常生活或者战斗场景，没有刚刚那个那么辣眼睛。 只是齐恒几人看到后面，脸色都变得不怎么好看。 “通讯兵！”齐恒合上相册，喊来了附近待命的通讯兵：“你现在出发，把这个相册，还有从鬼子记者身上缴获的证件胶卷一类的东西都送到长官部去。” “是！”通讯兵敬了个礼，看着桌上一堆衣服不知如何下手。 “就原装这个皮箱里吧。”程戈指了指鬼子记者装衣服的皮箱，现在谁也没兴趣留这个箱子了，虽然它看着挺值钱。 通讯兵拎着箱子离开了，齐恒坐在一边的弹药箱上，忍不住开口骂道：“狗日的小鬼子，真的连畜生都不如！” 其他几个看了相册的人都没有说话。 因为相册后面几页里都是鬼子烧杀抢掠的照片，野兽般的侵略者在照片里都笑的非常开心，而他们身后的背景要么是烧成残垣断壁的村子，要么是被残杀的无辜群众的尸体。这些照片还特地标注了“不许流出”的字样。 …… 夜里，25军的联络官来到特务营的驻地，带来了新的命令。 联络官灰头土脸的，身上满是硝烟熏黑的痕迹，头顶的军帽上还沾着几片草叶。一看他的样子，齐恒几人就知道25军前边的阵地情况看来并不是很乐观。 “齐营长，你们的伏击战战况如何？”刚进营部，联络官就急匆匆的问道。 “先喝点水，”程戈递给联络官一个搪瓷杯子，联络官接过后一饮而尽。 “击毙日军大尉以下九十四人，俘敌上等兵以下三人，其中一个俘虏就剩半截了，估计挺不过今晚。”齐恒回答道：“击毁马车四辆，缴获马车六辆，缴获物资若干。” “发财了？”放下杯子，联络官抬头问道。 “发财不至于，大部分都是被服和粮食，唯一一车肉罐头还被炸飞了，武器弹药只有一车，是一些手榴弹和一少部分掷弹筒的榴弹。” “对了，还打死个鬼子记者，缴获了两本相册，我让人送长官部了，军委会那边宣传的时候应该用得到。” 联络官点了点头，这些是特务营自己的缴获，怎么处理他也不好过问。 “伤亡怎么样？” “我们是打伏击，占了地形优势，还埋了地雷和拉弦的集束手榴弹，打得还不错，阵亡十七人，负伤十二人。” “算上你自己受伤十三个。”程戈补充了一句。 “我这不算！”齐恒指着自己的脖子辩解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阵地战中的运动战 听程戈说起来，联络官这才注意到齐恒隐藏在衣领下的绷带，不好意思的开口：“齐营长实在抱歉，我没看到你也挂彩了，齐营长你这伤势如何，没有大碍吧？” 齐恒笑了一下：“老程有点夸张了，我这是皮外伤，不打紧。” “这次来是有什么任务吗？”程戈也喝了口水，抬头问道。 “对，有任务，”联络官表情严肃了起来：“前边有些吃紧，你们营也要上去了。” “终于到我们了！”上官有浩推了推眼镜，眼里放射出别样的光。 “具体任务呢？”程戈摊开了地图。 联络官俯下身子，在地图上指了指：“王军长的命令，你部特务营要赶在明天早上日出前抵达梁华盛师长的190师防守阵地。到时候梁师长会给你们安排具体任务。” 齐恒点了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安排。” “对了，”联络官摸了摸头，从军帽上摸下来一片草叶：“梁师长之前和军部联络的时候说前边打的很激烈，部队伤亡不小，所以我猜你们的任务可能是顶190师的某个营的阵地防守。” “阵地防御战啊……”程戈沉吟道。 听到联络官的善意提醒，营部里的军官们面色都凝重了起来。 面对装备条件远超自己的日军，国军官兵最头疼的就是和鬼子打阵地战。鬼子的飞机大炮坦克车几乎是每一个国军老兵心中的梦魇。 国军空军几乎打光，早就没了制空权；地上的步兵们一没有防空武器，二没有能够和日军抗衡的炮兵，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只能在阵地上白白挨炸；并且国军缺少反坦克武器，装备简陋的士兵们只能用捆绑着炸药包和集束手榴弹的血肉之躯去努力阻挡日军的钢铁怪物，消灭的每一辆坦克都是用十几甚至几十条人命堆出来的。 联络官看出来营部里气氛有些凝重，也不再多言，敬了个礼后离开了特务营营部。 “老齐，你怎么看。”程戈望向齐恒。 “先把各连排长都叫过来吧，打是一定要打，但是大家要做好准备，”齐恒说道：“牺牲的准备。” “好，彭小鱼，去把徐胖子喊回来，他不用跑了，顺便喊一下其他排长来营部开会。” “是！” …… 夜里，特务营全营开拔，带着所有的武器物资转移到了190师的阵地上。 之前联络官说的没错，特务营的任务的确是接替190师一个被打残的步兵营防守阵地。当天夜里，特务营就进入了相应阵地。 “如果我战死，全营听从程副营长指挥，如果程副营长战死，营长一职由上官连长暂代，如果上官连长也战死了，特务营就交给徐光辉连长指挥。” “各连，排，班长都找好可以接任指挥的人选，以免出现长官战死无人指挥的情况。” “如果一片阵地上的军官全部战死，剩余部队应听从在场级别最高之老兵指挥。” “包括我在内，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后退一步，如有临阵脱逃者，各级军官可不用汇报，直接击毙！如果我跑了，你们任何人都可以打死我！” 新兵高晨光抱着步枪蹲坐在战壕里，一点睡意都没有。部队开拔前，营长齐恒在大家面前讲的一番话让高晨光又是激动又是担忧。激动是因为高晨光参军之后的第一场仗就打了个漂亮的伏击战，伤亡不大就拿下了鬼子一个车队，缴获了不少物资，现在高晨光身上盖着的就是一张崭新的日军军毯。这让高晨光对接下来的战斗充满了信心，还有着一丝期待。 而说起担忧，齐恒的那番话着实有些吓人。之前高晨光总觉得营长连长这些长官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都是“大官”。虽然徐光辉这个连长看起来更像个馋嘴的厨子，不过上战场之后他的表现就像是换了个人，严肃，认真，而且手段残忍。 总之听班上其他人说，要是他们的齐营长去了哪个县城，连县长都要客气三分。对他们来说，县长这样的官就已经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存在了，那么不出意外的话，和县长不相上下的营长应该就是他们能见到最大的官了。 可现在齐营长开战前说的话和立了遗嘱没啥区别，让高晨光心里实在是有些嘀咕。要是连大官都得死，那自己这些大头兵可不得…… 高晨光窝在战壕里胡思乱想，身旁的老兵班长却睡得十分香甜，是不是还传来鼾声，就连和他一同参军的两个新兵郑可和赵寅都脑袋点的像鸡啄米。 “为啥他们一点都不慌啊？”高晨光用力晃了晃脑袋，想把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却没有什么卵用。 直到太阳渐渐露头，高晨光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清晨，唤醒高晨光的不再是号兵的起床号声，而是远处鬼子炮兵的早晨慰问。 “嗵~” “轰！” “咣当！” 炮弹在山脊另一边炸响，不知道崩飞了什么东西，砸出了好大的声响。 “准备进入阵地！做好战斗准备！”徐光辉的喊声传了过来。 “轰！轰！” 山脊另一边的爆炸声接连不断的传来，蹲坐在掩体里，感觉整个山头似乎都在颤抖。 不过现在特务营官兵们都很安全。在之前的战斗中，190师构筑的多线防御网在日军炮兵和航空兵的轮番轰击下被炸的残破不堪，阵地上的官兵们暴露在炮火下，伤亡很大。为了减少伤亡，梁华盛师长和一众下属研究出了一套新的战法，取名“阵地战中的运动战”。 因为日军每天都会对中国守军位于棱线高处的主阵地狂轰乱炸，中国官兵们干脆把隐蔽阵地挖在山棱背后一百多公尺的位置，士兵们都躲在隐蔽阵地里，主阵地上看起来军旗飘飘，实际上只留下了一小部分观察哨和通信兵。 这样哪怕主阵地上炮火连天，守军官兵躲在山后当然不会出现什么伤亡。眼下，特务营的官兵们就躲在原本190师那个营构筑的隐蔽阵地里，静静等着鬼子的炮击结束。 第一百三十三章 噩梦开始 “来几个人，这边的交通壕有一截塌了，快点来人挖开，等一下把步兵炮推上去！”武卫国的喊声传来，赵寅和郑可一骨碌爬了起来，顺着交通壕跑了过去。 高晨光也窜了一步，一不小心一个趔趄撞在了对面的战壕壁上，他扶起撞歪的头盔，嘴里大声喊着：“等我一下！” “这几个小兔崽子，”老兵班长嘴里嘀咕道。 “重机枪手跟我来！” “鬼子炮击快结束了，都别窝着了！” 山脊另一边，雨点般的炮弹已经从大雨变成了小雨的规模，看起来不出意外的话五分钟内就会逐渐停息。 “呜呜呜~” 炮击还没完全停息，远处天边又飞来几只黑色的大鸟，一边发出奇怪的声音一边逼近中国守军阵地。 “日军飞机！隐蔽！做好防空准备！”徐光辉的嗓音有些沙哑。 “啥是飞机？”郑可疑惑的问起正在身边挖土的赵寅。 “我咋知道，”赵寅顺手丢出一铲子土：“听着像是个啥鸟之类的？” 排长彭小鱼一手拎着铲子一手拎着步枪，大声骂道：“你们两个！没听到飞机来了，让你们做好防空准备吗？滚到隐蔽所里去！” “排长，飞机是啥？”高晨光也站在彭小鱼身后傻乎乎的问道。 “轰！轰！”两颗炸弹落在山脊上，卷起大片泥土，劈头盖脸的向几人砸过来。 彭小鱼先上前两脚，把郑可和赵寅踹倒在战壕里，然后回头一把按倒了傻愣愣的高晨光。 “呸！”吐出嘴里的泥土，彭小鱼气急败坏的骂道：“狗日的看到没？这玩意就是飞机！是鬼子拿来丢炸弹的大铁鸟！几个傻x！不想死就滚回隐蔽所里去！” 炮击刚刚结束，原本打算一鼓作气冲上战场的特务营官兵们被接踵而至的日军航空兵又活生生逼了回来。 过了十几分钟，在天上耀武扬威的日军飞机丢完了炸弹，终于晃晃翅膀飞走了。 徐光辉从隐蔽所里探出头来，先看了看远处天上的鬼子飞机屁股，又望了望烟雾缭绕的主阵地，终于下达了命令： “全体都有，进入阵地，准备战斗！” 话音刚落，一个个身着黄绿军装的身影钻出隐蔽所，在长官和班长的带领下穿过交通壕，越过山脊，快速进入了防守主阵地。 两挺重机枪和四个掷弹筒被负责左右两翼方向的一二连带走了，营里的三门迫击炮被安排给了负责正面阵地的三连，其余的三个掷弹筒由三连副杨武带着，作为机动力量使用。此时机炮排长武卫国正指挥着几个士兵哼哧哼哧的推着全营最宝贝的那门九二式步兵炮翻越山脊，一会就能投入战斗。 “新兵眼睛都擦亮点！等会鬼子上来的时候把他们放近了打！不要浪费子弹！”别看彭小鱼平时咋咋呼呼不怎么靠谱的样子，打起仗来他的这个排长当的是真的不错。 连长徐光辉握着驳壳枪穿行在战壕中，给新兵们打着气：“怕死？怕死不丢人，谁不怕死！你们班长怕死，排长怕死，老子也怕死，但是对面的鬼子他也怕死！老子教你们一个不死的办法，对面的鬼子想杀你，所以你得先把那王八蛋鬼子弄死了，死鬼子当然杀不了你了，明白吗？” “是！” “明白！” “让老兵把身边的新兵蛋子都照顾着点，别一下子死完了，我没办法给营长交代！”路过彭小鱼的时候，徐光辉还是低声嘱咐了一句。 “好。” …… 山底下的日军步兵在炮兵耀武扬威的时候就已经摆好了进攻队列，等天上的飞机一走，三个小队长就带着自己的部下嗷嗷叫着扑向了中国官兵的阵地。 进攻特务营阵地的日军有两个中队的规模，因为两个中队长谁也不服谁，所以权衡之下两个中队长达成了一致意见，每人负责半天的进攻，谁打下来上面的阵地算谁有本事。 负责上次进攻的是鹤田中尉的部下，现在轮到小田切中尉的第二中队了。战前，鹤田中尉还专门找小田切中尉聊了聊。 “小田切君，昨天傍晚我们进攻的时候，山上的支那士兵战斗力已经不是很强了，我们的掷弹筒兵还打掉了他们唯一一挺重机枪，看来功劳要送给你了。”鹤田中尉酸溜溜的说道。 小田切中尉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那就谢谢鹤田君的帮助了，等我们占领了支那人的阵地，我请你喝酒！” “那可真的谢谢你啊。”鹤田中尉转头就走。 不过小田切中尉并没有完全相信鹤田中尉的说辞，前一天他的部下进攻的时候，有三分之二的损失都是中国军队那挺重机枪造成的。如果他的部下傻乎乎的冲上去，却一头撞上了中国军队的重机枪，那他估计得切腹自尽。 “栗山君，你的第一小队还是负责正面进攻，小心支那人的重机枪；石原君，你的第二小队从左翼迂回，争取一次突破支那人的阵地；伊东君，你第三小队的掷弹筒临时配属给石原的第二小队，加强他们的火力，你带第三小队其他人在右翼佯攻。”小田切中尉下达了命令。 “嗨依！” 山上的国军阵地里，负责右翼防守的上官有浩第二连早就给鬼子准备了一份大礼。 在上官有浩这些打过不少仗的基层军官眼里，鬼子进攻的套路其实非常简单：先是炮兵或航空兵的一通狂轰滥炸，然后就是步兵冲锋。总结一下就是炮兵轰，炮兵轰完步兵冲，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轰。 而日军步兵的套路也比较简单：一部分部队正面强攻诱使守军暴露火力及兵力配置，然后一部分有加强火力的部队侧面迂回，迂回部队到位后开始配合正面部队进攻，进而一举拿下守军阵地。 这种战术听起来简单，但是对装备陈旧火力不足的中国军队来说就已经是无解的战术了，往往正面佯攻的鬼子就已经把主阵地上的中国守军打得焦头烂额了，要是侧翼又上来一大群火力很强的鬼子，阵地十有八九都会直接崩溃。 不过这次，日军显然是不清楚山头上的中国守军已经趁夜换了一拨，大大低估了守军的火力。 噩梦要开始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小田切的噩梦 小田切中尉眯起眼睛，看着烟雾缭绕的山头，嘴角轻轻上翘：“进攻！” 作为日军101师团的精锐，这些第二中队的士兵们并没有狂热的呼喊“板载”，然后一窝蜂冲上去，而是组成战斗队形猫着腰，借助山石和残存树木的掩护逐步推进。 在军官和老兵们的约束下，山上守军的新兵们也没有一股脑探头出去开枪。山上山下都没有人提前开火，这让两边的军官们都意识到，对面的敌人似乎不是什么愣头青。 山上，特务营三连阵地。 “排长，鬼子怎么还没动静？”新兵赵寅有些等不及了，打算探出头瞅瞅外面的情况。 “想死了？！”彭小鱼一把揪住赵寅背后的腰带，把他拉了回来。 “都他娘的小心点，鬼子枪法很准，别人影都没看到就丢了小命！”彭小鱼骂道：“听到枪声再开枪，瞄准时间不要太长，打枪的时候都躲着点，别把半个身子都露出去给鬼子当靶子！” “哒哒哒哒~” 彭小鱼话音刚落，阵地前边就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听起来是阵地前沿的轻机枪手开火了。 “打！”彭小鱼探头略一观察，就下达了开枪的命令。 赵寅又激动又紧张，端枪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为了稳定情绪，赵寅大口吸了两口带硝烟味的空气。正当他平复了呼吸，探出半个脑袋，想对着下边的鬼子开一枪的时候，一颗子弹重重擦过了赵寅头盔右侧。 顿时，什么枪声炮声都小了下去，赵寅脑袋里只有“嗡嗡”的声响，不仅眼前的东西开始重影乱晃，就连胃囊里都有些犯恶心。 “没事吧？”高晨光看到赵寅情况不对，俯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脸。 “阿巴阿巴？” “啪！”高晨光直接抡了赵寅一巴掌。 “阿巴……艹！”赵寅回过神来，摘下头盔，直愣愣盯着头盔右侧一道崭新的划痕。 高晨光作势打算再来一巴掌，被彭小鱼制止了：“你狗日的别管他了，人没死就行！” 高晨光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还时不时“阿巴”一声的赵寅，还是咬咬牙起身继续战斗了。 山下正面进攻的日军已经爬到了半山腰，虽说只有一个小队规模，但面对徐光辉的一个步兵连丝毫不虚，顶着数挺轻机枪和一个连的步兵火力快速前进，看起来大有一口气冲破守军防线的架势。 不过这是建立在支援火力没有开火的基础上，武卫国的步兵炮和杨武的掷弹筒小组正等着鬼子冲到近前给他们一个大惊喜呢。 “突击！”日军小队长栗山武指挥刀一挥，日军士兵们纷纷起身，一边开枪一边向山头猛冲。 看到日军士兵露头，山上三连的新兵们有些着急，开了两枪之后就忘了长官的叮嘱，纷纷从战壕后面探出身体向日军射击，伤亡开始迅速增加。 日军士兵在行进间射击的能力很强，枪法甚至比在阵地上有依托射击的中国官兵都要准很多，仅仅在第一轮射击之后，中国官兵阵地上就有十多个人倒在了战壕中。 “开炮！”武卫国一声大吼，九二式步兵炮炮口喷出火光，一枚高爆弹直直砸在手握指挥刀的鬼子小队长身前。 鬼子小队长栗山武瞪大了眼睛。 “轰！” “支那人为什么会有炮？！”这是他脑袋里留下的最后念头。 杨武的掷弹筒小组也开了火，三枚榴弹成“品”字形落进了日军人群中，火焰烟尘冲天而起，四分五裂的肢体和断枪被炸得四处乱飞。一个少了半截小腿的日本兵惨叫着扑倒在地上，他身后的三个战友已经没了声息。 “砰！砰！” “哒哒哒！” 枪声响成一片，随着日军越来越接近守军阵地，双方的伤亡也越来越大。 彭小鱼用步枪击中了一个鬼子，子弹穿过了鬼子的侧腰。受伤的鬼子挣扎着在地上爬行，一旁半截树桩后面的另一个士兵伸出手想把战友拉回掩体后面，结果刚刚探出身体就挨了三颗子弹，血糊了伤兵一脸。 之前日军炮击加轰炸轰出来的硝烟还笼罩在阵地上空，浓烈的硝烟味夹杂着新鲜的血腥气，充斥着新兵们的鼻腔，还有上头的趋势。 “阿嚏！”高晨光打了个喷嚏，刚刚打出去的那一枪子弹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 “十一点钟方向，两块大石头后面，鬼子机枪！”武卫国大声命令道。 “轰！” 九二式步兵炮的七十毫米高爆弹砸在鬼子机枪手身边，一个射手一个副射手瞬间被撕成了碎肉。 总是喜欢用猛烈炮火撕裂中国官兵阵地的鬼子这下自己体验到了被七十毫米高爆弹打招呼的快乐。 炮兵一动手，正面进攻的日军栗山小队立刻被揍的没有还手之力，只剩招架之功了。 山底下的小田切中尉牙咬的咯咯响，不是说山上的中国军队连重机枪都没有了吗？那现在这正在猛轰自己部下的步兵炮和掷弹筒是哪来的？ “让石原的第一小队加快速度，栗山他们要顶不住了！” 小田切的希望现在只能寄托在迂回进攻的第一小队身上了。 传令兵前脚刚走，两翼的中国守军阵地上也开了火，爆豆般的枪响听得小田切中尉一脸绝望。 “是九二式重机枪，还有民二四重机枪！”一个士兵在小田切中尉旁边轻声提醒道。 “八嘎！”小田切中尉一巴掌把这个不长眼的士兵扇的转了个圈。他打了多少仗，怎么听不出来山上正在屠杀自己部下的武器是个什么鬼东西。 听着听着，当迫击炮声也响起的时候，小田切中尉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让进攻部队撤退！” 不到十分钟，之前信心满满打算一鼓作气拿下中国守军阵地的小田切中队在山下的出发点重新集结完毕。三个满编的步兵小队仅仅一次进攻就损失惨重，阵亡的士兵甚至比两个中队几天以来所有的伤亡都多。 小田切中尉阴沉着脸，看着十多具运气好被撤退的战友拖下来的尸体，大口喘着粗气。不算这些还能被拖下来的尸体，他的部下有近一半都留在了那个山头上，活下来的人还有不少伤员。 第一百三十五章 增援抵达 鹤田中尉也来到了小田切中尉身后，他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之前夸下海口说山上的中国守军战斗力不强，也没有重武器，这下他的脸上仿佛挨了重重的一耳光。 …… “鹤田君，”小田切中尉指着鹤田中尉的鼻子，手指都在微微颤抖：“这就是你说的已经炸毁了支那人唯一一挺重机枪，并且他们快没有战斗力了？” “我也不知道啊。”鹤田中尉一脸凝重，被同级的小田切指着鼻子他当然不爽，但是看在小田切已经快暴走的份上还是不争辩的好。 “你别给我解释！”小田切中尉指了指地上的一具尸体，尸体胸膛上有三个血肉模糊的弹孔。 “请你给石原少尉解释一下，打死他的重机枪是哪来的？” “我……” “还有栗山少尉！”小田切中尉的手指指向了半截焦炭一样的东西：“不是说重机枪都没有了吗？他是怎么被九二式步兵炮炸死的？！” “伊东！”小田切根本不给鹤田继续讲话的机会。 “中队长阁下。”一个右前臂短了一截，包着厚厚纱布的少尉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鹤田中尉在这里，你可以自己问问他，为什么山上的支那人会有九二式重机枪，还打断了你的手臂？！” 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伊东少尉没有说话，但他盯着鹤田中尉的眼神很是不善。 鹤田中尉硬着头皮开口道：“或许是昨天夜里山上的支那人有了增援，新补充了重武器，我建议下次进攻由我们两个中队合力进攻。” “下次进攻之前我们要先申请炮兵和航空兵再轰炸一次，”小田切中尉眼睛里全是血丝：“我的部下死伤太多了，你们打头阵。” “好！”鹤田中尉没有犹豫就点头答应了。这次小田切中尉的中队死伤实在是太重，三个小队长两死一伤，一百八十人的步兵中队只剩下九十八个活人，还有战斗力的只有九十个。鹤田中尉要是这关头还吞吞吐吐，小田切中尉估计要拿刀劈了他。 “小田切君，我的中队负责正面强攻和左翼的佯攻，你的中队击中兵力进攻支那军队的右翼阵地，怎么样？” “好，我要先联络大队部，汇报一下情况，如果有增援要优先补充我们中队。” “没问题，小田切君请便，不过下次进攻我会亲自带队。” “我也是。” …… 山头上，特务营防御阵地。 整个阵地周边的泥土已经变成了焦黑色，之前构筑的机枪工事之类的掩体早就不见了踪影，一米多深的战壕每隔一截就有被炸断的地方。三五成群的士兵叼着烟坐在战壕里，有的干脆直接躺在巨大的弹坑中，正享受着短暂的宁静。 高晨光的手已经不抖了，此时正学着老兵的样子把烟头按在半截还在燃烧的碎木板上取火。 “咋样，打死几个？” 之前被子弹打得脑震荡的赵寅拖着一个空手榴弹箱挪了过来，一屁股坐了上去。除了之前被子弹擦过的痕迹，他原本崭新的头盔上又多了其他两个凹坑，再加上赵寅脸上被硝烟熏黑的痕迹，原本青涩的新兵气息已经荡然无存了。 “亲眼看见打死一个，打胸口了，应该还打伤一个，你怎么样？”高晨光吸了一口烟。 “打死两个，一个运气好，直接打中脑袋了，还有一个拿刀的家伙，像个鬼子头，被我打中了脖子，那血飚了老远。”赵寅脸上笑嘻嘻的。 在不远处抽烟的郑可也挪了过来，加入了两个老乡的谈话：“诶，你们看到没，之前我在武排长的炮那边，看到贼清楚，带队的那个鬼子官叫炮弹直接炸成零件了，老给劲了。” 他们的班长坐在一旁，叼着烟卷听新兵们吹牛逼。老兵的三八大盖枪托上有一道崭新的刻痕，加上之前的，已经是第七道了。 士兵们窝在阵地上聊天的时候，营部隐蔽所里，军官们正盘算着怎么给鬼子再来一次惊喜。 “武卫国，步兵炮，重机枪和迫击炮都撤回来了吗？”齐恒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转头问道。 “都在山后的隐蔽所里，徐连长还帮我们多挖了两条交通壕，原来的被炸塌了也没关系。” “老程？”齐恒转向副营长程戈。 程戈摩挲着手里大锤的尖头：“通讯兵还没回来，如果有村子的话，你要的东西到是好找，问题是现在这附近的村子里的人都跑光了，我觉得悬乎。” 齐恒让通讯兵去找的东西是独轮车，要是有几个独轮推车，迫击炮和重机枪就可以很快的转移阵地了，还可以躲着点鬼子的炮击。 这是齐恒看到之前190师留下来的那些笔直笔直的交通壕想到的主意。齐恒很是疑惑，为什么这帮人非要把战壕挖得这么直溜，要是飞进来个手榴弹或者炮弹之类的东西，一炸就是一长溜。 这时候，营部隐蔽所后边一阵嘈杂，然后就是之前派出去的通讯兵喊营长的声音。 “这么快？不会真找到了吧？”程戈有点惊讶。 齐恒站起身子：“不知道，出去瞅瞅吧。” 出去一看，特务营一众军官们都愣了一下。 迎面走来的通讯兵满头大汗，一手拎着头盔，一手随便在脸上额头上一擦，汗水混杂着灰土抹了一脸花。 花脸的通讯兵倒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身后还跟着一队士兵，领头的是一个大胡子军官。 “这是？”看见一大群陌生的友军士兵，齐恒很是疑惑。 “齐营长你好！”大胡子军官上前敬了个礼：“鄙人沈旭东，190师特务营三连上尉连长，奉命率部增援你们。” 看着这莫名其妙的增援，一众军官们都有些疑惑：特务营抵达后才刚刚打了一仗，还捡了个便宜，小胜鬼子一场，并没有寻求增援啊？再说，特务营就是因为190师损失太大，实在是缺人才顶上来的，怎么这一个早上的功夫就有人帮忙了。 大胡子上尉人看起来粗犷，但心思很活，他凑近齐恒耳边轻声解释道：“齐营长，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其实是因为你们营是军团直属，你们打仗我们太不好多指手画脚，师长也有点担心你们这边出什么闪失……” “奥，明白了。”齐恒点了点头。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来真的了 “老程，友军怎么安排？给个意见？”齐恒转头和程戈商讨了起来。 程戈思索了一下：“我们阵地比较宽，之前防守的时候就是三个连一字排开打的，也没留预备队，要不把他们先留下当预备队？” 齐恒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鬼子刚刚吃了亏，下次进攻可能会增加人数，可以留一部分人以备不时之需。” “营长，我们连可能需要一点补充，”徐光辉小声提醒道：“现在就要，不然鬼子下次进攻我们连的阵地压力会很大。” “你们伤亡怎么样？”程戈刚从一连阵地上回来，还不太清楚三连的损失。 “三连阵亡二十四个，伤十一个，还叫鬼子掷弹筒打掉了一挺捷克式轻机枪。”齐恒替徐光辉回答了程戈的提问。 “新兵蛋子太多，一看武卫国的炮响就打嗨了，半个身子伸出去给鬼子当靶子，鬼子第一轮齐射就打死了十多个……”徐光辉给程戈解释了一下，神情有些凝重。这次战斗就徐光辉的三连损失最多，甚至一二连加起来的损失都没三连这么大，作为连长徐光辉心情并不乐观。 “沈连长？”齐恒重新看向援军的大胡子连长。 “齐营长尽管吩咐，我们听你命令。”沈旭东摸了一把自己的大胡子，爽快的说道。 “那好，我也不客套了，”齐恒示意沈旭东跟自己走进营部。 “沈连长，你看，我们营的防线比较长，我们人数不多，现在三个连全都拉上了一线，实在留不下预备队，所以你们连暂时留在后边充当我们的预备队，怎么样？”几个军官站在地图前，齐恒简单介绍了一下特务连的情况。 沈连长连连摇头：“不妥不妥，齐营长，我来之前上边给我的命令是配合友军作战，咋能你们在前边打，我们躲后边看戏呢。” 沈连长没有说的是，要是上司知道了自己放着薛岳长官派来的友军在前头玩命，自己窝在山背后当预备队的话，自己这个连长估计要当到头了。 “对！长官，我们不怕死的！我们可以上前线！”沈连长的传令兵忍不住开口道。传令兵是个毛头小伙，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正初生牛犊不怕虎呢。 “去，别丢人！”沈连长眼睛一瞪，把还打算继续发表意见的传令兵瞪了回去。 沈连长咧开嘴，有些抱歉的说道：“不好意思，这小子年纪小，不懂事，让诸位见笑了。” 齐恒笑笑，给沈连长解释了起来：“也不是不让你们上，鬼子刚刚在我们这吃了一亏，下次进攻肯定很猛，所以我们要留一部分预备队应急。” “要不这样吧，沈连长你先分一个排给我们，我的三连之前负责守正面，损失不小，你派一个排支援一下我的三连，留两个排当预备队，如何？” 沈连长先是考虑了一下，想到如果这样做，自己一不会因为消极作战被长官收拾，二也不用一上来就顶一个连的防区增加伤亡，便点头答应了。 齐恒刚刚小胜鬼子一局，后边派出去找手推车的的通讯兵没找到手推车，却找回来一个连的援军，所以现在心情很是不错。比起想吹小曲的齐恒，山下的两个鬼子中队长心情像吃了大便一样。 “笨蛋！蠢猪！废物！” 日军指挥所门口，两个卫兵面容整肃的立正站好，指挥所里面接连不断传出的愤怒脏话让他俩大气都不敢出。 小田切和鹤田两个中队长低垂着头颅，汗珠从额头脖子上缓缓滑落，两个人却一点也不敢动，更别说擦汗了。 因为正在指挥所里咆哮的人是他们的大队长龟梨中佐，在听到小田切中尉发来求援信息之后，暴怒的龟梨中佐亲自带着一个加强步兵小队和一个机枪小队来到了小田切的指挥所。于是，部下损失惨重的小田切和无辜躺枪的鹤田一起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们两个步兵中队，对付一个营的支那守军，打了整整一天一夜，给我的报告就是损失惨重，请求增援？”龟梨中佐用手指点着两个部下的鼻子：“你们是猪吗？你们这么多人，还有炮兵航空兵，打不下来支那人一个营？” “长官……”小田切中尉小声开口，打算辩解两句。 “你是要打算告诉我，山上有一个师的支那人吗？”龟梨中佐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小田切中尉的辩解。 “就算山上有一个师，你们今天也要把这个山头打下来！炮击结束后你们两个亲自带队上去，我就在后面看着你们！要是还打不下来，你们就切腹吧！现在滚蛋！”龟梨中佐似乎是骂累了，一屁股坐在了原本属于小田切中尉的椅子上。 “嗨依！”两人如释重负，敬礼之后匆匆走出了指挥所。 “小田切君……”鹤田中尉出了指挥所老远之后才敢伸手擦一下后颈的汗珠。 “唉，等着吧，我们两个下次晋升估计要很久了。”小田切中尉长叹了一口气。 “唉。” 说来也是他俩倒霉，这两个家伙才刚刚晋升中队长，因为人在前线，他们衣服上新的大尉军衔都还没送过来，所以还戴着中尉的肩章。没想到这晋升的第一战就把自己打成了狗脑袋，看来以后的升官之路要坎坷不少了。 …… 飞机飞回去装弹加油了，一时半会指望不上，于是在步兵们的催促下，鬼子的大炮又开了张。一听说前边的步兵兄弟叫中国军队的炮炸了回来，中国军队用的还是缴获的九二式步兵炮，鬼子的炮兵一个个像是被抽了耳光。从来都是他们炸中国兵，咋能让自己人被中国兵炸回来呢？这帮鬼子炮兵鼓足了劲，炮弹不要钱一样朝特务营防守的山头砸。 几百米的山丘此时完全被火焰烟尘所笼罩，冲天的硝烟甚至遮蔽了半边天空。山坡上之前构筑的工事这下完全被炸上了天，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几棵足有人腰杆粗的大树之前还侥幸留了半截残桩，这下彻底被炸成了漫天的木屑，就连下面的根须都被扯出来不少，飞的四处都是。 随着山头剧烈的震颤，躲在山脊另一头隐蔽所里的特务营官兵们身体也在不受控制的抖动。饶是齐恒这样挨过鬼子舰炮轰击的老兵此时面色都有些苍白。 鬼子要来真的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正面阻敌 炮弹似乎飞的离山顶更近了，一些被炸飞的泥土和碎石甚至飞到了山后隐蔽所里，洒落在官兵们的头上身上。 190师来的援兵有些羡慕的看着特务团官兵们头顶被砸的叮当作响的德式钢盔，这些被炸飞的碎石倒是不大，但砸在脑袋上还是挺疼的。 “鬼子的炮击延伸了，估计步兵要上来了，大家做好准备，炮一停就进入阵地！”齐恒大声命令道。 “营长，步兵炮还剩下四发高爆弹，我们这次还打炮吗？”武卫国有些心疼的问道。 “先把步兵拉上去，你们跟上。到情况紧急再用，开炮时间你自己掌握。全营就靠你的这一门炮支援呢，好刚要用在刀刃上。” “是！” 发现这帮友军竟然连步兵炮都有，190师的沈连长看的实在眼馋。这鬼子大队级的支援火力竟然被友军一个营拿来轰步兵，真的是财大气粗。 “这，连长，他们真的需要支援吗？”沈连长出去安排预备队的时候，一个排长悄悄凑过来问道。 “上边的意思是别叫他们打光了，不好给兵团长官交代，我咋看着他们能把进攻的鬼子打光呢……”正准备带一个排上去支援三连的连副高天阳瘪了瘪嘴。 “他们人人有钢盔，营里有步兵炮，迫击炮，还有重机枪掷弹筒，感觉比我们一个团都富，”另一个排长叼着烟摇了摇头：“这中央军果然是亲娘养的啊。” 沈连长羡慕归羡慕，但毕竟人家有钱是人家的事，自己是来帮忙的，也不好说什么，便随口岔开了话题：“行了，少说两句，我们是来支援人家的，不是来馋人家装备的。他们装备这么好，等下和鬼子拼起来我们的压力就小，要是立了功我们也能分上一份，所以都给我好好打，别在友军前面丢了面子。” “是！” “进入阵地！”炮声还没停，特务营的副营长程戈就呼喊了起来。日军这次炮击密度太大，留在前边主阵地上的观察哨和通讯兵大多殉国，只有一个位置靠后的通讯兵顶着日军的延伸炮击跑了回来，报告了日军步兵的动向。 “轰！” 最后一枚炮弹砸在山脊上，炸塌了半截交通壕，破片夹杂着碎石泥土四处飞溅，只不过没有人受伤。 “快！进入阵地！”军官们纷纷钻出掩体，大声呼喊着自己的部下。 当徐光辉带着人顺着被炸的乱七八糟的战壕抵达主阵地的时候，山下头戴钢盔的鬼子已经爬过了山脚，正朝着半山腰的前沿阵地猛冲，靠前的战士甚至可以看到鬼子兵手里三八步枪上那明晃晃的刺刀。 “打！” 等不及后续部队完全进入阵地，徐光辉当机立断命令轻机枪立刻开火。这次鬼子是下了血本，两倍于之前的进攻部队几乎是跟着延伸的炮弹冲上阵地的，根本不给中国守军准备的机会。或许他们认为山上的中国守军已经在疯狂的炮击中覆灭了吧。 “哒哒哒~”首先抵达战场的几挺捷克式轻机枪刚刚进入阵地就开了火，此时，配属给两翼阵地的重机枪还没进入射击位置，甚至一部分步兵还在战壕中猫腰奔跑。 灼热的子弹飞出枪膛，雨点一般抛洒向正快速接近前沿阵地的日军士兵。鲜血喷溅，子弹“噗噗”的打在前排日军士兵的身体上，打头的十多个鬼子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样倒了一茬。 事实证明，让轻机枪最先进入阵地的做法无比正确，如果只是普通的步枪，十有八九是挡不住鬼子的，至少挡住第一波进攻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突然挨了一波子弹，这些日本兵并没有多慌张，或是就地卧倒，或是翻滚到弹坑里头，纷纷开枪向山上还击。 “怎么还有这么多人？”鹤田中尉，不，鹤田大尉此时正像一条爬虫一样窝在弹坑里，刚刚他一个前扑窜进了一个弹坑里，刀柄顶到了自己的小腹，现在气都上不来了。 “鹤田队长，支那人的火力太猛了，我们……” 一个少尉小队长匍匐着刚刚凑近鹤田大尉躲避的弹坑，话还没说完，一颗直穿过少尉嘴巴顺着脖子打进胸腔的子弹就要了少尉的小命。 “八嘎！”被溅了一脸血的鹤田大尉勃然大怒，他这才体会到上次进攻时小田切大尉的痛苦。 “丢手榴弹！”一看鬼子被机枪压住，徐光辉大嘴一咧，掏出一颗鬼子的甜瓜手雷，在头盔上一敲就丢了出去。 其他战士纷纷掏出手雷，一水的鬼子甜瓜手雷在头盔上或是石头上一敲就抛了出去。原本鬼子兵就差五十多米就能冲进第一道战壕，结果被守军的轻机枪挡在了五十米的位置上。现在刚刚借助弹坑之类的掩护好不容易又爬了二十米左右，又被守军当头一通手榴弹招呼，苦不堪言。 一连串的手榴弹抛向鬼子的脑袋，新兵丢的手雷还好，但是像彭小鱼这样的老兵精的像猴一样，丢的都是延时雷，在手里握几秒钟，飞出去在鬼子头顶的半空中就炸开了花。 凌空爆炸的手榴弹几乎是无死角的杀伤，就算鬼子躲进弹坑，避开了机枪的扫射，也躲不过直直向下飞溅的弹片，一时间被炸的鬼哭狼嚎。 更让鬼子痛苦的是，虽然三连的新兵们丢的手雷准头不怎么样，也不会延时投掷，但是他们有样学样的功夫非常好。第一轮手榴弹丢出去以后，新兵们都学着老兵的样子延时一两秒再丢。因为胆子小，他们握雷的时间比老兵短，手雷并不会凌空爆炸，而是刚落地，或是落地一两秒才炸。 原本前边几个胆大的鬼子还捡起地上的手雷丢回去了两个，想着第二波再捡两个，没曾想这次的手雷刚捡到手里就开了花，敢捡地上手雷的鬼子兵第二波手雷爆炸就直接死绝了，有个躲弹坑里的鬼子老兵还连累了同一坑里的两个战友。 正面进攻的鬼子被徐光辉一通轻机枪加手榴弹生生挡在了三连的阵地前面，而两翼迂回的鬼子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连 上次在特务营手里吃了亏，士兵伤亡近半的小田切第二中队余部这次负责进攻守军右翼，他们对上的是特务营副营长程戈指挥的一连。 之前台儿庄一战，特务营二连三连几乎全军覆没，现在的人员都是后期补充的新兵，战斗力并不是很强，只是因为日军轻敌，才凭靠着远超其他同编制友军的火力小胜日军一筹。而特务营的一连都是老兵，这帮吃饱了饭的老兵战斗力可不是二三连那群新兵蛋子能比的。因为一直没有战斗任务，一连的人除了休息就是训练，养精蓄锐了足有半年时间，现在一个个都圆润了不少，平均一个人胖了两三斤。正摩拳擦掌想着上前线去把小鬼子按在地上摩擦呢。 能从国军奇高的伤亡率里挣扎摸爬滚打活下来的老兵要么是杀人有两把刷子，把所有能打死自己的敌人先弄死了；要么是活命功夫一流，在没有消极作战的前提下既能躲炮躲子弹还可以顺手弄死个把鬼子；要么就是运气好的吓人，哪怕被身边肩并肩战友的脑浆糊了一身，长官战友都死的差不多了，他还是毫发无损，打完一仗还能活蹦乱跳的。 此时小田切大尉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群对手。 因为刚刚吃了亏，小田切大尉的人并没有像鹤田大尉的部下那样闷头朝山头上冲，而是借助着弹坑，石头和树桩稳步推进，没想到这正好留给了程戈布置重武器的时间。 只剩一只手的第三小队小队长伊东少尉包扎好右手之后，并没有听从军医让他休息的要求，而是杀气腾腾的向小田切中队长请战。他要亲自拿下支那人的阵地，用支那指挥官的项上人头告慰战死的石原，栗山两个小队长，还有那几十个帝国军人。 别看小田切大尉之前被打得灰头土脸，又被上司龟梨中佐骂的像狗一样，他和鹤田大尉，龟梨中佐一样，都是好战的日军少壮派军官。看到左手握刀的伊东少尉战意如此昂扬，小田切大尉非常满意，二话不说就把第一小队的残部也交给了伊东少尉，命令他重新指挥进攻，一雪前耻。 “突击！” 伊东少尉军刀一挥，带着百来个鬼子兵快步向中国军队据守的山头侧翼跃进。 日军士兵虽然穿着厚重的牛皮军靴，但行动起来丝毫没有拖拉，他们挺着雪亮的刺刀，借助着各种掩体，身手敏捷的扑向守军阵地。一些鬼子跃进的同时还会顺手开两枪进行火力侦查，想欺骗山上的守军暴露几个火力点，好让掷弹筒定点打击。 但他们打错了算盘，山上的守军并不是那些一听枪响就胡乱放枪的新兵蛋子，而是九死一生的老兵。就算没有命令，也不会有人乱放枪，他们都下意识的把鬼子放近才打，争取最大战果。 谁能想到，这些任凭子弹从头顶“嗖嗖”飞过也没有丝毫紧张的老兵，在一年前还是地里的农民，街边的小贩，教室里的学生呢。 两百米，一百米，八十米…… 伊东少尉带领的小队离山头越来越近了，他旁边的山坡上已经打成了浆糊，枪声迫击炮声手榴弹爆炸声响个不停，但面前的山头却还保持着诡异的安静。 伊东少尉不傻，要说这山头上没有鬼他第一个不信，但他还是得硬着头皮冲上去。 “砰！” 山上有人开枪了，不是走火，而是程戈提前下达了开火的命令，因为他看到鬼子的掷弹筒兵和机枪手已经在寻找掩体了。如果再不开枪，鬼子可能会先躲起来展开支援火力，到时候就很难一次杀伤大量的敌军了。 程戈枪膛里抛出的弹壳还没落地，一个枪法不错的老兵也开了枪。 “砰！” 老兵的子弹很贼，直直钻进了伊东少尉握着指挥刀的左手手腕，伊东少尉先是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指挥刀落在地上，抬起手臂一看，他的左手已经成90度耷拉了下来，只剩下一小块皮肉还连着小臂，鲜血喷溅而出。 “中了！你欠我一包烟！”开枪的老兵乐呵呵的蹬了另一个老兵一脚。他俩早就盯上了远处那个只剩一只手还往前跑的鬼子军官，于是以一包烟为赌注，看看能不能把鬼子军官另一只手也打下来。 另一个老兵很不乐意：“不算！还没打掉呢！我说的是打下来，不算打中！” “嗬？要赖账？”老兵又放了一枪，这次打空了。 “谁赖账了？你就是没打掉嘛，这只是打中了，诶，我打死一个！那最多给你半包！多了一根都不给！”另一个老兵说话间就撂倒了一个鬼子兵，心情不错，马上改了主意。 “半包就半包，打完仗马上给我！”打仗的时候一个疏忽就可能丢了命，老兵肯定不会这时候为了半包烟给自己找麻烦，随口应了下来。 “十块大洋，你把左边那个树桩子后头那个鬼子官的军刀打断？” “扯几把蛋呢？我给你二十大洋，你把他命根子打下来？” 亲自上阵接替伊东少尉指挥的小田切大尉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竟然成了山上两个中国士兵打赌的赌注。 “哒哒哒~” 鬼子的机枪也开了火，一串子弹顺着山坡扫了上来，打得山坡上土渣子乱飞。 “突击！” 小田切大尉一声大吼，原本鬼鬼祟祟一副猥琐样子的日本兵纷纷站起身来，大步冲向山头，几秒钟的时间就向前跃进了三十多米。 见鬼子冲锋，山上的中国守军官兵纷纷开火，手枪，步枪，机枪的子弹组成了一道死亡的火网，快步跃进的日军士兵狠狠撞在这道火网上，爆出一片又一片的血雾。 “轰！轰！轰！” 后边的鬼子掷弹筒早就盯上了守军的机枪，一连唯一的那挺九二式重机枪刚刚开火，三枚榴弹就砸了过来，第一枚落进了重机枪掩体附近的战壕，炸飞了两个战士。后面的两枚榴弹接连砸进了重机枪掩体里，一个重机枪组连同武器一起立刻就被撕成了碎片。 刚一开战，两边就打红了眼睛，伤亡开始快速增加。 第一百三十九章 前沿失守 山头的激战逐渐进入白热化，防守正面阵地的徐光辉和防守右翼的程戈分别挡住了两个小队的日军，两边打得有声有色。但左翼的上官有浩此时情况却不是很妙。 日军进攻左翼阵地的是鹤田第一中队的一个小队和龟梨中佐带来的一个加强小队，还有一个机枪分队掩护，无论是火力还是人数都要超过其他两个方向的日军。 龟梨中佐显然也没有丢下日军步兵正面强攻，侧翼突破的老套路，所以在侧翼布置了更强的火力。并且龟梨中佐似乎并没有太寄希望于正面的鹤田和右翼的小田切，而是把宝全都压在了左边的两个加强小队身上。这样一来，上官有浩的压力剧增。 “突击！” 发出进攻命令的日军军官是一个跟着龟梨中佐来的瘦高中尉，这两个步兵小队都临时听他指挥，而军衔最高的龟梨中佐此时正坐在指挥所里等着部下的好消息。 日军的机枪分队在山脚找了个好位置，有一块不小的石头在之前的炮击中被炸成了两半，鬼子的重机枪就正好架在了两块大石头中间，前边沙袋一垒，一个简易的机枪掩体就弄好了。山上守军的子弹要么会打在石头上，要么就打在沙包上，很难伤到后边的鬼子机枪手。 “哒哒哒~” 鬼子的九二式重机枪咆哮了起来，一串子弹低低的压着守军前沿战壕前边扫了过去，几个探出身体开枪的战士或是胸口中弹，或是被打中了脖子，一声不吭就栽回了战壕中，鲜血喷洒在漆黑的泥土上。 “重机枪！一点钟方向，石头后面！”一个被子弹打飞了半个耳朵，侥幸死里逃生的老兵大声喊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机枪手！机枪手压住鬼子的重机枪！”二连副祝古盛的大嗓门喊了起来。 “哒哒哒~” 守军的民二四重机枪很快反应了过来，调转枪口对着山下的日军重机枪阵地就是一通扫射，手指粗细的子弹打在日军机枪掩体前边的沙包上，一打就是一个大窟窿。 日军的重机枪手吓了一跳，赶忙还击，山下山上一挺九二式重机枪和一挺民二四重机枪你来我往打得难舍难分，谁都想压住对方一头，但又奈何不了对方。 两边的重机枪找上了旗鼓相当的对手，步兵们都松了一口气。不管是凶狠残暴的日军士兵，还是朴实顽强的中国士兵，谁也不想挨上重机枪一下子。要是被重机枪打了，就算用光了几辈子的运气侥幸没死也得丢下半条命。 “迫击炮呢！迫击炮想办法敲掉鬼子的重机枪！”上官有浩握着驳壳枪一边开枪一边大喊。 迫击炮手连拉带拽的拖来了一门迫击炮：“来了来了！掩护我们！” “一排的掩护迫击炮！挡住鬼子，别让他们突破前沿阵地！” “小心！鬼子掷弹筒！” “轰！” …… 一枚榴弹砸进战壕中，冲击波把上官有浩狠狠地搡到了战壕壁上，撞了个七荤八素。 “连长？连长？上官连长！” 一个士兵趴在上官有浩耳边大声喊叫着，但上官有浩耳朵里像是住了一窝马蜂，只有嘈杂的“嗡嗡”声。 上官有浩运气很好，他身边的迫击炮组替他挡住了几乎所有飞溅的弹片，除了身侧被划开两道口子，上官有浩几乎毫发无伤。 上官有浩没事，但是两个迫击炮手和一个弹药手被炸的浑身焦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医务兵冲过来检查了一下炮手的情况，随即大声喊道：“迫击炮手死了！还有人会打炮吗？” 附近的战士们都在拼命开枪或者丢手榴弹，没人回答。迫击炮手这样的“技术人才”在中国军队队伍里还是十分稀缺的，哪怕是中央军，想找到两个会打炮的人也难上加难。 “找武排长，让他把步兵炮搬上来！”上官有浩挣扎着坐了起来，顺手扯住一个士兵的腰带，大声命令道。 上官有浩的一只耳朵聋了，讲话声音大了不少，那个士兵被上官有浩一嗓子吼的吓了一跳，立马转身跑回去，接通了营部的电话。 祸不单行，之前日军的延伸炮击炸坏了不知道哪里的电话线，电话打不通，通讯兵只好徒步奔向山后的营部。 “别管我，把鬼子挡住！”上官有浩挣脱了想扶他起来的战士，重新趴回了战壕上，手中的驳壳枪连连射击。 “板载！” 山坡上原本猫着腰鬼鬼祟祟的日本兵突然嚎叫了起来，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支起身子，大步奔向了守军前沿阵地。两个小队规模的鬼子同时突然发动冲锋，守军的轻机枪打红了枪管，却还是拦不住越来越近的日本士兵。 “哒哒哒哒~” 紧急关头，守军的重机枪放弃了压制日军的机枪，调转枪口，对着阵地前沿的鬼子扫了过去。 有了重机枪帮忙，密集的子弹雨点般泼洒向已经冲到眼前的鬼子兵，撞击进日军的队列里，脑浆，鲜血喷溅而出，阵地前变得一片血红。 “哒哒哒！” 摆脱了压制，日军的重机枪趁机对着守军机枪阵地一阵猛打，机枪射手胸口中弹，胸前两个血窟窿不停地向外涌出鲜血。弹药手低头想按住机枪手胸口的窟窿，却被子弹打中了太阳穴，半个脑壳连同头盔一起被打飞出了老远。 来不及多看一眼还没咽气的战友，副射手一把攥住机枪握把，停了几秒钟的重机枪继续咆哮起来。 “弹药手！给我一个弹药手！快！” 鬼子越来越近了，副射手一边开枪一边大喊，几个跑进机枪射界的鬼子身上爆出一大团血雾，断肢飞出老远。 重机枪子弹打空了，副射手正准备自己去拿新的弹链，一只手抓起了弹药箱里的弹链，塞到了他的手里。 副射手一看，是连长上官有浩。 “一排跟我上！把鬼子赶回去！”祝古盛怀抱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已经打红了眼，带着一排剩下的十多个士兵向已经冲上前沿阵地的鬼子发动了反冲锋。 战斗开始十三分钟后，二连前沿阵地失守。 第一百四十章 掷弹手齐恒 二连的通讯兵跌跌撞撞冲进了营部，差点撞在齐恒的身上。 “慌什么？”齐有些不满，眯起眼睛呵斥道。 “营，营长，我们二连这边，鬼子重机枪！我们的迫击炮手被打死了！”满脸熏得漆黑的通讯兵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上官连长让我来找步兵炮！” 齐恒皱起眉头：“你们的电话呢？上官有浩只说了需要步兵炮支援？” 通讯兵匀了口气，快速回答：“电话断了，连长是这么说的，要武排长把步兵炮带过去，鬼子的重机枪敲不动。” “沈连长，集合你的人，二连情况不妙！”齐恒掏出了腰间的手枪，快步走向隐蔽所门口。 190师的沈连长楞了一下，随即也掏出了手枪：“兄弟们跟我上！友军需要支援！” 冲到门口，齐恒对门边的卫兵命令道：“去通知武卫国，步兵炮拉到二连阵地，速度要快！” “是！” 充当预备队的190师特务连的两个排早在炮停响的时候就做好了战斗准备，一听到命令就在班排长的带领下冲出了隐蔽所，跟着齐恒大步冲向了二连的阵地。 “哒哒哒哒！” “轰！” “砰砰！啪！” 齐恒的预备队刚刚接近二连阵地，就听到阵地上传来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甚至还有双方士兵白刃战时的喊杀声。这说明二连的阵地此时岌岌可危。 重机枪阵地里，上官有浩亲自操作着那挺重机枪，满是血迹的脸上表情非常狰狞。就在一分钟前，原来重机枪手的一只眼睛被子弹击中，鲜血混合着脑浆涂了上官有浩满脸。 阵地最前边，二连副祝古盛的轻机枪打光了子弹，此时正用着一支捡来的鬼子步枪射击。他脚边躺着那支步枪之前的主人，是被祝古盛活活掐死的。一排剩下的四个战士正在朝鬼子狂甩手榴弹，后边的战壕里，一个双腿被打断的新兵靠在两个手榴弹箱上，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用颤抖的手帮战友拧开手榴弹后盖。 祝古盛带人发动的反冲锋有了成效，一排以几乎打光的代价将鬼子死死挡在了阵地前面，冲上前沿阵地的十来个鬼子此时全部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尸体血肉模糊。 “快！动作快！”齐恒第一个冲上了二连的阵地，一边开枪一边招呼着后边的预备队。 “营长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让二连剩下的官兵们心中一振。 沈连长也是一员猛将，见二连阵地处于危险之中，右手挥舞着驳壳枪就冲了上去：“兄弟们，杀鬼子啊！” “杀！！” 两个排的援军在齐恒和沈连长的带领下如猛虎般扑向了鬼子，但山坡上的鬼子丝毫没有畏惧，反而端着刺刀像疯狗一样扑了上来，迎着中国官兵的枪林弹雨大步前进，想一鼓作气将二连的防线冲开一个缺口。 由于前沿阵地只剩下一排的四五个残兵，火力不足，鬼子最后一波疯狂成功的突破了二连前沿阵地，在阵地上撕开了两道缺口。 祝古盛几人已经和冲进战壕的鬼子拼起了刺刀，但更多的鬼子绕过了祝古盛他们，向更后边的阵地冲了上来。山下的日军的重机枪也停止了射击，怕误伤自己的友军。 “砰砰！”齐恒翻出战壕，手枪对着迎面而来的鬼子连连射击，六颗子弹撂倒了两个面目狰狞的鬼子。 “杀！” 齐恒大吼一声，捡起地上一支上好刺刀的步枪，大步冲了上去。 沈连长不甘示弱，端平驳壳枪，一连串的子弹扫了出去，同样打翻了两个鬼子。 “砰砰砰！” 中国士兵们对着面前的鬼子来了最后一波齐射，然后就和鬼子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惨烈的白刃战开始了。 鬼子带队的瘦高中尉对上了齐恒。瘦高中尉双手握刀，对着齐恒的脖颈狠狠的劈了下去，齐恒右手抬起枪托，用力架住了侧劈的军刀。 鬼子中尉一刀不中，狞笑一声，刀锋一侧，顺着枪身滑向了齐恒握着枪管的左手。齐恒不退反进，向鬼子中尉再进一步，左手松开枪身，躲开了划来的刀锋，右手狠狠一推，步枪的枪托正中鬼子中尉胸口。 “八嘎！”鬼子中尉被枪托砸的连连后退，胸口一阵气蒙。但齐恒也因为用力过猛，步枪脱了手。 鬼子中尉站定脚步，举着军刀又冲了过来，齐恒手里没有武器，情急之下，右脚踹飞了脚边一个还戴着钢盔的脑袋，直直飞向鬼子中尉。鬼子中尉还第一次见到这种武器，不由侧身一躲，齐恒趁机翻进了一旁的战壕中。 “哐！” 躲过了飞来的无名脑袋的鬼子中尉追着齐恒跳进了战壕中，两脚刚刚落地，脸上就又被不知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子，左眼圈被砸得乌黑。 “八嘎！”鬼子中尉气了个半死，举着军刀就扑了过来，但还没靠近齐恒就被齐恒丢过来的东西劈头盖脸一阵猛砸，被砸得连连后退。 也是齐恒运气不错，翻进战壕之后，身边刚好有半箱没丢完的木柄手榴弹，在战壕里这么近丢拉了弦的手榴弹就是找死，所以齐恒直接把手榴弹捡起来当做石头用了。倒霉的鬼子中尉没戴头盔，结结实实挨了一通砸，脑袋有些发蒙，一只眼睛也肿了起来。 但手雷只有半箱，几秒钟就丢完了，齐恒最后没办法，连空手榴弹箱也丢了过来，鬼子中尉气急败坏的一刀劈开了手榴弹箱，正处于旧力用尽，新力未生的时候，却看到齐恒直直冲了过来。 鬼子中尉刚刚抬起军刀，右手和脸上就各自挨了一手榴弹，举刀迟了一秒，被齐恒近了身。 “扑通！”齐恒抱着鬼子中尉的腰把他摔在了战壕里。 齐恒看似手无寸铁，但缠斗在一起，鬼子的军刀也没啥用处，更何况两人身子底下还丢着十多枚手榴弹呢。 “砰！”齐恒用额头狠狠撞上了鬼子的鼻子，头盔对鼻梁骨，头盔胜。 “咔嚓！”鬼子中尉鼻梁骨断了，但还是忍着剧痛双手掐住了齐恒的脖子，而齐恒趁机捡起地上的木柄手榴弹，铁疙瘩对着鬼子中尉鲜血淋漓的脸拼命抡了下去。 “砰！” “砰！” “砰！” 一下，两下，三下……鬼子中尉的手越来越无力，最后终于垂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日军撤退 “噗嗤！” “咔嚓！” 刺刀捅进身体，鲜血喷溅。枪托砸断骨头，发出清脆的声响。哀嚎和惨叫声夹杂着怒骂和吼叫在阵地处处回响。 齐恒捡起鬼子中尉的军刀，先对着鬼子中尉还在抽搐的胸膛狠狠扎了两刀，才扶着战壕壁用力站了起来。 “呼哧，呼哧。” 齐恒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努力平复着胸膛中疯狂跳动的心脏，一边给腰间的手枪换一个新的弹匣。 “啊！” 齐恒气还没喘匀，一个矮个子的鬼子兵挺着刺刀就朝他冲了过来，明晃晃的刺刀直直刺向齐恒的胸膛。 “咔！” 刺刀由而下从齐恒腋下穿过，擦着齐恒的肋间刺在战壕壁，大半截刀身扎进土里，可见鬼子用力之猛。 “砰！” 齐恒左手的枪响了，子弹正中矮个鬼子的中间，打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步枪也脱了手。齐恒乘势起身，翻出战壕，右手军刀一挥，一个戴着头盔死不瞑目的鬼子脑袋就飞了起来。脖颈处的鲜血如喷泉般溅了老高。 看也不看那具还坐在地的无头尸体，齐恒挥着军刀又加入了战斗。 大胡子的沈连长拼刺刀是把好手，一支步枪握在手里可以同时对抗两个鬼子。他先是虚晃一刀，骗左边的鬼子一刀刺来，沈连长顺势闪身躲过，一枪托把左边的鬼子砸趴在了地。右边的鬼子挺枪前，沈连长后退两步，躲过直刺前胸的刺刀，右手扣住了步枪的扳机。 “砰！” 枪声响起，第二个鬼子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圆瞪的双眼几乎和胸前的血窟窿一样大小，带着强烈的怨念仰面倒在了地。 “呸！” 沈连长吐了口唾沫，给中枪的鬼子补了一刀，又刺死了之前被枪托砸到，还没爬起来的那个鬼子。 白刃战持续了大约有十分钟，冲前沿阵地的鬼子终于有些后继无力了，原本凶狠的劲头被逐渐压了下去。 “看见没？一点钟方向，那两块大石头！鬼子重机枪阵地就在那石头中间！” 武卫国的步兵炮也搬了阵地，在一个二连战士的指引下，炮口渐渐对准了鬼子的重机枪。 “轰！” 炮弹划出一道弧线，准确命中了两块大石头中间的位置，大片的烟尘腾空而起。只是鬼子的重机枪手已经转移了位置，并没有收获战果。 但是这一炮成了压倒鬼子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后边的几个鬼子士兵迟疑了前进的脚步，进而转身后退了。 “撤退！”阵地，见大势已去，一个日军少尉大声发出了撤退命令。 “哒哒哒！” 日军的轻机枪再次响了起来，在轻机枪的掩护下，剩下几十个鬼子兵开始撤出阵地，退向山下。 有十多个战士杀红了眼，端着步枪追在了逃跑的鬼子屁股后面，一边追一边开枪，倒是留下了几个殿后的鬼子。 “哒哒哒哒哒！” 见有中国官兵追来，鬼子转移了阵地的重机枪忍不住又咆哮了起来。子弹几乎擦着逃跑的友军脑袋打了去，阻挡了中国官兵追击的脚步。 有六七个战士跑的比较靠前，迎头撞了鬼子的机枪子弹，身被打的满是血窟窿，大片的血雾飘散在空气中。 “别追了！回来！都他妈回来！巩固阵地！”沈连长看的捶胸顿足，那六七个被打死的战士都是他的部下，才一眨眼的功夫，大半个班就报销了。 剩下几个追击的战士迅速卧倒，虽然躲过了一劫，但只能匍匐在地，被重机枪子弹压的抬不起头来。 “轰！” 看到鬼子的重机枪终于暴露了目标，武卫国调转炮口兜头就是一炮。把鬼子的重机枪连同机枪组的三个人炸成了满天的肉块和零件。 在70毫米高爆弹的问候下，鬼子的碎肉和内脏像下雨一样洒在地，染红了一大片焦黑的泥土。 “再来一炮！再来一炮!”看到鬼子重机枪被一炮炸了天，沈连长高兴的大吼起来。 但是武卫国摇了摇头，指挥自己的炮组迅速搬走了步兵炮。这门还剩两发炮弹的步兵炮可是全营的宝贝，齐恒曾经给武卫国下了死命令，人在炮在。要是转移不及，被鬼子盯干掉了，武卫国的脑袋能不能留在脖子估计也有些悬乎。 侧翼突击的鬼子撤回了山脚，把龟梨中佐气的够呛。见实在占不到什么便宜，龟梨中佐只好命令正面和另一面佯攻的鬼子同样撤回山脚，等待后续命令。 鬼子这次进攻有些伤筋动骨了，一个半中队加一个加强小队冲去，回来的人还不足一个中队。这让原本暴怒的龟梨中佐稍稍冷静了一点，他很清楚自己部下的战斗力。现在出现了如此惨重的伤亡，只能说明山的中**队不是善茬。 “给联队发报！询问他们这个山头的中国守军是哪只部队！”龟梨中佐坐在指挥所里，面色阴沉的命令道。 “嗨依！” “小田切君。”面庞焦黑，头还缠着纱布的鹤田大尉稍稍戳了戳身边肃立的小田切大尉。 “什么事？”小田切偷偷瞄了一眼龟梨中佐，看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才悄声回答。 “龟梨君，”鹤田大尉努了努嘴：“他会不会把责任推到我们头？” 小田切大尉眯起眼睛：“不清楚，保险起见，要不我们先把他告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龟梨中佐能力不足，脾气还很不好，指挥部下在前面送命，自己躲在指挥所里……” “嗯……” 龟梨中佐还在气头，没注意到小田切和鹤田的小动作。要是他知道自己的两个中队长已经有了下克的想法，估计要气的吐血。 “中佐阁下！”通讯兵接到了联队的回信：“联队说，我们面前这个山头的支那守军是薛岳第一军团的直属特务营，属于武汉中央军序列，编制人数四百八十人，参战前刚刚补充了新兵和数量不详的德式装备，战斗力很强。” “他们的指挥官叫齐恒，陆军少校军衔，科班出身，毕业于陆军军官学校。” 通讯兵将一份情报递到了龟梨中佐手中。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主动出击 “狗日的小鬼子怂了！鬼子撤了！” 看到原本气焰嚣张的鬼子灰溜溜撤回了山脚，阵地上的中国官兵们都大声叫嚷了起来，之前苦苦支撑的二连官兵们总算松了一口气。 “都把枪收起来，别浪费子弹了！”上官有浩放下重机枪，走出了机枪工事，对几个还紧张兮兮握着步枪的新兵喊道。 大家都放松了下来，之前追击日军冲出战壕的战士们也都重新回到了阵地上，医务兵开始救治伤员，拼刺刀脱了力的官兵们三三两两坐在沾满鲜血的焦土上，大口喘着粗气。 “呼~”有新兵直接躺在了战壕中，步枪丢在一边，长出了一口气。 齐恒靠在战壕上，两支手肘撑着地，举起望远镜朝山下望去。如果没有支撑，他连望远镜都拿不稳了。 “齐营长？”满身是血的沈连长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他的右腿被弹片打了个通透的窟窿，刚刚才包扎好伤口。 齐恒听出了沈连长的声音，没有回头，“鬼子都撤回去了，这次他们损失不小，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大动作。” “我们伤亡也不小，这次多亏了齐营长你们的步兵炮，要是不打掉鬼子的重机枪，我那十多号人估计都得交代在那里。”沈连长抹了一把自己的大胡子，结果手心都被染红了。 “沈连长，你们连现在还有多少人？”齐恒问道。 “一排不清楚，二三排加起来还有五十一个能打。”沈连长有些心疼，打了一次反冲锋自己就少了半个排，死了不少过命的兄弟。 齐恒放下望远镜，拿起了手边的尉官军刀，看到上官有浩也走了过来，齐恒嘱咐道：“把观察哨留下，其他人先撤下去吧，鬼子估计还要炮击。我来之前在营部后边搭了个临时的野战医务所，把伤员都送那边去。” “好，”上官有浩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后边大声命令道：“观察哨留下，其他人撤回隐蔽所，活着的都给医务兵搭把手！把伤员搬到后边去，营部那边有医务所！还有，把殉国的弟兄也搬回去，别一会叫鬼子的炮炸碎了！” 虽然营里弟兄们来自天南海北，平时聊天扯淡的时候各地口音齐上阵，有时候还会因为哪里的饭好吃，哪里的姑娘好看这种无聊问题吵得面红耳赤。但说到底大家都是一起玩命的弟兄，这种过命的交情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亲上几分。现在兄弟躺在地上了，活着的自然要替战死的兄弟收尸，不让他们曝尸荒野是最基本的尊重了。 “二麻子哎，咱们在一个村种地的时候，你狗日的老惦记我妹子，当了兵也忘不掉，总说打完了鬼子就回去提亲，老子都同意了，可你狗日的连声大舅哥也不叫，现在好了，老子再也听不到咯……” 一个新兵肩上扛着同村一起参军的战友，一边絮叨一边蹒跚着朝后边走去。 “没事，不用帮忙，我和这狗日的还有话没说完呢。”新兵谢绝了旁边人的帮助，晃了晃手里的半截大腿：“二麻子没看出来啊，你狗日的平时瘦的像麻杆一样，背起来还挺重，少了两条腿都挺重。你狗日的别怪大舅哥不帮你把零件收拾齐了啊，你那另一条腿实在是找不到了，大舅哥在这先给你赔个不是，等我也下去了，咱给你装条新腿……” 新兵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变成了低沉的呜咽声。 回到隐蔽所，齐恒和程戈来不及歇口气，就招呼各连排长抓紧时间清点人数，营里的文书都被打发去统计阵亡官兵的信息了，齐恒不得不亲自拿着一个小笔记本记录还能作战的人数。 程戈是代理一连长，一连的情况之前就统计好了，所以程戈跑去了徐光辉那边，而齐恒此时站在二连的隐蔽所前，手里拿着钢笔。 “二连一排报告情况！” “……” “二连一排的人呢？”齐恒又问了一句。 “马排长？老马？”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个脸黑的像锅底，人一多一乱就根本认不出来谁是谁了，二连长上官有浩不得不也跟着喊了起来。 还是没人回答，直到二连副祝古盛从医务所匆匆赶来，才讲明情况：“马排长殉国了，一排就剩三个伤号，刚送到医务所里。” “我知道了。”齐恒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 上官有浩看着脑袋上缠着纱布的祝古盛，忍着心中的痛苦转移了话题：“你脑袋怎么了，没啥事吧？” “头盔被炸飞了，手榴弹弹片划破了头皮，命好。” 二连以一连之众，正面阻击日军两个加强小队的强攻，虽然在预备队的帮助下才彻底击退日军，但二连还是损失惨重。其中一排自排长以下大部殉国，仅存三人，二排伤亡三分之一，三排伤亡近半，全连仅存六十四人。 190师的沈连长统计好了自己部队的损失，听到齐恒的二连伤亡巨大，便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齐营长，要不让你的二连先留在后面修整，下次让我们连守二连的防区。” “沈连长，你们连损失也不小，这个阵地还是我们二连守吧。”祝古盛马上开口。营长还在这呢，自己可不能在友军面前丢了面子。 齐恒摇了摇头：“沈连长，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有别的想法，你们跟我来营部，祝古盛去喊一下程营副和徐胖子。” 沈连长和上官有浩疑惑的跟在齐恒后面，不知齐恒想到了什么主意。 等人到齐后，齐恒摘下头盔放在桌子上：“各位看。” “这个头盔是我们现在正在守的山头，”齐恒比划了一下，然后把兜里的手套摆在了头盔前边：“这是日军步兵的阵地，就在我们山下，相距只有几百米。” “根据两次进攻来看，山下日军的规模应该不足一个大队，所以他们的火炮应该只有大队级的支援火力，也就是九二式步兵炮，日军的九二式步兵炮最大射程只有两千七百米，并且日军是仰攻，为了精确支援步兵进攻，这个射程要再近一点，应该不会超过一千米。”齐恒比划了一下手套后边的位置。 “鬼子步兵的进攻刚被打退，重新组织进攻需要时间，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们抓住这个时间差，主动出击，端了鬼子的炮兵阵地！”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友军” “咣！” “好主意啊！”徐光辉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吓了齐恒一大跳。 齐恒一巴掌就呼了过去：“徐胖子你咋呼什么，吓死老子了。” “嘿嘿，”徐光辉的胖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这不是觉得营长你厉害嘛，我都没想到这主意，你一下子就想到了。” 上官有浩白了徐光辉一眼：“你这马屁拍的好像有点恶心啊？” “行了，别贫了，都听营长怎么说。”看徐光辉还打算拍他的蹩脚马屁，程戈赶紧出来制止。 “这样，我们是打突袭，人数不要太多，不然容易暴露，我建议我们营和沈连长的特务连各出一个排，我亲自带队，从一连防区的侧边摸下山，伺机端了鬼子的炮兵阵地，如果有机会，还可以捞一把鬼子的指挥部。”齐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不行！” “我不同意！” “这样不好吧？” 几个连长头摇得像拨浪鼓，都表示反对。 齐恒装起手套，无奈的看向自己的部下们：“咋都不同意？给个意见？” “计划大体上没啥问题，但你是营长，不是突击队长，你不能带队。”副营长程戈说出了反对的意见。 沈连长也连连摇头：“对啊，齐营长，你是阵地上的最高指挥官，谁带队都可以，但是你不可以。依我看要不就由我带队，我们特务连之前掏过鬼子指挥部，就是我带的队，我们有经验。” “沈连长，不是我嫌弃你，你腿受伤了，行动不便，突袭鬼子炮兵阵地，要求就是要快，你带队的话，速度不好说啊。”徐光辉否决了沈连长的想法。 “徐胖子说的对，我们又不是没人了，这个突击队第一不能让伤员带队，第二不能让齐营长带队……”上官有浩推了推眼镜，认真的说道。 “要说掏鬼子心窝子的经验，我们特务营和你们特务连都差不多，咱就是干这个的，我可以指挥。”一连副洪亮自告奋勇。 这时，后来一直没有说话的程戈开了口：“老齐，要不，我带队？” 齐恒思索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同意，程营副带队我比较放心。” “我带一连一排去，都是老兵，机灵，你们等我们的好消息吧。”程戈转身就准备出发。 “等一下！”齐恒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徐胖子，我们之前打掉的鬼子那个辎重队，缴获的鬼子军服在哪？” 徐光辉马上反应了过来：“上山前我们搬到营部后头山腰上了，连大车一起，那边有个大坑，所有东西都在那！炊事班在那看着呢。” “快去，取六十套鬼子军服过来，再拿一套军官的！”齐恒手一指，徐光辉立马冲出了营部。 “上官，你会日语，你也跟突击队一起去，扮成鬼子军官！”齐恒把自己缴获的鬼子尉官军刀递给了上官有浩。 “明白！” “我记得我们缴获的那批鬼子军服上好像没有军衔之类的标识？”上官有浩皱起了眉头。 “阵地前头不是还丢了不少死鬼子嘛，直接去鬼子身上扒！”程戈手一挥，二连副古盛马上跑了出去。死鬼子在二连阵地前头躺了不少呢。 “希望鬼子先不要炮击，别都给炸碎了。”齐恒摇了摇头。 此时，山下的日军军营里，龟梨中佐的情绪非常不稳定，正坐在椅子上生闷气。要是他知道自己的两个得力部下，鹤田大尉和小田切大尉已经悄悄商量好回头要到上边告他一状，估计要当场脑溢血。 “伤亡怎么样？”龟梨中佐挥手找来一个少尉。 “山本中尉的小队，包括山本中尉本人，阵亡五十七人。鹤田大尉的第一中队，仅存六十八人，小田切大尉的第二中队，仅存一百零一人。” “八嘎！” “嗨依！” “去，把第三中队，第四中队和机枪中队都调过来！”龟梨中佐红着眼睛命令道：“我不信我大日本帝国陆军整整一个大队打不过支那人一个营？” …… 一会功夫，徐光辉带着几个士兵抱着一大堆衣服跑进了营部。 “营长，衣服带来了，但是上面空空的，军衔之类的啥都没有，”徐光辉抖开一件鬼子军装展示给了齐恒：“不过发现里两套鬼子大尉的军服，是单独装的，箱子里还有勋章呢。” “营长，你看。”后边一个士兵把怀里的两套军服放在了桌子上，还帮齐恒打开了。 “还有个信封，在衣服箱子底下，和勋章在一起，之前收拾的时候都没发现。”士兵把一个信封递给了齐恒。 “上官，翻译一下？”齐恒没接信封，而是饶有兴趣的拿起两个鬼子勋章研究了起来。 上官有浩打开信封，大概看了一下，乐了。 “哈哈，我们这是截了两个刚刚升官的鬼子大尉的宝贝啊。这是个嘉奖信，大概说一个叫鹤田的和一个叫小田切的鬼子中尉表现优异，所以晋升大尉中队长，发两个勋章表示鼓励。这两套衣服估计就是给他们的新衣服了。” “挑一套试试？”齐恒笑着接过鬼子的表扬信，指了指桌上的衣服：“你先帮这两个鬼子军官试穿一下，下次要是能遇到他们，抓个活的你陪他聊聊。” 反正大家都是糙汉子，估计营部方圆十里也没女人，上官有浩直接在营部里换起了衣服，等祝古盛带着人回来的时候，看到已经换好衣服，正背对门口的上官有浩，被吓了一大跳。 “卧槽？鬼子！？”祝古盛刚刚进门，手里抱着的头盔就掉在了地上，里面兜着的鬼子军衔之类的东西撒了一地。正要掏枪，上官有浩转过了身。 “咋回事？连个头盔都抱不住？” “卧槽！连长！你咋穿成这样，吓我一跳！”祝古盛讪讪的把手枪盒盖重新关了起来，开始弯腰捡掉在地上的东西。 程戈也带着突击队的人去营部后边换衣服了，不一会，一个小队的“日军”在一个戴眼镜的大尉军官带领下集合完毕，准备摸到山下去痛击“友军”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欺骗 特务营阵地正面的整个山坡早就被日军的炮弹和炸弹炸成了一片焦土，别说杂草小树了，连原本阵地前头的几块大石头都活生生炸成了碎石，根本没有可以当做掩护的东西。所以“眼镜大尉”上官有浩带领的一小队“日本兵”只能从一连阵地侧背后摸到山下，再从山脚摸向日军的炮兵阵地。 “小心点，都别出声！”上官有浩低声命令道。 队伍逐渐接近山脚，树丛也越来越稀疏，虽然大家都穿着日军的军服，但还是非常紧张，毕竟队伍里会讲日语的只有上官有浩一个人。万一遇到了鬼子，哪怕衣服能骗得过去，一开口说话就全露馅了。 为了让从死人身上捡来的脏兮兮头盔和崭新的军服搭配一点，出发前突击队的队员们还在土坑里打了次滚，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为了伪装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现在到山脚了，随时可能遇到鬼子，我建议我们先在这个沟里隐蔽一下，让侦察兵看看情况。”上官有浩和程戈商量道。 “我同意，我们人多，目标比较大，遇到鬼子可能有暴露的危险，让侦察兵先去找鬼子炮兵阵地比较稳妥。”扮成日军曹长的程戈点了点头。 两个身着便服的侦察兵摸了出去，为了不让鬼子察觉到扮成日军的突击队的存在，他们并没有换鬼子的衣服。 大约十多分钟后，侦查兵摸了回来，带来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程副营长，上官连长，我们找到鬼子的炮兵阵地了。”侦察兵轻声说道：“但是有个坏消息，除了帐篷，鬼子的炮兵阵地上我们只看到了两门九二式步兵炮，没有别的大炮了。” “怎么只有两门炮？”上官有浩皱起了眉头。 程戈也面色凝重：“你们确定没有看错？只有两门？” 侦察兵点了点头：“没看错，阵地上只有两门九二式步兵炮在掩体里，旁边还堆着炮弹，如果有其他炮只能藏进帐篷，除了大炮，还有几十个鬼子炮兵，不过附近没有其他鬼子步兵了。” “打不打？”上官有浩看向程戈。 “打！”程戈下了决心：“先端了他们这两门炮再说，我们好不容易摸下来，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好，”上官有浩点了点头，转向侦察兵：“鬼子炮兵阵地的位置呢？离这里大概有多远？” “顺着这条沟，向东走大概四百米，出去之后有片小树林，鬼子炮兵阵地就在小树林后边。” “你们前边带路，准备出发！”程戈下达了命令。 一行人沿着水沟悄悄摸了上去，穿过树林，几个帐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二，三，四，四个帐篷，”上官有浩轻声数了起来：“靠树林这边有铁丝网，得剪开或者炸开。” “门在那边，”侦察兵指了指右手边：“有哨兵，我们没太靠近，步兵炮也在那边，正对着的是三连的防区。” “看来撤退的时候得叫徐胖子掩护一下我们了，你去通知徐连长，让他们接应一下我们，我们得手后直接从他这边撤回山顶。”程戈拍了拍另一个侦察兵的肩膀，低声命令道。 “怎么搞？”上官有浩问道。 程戈指了指身上的鬼子军装：“正面进去！我们得好好利用一下这身狗皮！” “明白，”上官有浩整了整帽子，示意突击队跟上自己：“做好战斗准备，一会都听我指挥，如果情况紧急，我会用汉语下令开火。但是我说日语的时候别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开枪。” 突击队在上官有浩的带领下向后绕了绕，找到了小树林里一小块缺口，正好是日军炮兵阵地岗哨的盲区，上官有浩拨开树丛钻了出来，昂首挺胸走到了小路上。 “刷拉~” 日军岗哨听到了树丛被拨动的声音，迅速端起了步枪，枪口警惕的对准了小路的方向。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们好像迷路了。”（日语） 一句带着京都口音的抱怨声传了过来，让两个日军哨兵有些疑惑。 很快，身穿大尉军服，挎着军刀的上官有浩出现在了两个日军岗哨的视线中，他身后还跟着一队“日本兵”。 “什么人！”岗哨大喝了一声，举起步枪，但是没有开火。哨兵警惕归警惕，但在弄清楚情况之前还是没有轻举妄动，万一误击了友军可是个大麻烦。 “小心！”上官有浩装作被吓了一跳的样子，用日语大喊了一声，右手从腰间掏出了手枪。 虽然听不懂上官有浩在说什么，但掏枪的动作可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突击队员们纷纷也端起了步枪，队伍里的轻机枪手也靠在树上，做好了战斗准备。 “你们是什么人？”哨兵喊道。 “第11军，101师团辎重联队！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哪一部分的？”上官有浩报出了之前被消灭的日军辎重兵的番号。 “我们是101师团第149联队第一大队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奉命运送一批物资到149联队，还护送了一名东京来的记者，但是路上迷路了，你们的长官在哪里？”上官有浩作势放下了手枪。 哨兵也稍稍放松了警惕，看来这只是一个迷路的辎重小队。 “长官，你们走错了，这里是大队属炮兵小队的临时营地，大队部在那边，龟梨大队长就在那里。”哨兵枪口稍稍下垂，不再指向这些“迷路的友军”，还热情的给那个大尉指了路。 “喂！你们在干什么！怎么乱糟糟的！”营地里一个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个面目猥琐的中尉军官，大声喝问道。 哨兵赶忙解释：“报告小队长！门口有一个小队的辎重兵，好像是迷路了。” “什么？”中尉有些疑惑，带着一个勤务兵走了过来，狐疑的看向上官有浩等人。 上官有浩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但他后边的突击队员们一个个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 “长官，请出示一下你的证件！”猥琐中尉走到了岗哨旁边，向上官有浩要求道。 “烦死了！”上官有浩嘴上说着，但还是上前几步，手伸进衣兜，掏出了一个小本本递了过来。看到这里，猥琐中尉和哨兵都放心了一点。 “打！” 第一百四十五章 搬走！ “打！” 递出证件的同时，上官有浩大吼一声。身后两个装作好奇凑近日军岗哨的战士迅速挺起刺刀，刀锋直直捅进了两个日军哨兵的胸膛。 而那个刚刚打开证件，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的猥琐中尉正躺在了地上，鲜血从他脖颈上一道深深的刀伤处喷涌而出，上官有浩的那一刀几乎切开了猥琐中尉的大半个脖子，血冒的像喷泉一样。 几秒钟前，在右手递出证件的同时，上官有浩用左手大拇指稍稍推开了腰间的军刀。等猥琐中尉接过证件，上官有浩右手顺势抓住刀柄，给猥琐中尉表演了一个标准的“拔刀术”。 这是上官有浩第一次在实战中使出日本剑道的招数，他在日本上学的时候，有幸在一个朋友介绍下学习了一段时间的剑道，他那时的师傅正好就是一个因居合闻名的关口流派传人。所以上官有浩的拔刀术练的很好，第一次出手，仅仅一刀就劈开了鬼子中尉的脖子。 第一刀上劈，劈倒了鬼子中尉，上官有浩刀锋一转，又狠狠地砍在了鬼子中尉身后的勤务兵脖子上。这次上官有浩用力更大，一刀下去，鬼子勤务兵死不瞑目的脑袋就飞了出去。 突击队没有动枪就解决掉了岗哨，日军营地里的士兵们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要大难临头了。 “四班，机枪组堵住门口！阻击日军援军，也别放跑一个鬼子！” “一班跟着上官连长，去端了鬼子的大炮！” “二班三班跟我冲过去，把鬼子帐篷都炸了！” 程戈一口气下了三道命令，突击队的官兵们迅速分成三股，扑向了各自的目标。 “啪啪啪~”上官有浩带着一班冲过日军的帐篷，直扑藏在不远处掩体里的两门九二式步兵炮。 突击队员们都穿着厚重的日军牛皮军靴，杂乱又响亮的脚步声引得几个帐篷里都有人探出了脑袋，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喂！你们……” 上官有浩他们刚刚冲过最后一个帐篷的时候，一个曹长从里面探出了脑袋，疑惑地喊了一声，想搞清楚这帮直扑自己大炮的陌生友军究竟是什么来路。 “砰！” 上官有浩抬手就是一枪，他手里以“极不可靠”著称的南部手枪这次表现非常出色，一发子弹从曹长的眼窝打了进去，撞开半片颅骨后又钻出了后脑。 “敌袭！” 这下营地里的日军总算反应了过来，抓起步枪手枪就往外面冲。但人还没冲出帐篷，几颗甜瓜手雷先飞了进来。 “轰！轰！轰！” 手雷在帐篷里炸开了花，四溅的弹片打得帐篷满是窟窿，里面的鬼子兵被炸的鬼哭狼嚎，惨叫连连。 “砰砰！” 有几个伤势不重的鬼子还是挣扎着冲了出来，迎接他们的是突击队员们步枪的射击。 “要是给老子个花机关，老子一个人就能端了一个帐篷！”一个老兵开枪打倒了一个满脸是血，刚刚冲出帐篷的鬼子，意犹未尽的说道。 “手榴弹招呼！” 看四个帐篷里不再有鬼子冲出来，程戈手一挥，二三班的战士们又丢了二十多枚手榴弹进去。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后，两个帐篷被直接炸塌了，还有一个也塌了一半，四个帐篷里面再也听不到鬼子的惨叫声了。 程戈这边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反抗，用手雷把鬼子帐篷全都炸开了花，而负责炸鬼子大炮的上官有浩他们倒是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阻碍。 藏在火炮掩体里的不只是两门九二式步兵炮，还有七个在旁边的隐蔽所里聊天吹牛的鬼子兵。在听到枪声响起之后，这七个鬼子迅速反应了过来，全部拿起枪进入了战斗状态。 好在这帮鬼子并不知道进攻营地的中国官兵都穿着日军军装，他们看到上官有浩他们之后还大声喊了几句，招呼他们快点来保护大炮，正好提醒了一班的战士们。 见大炮旁边有鬼子看守，上官有浩后面的两个战士迅速甩出了手雷，炸翻了四个鬼子炮兵。另外三个鬼子兵这才明白面前的“友军”就是敌人，但已经有点晚了。 “啪啪！咔！” “砰砰砰！” 这帮日军炮兵大部分装备的是南部手枪，仅仅两个有步枪的人还被中国官兵两颗手雷炸了个半死，剩下三个鬼子炮兵用手枪打倒了两个战士后，被其他战士乱枪打成了筛子。 “快！先看看能不能把炮搬走！”上官有浩第一个跳进掩体，给地上还在抽搐的两个鬼子伤兵一人补了一枪，大声喊道。 其他人也跳了进来，七手八脚的把两门九二式步兵炮拖出了炮位，几个战士解下绑腿拴在炮身上，一行人连拉带拽，硬生生把两门炮都拖走了。 “上官，你们情况怎么样？没炸炮吗？” 肃清了帐篷里日军的程戈带着二三班也赶了过来，当他看到上官有浩把炮拖了出来时，不由眼睛一亮。 “炸了太可惜，九二式步兵炮不太重，我们人多，哪怕是拆开了背着走，都可以给他弄回去！”上官有浩回答道。 “嚯，大收获！不错啊！”程戈咧开了嘴：“二班帮一班搬东西，三班警戒！我们准备撤退了！” “别忘了炮弹！”上官有浩喊了一声：“能搬多少搬多少，搬不走全给他炸了，别留给鬼子！” “是！” …… 几分钟前，日军101师团149联队第一大队一二中队营地。 “航空兵还没有动静吗？”龟梨中佐皱着眉头询问着身边的通讯兵。 “他们已经在路上了，应该十分钟左右就到。” “那就好，等第三第四中队回来，我们必须一次就拿下这个山头！”龟梨中佐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嗨依！” “砰砰砰！轰！” 突然，炮兵小队那边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龟梨中佐的微笑凝固在了脸上。 “坏了！支那人偷袭了炮兵小队！快，集合部队！”龟梨中佐气的脸都变形了，发出命令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误炸 “快！集合你的部下，去救援炮兵小队！” 鹤田大尉掀开指挥所的门帘，一只左脚刚踏进指挥所，就被龟梨中佐赶了出去。 鹤田大尉刚刚正在蹲坑，便意才起了个头，就被火急火燎的通讯兵喊到了指挥所，鹤田大尉那坨“小荷才露尖尖角”的便便被硬生生憋了回去，憋得他脸色铁青。 “集合！集合！” 鹤田大尉扭头冲出指挥所，大声呼喊着自己的部下。 几分钟后，第一中队集合完毕，鹤田大尉一马当先，带着他仅剩百人的部下扑向了炮兵小队的驻地。 “鬼子援军要来了，四班长！”程戈跑到了营地中间，站在两个燃烧的帐篷中间大声喊道。 “哎！” 程戈手一挥：“我们要把鬼子的炮搬走！你们把门堵死了，别放进来一个鬼子！” 把守营地门口的四班和机枪组依托着日军炮兵营地原本的工事组成了一个简易的伏击阵地，十三支步枪配合一挺歪把子机枪封锁住了通向营地的唯一道路。 “砰！砰！” 稀疏的枪声响了起来，听起来应该是日军的火力侦察。 “鬼子援军要上来了！程副营长说了，我们必须顶在这里，掩护大部队撤离，”四班长大声命令道：“要是谁打算跑，别怪我子弹不认人！” “班长，放心吧，”一个叼着烟的老兵慢悠悠的开了口：“咱哥几个还信不过吗，要是哪个狗日的不计人情，想跑的话，老子先毙了他！” 鹤田大尉已经远远的看到了炮兵小队的驻地，几道烟柱腾空而起，似乎在催促着他们的脚步。 “快点！” “嗖！” 一颗子弹从鹤田大尉头顶飞过，擦着他的头皮打中了身后的大树。 鹤田大尉两腿一缩，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气急败坏的命令道：“进攻！” “打！” “哒哒哒！” 机枪咆哮了起来，子弹如同雨点般射向小路上的鬼子，三个暴露在弹雨下的鬼子兵浑身爆开了大团的血雾，歪歪斜斜倒在了路中间。其他鬼子纷纷躲在了树后，凭借着树干的掩护向炮兵营地的方向开枪还击。 “大尉阁下，前边的营地里是不是还有我们的人？听枪声都是我们的三八步枪和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啊？”一个少尉凑到鹤田大尉耳边问道。 鹤田大尉刚刚被子弹吓了一大跳，再加上之前他的排遗活动被打断，此时腹中颇有不适，脸都有点发紫。所以鹤田大尉没好气的骂道： “你是笨蛋吗？你为什么会觉得营地里那帮炮兵有轻机枪？还在朝我们射击？这条小路是大队部通往炮兵小队的唯一通道，我们的炮兵是疯了还是怎么的会用不知道哪里来的机枪封锁小路？” “你带一个分队从树林里绕过去，打掉敌人的机枪，否则我们冲不过去！”鹤田大尉命令道。 “嗨依！” “青木！带你的分队压制敌军机枪！努力向前推进！” “嗨依！” 此时，搬运火炮的突击队员们已经炸开了营地侧面的铁丝网，推着两门步兵炮向山脚转移，除了大炮，有几个战士肩膀上还扛着炮弹。 “快，动作再快点！四班支持不了多久，不要让他们白白牺牲！”上官有浩亲自推着一门步兵炮，嘴里喘着粗气。 “就是可惜了四班的弟兄们，”一个肩扛炮弹的老兵摇了摇头：“要是我们也有炮，这些弟兄们就不用死了。” 听战友的声音有些低沉，另一个拿着步枪警戒的老兵打气道：“嗨，说什么丧气话，咱们十几个兄弟换鬼子两门炮加一个炮兵小队，值了！回头多杀几个鬼子，给他们报仇！” …… 队伍爬上了半山腰，距离山顶三连的阵地越来越近了，但路也变得越来越难走。之前被日军炮弹和炸弹炸出的大坑随处可见，炮推进坑里容易，但推出来就难了，刚刚为了走直线吃了一亏的突击队员们现在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绕开这些大坑，走了不少冤枉路。 随着队伍逐渐接近山头，大家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几分钟前，山下传来了几声爆炸，之后就听不到机枪组那挺歪把子的声音了。在这之后，日军炮兵营地方向传来的枪声越来越稀疏，直到一连串剧烈的爆炸之后，山下便不再有枪声传来。 为了彻底摧毁鬼子的炮弹，也为了迟滞日军追兵，有个腹部和腿部负伤的战士自愿留在了存放炮弹的隐蔽所里，怀抱着炸药包靠在一堆炮弹旁边，静静等着日军的到来。 “鬼子的炮弹炸了。”一个老兵低声说道，他们都明白，断后的战士们应该已经凶多吉少了。 “鬼子追来了！” 一个眼尖的战士大声叫嚷了起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突击队员们看到了山脚下晃动的黄色人影。 祸不单行，还没等程戈下达阻击命令，天边又传来一阵“嗡嗡”声，看样子完成了装弹和加油工作的日军航空兵轰炸机也飞来凑热闹了。 “飞机！鬼子飞机！” 那个眼尖的战士这下喊破了音，嘶吼声中带着一丝丝恐惧。 “别慌！继续走！”程戈面色不变，他沉稳的声音给大家打了一剂强心针：“都别开枪，怕什么！我们穿的是鬼子的衣服！天上的鬼子飞机不会炸我们的！” “就怕开飞机的鬼子脑子抽抽了。”嗓子喊疼了的战士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上官，你和一二班带步兵炮先走！”程戈从背上取下步枪：“三班跟我断后！” “好！”上官有浩点了点头：“除了推炮抱炮弹的，手里空一点的人朝鬼子飞机挥挥手，糊弄他们一下。” “砰！砰！” 断后的战士已经朝山下开了火，虽然打中鬼子的希望渺茫，但吓唬人的效果不错，鬼子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大步前进了，而是缩进树林中开始向山上还击。 两边一打起来，天上的日军飞机就被搞迷糊了，有些摸不清楚情况，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轰炸山顶的中国守军阵地，掩护山下的步兵进攻。但他们在天上看到的却是一小队已经快要抵达山顶的“友军”步兵正在和山下树林旁边不明身份的敌人对射。 说好的去山顶炸中国人的阵地，可现在山顶上的人是友军怎么办？问问基地的长官似乎有些来不及了，日军飞行员们有些头大。 不过在看到山上的“友军”们开始朝他们挥手挥舞头盔，一副找到救星的样子的时候，飞行员们有了打算。 “轰炸树林，掩护山顶的友军！”通话器里传来了长机的命令。 第一百四十七章 野战补充团 “轰！”一枚航弹率先飞出机舱，在山脚处爆出了一团炫目的火球，就连山头上的突击队员们都明显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 “八嘎！”鹤田大尉破口大骂，刚刚那枚航弹至少带走了他六个部下，还炸了他满头满身的土。 同样灰头土脸的那个少尉恨不得跳到天上去用刀鞘敲打敲打这帮飞行员的榆木脑袋，他跳出丛林，一边挥舞军刀一边大声骂道：“我们才是友军！山上的是敌人！你们炸错了！混蛋！” 不过显然飞行员听不到他的咆哮声，倒是有人注意到了这个上蹿下跳的“敌人”，顺手给他脸上也甩了一枚航弹。 又是一声巨响，少尉连同身边两颗碗口粗细的大树变成了漫天的灰尘，巨大的弹坑中找不到丝毫他们存在过的证据。要不是趴在地上的鹤田大尉几人亲眼看到他被炸死，战后肯定得给少尉上报一个失踪的名额。 “撤退！撤退！”鹤田大尉拼命的呼喊起来，他的部下再精锐再富有武士道精神，也没本事把天上的飞机弄下来，更何况天上的飞行员不知道他们是友军，他们自己心里可是很清楚的。 “砰！砰！” 有几个气急败坏的日军士兵开始朝天上的飞机放枪了，可除了让正在投弹的日军航空兵更加确信自己炸的是敌人外并没有其他作用。 “快撤！别开枪了！不要攻击友军！”鹤田大尉快吼破了喉咙，但他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还是像蚊子叫一样微不足道。 不过被炸得晕头转向的日军士兵们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或者说是下意识的掉头躲进了树丛中，拼命逃离山脚下的那片轰炸区。 这时候，不管是长官的命令还是心中信仰的武士道精神在这些逃窜的日军士兵心中都已经不占太大比重了，一方面是他们中间只有几个离鹤田大尉近一点的士兵看得见鹤田大尉张嘴，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另一方面是被友军炸死实在有点不符合一个真正“武士”的死法。 “长官，敌人都逃进了树林里，要继续追击吗？”一个飞行员降低了飞行高度，开始在低空盘旋起来。 “不必了，我们还要去支援东边的友军，走吧。”长机的命令传来，日军的轰炸机纷纷晃晃翅膀，朝东边飞去。 “这群蠢猪！”劫后余生的鹤田大尉靠在半棵大树上，惊魂未定。刚刚一片弹片几乎是擦着他的脑袋飞来，劈掉了他身后的半截树干。这已经是鹤田大尉不知道第几次躲过擦着脑袋飞来的危险了， “看来母亲大人求来的御守真的很灵啊……”鹤田大尉心想。 …… 此时，山上的突击队已经在徐光辉三连的接应下回到了己方阵地，带着他们的战利品撤到了山后的隐蔽所里。 “鬼子炮兵阵地干掉了吗？”看见上官有浩走过来，沈连长一瘸一拐的凑了过去，很是急切的问道。 “干掉了！”收获不小，上官有浩也很是高兴：“我们全歼了鬼子一支炮兵小队，应该就是直属山下这个步兵大队的。” 沈连长一拍大腿：“好啊！上官老弟你们干的漂亮！” “那上官连长，鬼子的炮呢？都炸掉了？”机炮排长武卫国挤开人群，挤到了上官有浩面前，眼中满是期待。 “鬼子只有一个炮兵小队，他们的两门九二式步兵炮都被我们搬回来了！还顺了几发炮弹！”上官有浩没卖关子，乐呵呵的回答。 围观人群瞬间炸了锅，一个个高兴的像过年一样，其中最开心的还是武卫国了，有了这些宝贝，他都能升炮兵连长了。 “在哪在哪！我瞅瞅！”武卫国恨不得亲上官有浩一口，揪住他的袖子不停上下摇晃。 “后边呢，”上官有浩错开身子，指了指不远处正在被三连战士围观的两门步兵炮：“诺，就在那。” 武卫国丢下上官有浩，推开人群就蹿了出去，速度无比接近冲向饭堂的徐光辉和冲向肉骨头的军犬“火锅”。 “上官，你们伤亡怎么样，程营副呢？”齐恒也走了过来，伸手帮上官有浩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土。 “之前鬼子追击的时候，程营副亲自带着三班断后，不过后来鬼子飞机帮我们挡住了追兵，他应该快回来了。”上官有浩回答。 “四班和机枪组留在营地门口阻击鬼子援军，都殉国了，我带一班端鬼子大炮的时候和鬼子看守打了个照面，一死两伤，有个重伤的战士行动不便，自愿留在弹药库了，最后是他引爆了鬼子的炮弹。” 齐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沈连长听后，不由感慨了一句：“兄弟们都是好样的！” 这时候，负责断后的副营长程戈也带着三班撤了回来，除了一个被流弹打中小腿和一个不小心摔伤膝盖的，三班没有其他损失。乐呵呵的武卫国也顺利接收了两门新的步兵炮，还有一二班兄弟用肩膀扛回来的七枚炮弹。 “老程，辛苦了。”齐恒向程戈打了声招呼。 “不打紧，这次我们运气真的不错，收获不小。”程戈笑着应道：“要不是后边来的鬼子飞机把我们当成了自己人，我和三班估计回不来几个。” 齐恒拍了拍程戈的肩头：“你们都回来就好，我听上官说四班打光了，回头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一下，整理好报上去吧。” “嗯，要不回头把营里失踪的几个也报阵亡？让他们家里人多拿些抚恤？” “好，老程你负责吧。”齐恒点点头。 正在几人寒暄的时候，营部那边的通讯兵跑了过来。 “营长！兵团的联络官来了！” 齐恒程戈几人便不再闲聊，匆匆返回了营部。 这次来的联络官是个外表很是精干的上尉，他给特务营的军官们带来了一个重磅的消息。 “齐营长，你好，鄙人是第一兵团司令部的联络官，受薛长官委派前来通知你贵部，兵团新组建的野战补充团第一营即日起划归贵部指挥，请齐营长中午之前率部返回驻地接收兵员装备，之后有重要作战任务。贵部防区由190师重新接管。” 第一百四十八章 加强营 “啊？这？”齐恒眉头一皱：“可我们刚到这里才不到一天，只打退了山下鬼子两次进攻，就这么走了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联络官瘪了瘪嘴，凑近齐恒，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悄悄解释了起来：“怎么说呢，齐营长，其实这不是薛长官的意思，要更上面……不然一兵团部队这么多，薛长官也不会特意把你们这个刚刚顶了半天的特务营又拉回去……” 听联络官这么一解释，齐恒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明白了，等接替防守的友军一到我们就撤。” “辛苦了，”联络官松了口气，神情也有些无奈：“齐营长，刚刚我说的这事就麻烦不外传了吧，说出去，唉，你明白的。” 齐恒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旁边几个连长也很有默契的一言不发，表示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毕竟这是来自比兵团薛岳长官更高级别的命令，他们说什么都没啥用，反而会给有心之人留个“诽谤长官”的话头，所以没什么必要去呈口舌之快。 只是190师特务连的沈连长表情垮了下来，言谈间颇有些遗憾： “咋这就走了呢，我还想让齐营长的炮兵支援我们几炮呢，这样的好机会以后怕是难遇到了。” “是啊，”特务连的副连长也很遗憾：“齐营长这次收获不小，一个营的炮兵火力都顶的上别人一个团了，我们没蹭到炮兵掩护实在是有些可惜。” 不过沈连长他们也只是半开玩笑而已，毕竟这是别人家的宝贝，嘴上说归说，心里倒也没那么不爽。大家都是军人，服从命令这件事不用说大家都明白。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190师接替防守的一个营抵达了特务营阵地，和齐恒成功完成了交接。190师这个不满员的步兵营将在沈连长的特务连配合下继续防守这片山头。而齐恒则带领自己的部下跟着联络官回到了之前的驻地——野战补充团第一营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野战补充团第一营的营长是一个高瘦的少校军官，看到自己等的人到了，也没和齐恒他们多做寒暄，匆匆完成了交接手续就带着自己的几个连长离开了驻地。 齐恒他们到也没说什么，换成谁，把自己的部下全部送给别人，留自己一个光杆在心情也不会很好，不过话说回来，补充团的军官和自己的部下有没有什么比较深的感情也不好说。 凑在一起翻了翻补充名单，齐恒和程戈都眼前一亮。 这支野战补充团第一营的前身大部是湖北某个县城的保安团和警察大队，还曾经帮着国军部队守了一段时间的县城，在县城失陷后不愿留在鬼子手下卖命，便跟着撤退的国军部队一起撤回武汉接受了整编。比起那些不知道怎么“征”来的壮丁们，这些前保安团和前警察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并且士气也比抓来的壮丁要好得多。 “原保安团成员三百零六人，原警察七十七人，还有一些因为部队调动或者作战无法归队的伤愈老兵，最后是五十个壮丁，总计五百一十一人，现在全部补充进我们营。”齐恒念了念人员名单，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这次补充的兵员比我们营原本的编制人数都多，正好我们缴获了两门步兵炮，老齐，你惦记了好久的炮兵连这下有着落了，步兵连也能编成加强连，我们营战斗力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啊。”程戈也笑着开口道。 “不过他们装备很差，得我们自己想办法补充装备了，”齐恒又看了看后边的附录，冷静了不少：“五百个人只有四百多条枪，大部分都是老旧的汉阳造，重武器一个没有，跟着他们一起送来的那些手榴弹也一人分不到三枚，要一下子形成比较强的战斗力还是有点困难。” 程戈点了点头：“我明白，不过步枪的话，之前我们伏击了一支日军辎重部队，再加上第二次防守的时候打了一次白刃战，缴获的装备应该有一百来条三八大盖了，差不多可以满足需求。” “那就开始分配吧，”齐恒招了招手，唤来了通讯兵：“通知各连排长集合部队，按照原本的编制先列队站好，然后过来领人。” …… “不算伤员，我们营还剩下两百六十六人，加上补充兵正好七百七十七个，加强营没跑了。”程戈给几个连长介绍着。 “营长？”机炮排长武卫国举起了手。 齐恒点头示意他发言。 “新兵有没有会用炮的？我们营能打炮的人太少了，现在多了两门步兵炮，炮兵很缺人，我需要优先补充一下。” “看样子够呛，”齐恒摇了摇头：“补充兵大部分是保安团和警察改编的，估计有的人连步兵炮都没见过，你去问问吧，能找出来的话就归你了。” “好嘞！”武卫国转身去寻找炮兵人选了，不过大家都对这没报太大希望。 “我和老程商量了一下，我们营新的编制是这样的。” 齐恒开始了简单的讲解。 “最基础的，一个步兵班十三人；步兵排辖三个班，加一个五人的排直属战斗小组，怎么用由各排长自行把握；然后三个连每连辖四个排，加十八人的连部和十二人的炊事班；剩下的人组建一个炮兵连，我们的三门步兵炮和三门迫击炮都归炮兵连指挥，必要时也可以拆成排加强给连队。还有二十个人的营部，人员不变，我就不赘述了。” “大概就是这样了，”程戈补充道：“我和齐营长还打算组一个营直属的侦察排，人员从各连里选，你们手底下有比较精明的就别都藏着掖着了，回头给我报上来。” 看大伙都点头示意明白，齐恒又点了营里几个军官：“对了，还有几个军官位置需要调整一下……徐胖子你紧张个锤子，肥脸都变形了。这次平级调动，也没你啥事，好好当你连长去。” 徐光辉摸着后脑勺讪笑了两声。 “新的炮兵连让武卫国当连长，杨武去当连副，排长人选你们自己商量，回头报上来就行。彭小鱼给徐胖子当连副吧，其他人都不变，老兵里面你们再选个比较机灵的，可以去当侦察排长。基层的班排长你们可以从老兵或者补充兵里选些资格老或者有经验的，记住，有能者上，别光挑老乡了。”齐恒又叮嘱了两句。 第一百四十九章 武卫国的打算 “营长！营长！”武卫国乐呵呵的走了回来。 “咋了？”齐恒问道。 武卫国笑着说：“我运气不错，还真找到两个会打炮的，都是伤好之后回不去原部队的老兵，一个用过迫击炮，一个是战防炮的弹药手，稍稍操练几下就能上。” “哈哈，”齐恒指了指正在一旁抽烟的杨武：“我这也给你找了个专业人士，营里的炮兵连你当连长，杨武以后就是你的副连长了，你们两个再从营里找些机灵的，把炮兵连组建好，要很快形成战斗力。” “炮兵连？”听到齐恒画的大饼，武卫国眼睛都亮了几分：“好啊，好啊，保证完成任务！” 敬了个礼，武卫国倒拽着烟还没抽完的杨武回去重新挑人了，倒是忘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他的炮兵连炮有了，炮兵也能凑出来，可是炮弹只有不到十发，想形成战斗力可不是嘴上说的那么简单。 “老杨，商量个事呗？”武卫国拉着杨武走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啥事？搞得神神秘秘的？”杨武疑惑地问。 “你看，刚刚营长说了，我不是当连长了嘛，现在回家的话说不上光宗耀祖，也算是能让我爹我娘在街坊面前吐吐气了，所以我想……” 杨武皱起了眉头：“啥玩意？有啥事你就直说吧，咋像个大姑娘一样，还卖关子。” “上次我们驻军在武汉城，营长不是给排以上军官放了短假嘛，我正好回了趟家，结果我娘给我说了个媳妇，我想着打完仗直接回去提亲！”武卫国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杨武立刻换上了一副八卦的表情：“还有这事？当初咋不给我们讲讲，怕我们跟你抢吗？还藏着掖着，太不够意思了啊。” “嘿嘿，”武卫国干笑了两声：“这不是之前八字还没一撇嘛，牛皮吹下来了万一不成，不是得被你们笑死。不过现在升了官就不一样了，衣锦还乡，再娶个媳妇，多好。” “那你找我啥事？不会是惦记我那俩金戒指吧！”杨武猛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武卫国一拍大腿：“还真叫你小子猜对了！” “咋样，反正你留着也没啥用，最多就是卖钱，还不如给我，我拿去找个匠人，打个戒指再打个耳环，刚好回头娶媳妇用。” 杨武退后一步：“想得倒美！这俩戒指好歹也是我费老大劲从鬼子手里弄来的，你两句话就想骗走？不成不成！” “嗨，瞧你说的，咋就成骗走了呢，我意思是和你换换，我这好东西也不少，回头我都翻出来，你有看上的只管挑。”武卫国炫耀般的撸起两只袖子，露出的两条胳膊上戴了足足五个手表。 “嚯，没看出来啊，你这从不去前边捡漏的炮兵好东西还真不少，都从哪弄来的，还有啥都拿出来？”杨武眯起眼睛，从武卫国右手腕上取下来了一个金光发亮的手表，戴在了自己手腕上。 “够了啊！”武卫国像护食的徐光辉一样护起了手腕：“我就这一个金表，换你两个小金戒指我已经亏了，别惦记别的了！” “真金表？”杨武狐疑地把手表伸到嘴边，打算啃上一口验证一下。 “别啃别啃，是真金子的！”武卫国赶忙去拦：“这是沈连长送我的，之前我用步兵炮崩了鬼子那挺重机枪，救了他七八个部下，他为了感谢才送来的，我还没捂热呢。” “行，就这个了！”杨武从衣服里都里摸索了半天，掏出来两个金戒指递到了武卫国手里，然后解下了腰间的手枪皮套：“戒指是你的了，我也不占你便宜，还有这把王八盒子，新缴获的，一块送你了。” 武卫国接过戒指，吹了两下直接戴在了手指上，然后接过手枪：“这还差不多。” 等齐恒和程戈他们安排好新兵的归属，兵团的联络官重新找到了齐恒。 “齐营长，兵团上边说，你们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打报告上去，兵团会尽量满足你们。” “需要？”齐恒思索了一下：“武器装备？弹药补充？还是可以给我们炊事班分点肉吃？” 联络官苦笑了一下：“武器装备估计不行，尤其是重武器，现在整个战区的部队都在打仗，各部重武器损耗都很大，已经没有存量了。不过弹药应该可以补充一些，食品也可以。” “还有个事，我们营现在的军官军衔都很低，少尉当连长，士官当排长的很多，所以能不能给我们分配几个连排级军官做补充？”齐恒斟酌了一下，还是提出了一个要求。 联络官摇了摇头：“这我不好说，得给上面发报问一下，不过我感觉可能希望不大，齐营长你稍等一下吧。” 联络官匆匆赶去电台发报了，不一会带回来了一个齐恒更想听到的回复： “战区各部基层指挥官伤亡巨大，已无后补人员补充，故特务营所部指挥官可自行决定连排级官佐人选，上报兵团备案后酌情晋升或授予新军衔。” 当齐恒的特务营正欢天喜地的补充新兵的时候，他们之前的对手，龟梨中佐的日军101师团149联队第一大队也终于等来了他们的另外两个中队。 只不过比起心情愉悦的齐恒少校，龟梨中佐心情差到了极点。 先是第二中队单独进攻受阻，第二中队伤亡惨重，让龟梨中佐很是不爽；然后龟梨中佐亲自压阵指挥的两个中队又被打了回来，同样伤亡不小，让龟梨中佐开始满腹怒火；再接下来山上的中国守军突袭了大队直属的炮兵小队，不仅整个炮兵小队全体玉碎，两门步兵炮也全部丢失，这气的龟梨中佐眼前发黑；最后派去救援炮兵小队的第一中队又遭遇了己方空军的误炸，白白放跑了敌人不说，还损失了二十多个士兵，龟梨中佐已经气的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再加上苦等许久的第三第四中队又姗姗来迟，龟梨中佐差点被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活活气死，一时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搞得本就鸡犬不宁的营地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第一百五十章 有任务了 8月24日，第一兵团特务营齐恒部接到命令：“原地修整待命。” 当天，日军第九师团主力在师团长吉住良辅中将带领下沿江向西推进，开始进攻国军位于瑞昌的一线防御阵地，同时，第九师团第六旅团旅团长丸山少将率领丸山支队突袭岷山，岷山守军王陵基部突遭打击，无力防守，连丢数个主要阵地及制高点，致使整个南浔线上的中国守军后背全部暴露在了日军眼皮子底下。 武汉，第一兵团司令部。 “他王陵基怎么搞的！？我放着他一个72军守瑞安，守岷山，结果这才多久，就这么被鬼子给打下来了？”兵团司令薛岳少见的发了火。 “薛长官，王司令说进攻他们的日军数量不少，可能是日军大部队在迂回进攻，要不要多派些人支援一下他？”一个上校参谋提出了建议。 另一个上校参谋眯起眼睛：“川军的战斗力能和中央军比？我看就是他们川军挡不住溜了，怕上面追查下来担责任，就说来的鬼子人多，吓唬我们呢。” “我看也是，那帮川军装备差，纪律差，战斗力更差，去哪都是拖后腿，这次连个瑞安都守不住！” “理解一下嘛，保安队改编的部队，见了鬼子有胆子上去放枪就不错了，还指望他们刚正面嘛。” “都少说两句，不管他川军有多差，现在瑞安失守，岷山也丢了大半，最重要的是先把阵地收回来，不然整个南浔线就危险了。” “对啊，尤其是金官桥一线，现在叫鬼子堵住了退路，守军想撤都撤不下来，如果不去救援，鬼子两面夹击，吃掉金官桥守军的话，整个南浔线都得完蛋！” 一群参谋先是七嘴八舌的声讨了一会丢了岷山阵地的川军，之后才把关注点重新挪回来。 薛岳仔细看了看地图，眉头紧锁：“传令！让余济时的74军派出一个主力团支援岷山阵地，警戒日军动向，如果战机充分，一定要把鲤鱼山，笔架山这几个阵地收回来！” 接到命令，74军军长余济时不敢怠慢，迅速命令51师151旅302团整装出发，急行军奔赴岷山警戒南浔线部队侧背。 由于防守瑞安以及岷山一线的川军部队多是由保安队改编，战斗力实在不足，所以他们被日军击败后，长官部的将领和参谋们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导致薛岳算错了这股日军的数量和战斗力。 于是，奉命增援的302团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迎面撞上了气势汹汹的日军丸山支队，一场遭遇战后，302团伤亡惨重，打头阵的一营自营长以下全军覆没，不得不后撤并向上级紧急求援。 接到求援消息的151旅少将旅长周志道意识到情况不妙，亲自率领151旅的其他部队出动增援，却还是不敌日军，节节败退，无奈只能继续求援。但51师全师顶上也无济于事，甚至整个74军调上去还是顶不住日军的攻势。74军军长余济时打电话给薛岳请求撤退，被薛岳狠狠的顶了回去： “余军长，你要再后退使前方部队撤不下来，就军法从事！” 最后，74军死死顶在岷山一线，第18军从侧翼协助，才让金官桥阵地的守军安全撤退。双方在岷山一线激战二十多天，丸山旅团最终也没能再前进一步。 …… 一个月后，9月25日，第一兵团特务营齐恒部收到了第二道命令：“当天进行弹药补充，之后部队原地修整待命。” “营长，不是说有重要任务吗？为什么等了一个月，下来的命令还是等？”三连长徐光辉有些等不及了，专门跑来营部找齐恒询问情况。 正在喝水的程戈瞄了徐光辉一眼：“咋，修整不好吗？闲着还把你闲出事了？” “不是，”徐光辉晃了晃他的大脑袋：“这不是上次缴获的肉罐头啥的都吃完了嘛，我想着要打仗的话，还能再给大伙弄点，嘿嘿。” “命令是修整待命，先等着吧。”齐恒淡淡的说道。 “唉，好吧好吧。”徐光辉咽着口水走出了营部。 看徐光辉离开，程戈放下了水杯，转头看向齐恒：“话说老齐啊，之前上边把我们拉下来，说的有重要任务难不成真的就是修整？” 齐恒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啊，按理说前边打得那么激烈，各部都缺员严重，上边没理由把我们七百多号人干晾在这里啊。” “是不是我们打个报告上去问问？”程戈说道：“我看新兵的磨合已经差不多了，这几天下边的官兵们都求战心切，徐胖子刚刚来问八成就是下边的人撺掇来的。” 齐恒点了点头：“也是，不过我们先等弹药补充下来了再问吧，既然开始补充弹药了，估摸着是有任务。” “嗯。”程戈应了一声。 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多，兵团辎重部队拉来的弹药才送到特务营驻地。 “嚯，这数量不少嘛。”看到辎重兵拉来的那些大车，等着接收弹药的齐恒眼前一亮。 “七点九毫米步枪子弹五千发，六点五毫米步枪子弹六百发，还有一千二百枚手榴弹，五十枚掷弹筒的榴弹，”负责转运物资的少校把清单递给了齐恒：“听说你们缴获了两门炮，上边还给你们营特批了十五枚70毫米高爆弹，东西都在这了，齐营长清点一下吧。” 等清点完弹药，送走了运输队，程戈走到齐恒身边，高兴的说道：“这次送来的东西不错啊，上边连我们有一批三八大盖都考虑到了，还专门送了点子弹，不过我们的弹药缺口还是有点大，得自己想办法了。” “只能让他们省着点用了，”齐恒有些无奈：“现在营里用三八大盖的只有一连的两个排和营部侦察排，都是老兵，应该不会太浪费子弹。等有机会回城里，我去军需官那边要点步枪，争取把我们的武器统一了。” 正说着，营部通讯兵带来了一个让大家精神一振的消息： 有任务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麒麟峰 麒麟峰，德安城西北二十多公里外万家岭上一座不高的山峰，在地图上甚至都没有标注，却是万家岭上一个重要的战略要点。这里不仅是日军第27师团南下箬溪的必经之路，也是国军阻截敌人的最后一道屏障 防守麒麟峰及西侧覆血山的是国民革命军第60师的180旅和178旅两个旅，他们面对的敌人则是日军第27师团主力。以一师之力对抗日军一个主力师团困难可想而知，中国守军官兵只能凭借地势优势，用血肉之躯来阻挡侵略者的脚步。 9月25日，日军猛攻麒麟峰西侧的覆血山，守军178旅奋力抵抗，短短一天时间，中国守军五位营长阵亡，官兵伤亡惨重，在侧翼180旅的支援下才勉强守住阵地。 为了支援178旅，防守麒麟峰的180旅抽调出了一部分部队，兵力有些空虚，被狡猾的日军钻了空子。日军第三联队趁机在傍晚发动突袭，攻占了麒麟峰主阵地，山下白水街的交通要道整个暴露在了日军眼皮子底下。 9月25日夜，麒麟峰山下。 “就在刚刚，师长找董旅长谈了话，你们知道师长说什么吗？他问董旅长是干什么吃的，连个麒麟峰都守不住！还问我们360团是不是泥捏的！说我们一个主力团就这么叫鬼子像赶羊一样从山上赶了下来，丢不丢人！” 一个身材高大的上校军官站在列队的官兵们面前，大声训着话。上校身上布满硝烟痕迹的军装表明，他并不是一个只会躲在指挥部里纸上谈兵的军官，而是刚刚从前线下来，敢当面和鬼子对着干的铁血军人。 这是360团团长杨家骝，傍晚丢失的麒麟峰主阵地就是他的360团负责防守的，阵地失守，作为团长的他负有直接责任。 “我也不多废话！”杨家骝团长背起双手：“阵地是在我们手里丢的，自然要我们自己拿回来！现在我要组织一个敢死队，由我亲自带队！我们要一举夺回麒麟峰！愿意和我一起上去的向前一步！” “刷！” 杨家骝团长面前的官兵们整齐的向前一步，没有一个人留在原地。 “好！有胆量！”杨家骝团长满意的点了点头：“全体都有，听我命令，上刺刀，准备出发！” 看团长真的打算当敢死队长，少校营长黎长祈赶忙站了出来：“团长！你是团长，怎么能带敢死队呢？让我带敢死队上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杨家骝团长大手一挥：“谁告诉你团长不能参加敢死队了？我是团长，更是一名军人！你不用担心我，回去好好带队吧。” “是！”黎营长敬了个礼，跑回了队列里。 队伍趁着夜色悄悄摸上了麒麟峰，在接近山头阵地的时候，日军哨兵发现了敢死队员们。 “敌袭！支那人！”日军哨兵尖着嗓子喊叫了起来，随即被一个战士一枪打倒在地上。 枪声一响，阵地上的日军士兵全部跳了起来，有抄枪的，也有拔手榴弹的，虽然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但这帮日本兵丝毫没有慌乱，在军官的组织下迅速开始向山下还击。 “先别冲，丢手榴弹！” 杨团长一声令下，敢死队员们纷纷从腰间抽出手榴弹，拉了弦甩向山上的日军阵地。 “轰！轰！轰！” 接连的爆炸声响起，日军阵地前沿被手榴弹爆炸的火光照的一片火红，火光映照出晃动的人影，爆豆般的枪声随即响彻夜空。 “上！” 杨团长一声令下，尖刀班的十多个战士抱起步枪就冲了上去，借着手榴弹爆炸的火光跳进了日军占据的战壕中。 “啊！”一个战士刚一落地，斜刺里猛冲出一个鬼子兵，手里的刺刀狠狠的刺入了这个战士的左肋，使他不由得发出了一声痛呼。 鬼子兵恶狠狠的搅动刺入这个战士肋间的刺刀，刀刃刮擦在肋骨上，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触感。 感到力气在逐渐流失，眼前的火光也化作跳动的影子逐渐远去，这个战士咬了咬牙，用手上残留的最后一点力气拉开了腰间手榴弹的导火索。 “轰！” 黑暗中，鬼子兵并没有注意到战士手上的动作，他拔出刺刀后又上前一步，想给面前这个重伤的中国士兵再补上一刀，却被爆炸的手榴弹炸的满脸焦黑，不甘的扑倒在牺牲的中国士兵身边。 另一边，两个日本兵端着刺刀猛扑上来，接连刺倒了三个战士，接着就被一颗不知哪里飞来的手榴弹炸了个七荤八素。 见攻上阵地的中国官兵开始用手榴弹招呼自己的部下，一个握着指挥刀的鬼子小队长扯着嗓子喊叫道：“丢手雷！” “轰！轰！” 阵地上的日军士兵纷纷有样学样，拔出腰间的甜瓜手雷，在头盔上一敲就甩了出去。 一时间，木柄手榴弹，甜瓜手雷在阵地前沿四处乱飞，有的在半空中炸响，破片击中了敌人，也击中了友军。有的冒着烟落进战壕里，被毫无防备的士兵踩个正着，直接炸飞了半截小腿。 夜空被此起彼伏的火光照亮，敢死队员们借着火光杀入了日军阵地，和阵地上的鬼子拼在了一起。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机枪步枪都失去了原本的压制作用，在短暂的手榴弹战之后，战斗很快演变成了惨烈的白刃战。 手榴弹的爆炸声终于停了下来，白刃战开始了。不再有爆炸的火光，双方的士兵也就无法准确分辨敌友，但在战场上，片刻的迟疑可能就意味着死亡的来临。这时候，喊杀声和怒骂声成了区分日本人和中国人的唯一标准。 “杀！”，“狗日的小鬼子，我×你姥姥！” 这是中国士兵。 “八嘎！”，“天努黑卡，板载!” 这是日本士兵。 每个人都瞪圆了双眼，只要面前的人影发出一句不属于自己国家的语言，明晃晃的刺刀就狠扎下去。 一个日军小队长用军刀接连劈倒了三个中国士兵，当他跳过战壕，从背后砍倒了一个正准备刺死面前倒地友军的敌人的时候，躺在地上那个被救了一命的“友军”竟然喊了一声“谢了。” “中国兵！”日军小队长刚一愣神，后脑勺就狠狠挨了一枪托，扑倒在了焦黑的泥土里。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夺回阵地 战斗持续了大约十多分钟，防守前沿阵地的一个日军小队已经伤亡超过了三分之二，但敢死队的中国官兵们也有些后继无力了。随着日军中队长江田惯一郎带着其他增援部队抵达，杨家骝团长不得不下令敢死队暂时撤退。 敢死队员们退到山下，来不及过多修整，补充了子弹和手榴弹后再次向麒麟峰阵地发动了进攻。 这次日军有了防备，老远就用机枪开始压制，不过缺乏照明手段，机枪扫射刚一开始，敢死队员们全都趴在了地上，借着山坡上的石块弹坑匍匐前进，日军的机枪打了一轮，浪费了不少子弹，除了最开始打中了十来个战士，后来稍稍延缓敢死队前进的速度外，没有什么战果。 “杀！” 杨家骝团长一声令下，已经匍匐到日军眼皮子底下的敢死队员们纷纷起身，迎着日军冲了上去。 有了第一次进攻的经验，敢死队起身的瞬间先抛出了数十枚手榴弹，炸出了一片冲天的火光。借着爆炸产生的火光，敢死队成功突入了日军阵地，并且一进入日军阵地，战士们就分成了许多两三人的战斗小组，遇到了日军士兵的时候两三个人打他一个，还是占到了一些便宜。 但日军也是有备而来，在日军中队长的命令下，两个几乎没有什么损失的小队顶在了最前边，以生力军对战刚刚被打退了一次的中国官兵，战况再一次变得焦灼了起来。 这次进攻之前，敢死队在杨家骝团长的命令下都脱掉了上衣，这样一来，敢死队员们在黑暗中只要看到面前晃出来穿着衣服的人影，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阵乱刺就好了。 两三人抱团在拼刺刀的时候虽说占了人数优势，但也有很大的弊端。因为夜里难以视物，有时候一个配合不好反倒会妨碍了战友的动作，给鬼子反杀的机会。有不少战士在战友倒下后才刺倒面前的敌人，甚至有一整个战斗小组被一个日军士兵接连刺倒，全部牺牲的。 两个战士在班长的带领下围住了一个矮个子的日军士兵，班长率先动手，虚晃一枪，成功骗出了面前鬼子的刺刀，绕到鬼子后边的一个瘦削战士乘机一个戳刺，刺刀狠狠扎入了鬼子的后腰。 “天奴黑卡，板载！” 矮个鬼子后腰一阵刺痛，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竟然丢下步枪，反手掏出腰间的手雷，扯下拉环朝面前的两个战士冲了过去。 “轰！” 在日军的拼死抵抗下，敢死队的第二次进攻还是没能成功占领日军阵地。 退回山下，敢死队连口水都没喝，匆匆补充弹药后再次踏上了这片洒满鲜血的山坡。 在夜色中，日军无论是大炮还是机枪，都没有火力优势，只能用手榴弹和刺刀来阻击一次又一次攻上阵地的中国官兵。但山上这一个中队的日军也都悍不畏死，被武士道精神洗脑的日军士兵哪怕受伤倒地也要用力抱住身边中国士兵的大腿啃，甚至有不少日军士兵拉响了手榴弹，以命换命。 日军的拼死反击使得敢死队再次无功而返，但补充兵员弹药后，敢死队再次对这个小小的山头发动了进攻。 战斗到凌晨两点多钟，杨家骝团长再次带队冲锋。在即将踏上麒麟峰阵地的一刻，隐藏在侧翼的一挺日军轻机枪突然开火，杨团长和身边几个战士接连中弹，倒在了阵地前沿。 重伤的杨团长被紧急抬下阵地，送往后方医治，敢死队由营长黎长祈少校接替指挥，对日军阵地重新发起了猛攻。 就这样，敢死队冲上来一次，又退下去一次，一夜之间竟然向麒麟峰阵地发动了十多次猛攻，一直打到快天亮，敢死队在“为杨团长报仇”的呼声中冲上了麒麟峰主阵地，青天白日旗插上了麒麟峰顶。 …… 凌晨四时四十分，日军第三联队联队部。 “联队长阁下！经过一夜激战，麒麟峰阵地刚刚被支那军重新占领！”通讯兵接到第三大队传来的电报后，马上通知了联队长宫崎富雄大佐。 “纳尼？”宫崎联队长瞪圆了双眼。“情报显示，麒麟峰主阵地下边的支那军只有昨天刚刚被打退的一个团，第三大队怎么败的这么快？” 不过阵地已经丢了，宫崎联队长惊愕归惊愕，很快做出了应对：“你通知第二大队，马上停止对麒麟峰对面道岩隘高地的进攻，转攻麒麟峰阵地侧翼，协助第三大队！” 正在通讯兵发报的时候，门外一个中尉快步跑到宫崎富雄身边，两脚一并就是一个敬礼：“报告联队长阁下！有两个第三大队第九中队的士兵逃回来了，他们说要见你。” 宫崎富雄正愁不知道什么情况呢，这两个士兵可以说是解了他燃眉之急：“叫他们进来！” 两个浑身血污的日军士兵走了进来，一个吊着胳膊，另一个脑袋上缠着带血的纱布，他们一看到宫崎联队长，嘴巴一咧竟然哭出了声： “报告联队长阁下，我是第三大队第九中队第一小队的伍长熊仓他是二等兵片山，第九中队自江田中队长以下，已经全体玉碎了！” 饶是宫崎联队长有了心理准备，亲耳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是一愣。 “具体情况呢！”带两人进来的中尉催问道。 “山下的支那军像疯了一样，从夜里十一点开始，以营为单位开始攻击我们的阵地，几乎每一次都会冲上我们的前沿阵地展开手榴弹战和白刃战。他们人数远超过我们，白刃战时都是两三个人围攻一个帝国士兵，有的支那士兵受伤之后还会用手榴弹自爆，所以我们损失很大。”熊仓颤抖着说出了他的遭遇。 “江田中队长指挥我们打退了支那军的十多次进攻，最后中队的非战斗人员和能战斗的伤员全部上了前线，还是没能挡住支那军最后的攻击。”片山接着说道：“后来我们被支那军冲散了，我们都受了伤，不得不撤下阵地，回来向联队求援。” 听完两人的描述，宫崎联队长面色变得越发的凝重。 第一百五十三章 川军 26日清晨，麒麟峰主阵地，国军360团阵地。 “快！打扫战场！修复工事，警惕日军反扑！”一个少校军官挥舞着手臂，大声招呼身边的士兵们。 “来两人搭把手，这里有挺被炸翻的九二式重机枪，看着还能用！” “王排长！带你的排去前边警戒！” “啊！我的腿！” “医务兵！医务兵！” 刚刚占领的阵地上一片嘈杂，四处都是喊叫声，官兵们在长官的指挥下各司其职，或是搬运伤员，或是修复工事，或是收集还能使用的日军武器装备。 “营长！营长！”大约几分钟功夫，两个被派去前沿阵地警戒的战士跑了回来，在人群中四处寻找着长官。 正在指挥打扫战场的少校听到了他们的呼喊，大声应道：“不是让你们去警戒吗？什么事？” 其中一个战士回答：“营长！前边半山腰一个土堆后边发现了几个鬼子伤兵，还是活的！” “在哪？”少校眼睛一亮，活捉日军和击毙日军可不一样，送上去的话完全可以记上一功： “白排长！带一个班跟我走，我们去看看！” 两个士兵带着少校军官和一个班的战士赶到了半山腰的土堆附近，四个日本兵正瘫坐在土堆后边，满脸死灰。 见营长赶到，第一个发现日军伤兵的战士兴奋地喊道：“营长，这里头还有个鬼子头！” 他们在营长来之前已经把这四个鬼子身上翻了个遍，所有值钱的和能当武器的东西全部拿走了，只留下了四个双眼无神的受伤俘虏。 少校接过一个战士递来的证件，大概翻看了一下。只是他们都不懂日语，只能看个大概，不过从日军军官的衣服上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陆军大尉。 少校黝黑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全部捆起来，带走！白排长，这几个鬼子就交给你了，尤其是这个大尉，把他看紧点，别叫他逮住机会自杀了。” 一夜激战，360团虽然光复麒麟峰阵地，全歼日军一个中队，但本身伤亡也非常大，兼任敢死队队长的360团团长杨家骝上校和协助杨团长指挥的营长黎长祈少校以下七百多人壮烈殉国，全团战斗力下降很大。而山下的日军第三联队还有两个满员的步兵中队在虎视眈眈，第27师团的其他部队也在周边作战，麒麟峰阵地仍然处于危险之中。 …… 26日上午，奉命增援麒麟峰阵地的第一兵团直属特务营成功抵达麒麟峰左侧138高地，与防守高地的新十三师五十一团汇合，担任总预备队。 天刚放亮，日军就开始重新组织兵力，继续攻击麒麟峰。这次日军的主攻方向选在了川军新编第十三师的防守方向上。面对脚穿草鞋，只有简陋的川造步枪和手榴弹的川军士兵，日军进攻部队不仅有师团所属山炮联队的火力掩护，天上的日军航空兵更是一大早就赶来对着川军的阵地轮番轰炸，俯冲扫射。 一时间，新十三师的阵地整个笼罩在了一片火光硝烟之中，川军防守的高地就像被困在钢铁风暴中的一叶扁舟，阵地上的川军士兵如同船上的船夫，被抛过来，又丢过去，连站都站不稳。 之前加急建设的简易工事掩体面对日军的疯狂炮击几乎毫无作用，圆木被折断，木板被撕碎，沙包和士兵一起被抛上天空。 川军士兵们只能先躲藏在防炮洞和岩缝中，等日军开始延伸炮击时顶着炮火进入阵地。但就在川军官兵们冲进阵地的时候，山下的日军步兵已经在坦克的掩护下推进到了三百米左右的位置。 “那似郭啥？”有新兵第一次见到坦克，疑惑地问身边的长官。 那个上尉抬头一看，立刻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坦克！日本人嘚坦克！” 新兵好奇的看向远处慢慢挪动的铁王八，继续询问上尉：“坦克？长官，這郭资摸搭嘛？” 上尉没有时间理睬好奇的新兵，向不远处的一个班长招了招手：“老马，你过来，你带十郭老兵，绑好手榴弹，准备去炸日本人的坦克，我们掩护你！” “似！”老兵应了一声，猫着腰跑了下去。 日军此时已经逼近到了一百五十米左右的位置，坦克上的机枪“突突”直响，朝着川军的阵地疯狂扫射。 “打！”上尉大吼一声，手里的驳壳枪率先开火。 “砰砰！” “啪啪啪！” 其他士兵纷纷立起身子，拉动枪栓向日军连连射击，只是大部分子弹都打在了坦克的钢板上，打得钢板火星四溅，躲在坦克后边的步兵只有几个人被击中。 日军士兵越来越近，已经进入了百米的距离，川军士兵密集的射击并没有阻挡住他们前进的脚步。 “炸坦克！”看到步枪射击不起作用，鬼子已经快冲上阵地了。上尉朝身后捆着集束手榴弹的老兵们猛一挥手：“机枪掩护！” “哒哒哒！” 川军的轻机枪咆哮了起来。 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对这些训练有素的日军士兵来说已经没有多大阻碍了，龟缩在坦克后边的日军步兵意识到对面的中国官兵要来炸坦克，纷纷冲了出来。 “突击！”一个日军中尉挥起指挥刀，眼睛瞪了老圆。 “板载！板载！” 一个鬼子抱着挂了小旗的三八步枪，挺着明晃晃的刺刀冲在了最前边，在他身后，大批鬼子兵嚎叫着，像抢食的野狗一样直扑川军阵地。 已经冲出阵地，正准备炸坦克的十多个川军士兵在日军坦克和步兵的射击下纷纷倒地，全部牺牲。 “扔手榴弹！”看日军已经冲到了距离阵地不足五十米的地方，川军上尉取出一颗手雷丢了出去，其他战士纷纷丢出手榴弹，炸得阵地前方一片烟尘。 “全体上刺刀，准备冲锋！”川军上尉抓起步枪，带头冲出了阵地。 “杀！” 日军冲过了手榴弹爆炸的烟雾，前进到距阵地二、三十米的时候，迎面撞上了跳出工事，挥舞着大刀和枪刺的川军官兵。 第一百五十四章 援军来了 9月26日下午，麒麟峰，川军新编第十三师阵地。 几个弹坑冒着缕缕青烟，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阵地前的土坡上，有的摆出扭曲的姿势，有的还紧握着手中的步枪或者大刀，还有不少破碎的肢体内脏洒落在尸体中间，把山坡染得到处都是血红。 山上的川军刚刚击退一次日军进攻，此时正在抓紧时间修复被日军炮火摧毁的工事。 “张参谋！张参谋！”被派去前边警戒日军动向的一个侦察兵跑了回来，找到了阵地上军阶最高的军官。 “什么事？”张参谋就是那个早晨带领部队击退日军进攻的川军上尉，此时正坐在一个手榴弹箱上，看医务兵给自己包扎手臂。 张参谋左臂中了一枪，子弹穿过大臂的肌肉，打了个通透，现在整个左臂都抬不起来。没有麻药，也没有手术器械，医务兵只能用小刀割掉伤口附近的烂肉，再用洗干净的纱布擦去鲜血，进行包扎。张参谋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嘴里叼着用来止疼的半根烟屁股已经被咬得稀烂，一张国字脸上满是汗珠。 “张参谋……”侦察兵看着张参谋的样子，迟疑了片刻。 张参谋吐掉嘴里的烟屁股，从牙缝里蹦出来两个字：“说话！” “山底下的鬼子又有动作了，不过不像是要进攻，赵班长让我来问问你怎么办？”侦察兵快速回答。 “走，去看看！”张参谋站了起来，包扎好的左臂被用医务兵绑腿固定在了胸前——他们的绷带太少，很多都是重复利用的旧绷带，能省则省。 侦察兵皱起眉头，关切的问道：“张参谋你这伤，还能去吗？” 张参谋用右手擦了擦汗，没好气的说道：“你郭瓜娃子，说个铲铲，老子还没死呢，咋郭不能去了？” 说完，张参谋带上两个战士，背了一挺轻机枪，跟着侦察兵摸到了半山腰发现鬼子异动的位置。 “张参谋，你咋来了？”带人侦查的赵班长惊讶的问。 “莫废话，看到啥子了？”张参谋蹲在一块半埋在地里的大石头后面，眯起了眼睛。 赵班长指了指山下一处不起眼的草丛：“那边，之前小唐看到里头钻进去了好几个鬼子，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搞啥子。” “莫不似鬼子的炮兵观察员，给大炮定目标的？”张参谋沉吟了片刻，朝带来的轻机枪手点了点头：“不管了，先打他狗日的一顿再说！” “哒哒哒！” 机枪手架好机枪，对着山下那片草丛先来了个长点射，然后用连续的短点射打光了弹匣里剩下的子弹。 原本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草丛猛不丁挨了一阵机枪，里面像炸了锅一样，窜出来好几个日本兵，朝着山上胡乱打枪，有个用手枪的军官身上还带着斑斑血迹。 看到有了战果，张参谋也不恋战：“赵班长，你带人换个地方，继续盯着鬼子，机枪手先撤吧！” 回到山顶的阵地后，张参谋并没有多在意这次小小的出击，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他们的增援部队总算到了。 “长官好！”隐蔽所里，张参谋向带队增援上来的两个少校军官敬了个军礼：“我叫张维添，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十三师师部上尉参谋，感谢长官前来支援！” 头戴德式钢盔的少校回了个礼：“齐恒，国民革命军第九战区第一兵团直属特务营少校营长，奉命增援贵部，职责所在，客套就不必了。” “特务营少校副营长程戈。”另一个少校也回了礼。 “我们本来有两个连的守军，但是两个连长都殉国了，我是现在阵地上级别最高的军官了，师里实在找不出来接替的军官，就派我来先顶着。”张维添参谋给两人解释了一下为什么阵地上只有他一个上尉参谋指挥战斗。 不过看到援军，张参谋还是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长官，还是要谢谢你啊，如果再不来增援的话，我们可能就得打光咯，阵地也保不住。” 齐恒明白新十三师以简陋装备正面阻击日军主力师团，浴血奋战了好几天，已经到了极限，便鼓励的说道：“你们川军打得很好，很顽强，要是所有中国军队都能像你们一样顽强，倭寇何愁不除！” 旁边的程戈也感叹道：“是啊，之前中央军还嫌弃你们装备差，说你们是‘草鞋兵’，但算就是草鞋兵，也比有些装备精良的中央军打得好。” “长官不是中央军所属？”张维添参谋好奇的问道，面前这两个少校军官都是军装笔挺，头顶钢盔，似乎比他印象中的中央军装备还要好。 齐恒笑了一下：“我们营之前整编好几次，编制的确不属于中央军，只有衣服是中央军提供的，武器装备还是杂牌。” “奥。”张维添参谋点了点头。 “张参谋，我们营现在有三个加强步兵连，一个炮兵连，还有一个营直属侦察排，总共七百七十七人，现在全拉上来了，我和程副营长商量了一下，我们的意思是你和你的人先休息一下，我们接管阵地，怎么样？” 张维添参谋一听有些急了：“这不成！长官，我们还能打！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在，就不会放一个鬼子上山！” 齐恒笑了笑：“张参谋别急啊，那这样把，你先把你的人编到一起，负责一部分防线，其他部分我们负责。也得让下边的兄弟们歇口气，吃口饭不是？” “那好，我先去集合部队了，齐营长先休息一下？”张维添参谋匆匆就要往外走。 “一起吧，我们初来乍到，也要去前边看看情况。”齐恒和程戈也一同跟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日军察觉到山上守军有了增援，一直等到晚上，齐恒部已经完全进入阵地，甚至修复了大部分工事，山底下的日军步兵还是没有进攻的打算。反倒是航空兵和炮兵凑了好几次热闹，把齐恒他们修好的工事又拆了好几遍。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战斗再起 9月27日中午，麒麟峰，特务营阵地。 三连长徐光辉叼着香烟，疑惑地凑到齐恒身边问道：“营长，山底下的小鬼子这是怎么了，一整天没动静了，是不是在搞什么小动作？” “是啊，营长，听着麒麟峰其他方向枪声炮声一直没停过，就我们这只有飞机轰炸，不见鬼子步兵，”刚从山下摸回来的新任侦察排长钟麟也很疑惑：“刚刚我们去前边侦查，看到山底下的鬼子营地还没撤，里面人不少，就是没进攻的打算，要不我再带几个兄弟再往前边挪挪看看？” 齐恒挠了挠侧脸的伤疤，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也不知道啊，不过谨慎一点没有坏处，钟麟，你再带几个人往前挪挪，看看鬼子到底有什么花花肠子，不过别靠太近，注意安全。” “是！”钟麟领命离去。 “要是鬼子一直不来就好了，”徐光辉按灭手上的烟头，伸了个懒腰：“昨晚提心吊胆了一晚上，觉都不敢睡，结果鬼子给我们玩了这么一出，太不是东西了。” 齐恒白了他一眼：“日本鬼子还能是什么好东西？你还指望他们给你上供不成？” 副营长程戈笑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根据情报，我们这边的鬼子是原支那驻屯军第三联队第三大队，大队长广部广少佐。他们现在迟迟不肯进攻，依我看，要么是这帮鬼子之前被打疼了，不得不找时间修整，要么就是他们的主攻方向有变，山底下的鬼子有一部分被抽调走了，剩下的人没有进攻的实力，只能和我们进行僵持。” 齐恒和徐光辉都点了点头，对程戈的猜测表示同意。 不过这次程戈只蒙对了一小部分，山底下的日军第三大队之所以不进攻，一方面的确有损失较大需要修整的原因，但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大队长广部广少佐昨天中午亲临前线侦查的时候被山上川军的侦察兵发现，挨了一梭子机枪子弹，跑去见他们的天照大神了。 没错，就是张维添参谋并没有放在心上的那次小小出击。他带来的轻机枪手第一个长点射就打中了趴在草丛里的广部广少佐，广部广身中四枪，其中有一枚子弹从额角射入，直接打飞了广部广的半个头盖骨。之后的短点射还打死了跟着广部广侦查的一个少尉和另一个士兵，打伤了一个少尉军官。 出击之前，打算亲自带队冲锋的大队长就死于非命，日军当然没了进攻的欲望，只能暂缓进攻，重新修整，这就给山上中国守军留了宝贵的休息时间。 27日下午，日军在经过一天的整顿后于午后重新发起了对麒麟峰阵地的进攻，这次日军第三大队剩余的第7、第8两个中队全部出动(第9中队已经全军覆没，中队长重伤被俘)，进攻部队由第8中队中队长上田谦次郎代理大队长统一指挥。 “嗡嗡嗡~” 一如既往，进攻之前天上的日军航空兵先过来凑了凑热闹，对山上的守军阵地倾泻了不少炸弹。不过阵地上的官兵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全都躲在防炮洞和隐蔽所里，等着鬼子步兵的到来。 “这次鬼子动作这么大，我估计他们的步兵也要动手了。”齐恒蹲坐在营部隐蔽所里，对面前几个连长说道：“之前人家川军装备差，人数少，都能守住阵地，我们装备更好，人更多，所以要比他们做的更好！你们几个等一下都把自己的阵地盯好了，谁要是放鬼子上了阵地，自己把脑袋拧下来！” “是！”几个连长都面容严肃。 “鬼子步兵进攻的时候，我会让武卫国的炮兵连给你们炮火掩护，不过我们炮弹不多，唱大头戏的还是你们，记住，人在阵地在！” “是！” …… “轰！轰！” 步兵冲锋前，日军27师团所属山炮联队进行了一次火力掩护，炮弹砸在阵地上，炸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弹坑。猛烈的炮火比起之前的飞机轰炸有过之而无不及，整个山头都在爆炸声中晃动了起来。 不仅仅是炮弹，之前日军飞机投下的燃烧弹爆出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整个阵地的空气都像是要烧着了一样，留在阵地里的通信兵每次呼吸都能感觉到肺中强烈的烧灼感。 等日军炮击结束，中国官兵刚刚进入阵地，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焦臭味，这是之前日军遗留在阵地前边的尸体被燃烧弹点燃发出的气味，哪怕是徐光辉这样身经百战的老兵闻到了都有一丝作呕。 “板载！板载！” 见山上的中国守军阵地火光冲天，日军步兵们一个个激动的满脸狰狞，狂呼着口号就冲上了坑坑洼洼的山坡，在几个军官的带领下，不顾一切的向守军阵地猛冲。 “准备战斗！” 看鬼子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山上的中国守军自然不会让他们好过，军官一声令下，步枪机枪全部子弹上膛，拧开后盖的手榴弹整齐摆在战壕上，随时可以取用。 “哒哒哒！” 特务营唯一的一挺民二四重机枪率先开火，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鬼子兵应声而倒，喷溅的鲜血涂满了挂在步枪前边的膏药旗，让那个红太阳变得更加狰狞。 仅仅一挺重机枪自然无法阻挡疯狂的日本兵，在打头的七八个士兵全部变成了血葫芦后，其他日本兵纷纷避开了重机枪的正面射界，开始从两侧迂回。 跟在后边的日军掷弹筒手匍匐在弹坑里或石头后边，略加瞄准，几枚榴弹就掀翻了守军的重机枪阵地。几个重机枪手和那挺不知沾满了多少鬼子兵鲜血的功勋重机枪一起被炸成了碎片。 “徐胖子在搞什么！”齐恒从望远镜里看到了这一幕，又气又心疼，浑身直发抖：“大部分鬼子还没接近阵地，他的重机枪怎么提前开火了？艹他马的，七八个鬼子就换了老子一挺重机枪！” 阵地上正在指挥战斗的徐光辉心里也苦，营里之前有经验的重机枪手都死绝了，现在的重机枪手是刚刚补充进来的新兵，看鬼子接近阵地，一激动就搂了火，导致整个机枪阵地暴露了位置。 第一百五十六章 毒气 见守军重机枪刚刚开火就被掷弹筒敲掉，原本有些畏畏缩缩的日军步兵再次兴奋了起来，重新直起身子大步扑向守军阵地。 虽然特务营只有一挺重机枪，但轻机枪和步枪的火力远胜之前的川军，而日本兵之前忙着给战死的大队长招魂，只知道守军有了增援，却并不清楚增援山上的守军是哪一部分，有什么装备。这样一来不由得吃了一亏。 见日军逐渐逼近阵地，冲到大约百来米的距离，徐光辉一声令下：“打！” 守军的手枪，步枪，冲锋枪，轻机枪一同开火，狂暴的弹雨当头泼洒过去，正在冲锋的日本兵纷纷中弹，有的被机枪子弹掀飞了脑壳，有的被步枪打断了脖子，更多的被打穿了胸膛躯干，鲜血四溅，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已经隐隐有了压住焦臭味的势头。 有些被打倒的日本兵还一息尚存，躺在地上不住的呻吟惨叫。有的伤兵努力向身边的战友伸出手，想求得一线生机，却连累了稍稍迟疑的战友。想救人的日本兵刚一停下脚步，身上就爆出好几朵鲜艳的血花，栽倒在伤兵身边，温热的尸体还在微微抽搐。 “装弹！瞄准山坡上的鬼子兵，一炮打一发，打！” 阵地后方，炮兵连长武卫国向他的三门步兵炮下达了开炮的口令。要是来个真炮兵，估计能被他的奇怪口令气死。但就算如此，武卫国这个半吊子炮兵连长已经是特务营不可多得的人才了，他手底下的炮兵有一个算一个，和大炮最沾边的估计只有之前抓出来的战防炮弹药手和用了好多次迫击炮还算熟练的副连长杨武两个人了。 半吊子炮兵连长的口令怪，下边的半吊子炮兵更夸张，三枚原本瞄准山坡的炮弹只有一枚击中了目标，其他两枚炮弹都打飞了。其中有一枚打在了山脚下，炸倒了一颗碗口粗的大树，而另一枚偏的更离谱，直接飞到了山下日军预备队的队列前头，弹片打伤了三个士兵。把正在给部下训话，打算亲自带队冲锋的代理大队长上田谦次郎大尉吓了个半死。 虽然只有一发炮弹成功飞进日军进攻队列里，炸死了四个士兵。但起到的作用比三发全中差不了多少，正在爬坡的日军士兵哪里想得到山上的守军竟然还有步兵炮，一下子有些慌了手脚，在守军的打击下不得不败退下山。 “小兄弟机枪打得不错！” “干得漂亮！再接再厉！” “弟兄们打得都好！这下我不用把脑袋拧给营长了！”首战告捷，徐光辉心情不错，在战壕中穿梭着，时不时拍拍身边战士的肩膀，鼓励两句，原本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山下，日军阵地。 “八格牙路！”看到第一次进攻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代理大队长上田谦次郎又气又怕，气的是自己刚刚升官就吃了败仗，怕的是自己差点被山上守军的炮弹给斩首了。 “山上的支那军有了增援，装备精良，似乎是他们最精锐的重庆军，我请求炮兵使用特种弹支援！”第7中队中队长高木哲寿大尉两眼血红，恶狠狠的说道。 “特种弹？”上田谦次郎眼前一亮：“好主意！我这就联系炮兵联队！” 使用国际公约明令禁止的“特种弹”进攻守军阵地，这要放在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里，再冷血的指挥官听到部下提出这种建议都得楞愣神，但禽兽不如的日本军人显然不在此列。 听到高木哲寿的提议后，上田谦次郎的反应不是迟疑，而是狂喜。至于国际公约什么的，他才不管那么多，只要能够拿下那片还在燃烧的山头，给山上的中国士兵最惨烈的报复就够了。 “嗵嗵嗵~” 很快，接到电报的日军27师团山炮联队更换了炮弹，对麒麟峰中国守军阵地重新开始了一轮炮击。 “鬼子又打炮了！躲炮！”阵地上，对鬼子的炮击习以为常的官兵们纷纷钻进了隐蔽所和防炮洞里，等着那熟悉又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嘶嘶嘶~” 让守军官兵疑惑的是，这次鬼子的炮弹落在阵地上，不仅没有爆炸，反而像烧开水的壶一样发出了奇怪的漏气声。 有个士兵好奇的探出脑袋，看着不远处一枚斜插进土里的炮弹：“没响？这是哑弹？” 另一个士兵倒是以为自己耳朵被震聋了，用脏兮兮的手指用力掏了掏耳朵，但他听到的还是那诡异的“嘶嘶”声。 听不见爆炸声，徐光辉也疑惑的探出了半个脑袋，但当他看到远处战壕中那枚正在涌出粘稠恶心的黄色烟雾的炮弹的时候，一下子大惊失色。 “毒气弹！鬼子的毒气弹！戴防毒面具！” 徐光辉拼命喊叫了起来，一边从身后的背包中抽出配发的防毒面具扣在了脸上。 但马上，徐光辉又取下了防毒面具，塞给了身边一个不知所措的轻机枪手：“你戴上！” “有防毒面具的优先给机枪手！其他人拿湿布捂住鼻子嘴巴！没水的就撒尿！快！” “毒气是啥？有毒？”有新兵还傻乎乎的询问身边的老兵，但老兵已经解开了裤带开始朝刚撕下来的一只袖子撒尿了。 “废你娘的话，肯定有毒！狗日的小鬼子开始玩阴的了，不想死的话就听连长的！”老兵用刺刀把被尿液浸湿的袖子割下来一半塞到新兵手里，自己用另外半截捂住了口鼻。 几分钟功夫，机枪手们都戴上了匀过来的少数防毒面具，其他没有防毒面具的老兵们反应也很快，掏水壶的撒尿的都有，都用湿布堵住了鼻子嘴巴。新兵们虽然不解，但在老兵和军官们的呵斥下也做好了防毒准备。 “恶心死了，一股尿骚味！”一个新兵手里握着被自己尿液浸湿的帽子，哭丧着脸，迟迟不愿把帽子放到脸上。 身边的老兵已经没时间管他了，眯着眼睛紧盯着山坡上的动静。 “咳咳！”粘稠的黄色毒气飘到了新兵这里，他刚一呼吸就感到肺里烧灼，大口咳嗽起来，鼻涕眼泪纷纷涌了出来，口中也咳出了黑红色的血块。 新兵赶忙用帽子捂住口鼻，但已经为时已晚，剧烈的咳嗽让他根本无法将帽子按在脸上，咳出的血块越来越多，军帽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 “咳咳，咳咳，咳……” 新兵的咳嗽声小了下去，他一头栽倒在战壕里，双腿还在剧烈的抽搐，但过了一会，新兵的身体就已经僵硬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击退进攻 浓稠的黄绿色烟雾顺着风飘散到了阵地各处，一些来不及捂住口鼻或是还在愣神观望的战士纷纷剧烈咳嗽起来，黑红的鲜血从喉咙中涌出，眼泪鼻涕混杂着鲜血流了满脸。 仅仅一会功夫，没有做好防毒准备的战士们全都倒在了阵地上，面容扭曲，肢体僵硬。 其他战士看到和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就这么凄惨的死在了自己面前，不由心中微颤。他们不怕死，他们有勇气和凶神恶煞的鬼子面对面干一仗，但他们无法接受这种残忍的死法。如果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就牺牲在阵地上，他们不服！ 恐惧开始在人群中蔓延，虽然战士们不惧死亡，但这样诡异的死法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仅仅一股股飘散的烟雾就能置人于死地，对这些曾经只知道挥舞锄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战士来说，不是天方夜谭是什么？ “不要慌！堵住口鼻，毒气就伤不到你！现在有风，毒气很快就散了！”有军官闷声闷气的喊起来：“等会鬼子上来了，把他们放近了打，抢鬼子的防毒面具！” “都别慌！不要怕！鬼子放毒气就说明他们先怕了！想用阴招打我们！咱们都是爷们，别被鬼子的娘们手段吓住了！”也有明事理的老兵帮着军官维持秩序。 营部隐蔽所里，齐恒从望远镜里看到了前沿阵地的情况，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鬼子放毒气了！让士兵做好防毒准备！” 副营长程戈迅速反应了过来：“一连二连的，除了机枪手，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把防毒面具都匀出来，派人送到前边三连的阵地上去！” “鬼子放毒气了！没防毒面具的人准备好湿布，捂住口鼻！”上官有浩，祝古盛和洪亮几个军官迅速冲出了营部，招呼自己手底下的士兵准备防毒。 因为特务营人数较多，在原本川军两个连的防线上有些摆不开手脚，在加上川军的张参谋不愿撤下阵地，所以只能先派徐光辉的三连进入战场，其他人充当预备队。这样一来，倒是能匀出一部分防毒面具给三连。 “老程，派人给张参谋他们也送一部分！他们应该没有防毒准备！”齐恒也没忘了另一边的友军，向程戈嘱咐道。 半山腰上，一大群头戴丑陋防毒面具的日本兵端着步枪，正一步一步向山顶推进。 黄绿色烟雾构成的死亡地带对这些日本兵来说并没有什么阻碍，最多有些妨碍视线罢了。并且对这次进攻，日本兵丝毫没有担忧的感觉，在他们眼中，山上那些被特种弹攻击过的中国守军应该已经是死人了。 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 鬼子步兵离阵地越来越近，有些谨慎的日军士兵半蹲在地上，朝山头开了几枪，打算进行一下火力试探。但山顶的中国守军阵地静悄悄的，没有枪声，也没有其他动静。 日军第7中队中队长高木哲寿大尉戴着防毒面具，走在队伍中间，看中国守军阵地没有什么动静，便闷声向身边的小队长樋上浦一少尉说道：“看来山上的支那守军都死了，早知道特种弹这么有用，何必让我们费那么大力气进攻，白白损失了不少优秀的帝国军人。” 樋上浦一少尉应和道：“是啊，中队长阁下，如果代理大队长阁下早点使用特种弹，我们今天中午就能在麒麟峰顶吃饭了！” 高木哲寿大尉听出樋上浦一少尉口中故意加重了“代理”这个词，不仅露出一丝冷笑：“等我们攻下麒麟峰，谁做大队长还不一定呢！” 高木哲寿大尉话音还没落，中国守军阵地上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大喝：“打他狗日的！” 随即，原本一片死寂的守军阵地迅速恢复了生机，步枪机枪一同开火，手榴弹像下雹子一样飞了出来，走在最前边的尖兵分队一个呼吸间就全躺在了地上。 “哒哒哒！” 守军数挺轻机枪组成了交叉火力网，枪口火光闪动，一连串的子弹从黄绿色烟雾中飞了出来，打得日军士兵血肉横飞。 走在前边的日军士兵距离太近，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一个个被子弹打得鲜血喷涌，身上爆出大片的血雾。队伍中间的高木哲寿大尉只听到前边枪声大作，正打算张口下令隐蔽，一串机枪子弹就钻进了他的胸膛。 “中队长……”看中队长中枪倒地，一旁的樋上浦一少尉伸手要扶，半截手臂瞬间被子弹打飞出老远，肋间也连中数枪，一头栽倒在了中队长的尸体上。 这次，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日军队列里响了起来，在防毒面具的遮掩下听起来还有那么一丝滑稽。由于毒气的遮蔽，日军士兵看不清守军的位置，一些打算一鼓作气冲进中国守军阵地的“勇士”在守军弹雨的洗礼下一个个倒在了阵地前沿，身上满身冒血的窟窿。 有些机灵点的日本兵听到枪声一响就趴在了地上，朝守军的方向连连射击，但他们等到的是从守军阵地上雨点般飞来的手榴弹。 “轰轰轰！” 手榴弹在日军人群中炸响，冲击波裹挟着破片和碎石泥土四处飞溅，收割着日军士兵的生命。那些趴在地上躲过了子弹的士兵和之前被机枪打倒的尸体一起被炸成了碎块，肠子，内脏，断胳膊断腿四处乱飞。 走在后边的日本兵原本是最幸运的，如果他们转身撤退，倒也不会那么快送命。只是他们的长官在守军机枪扫射的时候已经死于非命，没有军官下令撤退，后边的士兵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进攻，顶着守军呼啸的子弹冲进了手榴弹的爆炸区。 守军官兵们都憋了一肚子气，把对鬼子毒气的怨气全部用子弹手榴弹还给了鬼子兵。而一些倒霉的日军士兵也尝到了自己毒气的滋味——他们的防毒面具被子弹或手榴弹的破片打漏了，阵地前方还没消散的黄绿色毒气顺着他们防毒面具的缝隙钻了进去，熏的他们惨叫连连。 日军利用毒气的第一次进攻无功而返。 第一百五十八章 鬼子的动向 “八格牙路！” 看到释放毒气后自己的部下还是被打了回来，并且阵亡了一个中队长一个小队长，日军代理大队长上田谦次郎气的破口大骂，军刀在空气中猛挥了两下 “山上的支那军应该对特种弹有所防备，让山炮联队更换普通炮弹，给我们提供火力掩护！”上田谦次郎恶狠狠的说道：“这次我要亲自带队！一举拿下麒麟峰！” 山炮联队收到上田谦次郎的请求后，并没有觉得麻烦，很快换上了高爆弹，朝着已经被炸成一片焦土的麒麟峰阵地再次展开了炮击。 此时山上的毒气渐渐飘散，虽然气味还很呛人，但吸入之后已经不会有太大危险了。齐恒命令上官有浩的二连接手了徐光辉三连的阵地，让三连的战士们下去修整。而川军的张维添参谋再次拒绝了齐恒的帮助，带着他的两连残兵死死守在他们的阵地上。 “嗡嗡嗡~” 许久不见的日军飞机又飞了回来，朝麒麟峰投下一枚枚重磅炸弹和燃烧弹。山上的泥土又被削掉了一层，被炸弹的冲击波裹挟着飞向四面八方。山头上仅存的冒着青烟的焦黑树桩本就屈指可数，这下全都不见了踪影，滚滚烟尘笼罩住了整个山头。 防炮洞和隐蔽所里的战士们的身体随着山头一起颤动着，头顶的沙土不住的洒落，从轰炸开始就没停过，弄得大家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的模样。 好不容易等到轰炸结束，趁着日军炮击延伸的功夫，官兵们钻出防炮洞，快速进入了阵地。 “鬼子的燃烧弹怕是要浪费了。”祝古盛露出了一丝微笑。 “那当然，山上啥也没有，就丢了些死鬼子的尸体，还被他们自己的飞机炸的啥也不剩了。”上官有浩回答：“燃烧弹也得有个东西烧不是？” “连长，话说鬼子这次不会又放毒气吧？”想到之前日军释放毒气时三连的惨状，祝古盛有些担忧的问道。 上官有浩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刚刚鬼子放毒气的时候并没有起到多大效果，还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现在鬼子知道我们有准备，应该不会再用了。” “那就好。”祝古盛吃了颗定心丸，稍稍放下心来，大声命令道。 “准备战斗！” 透过黑灰色的烟尘，山坡上日军步兵的身影已经若隐若现了。 “突击！” 上田谦次郎亲自带着预备队踏上了战场，他手中军刀出鞘，闪亮的刀尖直指向麒麟峰峰顶。 身穿黄色军服的日军士兵一改之前大吼大叫的风格，这次一个个都阴沉着脸，拉开散兵线，潮水般涌向守军阵地。 “咔嚓，咔嚓~”阵地上的中国官兵们纷纷拉动枪栓，子弹上膛，枪口瞄准了山下的日军士兵。 “稳住，不要轻举妄动，听我命令再开枪！”上官有浩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 “稳住，不要开枪，听连长命令再开枪！” “稳住，听连长命令再开枪，不许提前开火！” 班排长们很快把命令传达到了每一个人耳中。 “嗵！嗵!”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这次进攻鬼子表现的非常猥琐。因为知道守军不会被炮击和轰炸消灭，日军步兵前锋还没接近守军阵地，后边的掷弹筒手先开始了一轮火力试探。 好在日军掷弹筒手只是火力试探，没有目标，几枚榴弹分散飞向守军阵地，在阵地上四处开花，其中一枚榴弹砸进了战壕里，炸死了两个躲闪不及的战士。 “砰！砰！” 掷弹筒开火后，前边的步兵也没打算闲着，在两百米左右的距离上就纷纷开火，一边放枪一边小心翼翼的前进，不时做出一个战术动作，隐蔽在石块后或弹坑里，喘口气后再重新前进。 “看样子鬼子怕了，”看日军不再大踏步的冲锋，上官有浩眉头微皱。他倒更喜欢鬼子气焰嚣张，大步前进的样子，虽然看着气人，但打起来是真的解气，机枪一梭子就能撂倒好几个。不像现在，鬼子兵一个赛一个猥琐，估计新兵放四五枪都不一定能沾到几根鬼子毛。 “打！”上官有浩下达了开火的命令。 原本把鬼子放近了再打的计划显然行不通了，如果按原计划放鬼子冲到近处，以二连的火力密度真不一定能拦住他们，更何况日军掷弹筒手也在逐步推进，这对守军的机枪火力点有极大的威胁。 “哒哒哒！” 最先开火的还是轻机枪，一连串的子弹划出一道弧线，从人体胸腹部的高度扫过去，打在猫着腰的日本兵身上就直冲致命的胸部和头部了。 前方的鬼子应声而倒，再规整的战术动作也没办法让他们躲过密集的子弹。但他们的惨叫声还是提醒了后边的友军，其他鬼子纷纷卧倒，寻找掩体来躲避咆哮的守军机枪。 守军机枪很快就打光了一个弹匣，枪声暂缓，机枪手正忙着换弹，趴在地上的日军士兵纷纷起身，大步冲向了麒麟峰山头！ …… 正在麒麟峰守军官兵顶着毒气和炮击与日军血战的时候，第九战区的高级将领们正在准备下一步大棋。 9月27日下午，第九战区长官部。 “日军106师团好像要有大动作！”第一兵团总司令薛岳指着墙上的地图，向下面一众高级将领介绍道。 “各位看这里，这是回马岭，9月4日的时候，日军106师团击破了我军第70军，第64军和第4军的正面防线，占领回马岭地区。在这之后，日军106师团因伤亡较大，一直停留在回马岭地区修整。就在几天前，冈村宁次把从杭州地区调来的第11军第22师团的山炮兵第52联队配属给了第106师团，加强了该部的火力。” “薛长官，”一个少将高级参谋举起了手：“根据情报，日军第106师团不仅补充了一个炮兵联队，在这之前已经有数千名后备兵员加入了。” “对，”薛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就在昨天，我接到了第4军传来的消息，他们的情报显示，日军第106师团加强了驻地的警戒，各部队后勤人员开始制作干粮，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是在做出发准备。” 看到薛岳点头示意，另一个高级参谋也站了起来：“如果日军106师团开拔，将会对我军南浔路和武宁路的守军产生巨大威胁，但目前情报不明，我们无法对这个106师团的下一步动向进行准确判断。” “如果我猜的不错，日军106师团的目的地应该是这里！”薛岳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最后的冲锋 9月28日上午，麒麟峰，第一兵团直属特务营营部。 “什么？撤退？！”齐恒看着面前的联络官，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是的，齐营长，”联络官确认了命令：“长官部命令，防守麒麟峰及附属阵地的陆军新编第十三师及新编第十五师各抽调一个旅，附第一兵团直属特务营，收到命令起迅速开拔，向万家岭一带集结待命。” “我们走了，麒麟峰阵地怎么办？”三连长徐光辉站起身子，有些恼火的问道：“没有我们帮忙，仅凭那些川军，根本守不住阵地！这是在让他们送死！” “徐光辉！”齐恒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徐光辉自知失言，摇摇头重新坐了回去。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长官部下达命令自然有道理，徐连长，你有意见可以提，但是注意分寸！”齐恒有些不满的训斥道。 “我们服从命令，现在就做出发准备。”程戈转身走出了营部，开始安排转移的事宜。 那个少校联络官原本被徐光辉堵了一句，心中略有不快，但看到面前这个齐营长很快训斥了那个出言不逊的连长，他的副营长直接动身去安排工作了。少校联络官还是打消了回去告一状的念头。 “程副营长，你们要走了？”前沿阵地上，川军上尉参谋张维添听到消息后吃了一惊。 这两天的战斗中，特务营官兵和这些川军官兵并肩作战，已经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如果特务营一走，剩下的川军残兵的确很难守住阵地，可能这一别就是永别。程戈心中有愧，于是专门去找了川军的指挥官，张维添参谋。 “对，上边的命令，我们不得不执行。”程戈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张参谋显得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又重新打起了精神：“程营副，你们放心走吧，有我们在，阵地不会丢！只要这里还有一个四川爷们活着，小日本就别想上来！” 程戈没有说话，只是向张参谋和他的川军战士们深深敬了一个军礼：“等打跑了小鬼子，还有机会的话，我和齐营长请你喝酒！” “要得，要得！”张参谋笑了一下：“程营副别忘了啊，我叫张维添，字知秋，是四川新都人，王铭章将军的老乡，等打完仗了，你们有机会去一趟四川，帮我看一下家里人！” 程戈重重点头。 约么半小时后，特务营全体撤下了阵地，开始向新十三师和新十五师的结合部转移。走之前，齐恒下令给川军留下了五百枚手榴弹和一部分子弹，还留了三十个防毒面具，算是给友军的最后一点帮助了。 …… 下午三点多，日军再次集结部队进攻麒麟峰。不同以往的是，这次还有两辆坦克一同加入了进攻队列。 燃烧弹，高爆弹，毒气弹……步兵进攻前，日军炮兵换着不同的弹药重新把麒麟峰阵地的每一寸土地都细细犁了一遍，守军阵地上巨大的弹坑一个叠着一个，燃烧的尸体枪支随处可见。 日军不仅占据了巨大的火力优势，还再次动用了毒气弹，可惜天公不作美，阵地上只有丝丝微风，连爆炸产生的黑色硝烟都吹不动，更何况浓稠的毒气了。 很多川军战士用湿布堵住口鼻，虽然能护住一时，但时间长了还是难以支撑，软绵绵的倒在了阵地上。只有机枪手和部分枪法准确的老兵戴上了特务营留下的防毒面具，但他们的火力对于潮水般涌来的日军士兵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轰！轰！” 一声声巨响之后，川军仅有的几个机枪火力点接连被日军掷弹筒炸哑了火，大批日军士兵在坦克的掩护下向着麒麟峰阵地猛冲。 前沿阵地的战士们在毒气的伤害下早就失去了战斗力，日军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占领的前沿阵地。残忍的日军占领阵地后，用刺刀挨个刺杀了前沿阵地身中毒气但还没有断气的战士，鲜血染红了鬼子锋利的刺刀，也染红了焦黑的土地。 二线阵地上，一些还能动的战士在向日军拼命投掷手榴弹，尽一切努力迟滞日军的进攻。但是当两辆坦克嘎吱吱开上前沿阵地的时候，阵地上的川军战士们明白，阵地要保不住了。 上尉参谋张维添取下脸上的防毒面具，叼起一根烟，在自己身上挂了两捆集束手榴弹，用本来固定受伤左臂的绑腿缠紧，右手攥住了导火索。 “小石头！帮老子点根烟，老子先走一步了。” 等那个叫小石头的年轻士兵帮忙点燃嘴里的香烟，张维添深吸了一口，爬出战壕，义无反顾的冲向了日军的坦克。 “砰砰！砰！” 几声枪响，张维添腹部，肋间，腿部各中一枪，栽倒在了离坦克只有二十多米的地方。 “张参谋，我叫赵石头，不是小石头！” 那个叫小石头的年轻士兵抹了一把眼泪，戴上了张维添留给自己的防毒面具，端起比自己躺下短不了多少的步枪冲向了日军。 有防毒面具，或是中毒较轻的士兵们纷纷举起大刀，端着步枪冲出了战壕，向日军发动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反冲锋。 “哒哒哒！” “砰！砰！砰！” 坦克上的机枪响起，其他日军士兵也纷纷开火，冲锋的川军士兵们身上爆出一团团血雾，一个个翻滚倒地，壮烈牺牲。有受伤的战士甚至被打倒后还在努力向前爬动，手中握着拉了弦的手榴弹…… 川军的反冲锋结束了，日军的坦克停在了原地不再前进，日军士兵越过阵地上一具又一具尸体，渐渐逼近已经不再传出枪响的二线阵地。 身受重伤的张维添参谋趴在尸堆里，他的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力气也在慢慢从身体里消失，当视线逐渐模糊，看到几个日本兵走向自己时，张维添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拽动了集束手榴弹的导火索。 “轰！” “轰！轰！轰！”当日军踏上二线阵地之后，又是几声爆炸传来，之后便是一片死寂。 膏药旗插上了麒麟峰顶。 第一百六十章 包围 10月2日，第九战区长官部。 第一兵团总司令薛岳再次召集师以上军官及长官部高级参谋举行作战会议，这次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歼灭孤军深入的日军第106师团。 几天前，日军司令冈村宁次通过空中侦查传来的情报判断，中国军队薛岳部第一兵团主力大部被日军拖在瑞武路方向，而南浔铁路与瑞武路之间的守军兵力较为薄弱，防线出现漏洞，说明有可趁之机。 在冈村宁次的命令下，原本在回马岭地区修整的日军第106师团迅速行动，从中国守军防线的缺口处直插万家岭。 但原本打算秘密行动的日军106师团很快被中国守军发现，并把情况上报给了长官部。 “咳，诸位静一静，”薛岳站在沙盘前，提高声音清了一下嗓子，正在激烈讨论的一众军官参谋们纷纷停止了口头上的议论，看向薛岳。 “目前已经查明，进犯万家岭地区的日军部队是由松浦淳六郎中将指挥的日军第106师团主力，下辖第一二三、第一四五、第一四七，三个步兵联队和原属第22师团的山炮兵第52联队。并且在28日，日军第一○一师团一四九联队也进入了万家岭地区，并与106师团主力会师。”薛岳沉声道。 “四个步兵联队，一个炮兵联队，再加上106师团的师团部，日军人数众多，来势汹汹，如果放任106师团不管，让他们达成袭扰南武公路的战略目标的话，我军德安方向部队的退路将被完全切断。” 薛岳缓缓讲述着目前面对的形式，不过下边的将领们都没有太过担忧，从薛岳胸有成竹的样子来看，他肯定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他们只要带兵执行命令就好。 看到将领们表现都很淡定，薛岳笑了一下，不再卖关子了： “我的想法是，趁日军106师团孤军深入，没有补给也没有援军，我们直接堵住缺口，在万家岭地区集结重兵，一举消灭106师团！” “霍！” 量是一众高级将领们已经看出薛岳的意图，但听他亲口确认，还是小小惊讶了一番。毕竟，成建制歼灭日军一个师团，在抗战爆发的这一年多里还是头一遭。 “薛总司令！”一个高级参谋举起了手：“这个计划非常大胆，倘若成功必是大胜，不知薛总司令打算调集多少部队参战？” 薛岳还没回话，另一个高级参谋替他做出了回答：“山区作战不同于平原，如果兵力太多，部队难以展开，反倒会影响友军行动。如果兵力太少，一来面对日军106师团主力难有进展，甚至有被反击击溃的风险，二来包围圈较为薄弱，日军成功突围概率较大，所以依我看来，十万人比较合适。” “万家岭是山区，日军为了适应山地作战，必定不会携带太多重武器，物资转运应该也以驮马为主。这样我军轻步兵可以发挥速度优势，也可以减少一部分攻坚损失。”有参谋讲出了自己的看法。 薛岳又笑了一下，示意参谋们先停止讨论，转而直接告诉了一众高级将领自己的行动。 这是兵团部商讨出的结果：“敌人狼奔豕突而进，孤军深入，实犯兵家之大忌，此等有利时机，兵团正宜乘时反攻，予以决定性之打击，而我转用兵力，时间空间，均当许可。” “我已经将作战计划上报国防部，获得了委员长的批准。” 薛岳将蒋介石的回复展示给了将军们，他们这才完全明白，刚才几个参谋早有准备，只不过是临场发挥一下，给不明白的人解解惑而已。 “命令！”薛岳收起笑容，提高了声音： 围坐在桌旁的将领们应声起立，面容整肃。 “欧震第四军正面阻击松浦师团，在包围圈完成前不许放跑一个日本人！” “是！”第四军军长欧震一个立正。 “叶肇第66军，余济时第74军，会同第142师，第60师，预备第6师，第19师主力展开包围圈！” “是！” “原本阻击日军第27师团的王基陵第30集团军必须堵住27师团，不能让他们接应松浦师团！” “为了加强围攻部队力量，我还从第187师，第139师，第91师，新编第13师和新编第15师各抽调了一个旅配合作战，兵团直属部队也会参战。” 薛岳很快安排好了各参战部队，一众高级军官纷纷离开会场，回到各自的部队安排部署了。 送走高级军官们，薛岳出了一口气。此次作战，成败在此一举，他的压力非常大。 …… 中国军队的部署稍稍展开，此时，正在万家岭山林间行军的松浦中将还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撞进了薛岳给他布置的天罗地网。 “木岛君，你看，”行军中，轻松的松浦中将还有雅兴欣赏万家岭群山的壮丽景色。 松浦中将指着远处一座高出其他山峰不少的大山，向自己身边一通骑马而行的一二三联队长木岛大佐感慨道：“中国果真是个好地方，在这样的山林中都能欣赏到如此景色。你看到那座山吗，看着那座山，我就想起了我们的富士山，虽然一个是雪山，一个满山绿色，但都是一样的壮丽雄伟。” 木岛大佐笑道：“是啊，师团长阁下，我之前一直很想探访中国的名山大川，等我们征服了中国，我就打算去做一个旅行者，把这些壮丽的景色都观赏一遍。” “木岛君还有这种雅兴？”松浦中将倒是没有想到，笑着回答：“那到时候你来给我当导游好了，能够让一位大日本帝国的大佐军官当导游，感觉一定很不错！” “师团长阁下言重了，能为师团长阁下当导游是我的荣幸。”木岛大佐开始拍松浦中将的马屁了。 不仅是他们两个在感叹，其他骑着马的日军军官们也都赞叹讨论着秀丽的山林风光。有的说自己家乡也有同样的景色，让自己想到了家中的母亲。有的说以后打算在中国定居，让家里的妻儿也看看这样的风景。总之没有几个人担心自己的处境，每个人心中都有“皇军不可战胜”的信念。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口袋 10月3日晨，万家岭，雷鸣鼓刘，日军106师团司令部。 “报告旅团长阁下！辎重部队已经抵达指定地点，目前我军已经深入万家岭山区，是不是多派出斥候侦查周围情况？”一个日军参谋走到师团长松浦淳六郎中将面前，低声询问道。 “有必要吗？”松浦淳六郎问道。 另一个参谋点了点头：“我们进入山区之前，青木旅团长的部队已经遭遇了支那军的小股部队阻击，这说明我们有暴露的风险，以我来看，派出斥候是非常有必要的。” 松浦淳六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通知下去，让木岛联队长抽调出一到两个小队，以分队为单位侦查附近敌情。” “嗨依！”第一个提出建议的参谋领命而去。 “师团长阁下，还有一个问题。”另一个参谋指了指桌上的地图，皱着眉头说道。 松浦淳六郎示意他说下去。 “我们的地图太差了，根据地图来看，现在师团部所在的位置应该叫做雷鸣鼓刘，这边是南田铺。但是地图上这里原本标注了一座山峰，我们打算当做制高点，设立机枪阵地，但实地侦察的士兵报告，这个山峰实际上并不存在。” 松浦淳六郎也皱起了眉头：“这地图是冈村司令官亲自给我的，我们所有部队使用的都是这样的地图，如果地图不准确的确是一个大问题。” “还有，夜里派去防守114高地的清水大队到现在还没有抵达目的地，清水大队长的回复是他们在山林里迷路了，地图上有很多地方并没有标注，山中似乎还有磁铁矿，他们的指南针也失去了作用。”参谋补充道。 “让他们派出尖兵，一边侦查一边推进吧，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松浦淳六郎回答。 这个参谋也离开了松浦淳六郎的帐篷，他掀开门帘的时候，第三个参谋喊了声报告。 “什么事？”见参谋们一个又一个过来，松浦淳六郎心情有些不快。 “报告旅团长阁下，前锋136旅团汇报，他们在万家岭地区遭遇了支那军队，敌军番号不明，但是人数较多，还拥有一定的重武器，目前136旅团正在与支那军队交战，战况激烈。”参谋沉声念完了前边刚刚传来的战报。 “命令，第111旅团向师团部方向靠拢，准备增援第136旅团，师团部也做好开拔准备。”松浦淳六郎莫名的兴奋了起来。他们在山里转悠了好久都没有遇到阻击，现在前锋遭遇了中国军队，就说明他们已经突进到了预计地点，他的突袭计划已经正式展开了。 “嗨依！”参谋转身离开。 透过掀起的门帘，松浦看到了帐篷外的蒙蒙细雨。 “希望天皇陛下保佑我们。”松浦淳六郎喃喃道。 同一时间，武汉，第九战区长官部。 “报告长官！欧震将军的第四军已经和日军106师团前锋交火了，他们正在按照计划进行阻击！其他包围部队已经抵达目的地，包围圈已经形成！” “好！”薛岳一拍桌子：“万事俱备，现在就等着松浦钻进我们的口袋了！” 10月5日凌晨，万家岭山区，南田铺附近。 漆黑的夜里，漆黑的山道上，此时正有一长串火苗在闪动。刚刚从麒麟峰阵地紧急抽调下来的第一兵团直属特务营正在借着夜色的掩护打着火把急行军。 “快，速度快！还有余力的给推炮的搭把手！” 特务营炮兵连连长武卫国举着火把，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大声招呼着埋头赶路的炮兵连战士们。他指挥的炮兵连由于重装备较多，分成了两个部分行军。副连长杨武带着迫击炮排和弹药排走在前边，他自己带着步兵炮排的战士跟在后面。 但夜里难以分辨方向，再加上步兵炮颇有些沉重，武卫国他们渐渐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走着走着就有些掉队了，这让他心中十分焦急。 “武连长？武连长！” 断断续续的喊声从前边传了过来，武卫国顺着声音望去，漆黑一片啥也看不见，只能勉强看到有火把闪动着朝他这边飘来。 “在这呢！”武卫国大声回答道。 不一会，寻声而来的友军就和武卫国他们会合了。 来的人是一连的连副洪亮，他不仅带来了自己连队的一个排，还带着炮兵连弹药排的十多个战士。 “听说你们掉队了，程营副让我带人到后边找你们，帮你们搬一下东西。”洪亮见到正气喘吁吁的武卫国他们，笑着说道。 “太感谢了！”武卫国左手伸进衣兜掏出了烟盒，洪亮马上伸手接过。 “哪的话！都是自家兄弟，还谢什么！”火把照着洪亮的脸，显得有些发红。不过洪亮本人肯定是不会脸红的，他一边讲着客套话一边伸手接过了武卫国的烟：“武连长，你看看你，太客气了啊，还发什么烟。” 洪亮先叼起一根烟，然后递给了武卫国一根，正说着话，武卫国那还剩七八根烟的烟盒已经被洪亮顺手揣进了自己兜里。 “啊这。”武卫国欲言又止。 一般情况下，武卫国他们在夜里行军掉队之后其实很难找到。不过好在特务营行军的山道只有窄窄的一条小路，只要不钻进林子里，顺着路走回去都能发现。并且洪亮他们还遇到了走在前边的迫击炮排战士，给洪亮指了指大致的方向，他们这才没费太大劲找到掉队的武卫国一行。 在洪亮他们的帮助下，炮兵连剩下的几十个人和三门步兵炮总算赶上了队伍，在天亮之前抵达了特务营此次行军的目的地——第九十师驻地。 一天多前，9月3日白天，国军第四军第九十师，第九十一师联合对日军106师团一部占据的南田铺发动了猛攻，并集合炮兵对雷鸣鼓刘的日军106师团司令部进行了炮击，对南田铺日军造成了重大打击。但第九十师也有不小伤亡，齐恒这个拥有炮兵的加强营便被抽调过去协助友军进攻了。 第二天一早，中国军队便对已经被重重包围的日军106师团展开了一轮新的攻势。 第一百六十二章 紧张谋划 “报告师团长阁下！136旅团传来最新消息，他们已经确认了敌军的身份，他们遭遇的是支那军第四军的部队，敌军战斗力顽强，已经在大小金山和136旅团打成了焦灼之势。” “师团长阁下！哔叽街守军遭到支那军精锐的第74军第58师猛攻，请求空军支援。” “报告师团长阁下！张古山发现大批支那军队，已经和我军发生交火，但具体番号不明！” 10月3日下午，前边的战报接连送到了松浦淳六郎的指挥部里。原本以为自己计划成功的松浦淳六郎总算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了。 为了弄清楚自己的部队究竟遭遇了什么情况，奇袭计划是否能够完成，松浦淳六郎急忙召集参谋商讨对策。 参谋长秋山义隆大佐最先开口：“师团长阁下，根据目前形势来看，我军的行踪已经暴露，是不是考虑放弃德安作战的计划，伺机后撤与友军汇合？” “不行！”松浦淳六郎首先否决了撤退的想法：“虽然前方受到了敌军阻击，但战场主动权还在我们手里，只要我们突破支那军第四军的防线，便可以按照原计划直扑德安。虽然支那军精锐的74军也在向我运动，但是以我军一个师团的兵力，击败敌74军并没有太大困难。” “如果不放弃德安作战计划，那第136旅团就需要在短时间内击破正面敌军的防线，”听到松浦淳六郎否决了撤退的提议，秋山义隆马上改变了思路。反正撤退只是他几个计划中最保险的一个，被否决掉还有其他更能展现“大日本帝国军威”的计划。 “我提议请求航空兵部队给136旅团必要的支持，并且电告冈村司令官，请他命令友军第27师团牵制住正面的支那军队。” 松浦淳六郎点了点头：“我同意，迟则生变，你去通知青木旅团长，让他尽快击破支那守军阵地，不要给支那人调兵遣将的时间。” “嗨依！” “还有，把我军现在所处的位置报告给冈村司令官，我们的地图和指南针都不便使用，请他派出飞机侦查我们附近支那军队的调动情况。”松浦淳六郎想起之前地图的错误，补充了一句。 在接到松浦淳六郎传来的消息，得知第106师团前锋136旅团与中国军队发生了交火后，冈村宁次就意识到了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司令官阁下，根据情报，除了正在与106师团交战的支那军欧震第四军，现在向松浦师团长那边靠拢的支那军队不止第74军一支部队。”听说负责奇袭的松浦淳六郎的部队已经投入了战斗，情报课长赶忙向冈村宁次汇报。 “如果不止一支军队，那么松浦师团长就有被支那军包围的危险了。”作战课长趴在沙盘上，盯着沙盘上万家岭的山峰说道。 “派出飞机侦查，搞清楚松浦师团附近究竟有多少支那人！”冈村宁次皱起眉头：“还有，通知海军第二联合航空队，让他们配合陆军航空兵给松浦师团提供空中支援，尽快击破支那军第四军的阵地。” “嗨依！”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当冈村宁次收到几批航空兵空中侦查传来的情报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什么！？”冈村宁次几乎不敢相信情报参谋的报告。 “司令官阁下！千真万确！空中侦查发现，现在万家岭地区已经有大批支那军队集结，其兵力应该已经超过了第106师团，并且还有其他地区的支那军队正在朝万家岭方向行军！”情报参谋重复了一遍情报，把文件夹递给了冈村宁次。 “让情报课长马上来找我！”冈村宁次合上文件夹，声音有些低沉：“还有，把情报立刻传达给松浦师团长，让他以最快速度击败支那军第四军的阻击！” “嗨依！” 情报课长匆匆走进冈村宁次的办公室，刚进门，还没来得及给冈村宁次敬礼，冈村就把手里的文件夹丢了过来。 “你自己看！”冈村宁次阴沉着脸：“支那军队如此大规模的调动，为什么我们事先并不知情？” 情报课长略一翻看，冷汗就流了下来：“司令官阁下，这是我的失职，在松浦师团长出发前，支那军队的确没有调动的迹象，他们一定是发现了松浦师团长的踪迹，临时调动的部队。” “立刻查清楚集结在万家岭地区的支那军队人数，番号和指挥官姓名！”冈村宁次咬了咬牙：“电告松浦师团长，如果情况难以支撑，可相机突围。” …… 接到冈村宁次命令的松浦淳六郎这才明白，自己的奇袭计划不仅破灭了，现在就连自己的部队脱身都成了问题。 但松浦淳六郎能坐在师团长的位置上，说明他并不是一个没脑子的家伙。他的第106师团原本是奇袭部队，为了在山林中行军方便，辎重联队放弃了所有的卡车，改用马匹运送物资，所以携带的弹药给养只够部队一周作战之用。并且师团所属的两个炮兵联队都只携带了山炮和为数不多的弹药，遇到中国军队阻击时无法像往常一样以优势火力突破守军阵地。在辨明形势之后，松浦淳六郎立刻发布了突围命令。 “命令第113联队向敌军第74军盘踞的长岭，张古山一带全力进攻，为师团其他部队突围扫清道路。其他各联队以师团指挥部为中心收缩防御，等113联队打开缺口后，全力突围！” “命令！青木第136旅团继续进攻支那军第四军，尽力打开缺口，如果青木旅团打开了缺口，师团主力就按照原计划进攻德安。”虽然下达了撤退命令，不过松浦淳六郎还是没完全放弃他的突袭计划。倘若正面的中国守军第四军不支，他从正面突围算不上大功一件，也能说是尽力而为了。 在日军将领紧张部署突围的时候，意图包围消灭日军106师团的中国将领们也在紧张的谋划之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张古山 曾经的张古山树木繁多，植被茂盛，现在山下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绿色。虽然主峰高度只有两百来米，但地处潮湿的南方，再加上近来老有雨水，使得整个张古山主峰都被一片片的雾气所笼罩，如同仙境一般。 只是如今，张古山已经大变了模样：花草树木或是化作焦炭，或是被撕成了肉眼难辨的碎片。浓黑的硝烟代替了原本的云雾笼罩在张古山头，从遍地弹坑的山坡开始，一直到山顶，四处都是身着军装的尸体和残肢断臂。 从10月3日开始，急于突围的日军106师团与死守张古山的国军第74军在这里死拼了两天，双方每天都有大量的死伤。 日军106师团虽是一个二流师团，但战斗力仍然不可小觑。并且在冈村宁次的严令下，日本陆军海军的大批航空兵全天出动，轮番为被包围的106师团提供空中支援。整个张古山几乎被日军航空兵投下的炸弹翻了一遍，别说能留下一草一木了，就连几块原本有棺材大小的巨石都被生生崩成了半人大的石块。之前中国军队在几块大石中间设置的一个轻机枪阵地连人带枪都不见了踪影。 日军又的一次进攻被打退，残存的日军士兵潮水般退回了山脚，在山坡上留下了几十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艹！还有人吗？谁来搭把手？” 山上的中国守军阵地同样尸横遍野，血糊糊的死人堆里，突然传来了一个虚弱的声音。 “听着像是黑子，那个谁，大苟小苟，你们俩去把他弄出来。”一个靠坐在半截树桩旁，满身是血的军官朝发出声音的地方努了努下巴。 “是。” 两个同样满身血红的士兵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挪到尸堆旁边，开始用力搬动堆叠起来的尸体。 这两个士兵身高差不多，从背后看起来倒有点相像。不过他们并不是亲兄弟，一个是湖北人，一个是安徽人。只是两个人都姓苟，还都在一个班，大家就按照两个人的年纪大苟小苟的叫开了。 “日他娘，没烟了。” 军官打算趁鬼子还没上来抽根烟，摸了摸衣兜，却摸了个空，悻悻地嘟囔着。 “你们谁还有烟？给老子来一根。”军官左手拄着一支三八步枪，用力站了起来。 “没了！”刚刚拽出来半截死人的士兵大苟回了一句。 小苟顺势拽着一只脚用力把被压在尸堆下面的黑子拉了出来，笑嘻嘻的问道：“吴连副，要不我去鬼子尸体上给你摸一包？” “算了，别为了包烟丢了命，不值得。”军官摇了摇头，晃动着身体转向了山坡的方向，其他士兵这次注意到，军官的大半个右臂都消失了，只剩下连着肩膀的一小截，上面还紧紧扎着军官的皮带。 “黑子，少零件了没？还能救人不？”军官疲惫的问道。 那个刚刚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士兵黑子咧嘴一笑，两排白牙在漆黑的脸庞中格外显眼。 “左手少了根指头，不碍事！吴连副，我先给你包扎吧！”黑子的左腿拖沓在后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蹦跳着向军官挪了过去，鲜血还在顺着他的裤腿往下流。 “你先把自己的腿包一下，”大苟皱起眉头：“全连就剩你一个医护兵了，你小子要是把自己玩死了我们咋办？” “绷带早用光了，”医务兵黑子不小心牵动了腿上的伤口，疼得龇牙：“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等会用绑腿紧一紧就行，死不了。” “再说，全连就剩咱们这七个人了，要医务兵也没啥用啊。”黑子想了想，还是把剩下这半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检查了一下吴连副的伤势，黑子苦笑了一下，从还算干净的内衣上撕下一块布片，按在了吴连副的断臂上，又用绑腿把布片牢牢的捆了起来。 “吴连副，没药没绷带，我是真没办法了，你这伤以后感染是肯定的，治不治得好得看你造化。” 说着，黑子从手臂上撕下那个已经红黑红黑的红十字袖标，叠了叠，按在吴连副肋间还在渗血的伤口上，用剩下的绑腿缠了几下，就算是彻底处理好了。 “感染？”吴连副忍着剧痛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老子要先能活到伤口感染的时候再说。” 黑子摇了摇头，没有再接话，而是坐在地上，从手边一具尸体上取下绑腿，开始处理自己中枪的左腿和被打掉的手指。 “嗡嗡~” 还没等这几个残兵喘口气，天边又飞来了几架鬼子飞机。因为中国军队缺乏防空武器，嚣张的日军飞行员远远的就开始降低高度，等飞到山头上空的时候，山上的中国官兵甚至都能看到飞机翅膀上面的太阳旗和机舱里的飞行员。 “又来？”小苟哭丧着脸，一头扎进了身边的战壕里。 “别躲了。”吴连副瞅了一眼飞机的方向，淡淡的说道：“不是炸我们的，估计长岭那边的友军又要遭殃了。” “瞧你那熊样！”黑子笑着指了指撅着屁股一头扎进战壕的小苟。 小苟不甘示弱，挺着脖子回击起来：“好像你不怕一样？五十步笑百步！” “我怕啊！但是我也没撅着屁股躲战壕里啊，顾头不顾腚的。” “你狗日的说什么呢！” 看两个人要吵起来的架势，吴连副咳嗽了一声： “行了，有吵架的功夫还不如去死人身上找点子弹手榴弹，等会鬼子该上来了！” 有个怀抱轻机枪坐在地上，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尉沙哑着嗓子开了口：“吴连副，人都打光了，阵地守不住了。” “我知道。”吴连副回答。 少尉接着说道：“兄弟们没给五十八师丢脸。” “没丢脸。”吴连副点了点头：“都是好样的！” “只可惜连长叫飞机炸没了，尸首都没留下。” “等会咱们也去找他就是。” 吴连副的这个步兵连，从进入阵地到只剩下七个人，仅仅过去了三十八分钟。 第一百六十四章 城门山 不仅仅是张古山，长岭，大小金山，箭炉苏……中国官兵用鲜血和身体与日军的飞机大炮争夺着万家岭的每一处重要阵地。有的阻击阵地上，整连整排的中国官兵哪怕全体殉国也没有后退一步；有的阵地早上刚被日军攻占，中午就被国军的敢死队夺了回来。 10月5日，万家岭西侧，城门山，国民革命军第91师阵地。 机枪连上尉连长余强斌带着他的弟兄们正在听长官训话： “说实在的，从上海开始，咱们和日本人打仗一直是输多赢少。但是就算一直输，我们也要坚持打下去！” “为什么呢？就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我们都是中国军人！日本人来咱们中国是搞侵略的，他们是想把我们中华民族亡国灭种！既然这样，老子是个当兵的，手里有枪杆子！他日本人想亡我的国，杀我的父母亲人，老子就跟他血战到底！”台上的军官狠狠的挥动拳头，大声吼道。 “血战到底！血战到底！”下面的战士们都被感染到了，纷纷伸出拳头挥舞起来。 军官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示意战士们稍稍安静，清清嗓子继续讲了起来：“鬼子的106师团之前就被我们狠狠揍了一顿，但这帮鬼子记吃不记打，养好了伤又跑来祸害大家。这次他们直接钻进了万家岭的山里，还惦记着钻后边去踢我们的屁股，我们能让他们得逞吗？” “不能！”战士们齐声怒吼。 “对！不能！”军官再次挥了挥拳头：“鬼子的106师团太嚣张了，还以为偷偷钻进山里我们就发现不了，所以现在薛岳将军给他们专门布置了一个大口袋，鬼子进了口袋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以往都是我们的整个师整个旅被鬼子消灭，这次我们也要消灭他日本人一个师团，让日本天皇看看，我们中国人也不是好惹的！” 说着，军官指了指身后的那片山林：“看到没有？这是城门山，可以说是万家岭的西门，现在鬼子的106师团已经在万家岭被我们的友军装进袋子里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干掉他们！但是其他的鬼子肯定不会让我们如愿，这两天，鬼子的101师团一直想打开城门山，放他们的106师团出来。” “我的想法是，别说他们是来救人的，就算这帮鬼子想叫开大门去给他家天皇上坟，老子也要把他的香烛给撅折了！”军官的说法引得下面的战士们一阵哄笑。 “命令！”随着军官一声大吼，哄笑声戛然而止。 “机枪连随同师预备队立刻出发，增援正面阵地，一个鬼子毛也不许放过去！” “是！”下面的官兵们应声吼道，随即开始整队，准备出发。 …… 二十分钟后，91师机枪连阵地。 “都搞清楚了，前边的鬼子是日军101师团的149联队，奉命来救106师团的。不过鬼子这个联队已经和我们师其他部队打了两天，损失应该不小，差不多快到强弩之末了。”上尉连长余强斌对身边的排长们说道。 “薛岳将军给106师团摆了个口袋阵，我们师也给鬼子的149联队安排了一个小口袋，现在到收网的时候了，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盯死这片阵地，给友军创造歼灭敌军的机会，明白吗？” “明白！” “嗡嗡嗡~” 一批日军航空兵的轰炸机掠过万家岭的群山，开始对91师的阵地倾泻炸弹。 航空炸弹砸在阵地上，在褐色的泥土里崩出一个个巨大的弹坑。几日来的阴雨聚集起的水坑被爆炸产生的高热瞬间蒸发，灼热的弹片伴着碎石土块四处飞溅。 遮天蔽日的硝烟中，中国守军的工事已经被炸的十不存一，但幸存的官兵们还是死死钉在阵地上，没有后退半步。 两天的血战，剩下的鬼子兵也都一个个杀红了眼，挺着刺刀就朝机枪连的阵地猛扑了过来。 “打！”余强斌连长一声令下，机枪连的轻重机枪一同开火，原本凶神恶煞的鬼子兵们纷纷倒地，有的鬼子兵脑袋像西瓜一样被打漏，血浆溅了老远。 余强斌连长亲自操作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他可不是一般的的军官，余强斌的一手机枪打的十分出色，哪怕在全师都有“神枪手”的名号。 “哒哒哒！” 机枪组成的交叉火力网把阵地前方变成了鬼子兵难以逾越的死亡之地，尸体上新鲜的血腥气在呛人的硝烟中都清晰可辨。 这帮日军也是下了血本，他们本就接到了“不惜一切代价打开缺口，救援106师团”的命令，可两天以来部队伤亡越来越多，但救援计划几乎没有丝毫进展。现在眼看三天的时限将至，联队长津田大佐急的直跳脚，干脆离开了联队部，亲临一线指挥战斗。 “连长！你看那边！”余强斌连长的副射手指了指远处几个形迹可疑的鬼子。 余强斌连长一看，似乎有戏。因为其他鬼子兵不是在向山头冲锋，就是卧在地上或掩体后边开枪，只有这几个鬼子啥事不干，反而向山头指指点点的。虽然这几个鬼子躲在后边，在混乱的战场上并不起眼，但只要有心观察，还是能看出他们有问题。 “换弹匣！”余强斌连长命令道。 副射手很快换上了一个新的弹匣，余强斌连长深吸一口气，移动枪口，对着那几个鬼鬼祟祟的鬼子打了一个长点射。 “噗噗噗~” 两个靠前的鬼子连中数枪，一头栽倒，后面一个身着军官制服的鬼子暴露在了枪口之下。 “哒哒哒~” 余强斌连长又是一个长点射，那个错愕的鬼子军官和另外两个鬼子兵一起两腿一蹬见了他们的天照大神。 这下，鬼子后方像马蜂炸了窝一样，前边正在冲锋的鬼子兵还在拼命进攻呢，后边一些刚踏上战场的鬼子兵已经开始后退了。 看到鬼子乱了阵脚，91师的官兵们在军官的带领下纷纷跃出战壕，向日军发动了反冲锋。日军士兵不得不停止进攻，收缩兵力一边防御一边撤退。 不过这些日本兵战斗力着实强悍，149联队在损失一千多人后，其残部依然成功撤回了己方阵地，并且还没忘记带上已经被机枪打成了筛子的联队长津田大佐。 第一百六十五章 总攻开始！ 10月6日，第九战区长官部。 一个参谋军官拿着刚刚收到的战报匆匆走向正在看地图的第一兵团总司令薛岳：“长官，74军余军长从张古山发来的战报！” “念！”薛岳沉声道。 “106师团山地部队主力（步兵约两千名）昨日起在航空兵掩护下猛攻我军张古山阵地，守军第58师据险做拼死抵抗，但最终因伤亡甚重，无力支撑。日军于今日早晨占据张古山北部阵地，我部正在重新组织反攻。”参谋拿着文件夹念了起来。 听完参谋汇报上来的最新战况，薛岳眯起了眼睛。 “张古山部分被日军占领，对战局影响并不大，我看，松浦师团这条大鱼，现在可以收网了。你的意见呢？”薛岳问起了身旁的参谋长吴逸志。 “差不多到时候了，包围歼灭日军106师团的时机现在已经成熟，如果再拖下去，唯恐有变。”吴逸志点了点头。 “通讯兵！” “有！” “命令！前敌总指挥吴奇伟指挥叶肇第66军、欧震第4军、余济时第74军全力向石堡山、万家岭、箭炉苏、长岭、雷鸣鼓刘一带日军包围攻击！具体进攻时间及安排由吴奇伟相机自行决定。” “命令！第一路总指挥李汉魂率所部固守现阵地，拒止敌人，并以7日14时起向敌佯攻，相机向敌左侧背转移攻势！” “命令！第18军副军长陈沛指挥第60师，预备第6师及第142师一部牵制永武路方向敌军，掩护我大军左侧背。” 薛岳连下三道命令，在万家岭地区的中国军队开始全速运转了起来。 10月6日下午四时，万家岭，第90师西侧，兵团直属特务营驻地。 齐恒严肃的看着下面整齐的坐成两排的连排长们，清了清嗓子：“都稍息，我这有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要打仗了？”洪亮眼睛一亮。 “发军饷了？”彭小鱼嘀嘀咕咕。 “有肉吃了？”徐光辉挺直了腰板。 齐恒白了胡思乱想的两人一眼，继续说道：“就在刚才，前敌总指挥吴奇伟将军下达命令，明日16时，我军讲向被包围的日军第106师团发动总攻！届时，我部将配合友军第90师从东侧围攻万家岭的日军。” 齐恒话音刚落，下边的连排长们全都激动了起来。 往常不怎么参与讨论的二连长上官有浩这次竟然第一个发言：“营长，我们连可以打主攻！” 二连副祝古盛连连点头：“对对对，营长，我们二连的兄弟们早就想上去干小鬼子一场了！主攻交给我们，要是打不下来，我和上官连长提头来见！” 上官有浩皱了皱眉头，不过并没有反驳，看来是真的被手底下那帮求战心切的兵搞怕了。 一连副洪亮不甘示弱，直接向前一步：“营长，我们一连都是老兵，打主攻完全没有问题！不用程营副带队，我带人就能打下来！” 看其他两个连的军官都表了态，三连长徐光辉也坐不住了：“我们三连也不是什么软蛋！我们之前叫鬼子用毒气阴了一次，损失了三十多号人，大家都想着给牺牲的弟兄们报仇呢！” “营长，我们炮兵连……” 炮兵连长武卫国刚刚开口，立刻被齐恒怼了回去： “行了行了，武卫国你就不用表态了，你们炮兵连是全营的宝贝，这次进攻，没有上级命令，你们不许参战！” “我们可以当步兵……”武卫国争辩道。 “想得美！”齐恒毫不客气的拒绝了：“你们是炮兵，现在我找几个会打炮的兵比找几个年轻姑娘都难，放你们在后边开炮我都怕伤着了，你还想带着他们当步兵上前线？给我老老实实呆着！” “这次任务是山地作战，炮兵不易展开，并且我们的炮弹也不多，武卫国你们就别上了。”程戈总结了一句。 “至于谁打主攻，我已经有安排了，”齐恒环视了一遍众人，最后目光停在了上官有浩身上：“上官，这次你们二连由我亲自带队。” “营长！”洪亮还想说什么，被程戈挥手制止了。 “都听好了！这次任务没有主攻助攻，我接到的命令是随友军第90师主力佯攻日军青木旅团。进攻的时候，我们营的三个连平行开进，相互支援，程副营长带一连从左翼进攻，我带二连居中，徐光辉三连负责右翼，武卫国炮兵连汇同营部防守后方，随主攻部队推进，必要时提供炮火支援。”齐恒严肃的说道。 “战斗开始前，侦察排以三至五人为一个侦查小组，提前侦查目标地形及日军阵地情况，最好摸清日军主要火力点的位置，但也不强求，以保全自己为主。”程戈也给侦查排安排了任务。 …… 10月7日上午10时许，主攻部队全体进入阵地，对日军盘踞的各据点阵地发动了猛烈进攻。 一片低矮的杂草丛中，齐恒趴在地上，握着望远镜细细观察着前方日军阵地的动向。 在进攻之前，齐恒还是少有的奢侈了一把，让武卫国的炮兵连六门炮对着山上的日军阵地来了一次齐射。虽然每门步兵炮只开了三炮，迫击炮也只打了十五枚炮弹，但这次炮击大大鼓舞了特务营官兵们的士气。 尤其是刚刚加入特务营的补充兵们，他们之前在保安团的时候可没见过自己人也能玩日本人这套炮兵轰完步兵冲的打法。充其量也就用过缴获的掷弹筒，胡乱打了几枚榴弹而已。不过绝大多数人倒是都挨过鬼子炮兵的轰炸，那种火光冲天，弹片乱飞的场景谁都不想多体验几次。 这次看到原本让自己恐惧担忧的炮弹砸落在日军的阵地上，远胜雷鸣的轰响在鬼子头上回荡，大家心中都产生了一阵快意。当看到炙热的火光中，炮弹的冲击波裹挟着尖利的弹片撕裂日军士兵的身体，把鬼子的工事掀上半空的时候，一些官兵甚至都兴奋的喊叫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雨中进攻 在炮兵开火之前，万家岭山区的天空就淅淅零零下起了小雨，开始只是牛毛般的细雨，扫在脸上还痒痒的，结果一会功夫，雨点就变得越来越大。从牛毛变成了扁豆，又变成了黄豆，刷拉拉洒在隐蔽在树丛中的战士们头上身上。 “轰！轰！” 特务营炮兵连的火炮就在雨中开了火，高爆弹砸落在日军的阵地上，掀起大片湿润的泥土，爆炸产生的火光在水雾里显得更加明亮。 山上的日军被这突如其来的炮火炸的有些发蒙，有运气不好的士兵瞬间就被这日本制造的炮弹撕成了碎片，喷溅出的血雾融入雨水中，在阵地里混杂成红褐色的污水，顺着战壕流淌了下去。 不过特务营炮兵连的炮击准头实在是有些差劲，除了几枚运气极好的炮弹命中了目标，大部分的日军工事都在炮击中幸存了下来。而这次短暂的炮击也给山上的日军士兵敲响了警钟——进攻要来了。 虽然十分振奋人心，但特务营的炮击还是结束的很快。之前看到炮弹砸在日军阵地上而兴奋的大呼小叫的士兵们现在一个个都安静了下来，有的拉动手中的枪栓，有的拧开手榴弹的后盖——战斗要开始了。 不过虽说不再有人喊叫，但从士兵们的眼中就可以看出，他们的激动之情并没有消退下去。 “营长，武卫国这次炮击效果应该不怎么样，我估摸着只能振奋士气了。”草丛里，上官有浩把望远镜还给齐恒，压低声音说道。 “你看出什么了？”齐恒笑了一下，明知故问道。 上官有浩摇了摇头：“营长你是军校出身，看的应该比我明白，我就直说了吧，日军的土木工程是我们的士兵拍马也赶不上的，这点炮击根本没办法对日军的工事造成多大损失。” “我不太清楚调整师怎么样，反正以我的了解，不算川军一类的杂牌军，至少绝大部分中央军部队里没一个能挖出日军这样工事的，我们刚才的炮击只能说是在给鬼子挠痒痒。要想让炮兵发挥作用，必须要在进攻开始后用步兵炮或迫击炮抵近平射暴露出来的日军重火力掩体，否则就算了我们的炮弹都没什么大用。” 齐恒点了点头，顺便解答了上官有浩的部分疑惑：“其实调整师也比不上，我之前跟着88师打上海的时候，部队在鬼子海军陆战队的街垒和工事上头吃了不少亏。有时候重炮团的那十几门三十二倍十五榴作用都没有想象中好。” “该步兵唱戏了，你派人去叫武卫国上来吧，让他把九二式步兵炮的炮盾拆了，搬上来打平射。”齐恒做出了决定。 “明白！”上官有浩退了下去。 …… 雨水落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倘若没有山上山下这些紧张备战的士兵们，倒是还有几分慵懒。只不过显然在万家岭这片山林里是不会有人有闲情逸致享受这份慵懒了。 趁着日军阵地上的烟尘还未散去，特务营的官兵们纷纷跃出掩体，在军官们的带领下成战斗队形扑向了日军的阵地。 一些刚刚从保安团补充进来的新兵有些羡慕的看着前边那些头戴钢盔的特务营老兵，一边看着雨水落在他们的钢盔上，又顺着钢盔的帽檐滑落，一边想象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成为一名头戴钢盔的“中央军精锐”。 而老兵们都低着头，端着枪，身子微弓，一言不发的向山上的日军阵地大步前进。队列里除了杂乱踩过泥地的脚步声以外，只能听到官兵们沉重的呼吸声。 “开火！” 看到山下潮水般涌来的中国官兵，山上的日军军官大声嚎叫了起来。 爆豆般的枪声骤然响起，山上飞来的弹雨撕裂了雨幕，也撕裂了中国官兵进攻的队列。 日军的九二式重机枪在掩体后喷吐出耀眼的火光，枪口焰蒸发了落在枪口附近的雨水，灼热的金属弹丸从枪膛中奋力钻出，径直飞向已经冲到了半山腰的中国官兵。 “噗噗噗！” 冲在前边的几名战士像破布缝合的娃娃一样被重机枪子弹撕裂，残肢高高的飞起，猩红的血液在半空中迸溅开来。 后面的战士们纷纷卧倒，身体匍匐在泥水中向山上的日军开枪还击。等到重机枪的子弹扫向其他方向，伏在地上的战士们又重新起身，弓着腰大步流星的向前跃进了起来。 “砰！砰！砰！” 日军当然知道仅凭两挺九二式重机枪根本阻挡不了中国军队前进的脚步，几秒钟后，阵地上的九六式轻机枪和三八步枪一同开火，更多的子弹填补了重机枪的火力空白。 日军步兵的射击十分精准，在杂乱的战场上，几乎每次开枪都能击中一名正在跃进的中国士兵，他们的参战使得进攻部队的伤亡急剧增加。并且日军是防守，居高临下，仰攻的部队子弹要么飞上天空，要么钻进泥土，很难击中躲在战壕中的日军士兵。 “目标，左前方一千米，山顶日军重机枪阵地！” 看到部队进攻受阻，刚刚上来的炮兵连长武卫国急了眼，立刻下令步兵炮开火掩护步兵冲锋。 “算了，你们让开！杨武，搭把手！”见几个半吊子炮兵老半天都没有瞄准目标，武卫国一把推开了一门步兵炮旁边的炮手，开始和副连长杨武一起亲自操作这门步兵炮。 “装填！”武卫国和杨武很快把炮口对准了山上一个正喷吐火舌的机枪阵地，旁边的弹药手赶忙抱着一枚炮弹塞进了炮膛。 “开炮！”武卫国大声吼道，杨武用力拽动了炮绳。 高爆弹划出一道弧线，砸在了日军重机枪阵地后方。 “轰！” 鬼子的重机枪少了一挺，被压在半山坡的步兵们总算喘了口气，重新起身向山上冲锋。 武卫国一边移动炮管一边向炮兵副连长杨武吼道：“步兵炮交给我，你带一个迫击炮组先上去！营长他们需要支援！” 比起步兵炮，迫击炮才是杨武的老本行。听到武卫国的命令，杨武点了点头，亲自扛起一根迫击炮炮管，带着三个士兵跟上了步兵的脚步。 第一百六十七章 炮兵的舞台 “别傻站着，快过来搭把手！”武卫国急声命令着刚刚被他赶到一边的炮兵，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那门步兵炮转到了另一边。 “装填！”武卫国瞄准了第二个日军重机枪工事，大声吼道。 “开火！” “轰！” 这次炮弹明显有了偏差，落在了那个沙包堆成的重机枪掩体前方大约十多米的地方，炸死了两个倒霉的鬼子步兵。 武卫国气呼呼的吐了口唾沫，重新调整了炮口的角度：“继续装填！” “开火！” 第二枚炮弹离日军重机枪掩体近了不少，但还是没能摧毁这个掩体。鬼子的重机枪在停顿了片刻之后又重新咆哮了起来。 “继续装填！”连续两发不中，武卫国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滑落在了布满雨水的脸上。 “开火！” 第三枚炮弹伴随着武卫国的怒吼声飞出炮口，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正中目标！ “轰！” 炮弹在掩体内部炸响，一团火球从沙包后面腾空而起，九二式重机枪的零件和被烧成焦炭的日军机枪手的尸块飞出老远，堆积起来的沙袋也被掀掉了一层。 二连副祝古盛之前就是被这挺重机枪压制住的，不得不趴在一个盛满泥水的凹坑里，浑身糊得像泥猴子一样，看到杀千刀的鬼子重机枪被炸上了天，不由得大呼一声：“漂亮！” 祝古盛从泥坑中一跃而出，右手挥舞着手枪：“弟兄们跟我上！” 他身后趴着的十多个士兵迅速起身，跟在祝古盛身后重新组成攻击队形向前跃进。 “哒哒哒！” 但祝古盛带着的官兵们还没前进几步，原本被第一炮就炸哑了的那挺鬼子重机枪重新开了火，狂暴的子弹兜头扫来，祝古盛身边的一个战士被子弹打中了胳膊，半条手臂飞出老远。 “隐蔽！”祝古盛侧着扑了出去，躲在了半截树桩后边，动作像极了火锅。而那个胳膊被打掉的战士还站在原地发着愣，下一秒就被子弹打飞了头盖骨，脑浆四溅，仰面倒在了地上。 “妈的，鬼子的重机枪怎么又活过来了？”眼看着进攻部队被再次压制，后边刚刚喘了口气的武卫国瞪圆了眼睛。 来不及多做思考，武卫国一边转动炮管的角度一边大声喊道：“装填！装填！重新装填！” 弹药手面露难色：“连长，我们这门炮只有两发炮弹了，真的要打吗？” 武卫国破口大骂：“我x你马！前边二连的弟兄在拼命，你在这告诉我省炮弹？你把炮弹省下来干什么？抱回家当老婆给你下崽啊？” 弹药手立刻闭上了嘴，麻利的将一枚炮弹塞进了炮膛。 “轰！” 炮弹打偏了。 平田耕四郎陆军中尉是青木旅团的一名小队长，在之前南浔线上的战斗中因为表现出色被从少尉提拔到了中尉，还受到了青木旅团长和松浦师团长的接见，一时风光无限，在部队里也算是个人物了。 几天前，106师团进逼万家岭，平田耕四郎随部出征。在和中国军队第四军的几次作战中都带着他的小队冲锋在前，那副不怕死的模样很受长官器重。所以这次防守作战，平田耕四郎的小队虽然伤亡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但还是顶在了最前边，而平田耕四郎本人就站在机枪小队的一个重机枪掩体前边指挥战斗。 战斗刚开始，山下的中国军队就用步兵炮直射炸死了平田耕四郎背后机枪掩体里的机枪手，炸坏了机枪。不过平田耕四郎为了表现自己的“勇武”，并没有换位置，还站在原地大吼大叫呢。 于是，当那挺重机枪修好重新参战后，武卫国一枚打偏的炮弹正中站在前边指挥的平田耕四郎。当硝烟慢慢散开的时候，平田耕四郎中尉站过的地面上只剩下了半截留在靴子里的脚掌。 “打歪了！最后一枚炮弹！快！”武卫国紧盯着山上喷吐火舌的机枪掩体，急声命令道。 最后一枚炮弹被塞进炮膛，划出一道弧线后砸在了重机枪掩体射击孔的侧下方。 “中了！”炮兵们忍不住激动的喊叫了起来。 可是大家预期中的大爆炸并没有发生，反而日军重机枪掩体前边腾起了一大片白烟，看着还有越来越浓的架势。 “什么玩意？哑弹吗？”弹药手半张着嘴巴，疑惑的问道。 另一个炮兵也在发蒙：“你问我我问谁，你小子不会把鬼子的毒气弹打出去了吧？” “不是毒气弹，是烟雾弹。”武卫国瘪了瘪嘴，狠狠瞪了弹药手一眼：“你装填之前都不看一下炮弹吗？用烟雾弹打工事，亏你小子想的出来！” “可我不认识啊……”弹药手有点委屈：“连长，我之前是辎重部队搬弹药的，枪都没放过，这一下子就让我来搬炮弹，这些都是上次缴获来的炮弹，长得都差不多，我哪知道啥是炮弹啥是烟雾弹啊……” 听了弹药手的辩解，武卫国也没有办法，冲到嗓子眼的脏话只好又咽了回去：“准备转移阵地吧，我们在这打了好多炮，鬼子飞机该来找我们了。” “你的军棍没跑了，先欠着，我回头再收拾你！”转移阵地的时候，武卫国还没忘了再数落弹药手两句。 山坡上几个看到炮击的中国官兵和掩体里的日军机枪手倒是经历了一次心情的大起大落，当最后一枚炮弹命中目标的时候，掩体里正在给机枪供弹的日军副射手甚至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当他发现是烟雾弹，那个日军副射手竟然不知道该感谢天皇陛下保佑还是该咒骂山下吓死人不偿命的中国炮兵。 “武卫国这是在搞什么花样？”正在指挥战斗的齐恒有些愣神。 上官有浩也有点疑惑：“用烟雾弹掩护步兵进攻倒是没问题，不过他这炮弹打得也太远了吧，都飞到鬼子阵地上了。” 虽然没有摧毁重机枪掩体，但烟雾弹腾出的烟雾还是很好的遮蔽了机枪手的视线。担心误伤友军，日军这个重机枪组不得不开始转移机枪阵地，给正在冲锋的中国官兵留下了宝贵的时间。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胜一场 冲锋的路上，一个身着警察制服的新兵担忧的朝前面的军官喊道：“鲍队长！这烟是啥玩意，不会有毒吧？” 新兵身前的军官头也没回：“老子现在是排长！这烟是咱们自己人放的，你管它有没有毒，挡住了鬼子机枪就是好事！你们俩跟着我就对了！” 就在军官说话间，和新兵并排的另一个警察腹部就被一发流弹击中，蜷缩在地上生死不知。 新兵把头上摇摇欲坠的大盖帽扯了下来，朝军官又喊了一嗓子：“哪还有两个！就剩我了！周哥叫鬼子打死了！” 军官还是没有回头：“那你跟紧点继续冲！现在我们停下就是死！只要冲到烟前边就安全了！” 新兵不再说话，而是咬紧牙关紧紧跟在了排长后边。 借助风势，武卫国打出的那枚烟雾弹很快飘散开来，虽然仅仅一枚烟雾弹在雨中效果并不明显，但还是给直冲烟雾的几个官兵提供了一定的掩护，很快，还穿着警察制服的鲍排长和新兵就趴在了日军前沿阵地前十多米的几个树桩后面。 “准备手榴弹！”鲍排长轻声命令道，自己也从腰间抽出了一枚手榴弹，手指拉上了保险环。 鲍排长深吸一口气，扭头看着身边的新兵：“拉完弦，我数三声，一起丢！爆炸声一响我们就冲！” 新兵咽了口唾沫，重重点了点头。 “轰轰！” 打在机枪掩体附近的烟雾现在顺着风向飘到了阵地前方，使得趴在前沿这片阵地的五六个日本兵找不到了原有的目标，只能模模糊糊对着大概的方向开枪。就在他们紧张的一次次拉动枪栓扣动扳机的时候，两个长条状的东西突然从前方不远处飞了过来，随即，两声间隔极短的爆炸声在他们脚边的战壕中猛然响起。 “冲！”听到爆炸，鲍排长从残缺的树桩后一跃而起，端着怀里的步枪就冲了上去，那个新兵紧随其后，手里攥着两颗没有拉弦的木柄手雷。 他们丢出的两颗手榴弹炸死了战壕里的三个日本兵，但还有三个日本兵受到了战友身体的保护，只是受了伤被震倒在战壕中。看到前边冲过来两个人影，一个头不是那么晕的日本兵挣扎着靠在战壕壁上，对着打头的人影扣动了扳机。 天降大雨，又有烟雾挡着看不真切，鲍排长没有想到自己仅仅迈出几大步就冲到了鬼子战壕前头，看着战壕里还在晃动的人影，鲍排长猛然放缓脚步，仓促中对着面前的人影也开了枪。 “砰!砰！” 两声枪响同时响起，鲍排长的枪口低垂向下，子弹好巧不巧正中那个朝他开枪的日本兵的鼻子，一枪就把这个鬼子的两个朝天鼻孔改造成了一个大血窟窿。而日本兵原本瞄准了鲍排长的胸口，但在子弹的冲击下，枪口向上一抬，瞬间打飞了鲍排长的大盖帽。 “鲍队长趴下！” 鲍排长还想拉动枪栓退出弹壳，突然听到身后那个新兵的嘶吼声，他一个激灵，也不拉枪栓了，直接向侧边翻滚了过去。 新兵吼叫着将手中两枚冒烟的手榴弹摔进了离自己只有几米远的战壕里，虽然甩出手榴弹的时候新兵就已经在准备卧倒了，但还是被战壕里一个缓过神的鬼子兵打了一枪，好在只是打中了肩膀，没有性命之忧。 “轰！” 开枪的鬼子被炸飞了半截小腿，人也被崩出了战壕，而另一个瘫坐在战壕中还在拉枪栓的鬼子更惨了，一枚手榴弹正好在他岔开的双腿中间爆炸，当场要了他两条命。 “小王八蛋你要搞死我吗！”鲍排长惊恐的回头骂道，两枚手榴弹就在他面前的战壕中炸响，现在鲍排长只感觉自己脸上被灼的生疼，两只耳朵里只有巨大的“嗡嗡”声，连自己的叫骂都听不到。 “鲍队长你说啥？”新兵侧躺在地上，只看到鲍排长嘴巴在动，黑漆漆的脸上表情非常狰狞，耳朵里却像塞了棉花一样啥也没有听见。 “我听不到你说话！”新兵回了鲍排长一句，又指指自己中弹的左肩，带着哭腔叫喊道：“鲍队长！我好像中枪了！但是我一点都不疼，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家里还有老娘，还有个姐姐没出嫁呢，我不想死……” 鲍排长当然不知道新兵在说什么，只是从他的动作和表情上判断出来他受了伤，便爬到了新兵身边，一边喊着什么一边把他往战壕里拖。 “小伤！死不了！乖乖呆战壕里，护好自己！等一会我找人来接你！” 两个人滚进日军的战壕，躺在几具堆叠的日军残尸中间，新兵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搞明白了鲍排长比划的意思，捡起地上一支还能用的三八步枪，朝鲍排长点了点头。 鲍排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拍了拍新兵没有受伤的肩膀就站了起来，环视了一下战壕，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一挺日军的九六式轻机枪正躺在不远处几个沙包上，旁边还趴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鬼子兵，看来应该是他们最早丢出的手榴弹的功劳了。 鲍排长喜滋滋的拎起了这挺轻机枪，简单检查了一下，便把机枪架在了反方向开始对着烟雾中的日军阵地连连射击。 不仅仅是鲍排长两人，在烟雾的助力和炮兵连前移的迫击炮掩护下，越来越多的中国官兵冲上了日军的阵地，和山头上残存的日军士兵混战在了一起。 这片阵地的日军是一个加强了机枪小队的步兵中队，还不是满员，在中国军队三个加强步兵连和一个炮兵连的的猛攻下实在难以支撑，麾下的三个步兵小队长死了两个，两个机枪小队长全部毙命，日军中队长痞岛三郎见形势不妙，立刻下令部队放弃阵地向后撤退。 “撤退！不要恋战！”痞岛三郎脸涨的通红，像受伤的野兽般嘶吼了起来。 阵地上还能活动的日军士兵纷纷开始撤退，但在前边已经和中国官兵混战在一起的日本兵和一些行动不便的伤员还是无法离开阵地，绝望中，有人引爆了身上的手雷，也有人吞枪自尽。 攻占了日军阵地的特务营官兵在军官们的约束下也没有强行追击逃走的日军，而是占据了日军遗留的工事开始警戒。 就在这时，齐恒收到了二连长上官有浩头部中弹的消息。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天皇的指示 “营长，营长！”一个士兵匆匆找到了刚刚踏上阵地的营长齐恒，他哭丧着脸向齐恒喊道：“上官，上官连长中弹了，他头上中了一枪，满脸都是血，怎么叫他都叫不喘！” “什么？！上官人呢？他现在在哪？”听到消息，齐恒面色一沉，拎着手里的步枪就跟着那个士兵跑了过去。 两分钟前，头戴钢盔，手握驳壳枪的上官有浩带着一排预备队杀上了混战中的日军阵地，成了压垮还在抵抗的日军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在上官有浩亲自开枪射杀了一个还在挺着刺刀和一个中国士兵周旋的日本兵的时候，附近一个日军伤兵引爆了身上的手榴弹。 上官有浩身前的那个战士看到了日军伤兵的动作，但也来不及阻止了，情急之下，他整个人扑了过去，挡在了上官有浩和爆炸的手榴弹之间。 “轰！”的一声，那个扑过去的战士挡住了绝大多数弹片，当场牺牲，但上官有浩的头盔上还是“当”的一声脆响，随即也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 “连长！连长！” 附近的战士们立马围了过来，有人朝那个已经血肉模糊的日本兵又补了几枪，打得尸体一通乱颤。 上官有浩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头盔前沿露出了半枚指甲盖大的弹片，鲜血从额头上缓缓流出。 “先帮连长把头盔摘了？”有士兵问。 “别，我们都别乱动，等医务兵来！”其他士兵立刻提出了反对意见。 齐恒和医务兵差不多是同时到的，齐恒曾经在军校里学过一点战伤救护，在齐恒的帮助下，医护兵小心翼翼的准备取下上官有浩脑袋上的头盔。 只是头盔上沿还卡着一块弹片，弹片打进头盔的那一部分已经扎进了上官有浩的额头，医务兵只好用手捏着弹片尾端打算把它拔出来，但很快就发现露出的弹片尾端实在太短了，手指完全使不上劲。 “呼~”医务兵呼了一口气，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齐恒：“营长，没钳子，弹片拔不下来，直接摘头盔吧？” 这鬼地方从哪去找钳子呢，齐恒只好点了点头：“把纱布从额头的位置塞进去先垫一下，然后直接取吧。” 一个战士坐在地上，把上官有浩的脑袋扶在自己腿上固定住，齐恒和医务兵一人抓住头盔一侧，一起慢慢用力，这才把上官有浩有些变形的头盔从脑袋上摘了下来。 “还好上官连长戴了头盔，弹片被头盔挡住了，没打进脑子”医务兵先是用干净的纱布擦了擦上官有浩伤口附近的血迹，在简单检查一番后松了一口气：“现在只是知道弹片割破了头皮，我猜前端应该打到骨头上边了，但是现在检查不了，只能送后边医院去看。” 看大家还是一脸担忧的样子，医务兵又解释了一下：“人应该死不了，现在是晕过去了，看起来脑震荡挺严重的。” 齐恒松了口气，指了指旁边两个战士：“人没死就行，你们两个先把他送抬后边吧，一会和重伤员一起送到后方医院。” “你继续去救其他伤员，”齐恒招手示意医务兵和围在旁边的其他士兵赶快离开：“其他人打扫战场，警戒敌情，该干嘛干嘛去！别围在这，等会鬼子一炮炸能一窝，还有，找个人去把祝古盛喊来。” 很快，得知上官有浩负伤后送消息的祝古盛也赶了过来，一张俊俏的小脸上半边漆黑半边血红，看着倒像是个京剧脸谱。 齐恒朝祝古盛点了点头：“上官养伤去了，二连暂时归你指挥。把你的人都带好了，要是你这个连长干的不好，我就把你抓去喂上官。” 祝古盛脸色一阵变化，有句话憋在嘴边晃悠了好久，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 按照计划，齐恒的特务营是协助第90师向西佯攻并牵制日军青木旅团，所以在占领日军阵地后没有继续发动进攻，而是就地修整待命。 同一天，第74军51师主力猛攻日军占据的张古山，长岭阵地，和日军守军僵持不下，便以153旅一部在旅长张灵甫的带领下绕小路侧击张古山侧背，在激烈战斗后成功收复张古山阵地及长岭北部阵地。但51师在战斗中伤亡甚重，师部炊事兵，马夫都投入了战斗，战后全师战斗人员仅剩五百人。 进攻石堡山的粤军第66军159师两个团协力击退了日军第113联队残部并攻占了老虎尖全部阵地，使得日军驻扎在雷鸣鼓刘村的106师团指挥部及后勤中心全部暴露在了66军面前。 日军第106师团自此被完全包围，师团长松浦中将不得不将伺机突围的命令改成全军就地固守。 在这种情况下，日军 106师团独自突围的希望已经完全破灭，在师团长松浦中将要求下，师团参谋樱井不得不给第11军作战课长宫崎大佐发报求援： 师团正面之敌，每到夜里仍然从各方面进行数次袭击，有逐步将师团包围之势，虽要求急攻，但因地形错综复杂，部队行动易出错误，进展不能如意。若拖延时日又恐师团态势不妙。谨此请求给师团以战斗指导。 收到106师团的求援电报，冈村宁次脸黑的像锅底一般，之前他还想着松浦师团这支奇兵可以直扑德安，切断南浔线中国军队那二十多个师的后路，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结果弄巧成拙，中国军队的后路还好好的，自己的一个师团却陷了进去。 “现在106师团被包围，整整一个师团，竟然连突围都做不到，松浦中将应该切腹！”冈村宁次在召开作战会议前给参谋长秋山大佐发起了牢骚。 “司令官阁下不要动气，”秋山大佐苦着脸劝道：“我们应该相信松浦中将和他麾下一万多帝国军人的能力。” 冈村宁次紧皱眉头：“不是我不相信松浦中将，我之前命令第27师团东进解救，但是第27师团的本间师团长说自己的部队损失过大，无力执行命令，转向南方向进攻了。” 秋山大佐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保持沉默。 当两人来到会议室的时候，又听到了一个更加震惊的消息： 远在东京的裕仁天皇得知106师团被围后，亲自发出指示：不惜一切代价，尽力救出松浦师团！ 第一百七十章 敢死队 夜里十二点，特务营临时占领的阵地上一片寂静，没有火光，也没有声响。在黑夜的掩护下，百余名赤裸上身的战士悄悄摸出了阵地，向日军占据的雷鸣鼓刘村外围阵地进发。 三小时前，特务营营部。 “叮铃铃~” 电话铃声刚刚响起，守在电话机前的通讯兵就接起了听筒：“喂！我是特务营，请讲！” “营长，前敌指挥部电话！”确认了身份后，通讯兵一手捂住话筒大声喊道。 齐恒快步走到电话旁边，从通讯兵的手里接过了电话：“喂，我是特务营营长齐恒，” “齐营长，我军计划今晚十二时整发动总攻，各攻击部队都组织好了敢死队，你部负责突破雷鸣鼓刘村西北侧109号高地，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在天亮之前拿下109高地！”电话那头传来了命令。 “是，保证完成任务！”齐恒大声回答道。 “老齐？”副营长程戈投来了探寻的目光。 “组织敢死队，今晚十二时总攻开始，”齐恒对上了程戈的视线：“我们的目标是雷鸣鼓刘村西北侧109高地，老程，你留下指挥后续部队，我这次要亲自带敢死队！” “你留下指挥，这次还是我去，”程戈缓缓摇了摇头：“你是营长，别老想着往前边冲，在营里其他军官死绝之前我们不会让你当敢死队长的。” 听程戈直接把话说死了，齐恒只好瘪了瘪嘴：“行吧，你带敢死队我也放心，不过注意安全，活着回来。” “是！保证完成任务！”程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向齐恒敬了个军礼，齐恒郑重回礼。 敢死队由一连两个满员的步兵排和二三连抽调出的两个机枪班组成，全员不论军官士兵，都赤裸上身，腰挂四枚手榴弹，手里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敢死队里一共安排了十个轻机枪组，其中四个集中在一起以加强火力，其他的都分散在六个战斗班里。 夜色里，敢死队员们弓着身子，踏过齐膝高的杂草，静悄悄的摸到了日军阵地前方。 这里原本和万家岭其他地方一样，被一片茂密的树林所覆盖，只不过在日军航空兵和炮兵的轮番轰炸下，曾经的树林只剩下些许被烧的焦黑的残破枝干坚强的挺立在焦黑的泥土中。或许再过一年会有一些生命力顽强的小草从焦土中探出头来，给这片死寂的土地带来些许生机吧。但现在，在这片焦土上只能闻到死亡的气息。 日军对于中国官兵的夜袭并不是没有防备，但他们并没有料到，中国军队会从各个方向直接发动总攻。进攻开始后，日军外围所有的阵地同时受袭，守军一时间压力山大。但无论他们怎么向后面的师团指挥部求援，得到的答复都只有一个：“原地固守，不得后退。” 109高地下方，特务营敢死队也和日军交上了火。 特务营副营长程戈亲自带领一个战斗班跟在尖兵班后面，当尖兵班炸开挡在阵地前方的铁丝网后，敢死队顶着日军咆哮的机枪猛冲了上去。 日军阵地上，两挺九二式重机枪对发出爆炸火光的两处缺口拼命扫射，拽光弹拉出一道道闪亮的长线，钻进了高地下方的黑暗中。其他士兵的步枪也对着大致的位置拼命开火，只不过这些子弹大都打在了空处，并没有起到压制的效果。 程戈早就料到日军会火力封锁铁丝网上炸出的缺口，所以特务营的敢死队员们根本没有从集束手榴弹炸出的缺口处进攻，而是在另两个位置用钳子剪开了拦路的铁丝网，全员悄声无息的摸到了日军阵地眼皮子底下，潜伏好后才引爆集束手榴弹，骗出了日军的重机枪火力点。 “手榴弹！” 程戈一声令下，趴在日军阵地前边的敢死队员们纷纷丢出手榴弹，日军的两个重机枪阵地受到了额外的照顾，至少有二十枚手榴弹都是奔着重机枪去的。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日军阵地前方几乎变成的一片火海。两个九二式重机枪阵地瞬间被火光吞没，正在扣动扳机的机枪手陪着他的武器见到了天照大神，除了机枪手，十多个日军步兵也一起加入了陪葬的行列。 “冲啊！” “杀鬼子！” 喊杀声突然从日军鼻子底下传了过来，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光着膀子的敢死队员们已经杀上了日军阵地。打头的四个捷克式机枪手直接用绑腿把机枪挂在了脖子上，当冲锋枪用，他们看到日军阵地哪里冒出枪口焰就是一阵突突，每个机枪手身后都跟着两个副射手，随时可以接替机枪手战斗。 在他们之后，百余名中国官兵怒吼着杀了上来，和阵地上的日军士兵混战在了一起。天黑难以分辨敌我，所以赤膊的敢死队员们只要摸到身上穿着衣服的就往死里招呼。 有的战士感觉上了刺刀的步枪太长，干脆从步枪上卸下了刺刀握在手里，看到人影就直接凑到身边，一摸身上穿着衣服，闪着寒光的刺刀就扎进了这个人的胸膛。 日军士兵被打蒙了头，有的士兵对着面前的人影扣动了扳机，却听到了战友的惨叫和怒骂声，变得有些投鼠忌器，不敢再随便开枪；有的士兵以为面前的人影是友军，稍稍迟疑了一下，脖颈上就被划拉了一刀，鲜血喷溅而出，不甘的倒在了地上。 “不许后退！给我顶住！后退者杀！” 看到前沿阵地乱做一团，自己的士兵纷纷后撤，站在后面督战的日军军官扯着嗓子嘶吼了起来，眼中闪动着疯狂的光芒。 “照明弹！照明弹！” “砰！咻~” 察觉到外围阵地情况不妙，日军师团指挥部马上命令炮兵联队发射照明弹辅助防守。但当姗姗来迟的照明弹飞上天空，把阵地照成一片白昼的时候，雷鸣鼓刘村外围的阵地上已经满是中国官兵的身影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反扑 日军姗姗来迟的照明弹总算照亮了漆黑的夜空，但此时雷鸣鼓刘村的一部分外围阵地已经被中国军队的敢死队占领，而其他还没陷落的阵地也早已打成了一锅粥，双方士兵混战在一起，日军炮兵的重武器和步兵小队里的掷弹筒依旧派不上多大用场。 不过，总算看清了中国官兵的位置，防守侧翼的几挺日军轻机枪现在开始扫射了起来。由于阵地正面已经被中国军队敢死队占领，中日官兵正混杂在一起展开白刃战，日军的机枪只好转向前方，努力压制正打算上来增援的特务营后续部队。 程戈此时正站在日军阵地上，脚下踩着一具日军士兵的尸体。他带领的敢死队像一把尖刀一样直插进日军阵地正面，在日军阵地中间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把高地上的日军守军逐渐逼到了两翼和后方。 “两翼，机枪掩护！” 看到后续部队被日军侧翼机枪压制，程戈大吼一声，在白刃战开始后暂时后撤的几个轻机枪小组立刻兵分两路，杀向了侧翼的日军。 “哒哒哒！” 数挺捷克式轻机枪同时开火，交叉的弹雨泼洒向正在拼命扫射的日军机枪手，两个躲避不及的日军机枪手脸上和胸口连续中弹，血肉模糊的尸体扑在了机枪上面。 还没等日军的副射手捡起机枪，在日军阵地上的敢死队员们向侧翼的残存日军劈头盖脸砸出了一枚枚手榴弹，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日军侧翼的机枪火力再也没有恢复。 集中使用轻机枪并不是特务营的独创，为了加强火力，很多中国军队都用过这个招数。虽说这种方式对机枪手很不友好，每次进攻时，机枪手的损失都非常大，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要是冲锋枪可以做到人手一支，国军也不至于从始至终节节败退。 特务营曾经倒是有一批德制mp-18冲锋枪，在冲锋和巷战的时候发挥过很大的作用，可惜在台儿庄一战中遗失和损坏了不少，再加上后来部队接连作战，现在已经几乎丢光了。营部侦查排装备了剩下的最后几支，其他部队就只有拿机枪当冲锋枪用的份了。 “进攻日军侧翼！”程戈踢开一具趴在战壕边的日军士兵尸体，从他手中拽过来一支沾满鲜血的九六式轻机枪，向阵地上的敢死队员们大声命令道。 此时，又有数枚照明弹飞上了天空，整个高地上几乎亮如白昼，一些敢死队员们不得不伸出手遮住眼睛，以适应突然变亮的环境。 “混蛋！不许后退！后退是帝国军人的耻辱！”二线阵地上，一个络腮胡子的日军大尉疯狂的挥舞着指挥刀，只不过他眯着眼睛侧头避光的样子还是稍稍有几分滑稽。 “全体都有，跟我冲上去，夺回一线阵地！”胡子大尉眨巴眨巴眼睛，感觉有些适应了光线，便大声招呼身边的士兵们：“武士们，为天皇陛下尽忠的时候到了！冲锋！夺回阵地，杀光支那人！” 恐惧往往源于未知，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谁都不知道哪里会突然爆发出杀意，所以自诩为“武士”的日本兵也会因为中国军队夜袭而有些慌乱。现在有了照明弹的帮助，中国士兵再也无法躲藏在黑暗中，所以这些日军士兵们很快就恢复了镇静，在军官的带领下向一线阵地发动了反冲锋。 “板载！” 狂呼口号的日本兵从二线阵地的战壕中纷纷爬出，向刚刚占领前沿阵地的特务营敢死队冲了过去。他们眼中闪动着疯狂的光芒，似乎是想为自己之前的胆怯找回场子。 一百多号日本兵在胡子大尉的带领下杀气腾腾的扑向了一线阵地。而此时，除去牺牲和负伤的，阵地上还能作战的敢死队员只有六十多人，其中二十多还在围攻左翼一个工事里负隅顽抗的七八个日军残兵，暂时腾不出手来。 由于之前日军侧翼机枪的压制，特务营后续部队暂时还没上来，所以敢死队要等到大部队上来增援还需要至少三分钟时间。程戈明白，要是这三分钟里日军反扑得逞，特务营在照明弹的光照下重新仰攻高地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敢死队全体都有，原地防御！在营长带人上来之前，不惜一切代价，挡住日军反扑！”程戈架起机枪，大声吼道。 四十对一百多，在刺眼的照明弹光下，一场实力悬殊的惨烈战斗立刻打响。 “哒哒哒哒！” 程戈一边大声骂着脏话一边扣动扳机，手里的轻机枪喷吐出火舌，冲在前边的几个日本兵应声而倒，像木桩一样滚了下来。 阵地上其他四个还活着的机枪手也纷纷架起了机枪，一连串的子弹拉出闪亮的弧线扫向冲锋中的日军士兵，在他们身上钻出无数冒血的窟窿。十多个日军士兵翻滚着栽倒在地，身体软绵绵的摊在了黑褐色的土地上。 “弹药手，来个弹药手！”程戈打光了第二个弹匣里的子弹，急得四处张望。由于时间仓促，他捡机枪的时候并没有从尸堆里找出鬼子副射手，自然也没多少子弹，只是拿走了机枪手的一个备用弹匣，现在陷入了窘迫的境地。 但是其他战士都在拼命开枪或者投掷手榴弹阻挡日军的反扑，在爆豆般的枪声和爆炸声中，没有人听到程戈的声音。 猛地，程戈看到不远处一具没有脑袋和左臂的日军尸体下面露出的枪托，这是另一支九六式轻机枪。在那具尸体旁，还倒着另外两具同样是血肉迷糊的日军士兵尸体。 程戈丢下手里的机枪，快步奔向不远处的那几具尸体。就在同时，日军掷弹筒发射的一枚榴弹砸在了程戈原本的位置上。 “轰！” 程戈的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飞了起来，在空中翻转了一圈后背部向下重重砸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口中和身下汩汩流出。 “丢手榴弹！” “机枪手，注意左边！” 战斗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在纷乱的战场上，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第一百七十二章 拿下 “噗～噗～” 子弹横飞，四十多名中国敢死队员和百余名日军士兵在几十米的距离上展开了激烈的对射。一方是精挑细选出的中国老兵组成的敢死队，另一方是训练有素，用大量子弹喂出来的日军士兵，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几乎每一颗子弹都能准确击中目标。 双方伤亡开始急剧增加，仅仅是第一轮射击，程戈手下的敢死队员就牺牲了二十多人，绝大部分人都是头部或胸部中弹，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而发动冲锋的日军士兵伤亡更大，在中国官兵的几挺轻机枪交叉射击下，冲在最前边的三个日军步兵分队几乎全军覆灭，一二线阵地中间那几十米的地上堆满了身穿黄色军装的尸体。 但机枪总有子弹打光的时候，并且日军的掷弹筒和枪法精湛的老兵也在虎视眈眈。三枚榴弹，两发子弹，包括副营长程戈在内的五个机枪手非死即伤。一个左眼眶中弹的机枪手直到牺牲的时候都没有松开手中的枪柄。 没了机枪，剩下二十多名战士只好用步枪和手榴弹阻挡四倍于己的疯狗般的敌人。 “手榴弹！炸死这帮狗日的！”一个老兵丢出了身上最后两枚手榴弹，弯腰从地上的鬼子死尸身上取下一枚甜瓜手雷，拉了弦也甩了出去。 “轰！轰！” 手榴弹在日军士兵人群中轰然炸响，细碎的金属弹片呈放射状迸溅而出，在周围阻挡自己去路的人体中钻出一个个喷血的窟窿，最后无力的留在了最外侧几个日本兵的身体里。 但手榴弹还是没能阻挡得住疯狂的日军士兵，哪怕被打死打伤的日本兵已经接近反攻人数的一半，后续的日本士兵还是成功冲上了被占领的前沿阵地。 “狗日的，要是手榴弹再多一点就好了”老兵骂了一句，举起上了刺刀的步枪跃出了战壕。 敢死队的任务是进攻，每人携带的四枚手榴弹在攻上日军阵地的时候就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现在突然转成防御作战，敢死队员们只能从日军尸体上搜寻子弹手榴弹稍做补充，但这只是杯水车薪。 十多个没有受伤的战士举起刺刀冲了上去，想用血肉之躯去阻挡日军的脚步，剩下几个受伤的战士趴在战壕边拼命向日军射击，尽自己所能去迟缓日军的进攻。 “杀！”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从敢死队员们身后传来，让已经有赴死之心的战士们稍稍松了一口气。虽说兄弟们不怕死，但是能留下一条命来，还有谁会拒绝呢？ 侦查排长钟麟平端着花机关，身后跟着另三个手持冲锋枪的战士，四个人如同一个锋利的箭头刺进了阵地中间。在他们身后，特务营的后续部队在营长齐恒的带领下全线压了上来。 敌我人数从一比三瞬间扭转成了十比一，甚至更高，原本冲进阵地，正在和二十多名敢死队员展开白刃战的日本兵很快就被后边上来的的特务营官兵包围了。 胡子大尉见情况不妙，便不再瞪着他血红的眼睛驱赶手下继续进攻了，而是迅速转身，向着自己来的方向用力挥舞军刀：“支那军来增援了！我们中埋伏了！全体撤退！保存力量，不要和支那军硬拼！” 这些被胡子大尉蛊惑着发动反冲锋的日军士兵本就已经死伤过半，元气大伤了，战意消退了不少。这时再遇到大批国军增援部队，除了少数坚定的武士道狂热分子还抱着死了之后去见天皇陛下的信念继续往前冲，其他人都迟缓了前进的脚步。 听到胡子大尉下达撤退命令，和胡子大尉一起断后的两个步兵分队掉头就走，速度甚至比冲锋时还要快了几分。那些已经和中国官兵拼杀在一起的战友就这样被他们毫不留情的抛弃了。 十多分钟后，战斗结束，阵地上负隅顽抗的日军士兵除了一小部分借着夜色逃进了林子里，其余的全部毙命，一具具尸体堆叠在一起，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在阵地的各个角落。 …… “祝古盛！你带二连警戒四周，防止日军残兵反扑，徐光辉洪亮带一连三连救治伤员，打扫战场！”齐恒蹲在战壕中，向几个连长下达了命令：“彭小鱼，你从三连抽一个排，下去把炮兵连和营部接上来，注意安全！” “是！” “还有，钟麟呢？带几个人去村子那边看看，盯着点鬼子的增援部队！” 侦查排长钟麟检查了一下手里的冲锋枪：“是！侦查排一班的跟我走！” “话说你们谁看见程营副了？”齐恒环顾四周，在乱糟糟的战场上怎么也找不到程戈的身影。 日军的照明弹已经熄灭，打扫战场的特务营官兵们只能用手电筒和火把来辨认地上尸体的归属。牺牲的战友都摆在一起，等营部文书上来统计，死掉的鬼子被搜刮掉身上所有有用的值钱的东西后，只剩下白色兜裆布的尸体被随便丢在几处战壕中，等着一会点火焚烧。 医务兵正蹲在齐恒身边救治伤员，听到齐恒的提问，他顺口问了问几个光着膀子正在等待包扎的敢死队员：“你们几个，有人看到程副营长吗？” 一个伤兵摇了摇头：“刚才打的太乱了，我没看到。” 另一个伤兵也摆了摆手：“不知道。” “有活着的机枪手没？问问机枪手？”第三个伤兵倒是有点消息：“我之前好像看到程营副在打机枪。” “徐光辉？徐光辉！”齐恒皱皱眉头，喊来了正打算翻鬼子尸体捡捡漏的徐光辉：“你带几个人找找程营副，现在程营副还没消息，我有些担心。” 徐光辉刚过来的时候还有些不太情愿，但是听到齐恒的命令后也知道轻重缓急，点头应了一声：“是！” 正在大家打扫战场的时候，109高地东边，一支一百多人的日军小部队正在朝109高地快速行军，只不过，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国军第四军的半个团已经待命多时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伏击 109高地东侧的一片林子里，第四军的两个营正在朝雷鸣鼓刘村东北侧前进，意图配合友军包抄日军106师团指挥部。在行军中，前边的尖兵回报，发现不远处有一批数量不明的日军正在和他们反方向平行前进。 “孙营长，孙营长！尖兵发现鬼子了！”一个上尉军官匆匆跑向了一名正在跟随部队前进的高个少校。 听到上尉汇报，高个少校，前卫营的孙营长迅速下达了命令：“熄灭火把！停止前进！注意隐蔽！不要出声！” “具体情况？”等命令传达下去，部队原地待命后，孙营长低声询问道。 “日军具体数量不明，不过人数应该不会超过两百人。他们没有发现我们的尖兵，现在正在我们南方向行军，但是这帮鬼子在一个劲往西走，看起来他们的目标似乎不是我们。”上尉军官回答道。 “叫人去找二营的李营长，还有，地图给我！”孙营长蹲下身子，他身边的勤务兵马上掏出简易地图递给了孙营长，然后将一块雨布盖在了两名军官身上。 “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应该在这里”蹲在雨布下，孙营长借着手电筒的光确定了自己的大概位置。 “营长，我觉得要再东边一点。”上尉提醒道。 “马的，这破地图一点也不准。”孙营长忍不住骂了一句。 “山里有铁矿，指南针也不好使，”上尉担心的问道：“营长，我们不会是偏离方向了吧？” 孙营长摇了摇头：“不会，我们行军的时候，友军一直在和鬼子干仗，凡是鬼子打了照明弹的地方肯定是那几个重要地点，从照明弹的方向看我们没走错路，我猜这帮鬼子是从村子里出来增援某个阵地的援兵。” 这时候，二营的李营长也到了，在简单听取了上尉的汇报后，李营长也加入了讨论。 “哎，任连长，你说鬼子是朝西走的？”李营长思考了一下，皱起眉头问道。 “对，我们的行军方向是向东，鬼子和我们相向而行，所以是向西。”上尉任连长回答。 “如果我们的行军方向没错，那这帮鬼子肯定是出去增援外围某个阵地的援军了，按照我们的地图看，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109或者108高地那一片地方。”李营长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管他是增援哪个方向，反正这帮鬼子没发现我们，要不我们揍他一顿？”孙营长提议。 李营长轻轻点头：“我觉得可行，这批日军人数不多，我们可以组织精干兵力，打他个出其不意。” 不过任连长还是有些迟疑：“两位营长，如果我们打他们的话，会不会影响到我们自己的任务？” “也是，”孙营长皱起眉头：“老李，你怎么看？” “我们没必要打歼灭战，我的意见是集中部分精干兵力，最好把机枪也集中起来，打完就走，不给鬼子反击的机会，这样的话，最多耽搁十几二十分钟，也不大碍事。”李营长答道。 孙营长同意了李营长的计划：“行，干就完了！” 看到两名营长一致决定揍鬼子一波，任连长也不再反对，干脆申请自己带队进攻，很快便被批准了。 …… 孙营长他们想的没错，被尖兵发现的日军是从雷鸣鼓刘村的日军预备队里抽调出来的两个步兵小队，没有携带重武器，他们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增援村外的11号高地，也就是中国军队标注的109高地。 “快！动作快！”一个日军中尉挎着军刀，正气喘吁吁的带着一百二十多名士兵在林子里赶路。 只是夜晚的山路实在难走，日军士兵们脚下打了钉子的牛皮军靴踩在湿漉漉的落叶草茎上老是打滑不说，还老有人撞上树枝或者摔下水沟。一群人无论官兵都被搞的狼狈不堪，行军速度大打折扣。 不过他们似乎运气不错，前边的小路逐渐变宽了，行军队伍可以排成两列纵队前进，看样子应该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正当日本兵们在林间小径奋力挣扎的时候，斜刺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喝：“打！” “哒哒哒！”十多挺轻机枪，六十多支步枪同时开火，耀眼的枪口焰瞬间照亮了半片树林，行军中的日军士兵丝毫没有防备，雨点般的子弹就已经劈头盖脸洒落进了他们的队列中。 第四军这支部队装备的是比捷克式轻机枪更加轻便的瑞士启利拉轻机枪，但是火力并没有削弱多少，仅仅一轮齐射，日军队伍就被拦腰截成了两段，处于机枪火力下的士兵几乎没有几个活口，绝大部分都在子弹出膛的时候就死于非命了。 “换弹匣！交替掩护，准备撤退！” 一击得手，伏击部队丝毫没有恋战的意思，在军官的命令下，更换了弹匣的机枪手们和步兵一起警戒着日军的方向，开始缓慢后撤了。 这帮日军士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他们反应过来开始还击的时候，伏击部队已经在撤退的路上了。 带队的日军中尉虽然一头栽进了路旁的泥坑里，但运气好的吓人，除了衣服上多了两个焦黑的弹孔以外，整个人毫发无伤。 满脸烂泥的日军中尉破口大骂：“混蛋！是支那人！射击！” 躲在树后或是草丛中的日军士兵连连开火，还有二十多个满腔怒火的日军士兵在一个曹长的带领下直接追了上去，却被断后的中国机枪手又打了个伏击，死伤了一大半后又退了回来。 “不要追了！小心埋伏！”日军中尉虽然气的吐血，但理智还是让他做出了最明智的决定。 “我们的任务是增援第11号高地的友军，不要在这些狡猾的支那人身上浪费时间！清点伤亡，派出尖兵警戒四周，其他人继续前进！” 虽然是偷袭，并且和日军刚一接触就迅速脱离了战斗，但第四军的伏击部队还是付出了八人阵亡，三人负伤的代价。不过比起挨了一通狠揍的鬼子，他们这样的伤亡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了。 “佐藤中尉！”清点伤亡后，一个阴沉着脸的少尉小队长走了过来：“第一小队阵亡二十二人，伤六人，第二小队阵亡十三人，伤十一人，并且还有一人失踪。” “混蛋，继续前进！” 第一百七十四章 偷袭 时间渐渐走到了凌晨两点半，109高地上，中国官兵已经完全占领了日军原本的阵地，正在抓紧时间修复日军原本的工事，以便之后进行防御。 重伤已经陷入昏迷的少校副营长程戈被人从死人堆里翻了出来，两个医护兵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止住程戈身上严重的出血，但他被炸飞了半个手掌的左手看样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营长，我尽力了，我就在庙里学过半年医术，平时只会捣捣草药念念经，真的不会救人，”一个光头医护兵哭丧着脸对齐恒摇了摇头：“程副营长身上出血太多，能包扎的地方都包起来了，但他左手是真找不到了，就算捡回来也接不上，下面就看他造化了。” “我就是一和尚，谁知道稀里糊涂就被拉来当兵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说着，光头医护兵竟然双手合十开始轻声祈祷了。 另一个医护兵看齐恒面色越来越阴沉，心说这货真的不会说话，赶忙紧张的解释道：“程副营长伤得太重，看样子是被鬼子掷弹筒炸到的，好多弹片还在身体里取不出来，我们这里没有足够的药品，我们只是医护兵，不是军医，做不了手术，所以程副营长要赶快送后边医院去，不做手术情况真的很难说。” “行吧，”齐恒又看了一眼手电光下双眼紧闭的程戈，咬了咬牙：“祝古盛呢，让他派一个班去山下护送营里的重伤员转移，时间宝贵，不能拖了。” “营长英明！”光头医护兵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怪话，赶紧拍起了马屁，只不过刚说了一句就被另一个医护兵连拉带拽的拖走了。 “别废话了，赶紧走，还有其他伤员呢！” …… 109高地山下，当炮兵连转移到高地之后，这里只剩下了特务营营部的非战斗人员和行动不便的伤员，头部中弹刚刚苏醒的上官有浩就是其中一员。 “怎么了，”上官有浩在担架上醒来，刚刚说了几个字，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般涌上来一大堆东西，活生生把他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呕~”上官有浩侧过头，大口呕吐了起来。 “上官连长，你别动！”有士兵喊道。 “上官连长，你之前伤到了头，现在一直想吐，应该缓几天就好了。”躺在上官有浩旁边的一个轻伤员同情的看了上官有浩一眼：“我之前在伤兵营的时候，旁边躺的就是个被炮弹震伤了脑袋的山东兵。” “听医生说，伤到脑袋的话，老想吐，不管站着还是躺着，干啥都是晕的，但是休息一段时间，少说一周，多则一个月，就好的差不多了。”伤兵给上官有浩科普了一下。 上官有浩吐完，虚弱的躺了回去，但那种颠三倒四的眩晕感丝毫没有消退。好一会，上官有浩才慢慢开口：“我知道，我这是脑震荡，死不了。” “上官连长，你这运气真的好，我服！”伤兵笑了起来：“那半拉炮弹皮就卡在你头盔上，要是没戴头盔，你可就危险了。” 上官有浩微微一笑，强烈的头晕和恶心感让他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只能继续保持平躺的姿势。 “砰！” 突然，从宿营地西边的树林里传来一声枪响，一个正在警戒的哨兵应声倒地，胸口的弹孔中鲜血汩汩流出。 “敌袭！”凄厉的喊叫声划破了夜空。 山上的齐恒他们也听到了枪声，但是负责保护炮兵连和营部的彭小鱼排刚刚回到高地，还没来得及下山，山下的营部那里只有一些非战斗人员和伤员，以及保护他们的侦察排一个班而已。 “彭小鱼！”齐恒大声喝道，他话音还没落下，彭小鱼已经带着他的士兵冲向了山下。 “警戒！小心树林里的敌人！”担架上，上官有浩挣扎着坐起半个身子，发布了命令。 “不要慌，不要扎堆！能动的轻伤员拿枪顶上，有枪的保护没枪的！呕~”刚说完一句，上官有浩又呕了起来。 “没枪的人去拿枪，营部里有缴获的步枪！”营部的文书抱着三支步枪跑了过来，把其中两把枪分给了马小平和一个炊事班长。 “砰砰砰！” 黑暗的树林中又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两个侦查排战士和三个轻伤员中弹倒地，鲜血染红了泥土。 “左边树林！”一个侦察排战士一边开枪一边大喊。 “轰！”一枚手榴弹飞了出来，又炸倒了两个战士。 侦查班长看到自己的部下牺牲大半，却连个鬼子毛都没看到，不禁急了眼，拉开两枚手榴弹就冲向了飞出手榴弹的树林：“掩护我！” “砰砰砰砰！”连同轻伤员和刚刚拿到枪的炊事兵在内，其他战士纷纷向黑暗的树林射击。虽然有些人只是第二次摸到枪，但比起和鬼子面对面交火，这种仅仅向大致方向放枪压制的打法还是比较简单的。 在战友们的掩护下，侦查班长的两枚手榴弹飞进了树丛，炸出两团耀眼的火球，却并没有听到意料中的惨叫声。 纷乱的子弹打得树干劈啪作响，树叶也被打得纷纷落下，但是树丛里的日本兵再也没有向外射击，似乎是死光了一般。 “别打了！先停火！”树丛边的侦查班长趴在地上大声喊道，对自己刚刚有些鲁莽的行为微微感到后怕。 刚刚还热火朝天的战场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能听到中国官兵们急促的呼吸声，不过，在这之间，上官有浩又吐了一次。 “武士们，向天皇陛下尽忠的时候到了！跟我冲出去，杀死这些支那人，给我们的战友报仇！”树林中，一个蓬头垢面的日军少尉朝他的七个部下点了点头。 这几个日本兵是之前109高地的漏网之鱼，高地被攻占前，他们在一个少尉小队长的带领下躲进了树林中，只不过他们八个人只剩下十发子弹，一枚手榴弹了。 “板载！” 这七个鬼子突然像野兽一样嚎叫了起来，在挥舞军刀的少尉带领下，挺着刺刀冲出了树林。 “砰砰砰！” 枪声重新响起，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吉川小队长” 凌晨三点，除了被送走的重伤员，特务营全营都集中在了109高地上。 “一共打死八个鬼子，里面有个丑不拉几的少尉，看样子是之前从高地上跑掉的，侦察排三班死了六个，伤两个，还死了三个轻伤员，都是二连的。”彭小鱼的声音有些气愤。 “鬼子子弹都打光了，就剩下几杆烧火棍一样的步枪，不过那个鬼子少尉身上有证件和地图之类的东西，被上官连长拿去研究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齐恒点了点头。 “是！”彭小鱼转身要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营长，上官连长他死活不和伤员一起走，现在已经找人把他抬到二连那边了。” 齐恒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家伙。” “营长，”彭小鱼刚走，三连长徐光辉派来的一个战士又找到了齐恒。 “我们发现了一个被鬼子自己炸塌的工事，从里头刨出来一部看着还能用的电话和一些文件，现在徐连长正在派人检查线路，他派我来问问齐营长，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要鬼子电话干什么，让营长和鬼子的天皇唠唠嗑吗？”彭小鱼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看样子还没走远。 “和天皇唠嗑就不必了，不过应该有别的用处。”齐恒想了一下，走出了工事：“你去二连那边，找人把上官连长抬过来，真要给鬼子打电话的话，只有他能办到了。” …… 凌晨三点二十六分，日军师团指挥部接到了11号高地打来的求援电话。 “喂！你们是11号高地？我是师团参谋成富政一中佐！你们为什么一直没有消息？现在那边情况怎么样？你是什么人？你们的指挥官呢？”接电话的日军中佐连珠炮一样提了一连串问题。 由于今晚中国军队发动了总攻，日军所有的外围阵地几乎都被打开了花，有的阵地刚开始还有联络，后来就彻底断了线；有的阵地倒是一直保持着通话，只是每隔一会就打过来一通求援电话搞得师团指挥部焦头烂额。像109高地这样断了线又恢复联系的还是头一个，所以师团的参谋成富政一中佐亲自接过了电话。 “报告长官！我是步兵第113联队呃，第二大队第一中队第一，呃，小队，少尉小队长吉川六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听着像是京都人。 “长官，呃，我们的电话线路被支那军炸断了，呃，他们还伏击了我们派出的电话检修人员，所以一直没有联络，呕。”吉川小队长不仅声音听起来很虚弱，还不时被奇怪的声响打断。 成富政一中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混蛋！你怎么回事！好好说话！不能说话就换个人回答我的问题！” “对不起！呃~”吉川小队长急忙道歉：“长官，十分抱歉！我，呃，头部受了伤，现在负责留守电话，其他人都上前线了。” “我们的阵地，呃，遭到了支那军的猛攻，伤亡惨重，呃，我们的中队长已经玉碎了，我们需要增援！我们的重机枪，呕~被支那军的迫击炮炸毁了，火力不足，请长官增派重机枪小队支援我们。” 听到吉川小队长的话，成富中佐也没时间去纠结吉川小队长的怪声了，扭头看向身旁的通讯兵：“派一个机枪小队和一个步兵小队增援第11高地！” “成富参谋，”通讯兵提醒道：“我们已经没有多少预备队了，并且之前我们已经向11号高地派去了两个小队的增援部队，现在早该到了。” “喂！”成富中佐又拿起了话筒：“之前已经派去增援部队了，你们没有遇到吗？” 吉川小队长的声音更虚弱了，甚至带上了哭腔：“没有增援部队，什么都没有，呃，长官，我们刚刚打退了支那军的一次进攻，呃，没有重武器的话，我们坚持不了多久。” 成富中佐咬了咬牙，还是做出了决定：“身为帝国军人，你们的字典里没有撤退！必须顶住！现在师团预备队很少，我已经派一个机枪小队过去增援你们了，祝武运长久。” 说完，成富中佐挂上了电话，向通讯兵挥了挥手：“派一个机枪小队增援第11号高地！” “嗨依！”通讯兵敬礼离去。 而挂了电话后，“吉川小队长”这边却爆发出一阵低笑声。上官有浩躺在担架上，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哭丧着脸侧过头呕出了两口酸水。 “尽力了，鬼子师团指挥部那边也缺人，我骗来一个机枪小队的增援，派人去堵他们吧，呕~” “行啊，上官，没发现你还有当演员的本事，”齐恒笑着翘起了大拇指：“这把鬼子骗的一愣一愣的，他们还真把你当鬼子小队长了。” 徐光辉的胖脸上也堆满了笑容：“会讲鬼子话就是厉害，回头我也学学鬼子话，骗鬼子给我们送点罐头吃。” “上官连长牛逼！”彭小鱼言简意赅。 约么三十分钟后，109高地的中国官兵们等来了他们的“增援”。 来的日军机枪小队长还是比较警惕，在看到109高地上并不是想象中那种打得热火朝天的情景后，并没有贸然前往，而是先派了两个士兵上去侦查。 而齐恒早就想到日军不会太轻易上当，早就组织了三连和二连的一个排堵在日军增援的路上，当看到日军这个机枪小队停止前进，派出尖兵的时候，埋伏好的战士们迅速发动了进攻。 “哒哒哒~” 一个战士抱着他的捷克式轻机枪爬到了一棵大树上，居高临下对着日军的队列开了枪。 一个半蹲在地上，刺刀下挂着小太阳旗的日本兵脑袋侧面中了一枪，还没等他倒地，两颗子弹接踵而至，直接把他的脑袋从脖子上撕了下来。警惕的日军机枪小队长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一颗子弹就从他的后脑打了进去，又带着鲜血和脑浆从嘴巴里钻了出来。 “敌袭！” 凄厉的喊叫声响了起来，但在机枪的咆哮声中还是显得有些无力。 除了少部分人手里有步枪，这个日军机枪小队的其他士兵要么扛着半分解状态的九二式重机枪，要么背着弹药，在特务营官兵密集的子弹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有个机枪手掏出配备的南部手枪打算还击，却绝望的发现子弹打不出来，情急之下把枪直接丢了出去，然后收获了一颗致命的子弹…… 第一百七十六章 缴获重机枪 日军机枪小队原本躲藏的位置旁边有一道水沟，不过沟里的水剩下不多，只剩下齐小腿深混杂着的枯叶烂泥和两具散发着腐臭气息的腐尸。当特务营官兵第一波雨点般的子弹扫射过来后，没死的日本兵便丢下半分解状态的九二式重机枪和沉重的子弹箱，争先恐后扑进了水沟里。 但中国官兵的武器可不只有机枪和步枪，在机枪手更换弹匣的当口，树丛中的步兵们甩出了一枚枚冒着青烟的手榴弹。担心炸坏被遗弃在水沟旁边的机枪，这些手榴弹绝大部分都直接飞进了鬼子兵躲藏的水沟中。 “轰轰！” 也不好说沟里齐膝深的淤泥对这些日军幸存者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一些落入沟里的手榴弹陷入了淤泥中，无形中被削弱了些许威力。而同样，腿脚甚至半个身子深陷淤泥无法动弹的日军士兵面对一些老兵丢出的空炸手榴弹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密集的破片劈头盖脸扎在泥坑中挣扎的日本兵身上，在他们肮脏的军服和身体上打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窟窿。鲜血喷涌而出，洒在黝黑的淤泥里，和腐臭的淤泥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奇怪的暗红色。 “冲！” 带队伏击日军的二连代连长祝古盛用驳壳枪连开两枪，然后跃出了掩体，其他战士们纷纷冲出，借着手榴弹爆炸的火光迅速接近了还在负隅顽抗的日军残兵。 “噗嗤！” 一柄明晃晃的刺刀狠狠刺入了一个正在地上爬行的鬼子后背，刀锋一转，一抽，大股大股的鲜血就泉水般涌了出来。 日军的重机枪手和弹药手只配备了南部手枪，面对如狼似虎的中国官兵显得颇有些软弱无力。并且少数装备三八步枪的日本兵负责警戒，都处于队列外围，在特务营第一轮火力打击下就非死即伤，根本组织不起来有效的反击。 但这些日军的战斗欲望还是不能小觑，虽然他们的军官阵亡，步枪手被打死，士官也死伤殆尽，但剩下的士兵还是趴在地上或水沟中向猛扑上来的中国官兵拼命还击。 “啪啪！” 水沟中，一个被打断了腿和左臂的日军弹药手用手中的南部手枪连开两枪，打倒了冲到面前的一名中国士兵。神奇的是，他那支糊了泥浆的手枪竟然没有卡壳。 “轰！” 一枚手榴弹落在了日军伤兵面前，把他的大半张脸烤焦并且从头骨上生生撕了下来。这个日军弹药手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和黑红色的牙龈都暴露在了空气中，一只烧焦的眼球耷拉在眼眶外，和同样暴露出的鼻骨粘在了一起，看起来分外狰狞可怖。 “砰砰砰！” “噗嗤！” 冲到日军身边的特务营战士们开始对地上还在蠕动或是已经瘫软的的鬼子兵补枪或是补刀，惨叫和呻吟声此起彼伏。而对那些还窝在水沟里的鬼子兵，战士们并没有爬下去捅他们两刀的打算，而是干脆站在沟上面对里边开枪或者投掷手榴弹。 一场漂亮的歼灭战就这样在很短的时间里结束了。这支大意的日军机枪小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因为要走山路，所以每挺重机枪都是好几个人换着抬的，这样一来，在停留时他们的人员就有些太过集中，目标很大，在中国官兵的密集火力下变成了活靶子，三分之二的人都是被第一次射击打死的。 枪声停歇后，战场上便不再有反抗的日军了。祝古盛收起驳壳枪，大声命令道：“两人一组打扫战场，翻尸体前先刺两刀，小心有鬼子装死。” 从树丛旁的一小片空地到泥泞的水沟，满是横七竖八穿着土黄色军服的尸首。浓重的血腥气飘散在空气中，夹杂着一丝丝陈旧尸体的腐臭，顺着鼻腔直逼每个人的大脑。 祝古盛面前，几具日军的尸体堆成了小山包的形状，下面压着翻倒的重机枪枪身。几个战士正努力把野鸡脖子一样的重机枪从下面拖出来。而不远处，重机枪的三脚架同样扔在地上，下面压着的那个鬼子兵还保持着向前爬行的姿势，一只手伸向远方，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一样。 “你下去把这几个死鬼子拉上来？” “凭什么是老子！你怎么不下去？” “行了，别吵了，按照老规矩，抓阄吧？” 几个战士站在水沟边，谁也不想跳下去把那些死在污泥和血浆中的鬼子拉上来。 祝古盛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水沟边，听到几个士兵的争论，祝古盛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指着他们大声骂道：“他玛德，你们还愣着干啥！都给老子下去！” 几个士兵苦着脸，不情不愿的摸下了水沟，忍着恶心的气味从烂泥血浆中用力拖出半沉的鬼子尸首和他们的武器。 …… 拂晓，当第一缕阳光从山背后悠悠钻出的时候，109高地上堆满了特务营几次战斗缴获的日军物资。半山腰靠近山顶的一个弹坑里，层层叠叠的堆积着身着黄色军装的日军尸体，一些尸体少了胳膊或腿，也有的尸体缺了脑袋，或者肚子上露出大洞，里面肠子流出，在地上拖了老长，又和其他尸体缠绕在一起。 虽然尸体的鲜血已经凝固，但那个弹坑和周边的土地上还是显现出一种恶心的暗红色，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令人连连作呕。因为尸坑靠近二连的防区，每当风向一变，上官有浩总要被熏吐一次，加上之前的几次呕吐，后来上官有浩几乎把胆汁都呕了出来，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 山下的水沟旁，同样堆满了日军的尸体。一些残破的枪支被遗弃在尸体旁，上面也沾满了斑斑血迹。一面撕裂了一小半的太阳旗被压在泥水中，在山风中还在微微颤动，似乎是想重新飘扬起来。不过它的旗手已经和旗面一样，满是弹孔的像个筛子了。 “报告营长，特务营二连成功伏击日军援军，击毙日军五十八人，俘敌一人，”祝古盛汇报战果时脸上的笑容怎么也隐藏不了：“缴获九二式重机枪四挺，子弹两千余发，还有三八步枪十八支，手枪十六支，子弹若干！” 第一百七十七章 松浦的困境 “什么玩意？四挺重机枪，两千发子弹？”齐恒听到祝古盛的汇报，用一种“你看我是傻子还是你是傻子”的眼神盯着祝古盛，把他看得直发毛。 祝古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先是快速的眨巴了一会眼睛，看齐恒的眼神越来越奇怪，还是硬着头皮解释了一下： “营长，反正鬼子带的那些弹药箱都在那边，里面真的只有两千来发子弹，就算把散在地上的那些子弹都捡回来，满打满算也只能凑不到两千四啊。” “这是什么情况？”齐恒狐疑的盯着祝古盛，要说这些子弹被祝古盛私吞了，其实他也不信。第一这是重机枪子弹，不是罐头之类的食物，偷藏的话除了重并没啥好处，二来祝古盛不是徐光辉，之前也没有私吞战利品的前科，说他拿了子弹也有些说不过去。 “我真不知道，不是我藏的，不然营长你自己去看看？”祝古盛生怕齐恒觉得自己私藏了子弹，连连解释。 “我知道你没藏，”齐恒有些哭笑不得：“我猜这是鬼子自己就没子弹了，但是又不能不来支援，只能想办法来阵地上补充弹药，结果被我们逮住了。” “嗯嗯，营长英明！”祝古盛翘起了大拇指。 “叫人去被炸掉的那两个鬼子重机枪阵地再瞅瞅吧，看看能不能捡点子弹回来。”齐恒苦笑了一下，这收获倒是不小，但有枪没子弹也是个大问题。 …… 清晨，当万家岭的山头刚刚冒出一丝阳光的时候，雷鸣鼓刘村的日军驻地却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一个胡子拉碴的日军伍长蹲在村口的大树旁，轻轻推了推身边的战友兼好友： “加藤君，你说今天我们会发食物吗？” 加藤也是一个伍长，和问话的麻生是同乡，两人参军前都是来自南九州的小商人，不过加藤之前似乎还种过一段时间的庄稼。 “别想了，我们已经断粮两天了，听说连联队长他们都没多少食物了，怎么会发给我们呢。”加藤一边咀嚼着什么，一边含含糊糊的回答道。 看见加藤嘴里有东西，麻生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放射出吓人的绿光：“你在吃什么！不是说没有粮食了吗？” 加藤苦笑着摇了摇头，将手里小半截新鲜还带着泥土的草根递给了麻生：“我刚刚挖的野草，之前我见过有支那农民吃这个东西，应该没有毒，你要吃吗？” “要！”麻生一把抢过加藤手里的草根，连泥土都没来得及擦干净就塞进了嘴里，匆匆咀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 加藤怔了一下，明显被麻生这种吃法吓了一跳：“啊，我还没说完，这玩意嚼不烂，味道也很难吃……” “都要饿死了还在乎难不难吃？”麻生抹了一把嘴角的泥土，意犹未尽的说道：“加藤君，还有没有？我还是很饿。” 加藤叹了口气：“没有了，等中队长点完名，你和我一起去林子里找一找吧？趁天刚亮，别人都没注意的时候。” “就我们两个人，别告诉别人！”加藤压低声音补充道：“听说昨天晚上山炮兵第52联队的几个士兵找到了一个小南瓜，因为分配的问题打起来了，有两个家伙被打破了脑袋，最后全被他们的联队长给抓起来了，差点要枪毙，剩下的半个南瓜也被没收了。” “我明白，”麻生郑重点头，神情和在日本第一次踏上驶向中国的运输船时一样严肃：“就我们两个人！” 而106师团指挥部里，师团长松浦淳六郎中将正在“享用”他的早餐，汇报战况的师团参谋就站在松浦身旁： “报告师团长阁下，昨天夜里支那军对我军外围阵地发动了突然袭击，进攻规模很大，到今天早晨，我们已经和外围几乎所有的阵地失去了联络。并且，我们和青木旅团之间的缓冲地带已经被支那军占领了。” “嗯，我们的给养还有多少？”沉吟一声，松浦淳六郎放下手中飘着野菜的汤碗，皱了皱眉头。他的那碗野菜粥看起来甚至比村外那条泛着泥花的水沟还要清上几分。 “师团长阁下，我们已经断粮两天了。部队出发前只携带了六天的干粮，虽然部队的军官都已经进行了约束，但食物消耗还是很快，现在各部队的士兵已经在挖掘野菜充饥了。”城富中佐很是遗憾的回答道：“并且，因为争夺食物，从昨天早晨开始，仅师团指挥部所在的雷鸣鼓刘村驻地就已经处理了六起士兵斗殴事件，相信还有更多的斗殴事件没有上报。” “我知道了，我会让秋山参谋长重新向冈村司令官求助的。”松浦淳六郎的眼中满是血丝，如果换成平时，听到士兵为了争抢食物斗殴，松浦淳六郎非得杀几个不听话的家伙振一振威风不可，但现在他只能淡淡的说一句知道了。 “我们的弹药呢？” “情况也很糟糕，为了支援外围阵地的防御，我们用光了弹药储备，甚至已经征用了大部分师团指挥部警卫部队和炮兵部队的弹药，但还是不够。” “师团长阁下，恕我直言，”城富中佐斟酌了一下语气，还是咬了咬牙直白的讲了出来：“我们缺乏弹药，缺乏食物，如果没有援军，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甚至很难坚持两天。” “呼~”松浦淳六郎长长叹了一口气：“去找秋山参谋长，让他用电台联系冈村司令官，不，我亲自过去。” 当松浦淳六郎走进指挥部的时候，参谋长秋山义隆大佐正指挥着几个通信兵努力联络还没有失守的外围阵地。 “师团长阁下，您来了？”秋山义隆打招呼的时候，松浦淳六郎看到他面色有些苍白，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觉了。 “我准备联系冈村司令官给我们空投给养，你脸上很不好看，去休息一下吧。”松浦淳六郎点了点头。 “我没事……”秋山义隆想证明自己没有问题。 “去吧！”松浦淳六郎加重了语气：“你是师团的大脑，士兵们需要你指挥他们脱离困境。” “用你的脑子，”松浦淳六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第一百七十八章 空投 收到冈村宁次的回电后，松浦淳六郎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转头对身边一脸期待的城富中佐点了点头： “通知士兵，清出一部分空地，做好接收空投物资的准备，今天早晨十点，冈村司令官会安排航空兵给我们空投食品，药品和弹药。” “嗨依！”城富中佐一个立正，动作有力的还真不像是已经饿了两天的样子。 “还有，你也通知一下青木旅团长，让他们那边也准备接受物资，注意要多派出警戒部队，空投本来就不多，不要被那些狡猾的支那人抢去了。” “嗨依！”城富中佐兴奋的咧开了嘴，指挥部里一些听到两人对话的士兵也难以掩饰脸上的欣喜之色。 饥饿的日军士兵们苦苦渡过了煎熬的等待时间，满载物资的运输机总算穿透云层，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嗡嗡嗡~” 翅膀上涂着血红太阳旗的日军运输机钻出了厚重的云彩，背对着早晨还不算太过耀眼的阳光渐渐接近了万家岭的上空。金黄色的日光洒在飞机机翼和机身上，在下面饥饿难耐的日军士兵眼里甚至有一丝神圣的感觉。 “板载！板载！” 有日军士兵已经忍不住欢呼了起来，用身体里仅存的一丝力气拼命挥舞着手头一切可以挥舞的东西：小旗，衣服，钢盔…… 在天空中，日军飞行员透过舷窗向下张望，目光所及到处都是绿色的树林，勉强看到的几片被炮弹或者炸弹清出的空地，上面却飘扬着中国军队的青天白日旗。 “地面部队有没有标识？”一名日军飞行员扭头问身边的副驾驶。 “看不到，我发现了两处可以投放物资的空地，但都被支那军占据了，正在寻找新的投放地点。” “全体飞机，注意不要接近左侧的山头，不要太早降低高度，那里有支那军的防空武器！”长机的声音从通话器里传了过来。 “收到！” “二号机报告，我在两点钟方向的山坡发现人员活动的迹象，敌我不明。” 正当日军飞机在天上盘旋的时候，山里的中国官兵们也迅速作出了反应。 有的部队所在位置地势较高，干脆架起轻重机枪对着天上的鬼子飞机一通猛打，因为担心日军轰炸，也不管能不能打得到，总之打了一通就转移了位置。 而109高地上的特务营官兵同样看到了天上的飞机。 “鬼子飞机！”观察哨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阵地上的官兵们迅速躲进了掩体里，有的士兵窝在战壕中，双手抱头，准备迎接接下来的轰炸；也有胆子大的士兵探出小半个脑袋，好奇的张望着天上的不速之客。 “是运输机！”齐恒站在营部工事门口用望远镜张望了一下，揉了揉因为直视阳光而有些酸涩的眼睛，对身边的几个连排长解释道：“不是轰炸机，不会丢炸弹，应该是给鬼子送给养的。” “鬼子这是要空投物资了？”正躺在营部里养伤的上官有浩听到齐恒的声音，挣扎想坐起来，却被医护兵给按住了。 齐恒朝上官有浩喊了一声：“应该是，我先叫人去看看。” “钟麟！带几个人去山坡上瞅瞅，那边树都被炸光了，现在是开阔地，如果鬼子飞机丢东西了马上回来报告！” 侦察排长钟麟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士兵摸了下去。 “营长？”上官有浩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齐恒走进营部，朝上官有浩点了点头：“怎么了？” “如果鬼子飞机是来空投物资的，我倒是有个想法。”上官有浩向门口侧了侧脑袋。 “想到啥馊主意了？看来你脑袋伤得不重啊？”齐恒打趣道。 “我们之前在南浔线伏击鬼子辎重部队的时候，不是缴获了一批白布吗？”上官有浩咧了咧嘴，努力压下了呕吐的欲望：“我们可以用白布做个大号的鬼子太阳旗，放在阵地上，骗他们的飞机给我们空投物资。” “好主意啊！上官真他娘的有想法！营长我觉得可行！”三连长徐光辉眼睛一亮，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已经在脑补鬼子丢下的肉罐头的滋味了。 齐恒点了点头：“我觉得可以，徐胖子，你带些人去把那些白布翻出来，做成太阳旗，摆在山坡那片开阔地上，如果鬼子空投物资，应该能骗来一些。” 正说着，飞机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似乎马上就要抵达109高地上空。而派去侦查的士兵也飞快的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喊： “营长！营长！鬼子飞机丢东西了！这回没丢炸弹！下来的都是挂着白伞的大箱子！” “快！麻利的！”听见侦查兵的声音，齐恒连忙催促道。 “但是营长，我们只有白布，没有红染料啊？”徐光辉刚刚跑到门口，猛地想起自己没办法给白布染色，只好又停住了脚步。 “你脑袋里都是屎吗？”上官有浩躺在担架上，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之前祝古盛抓了两个鬼子俘虏，其中一个不是快不行了吗？给他个痛快，然后放点血不就行了！” “可以，”齐恒做出了决定：“反正那个鬼子俘虏也活不久了，让他做点贡献吧。” 徐光辉恍然大悟，抬腿就走，走之前还没忘向上官有浩竖起大拇指。 日军的飞机已经给雷鸣鼓刘村村边周围的几片空地上丢下了一些物资，但担心全丢下去会被中国军队抢走，他们丢下一部分后又开始在天上盘旋了起来，打算寻找新的空投地点。 “六号机报告，在十一点钟方向的山坡上发现了几面日本国旗，应该是一部分友军，是否向他们投放物资？” “是之前二号机发现有人员活动的山坡吗？”长机询问道。 “我已经降低高度，确认是那片山坡，上面有人员活动的迹象，我发现了三面国旗，还有人在向我们挥手，是否空投？”六号机回答。 “三号机，五号机，六号机，可以向那片山坡投放物资，其他人继续寻找新的空投地点。”日军长机给出了回应。 第一百七十九章 抢夺 “呦呵！还真落了啊！”徐光辉仰头看着天上飘荡的白色伞花，笑的合不拢嘴。 “上官连长真有办法！”侦查排长钟麟也感叹起来。 一个战士眼巴巴看着天上飘飘悠悠的降落伞，有些耐不住性子，抬起了枪口打算把最近的一个降落伞打下来。 “把枪放下！你狗日的想干啥！？”徐光辉瞪圆了眼睛，吓得那个士兵连忙把子弹退了出来：“妈的，要是打坏了降落伞，摔坏了里面的物资，老子把你挂降落伞上让你去天上飘一会去！” “准备捡物资了！动作要快！等空投落地了，连箱子带伞一起搬走，里面有啥回去再看！”徐光辉又狠狠瞪了那个士兵一眼，转身招呼身后弓着身子紧盯天空的士兵们。 侦查排长钟麟也挥了挥手中的花机关：“别他娘的一个个和穷死鬼一样，扑过去就抢！要是有谁不听话，敢哄抢物资，老子直接毙了他！” “扑通～扑通～” 一个绿色的箱子缓缓落在了官兵们前面大约十多米的地方，几个战士迅速钻出了掩体，把那个大箱子连同上面的降落伞一起连拉带拽拖了回去。 其他箱子也陆陆续续落在了109高地下面的山坡上，只要箱子一落地，立刻就有几个战士冲了上去，把原本属于日本人的补给品拖回自己的阵地上。 109高地上的空投结束了，日军运输机翘起翅膀，飞向了青木旅团所在的大小金山一带。 雷鸣鼓刘村附近正在欢呼中的日军士兵渐渐察觉到这次空投似乎出了一点问题，有一部分空投飞向的位置并不是日军的阵地。 “他们怎么走了？我们才拿到这么一点！”有士兵大声喊了起来。 “听说他们还要给青木旅团长那边投放物资？”一个军曹试图解释。 “支那人！那里是支那人的阵地！那群笨蛋航空兵被骗了！”也有刚从外围阵地撤回来的士兵兵辨认出了那一部分空投降落的位置。 “八格牙路！”一个花白头发的日军中尉怒不可遏，一把抽出腰间的指挥刀：“跟我去把我们的物资抢回来！” 但中尉带着的几十号人没走几步就被106师团的警卫部队拦了下来： “混蛋！快站住！你们要去做什么？！” 警卫部队的一个中尉又惊又气，看到这帮怒气冲冲的士兵，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这群家伙要搞一波“下克上”，打算带着枪去和松浦师团长碰一碰呢。 “混蛋！别拦着我们！你没有看到吗？！支那人抢走了我们的空投物资！我们要去抢回来！” 花白头发中尉气冲冲的指着警卫部队中尉身后的天空，警卫部队的中尉这才注意到有一部分空投被丢到了中国军队那边。 “可是，没有长官命令，部队不允许随意调动！” 虽然非常理解花白头发中尉的心情，甚至自己也想跟着去抢物资，但警卫部队的中尉还是死板的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这样一来，两边人都炸了锅，一些气昏了头的日本兵竟然荷枪实弹的对准了自己的战友。 一边是又饿又怒气急败坏的陆军士兵，一边是木头脑袋不见通融的警卫部队，一百多人剑拔弩张。枪口对枪口，刺刀对刺刀，甚至还有掏出手榴弹想拉弦的。 “你们要造反吗！”106师团参谋长秋山大佐带着几个士兵冲到了两方对峙士兵的中间，抬起腿一脚踹倒了领头的花白头发中尉。 “混蛋！混蛋！混蛋！”秋山大佐踹倒花白头发中尉之后，又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拽了起来，对着他的脸上就是一通大巴掌： “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枪毙了！” “秋山大佐，这……太严重了吧？”秋山大佐身边的一个中佐低声劝道：“士兵太饥饿了，想去抢回我们的物资，也情有可原。” 秋山大佐稍稍冷静了一点，看着周围一圈饿得快要发疯的士兵，还是狠狠地说道：“把这个混蛋先关起来！回头上报师团长处置！” …… 比起鸡飞狗跳的日军驻地，109高地上的特务营这会像过年一样高兴。 除了警戒的士兵，其他人都躲在阵地里，三五成群的围着一个个还挂着降落伞的空投箱子。 徐光辉朝手上吐了口唾沫，亲自握着一把刺刀，用力撬开了面前的箱子。众人都围了上去，一双双炽热的眼睛紧盯着箱子里的东西。 这个箱子是弹药箱，里面装满了油纸包着的子弹。徐光辉抓起一个油纸包，撕开后从里面拿出几颗黄澄澄的子弹，眯起眼睛端详了一下，对身后的战士们解释道：“三八大盖的六五步枪弹，用三八大盖的兄弟们发财了。” 另一边，侦查排长钟麟也撬开了一个箱子，这次里面装的不是子弹了，而是整整齐齐码在一起的肉罐头！ “哈哈哈！”钟麟高兴的笑出了声：“兄弟们今天中午可以开荤了！” 其他箱子也陆陆续续被打开了，有的装满了三八大盖的子弹。有的整齐码放着压满子弹的九二式重机枪的供弹板，还有的分装了满箱的甜瓜手雷。 而其他的箱子里则装满了食物，有装着罐头的，有装着肉干的，还有装着精米的，甚至还有一小部分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看到这一堆堆精致的食物，特务营官兵们一个个乐开了花，之前虽然不像日本人那样可怜，连草根树皮都吃的差不多了，但特务营官兵们的食谱也单调的不行。 “马小平！今天中午吃啥？”徐光辉带着人把食物都搬到了炊事班那里，刚到门口，就大着嗓门喊了起来。 这次徐光辉破天荒的没有偷藏罐头，而是整整齐齐全部送到了炊事班，这让正在炊事班偷偷觅食的祝古盛很是惊讶。 “徐胖子，你这次怎么没给你藏两个肉罐头？”祝古盛打趣道。 徐光辉两手一摊，摆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你别瞎说！我是正经人，遵纪守法的良民，私藏战利品这种事我怎么干的出来！” “咳咳，”齐恒抱着胳膊咳嗽了两声，祝古盛这才注意到，营长似乎一直跟在徐光辉后面。 第一百八十章 兄长 万家岭的战斗还在继续，九战区国民革命军各部队还在和日军浴血厮杀。而同时，一封又一封的战报也从万家岭的山中传了出来，向全国各地扩散了出去，全国四万万同胞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片曾经寂寂无名的山岭。 千里之外的昆明，空军军官学校食堂门口。 刚刚吃过早餐的飞行学员林远端着一杯牛奶走了出来，看到一位同届学员正坐在台阶上看报纸，他也好奇的凑了过去： “看啥呢？今天有啥新闻？” “九战区在万家岭要打胜仗了，前不久包围了鬼子一整个师团，现在看来只要他们来个总攻，鬼子这个师团差不多就完蛋了。”林远的同学回答道。 林远蹲下来看着报纸，念出了上面一段话：“日寇第106师团在万家岭陷入我大军重重包围，陈诚，薛岳两长官正在调兵遣将，不日将全歼日寇，取得大胜！” “好啊！”林远差点没端稳手里的杯子。 “我给你说啊，我哥是陆军，他现在就在九战区！他上次写信来，说他们营刚刚补充了新兵，是预备队，现在好久没有消息了，我猜他也正在万家岭打鬼子呢！”林远干脆坐在了同学身边，直接打开了话匣子。 “一个陆军，一个空军，你们兄弟俩还真行，等我们学成毕业，你还能开飞机给你哥打掩护呢。”林远的同学笑着说了一句。 …… 大后方重庆，一栋二层洋房里，两位衣着精致的少妇正围站在茶几旁，紧盯着桌上那张还散发着油墨香气的黑白报纸。 “妈妈，邓阿姨，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啊？你们在说什么，怎么感觉不太高兴？”一个约么七八岁的小女孩好奇的凑了上来，歪着脑袋问道。 小女孩身后还跟着一个比她更小的女孩，手里拖着一个足有她一半高的布娃娃，同样面带疑惑的看着自己严肃的母亲。 “这是大人的事情，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你还是先去陪妹妹玩吧？”两人之中那个卷发的少妇微笑了一下，摸了摸大一点那个小女孩的脑袋。 另一个盘起头发的少妇轻咬了一下嘴唇：“没事，盼盼她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可以告诉她了。” “真的吗？”卷发少妇皱了皱眉头。 “没关系，我来说吧，”盘头发的少妇笑了一下，示意卷发少妇不用担心，只是她眉眼里还是有一丝难以抑制的担忧之色：“盼盼，跟我来一下，妈妈有事和你讲。” 小女孩甜甜的笑了一下：“我想吃糖葫芦！妈妈给我买！” 卷发少妇笑着摇了摇头，小孩子果然还是小孩子，有些事情懂得早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莹莹，邓阿姨带你去玩布娃娃好不好？你妈妈要给姐姐讲重要的事情。”卷发少发走向了更小的那个女孩。 “妈妈是不是要给姐姐买糖葫芦？莹莹也想吃糖葫芦……” 最小的那个女孩被拉走的时候，嘴里还在含糊不清的嘟囔着。 “糖葫芦下午给你们买，我现在要给你讲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你要乖乖听我说，好不好？”盘头发的少妇弯下腰，揪了揪盼盼的脸蛋，挤出了一丝微笑。 不过机灵的小女孩很快看到妈妈的眼角似乎有些湿润，一下子有些慌了神，连忙摸着妈妈的脸说道：“妈妈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和妹妹不听话，我不要糖葫芦了，妈妈不要哭好不好……” 盘头发的少妇擦了擦眼角，拉着小女孩坐到了沙发上：“盼盼和莹莹都很乖啊，很听话，所以可以奖励你们吃糖葫芦。但现在我要给你讲的是你哥哥的事情。” “是不是哥哥惹妈妈不高兴了？”小女孩攥了攥拳头：“等哥哥上完学回来我帮妈妈收拾他！” “阿嚏！” 万家岭上，正在巡视阵地的齐恒突然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没有没有，你先乖乖听我讲好不好？等一会再提问，”盘头发的少妇吸了一口气，看着小女孩的眼睛缓缓开口：“你哥哥其实没有去上学，他已经毕业好久了。” “那哥哥在干嘛，他为什么不回家，我有点想哥哥了，”小女孩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自己的哥哥就出去上学了，之后再也没有回过家，只是寄来过一些信件和照片，这才让她没有忘记哥哥的模样。 “哥哥之前上的是军校，他毕业之后就去军队里当兵了，但是我和爸爸都不喜欢他去读军校，也不喜欢他去当兵，所以他上军校的时候一生气就不回家了。” “哥哥毕业之后，去了军队里当差，平时很忙很忙，他的部队驻扎的也很远，所以没有时间回家，”少妇继续说道：“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我和爸爸怕你会难过，就骗你说哥哥一直在上学了。” “呜~”小女孩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盼盼，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要搬家吗？” “爸爸说是因为打仗，在家里不安全，可是爸爸是县长啊，家里还有警察站岗，我之前都没有问妈妈，为什么会不安全呢？”小女孩更加疑惑了。 “因为日本鬼子来了，他们有飞机大炮，还有好多好多厉害的武器，我们国家没有他们厉害，打不过他们，所以我们只能搬家了。” 看小女孩紧皱着眉头，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少妇忍不住擦了擦眼泪： “别怕，我们国家还有好多好多和你哥哥一样的军人，日本人来了，他们就会在前边保护我们，有他们在，我们一定可以赶跑日本鬼子的！” “那等打跑了日本鬼子，哥哥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嗯嗯，哥哥一定会回家的。”少妇挤出一个微笑，但还是忍不住看了看一旁的高脚柜，其中最高的那个上了锁的抽屉里，一小摞被翻了无数次的信件正静静躺在里面。 在这些信纸上面，还摆放着一张影印的薄薄的阵亡通知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阵亡通知书 在江苏某县的县长大院里，已经赋闲数月的前任县长齐书玮今天不得不打开紧闭许久的大门，亲自出来接待几个东洋来的不速之客。 会客室。 待宾主落座，香茗上桌，一个坐在下首位，西装革履的眼镜男子迫不及待站起身向身着绸缎长袍，蓄着长胡须的齐县长拱了拱手： “齐县长，您之前在贵县县长任上数年，可谓是政绩卓著，贵县不管经济民生，在整个江苏都能排的上号，鄙人深感佩服。现在就连皇军对您的施政能力也是大为赞赏。” 一旁的太师椅里，一个日本中佐军官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阁下过奖了，老朽原本只是一介布衣，受上边的抬爱才有幸担任县长一职，为百姓尽一点绵薄之力。”齐县长淡淡的回了一句：“所以阁下不必客套，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只要能护我一县百姓周全，让我齐某人做什么都可以商量。” 西装男笑着点了点头：“齐县长果然快言快语，那我就不卖关子了，我们这次来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要协助皇军全盘接收贵县的防务工作，保护县城安全；二来，皇军希望您可以重新出山，继续担起县长重任，帮助皇军管理贵县一切军政要务。” 齐县长皱起眉头，紧盯着西装男子，一直没有开口。 “要说重新管理贵县的话，如果皇军派个新人来，可他对贵县的情况两眼一抹黑，想必是有些不妥；所以我建议了皇军，请齐县长出山，要说对贵县的了解和管理，齐县长可是不二的人选，所以齐县长要不要考虑一下？”西装男被齐县长淡淡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慌，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要是齐县长愿意担此重任，那不仅您现在拥有的一切财产地位皇军丝毫不取，皇军还能给齐县长更多的好处。” “有什么好处？”齐县长露出了一丝怪异的微笑，开口问道。 “说起来可能有点俗，不过据我所知，齐县长之前的俸禄不是太高吧，如果齐县长愿意替皇军做事，赚钱的机会那可是很多很多；并且皇军不同于果府，并不会过于干涉齐县长在施政上的决定，自主权要比在果府手下好得多。这样一来，齐县长可以有更多的发挥空间，在事业上大展宏图。” 还没等西装男说完，一旁的日本中佐操着难听的蹩脚汉语打断了他的发言：“要是齐桑同意，你现在就可以继续当县长，如果齐桑工作很优秀的话，我们可以保举你当市长，甚至更大的官。” 齐书玮似笑非笑的回答：“可是，我齐某人之前是果府的县长，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一臣不侍二君，我刚刚从果府县长任上下来，就跑去给日本人当县长，是不是有些下贱了？” “八嘎！”虽然旁边那个鬼子中佐只听得懂一部分汉语，但齐县长阴阳怪气这么一开口，表达的意思还是非常明显的。 “斋藤君息怒，齐县长只是思想还没转过来弯，您可多多包涵啊，”西装男连连摆手，示意鬼子中佐不要动怒。 “齐县长，您这话说的可不太对啊，您看，一来您之前不是已经卸任县长了嘛，现在重新出山，只是您的新工作，哪有一臣侍二君的说法；再来，您要是上任，只是转投明主，但地方还是中国的，您肯定还是给咱中国人当县长，对吧。” 看齐县长不说话，西装男又说了起来：“我知道您有些担心别人在背后说您闲话，但那些人都是什么人啊，都认不清形势，斋藤先生他们这些日本人，是来咱中国帮我们的，您当县长，护的还是贵县的百姓，您说是不是。” 齐县长微微点头：“道理是有，但是我讲道理，别人不一定讲道理，你说是不是。” “齐县长的安全问题不用担心，如果您担任县长，我们会派兵保护齐县长的安全。”一旁的鬼子中佐生硬的开了口。 “行吧，我考虑考虑。”齐县长喝了一口微凉的茶水，轻轻点了点头。 “对了，齐县长，我还有一事。”西装男再次拱了拱手。 “说吧。” “我们来之前，听说齐县长家的大公子齐恒少爷两年前于黄埔军校毕业，之后一直在国军任职？” “有这事，怎么？”齐县长淡淡的回答道。 “如果齐县长能够修书一封送与齐大公子，让他弃暗投明，配合皇军的工作，那皇军大大有赏。”西装男有些兴奋的说道，如果他真的可以说服齐县长带自己的儿子投诚，这又是大功一件。 “不可能。”齐县长表情有些奇怪，咬着牙蹦出三个字来。 西装男怎么能够死心，又向前走了一步：“齐县长先不要拒绝，要是……” “哗啦！” 西装男刚开了个头，齐县长就一把摔了手中的茶杯，吓得旁边的鬼子中佐一个激灵，手已经搭在了枪套上。 “我儿子已经死了！” 齐县长双眼通红，死死盯着听到这番话后呆若木鸡的西装男。 “你自己看！”齐县长快步走到一边的古董架旁，从上面一个小盒子里取出一张纸，直直怼在了西装男脸上。 鬼子中佐站在太师椅前面，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扶着枪套，面色阴沉不定。西装男慢慢接过那张纸，表情呆滞的读起了上面的字迹。 “陆军战时死亡官佐士兵证明书。” “所属部队，陆军88师264旅527团三营；阶级及职务，上尉代理营长；姓名，齐恒；死亡地点，南京下关码头……” 一拿到这张阵亡通知书，西装男就明白自己干了一件蠢事，当念到姓名和死亡地点的时候，西装男就已经读不下去了。 “这，这可能是个误会，”西装男将阵亡通知书还给了齐县长，擦了擦头上的汗，讪讪的说道：“是我唐突了，实在抱歉。” 齐县长收起那张阵亡通知书，冷冷的说道：“你可以出去问问，他上军校的时候，我就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他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帮你，请回吧。” “还有，他毕竟是我儿子，刚刚失态了，多多包涵，当县长的事我会考虑。”齐县长又补充了一句。 “齐县长最好快一点决定。”鬼子中佐站了起来，看都不看一眼齐书玮，抬腿就走。西装男拱了拱手，也跟着鬼子中佐离开了会客室。 “小兔崽子，你这张阵亡通知书当初差点吓死我和你妈，没想到今天还派上用场了，”齐县长看着桌上的阵亡通知书，轻声说道： “当初你说，你有你的选择，我反对了，现在我也做出了我的选择，或许你也会反对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空无一人 10月9日，万家岭，雷鸣鼓刘村外围山区。 经历了前半夜激烈的战斗，雷鸣鼓刘村周边十多里的土地上已经是遍地焦土了，大大小小的弹坑，还在燃烧的残肢枯木随处可见。但拂晓时分，刚刚沉寂下去的万家岭再次被枪炮的轰鸣声唤醒，国军新一轮的攻势正在展开。 “营长，营长，前敌指挥部电话！”第一兵团直属特务营营部里，整夜守着电话的通信兵刚一听到电话铃声就接了起来，简单听了两句后便一手捂住话筒，一边开始大声呼喊齐恒。 齐恒两步走到电话旁边，迅速接过了话筒：“喂，我是特务营营长齐恒，有什么命令？”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前敌指挥部里的传令兵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齐营长，前敌指挥部命令，你部须于早晨九时之前开拔，配合友军向日军106师团指挥部盘踞的雷鸣鼓刘村外围阵地之134号高地发动进攻，力图进一步压缩日军反抗空间。” “是！”齐恒在电话这头一个立正。 挂上电话，齐恒对身边围拢的连排长们点了点头：“集合部队，准备出发！” 特务营官兵们很快集合了起来，组成队列，开始向目的地行军。队伍扛着武器弹药，在清晨的日光中穿过一小片一小片断断续续的树林，逐渐接近了目标高地。 “这地方不打仗的话看着还挺适合郊游。”齐恒走在林中小路上，紧了紧背上步枪的背带，思绪有点飘忽。 的确，如果是在和平时期，在这样一个晴朗的早晨，呼吸着林中新鲜的空气，走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听一听小鸟的鸣叫声，再看一看沿途的风景，那一定非常惬意了。 只不过，不论是林中混杂着硝烟味和血腥气的空气，还是隔一段路就能看到的巨大弹坑都在向大家展示——这里并不是什么旅行圣地。 至于鸟叫声，现在万家岭所有脑袋正常的鸟都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剩下一些倒霉的已经变成了地上的烂泥，和在了焦黑的土地里。 走着走着，前边的队伍停了下来，侦察排的战士回报，再向前走一千多米就是目标高地了。 齐恒带着几个军官跟着侦查排长钟麟来到了树林的尽头，这片树林原本从山下一直长到了山头，但日军为了扫清射界，也为了收集构筑工事的材料，生生连炸带挖清空了山坡上几百米的树木，齐恒他们只能躲在残存的林子里用望远镜观察山上的动静。 但是看了好一会，望远镜的视野里只看得到一片死寂的阵地，上面一个活人的影子都没看到。视线所及之处，从山坡开始就能看到遍地弹坑，阵地上，还冒着青烟的残破圆木四处散落着，两个巨大的弹坑把前边两处战壕拦腰截断，两条黑乎乎的人腿还以劈叉的姿势搭在弹坑边缘的半截圆木上。 “不太对劲啊，这里好像昨晚被攻击过，阵地上也看不到鬼子？”齐恒有些疑惑，把望远镜递给了身边的三连长徐光辉。 徐光辉挪了挪有些肥大的屁股，调整了一个更加隐蔽的姿势，拿着望远镜观察了起来。 “鬼子不会撤退了吧？”看了一会，徐光辉同样丝毫没有发现，只好把望远镜还给齐恒。 “钟麟，带几个人上去看看，注意安全！”齐恒对身后的侦查排长招了招手。 “是！”钟麟带着三个战士，分成两组猫着腰钻出了树丛，悄声无息的摸了上去。 “通知部队原地待命，等钟麟回来再做打算。”齐恒推了推徐光辉。 “是。”徐光辉虽然懒得动，但也知道什么时候能偷懒，什么时候不能。 钟麟带着一个士兵从左边摸上了日军的阵地，另两个侦察兵在右边，但他们一直走到了离日军阵地只有百多米的地方，日军阵地上还是丝毫没有动静。 “你先等着，我进去看看。”钟麟轻声说。 “排长，你等等，我去，”没等钟麟开口，那个士兵已经摸出了隐蔽的弹坑，快步冲上了日军阵地。 阵地前沿的泥土已经被爆炸产生的高温烤灼成了细密的浮土，一脚踩上去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这个战士动作十分敏捷，当距离第一道战壕只有几米的距离时，他先直冲了几步，然后突然变换方向，向侧前方一跃，跳过了一截还带着树皮的圆木后顺势前扑，在地上翻滚了一圈，直接滚进了战壕里。 “我艹！”这个战士刚刚落地就发出了一声低呼。 “小黄？怎么回事！”钟麟原本看他毫无阻碍的进入了阵地，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又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由攥紧了手里的冲锋枪。 “没事，这里没人！”小黄的声音传了过来，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没有活人！” 听到小黄的声音，钟麟和另一边的两个战士也摸上了日军阵地。而第一个进入阵地的小黄正嫌恶地用手在战壕边磨蹭着什么。 三个人进入阵地后，先四处观察了一下，发现战壕里只有几具残破的日军尸体和断裂的步枪，没有任何动静，便松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去里头看看，注意安全，有危险直接开枪！”钟麟先向两个侦察兵挥了挥手，看他们端着枪离开后才转向小黄： “你手咋了？” “刚下去手就摸到这玩意，恶心巴拉的。”小黄露出了恶心的表情，指了指地上一个球状物体。 钟麟这才看清，这个黑乎乎的球原来是一个被烧焦的鬼子脑袋，上面的皮肉和脑袋里流出的脑浆混合在一起，黏糊糊留了不少在上面。 “你这运气，绝了。”钟麟噗嗤一笑，捡起地上半截看着还算干净的枪托，把这个恶心的脑袋打飞了出去。 很快，两个侦察兵回来了，这个被炸的乱七八糟的鬼子阵地上除了一些还没有来得及掩埋的尸体外，就剩下些残破的枪支或者工事材料了，并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看来鬼子都撤了，去喊营长他们上来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协助 “营长，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继续前进？”祝古盛站在刚刚“占领”的阵地上，有些哭笑不得。 “上面让我们两个小时内拿下阵地，现在两分钟拿下了，多出来一个多小时时间休息不香吗？”徐光辉很是不理解祝古盛这样没事找事的家伙。 齐恒苦笑了一下：“和上面联系的电话线还没接通，我们先待命吧，没有上边的命令，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是！”徐光辉答应的飞快，一屁股就坐了下去，顺手掏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点上，美美吸了一大口。 祝古盛看着徐光辉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概半个小时后，特务营的通讯兵总算接通了前敌指挥部的电话，齐恒清了清嗓子，拿起了话筒： “喂，前敌指挥部吗？我是一兵团直属特务营营长齐恒，我们营在半小时前已经占领了被日军遗弃的134号高地，现在正在待命，请求下一步指示。” 电话那头传来了前敌指挥部通讯兵沙哑的嗓音：“请稍等，我这就联系长官。” 很快，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了声音：“齐营长，在你们西南方向的136号高地上还有部分日军在顽抗，第四军的两个连之前进攻了一晚上都失败了，现在需要你们营去拿下136号高地，第四军的那两个连会配合你进攻。” “是！”齐恒马上接下了这个新的任务。 “你们拿下136号高地后可以稍作休整，傍晚会有新的命令下达。” “明白！” …… “轰！轰！哒哒哒！” 136号高地和134号高地标号相近，实际距离却还是有些远的，不过从那边传来的枪炮声还是听得很真切。其实话说回来，整个万家岭几乎各处都回响着枪炮声，像134高地这样安静的地方倒显得稍稍有些另类。 以一连为前卫的特务营队列逐渐接近了136高地，那连续不断的枪炮声也越发的明显，很快，侦察排的战士就联系到了正在猛攻136高地的友军部队。 在一个衣衫褴褛的广东兵带领下，齐恒见到了指挥两个连进攻136高地的一位副营长。 “哎呀呀，你们总算来了，”那个副营长胡子拉碴的，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一见齐恒就走上前连连握手：“要是再不来增援，我的两个连打光了都拿不下这片高地，兄弟我回去就得掉脑袋啊。” 齐恒有些受不住他的热情，轻轻摇了两下副营长的右手，转移了话题：“我也是军令在身，我们就先不客套了吧，你们情况怎么样？” 副营长也不多废话，指了指自己指挥部里仅剩的三个士兵：“兄弟，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把伙夫都派上去了，我自己也上去了，可鬼子这阵地就是拿不下来。” “出发的时候，我带了两个连打136高地，我们营长带另外两个连和营部有其他任务。玛德，昨天打了一晚上，现在算上十八个拿枪顶上去的轻伤员，我们三百号人就剩下一百二十个有战斗力的，老子两个连长一个没剩下，全折在上边了。现在部队由我和一个轻伤的连副指挥，我是听说你带了援军过来，才从前边下来的。” 齐恒拍了拍这个情绪有些激动的友军副营长的肩膀：“兄弟辛苦了。” “要是再不来援军，老子已经打算自己绑着手榴弹去炸鬼子了。”副营长补充了一句。 “那山上的情况呢？”齐恒问道，看现在的情况，让这些几乎已经无力再战的友军协助自己进攻可能不太现实，只能自己带人上了。 副营长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带着齐恒走出了临时隐蔽所：“山上的鬼子规模不大，肯定不够一个中队，充其量就是两个加强小队。虽然我们损失大，他们也没讨什么好，现在人应该剩下一半多，但是他们有至少六具掷弹筒，打得很准。他们还有两挺重机枪，但是前两次进攻都没出手，估计是没子弹了，不过你们也要小心。” “好，我知道了，”齐恒点了点头，朝身边围着的三个连长努了努嘴：“你们听到了吗？” “知道！”徐光辉三人回答。 “上边的命令是让你们接管我们在134高地的阵地，我们负责拿下136高地，兄弟你有什么说法吗？” 友军的副营长还没开口，他身后的那个副连长先红了眼睛：“陈营副，凭什么我们打了一晚上，死了那么多兄弟，现在把鬼子快打残了我们就得就撤下去，便宜让他们捡？” “闭嘴！”陈副营长狠狠瞪了副连长一眼：“你想干什么，造反吗？老子告诉你，你这是战场抗命，老子现在就可以毙了你！” “那你毙了我吧，”副连长牛脾气也上来了：“我连长死了，手底下三个排长也都死了，剩下我一个，我也不想活了！” “你马的！”陈副营长打算掏枪，齐恒赶忙拦住。 “停停停，陈副营长，你消消气，大家都是和鬼子拼过命的，这兄弟的想法我能理解，枪毙真不至于。” 徐光辉，祝古盛，洪亮三个在后面有些尴尬的对视了一会，还是徐光辉站了出来：“这位兄弟，咱们都是当兵的，我们也是军令难违，没有和兄弟抢功的意思，你们打得很好，很壮烈，兄弟我佩服！但是说实在话，你们损失也很大，我也是带兵的，手底下的这些弟兄都是过命的交情，折了哪一个我心里都不好受，看在这些弟兄们的份上，不要硬撑了吧，也别让长官为难。” 那个副连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瞪着血红的眼睛看了看周围的特务营军官们，又看了看气歪了鼻子的陈副营长，狠狠跺了跺脚： “我不怕你们抢功，我是可惜我这帮弟兄，死就死了，就怕连个名头都没有。” 说着，副连长的眼中流出了大颗的泪珠。 “陈副营长，这兄弟也是性情中人，别为难他了吧，”齐恒趁机宽慰起了又气又苦的陈副营长。 “没事，齐营长，我拜托你一个事，你们一定要拿下阵地，弄死这帮狗日的日本鬼子，给我的弟兄们报仇！” “好！我答应你！”齐恒敬了一个军礼。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佯攻变总攻 齐恒很快安排好了进攻的计划，虽然陈副营长走之前帮他们指出了山上日军主要机枪阵地的位置，但保险起见，齐恒还是决定让徐光辉带三连的两个排先佯攻一次，摸清日军火力点的具体位置，之后再发动总攻，争取一次拿下阵地。 “准备好了吗？”前边一道干涸的水沟里，齐恒拍了拍徐光辉的大屁股。 “好了。”徐光辉紧握驳壳枪，重重点头。 “上！” 徐光辉率先跃出了水沟，肥胖的身体灵活地做出了两个战术动作，闪进了一个弹坑中。 没有喊杀声，三连两个排的战士一言不发地跟在徐光辉后面，猫着腰向日军阵地跃进。 山上的鬼子明显看到了中国官兵的进攻队伍，但他们并没有发现这次的对手已经换了人，还是保持着原来的防御力度。 “先不要开枪，等支那人靠近了再开枪！”一个赤着上身的鬼子中尉沙哑着嗓子命令道。由于缺少子弹，他们也不得不开始学习物资匮乏的中国士兵，在近距离开枪以节约弹药的损耗。 就这样，徐光辉他们竟然一直安然无恙的突进到了距离日军一线阵地百余米的地方，眼看着离日军阵地越来越近，徐光辉有些猜不到这帮鬼子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了，怎么还没动静？不会是跑了吧？ 既然鬼子不想先动手，那徐光辉也不打算先动，他有些费力的找了一个弹坑钻了进去，大声向自己的士兵呼喊起来：“别急着冲！散开！找掩护！” 看中国官兵这次怎么不往上冲了，山上的日军中尉也有些疑惑，但本着先下手为强的意思，他命令几个枪法好的老兵先开枪收拾前边露头的中国官兵。 “砰砰砰砰！” 四声枪响，三个没来得及隐蔽的战士应声而倒，徐光辉头顶被打得沙土飞溅。 “高晨光，赵寅，带你们两个班从左边进攻，郑可，带你们班从右边摸上去！其他人丢手榴弹，借着烟雾一鼓作气冲上去！！”徐光辉发现前沿的山坡上可以躲藏的遮蔽物还是太少，隐蔽前进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于是当机立断命令部队继续进攻。 “轰轰轰！” 徐光辉命令下达，树桩后面，弹坑里开始飞出一枚枚手榴弹，爆炸产生的浓黑的硝烟卷起地上的沙土，遮蔽了山上日军士兵的视线。三连的官兵们快速起身，钻进烟尘的同时不忘向前方再次丢出手榴弹。 “全体射击！”赤膊的日军中尉挥动指挥刀，阵地上残存的五挺轻机枪和几十杆步枪开始向山坡上手榴弹的烟尘中连连射击。 “我咋感觉徐胖子这次能直接冲上去？”山底下，正在观战的一连代连长洪亮皱了皱眉头。 “祝古盛带二连右翼掩护，洪亮带一连从左翼冲上去！”齐恒也发现徐光辉的佯攻出奇的顺利，于是当机立断改佯攻为总攻，命令预备队全部压了上去。 “是！”洪亮放下望远镜，举着驳壳枪就冲了出去，同样跃出隐蔽所的还有二连代连长祝古盛。他们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现在齐恒命令一下，他们立刻就投入了战斗。 “武卫国，命令迫击炮排向前运动，伺机压制日军掷弹筒，”齐恒手一挥，武卫国也带着自己的炮兵连一部跟了上去。 “营长，我怎么办？”彭小鱼还趴在齐恒身后呢，看到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有了任务，他也有些按耐不住。 齐恒回头朝彭小鱼的脑袋上丢了一把小石块，砸得他头盔叮当作响：“你狗日的怎么还在这？不是叫你去挖重机枪掩体了吗？” “已经挖好了……”彭小鱼颇有些委屈。 之前齐恒让彭小鱼带炮兵连和三连剩下的人去山下找地方挖四个重机枪掩体，他带着几十号人热火朝天干了半天，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任务，本想着能收获一次表扬，结果没想到白白挨了骂。 “啊，好了？”齐恒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是营长，有点拉不下面子对彭小鱼道歉吧，只好含糊的应了过去：“你去指挥重机枪掩护步兵进攻，之前缴获的鬼子重机枪现在派上用场了！” “是！”一听有任务，彭小鱼也不委屈了，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后边跑。 “等一下！”彭小鱼还没走两步，齐恒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四挺重机枪不要一下子全开枪了！小心鬼子的掷弹筒！” “明白！”彭小鱼脚步不停的离开了。 山头，徐光辉的手榴弹战术起了效果，进攻前，他们每人身上都背了五枚手榴弹，而只要丢出三枚，将近三百枚手榴弹完全能够掩护他们冲过百来米的山坡了。 日军中尉没有想到，自己为了节约子弹把敌人放近打的战术这下子竟然变成了自掘坟墓。 “拦住他们！”赤膊中尉的嘶吼声沙哑中带着一丝绝望。 “冲啊！” 三连的战士们在付出十多人伤亡的代价后成功冲上了日军阵地，官兵们手里剩下的手榴弹总算不用充当烟雾弹使用了，最后的一轮手榴弹直接砸进了日军战壕里，炸得鬼子一片鬼哭狼嚎。 “砰砰砰！” 手榴弹炸出的烟尘还在上升，冲上日军阵地的官兵们已经和残存的鬼子隔着浓烈的硝烟展开了激烈的对射。虽然双方只隔了十几米甚至几米，但在硝烟的遮蔽下还是谁也看不见谁，只能朝着大致的方向开枪。 但如此近距离的对射无论是对谁来说都是无比的残酷，几乎每一枚子弹都能命中对面的敌人，有的中国士兵刚开一枪就被子弹击中了胸膛，而他射出的子弹也打碎了对面鬼子的脑壳。 “噗噗！” 呼啸的子弹刚刚钻出枪膛就一头撞进了柔软的肉体，发出沉闷的声响。而人体倒地的声音也伴随着子弹入肉的声音传进了阵地上每一个人的耳朵。 有的人没有被子弹击中要害，摇晃着栽进了战壕，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而更多的的人被打中了要害，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就倒在了地上。 但不管是矮小精悍的日军士兵，还是面黄肌瘦的中国士兵，阵地上每一个人都杀红了眼睛，只要自己还没有中弹，他手里开枪的动作就不会停歇。 第一百八十五章 伞兵 “进战壕！进战壕！别他妈的扎堆！” 眼看跟着自己冲上阵地的这五十多号人仅仅一轮对射就倒了将近三分之一，徐光辉的眼睛几乎要渗出血来，但他的怒吼声在此起彼伏的枪声中还是显得有些无力。一些杀红了眼的战士们还是站在原地开枪，不过也有些人反应了过来，跳进了最近的战壕里。 徐光辉是几个最先跳进战壕的老兵之一，在一年多的战斗中他们学的最好的就是如何在炮火连天子弹横飞的战场上保存性命。毕竟，那些学艺不精的人都埋在地里了。 很快，增援上来的一连二连也加入了战斗，随着越来越多的中国官兵冲上阵地，跳进战壕，前沿阵地三八大盖的枪声渐渐变得稀疏。防守一线阵地的日军士兵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鬼子开始自发的向二线阵地退却。 “不许后退！杀回去！帝国军人不可以后退！增援马上就到！”赤着上身的鬼子中尉一手拿枪，一手拿刀，还在一线阵地上大呼小叫。 这个鬼子中尉运气不错，在那阵乱枪中竟然毫发无损，虽然他的部下死的七七八八，但他依然有精力上蹿下跳的招呼那些日军残兵发动反击。 在看到增援上来的时候，徐光辉已经带着两个机枪手顺着战壕向后运动了，他打算直接截了鬼子一线阵地的后路，把这帮家伙一个不剩的全留在这里。 于是，猫腰前进的徐光辉迎面撞上了那个像发情的公狒狒一样的鬼子中尉。 “砰！”徐光辉用手里捡来的七九步枪对着那个鬼子中尉打了一枪。 “噗！” 由于两个人只隔了十来米的距离，徐光辉毫无悬念的命中了目标，那枚子弹从鬼子中尉左肋侧后方射入，先是穿过心脏，然后又从锁骨处翻滚着钻了出来。 胡子拉碴的鬼子中尉发出了短促的惨叫，随即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没了声息，仰面倒在了地上。 说来也巧，这个胡子拉碴的赤膊中尉是日军号称“军神”的101联队长饭冢国五郎的狂热粉丝，他这光膀子大胡子的模样就是为了模仿自己偶像专门留的。只不过那个倒霉的“军神”饭冢大佐一个月前在东孤岭被国军神枪手两枪掏了心窝子，让赤膊中尉伤心了好久，没想到今天赤膊中尉也步了偶像的后尘。 “像个猴子一样咋呼啥呢？”徐光辉一边拉动枪栓退出弹壳，一边低声骂了一句。 没了督战的军官，一线阵地残存的十多个鬼子兵彻底放开了腿，撒开脚丫子就朝后边跑，三连战士们的子弹追着他们打，但最后还是放跑了几个。 “嗡嗡嗡~” 刚刚占领日军一线阵地的特务营官兵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天边又传来了飞机的声音。 徐光辉抬头看向天边正在靠近的飞机，看到那涂着血红太阳旗的飞机翅膀后，忍不住骂道：“奶奶的，鬼子飞机怎么来了！” “隐蔽！准备防空！”洪亮的大嗓门响了起来。 “隐蔽！小心飞机！” “小心鬼子飞机！” 军官们的喊声此起彼伏，还留在阵地上的士兵们纷纷跳进战壕，有的人双手紧紧护在脑袋两侧，希望可以以此躲过从天而降的死神。 这时候，有眼尖的人指着天上的飞机喊道：“不是轰炸机！这还是运输机！” 他话音刚落，天上的日军运输机就降低了高度，开始在阵地上方盘旋起来。 齐恒紧盯着正在盘旋的运输机，皱起了眉头：“看着应该是九江方向来的，应该还是空投物质的吧。” 祝古盛听到空投物资四个字，嘴咧得像见了肉罐头的徐光辉：“好啊！我们是不是能再骗鬼子一次？” 齐恒摇了摇头：“够呛，阵地上的鬼子还没肃清，我们只是占领了一线阵地，要是鬼子飞机真丢空投了，大半会落在二线阵地那边，想拿的话得和后边的鬼子抢一场。” “那我们……”祝古盛还是有些不甘心。 “通知部队准备战斗！等飞机开始丢空投了就进攻二线阵地！”齐恒拉动手中步枪的枪栓：“这些东西我们拿不到也别让鬼子拿，老子宁可都给他炸了也比送到鬼子手里强！” “明白！”祝古盛顺手掰开了驳壳枪的保险。 “记住，这次不要急着抢物资，以进攻鬼子阵地为主，只要占领了鬼子阵地，这批物资就都是我们的！”齐恒叮嘱了一句：“如果有不听命令抢夺物资的，不论军官士兵，直接就地正法！” “是！”祝古盛猫着腰跑了出去。 但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飞出机舱的竟然是一个大活人！ “我艹这是什么情况？”祝古盛已经做好扑上去抢物资的准备了，这突然飞下来个大活人着实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是伞兵？”齐恒看着天上一个接一个跳出机舱的日本兵，自己也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连二连进攻鬼子二线阵地，掩护，挡住接应的鬼子！三连和打鬼子伞兵！别给这帮鬼子落地的机会！” 听到命令，祝古盛带着满腹的好奇和疑惑冲出了战壕，和洪亮一起带着一二连的官兵们向日军二线阵地发动了进攻。 “哒哒哒！” 三连的轻机枪手率先开火，机枪手两人一组，副射手面朝机枪手，双手高高抓住脚架，机枪手负责对空射击。两个人就用这种方式朝着天上挂着白色伞花的鬼子伞兵打了起来。 其他使用步枪的战士也纷纷开火，天上那些慢慢悠悠往下飘的鬼子伞兵成了活靶子，一时间被打得血肉横飞。而更让伞兵们绝望的是，天上的风向有些变了，任凭他们拼命操作降落伞，但风裹还是挟着伞兵们离中国军队的阵地越来越近。 “快进攻！保护伞兵！” 鬼子二线阵地上，负责指挥的那个少尉军官急红了眼，现在天上飘的可都是司令部送过来支援他们的军官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打鸟 在中日两军鏖战万家岭的这段时间里，被国军团团包围的日军106师团损失十分严重，尤其是小队长中队长一类的基层军官，几乎已经死伤殆尽，就连大队长也死伤了好几个，部队陷入了无人指挥的尴尬境地。 接到松浦淳六郎一次又一次的求援电报，日军大本营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毕竟“不可战胜的皇军”一个整建制师团陷入重围几乎被全歼这种恐怖的事情哪怕一直追溯到皇军建军都是头一遭。 为了拯救还吊着最后一口气的106师团，冈村宁次从11军的其他部队里专门抽调了一批大尉军衔以下的低级军官，用运输机直接投放到了万家岭的106师团部队里，想让他们协助松浦淳六郎指挥部队突围。 只不过中国军队冲的有些太快，日军原本定好的空降地点现在变成了犬牙交错的战线，这些挂着降落伞飘在天上的日本军官们在山风的帮助下逐渐朝中国军队的阵地飘了过去。 于是，迎接这些军官的不再是打开罐头翘首以盼的友军，而变成了子弹上膛虎视眈眈的中国官兵。 “全军突击！” 二线阵地上负责接应伞兵的日军少佐眼看着那些挂在半空手无缚鸡之力的友军军官被中国士兵像打鸟一样打得血肉横飞，自己派出去反击的一个小队也迎面撞上了发动冲锋的中国军队，被死死拦在了路上，几乎寸步难行，急的快要发疯。 “突击！”这个鬼子少佐拔出指挥刀就闷头冲了上去。 “板载！” 看到长官亲自冲锋，后边的鬼子自然也不敢苟着，于是一个个嘶吼着越出了战壕，端起步枪加入了冲锋的队列。 “鬼子有增援！杨武！步兵炮延伸射击，掩护一连二连进攻！” 齐恒看到鬼子发动了反冲锋，心中有些焦急，一把抢过勤务兵手里的步枪，一边趴在战壕边对着鬼子连连射击，一边大声命令炮兵连副连长杨武。 “营长，炮弹快打光了！两门炮现在就剩下三枚炮弹了！”杨武有些心疼，但还是命令步兵炮的炮手开始装填炮弹。 “别他娘的废话，都给老子打了，炮弹下次有机会再弄！”齐恒又开了一枪，头也没回的说。 齐恒当然知道只靠三发炮弹肯定拦不住状若疯魔的鬼子，况且以他手底下炮兵的水平，这三发炮弹能打中一发就已经烧高香了。 “彭小鱼！你的重机枪呢！留着下崽吗？”齐恒大声喊道。 彭小鱼刚刚带着人呼哧呼哧把四挺九二式重机枪搬上一线阵地，连重机枪掩体都没来得及挖。听到齐恒的声音，彭小鱼差点哭出声。 “别挖了别挖了！”彭小鱼拦住了正抡着铲子挥汗如雨的机枪手。 “把那边，还有这里，这些鬼子尸体搬过来，还有这几个没漏的沙袋，都堆起来当掩体用！快！”彭小鱼指了指附近几具血肉模糊的鬼子尸体，自己也扛起了脚边一个还算完整的沙包。 其他几个机枪手看到彭小鱼的做法，也有样学样的把自己附近的鬼子尸体和沙包堆在了一起，很快建好了四个临时重机枪阵地。 “轰！轰！” 杨武的两门步兵炮同时开火，两发炮弹准确的砸在了那个一开始就被一二连死死挡住的鬼子小队人群里。 这个鬼子小队所在的位置很是尴尬，他们被挡住的时候刚好处在一线阵地和二线阵地中间那片开阔地上。能够躲藏的地方除了零零散散几个弹坑外就是那些被砍掉建工事的大树留下的树桩了。 因为大多数鬼子兵都是直接趴在地上朝中国官兵还击的，所以这两发炮弹取得了远超预期的战果。 虽然老兵都说，敌人炮击的时候如果实在躲不掉就干脆趴到最近的弹坑里，因为一个弹坑不会被炮弹炸两次。但是这次偏偏有一发炮弹不偏不倚的直接砸进了阵地中间一个三四米见方的大弹坑中间，把里面躲着的一个日军轻机枪小组和另外两个步兵瞬间炸成了烂肉块。 而另一发炮弹也落在了鬼子人群里，带走了两个鬼子小命不说，飞溅的弹片还让地上多了三个抱伤哀嚎的伤兵。 “从侧面上！把正面留给炮兵！”看到炮兵大发神威，指挥作战的两个代连长迅速改变战术，带着大部分官兵从阵地左右两翼绕了上去，在正面只留了大约一个排的士兵负责牵制。 “板载！” 二线阵地的鬼子现在干脆倾巢而出，一个个不顾一切的扑向了一线阵地的中国官兵，想不惜一切代价救援正在天上当靶子的友军军官们。 只是，原本从正面直接冲上来的中国官兵突然变阵，改从侧面迂回进攻，让本想着带人正面顶上去展开白刃战的鬼子少佐有些气闷。 “第二小队第三小队挡住两侧的敌军，其他人继续进攻！”鬼子少佐一边奔跑一边下达了命令。 “狗日的小鬼子跑的挺快啊！”彭小鱼亲自握着一挺九二式重机枪的握把，面色不善。 “哒哒哒哒！！”九二式重机枪的枪身开始剧烈抖动，一连串手指粗细的子弹喷出枪口，朝着直扑上来的鬼子步兵横扫了过去。 因为前边还有自己人，重机枪手的枪口都抬高了一点，于是一串串子弹从趴在地上射击的友军头顶呼啸着飞过，直直扫向了高出一截的二线阵地。 “噗嗤~” 一个鬼子兵腿上中了一枪，他被子弹击中的小腿瞬间像纤细的野草一样断成了两截，鬼子兵一个狗吃屎扑了下去，抱着喷血的断腿不住地哀嚎。 足足四挺重机枪同时开火，这群正在冲锋的鬼子迎头撞上了劈头盖脸扫过来的泼水般的重机枪子弹。可人类孱弱的血肉之躯如何能够对抗狂暴的金属弹丸？凡是被子弹撞到的人，轻则断手断脚倒地哀嚎，重则血溅五步当场毙命。 一时间，日军队列里惨叫四起，鲜血四处飞溅，那些没有被子弹打中的士兵不得不就地卧倒来躲避死神的镰刀。 第一百八十七章 抓活的 “小心机枪！小心支那人的机枪！” 日军少佐以恶狗扑屎的姿势扑在一个树桩后面，拼尽全力大声吼道，想减少自己部下的损失。可惜他的声音在枪声震天的战场上就像蚊子叫一样微不可查。 当足足四十多名日军士兵接连倒在特务营四挺重机枪的火舌中后，疯狗一样的日军士兵终于开始撤退了。 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直直对着重机枪的枪口冲锋，不过日本士兵显然不属于有脑子的范畴，他们只要嘴里嚎叫着天皇万岁就敢用身体直面任何对手——不管是中国人的机枪还是苏联人的坦克，再或者美国人的炮火。 然后，一个接一个被打死在阵地前沿。 其实也不能低估了这些被武士道精神洗脑的日军士兵，这帮天皇上头就敢顶着重机枪扫射硬冲的家伙战斗力不可小觑，只不过脑袋里稍稍有些不太能转的过弯而已。 但不管是坚定的武士还是不要命的疯子，用血肉之躯对抗重机枪子弹也都只有一个结果。 其实也不是所有日本兵都是疯子，就像国军士兵一样，国军有面对优势敌军死战不退直至整营甚至整团全部阵亡的，也有一师部队对上小股日军就全线溃退甚至直接投降的。鬼子也一样，有敢顶着机枪冲的，自然也有胆小想躲着的。 当胆大的鬼子有一个算一个躺满了阵地前沿的时候，剩下那些胆小的鬼子兵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冲了。先不说万家岭的鬼子已经饿了好久，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打不起精神，光是这几天以来中国军队整天整夜的进攻就搞得整个万家岭都鸡飞狗跳的，这些倒霉的鬼子兵连个觉都睡不上，还能有多少战斗的欲望呢。 “射击！射击！” 鬼子少佐彻底放弃了让士兵冲上去打白刃战的想法，再这样下去，他的人还没等冲到中国官兵面前就得死光了。并且看身边两个伤兵盯着他那怨毒的神色，他要是再强行命令士兵顶着机枪冲锋，估计他这帮部下很有兴趣给他整个临阵下克上。 但仗不能不打啊，天上飘的友军军官快要落地了，要是这帮客串伞兵全部飘到了中国军队怀里，少佐的军人生涯估计得到头了。 少佐的嘶吼都快带上哭腔了：“射击！拦住支那人！保护友军伞兵！” “渡边参谋，撤退吧！”一个少尉拼命拦住了还想独自冲上去的少佐。 “不行！不许撤退！”渡边少佐一把推开拦着自己的少尉。 “渡边参谋，你看两边！我们快被支那军包围了！”少尉用右手仅剩的两根半手指指了指两翼的方向——那两个牵制侧翼的小队已经快要退回了二线阵地。 “渡边参谋！”少尉继续劝道：“我们要是不撤，不光救不了友军的伞兵，我们自己都有危险！你看看前边，川崎少尉的小队已经全体玉碎了，支那军已经占领了川崎小队的位置，我们……” “噗嗤！” 渡边少佐脸上突然被一股温热的液体覆盖了，他用手一摸，黏糊糊全是血，里面还夹杂着一片片白色的糊状物体。 那个拉着渡边少佐胳膊的少尉从左眼开始，四分之一个脑壳都烂成了浆糊，软趴趴靠在了渡边少佐怀里。 “撤退！”渡边少佐甩掉手里的脑浆和血液，不甘的发布了命令。他临时带领的中队伤亡极其惨重，接应的伞兵几乎死的一个不剩，他明白，就算他活着回去，自己接下来的晋升之路也会无比艰辛。 齐恒的勤务兵看到鬼子有了退却的迹象，不禁有些激动：“营长，鬼子退了！” “高兴啥呢，没看天上还飘着人吗！”齐恒把手里打空了子弹的步枪丢回勤务兵怀里，又接过另一支压满子弹的步枪，朝着天上的鬼子伞兵又放了一枪。 为了躲避日军掷弹筒的袭击，彭小鱼指挥着两挺重机枪开始转移阵地了，特务营正面的火力一下子减弱了不少，好在侧击的一连二连现在吸引了日军大部分的注意力，火力减弱并没有太影响战局。 侦查排长钟麟和两个侦察兵隐蔽在日军二线阵地附近的一个树丛里，当他们看到几个侥幸躲过三连防空火力网的鬼子军官快要降落在距离他们不远的空地上时，钟麟抱着冲锋枪就冲了上去： “走！我们去抓个活的！” 第一个落地的鬼子军官是个中尉，但他运气并不是太好，当他的双腿重重砸在地上的时候，绷直的右腿发出了“卡巴”一声脆响。 “啊！”鬼子中尉躺在地上，抱着明显有些变形的右腿惨嚎了起来，连缠在身上的降落伞绳都没来得及弄断。 “排长，我们抓这个？”一个侦察兵指了指前边正在惨叫的断腿中尉。 “突突突！” 钟麟直接抬手，几枪了结了断腿中尉的性命。 “他腿断了，我们带不走，”钟麟摇了摇头：“前边还有三个，我们去抓个能走路的！” “好嘞！”另一个侦察兵攥紧了手中的花机关，乐呵呵的跑向了不远处一个被降落伞缠得像粽子一样的鬼子军官。 “柱子把那家伙打下来！”钟麟也跟了过去。 顺着钟麟的指向，侦察兵柱子举起步枪，朝五十米外一个马上就要落地的鬼子中尉打了一枪。 七九步枪的子弹正中胸口，鬼子中尉的脑袋无力的垂了下去。 “柱子别打那个缠起来的！抓活的！小林和我把那边的鬼子步兵挡住！”钟麟边跑边开枪，先十几发子弹撂倒了两个打算过来阻拦他们的鬼子士兵，然后一个翻滚躲进了身前的弹坑里。 在几十米的距离上，钟麟和另一个战士凭靠手里的两支mp18冲锋枪死死挡住了一个步兵分队的鬼子。 可是拿着步枪的柱子距离钟麟两人稍稍有些远，身边也没有弹坑之类的当做掩护，当他朝着那个被降落伞缠起来的鬼子军官奋力奔跑的时候，不幸被远处的鬼子开枪打中了腰部，重重摔在了地上。 第一百八十八章 柱子 “柱子！”小林看到战友中枪倒地，忍不住嘶吼出声。 “你顶住，我去救人！”钟麟把自己换好弹匣的冲锋枪放在小林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小林点头应道：“排长小心点！” 之前击中柱子的那颗子弹从他腰部左后方射入，穿透身体又从小腹右下方射出，好在没有打中腰椎和其他重要脏器。所以柱子虽然受了伤，但还能动，他趴在地上，一边向日军射击一边用力挪动着自己已经有些麻木的双腿。 “柱子别动！”钟麟用手枪连开数枪，趁着日军被短暂压制的功夫跃出了隐蔽的弹坑。 柱子看到排长打算上来救自己，急的连连摆手：“排长回去！快回去！鬼子瞄着这呢！” 但钟麟并不打算放弃自己的战友，他向前方甩出了一枚手榴弹，借着爆炸产生的烟雾又向前跃进了几米的距离。 “砰砰砰！”鬼子看到有中国士兵出了掩体，便集火向钟麟射击，但钟麟动作很是灵活，左躲右闪竟然闪过了所有的子弹。 “哒哒哒！” 小林的冲锋枪再次响了起来，不远处刚刚冒了个头的鬼子不得不重新俯下身体，躲避横飞的子弹。 趴在地上的柱子也开了一枪，子弹打在一个鬼子伍长面前的浮土上，溅了他满脸的土渣子。 “柱子别开枪了！原地趴好！”钟麟距离柱子越来越近，在小林压住鬼子的关头，钟麟再次抓住机会跳进了柱子侧边十来米远的树桩后面。 “噗！” 突然，远处的鬼子又向柱子开了一枪，一股鲜血从柱子的左腿上飚射而出。 “我艹！”柱子顿了一下，仰面朝天躺在了地上。 钟麟眼看着柱子中枪，心里一颤：“柱子你别动！就在那装死！” 但柱子并没有听钟麟的命令，他用力翻了个身，重新趴在地上，拉动枪栓朝鬼子的方向又开了一枪。 “砰砰砰！” 鬼子兵明显被这个中了两枪还在反抗的中国士兵激怒了，几个鬼子直接放弃了弹坑里正在掩护钟麟的小林，调转枪口朝着柱子连连射击。 因为小林的冲锋枪换弹比较慢，而鬼子都是老兵，已经大概摸清了小林开枪的规律。在小林刚刚打光一个弹匣的子弹的时候，几个鬼子兵抓住机会从掩体后面露出了半个身子，对着柱子和钟麟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不过小林也不是什么毫无经验的新兵蛋子，在看到鬼子露出身体的时候，他丢下了手中的空枪，一把抄起钟麟留在弹坑里的冲锋枪，瞄准鬼子就搂了火。 “噗噗~” 子弹打在鬼子的掩体上，尘土飞扬，两个露出上半身的鬼子兵胸口被打得鲜血直喷，仰面栽了回去。剩下的鬼子在匆匆开了一枪后连忙缩回了掩体。 “啊！啊！八嘎！”一个鬼子上等兵丢下了枪，捂住被子弹打穿的手掌大声叫骂着。 小林这次关键的射击救了钟麟一命，但暴露在开阔地的柱子还是中了两枪，一枪打在了左肩上，另一枪打飞了他半个耳朵。 “排长！你走！别管我了！”柱子挣扎着拉动枪栓，推上了枪膛里最后一颗子弹。 “我打死三个鬼子，还有个天上的鬼子官，值了！”柱子侧着头，对钟麟用力说着什么，可他的口中渐渐涌出了鲜血，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轻：“排长，告诉我娘，我……” “砰！” 又一枚子弹正中柱子的右脸，穿过下颚，擦着脖颈打进了柱子的胸膛，柱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啊！” 钟麟一拳砸在面前的树桩上，发出了不甘的喊声。 “狗日的小鬼子！”小林已经红了眼，对着不远处的鬼子扫光了一个弹匣。在侦察排，就数柱子和小林关系最好，当看到好友牺牲在自己面前时，小林的心都要碎了。 钟麟很快冷静了下来，光靠他们两个人是没办法在这么多鬼子手底下讨到什么好处的，他抬起枪口，朝鬼子的方向打了两枪，然后朝小林喊了一声： “小林！撤！” “是！”小林背起钟麟的冲锋枪，在钟麟的掩护下跃出了弹坑，一边射击一边快速后退。 鬼子也没有追赶的意思，虽然他们十多个人对付三个中国士兵，付出了四死一伤的代价只打死了一个中国士兵，心中颇有不甘。但眼下保护伞兵显然比追杀两个逃走的中国士兵更加重要，在分队长的命令下，鬼子兵也退出了掩体，朝着后边两个刚刚落地的军官靠了过去。 钟麟和小林退回了原来躲藏的树丛——之前被他们打死的两个鬼子军官的尸首还丢在那里呢。 钟麟警戒四周，小林开始在鬼子身上翻找了起来：“两把王八盒子，两把军刀，还有些证件啊小刀之类零零碎碎的东西。” “手枪先把保险关了，可以带着，其他的挖个坑埋起来吧，记得做好标记，打完仗我们回来捡，”钟麟叹了口气：“东西一多带在身上就太累赘了。” “排长，看！”正打算拿鬼子军刀铲土的小林突然低声喊了一句。钟麟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离两人最多二十米外的另一片树丛里，一顶白色的降落伞正在挣扎。 “刚落的，鬼子被缠在里边了！”小林低声说道。 “哼，跑了一个又来一个，走！把他逮回去！”钟麟端起了冲锋枪。 之前那个被三人盯上的鬼子军官趁两方忙着对射没人管他的时候用刀割断了缠住自己的绳索，成功爬回了鬼子的阵地上，成了第一个和友军安然汇合的伞兵。不过他的战友们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钟麟也不出声，闷着头直冲向那个被降落伞包成粽子的鬼子军官，抡起冲锋枪枪托就朝伞里蠕动的人形砸了下去。 “啊！”鬼子军官发出了一声惨叫。 “不许动！”钟麟大声喝道。 不知是听懂了钟麟的话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被裹在降落伞里的鬼子军官动作小了许多。 “找绳子，把他捆起来！”钟麟回头对小林说。 “砰！砰砰！” 第一百八十九章 飞翔的感觉 日军大尉山本直人原隶属第九师团，在原来的部队里深受部下爱戴，也很受长官的赏识，根据在师团指挥部任职的好友透露，山本直人很可能是下一批晋升大队长的军官人选之一。 但山本直人原本还算平淡的生活很快被11军司令部送来的一纸调令给打破了。 据长官所说，他们不争气的友军，松浦淳六郎中将的第106师团在万家岭被国军包围，官兵死伤惨重，努力了十多天也没能突破包围圈，目前有被整建制全歼的危险。为了拯救友军的性命，确切的说，为了拯救大日本皇军的脸面，他被冈村宁次司令官紧急抽调出来，和其他两百多基层军官一起，用飞机运到了万家岭山区上空。 这是天生恐高的山本直人第一次跳伞，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站在机舱口，看着脚下绵延的群山，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和引擎的轰鸣声，山本直人非常羞愧的感觉，自己的双腿软了。 “我不行！我不跳！”山本直人对身后的长官大声喊道。 “你说什么？”长官瞪圆了风镜后面的眼睛：“听不见！根本听不见！” “太高了！我不跳了！”山本直人鼓起勇气又说了一次，还指了指机舱外的山岭，不过这次他带着一丝颤音的声音比起之前又少了几分底气。 “好！”长官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竟然竖起了大拇指：“很有精神！下一个!” 山本直人就这样稀里糊涂被推出了机舱，他敢对天皇陛下发誓，从飞出机舱到飘然落地的这段时间，是他这辈子最恐惧的时光了。 耳边风声呼呼做响，山本直人在空中努力调整好了自己身体的角度，然后一边回想自己上飞机前跳伞教官的叮嘱，一边用力拉动了伞绳。 “嘭！” 降落伞开了，山本直人感到失重下落中的身体被猛地揪回了天空，他拉着伞绳，努力想调整自己落地的方向，不让身体飞向被中国军队控制的地方。 但中国官兵对天空发射的子弹还是时不时从山本直人的脑袋边飞过，甚至有颗子弹打中了他的靴子尖，还好山本直人因为恐高一直蜷缩着脚趾，不然肯定得被打掉两根。 在山本直人后边被长官呵斥着丢出机舱的那些军官运气明显不如他，空中的山本眼睁睁看着两个同一部队的战友刚刚打开降落伞就被子弹击中，大片温热的鲜血从高空中洒向地面，在落地的时候已经变得冰冷。 还有一个更倒霉的少尉，他的降落伞没有打开，少尉一边惨叫着一边以自由落体的姿势快速下落，手脚像刨水一样拼命挥动。当他越过山本直人的降落伞时，山本直人还想伸出手来拉他一把，但这个念头刚刚闪出，那个少尉已经不见了踪影。 到最后，山本直人居然几乎毫发无损的落到了地上。 “啊，运气真好。”山本的脚接触地面的时候，他忍不住挤出了一滴眼泪。 然后，头顶的降落伞也落了下来，直接盖住了瘫坐在地上的山本直人的脑袋。山本直人用力拽了几下，却发现罩在脑袋上那个降落伞的伞绳竟然缠在了一起，怎么也弄不开。 山本直人努力从腰间抽出军刀，想割断绳索，但他的军刀太长了，用起来实在是很不方便，折腾了半天才弄开两道绳子。 “碰！” 山本直人脑袋上突然受到了重重的一击，把他生生打躺在了地上。山本感觉脑袋又疼又晕，眼前直冒金星，隐约之中似乎还听到了中国士兵的喊声。 “有敌人？”山本直人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但左手已经摸上了手枪的枪套。 他在赌，赌这个中国士兵是打算活捉他，不然在他刚落地的时候就得吃上几颗子弹。 手枪到手，山本直人深吸了一口气，枪口顶在降落伞上，对敌人大概的方向开了四枪。 “砰！砰砰砰！” 正当钟麟第二次挥动枪托，想再给这个板上钉钉要成为俘虏的鬼子军官一点教训的时候，被降落伞紧紧缠住，像个人肉粽子的山本直人突然朝外开了枪。 钟麟猝不及防，连中数枪，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从钟麟身上伤口里喷溅出的鲜血洒在洁白的降落伞上，看起来的格外刺眼。 钟麟原本是想躲的，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降落伞下的山本直人虽然看不到钟麟在哪，但通过枪托砸过来的方向，他还是迅速分辨出了钟麟的大致位置，然后，从腰间拔出手枪，直接开枪。 山本直人的第一发子弹打空了，但接踵而至的第二枪就直接击中了钟麟的左肩，子弹卡在了钟麟的肩胛骨上，并且推着钟麟向后一滞；随后的第三枪，子弹擦过钟麟右腋下的肋骨，在军服上留下了两个对穿的窟窿；但第四枪击中的位置十分致命，子弹斜向上击中了钟麟喉结右侧，打穿脖子后从耳根射出——正好是钟麟颈动脉的位置。 “噗嗤！” 一股血箭从钟麟脖颈间飚射而出，钟麟丢下了手里的枪，用力按住正在喷血的脖子，但显然，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已经晚了。 “排长！”小林失声喊道。 “哒哒！” 小林举起冲锋枪对着降落伞里的山本直人打了几枪，看到白色的降落伞内部逐渐渗出血色，小林急匆匆跑到了钟麟的身边。 但钟麟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沾满鲜血的手微微抬起，先指了指旁边的降落伞，然后无力的落了下去。 …… “报告！”一个中佐军官匆匆走进设在雷鸣鼓刘村的日军106师团指挥部。 “情况怎么样？”参谋长秋山义隆大佐连回礼都来得及，一把抓住中佐的肩膀，大声问道。 “司令部通过空投增援来的军官遭遇支那军伏击，除少数几人之外，全部玉碎！”中佐低下了头。 “纳尼？”秋山大佐后退了一步，面色死灰。 “还有，”中佐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又抛出了第二个坏消息：“去接应援军的佐佐木中队死伤接近四分之三，已经退回二线阵地，马家垄阵地失陷……” 第一百九十章 最后一击 当日头慢悠悠挪向西山，给万家岭的群山洒下今日最后的金黄之时，围攻日军106师团的中国官兵们收到了来自军委会委员长蒋中正的亲笔命令： “全军各部队于10月9日傍晚七时向日军占据之雷鸣鼓刘、箭炉苏、田步苏、杨家山等地发动全线攻击，务必于10月9日24时前全歼万家岭盘踞之日军，结束战斗，为“双十节”献礼。” 收到蒋委员长的命令，一兵团司令薛岳很快完成了最终决战的战斗部署：“各部队应选拔勇壮士兵二百到五百人，组成奋勇队负责先头突击，包括本人在内，万家岭之各部长官必须全部亲临一线指挥战斗！” 齐恒的营属于兵团直属部队，为了方便指挥，特务营被临时配属到第90师麾下。在齐恒的一再要求和坚持下，特务营也组建了一个奋勇队，全营除了伤员、杂役和炮兵，其他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加进了奋勇队。 齐恒肩膀上抗着上了刺刀的七九步枪，腰间挂着四枚甜瓜手雷，面容严肃的站在特务营官兵们面前。 “兄弟们！废话我不多说，今晚的进攻，部队由我亲自带领，各级军官带好自己手底下的士兵，一切行动必须听从长官命令，如果和自己的长官失散，散兵应自发组成战斗小组，由军衔最高或者经验最老的士兵带领。” “我给你们的命令很简单，杀进雷鸣鼓刘，干掉所有敢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日本鬼子！为程副营长，为上官连长，为钟排长，为所有牺牲和受伤的兄弟报仇！” 齐恒看着自己这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又精神抖擞的兄弟们，大声问道：“有信心吗！” “有！”下面的官兵们传来了震天的喊声。 “还有，我们这次不是唯一的奋勇队，还有很多友军和我们同时行动，但我可以告诉你们，鬼子106师团的指挥部就设在雷鸣鼓刘村里，所以你们眼睛都给我放亮点！我希望我们营是第一个端了鬼子师团部，活捉松浦淳六郎的部队，明白吗！” “明白！”有的战士嗓音都喊的有些沙哑，但一个个眼中都放射出兴奋的光芒。 “如果你们谁真的逮住了松浦这个老鬼子，我在这做好保证，谁抓到手谁领功劳，我绝不争功。要是有其他人抢功，我也第一个不答应！”齐恒虎着脸给大家做出了保证。 如果可以消灭一个日军师团指挥部，活捉哪怕是击毙鬼子的中将师团长，那么这样的功劳究竟有多大，几乎没人能想得到。 无论官兵都连升三级？大头照片登在报纸上让全国人民观看？到手几万银元的奖金？让白总司令亲自给胸前挂上青天白日勋章？或者，这些每样都来一份？ 总之，有了齐恒的保证，特务营官兵们的士气彻底达到了顶峰，不论是军官还是士兵，一个个摩拳擦掌，就等着齐恒下令开始进攻了。 “嘭！” 一颗红色信号弹划破夜空，向万家岭山区所有人宣告了决战的开始。 齐恒看到总攻信号下达，用力拉动了枪栓：“今天晚上，我和你们同生共死！出发！” …… 雷鸣鼓刘村外围，日军阻击阵地。 “浅野小队，阻击东北方向的敌军！”一个鬼子中尉军官扯着嗓子吼叫着。 二十多个日本兵快速跃出掩体，举着步枪冲向了东北边的中国官兵——这是浅野小队仅存的士兵了。 “轰！” 一枚75毫米山炮发射的高爆弹落在了浅野小队前进的道路上，一团巨大的火球吞噬了四五个日本兵的身体。 “哒哒哒！” 中国军队的轻机枪也扫射了起来，冲出掩体的浅野小队士兵在机枪子弹的密集打击下不断倒地，很快就只剩下了两个伤兵。 “天奴黑卡，板载！”其中一个鬼子伤兵绝望的引爆了身上的手榴弹，在火光中与他两天前就死于非命的小队长浅野少尉团聚了。 “注意东北方向的敌军！不要停止射击！”鬼子中尉根本没有时间为全员战死的浅野小队悲伤，他已经收起了军刀，捡起地上死亡战友的步枪加入了阻击的行列。 “冲啊！” 越来越多的中国士兵涌向了日军的阵地，鬼子的机枪要么打光了子弹，要么被中国军队的迫击炮或手榴弹炸成了零件，仅仅凭靠那几十支栓动步枪怎么能够抵挡着潮水般涌来的中国士兵呢？ “师团长就在后面！不许后退！”鬼子中尉绝望的大喊。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没有多少能听得见自己命令的活人了。 “噗！” 一颗子弹穿透了鬼子中尉的左胸，推着他重重撞在了战壕另一边的墙壁上。 鬼子中尉的呼吸变得沉重，每次呼吸嘴边都会涌出一股暗红色的血沫，他感觉整个胸腔似乎都要塌陷下去了。 “这是，打到肺了？”鬼子中尉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噗嗤！噗嗤！” 两柄带血的刺刀一前一后扎进了鬼子中尉的胸口，两个中国士兵都没有再看一眼斜靠在战壕壁上的鬼子中尉，匆匆越过战壕扑向了后面的敌人。 “杀！” 更多的中国官兵冲上了这片日军阻击阵地，有人被子弹打倒，但很快就有更多的人补上了他的位置。到最后，幸存的每个日军士兵几乎都得面对四五个中国官兵，往往刚刚抬起枪口就被几颗子弹打成了筛子，不甘的倒在了地上。 齐恒举起上了刺刀的步枪，狠狠扎进一个在地上爬行的鬼子伤兵的身体，搅动了两下，在感受到刀刃和骨骼摩擦产生的那种令人牙酸的手感后，齐恒用力抽出了刺刀。 “山下就是雷鸣鼓刘村！不要恋战，跟我冲！”齐恒迈过地上的鬼子尸体，直直杀向了山底下还亮着灯光的小村庄。 “哒哒哒！” 捷克式轻机枪再次响了起来，拽光弹拉出一道长弧，直接扫向了山下的雷鸣鼓刘村。 一支又一支的国军奋勇队从四面八方压向了日军的阻击阵地，一片又一片日军阵地在中国官兵的猛攻下易手，膏药旗被狠狠踩在了地上，青天白日旗开始在万家岭的各个山头飘扬。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最后一击（二） “嗵！嗵！” 中国军队为数不多的宝贝炮兵总算彻底放开了手脚，炮弹一枚接着一枚朝日军占据的阵地飞去。 看到自己人的炮弹拖拽着闪光的弧线从头顶飞过，然后狠狠砸在鬼子阵地上，而原来无比嚣张的鬼子炮兵这会却连屁都没崩出来一个，冲锋中的中国官兵心里都无比舒畅。 “顶住！不许后退！” “射击！射击！” 冲天的橘红色火光中，残存的日军拼死抵抗着如狼似虎的中国官兵。 但无论是经验丰富的日军老兵，还是运气不错多活了一段时间的鬼子新兵，面对潮水般涌上来的中国士兵，心中都充满了恐惧和无力。 雷鸣鼓刘村村外北侧的一个小山坡上，两个半小队的日军士兵在军官海老原毅的指挥下奉命阻挡从可能会从山上冲下来的中国军队。 不得不说，村子里的日军军官的嗅觉很灵敏，齐恒带领的特务营奋勇队正好刚刚解决掉山头残存的日军，打算一鼓作气冲下去，直接杀进雷鸣鼓刘村。而海老原毅的这两个半小队恰巧就端端堵在了特务营的路上。 “机枪手！左侧山坡！”海老原毅似乎看到左边的山头有人影在晃动，来不及多想就指挥两个轻机枪手朝那边开了火。 海老原毅是日军野炮兵第106联队第2大队的大队长，少佐军衔。虽然是炮兵，但他也算是一个经验比较丰富的军官。 由于部队损失太大，海老原毅临危受命，奉命带领步兵一个加强小队和野炮兵一个小队，再加上十几个从山上跑下来的散兵，组成一个临时的阻击部队充当师团指挥部的最后屏障。 作为资深军官，海老原毅明白在没有确认敌军位置就暴露机枪火力点有多危险，但这个关头他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了。 山头上乌漆麻黑的啥也看不见，要是他真的漏掉了哪怕一个中国兵，让他跑到山底下的师团指挥部里丢个手榴弹，那自己切腹都不够抵罪的。 “哒哒哒！” 机枪子弹泼洒在空无一物的山头上，可除了打断了几根野草，一无所获。 “砰砰！” 其中一挺歪把子机枪刚刚停火，枪口的青烟还在袅袅上升，两颗子弹就径直飞向了机枪掩体。 “啊！” 机枪手倒是毫发无损，反而弹药手被打断了三根手指，捂着伤处嚎叫了起来。 “哒哒哒！” 另一挺机枪马上对着闪出枪口焰的地方打了两个短点射，只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打中什么东西没有。 “嗵～” 这次送给日军机枪手的不再是两颗子弹了，而是杨武亲自发射的一枚迫击炮弹！ “轰！” 那挺歪把子机枪连同两个倒霉的机枪手都被一团橘黄色火球瞬间吞噬了。 “八嘎！” 海老原毅气的差点吐血，这帮支那人什么时候装备这么好了？漆黑的夜里都敢用迫击炮来轰自己的轻机枪？更气人的是，连自己手底下的炮兵都不敢保证在夜里能一炮命中目标，但对面的中国炮兵竟然做到了。 “机枪手转移阵地！”海老原毅铁青着脸命令另一个轻机枪组转移，但他的机枪手抱着枪刚刚走出两步，山头上这次真的冒出了人影。 “射击！”海老原毅用自己的勃朗宁m1910手枪对山上开了一枪，彻底引燃了这片战场。 “哒哒哒！” 山上的中国重机枪手不知什么时候架好了重机枪，一串手指粗的子弹像泼水一样洒向了海老原毅的部下们。 “八格牙路！”海老原毅脸上被子弹溅起的碎石划了一道口子，忍不住骂出了声。 “九二式重机枪！是九二式重机枪！”海老原毅身边一个士兵突然兴奋起来，一边开枪一边大喊大叫。 海老原毅差点没背过气去，这明显是中国士兵用缴获的九二式重机枪在开火，这个蠢货被自己人的武器揍了还这么激动是什么操作？ “八嘎！” 海老原毅一巴掌糊在那个士兵脸上，但那个士兵却像是仅仅被蚊子叮了一样，丝毫没有反应，甚至连枪也扔下了，干脆一边大叫着“九二式重机枪”一边在战壕里上窜下跳。 看海老原毅对着这个士兵举起了手枪，一个蓄着大胡子的军曹赶忙低声向海老原毅解释道：“长官，他已经疯了！” “他之前是145联队的重机枪手，”大胡子军曹一边开枪一边说：“他那个小队被支那人伏击了，就活下来他一个人，机枪全丢了，他回来之后就有些不对劲。” “把他拖走！”海老原毅不想再看到这个手舞足蹈的疯子，朝战壕的另一边走了过去。 …… 特务营的三个连在齐恒命令下轮番担任前锋，现在刚刚轮到祝古盛带领的二连打头阵。 比起攻击性很强的一连长洪亮，祝古盛要显得更加冷静和稳重，在不清楚日军具体人数和火力配置的情况下，他并没有强行冲锋，而是先派出数个两三个人的战斗小组发动了试探性的进攻。 于是祝古盛成功骗出了日军的两个机枪火力点，还配合炮兵打掉了其中一个。 只是祝古盛的谨慎使得特务营的进攻变得有些迟滞，前锋被日军挡在了山顶上，虽然击败阻击日军只是时间问题，但营长齐恒并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 “祝古盛！”齐恒找到了蹲在战壕里观察情况的祝古盛，用手枪的枪柄敲了敲他的头盔。 “营长？”祝古盛回过头来。 “给你二十分钟时间，二十分钟之后我要站在雷鸣鼓刘村村口！”齐恒指了指山下的村庄。 “二连能拿下来吗？要是你不行就让徐胖子的三连上！” “行！怎么不行！”祝古盛明白自己有些太过谨慎了，他们现在是敢死队，对敢死队员来说，有时候谨慎并不是好事。 “一排注意侧翼，其他人跟我上！”祝古盛抄起步枪越过战壕。 黑暗中的山头一下子就站起了上百号人，黑压压一片杀向了日军的阻击阵地。 海老原毅只看到山头一下子人影绰绰，心中一紧：“支那人进攻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最后一击（二） “杨武！”齐恒指了指山底下还亮着灯光的雷鸣鼓刘村：“迫击炮以最大射程开火，能不能打进村子里？” 杨武眯起眼睛观察了一下，摇了摇头：“迫击炮打不过去，不过九二式步兵炮可以。” “废话，我当然知道知道步兵炮可以，我们那两门步兵炮不是早就没炮弹了吗！”齐恒骂了一句。 “营长，我可以带一个迫击炮组摸下去，在迫击炮射程够得着的地方轰他两炮。”杨武认真的看向齐恒。 “算了，晚上敌我难辨，一个迫击炮组单独下去太危险，没必要冒险，”齐恒否定了杨武的请求：“让祝古盛先带人冲一次，你仔细盯着点，把鬼子机枪先给我敲了！” “是！”杨武退了下去。 …… 看到中国士兵突然对自己的阵地发动了进攻，并且敌军的数量远超自己预期，海老原毅少佐不得不一边射击一边呼喊自己的勤务兵：“早乙女？早乙女！” “大队长阁下，什么事！”一个瘦小的士兵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你快去连续九条大队长，让他发射剩下的照明弹！” “可是，大队长阁下，之前城富参谋说，如果发射照明弹，师团指挥部就会有危险……”勤务兵有些担心的提醒道。 海老原毅换了一个新的弹匣，把手枪塞进了枪套里，一把夺过早乙女手里的步枪： “管不了那么多了！支那人已经知道了师团指挥部的位置，要是没有照明弹，我们根本拦不住这么多支那人！并且到时候师团指挥部一定会受到攻击！” “嗨依！”早乙女转身就走。 “射击！” 海老原毅的咆哮声重新响起。 祝古盛和他手底下的百多个兄弟已经快冲到了半山腰的位置，距离日军的阻击阵地只有百米不到的距离了。但斜刺里一挺突然开火的鬼子轻机枪打了祝古盛一个措手不及，一阵扫射之后竟然有足足六个战士倒在了这挺机枪的枪口下。 “让重机枪手压住两点钟方向的鬼子机枪！老子要活扒了鬼子机枪手的皮！”祝古盛把头死死埋在半截树桩后面，气急败坏的喊道。他亲自带着的一个班出师未捷就倒下了一半，回去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挨批呢。 “哒哒哒！” 虽然听不到祝古盛的怒吼，但山上彭小鱼指挥的几名重机枪手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祝古盛的窘境，其中一挺机枪调转枪口就朝鬼子的轻机枪扫了过去。 “纳尼？” 发现山上的国军重机枪拖着一条火链兜头扫了过来，鬼子的机枪手魂都飞了，连手里的枪都不要了，扭转身体就要往战壕里趴。 可这个鬼子机枪手好死不死选了一个非常隐蔽但是防御性并不是很强的位置——一棵被炸剩下三分之一斜靠在地上的大树下边。 “噗噗” 重机枪子弹打在树干上溅起大片的木屑，鬼子机枪手成功以十分狼狈的姿势趴了下去，除了屁股和后背上各被木条扎了几下，右胳膊被跳弹打中之外，并没有太过严重的伤势。 而他的弹药手运气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第一发重机枪子弹就打断了他的半个脖子，之后的几枪更是把弹药手的整个脑袋像打西瓜一样打成了碎块。 鬼子的机枪哑火了，祝古盛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端着步枪就扑了上去：“杀鬼子！” 在爆炸产生的火光映照下，祝古盛那清秀的脸庞也变得有一丝狰狞。 “咻咻” 雷鸣鼓刘村里，两发照明弹突然一先一后升上了夜空。 原本一片漆黑的山坡突然变得雪亮，刚刚只能凭借枪口焰和爆炸火光来辨别敌人方位的日军士兵们惊恐的发现，一些中国官兵竟然已经一声不响的爬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二连有几个老兵比较精，小跑了一会之后就直接趴在了地上，也不开枪，就一个劲从侧面往鬼子阵地上爬，眼看着就要摸到鬼子阵地上了，没想到鬼子突然升起的照明弹让他们暴露了目标。 “轰！轰！” 既然如此，直接冲就对了！几个战士迅速爬了起来，先对着鬼子阵地甩出了手里捏了很久的手榴弹，然后端起步枪就冲进了鬼子的侧翼阵地里。 “砰砰砰！” 阵地上的日军士兵匆忙举枪还击，但慌乱中好多子弹都落空了，几个战士一个冲刺就跃进了鬼子的战壕里。 “杀！” 打头的精壮士兵步枪往前一松，刺刀径直扎进了面前鬼子兵的腹部。 “八嘎！” 另一个鬼子兵举枪要打，却被身后飞来的一颗子弹带走了性命。 不过在后面开枪的战士用的是鬼子的三八大盖，那颗子弹穿过鬼子兵的身体还去势不减，一边翻滚着一边在精壮战士的衣角打了两个透亮的窟窿。 “你吗的差点打中老子！”精壮士兵低声骂道，但手里动作丝毫没停，刺刀一搅一拽，在鬼子兵的肚子上开了一个更大的窟窿：“小心点！” “轰！” 又一颗手榴弹在鬼子阵地上炸响，不仅干掉了爆炸中心的一个鬼子兵，四溅的破片还挡住了其他打算上前的鬼子。 手榴弹的硝烟还没散去，跳进战壕的中国士兵又从腰间抽出了新的手榴弹，拧底盖，拉导火索，简单的两个动作却让近在咫尺的鬼子兵连连咒骂。 “散开！”一个军曹大喊着，可打着旋飞过来的手榴弹并不打算给他们太多躲闪的机会。 “轰轰轰！” 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地上便多了七八个哀嚎惨叫的鬼子伤兵和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看到仅仅几个中国士兵就在自己的前沿阵地打开了一道缺口，海老原毅连脏话都骂不出来了。他知道自己手底下这些散兵加炮兵的组合战斗力并不强，却没想到竟然会差到这种程度。 “六条小队！夺回阵地！”海老原毅指了指前方阵地的缺口，现在他只能指望从师团指挥部警卫部队里抽调出的六条小队能够发挥作用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最后一击（三） 六条小队是从106师团警卫部队里抽调出的部队，战斗力强悍，比起海老原毅手底下这些野炮兵和散兵的组合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只不过战斗力再强，仅仅一个小队的鬼子还是翻不起多少浪花，更何况，六条小队的大部分人现在正顶在和中国官兵交战的最前线，海老原毅手里能抽调出来支援侧翼的仅仅只有七八个士兵。 “嗨依！”听到海老原毅的命令，六条小队长亲自带着八个士兵顺着着战壕气势汹汹杀向了阵地侧翼。 其实六条小队长并不喜欢他的这位临时上司，或许这也是日军的传统艺能之一吧，不管是海军与陆军之间，还是陆军内部，一直存在一种奇怪的鄙视链，反正师团指挥部警卫部队出身的六条小队长就是觉得野炮兵出身的海老原毅没有什么资格指挥自己的小队。 但不管怎么样，六条小队长只是个陆军少尉，面对大了他三级的海老原毅少佐，无论心里有多抵触，到行动的时候只能说一句“嗨依”，然后服从命令。 六条小队长板着脸，右手握着南部手枪，在战壕里快步奔向被占领的阵地右翼。而刚刚在鬼子前边打开缺口的几个特务营战士因为人数不足，并没有贸然向日军阵地后方继续攻击，而是躲在战壕里几人背靠背，就地展开了防御。 六条小队长沿着战壕跑到了距离那几个中国官兵大概二十米的位置，刚刚转过一个转角，面前突然闪出一个身影。 “老子等你半天了！” 是汉语，中国人！ “咔。” 六条小队长下意识扣动了手枪的扳机，但他手中那支刚刚配发三个月的南部手枪并没有射出子弹，而是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垃圾撞针……”六条小队长哀嚎了一声。 “哒哒哒！” 这个躲在拐角里的特务营战士是侦察排的小林，在侦查排长钟麟殉国后，侦查排剩下的人被暂时编入二连进行战斗，之前就是他带着几个二连老兵摸黑爬到鬼子阵地上来的。 当其他战士和鬼子交战正酣，吸引了绝大多数鬼子注意力的时候，小林已经悄悄翻进了战壕里，他打算一个人摸到鬼子阵地后边，看看能不能抓条大鱼。 结果大鱼没摸到，倒是堵到了几个前来增援的鬼子。 “哒哒哒” 小林的冲锋枪对近在咫尺的鬼子开了火，9个日本兵原本在两人宽的战壕中排成一个纵队，在遭到突然袭击后，队伍后边的士兵下意识要向旁边躲，前边的士兵已经中枪倒地，整个队伍一下子散乱开了。 对日本兵来说，在打堑壕战的时候，如果转角突然遭遇了敌军，那他们最不愿意见到的武器之一就是小林手里的冲锋枪了。 于是，当小林的冲锋枪声响起的时候，后边的鬼子兵一下子有些乱了阵脚，有两个鬼子兵举着步枪直直冲了上去，打算趁小林还没有走出转角的时候先下手为强；队伍中段两个新兵已经开始翻战壕了；还有一个日本兵掏出手榴弹开始后退，打算去后面投掷手榴弹，但碍于已经有战友冲上去了，他不得不把还没拉导火索的手榴弹攥在手里。 有人冲，有人躲，有人退，可挤在两人宽的战壕里，又能躲到哪里去呢？要是这些士兵按照原本的纵队排列，当前边的9条小队长几人被打死后，后面的士兵甚至可以抬起他们的尸体充当盾牌使用，毕竟冲锋枪弹的侵彻力并不是太强。 所以枪声一响，这些日本兵的队伍一下子乱了起来。由于空间狭小，后面的五个士兵挤在了一起，而前边的三个士兵迎面撞上了泼水般的冲锋枪子弹，一个呼吸间就被打倒在地。 小林打空了一个弹匣，迅速闪身躲在了墙角后面。不过他没有忙着换弹匣，而是先从腰间拽出一颗手榴弹丢到了转角后面，然后才从腰间的皮质弹匣包里取出一个新的弹匣。 这些个日本兵虽然突然遭到袭击，但丝毫没有退却的打算，反而被激出了心里的兽性，端着步枪就直扑小林藏身的拐角。其中一个左腹部中弹的鬼子伤兵竟然对自己渗血的伤口不管不顾，从地上爬起来后也跟着战友冲了上去。 “轰！”小林丢出的手榴弹炸了，两个马上就要冲到小林身边的鬼子兵瞬间血肉横飞，但因为爆炸距离太近，小林同样受到了伤害——他的耳朵彻底听不见了。 “哒哒！” 小林又一次探出脑袋开始朝鬼子扫射，但刚开了两枪，一枚子弹就击中了小林的右胸，小林无力的倒在了战壕里。伤口处喷溅出暗红色的鲜血，洒在小林手里花机关滚烫的枪管上，散发出了浓重的血腥气。 “有鬼子上来了！” 小林这边的枪声引起了其他战士的注意，因为看不到小林和敌人的位置，担心误伤友军，他们并没有丢手榴弹，而是分出了两个人警戒那个方向。 “轰轰！” 可鬼子却没有那么多顾虑，在冲过小林防守的拐角后，直接摸出了手榴弹甩向了不远处的中国官兵。 “噗嗤！” 一个鬼子还不忘在倒地的小林身上再补一刀。 “砰!砰！” 在照明弹的帮助下，十多米外窜出的这几个鬼子身影十分显眼，阵地上的几个二连老兵纷纷瞄准他们开枪射击，露了头的鬼子也立刻开始还击。 十多米距离上的对射，两边的老兵谁都没有占到便宜，几乎是以一换一的比例结束了短暂而残酷的战斗……www.99^9)xs(.co^m “挡住支那人！射击！” 阵地中间，海老原毅已经喊哑了嗓子。他腰间的手枪已经打光了子弹，现在亲自端着从身边死人手里捡来的步枪努力阻挡着中国官兵的进攻。 但中国官兵的人数太多了，他们不仅有山顶的重机枪掩护，轻机枪数量也超过海老原毅的部下，甚至还有一个胆大的迫击炮手把迫击炮搬到了很近的距离连连开炮，几乎炸光了海老原毅手下所有的机枪手。 “轰！” 又一枚迫击炮弹落在了海老原毅身后，海老原毅的视线开始疯狂的旋转起来，最终定格在了天上那两个刺眼的照明弹上。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最后一击（四） 山上进攻的国军是一个有迫击炮和重机枪支援的加强步兵营，虽说士兵新老参半，但一个个精神饱满，有要为战友兄弟报仇，满腔怒火的，也有想立功受奖，豪情万丈的；至于少数几个怂包软蛋，差不多都已经留在山上的烂泥里了。 而山腰中间防守的日军是由警卫部队，野炮兵和散兵拼凑出来的两个半小队，只有轻机枪和简易工事，里面的士兵大都饿了好几天肚子，全靠之前的空投补给才维持着没有饿死的状态，现在被赶鸭子上架轰到半山腰干着送命的活，其士气可想而知。 所以说，无论是人数，火力还是战斗意志，现在的特务营官兵都稳压了鬼子一头。 看到祝古盛的二连已经在鬼子阵地上打开了缺口，齐恒用力拉动枪栓：“特务营！跟我冲！” 特务营全军出动，一连和三连的战士在军官们的带领下跃出掩体，加入了进攻的队列，炮兵连副连长杨武更是带着一个迫击炮小组抵近到了距离日军阵地仅二十多米的地方，架好炮对着山下的雷鸣鼓刘村打了两炮。 “兄弟们！山下就是鬼子的指挥部，跟我冲上去，活捉松浦淳六郎！杀！”齐恒端着步枪，亲自冲在了队伍前头。 “杀！” 震天的喊杀声从山头传来，像催命的号角一样钻进了每个日本兵的耳膜。 一个被手榴弹炸翻的日军伤兵好不容易爬了起来，正在四处寻找自己丢失的步枪，可下一瞬间，一把雪亮的刺刀直直捅进了他的后心。鬼子背上的伤口还在往外喷血，几只沾满泥浆的布鞋就跨过了他微微抽搐的尸体。 日军方线原本是一个内凹的弧形，现在已经被中国官兵冲击下变成了参差不齐的锯齿状，尤其是阵地右翼，已经有一些中国官兵快要推进到日军阵地后方了，中国官兵甚至在那里架了两挺轻机枪，从侧背向还在抵抗的日军守军倾泻弹药。 顶在最前沿的六条小队只剩下了最后十二个士兵，不过跟着六条小队长去反击的八个士兵目前还剩下两个，要是都凑起来勉强可以拼一个分队出来。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再来一个六条小队也是杯水车薪。 几个满身血污的日军士兵聚在一起，正在进行最后的困兽之斗。 其中一个鬼子军曹站起身，开枪打倒了不远处一个正准备丢手榴弹的中国士兵，然后大声喊道：“第二小队还活着的，我们撤退！” “阿部军曹，真的要撤退吗！”一个左手缺了两根手指的日军二等兵瞪圆了眼睛。 军曹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了阵地上已经没有军官在指挥战斗后，重重点了点头：“继续作战已经没有价值了，并且阵地上的军官都战死了，我是小队现存最高军衔的士兵，所以你们可以听我的！” “可阿部君，我们撤退的话，回去要被军法审判的！”另一个伍长一边开枪一边说道。 阿部军曹是铁了心要走，在打出枪里最后一颗子弹之后，摸出一枚手榴弹丢了出去：“再打下去我们都要死！你们看看右翼！已经有不少支那人占领了那里，我们很快就要被包围了！” “还有，你们看到山下的火光了吗！师团指挥部已经遇袭了！现在那边正是缺人的时候，我们与其在这里白白牺牲生命，不如先撤回去补充弹药，之后可以继续战斗！”见其他人不再反驳，阿部军曹继续说道： “我明白你们的顾虑，作为武士，战死沙场为天皇陛下尽忠是我们的本分！但如果我们白白在这里牺牲，置师团指挥部于危险之中，就是我们身为大日本帝国军人的耻辱了！” 其他几个士兵互相看了看，很快达成了一致：“阿部军曹，你指挥我们撤退！” “好！”阿部军曹看总算说动了自己的战友，悄悄松了一口气。 “先把手雷集中起来，丢出去作掩护，之后两个人一组互相掩护撤退！”阿部军曹下达了命令：“如果有人受伤不能行动就原地掩护其他战友，明白吗！” “嗨依！” 在阿部军曹的带领下，十几个鬼子先同时甩出了身上仅剩的手榴弹，然后借着烟雾的掩护翻出战壕，交替掩护着向山下跑去。 虽然特务营的官兵们进攻时占了优势，但面对十几个铁了心要走的鬼子兵还真没太多办法，有几个杀红了眼的战士看鬼子要溜，拔腿追了上去，却全都倒在了掩护的鬼子枪下。 “都给老子回来！别他马追了！你们追上去就是送死！跑几个乌龟王八蛋不打紧！” 一个排长连拽带骂总算阻止了其他蠢蠢欲动的战士，但已经追上去的七个人却一个都没有回来。 山坡上，二连副祝古盛手里拿着一支三八步枪，一边向前奔跑一边射击。一个鬼子兵刚刚从战壕后面探出脑袋，就被祝古盛一枪打穿了胸口，倒栽了回去。 另一个同样打算开枪的鬼子兵被这一枪生生吓了回去，当他重新探头准备开枪的时候，祝古盛又开了一枪，把这个鬼子第二次逼回了战壕中。 当鬼子兵第三次探出脑袋，祝古盛已经冲到了战壕前面，不过此时他手里那支步枪也恰巧打光了子弹。 “砰！” 鬼子兵仓促的一枪从祝古盛的两腿之间擦着大腿根穿了过去，吓得祝古盛差点没憋住尿。 祝古盛气急败坏的直接把步枪砸在了鬼子兵的身上，然后反手从背上取下一支备用枪，连着钢盔一起一枪打穿了这个鬼子的脑壳。 阵地中端，之前挨了一发迫击炮弹的海老原毅从战壕中挣扎着爬了起来，摇了摇被炸懵的脑袋，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他的耳朵聋了，不管是阵地上的喊杀声还是枪声爆炸声全都变成了尖利的嗡鸣。 海老原毅背上一片焦黑，无力低垂的左手鲜血淋漓，要不是他的通讯兵帮他挡住了大部分的弹片，此时他也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最后一击（五） 因为缺乏弹药，海老原毅好不容易要过来的两发照明弹统共也就给阵地上的日军士兵提供了不到一分钟的视野，当海老原毅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山腰的阵地已经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有人吗？情况怎么样了！”海老原毅有些扯着嗓子吼道。眼中漆黑的环境和耳中持续的嗡鸣声让他不由有些恐惧。 没有回答，也没有人来海老原毅身边汇报情况，海老原毅好像被所有人遗忘了一样。要不是后背和左手钻心的疼痛让他保持了一定的清醒，海老原毅甚至要思考一下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轰！” 山脚下的村子里突然爆发出一团耀眼的火球，虽然听不到声音，但那闪动的火光让海老原毅眯起了眼睛，他这下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不久以前，特务营官兵在齐恒的带领下成功击溃了山腰的日军阻击部队，已经开始以小部队向山下的雷鸣鼓刘村发动试探性进攻了。 而海老原毅的部下里，除了阿部军曹带领十多个士兵强行突围逃回山下外，还有数量不明的散兵也趁着夜色成功逃脱。至于其他人，绝大部分和泥土混杂在一起变成了山上的肥料，当然也有几个像海老原毅一样受了伤或者陷入昏迷，被战友抛弃在阵地上等死的。 海老原毅摇晃着站了起来，从腰间的枪套里抽出了自己那支已经打光了子弹的勃朗宁手枪。触摸着枪身上冰凉的金属，海老原毅心中稍稍有了一丝安定。 但海老原毅刚刚迈出几步，也就是走了七八米的样子，脚下就踩到了一个软趴趴的东西，一个趔趄栽倒在了地上。 一个友军的伤兵，看起来差不多要死的样子，不过还有意识。 “喂！醒醒，听得到我说话吗？”海老原毅不禁有些激动，用力摇晃着伤兵的肩膀。 “啊，你是谁？”伤兵举起手，似乎是想触碰什么，只不过他的右胳膊已经从肘关节的地方断开，手臂不知掉到了什么地方。 “你的手断了，还能走路吗？”海老原毅激动的问道。 要是放在平时，身为少佐的海老原毅根本不会正眼瞧这个断了胳膊的二等兵，但这会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在危机四伏的黑暗中，只要能遇到一个讲日语的人，对海老原毅来说都是一种安慰。 “来，我们一起走！趁中国人还没有搜山，我们摸黑去山下，和友军汇合！”海老原毅一边说，一边扶起了地上的伤兵。 …… 山下，雷鸣鼓刘村的106师团指挥部里，松浦淳六郎和一众军官正在商讨下一步的对策，然而，山上传来的越来越近的枪声让松浦淳六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去看看警卫部队在干什么？为什么我听到枪声离师团部越来越近了？”参谋长秋山义隆大佐察觉到松浦淳六郎的不悦，拍了拍身边一个参谋的肩膀。 “嗨依！”参谋匆匆走出了师团部。 不一会，那个参谋重新走了进来：“报告师团长阁下，参谋长阁下，警卫部队汇报，之前有一股支那军的小部队穿插到了师团部不远的山上，野炮兵106联队第二大队的海老原毅少佐已经带人前去阻击了。” “好，我知道了，你现在去通知警卫部队，一定要保护好师团指挥部的安全，要是他们放一个支那人进村，就切腹谢罪吧！”秋山大佐点了点头，但心中还有一丝疑惑： “等等，刚刚听到的是九二式重机枪的枪声，师团警卫部队的弹药明明剩下不多了，为什么阻击部队还能使用重机枪？是不是来袭的支那军增加了人数？你快去让他们搞清楚，迅速汇报！” “嗨依！”那个参谋敬了个礼，但他刚刚走出师团指挥部，一枚迫击炮弹就从天而降。 “轰！” 炮弹落在了师团指挥部所在的院子西边，不仅炸烂了原本充当松浦淳六郎卧室的一间房屋的门窗，飞溅的弹片还打伤了两个卫兵，准备出去传话的参谋也惨叫着倒在了门口。 “这就是警卫部队说的一股支那军小部队？”松浦淳六郎脸色阴沉的吓人：“究竟是多小的小部队可以使用迫击炮？” “对不起！”秋山大佐重重低头。 “轰！” 秋山大佐的脑袋还没抬起来，又一枚迫击炮弹落在了师团部的院子里，这次落点距离松浦等人所在的房子更近了。 松浦等人只见到窗外火光一闪，然后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迫击炮弹产生的冲击波狠狠推搡着这间不大的房屋，靠近炸点的那面墙壁猛地一颤，强烈的冲击波就从房门和窗子里冲了进来。 一瞬间，屋里用来照明的几根蜡烛同时熄灭，只有剧烈摇晃的煤油灯还在坚强的为屋里的人提供光亮。屋顶的灰尘泥土刷拉拉往下掉，像下雨一样洒在一众军官还算笔挺的军服上——他们的军服原本就不怎么整洁。 “将军阁下！”“师团长！” 松浦淳六郎身边的几个军官急忙冲向他们的师团长，不过松浦淳六郎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别慌！点灯！检查伤亡！”松浦淳六郎取下头顶的帽子，抖了抖上面的灰土，冷静的命令道。 “嗨依！” 听到松浦冷静的声音，其他军官也很快冷静了下来，有的摸出火柴重新点燃蜡烛，有的端起煤油灯开始检查房屋的受损程度。 “师团长！秋山大佐负伤了！” 师团参谋城富政一中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让松浦淳六郎心头一紧。 “什么？他怎么样？”松浦快步走到秋山身边，看向正趴在城富政一怀里的参谋长秋山义隆，有两个军官也很快拿来了蜡烛和煤油灯。 “秋山大佐刚刚背对着门口，背上中了三块弹片，脖子也被弹片割开了！”城富政一借着光线，快速检查了一下秋山义隆的伤势。 “军医！军医！”另一个军官已经冲出了指挥部，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最后一击（六） 因为两次突如其来的炮击，雷鸣鼓刘村里的106师团指挥部开始慌乱了起来。虽然军官们极力声明只是一支中国军队的小部队“凑巧”打到了村子旁边的山上，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情况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乐观。 “师团长阁下，参谋们已经收拾好了新的卧室，您要不休息一下？”一个鬼子军官来到松浦淳六郎面前，立正敬了个礼。 “睡觉？现在还有时间睡觉吗？我哪也不去。”松浦淳六郎瞪了军官一眼。 “师团长阁下，您已经一天没有合眼了，这里有我们盯着，您去休息一下吧？”师团参谋城富政一中佐也来劝道。 “别说了，我不困，”松浦淳六郎脸色很不好看：“秋山参谋长受伤，城富君，现在开始你暂代参谋长的职务。” “嗨依！”城富政一立正敬礼。 “现在能联系上增援部队吗？”松浦淳六郎问道。 城富政一摇了摇头：“我们目前只能联系到青木旅团，友邻部队只能保持联队级以上的通讯，他们离我们还很远。” 松浦淳六郎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 “报告！”被派到山下带人侦察日军指挥部具体情况的彭小鱼匆匆赶了回来，向齐恒报告了山下的情况。 “营长，鬼子指挥部应该就在村子里，鬼子在村外的空地上构筑了很多掩体工事，应该还有暗堡，战壕也挖的很深，要是强攻的话，我估计比较悬。” “能想办法摸过去吗？”齐恒问。 “够呛，鬼子的工事建的很密集，前边能隐蔽的树丛灌木都被清理掉了，趁黑摸过去倒是可以试试，但万一被鬼子发现，打个照明弹，摸上去的兄弟一个都跑不回来。”彭小鱼答道。 “硬冲不行的话，得再想个办法，”齐恒沉吟片刻：“你去喊徐胖子他们到前边等我，我自己去前边瞅瞅。” “是！营长你注意安全。”彭小鱼点了点头。 于是，齐恒带上勤务兵，两个人悄悄的向山下摸了过去，当他们走到一个低矮的树丛旁边的时候，齐恒和勤务兵突然听到树丛中传来了一丝动静。 “谁！”勤务兵举起了步枪。 树丛里突然窜出一个黑色的人影，狠狠撞在了勤务兵的身上，把他撞了个跟头，枪也丢在了一边，两个人抱在一起厮打了起来。 “鬼子！”齐恒右手迅速摸上了手枪的枪套。 然而，又一个黑影从树丛中窜出，直扑齐恒，只不过这个黑影速度要慢了不少，被齐恒兜头一脚踹回了树丛。 “砰！砰！”齐恒已经掏出了手枪，先是对着跌回树丛的那个黑影开了两枪，然后冲向了正在和第一个黑影厮打的勤务兵。 “让开！”齐恒大声喝道，一边举起了手枪。 但地上的两个人抱在一起，一边厮打一边翻滚，让齐恒有些无从下手，几次举枪都怕伤到了战友，没有扣下扳机。 “啊！” 突然，那个鬼子被勤务兵一把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痛叫，手里的劲头也小了许多。于是勤务兵稍稍起身想在地上捡个武器，或者给齐恒一个开枪的机会，但就在他松手的刹那，地上的鬼子猛地蹬腿，膝盖顶在勤务兵小腹上，把他踹倒在地。 齐恒立刻抓住了机会，举枪对准了地上的鬼子，还没忘提醒一下勤务兵不要挡住枪口：“小心子弹，别上！” 只不过他的勤务兵正在旁边吐酸水呢，刚刚被那个鬼子顶的一下着实有些结实，别说重新扑上去了，勤务兵能爬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八嘎！” 那个一直没有讲话的鬼子开口就是一句脏话，还边骂边朝齐恒举起了手。 虽然黑天半夜看不太清，但齐恒猜都能猜到那是一支手枪，于是抢在鬼子前面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齐恒连开三枪，子弹都打在了面前鬼子的胸腹之间，这个衣衫褴褛的鬼子被子弹的冲击力推着仰面摔回了地上。 齐恒先走到鬼子身边，用脚踩住了鬼子握枪的右手，看地上的鬼子没有什么反应，这才转头询问自己负伤的勤务兵： “你没事吧？伤哪里了？” “啊，肚子，”勤务兵捂着腹部蜷缩成一团，虚弱的回答。 “我瞅瞅，”齐恒动作有些粗暴的把勤务兵拉成了仰躺的姿势，然后掀开了他的衣服，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 “外面看不出来，估计死不了，能走不，我扶你回去。” “营，营长，我，我休息一下？” 齐恒点了点头，给手枪换上了一个新的弹匣，然后弯下腰，从地上的鬼子尸体手里捡起了自己的战利品。 “嚯，好东西啊，”齐恒来回看了看这支鬼子手枪，发出了惊叹的声音——他左手握着的这支手枪并不是常见的日军制式南部手枪，而是和一支齐恒的自用枪一模一样的勃朗宁m1910手枪。 “看来我们逮住个大鱼。”齐恒一边检查这支外观精美的手枪，一边翻动地上鬼子的尸体，当他摸到尸体的少佐领章时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 “大鱼？”地上的勤务兵忍着疼问道。 “少佐军衔，应该是个大队长之类的官，”齐恒从尸体身上取下可以证明身份的领章揣在兜里，盯着少佐血肉模糊的尸体感觉有些不想下手：“你能动不，能动的话过来帮我翻一翻。” “啊，是！营长我好了，”勤务兵硬撑着身体爬了起来，开始帮着齐恒搜索地上的尸体： “兜里有证件，还有，信，照片之类的，”勤务兵把掏出来的东西一股脑堆在了地上，齐恒亲自从里面挑出一些有价值的，让勤务兵装了起来。 “你能走路吗？要不我扶你？”齐恒低头问还坐在地上的勤务兵。 “能！不用不用，营长，我自己能走！” 勤务兵哪敢让营长扶着自己，赶忙捡起自己掉在不远处的步枪，扶着枪管站起身子。 “我去前边侦查，你自己想办法回去，注意安全，”齐恒给缴获的那支勃朗宁手枪也换上了一个新的弹匣。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最后一击（七） “怎么搞，你们有什么意见？”齐恒蹲在战壕里，周边或坐或站的围着他的四个连长。 “营长，干脆我直接带人冲吧，我先佯攻一次，搞清楚鬼子火力配置，第二次绝对能拿下来。”一连长洪亮攥了攥拳头：“只要摸清了鬼子的火力点，让重机枪和武连长的迫击炮掩护，小鬼子的阵地不是问题。” “不行，太冒险了，我不同意，”二连代连长祝古盛摇了摇头：“你也不是不知道鬼子的完备野战工事有复杂，要是就这么直戳戳冲上去，别说你一个一连，就是我们整个营拉上去都打不下来。” “祝古盛你不会怂了吧？”洪亮咧了咧嘴。 祝古盛瞪起眼睛：“你放屁！老子就没怂过，你自己要冲上去送死可以，别带上兄弟们。” “你说我这是送死，那你有什么高见？”洪亮翻了个白眼。 “诶，我支持祝古盛！”炮兵连长武卫国也加入了战局。 “行了，少说两句，直接冲肯定不行，”齐恒一句话终结了两个人的争执，然后扭头看向皱着眉头的三连长徐光辉： “徐胖子有主意了？” 徐光辉摇了摇头：“没有，嗯，也不是没有，但是我这个办法比起洪亮的也好不到哪去。” “说说，”齐恒摊了摊手：“有啥想法就说，可不可行大家一起讨论。” “我想法是，派一个连从正面佯攻，等鬼子暴露火力点之后让武卫国的迫击炮和重机枪压制鬼子重火力点，然后我们采取添油战术，再加一个连进攻日军阵地暴露出的薄弱之处，等鬼子和我们的进攻部队打成一片的时候，派小部队从侧翼偷袭，要是能直接突入鬼子阵地当然好，如果突不进去，也可以打乱鬼子的阵脚，给正面部队创造机会。” 徐光辉讲了讲自己的想法，不过之后很快又补充了一点：“但是这个办法和洪亮的想法差不多，部队损失肯定不小，尤其是正面强攻的两个连，搞不好会有大麻烦。” “我们还是人太少了，要是给老子一个团，老子直接吐口水都能淹死鬼子。”洪亮吐了口唾沫。 “你能当团长我就是师长了，”齐恒白了洪亮一眼：“徐胖子这个勉强可行，先当保留计划，要是实在没办法就用他的计划。” “那到时候我们三连打正面，”徐光辉沉声说：“我出的主意，送命的活自然我来。” 祝古盛点了点头：“算我一个，我们二连也不是孬种，洪亮的一连老兵多，打偷袭比新兵好用。” “别搞得像马上就死一样啊，”炮兵连长武卫国有些唏嘘：“营长，我倒有个主意，就是费时间了点，不过死的人觉得少很多。” “早有这主意你说啊，”徐光辉敲了敲武卫国的头盔：“搞得我们兄弟仨还在这生离死别呢。” “啊，我们炮兵连不是有好多挖掩体用的铲子嘛，还有洋镐之类的，我想能不能趁天黑挖几条交通壕直接通到鬼子阵地前边，到时候从交通壕里直接出击，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并且我们多挖几条，塌一个还有别的，挖壕的时候也不用担心鬼子发现，他们黑天半夜开枪打不着的，打照明弹也最多丢几个手雷，等光一灭我们可以接着挖。” 祝古盛露出了一丝微笑：“这样不死人，好像可以搞！营长，你意见呢？” “坑道作业？”齐恒眼前一亮，点了点头：“可以，现在就开始吧，一连警戒，二连三连轮流作业，争取最快时间把坑道挖到鬼子那边去。” “要挖坑道吗？”洪亮是调整师出身，对坑道作业有一点了解。 “不用，现在天黑，鬼子看不见我们的动作，他们的炮兵也没炮弹了，挖交通壕就可以了，省时间。”齐恒回答。 说干就干，特务营全营的洋镐和铁锨都被集中在了一起，二连在在侦察兵的带领下，在山脚处日军阵地左翼选定了几个比较隐蔽的位置，开始了掘进工作。 “营长，挖坑道上去是不是慢了点？毕竟我们是奋勇队，会不会给别人留个消极作战的名头？”洪亮稍稍有些担心。 “目前来看，我们是第一个打到雷鸣鼓刘村边的部队，已经是有功了，所以我选了一个稳妥的打法，就算有友军之后上来了，我们也站了理，不用太担心。”齐恒宽慰道。 “好吧，但愿如此。”洪亮嘟囔了一声。 特务营的土木作业搞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好在现在是深夜，在夜色的掩护下，负责挖土的部队出发点相对比较靠前，现在坑道已经推进到距离日军阵地百来米的距离了。正当三连刚刚摸上去，打算替下来二连的战士的时候，一声剧烈的爆炸从日军阵地右边响了起来。 “轰！” 一团橘红色的火球猛地在山脚下绽放开来，正在观察日军阵地的齐恒几人被吓了一大跳，急忙把望远镜对准了发生爆炸的方向。 望远镜里还是黑漆漆一片，但在火光的映照下，似乎有一些人影正在快速接近发生爆炸的地方。 “兄弟们冲啊！” 一阵喊杀声突然响起，随即，爆豆般的枪响划破夜空，从日军阵地里飞出一连串的机枪子弹，拽光弹划出一道道光弧，射进了远处的黑暗之中。 “什么情况！”洪亮打开了手枪保险。 “坏了，应该是友军打过来了，”齐恒眉头紧蹙，他倒是不怕友军抢功，只是友军这样直挺挺的打法不仅会打草惊蛇，自己损失也一定很大。 “武卫国！看清鬼子重机枪掩体位置了吗？给我轰他娘的！掩护友军进攻！” “洪亮，带一连去和友军接洽一下，看看能不能掩护友军进攻，不过小心不要被误伤了！” “祝古盛，二连掩护三连掘进，让徐光辉的人进入战斗状态，随时准备发动强攻！” 齐恒连下三道命令，特务营的官兵们快速进入了各自的位置，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第一百九十八章 最后一击（八） “哒哒哒！” “轰！” 在急促的射击声中，又有一团火球从日军阵地前沿轰然炸开，那挺刚刚还在疯狂咆哮的九六式轻机枪瞬间哑了火，越来越多的中国官兵从黑暗中站起身子，高喊着扑向了日军的阵地。 “砰砰砰！” 阵地上的日军士兵拼命开火，手枪，步枪，机枪，不同口径的子弹构成了一片弹雨，将冲到近前的中国官兵成片扫倒在地上。 但这些中国官兵如同不怕死的猛兽，前赴后继的向前冲锋，前边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立刻踩着战友的身体补了上去。有的战士被子弹击中，在倒下的前一瞬间还要向日军阵地甩出一枚手榴弹。 甚至有几个负伤的战士趴在地上，一边向日军开枪一边奋力向前爬动，直到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流尽最后一滴血。 日本兵被这些战士疯狂的打法打蒙了，那个挥着军刀指挥作战的中尉甚至丢下了自己的军刀，亲自从身边战死的机枪手手中捡起轻机枪拼命扫射。 可就算这样，中尉的部下也没拦住疯狂进攻的中国官兵，前沿阵地被冲出了足足三道缺口，已经有士兵在战壕之中展开了白刃战。 这些中国官兵的进攻方式让曾经不可一世的日军士兵都感到难以置信，这些自诩为“帝国的勇士”的日本兵现在竟然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虽然训练有素的日本兵们完全有信心开枪击中直冲上来的任何一个中国士兵，也有信心在白刃战中以一敌二甚至以一敌三，但他们真的不想面对现在这些对手。 只要有中国士兵被子弹打倒或者刺倒，如果他们没有立刻失去活动能力，那倒在地上的伤兵一定会拉响身上的手榴弹或者对离自己最近的日本兵放上一枪。 日军前沿阵地的三道缺口之中的两道都是被中国伤兵用自爆的方法打开的，他们不仅打开了阵地上的缺口，也在鬼子兵的心里打开了一道缺口。 后面的齐恒他们也被这些友军的打法吓了一跳，齐恒的勤务兵战战兢兢地问道：“营长，这帮兄弟，他们是疯了吗？” “疯没疯不知道，”齐恒惋惜的摇了摇头：“不过说真的，他们这种打法牺牲太大了，不值啊。” “嗵！嗵！” “轰！轰！” 这时候，运动到友军后方的特务营迫击炮组也加入了战斗，两枚炮弹落在了日军二线阵地之中，分别炸飞了一个正在开火的轻机枪阵地和一个被流弹打伤连连哀嚎的鬼子伤兵。 由于担心伤到友军，杨武的迫击炮并没有朝鬼子前沿阵地开火，而是盯着二线阵地一通猛打。只要是暴露出来的机枪阵地，甚至枪口焰比较密集的地方都是他的目标。 “要是步兵炮还有炮弹就好了，老子能把鬼子阵地上所有的机枪给他敲上一遍。”杨武边开炮边发着牢骚。 “兄弟们，咱们自己人来了，跟老子冲啊！” 看到日军二线阵地的机枪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迫击炮挨个点名，一个友军军官模样的人大吼一声，举着大刀杀进了鬼子的阵地里。其他战士更加振奋了，甚至连轻伤员都加入了冲锋的队列里。 齐恒举着望远镜越看越心酸，这些兄弟们哪是在冲锋，根本就是在用人命生生从鬼子阵地前头堆出来了几道缺口。 “告诉徐光辉，坑道不用挖了，二连三连全部投入战斗，就算给我用牙啃，也要在鬼子阵地上啃个缺口出来！”齐恒的血性也被激了起来，友军在鬼子阵地前面流血，他躲在后边挖坑，要是说出去，他丢不起这个人。 “是！”勤务兵小跑进了已经挖好一大截的坑道里。 “营长，营长，”一连的一个战士找了过来，带来了这些友军的消息： “洪连长问清楚了，这些友军是第91师的，大约两个连规模，他们是一个副营长带队，也是奋勇队。但是之前侦查敌情的时候，鬼子突然打了照明弹，他们的副营长和两个连长都被鬼子掷弹筒打死了，现在是副连长带队，憋着气要给长官报仇呢。” “他们的长官应该是个好长官吧，”齐恒感叹了一句，能让手底下的弟兄这样拼命给他报仇的长官，在国军里还真的是少之又少。 “这帮兄弟牺牲太大了，你回去让洪亮马上带人增援上去，别让这些兄弟死完了，给他们留点种。”齐恒拔出手枪，对报信的战士下达了新的命令。 “是！” 齐恒来到坑道入口，守在坑道口的几个战士有些惊讶：“营长，您怎么来了？徐连长已经带人上去了，这里危险，您还是在后边指挥吧。” “你们怕死吗？”齐恒问。 几个战士有些不解，但还是认真回答：“不怕！” “好！”齐恒回答：“既然特务营的人都不怕死！那我是营长怎么了，营长是特务营的营长，老子也不怕死！友军91师的弟兄们在前边流血，我们特务营不能叫别人看扁了！” “跟我走，今晚我要拿松浦老鬼子的脑袋当球踢！”齐恒快步走进了坑道。 几个战士互相看了一眼，举枪跟了上去。 91师的这支小部队在冲上日军前沿阵地之后就有些后继无力了，他们虽然勇猛，但无奈伤亡实在是太大，两个连两百多号人，几乎有一大半都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而冲上日军阵地的几十个战士在日军前沿阵地残兵和二线部队的压制下，已经渐渐露出了一丝疲态。 正当日军士兵觉得可以稍稍松一口气的时候，阵地左翼百来米的地方突然冒出了一大群中国士兵。更让日军感到绝望的是，这些中国士兵的作战意志比起之前的那些士兵丝毫不弱，而且无论是装备，火力还是人数，这些中国士兵都要更强。 “注意左翼！射击！” 临时客串机枪手的那个日军中尉刚把枪口搬向左边，一颗七点九毫米的子弹就径直飞进了他的嘴里。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最后一击（九） “哒哒哒哒！” 由于三连全部投入了战斗，原本归彭小鱼管的四挺九二式重机枪现在由炮兵连原来的步兵炮炮手临时操作，他们似乎没有彭小鱼那种精打细算的意思，一按住扳机就不松手了，子弹就像泼水一样被撒了出去。 比起已经苦苦支撑了许久的日军轻机枪，特务营的这四挺重机枪一上来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炮兵客串的机枪手们用凶猛的扫射向鬼子兵宣告着——论火力，我们不比你差。 只是这几位新上任的重机枪手刚刚酣畅淋漓打光一个弹板，还没过足瘾，就在他们排长恨铁不成钢的呵斥声中不得不改成了三发的短点射： “我dnm的，你们是钱多的烧吗？！机枪有你们这样打的吗？你以为这是在你家茅房撒尿呢搂住就不停了？这tm打出去的是子弹！子弹！” “都给老子打点射！”排长气的吹胡子瞪眼，恨不得生撕了浪费子弹的机枪手：“三连的彭副连长说让我看好他的宝贝机枪，你们就这么霍霍？要是他回来让老子赔他子弹，老子就从你们几个下个月的饷里头扣！不够你们就等着当裤子吧！” 也怪不得排长这么精打细算，只是他们的子弹实在太少了，要是子弹管够，谁还需要这么扣扣索索。重机枪搂住扳机不松手的快乐可不是他们这些炮兵轻易能体会得到的。 “别学对面的鬼子机枪手打连发，那些家伙不是啥好东西，学着点你们周哥！打点射！”排长指着一个动作娴熟的老兵又强调了一遍。 “机枪都是打点射的，对面的鬼子打连发那是被我们的人冲到脸上了，他们不打连发就得丢命，”姓周的老兵一边扣扳机一边给身边这些刚学会操作重机枪的新人讲课： “打枪的时候别激动，都是打过炮的人，摸到个机枪咋就憋不住火了呢！扳机扣松点，按一下就松手，然后再按，看我咋做。” 老兵说着，按动扳机给鬼子阵地上来了一串点射。 其他几个机枪手有样学样，开始用生疏的动作努力压制日军的火力点。 虽说学会了点射，不过他们的准头就有些让人挠头了，炮兵连那个排长越看越心痛，再这样祸祸下去这几挺重机枪也得和步兵炮一样变成沉重的烧火棍，留着嘛太重又没用，丢了嘛实在是可惜…… “杀！” 在机枪的掩护下，三连的官兵们从四条坑道中一跃而出，一连串的手榴弹对着日军阵地就直直甩了过去。 “支那人！” 战壕里，一个蓄着小胡子的日本兵高喊了起来，就在一秒钟之前，他的指挥官当着他的面被一颗子弹打穿了脑袋，震惊之余，这个日本兵还是给战友发出了预警。 “轰！轰！” 几枚手榴弹在日军前沿的战壕中炸开了花，里面几个鬼子被炸的血肉横飞，那个发出预警的小胡子鬼子的上半截身子也被气浪掀出了战壕。 “射击！” 在军官阵亡后，几个日军军曹自发的接替了指挥的任务，但面对士气如虹的中国官兵，他们的反抗仅仅是无力的困兽之斗而已。 三连的官兵们像一把尖刀，从日军阵地左翼狠狠刺了进去，在日军还没有做出有效的反应的时候迅速向后方穿插，将还在一线扼守的日军残兵死死堵在了狭小的阵地里。 “跟老子冲！别给鬼子喘息的机会！”徐光辉手里握着驳壳枪，连射几枪放倒了面前一个打算摸手榴弹的鬼子，然后大声吼道。 在徐光辉的带领下，三连不停扩大着左翼的突破口，将日军的生存空间压缩的越来越小，原本在另一边拼命阻击91师部队的一些鬼子兵不得不调转枪口，拖着疲惫的身躯转头对付这些已经杀到自己后方的中国官兵。 如此一来， 91师的部队压力大减，被压在阵地前方的官兵们纷纷起身，一个个满眼杀意的重新扑向了这些已经有些顾此失彼的鬼子。 “给连长报仇！给兄弟们报仇！” 战士们愤怒的咆哮让鬼子心惊胆战，而那些飞出枪膛的愤怒的子弹更加让鬼子兵们感到胆寒。 “砰！” 一个战士冲到战壕边，抬手一枪打倒了面前的鬼子，然后跳进战壕，用刺刀对还地上没死透的鬼子兵连连捅去。 “噗嗤，噗嗤。”刺刀刺入身体，带出一股又一股鲜血，把地上的鬼子生生染成了一个血人。 “老子x你老x！” 这个战士骂了一句，丢下地上已经千疮百孔的鬼子尸体，扑向了下一个敌人。 “砰！” 一声枪响，不远处一个鬼子兵开枪击中了面前正打算用刺刀捅自己胸口的中国士兵，但中枪的中国士兵只是摇晃了一下，还是瞪着血红的眼睛把刺刀扎进了鬼子的小腹。 “啊！” 鬼子兵发出了痛苦的惨叫，丢下了手里的步枪，双手紧紧抓住中国士兵的枪身，想把刺进自己身体一大半的刺刀推出去，但那个中枪的中国士兵同样死死把着步枪。因为受伤感到有些体力不支，这个中国士兵干脆把自己整个人都压在了步枪的枪托后面。 鬼子兵反抗的手越来越无力，随着“噗”一声轻响，刺刀把鬼子兵捅了个对穿，然后钉在了战壕壁上。 但那个战士也用光了力气，低垂下了头颅。 当三连和91师的两个连杀入日军一线阵地之后，洪亮的一连和祝古盛的二连也进入了阵地，不过他们干脆的越过了那些还在死抗的日军士兵，直接扑向了后面的二线阵地。 在二连三连发动进攻之后，武卫国和杨武的迫击炮也开始向后方延伸射击。日军二线阵地上闪动火光的机枪掩体变成了他们新的目标。 这次两门迫击炮的炮弹打的都稍稍有点不准，被当做第一个目标的那个鬼子机枪阵地左右两边各挨了一发迫击炮弹，虽然清空了周围几乎所有的步兵，但机枪却没有什么损伤。 不过掩体里头那个正疯狂扫射的鬼子机枪手还是吓得把头死死埋在了沙包后面，迫击炮弹炸飞出来的碎石沙土撒在机枪手头上身上，砸得头盔叮当作响。 第二百章 最后一击（十） 看到中国官兵还没完全消灭一线阵地上的友军，就开始朝自己的二线阵地发动新的进攻，后面那个身材矮小的鬼子大尉急了眼。 要是等这些中国官兵趁势冲上来，那二线阵地陷落也只是眨眼间的事情了。大尉已经不敢想像如果让这些疯狂的中国士兵冲到自己的师团指挥部里是个什么情景。 “突击！把支那人压下去！” 大尉举起指挥刀，瞪着血红的眼睛咆哮起来。 “退子弹！准备白刃战！” 下边的日军士官高喊着，把大尉的命令传达到了每一个士兵身上。 但其实他们退不退子弹也没多大关系，在刚刚的交战中，日军士兵每人配给的三十发子弹早就打得没剩下多少，充其量每个人剩下不到十发的样子，有的人甚至只剩下两三颗子弹，甚至还没当地的胡子和民团富有。 要是再打几分钟，他们不想打白刃战都没有法子了。 “板载！” 听到命令，二线阵地的日军士兵也纷纷嚎叫起来，端起自己上了刺刀的步枪，从战壕中一跃而出，打算以反冲锋击垮中国官兵的进攻队列。 “鬼子狗急跳墙了！手榴弹招呼！” 洪亮的大嗓门在纷乱的战场上响起，一连正在快步奔跑的战士们迅速从腰间解下手榴弹，拉了弦，铆足了劲朝远处的鬼子甩了出去。 “轰！轰！” 一片木柄手榴弹打着旋直直飞向鬼子的队列，在两军之间的开阔地上爆出了一团又一团耀眼的火球。 “丢手榴弹！” 鬼子的队伍里，一个少尉军官有样学样，向自己的部下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又一片黑漆漆的甜瓜手雷划过夜空，在中国官兵面前轰然炸响。 “啊！” “呃啊~” 惨叫声连连响起。 两边的士兵几乎都踩着炸点往前冲，这一次短暂的手榴弹交锋给前冲在最边的士兵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两边士兵丢出的不同型号的手榴弹炸出了大片大片的破片，四处飞溅的同时也不分敌我的杀伤了所有出现在爆炸范围内的士兵。 最前边的十几个日本兵被木柄手榴弹炸了个七荤八素，哀嚎四起，而一连的七八个战士也倒在了甜瓜手雷密集的破片下。 “杀！” “板载！” 在中国官兵震天的喊杀声和日军士兵沙哑的干嚎声里，双方的队伍狠狠撞在了一起。 洪亮穿着士兵的军服，挥起自己那柄宝贝的鬼头大刀，一刀就剁掉了面前日本兵的脑袋。 “啊！” 另一个鬼子兵嚎叫着冲了上来，明晃晃的刺刀直刺洪亮的胸口。 洪亮猛一个侧身，堪堪躲掉了鬼子的刺刀，正准备举刀给这个偷袭自己的鬼子一个难忘的教训，后边一个战士抬手一枪打爆了鬼子兵的脑壳。 “马的，别抢老子人头！”洪亮瞪了开枪的战士一眼，扑向了下一个敌人。 “嘿嘿，连长，‘杀鬼子是自己的本事，杀不掉鬼子可莫怪兄弟抢功’，这句话这可是你说的。”开枪的战士给枪膛中推上一颗新的子弹，同样找到了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洪亮被自己的部下怼了一句，有些哭笑不得，只好把怨气撒在面前的鬼子兵身上。洪亮先是虚晃一招躲过了鬼子的刺刀，反手一刀斩断了鬼子握枪的左手。 “啊！” 鬼子兵丢下步枪，捂住喷血的断臂惨叫了起来，洪亮欺身而上，刀锋向上一挑，干脆利落的剁下了鬼子的脑袋。 论白刃战的功夫，鬼子确实远胜于缺乏训练并且身体虚弱的中国士兵，训练有素的鬼子兵甚至可以以一敌三接连打倒三名中国士兵而毫发无损。哪怕他们的对手是一连这些久经沙场的中国老兵，也能占据很大的优势。 如果洪亮他们面对的是一群吃饱了肚子的鬼子，像这样以一连之力对抗几十个日本兵，哪怕能赢肯定也是惨胜。 不过现在一连的对手是一群饿了好几天肚子，面黄肌瘦四肢无力的日本兵，虽然鬼子训练有素，但他们引以为豪的拼刺技术还是没能弥补体力上的差距，在和一连的对拼中不仅没有势均力敌，甚至陷入了颓势。 反过来，虽然特务营属于中央军序列，但其实平日里伙食连鬼子的军犬都比不上。不过好在最近这段时间通过缴获，官兵们肚子里还是多多少少补了点油水，尤其是近几天好歹都填饱了肚子，还分享了鬼子空投的罐头，体力上肯定没的说。 并且一连的士兵大多是老兵，都是和鬼子拼过几次刺刀还留了条命的主，在拼刺技术上虽说不敌鬼子但还真差不了太多，这样一来此消彼长，一连竟然占据了主动。 一连的老兵里有些人还有自己的独门秘籍，这时候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什么拼刺前先给鬼子来一枪啊，两个人一组声东击西啊，甚至还有个家伙擅使撩阴腿，踹人一脚一个准，前不久刚换了一双十分合脚的日本牛皮军靴，比起之前的布鞋，明显效果倍增。 洪亮用大刀连杀两人，引起了带队的鬼子少尉的注意。鬼子少尉示意一个部下靠前吸引洪亮的注意力，自己从侧后方悄声无息的摸了上去，打算用偷袭的办法干掉这个高大的中国士兵。 “啪！啪！” 突然两声清脆的枪响，那个被撺掇过去吸引洪亮注意的鬼子兵一头栽倒。 “八嘎！” 鬼子少尉楞了一下，连开枪的人在哪里都没发现。看到自己的计划失败，鬼子少尉不得不直接冲向洪亮。 “啪！啪！” 又是两声枪响，鬼子少尉背后多出了两个血洞，一个狗啃泥趴在了洪亮脚边。 “嘿！” 洪亮顺手一刀插在了鬼子少尉背上，彻底了结了鬼子少尉的性命。 “连长，我打的准不！” 一个战士乐呵呵的跑了过来，左手的王八盒子枪口还冒着青烟。 “行啊，你小子，”洪亮咧开了嘴，从鬼子少尉背上拔出大刀，重新加入了战斗。 倒霉的鬼子少尉就这样憋屈的死在了号称“最不靠谱”的南部手枪枪口之下。 第两百零一章 最后一击（十一） 刺刀刺进身体，枪托砸断骨头……这个血淋淋的黑夜里，特务营一连的官兵们用鲜血和生命在鬼子的队列里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好在，祝古盛二连的及时加入让洪亮的压力少了许多，在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之后，这些反扑上来的鬼子被迅速分割，压缩成了一个个小团体，背靠背做着最后无谓的抵抗。 “呼哧，呼哧。” 三个鬼子兵沉重的喘息着，背靠背站在一起，他们脚下坐着一个受伤的军曹，军曹没有武器，但还在用自己的三角眼恶狠狠的斜瞪着周围的中国士兵。 鬼子兵身边，九个中国士兵围了一个大圈，把他们死死堵在里头，有士兵尝试着喊话让鬼子投降，但鬼子应该是没有听懂，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谁也没听懂。 要是弄死这几个鬼子吧，上去用刺刀捅可能会有伤亡，开枪又可能会打到自己人，两边一时间有些僵持不下。 “围着干啥呢！仗还没打完呢！” 看见这边围了一大堆人，祝古盛匆匆跑了过来，大声呵斥道。 “祝连长，有几个鬼子，我们准备抓活的呢。”一个士兵认出了祝古盛，大声回答。 祝古盛看了看这些士兵，发现有些面生，应该是一连的人，也没说太多： “能抓就抓，抓不住弄死得了，抓紧时间！” “是！” 几个战士互相看了看，里头一个点子多的老兵出了个主意：“都弄死吧，动作快点，枪口放低先打腿，打倒了上去拿刺刀扎！” “行！” 说干就干，九支步枪稍稍放低了枪口，正要开枪，被包围的鬼子察觉到了异样，嚎叫着冲了上来。 “砰砰砰！” 九支步枪同时开火，把刚迈出一步的三个鬼子打倒在地。 “噗嗤！噗嗤！” 战士们快步上前刺刀一阵乱刺，了结了这四个鬼子的性命。 其他包围了鬼子残兵的官兵们或是开枪，或是上刀，或是干脆一颗手榴弹了事，很快解决掉了所有残存的鬼子。 洪亮顾不得休息，先大口喘了几下粗气，然后挥起大刀，高声喊道： “兄弟们，前边就是雷鸣鼓刘村，跟我冲啊！” “杀！” 这些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战士再次爆发出震天的喊声，举起自己的武器扑向了不远处鬼子的二线阵地。 虽然战士们的体力已经消耗了很多，虽然身上的军服已经被汗水和鲜血浸透，但命令就是一切，稍稍喘了口气的官兵们打起精神，高喊着杀向了新的敌人。 “射击！” 日军二线阵地上，那个身材矮小的鬼子大尉发出了最后的绝望的命令——他能作战的部下只剩下几个机枪手和一些轻伤员了。 “砰砰！” 寥寥几支三八步枪和南部手枪对大尉的命令做出了回应，机枪已经打光了子弹，机枪手只能用伤员的步枪或者配备的手枪进行最后的抵抗。 “轰！轰！” 几颗手榴弹飞进了日军的战壕里，将几个顽抗的日军轻伤员炸成了残缺的尸块。 “手榴弹小心点，别炸坏机枪！”祝古盛盯着面前用沙包和圆木堆成的机枪掩体，两眼放光，他已经眼馋三连的重机枪很久了。 “啊！” 祝古盛话音刚落，机枪掩体突然里冲出了两个鬼子，为首的鬼子怀里竟然抱着一挺上了刺刀的九六式轻机枪。 “哈哈！鬼子连机枪手都要来拼刺刀了！”祝古盛大笑起来，抬手一枪放倒了步履蹒跚的鬼子机枪手——他似乎已经没什么力气抱着机枪跑步了。 “砰！砰砰！” 七九步枪独有的枪声从日军阵地上接连不断的响起，几乎每一声枪响都意味着一个鬼子离开了万家岭的土地，去和他们的天照大神进行了面对面的交流。 日军的抵抗已经弱到了极致，一连和二连的官兵们几乎没有费太大劲就彻底占领了日军的二线阵地，并且将鬼子大尉被打成筛子的尸体拖出了战壕。 战士们现在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一个个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抓紧宝贵的时间回复着体力，他们都明白，这一夜注定是充满了鲜血和死亡的一夜，要想活下去，除了干掉面前的敌人，别无其他办法。 “报告！” 一连的通讯兵在原本的日军一线阵地上找到了营长齐恒。 “说！”齐恒正在用一顶鬼子的军帽擦拭手里带血的刺刀，他之前用这把刺刀亲自手刃了两个鬼子。 “报告营长！一连，二连攻占了日军二线阵地，全歼守军，现在正在修整！”通讯兵声音有些疲惫，但里面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没有时间休息了，鬼子指挥部已经知道我们在附近，要抓紧时间！”齐恒丢下脏兮兮的鬼子军帽，一下子站起身：“命令！全营以三连为先导，一连，二连居中，向雷鸣鼓刘村之日军106师团指挥部发动进攻！炮兵连和营部断后，现在出发！” “是！”通讯兵领命而去。 “杨武！” “有！” “你亲自带领迫击炮随三连一同进攻，掩护步兵前进，凡是暴露出来的日军火力点必须给我全部敲掉！” “是！” “武卫国！” “到！” “炮兵连其余人员，营部勤杂人员，伤兵和营里的辎重全交给你了，不管是人还是炮，还有那四挺重机枪一个也不能少！” “这，营长，我也想去前线……” “这是命令！” “是！” 安排好非战斗人员，齐恒走向了三连的方向，他打算这次亲自带领队伍发动进攻。 “长官！长官！” 正当齐恒打算带队出发的时候，友军91师的一个少尉排长找到了齐恒。 “长官，我看你们要进攻了，带上我们吧！” 齐恒看着这个头缠纱布的兄弟，稍稍有些不忍：“你们损失太大了，要不休整一下？” “报告长官，我们还剩下六十二个人，但是我们还可以战斗！我们要给死掉的兄弟们报仇！” “兄弟，你们这帮兄弟都是好样的，你们原来有将近三百人，现在就剩这么多了，要不，给你们留个种子吧。”齐恒摇了摇头。 “长官，我们可以继续打！带上我们吧！”那个排长坚定的说道。 “好，你们跟着他，暂时和我的一连一起行动，可以吗？”齐恒指了指通讯兵。 “好！” 第二百零二章 逃走的巡逻队 作为日军106师团指挥部的所在，雷鸣鼓刘村一开始就是日军警卫部队保护的重中之重。当村外传来的枪炮声越来越近，村里的日军也越发的警惕了起来。 “支那人快来了，你们都给我精神一点！”师团参谋城富政一中佐亲自带着一支巡逻队在村子里巡视警卫部队的掩体和工事。 “岗哨和暗哨一定要警惕！要是有人敢打瞌睡，我决不轻饶！”城富政一紧盯着巡逻队的少尉小队长。 “嗨依！”少尉一个立正，重重鞠躬。 就在前不久，他们听到村外山头传来了大片的枪声，但现在整个万家岭都打成了一锅粥，几乎所有的日军阵地都遭到了中国官兵的猛烈攻击，所以警卫部队并没有太过重视，而是只派出了一支小部队前去阻击，结果酿成了大错。 不仅海老原毅少佐带领的阻击部队一去不返，甚至还有两枚迫击炮弹落进了师团指挥部所在的院落里，炸伤了师团参谋长秋山大佐。而现在挡在村外的最后一道防线上也枪声渐弱，用屁股想也知道守军的情况不怎么乐观。 因为指挥不力，负责警卫部队的军官被松浦师团长抽了好一顿耳光，要不是现在太缺人手，他十有八九得切腹谢罪。 连续的消耗使得雷鸣鼓刘村里的日军已经没有能力组织部队出村发动反击或阻击了，只能依托村中的工事和掩体就地被动防御。为了增加人手，师团指挥部里的勤杂人员，炮兵，辎重兵，甚至马夫和厨子都被武装了起来，准备投入接下来的战斗。 可以说，雷鸣鼓刘村里的鬼子此时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陷入无边的恐慌。 “徐胖子，你带两个班去探探鬼子的虚实，其他人按兵不动。” 黑暗中，齐恒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拍了拍徐光辉的屁股。在望远镜的视野里，山谷里的雷鸣鼓刘村亮着星星点点的火光，一些是被炮击炸毁，还在燃烧的房屋废墟，一些应该就是里面的鬼子打起的火把或者火堆了。 只不过亮光的地方大多集中在村子里边，村外围则还是一片漆黑，光靠望远镜根本分辨不出日军的工事和火力点在哪里。 “是！”徐光辉低声回答，然后晃动着自己的大屁股慢慢溜了下去。 雷鸣鼓刘村村外原本是一大片稻田，稻田旁边是一个不大的水塘，平时天热的时候，村里的小孩们都会聚在水塘附近，游泳，洗澡，摸鱼玩的不亦乐乎。 只不过现在无论是稻田还是水塘，都被战火烧灼的没了原来的模样，稻田中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弹坑，原本肥沃的土地被硝烟熏的漆黑，每个弹坑周围都洒满了放射状四溅而出的焦土，有的周围还散落着焦黑的死尸。 原来清澈的水塘现在浑浊不堪，水面上几具残尸半沉半浮，有人的，也有马的。从尸体露出水面的部分可以看到被泡的肿胀的皮肤，难闻的腐臭气从尸体上不断飘散开来。 “动作轻一点，”徐光辉猫着腰，迈着小碎步，在被炸得断断续续的田埂上快速向前运动，他身后紧紧跟着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战士。 与此同时，一支十三人的日军巡逻队也走出了村子，在一个曹长的带领下朝着特务营的方向走了过来。 “高桥君，你说，我们能活着回家吗？” 队伍最后，一个尖嘴的日本兵用手指悄悄捅了捅前边的战友。 “啊，应该可以的吧，”高桥轻声回答：“猪爪你声音小点，被菊地曹长听到就不好了。” “八嘎！”走在队伍最前边的菊地曹长像是背上长了耳朵一样，高桥声音还没落就骂出了声。 “混蛋，都闭嘴！保持绝对安静！”菊地曹长低声骂道。 两个士兵不敢出声了，弱弱的低着头跟在队伍后面继续往前走。 但巡逻队没走多远，刚刚走到飘着死尸的水塘边时，菊地曹长突然察觉周围好像有一些异样。 “警戒！” 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菊地曹长的第六感告诉他，现在这个时候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宁可杯弓蛇影也比因为疏忽丢了小命要好。 日军士兵们纷纷压低身体，互相掩护着后背，举起步枪来回乱晃。可就算他们瞪大了眼睛，周围还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砰砰！” 但就在他们摆好警戒姿势一两秒后，步枪的射击声突然响起，菊地曹长的背上爆出数朵血花，一头栽进了污浊的塘水中。 不仅仅是菊地曹长，日军巡逻队十三个人的队伍里足足有七个人瞬间中弹倒地，只不过菊地曹长走在最前面，看起来像个军官，挨了更多的子弹而已。 “敌袭！” 一个侥幸没有中弹的士兵大叫起来，一边对左侧枪口焰闪动的方向开枪射击，但他刚刚放了一枪，就被几颗子弹打倒在了地上。 “高桥君，快走！”日军士兵猪爪走在队伍最后，枪声刚一响他就下意识的扑进了水塘里，当没死的战友开始和袭击者对射的时候，猪爪悄悄从水塘里摸了上来，枪都不要了，一边向村子里狂奔一边招呼自己的朋友高桥。 “纳尼？”高桥同样没死，正趴在地上朝黑暗中开枪呢，结果发现好友猪爪已经拔腿狂奔了： “等等我！”高桥从地上爬了起来，追着猪爪跑去。 一个伍长看到了两个逃走的二等兵，急的大声骂道：“混蛋！不许跑！” 但逃命要紧啊，二等兵高桥和猪爪原本隶属辎重兵106联队，都是辎重兵，之前根本没打过仗，这次是被赶鸭子上架拿着伤兵的枪加入巡逻队的。当巡逻队突然遭到袭击，两个人的第一反应只有一个字：“跑！” “八格……啊！”伍长本想破口大骂，但一颗钻进他腹部的子弹把他这句脏话生生堵了回去。 最后的两个鬼子兵也没多坚持几秒，每人挨了两枪就全躺了。 “留两个人补刀，地上的鬼子不管死没死每人都补一枪，其他人跟我追！”徐光辉从稻田里钻了出来，快步冲向了两个鬼子逃离的方向。 第二百零三章 进攻指挥部 一边感谢这漆黑的夜晚，一边祈祷着天皇陛下保佑，日军巡逻队的两个二等兵猪爪和高桥最后还是活着跑回了雷鸣鼓刘村，并且给村里的日军带来了不幸的消息。 “报告！中佐阁下！我是菊地巡逻队的二等兵猪爪阳太，我们的巡逻队在水塘边遭到了支那军的伏击，除了我和高桥君，其他官兵全体玉碎！”全身湿淋淋的猪爪一边哆嗦一边向城富政一参谋报告了自己的遭遇。 “纳尼？”城富政一一连难以置信：“你是说支那士兵已经冲到了村边？” “嗨依！”猪爪继续说道：“我们刚刚走到水塘边，菊地曹长就让我们警戒，然后我们立刻遭到了伏击。” “菊地曹长命令我和高桥赶回来汇报情况，他带其他人在原地据守，但敌众我寡，我们刚走不久战斗就结束了，菊地曹长他们全部玉碎了！”猪爪一脸沉痛的低下了头颅。 一旁的高桥微张着嘴，被猪爪这张口就来的谎话惊的有些呆愣，不过城富中佐的注意力全都在湿淋淋的猪爪身上，并没有察觉到高桥的异样。 “袭击你们的支那人有多少？什么装备？”城富政一顾不上猪爪身上臭不可闻的污物，一把抓住了猪爪的肩膀，急切的问道。 “大概二十多人，只用了步枪，没有机枪，也没有重武器。” 好在猪爪跳水塘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把揍自己友军的敌军人数和所用武器记了个七七八八，这下正好用来交差。 “确定吗！”城富政一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么看来应该是一支被打散的中国小部队，正好被倒霉的菊地巡逻队撞上了。 “确定！”猪爪重重点头。 “好，你们先下去，”城富政一松开了猪爪的肩膀，有些嫌恶的摘掉手套丢在一边，甩了甩自己被染上了臭味的双手。 得到消息后，城富政一匆匆来到师团指挥部的新屋，去面见师团长松浦淳六郎。 “师团长阁下！我们的一支巡逻队在村外水塘边遭到了伏击，除两名士兵外全体阵亡。” “水塘？”松浦皱起眉头，他倒是对村外的水塘有些印象，刚来雷鸣鼓刘的时候，他还让勤务兵在水塘里洗了洗他那匹高大的蒙古马。 “是的！不过据逃回来的士兵所说，袭击他们的是一支二十多人的中国小部队，没有重武器，不然他们也跑不回来。”城富政一补充道。 “我知道了，”松浦淳六郎点了点头：“你去指挥警卫部队，让他们提高警惕，不能让一个支那人接近师团指挥部！” “嗨依！”城富政一敬了个礼。 此时，徐光辉带着的两个班已经跟着逃走的鬼子巡逻队一路摸到了村边。 “连长，”一个身披树枝伪装的战士悄悄爬到了躲在田埂后面的徐光辉身边：“前边的村子戒备很严，鬼子在村口设了碉堡，村口几个屋子墙上也都掏了枪眼，房顶也有人，不太好打。” “能绕过去吗？”徐光辉问。 “绕不了，我往远处走了走，发现了一个鬼子暗哨，估摸着黑地里还有更多的暗哨。”侦察兵低声回答。 “你去找营长，把情况汇报给他，我先在这盯着。” “是！” 齐恒得知消息后，喊来了洪亮、祝古盛和杨武，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强攻。 “杨武，你的迫击炮瞄准村口的碉堡，枪声一响先把碉堡打掉，然后自由攻击日军火力点，不管能不能炸的掉，总之不要让鬼子的火力点给步兵造成太大伤亡。”齐恒喊来炮兵连副连长杨武，给他下达了命令。 “是！” “还有，集中全营的掷弹筒，在你操作迫击炮精确攻击工事的时候，让掷弹筒轰周围民房的屋顶和街道，不管有没有人都炸，明白吗？” “明白！”杨武点了点头。 “祝古盛，你们连负责佯攻左翼，给三连分担压力，顺便阻击可能出现的日军援兵。” 祝古盛认真回答：“是！” “洪亮，徐光辉这边一打起来，鬼子肯定往村口赶，你找机会从村右边的房子里炸开个缺口，然后带人进去钻房子和鬼子打巷战，扩大突破口。” “是！”洪亮的大嗓门压得很低，憋得有些难受。 “洪亮，你们如果成功进村，注意不要孤军深入，尽量和三连保持平行前进，如果遇到抵抗很强的日军就喊迫击炮支援，不要硬打。” 齐恒有点担心洪亮太莽撞，还专门多叮嘱了一句。 “嗯嗯，”洪亮满口答应。 “砰！砰！” 齐恒亲自来到第一线，用两声清脆的枪响，宣告了战斗的开始。 “轰！轰！” 杨武的迫击炮弹狠狠砸在日军在村口用沙包圆木垒起来的临时碉堡上，碉堡被轰塌了半边，整个村口尘土飞扬，火光冲天。 “敌袭！” 日军哨兵凄厉的喊声响了起来，不过这么大的动静，是个人都能看出是中国官兵发动了攻击。 “爆破组，上！” 齐恒手一挥，八个战士两人一组分成四个小组，借着夜色的掩护快步冲向街口两侧的两间房屋——他们打算直接炸塌屋子，扩大突破口。 “哒哒哒！” 日军两挺隐藏在屋顶的九六式轻机枪喷出火舌，组成了交叉的火力网，死死封锁住了通往村口的道路。 第一个冲上去的爆破组战士躲闪不及，被一串子弹扫在了腹部，身体被子弹生生打成了两截，重重摔在了地上。 跟在他身后的三个战士连忙躲避，但鬼子的机枪子弹速度更快，三个人没跑两步就被子弹追上了，鲜血洒满了村口的小路。剩下四个还没冲多远的战士连忙扑在地上，堪堪躲过了死神的镰刀。 “轰！” 左边的那挺机枪刚刚打完一个弹匣，就被杨武一炮连人带枪从屋顶轰了下去，就连那间屋子也被炸塌了一个拐角，屋顶斜成了一个三角形。 “掷弹筒呢！把鬼子机枪给老子打掉！” 爆破组是三连的人，徐光辉见自己的爆破组在鬼子机枪枪口下倒了一半，急声道。 “轰轰轰！” 连着三颗榴弹成品字形飞向了右边的那间屋子，但只有一颗榴弹击中屋顶，并没有对日军的机枪造成什么损伤。 鬼子的机枪还在射击，又有两个卧倒在地上的爆破手中弹牺牲。就在这个关头，三连这边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砰！” 鬼子的机枪竟然哑火了。 第二百零四章 街垒 “砰！” 开枪的是徐光辉手底下一个入伍时间不长的新兵，他看到爆破组的兄弟们接连倒在了鬼子机枪的枪口下，最后两个幸存者也被鬼子机枪压在地上抬不起头，急的抓耳挠腮，一时间忘了徐光辉不许随便开枪的命令，忍不住朝鬼子机枪的方向放了一枪。 只能说有时候生活中真实发生的奇事比书里胡编的还要离谱，新兵这几乎没怎么瞄准的一枪，不偏不倚正巧打中了屋顶那名日军机枪手的脑袋。 这颗子弹奇迹般的先是穿过了两个沙包中间的缝隙，然后擦过机枪竖起的弹匣，最后顺着日军机枪手的头盔下沿击中了机枪手的右边眉毛，把机枪手右眼上边的那部分脑袋打了个稀烂。 “你开什么枪！”新兵旁边的班长兜头就是一巴掌，打的新兵脑瓜子直嗡嗡，但发现鬼子机枪竟然被新兵打哑了火，班长悬空的巴掌再也挥不下去了。 “卧槽，谁打的枪，这么准？” 趴在前边的徐光辉和齐恒也被吓了一跳，乌漆嘛黑的晚上，用步枪在一百多米的距离上准确命中只漏出枪口焰的鬼子机枪手，这种枪法别说徐光辉的三连，全特务营有一个算一个，全拉上来也没人赶得上。 “回头问问谁开的枪，打完仗记他一功。” 齐恒的枪法算是不错，在军校都拿过全队第二的成绩，但他自己也没把握在这种情况下一发即中，哪怕用上了之前缴获鬼子的那支狙击枪也夸不下这个海口。 鬼子这挺轻机枪的突然哑火给趴在地上的最后两名爆破手提供了短暂喘息的时间。没有怎么思考，两个人几乎同时跃起，大步冲向了鬼子机枪所在的房屋院墙。 “砰！砰砰！” 院墙早就被鬼子凿出了好多枪眼，见机枪哑火，几支三八步枪从墙洞里伸了出来，向猛扑过来的中国士兵拼命开火。 前面那个战士左胸和小腹各中了一枪，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另一个战士没有丝毫的迟疑，先是大步越过倒地的战友，往前猛冲两步，在前扑的同时将手中的集束手榴弹狠狠抛向了不远处的院墙。 “噗噗！” 两枚子弹一先一后击中了爆破手的腹部，将爆破手还保持着跃起姿势的身体打得狠狠一颤，然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轰！” 奄奄一息的爆破手趴在地上，看到面前的院墙被集束手榴弹炸了个大窟窿，微笑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火力掩护！上！” 看到院墙被炸开了一道缺口，徐光辉大喝一声，两个班的战士分别冲向了村口和旁边被炸开的院墙。 “砰砰砰！” “哒哒哒！” 隐蔽在村外稻田里的三连官兵纷纷向日军占据的两个小院开火，步枪机枪响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子弹在院墙和屋墙上打出了大片的弹孔。 “哒哒哒！” 屋顶的鬼子副射手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顾不上抹掉脸上被溅到的血和脑浆，一把推开惨死的机枪手，捡起机枪重新开始射击。 进攻院墙缺口的二班战士本以为鬼子已经没有抵抗之力了，于是直戳戳的抱着枪就就往上冲，没曾想屋顶的鬼子机枪死灰复燃，一时间被机枪子弹扫了个正着，死伤惨重，冲前面的八个人被打倒了六个，只剩下两个机灵的士兵趴在死尸后面，躲过了一劫。 剩下几个士兵趴在地上，朝屋顶的机枪连连开火，可仅凭几支步枪根本奈何不了躲在沙包后边的鬼子机枪手，反而因为枪口的火光暴露了位置，引来了几个鬼子步兵的射击。 但这一挺机枪封得住被炸开的墙根，却兼顾不了那些已经扑向街口的中国官兵。 鬼子之前在村口建的是一个一个半埋式的圆形工事，四面用沙包围起来，每一个方向都设置了枪眼。为了防止中国官兵投掷手榴弹，还在工事顶上加盖了木头垒起来的顶盖。 日军本以为这个街垒说不上坚不可摧，好歹能配合周围的房屋至少挡住中国军队一段时间，结果一开始就被中国军队的迫击炮炸塌了半边，里面的八个鬼子死了一大半，活着的伤兵也被压在了里头，别说开枪战斗了，估计时间不久就得全被压死在里面。 所以进攻村口的三班仅仅受到了几名日军步兵使用步枪的阻击，在牺牲了两名战士后，他们成功的冲到了鬼子的街垒下面，卡住了两旁屋顶射击的死角。 “班长，里头会不会还有没死的鬼子？” 一个战士斜靠在鬼子工事前边的沙包上，扭头问自己的班长。 二班长二话没说，摸出一枚手榴弹，顺着沙包上留出的射击孔塞进了街垒里。 围在街垒旁的几个战士纷纷抱头躲避。 “轰！” 手榴弹在地下的工事里爆炸，发出了有些沉闷的巨响。街垒四周烟尘四起，呛的几个战士咳嗽连连。 “不好意思，失算了，”二班长捂着嘴，有些歉意的看着自己的弟兄们：“不过现在里头是没活人了。” “您真行！”问话的战士给自己有些冒失的班长竖起了拇指。 “准备手榴弹，掩护三班的弟兄。”二班长从腰间又抽出了一颗手榴弹，拧开后盖，大声喊道。 “轰！哗啦！” 不过二班长他们的手榴弹还没拉弦，一枚迫击炮弹就砸在了旁边的屋顶上，整个屋顶都被炸得直接垮了下去。 “上！炸院子！”二班长握着冒烟的手榴弹闪出掩体，先助跑了两步，然后用力一挥手臂，木柄手榴弹打着旋飞进了旁边的院子里。 机枪一停，三班被机枪压住的战士迅速爬了起来，同样对着面前已经被炸开一个缺口的院墙甩出了数枚手榴弹。 “轰轰轰！” 两个方向飞来的手榴弹落进了同一个小院，院子里原来还剩下三个没死的鬼子，正躲在院墙上的枪眼后边放枪呢，结果被飞进院子的手榴弹冲击波狠狠拍在了墙上。 “杀！” 三班剩下的七个战士端着步枪，顺着墙上的缺口冲进了小院里。 第二百零五章 卑鄙的偷袭 三班攻进去的这个小院里原本驻守着一个分队的日军士兵，其中八个人在院子里，四个人带一挺轻机枪卡在屋顶。当三连的爆破组炸开院墙的时候，院子里正在枪眼后面开枪的日本兵被当场炸翻了三个。 而那枚接踵而至的迫击炮弹直接轰塌了屋顶，屋顶上四个鬼子一个不剩全摔进了屋子。院子里的鬼子兵急忙分出去两个去救人，没想到救人的刚走，院里就挨了一通手榴弹，把剩下三个鬼子全都糊在了院墙上。 “支那人进来了！” 屋子的废墟里，一个灰头土脸的鬼子兵指着墙上的缺口惊呼。 另一个同样灰头土脸的鬼子急忙丢下手里刚从废墟里刨出来的半截胳膊，伸手去拽背上的步枪。 “砰砰！” 冲进院中的中国官兵已经开始朝只剩下四面墙壁的屋子开火了，两个刚探出头的鬼子不得不把脑袋重新缩进还冒着青烟的废墟。 “还有活的，手榴弹！”三班副班长喊了一声。 一个战士立刻从腰间拽下手榴弹，拉了弦向废墟用力丢了过去。 但手榴弹刚刚打着旋从破碎的窗口飞进废墟，里面的一个鬼子竟然伸手接住了这枚手榴弹，反手重新丢了出来。 “轰！” 被丢出的手榴弹在半空中炸响，一团耀眼的火球闪得院子里的三班战士们不得不闭上眼睛。站在最前面的三班副班长和丢手榴弹的战士躲闪不及，身上插满了手榴弹的破片，摔在地上生死不知。 “狗日的小鬼子！我x你姥姥！” 后面三个战士红了眼睛，纷纷掏出身后的手榴弹，一人一个朝废墟里连着甩出去了三枚。 但不得不说，废墟里头那个空手接手榴弹的鬼子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竟然又接住了一枚手榴弹，同样甩了回来。 只不过这次丢过去的手榴弹足足三颗，鬼子丢回来了一颗，其他两个还是在他们脚下炸响了。 “轰！轰轰！”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屋子这下再也经受不住手榴弹的折磨了，靠院子的那面墙哗啦一声散成了一地的碎砖块，把两个死的不能再死的鬼子埋在了里面。 “二排三排跟我上！把周围几个院子都拿下来，扩大战果！”徐光辉见初战告捷，亲自带着后续部队压了上去。 “轰！” 二班也用集束手榴弹成功炸开了路对面院子的院墙，不过二班的战士们并没有一下子冲进去，而是在二班长的带领下先给院子里甩了一通手榴弹，然后才从炸开的缺口中杀了进去。 果不其然，二班的战士们在院子里发现了几个被炸的七荤八素的鬼子兵，应该就是躲在里面准备伏击他们的。 “都小心点！”二班长抬起枪口，小心翼翼的接近了被迫击炮轰的半塌的堂屋。 “咔。” 突然，黑漆漆的堂屋里传来了一声轻响，似乎是有人踩到了碎瓦片之类的东西。 “砰！” 二班长枪口刚刚对准堂屋门口，屋里火光一闪，一颗子弹飞出屋门，钻进了二班长的左肩。 “砰！” 二班长身体一顿，同时也朝黑黝黝的堂屋大门开了枪。听到枪声，其他战士也纷纷把枪口对准了堂屋。 “板载！” 里面的鬼子突然高喊一声，从破开的窗户里跳了出来，其他战士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个鬼子已经把正准备后退的二班长扑倒在了地上。 “轰！” 鬼子兵引爆了身上的手榴弹，一阵灼热的气浪四散开来，让周围的战士们忍不住都后退了两步。 好在那枚甜瓜手雷被自爆的鬼子兵和倒地的二班长架在了中间，细密的破片并没有对其他人造成太大伤害，只有两个战士受了轻伤。 “班长！班长！” 后面的战士们纷纷跑上前来，其中一个战士不顾身上的伤痛，蹲下来扶起了自己的班长。 可他们的班长已经没有了呼吸，那个会有些冒失的把手榴弹丢进一墙之隔的日军工事的班长再也不能和他们并肩作战了。 但屋里的鬼子并没有留给二班的战士们悲痛的时间，他们用一个伤兵的自爆成功吸引了院里中国官兵的注意力。 “砰！砰！” 屋里的鬼子从窗口和门口同时向外开火，两个战士中枪瞬间倒地。 “小心屋子！还有鬼子没死！” 扶着班长尸体的战士大吼道，声音里带着浓烈的悲痛。 “轰！” 屋里的鬼子丢出了一枚手榴弹，爆炸声吞没了院里中国士兵的呼喊声。 鬼子卑鄙的偷袭让二班倒下了五名士兵，但剩下的战士很快把复仇的怒火洒在了这三个鬼子的身上。 “轰！轰！” 两颗手榴弹被丢进了堂屋里，一个鬼子兵和半拉残破的门板一起飞出了屋门。二班最后的几个士兵一拥而上，刺刀狠狠刺进了鬼子的身体。 那个抱着班长尸体的战士被鬼子的手榴弹炸伤了脑袋，鲜血顺着额头流到了脸上，看起来分外狰狞。他放下班长的尸体，捡起步枪冲进堂屋，抡圆了枪托狠狠砸在一个还在喘气的鬼子兵肋间。 “咔！” 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响了起来，地上蠕动的鬼子伤兵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了低哑的呻吟。 “咔！咔！” 一下，两下，三下，实木的枪托狠狠砸在鬼子的身上，脸上，直到另一个战士拉住他，伤兵才停下对地上这坨已经不成人样的鬼子的惩罚。 在三连进攻村口日军工事的时候，村里的106师团指挥部里，几个握着手枪的军官簇拥着同样握枪在手的松浦淳六郎走进了发报室。 “电告青木诚一，师团司令部再次陷入危机之中，现在非战斗人员也全部进行了战斗配置，命令青木旅团放弃一部分现有阵地，抽出以两个大队为基干的兵力，向北方攻击前进，火速转向师团司令部附近增援！” 松浦淳六郎盯着通讯兵，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沉声命令道。 作为106师团的最高指挥官，松浦淳六郎中将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镇静，他有些耻辱的发现，自己握枪的右手竟然有了一丝丝颤抖。 第二百零六章 日军的增援 设在扁担山一带的日军第136旅团指挥部里，守在电台前，双眼通红的通讯兵收到了松浦淳六郎从师团司令部发来的求援电报。 “旅团长阁下，司令部紧急电报！” 通讯兵草草看了一眼，急忙拿着电报交给了136旅团旅团长青木诚一少将。 青木诚一接过电报，越看越感到心惊，能让师团长亲自命令自己放弃本就被压缩的很小的现有阵地，抽调前去支援，意味着师团司令部已经处于最危险的境地了。并且就连师团司令部勤务人员也持枪加入了战斗，说明威胁司令部的中国军队人数一定不少。 “快，给木岛大佐打电话！”青木诚一边喊边快步走到了电话前。 “嗨依！” 电话兵很快接通了旅团指挥部和木岛大佐第123联队之间的电话。 “喂！我是青木诚一！让木岛联队长接电话！”青木抓过听筒，都没问对面是什么人，刚听到一声喂就抢先开了口。 “嗨依！”听到青木旅团长急切的声音，电话那头的通讯兵客套话都没敢说，抱着电话机就朝联队长木岛袈裟吉那边跑。 还好电话线够长，通讯兵很快就把听筒递到了木岛袈裟吉的手里。 “联队长阁下，青木旅团长找您。” “喂，旅团长阁下吗？我是木岛！有什么指示？” “木岛桑，师团司令部遭到支那军的攻击，松浦师团长要求我们抽调两个大队的兵力放弃现有阵地，立即北进增援师团司令部！我现在可以抽调的部队只有你的123联队了！”电话那头，青木诚一火急火燎的说道。 “嗨依！”木岛袈裟吉顿了一下：“可是旅团长阁下，我手头只有第一大队一个大队，我的第二，第三大队都在战斗中没有办法撤出。” “我知道了，稍等一下。”青木诚一放下电话，看向了身边的参谋： “除了123联队主力，木岛大佐他们周边还有什么部队可以调动吗？” 参谋点了点头：“町田大队在田步苏一线固守防御，应该可以调动，我这就联系他们！” “好！”青木诚一又拿起话筒：“木岛桑，从现在开始，田步苏一线的町田大队也归你指挥，你要以最快速度赶到师团指挥部的位置，明白吗！” “嗨依！”木岛袈裟吉重重点头，把电话还给了通讯兵。 “你带领第一大队立刻出动，向北侧阻挡在我们和雷鸣鼓刘之间的支那军第66军发动进攻，必须在他们的防御线上打开一个缺口。”木岛走到摆着地图的桌旁，对第一大队大队长下达了命令。 “嗨依！”第一大队大队长敬了个礼，转身跑出了联队部。 木岛又指了指地图上标示自己位置的红点，对身边的通讯兵说：“通知町田大队向我们联队的方向靠拢，然后配合第一大队进攻支那军防线，必须在最快时间内打破支那军的阻击，增援师团司令部！” “嗨依！”通讯兵抱着电话跑回了自己的桌子。 “联队部所有人员也做好开拔准备！十分钟后开始转移！” 木岛袈裟吉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然后定定站在联队部中间，看着身边忙碌的众人，眉头紧蹙。 …… 此时，雷鸣鼓刘村，刚刚攻入村口的齐恒部特务营遭遇了日军的顽强阻击，前锋部队被死死挡在村口的几个小院里，难进寸步。 “别冲了！带机枪上房顶！占领制高点！” 徐光辉站在一间小院的院门后，探出小半个脑袋一边观察情况一边大声命令道。 “连长，偏房被鬼子炸没了，堂屋的屋顶也被炸塌了！”机枪手在后面大声回应。 “啪啪！” 两颗机枪子弹打在徐光辉面前半开的院门上，钻出了两个透亮的窟窿。徐光辉不得不把脑袋缩回青石垒成的门洞里。 “那就爬墙头，搭人梯！总之给老子压住那两挺机枪！” 徐光辉一阵心痛，狡猾的鬼子在后面一间大屋顶上架了一挺重机枪，有一个班的战士不知情况，还是用先甩手榴弹再踹门的方法打进了那个院子里，没想到鬼子用重机枪封住了院门，整整一个班都折在了那里。 并且在另一侧的一棵大树顶上，鬼子还藏了一挺轻机枪。当那个班被鬼子堵在院子里的时候，另一个班从村口大路上赶过去救援，结果被树上的鬼子抄了后路，全部牺牲在了路上。 所以现在徐光辉身边只剩下一个班的战士了。 在几个战士的帮助下，机枪手搬来了一块还算完整的门板，用屋子废墟里捡来的砖瓦架高，做了个堪堪能把脑袋探出墙头的临时射击台。 “稳住，稳住！扶着点！”机枪手抱着机枪爬上了门板，几个战士在旁边急忙帮着按住了有些晃动的射击台，让机枪手加好了机枪。 机枪手猛一个探头，确定了树上鬼子机枪的位置，然后示意副射手也爬上门板。 “帮我抓住脚架！” 副射手闻言，半蹲在机枪手前面，后背顶着墙，两手抓起捷克式轻机枪的两脚架，将机枪维持在一个刚刚从墙头露出枪口的高度。 “哒哒哒” 机枪手对不远处的大树顶上来了一阵扫射，子弹打得树叶树枝四处乱飞，树上的鬼子机枪手也一声惨叫掉了下去。 机枪手刚刚打完就把脑袋缩了回去，果不其然，几乎就在他缩回脑袋的一瞬间，大屋顶上的鬼子重机枪就对着他的位置一通猛射，一连串机枪子弹生生把墙头都削低了小半截。 “换位置，换位置，这里打不了了！”机枪手一手提枪，一手按着脑袋上被碎砖块划出的伤口跳下了门板。 “谁给他个头盔！”徐光辉喊道。 一个战士摘下自己脑袋上的钢盔扣在了机枪手头上，然后跟着机枪手朝堂屋那边跑去，打算找一个新的制高点射击。 “连长！掩护我，我带几个人从侧面摸过去！” 副连长兼排长彭小鱼亲自带着半个班的战士翻过另一边的院墙，顺着墙根朝鬼子占据的堂屋悄悄摸了过去。 第二百零七章 偷袭重机枪 “你小心一点！”徐光辉站在院子里，朝已经翻过墙头的彭小鱼喊了一嗓子。 “哒哒哒！” 远处大屋顶上那挺重机枪还在咆哮，将成片的子弹泼洒到徐光辉等人所在小院的院墙上，碎砖块被打得四处飞溅。 “鬼子在拆墙！都撤到屋里去！离墙远一点，墙要塌了！” 看到墙壁下段有一小截已经被子弹打透，徐光辉不得不低下头一阵猛跑，带着院里的几个战士躲进了堂屋的废墟里。 很快，本就不怎么厚实的砖墙哗啦一声倒下了大约三米长的一截，鬼子的机枪子弹穿过飞扬的尘土，几乎是追着战士们的脚步打在了堂屋的墙壁上。 “咳咳，趴下！都趴下！躲墙根里！” 徐光辉被溅起的灰土冲了满嘴，一边咳嗽一边喊道。 堂屋残存的薄薄的一层砖墙根本挡不住鬼子的重机枪，一串子弹轻而易举的击穿了墙壁，擦着徐光辉几人的头顶射进了地里。 由于堂屋的屋顶之前被炸塌了，屋顶的砖瓦全部落进了屋子里，导致地上凹凸不平，有个战士趴的位置有点高，不幸被斜上方飞来的子弹击中了右腿。 “啊！” 子弹是擦着这个战士的大腿打过去的，但仅仅是擦过大腿，子弹强大的动能就已经在他的腿上打出了一道吓人的伤口，几乎有拳头大小的一块肉被生生撕了下来，鲜血从伤口处不停地涌出。 “孟哥！”另一个躲在房梁后面的战士大声喊道，忍不住从掩体后探出了半个身子，想伸手去拉受伤的战士。 “噗！” 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肩膀飞了过去，他下意识一缩头，另一颗子弹却正中他的眉心，直接把他的半个头都给打飞了。 “艹！”徐光辉骂了一声，把脑袋压得更低了。 “彭小鱼，我们这五条人命就放你手上了。”徐光辉想。 徐光辉这边被鬼子机枪堵着打，彭小鱼在另一边却没有遭遇任何攻击，这让他感觉有些诧异。 “小心点，鬼子最喜欢玩阴的！”彭小鱼压低声音，给身后的六个战士提醒道。 “副连长，”一个姓李的新兵轻轻戳了戳彭小鱼的后腰：“你看那边。” 顺着新兵的指引，彭小鱼注意到和自己所在院子一墙之隔的另一个小院里透出了一丝亮光。 “有鬼子？”彭小鱼皱起了眉头。 “没时间去看了，当务之急是打掉鬼子的机枪，把连长他们弄出来。”彭小鱼拍了拍新兵的肩膀：“小李，你在这盯着点，有动静就开枪，别叫鬼子断了我们后路。” 小李点了点头，抓着枪溜到了墙根底下：“好！” “其他人跟我走，不要弄出声响。” 彭小鱼带着其他五个战士摸出了院门，顺着墙根悄声无息的摸向了几十米外的鬼子重机枪。 几个人顺着小路走了大约二十米，就看到不远处一个小院大张着院门，通过低矮的墙头可以看到院里闪动的火光。 “有鬼子，我们绕过去，”彭小鱼挥了挥手，几个战士搭起人梯，翻进了身边的小院里。 刚进院子，一个战士就指着小院里唯一一间草屋低声说道：“好臭！里头有东西！” “我闻到了，”彭小鱼早就捂住了鼻子。 “这么臭，不会是鬼子的毒气吧？”另一个新兵捂着嘴巴，有些担心的问。 “不是毒气，不过我还是建议你离那房子远一点，”彭小鱼闷声闷气的回答。 “副连长，要不我还是去看看吧？”那个新兵实在放心不下，在得到了彭小鱼的同意后屏住呼吸接近了草屋虚掩的房门。 “我艹！” 新兵刚刚用刺刀挑开门缝，就忍不住爆出了一句粗口，察觉到自己声音有些大，他急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连退三步，转头干呕了起来。 “咋的了？”一个战士低声问。 “死人，都是死人！”新兵用颤抖的声音回答，又向后退了几步。 “好多死人堆在一起，看着都是胖子，一个比一个肥，马的，尸体都放烂了，有个就扔在门口，上面爬满了蛆，满屋子都是苍蝇……”新兵忍着恶心讲出了屋里的情况，其他战士听后，再也没有人愿意靠近草屋了。 “走了！”彭小鱼已经站到了墙边，几个战士七手八脚搭起人梯，离开了这个恶心的院落。 “看到没有？” 翻出院子，彭小鱼蹲在地上，指着不远处那间架了机枪的大屋：“我们从前边的院子里绕过去，在有机枪那个院子后墙上炸个窟窿，然后直接进院打。” “里头会不会有鬼子？” “废话，肯定有，所以动作都轻点，炸开墙之后先往里面丢手榴弹，只要我们冲的快，鬼子的重机枪反应不过来的。”彭小鱼说着，已经朝鬼子那边摸了过去，其他人赶紧跟上。 彭小鱼几人有惊无险的摸到了鬼子机枪所在的大院后墙跟，战士们每人留了一颗手榴弹，其他的手榴弹都被他们用绑腿捆在一起，放在了墙根边。 在两个战士拉开导火索的同时，彭小鱼和其他三个战士也给院子里另甩了四枚手榴弹。 “轰！” 一声巨响，院墙被炸开了一道两米长的缺口，紧接着院中也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彭小鱼一马当先，举着驳壳枪第一个冲进了院子里。 彭小鱼刚进院子，面前一个鬼子就摇摇晃晃的往他这边走。这个鬼子身上的衣服被炸的破烂不堪，不仅没有头盔，光着脑袋，手里连枪都没有，看起来是被手榴弹给炸懵了。 彭小鱼“啪啪啪”三枪撂倒了面前的鬼子，向前一个翻滚，卧在了鬼子的尸体旁。 这时候彭小鱼才注意到大院的结构，不由暗叫了一声糟糕。 原来这个大院是两部分组成的，有一道墙分开了前院和后院，架机枪的大屋虽然在他们身处的后院里，但大部分的鬼子步兵却都在前院，后院只留了三个警戒的士兵。 虽然彭小鱼他们的手榴弹干掉了院里的三个鬼子，但前院的鬼子兵也被惊动了，已经有两个鬼子从隔墙上的圆形小门里探出了头。 “砰砰砰！” 其他战士此时也冲进了院子里，和前院的鬼子对射了起来。 第二百零八章 打不进去 “砰砰砰！” 彭小鱼侧躺在地上，以身前鬼子兵的尸体为掩护，用自动模式的驳壳枪斜着打光了一整个弹匣，打死了一个冲出小门的鬼子兵。 其他日军士兵被吓得缩回了脑袋，给彭小鱼手底下的几个士兵留出了喘息的时间。 “两个人炸机枪，其他人挡住鬼子步兵，炸完就走，不要恋战！”彭小鱼一边开枪一边高喊。 两个战士冲向大屋，向屋顶甩出了一行人最后的两枚手榴弹。 “轰轰！” 这座被日军当做机枪碉堡的大屋建筑的十分坚固，两枚手榴弹的爆炸也仅仅是让它晃动了一下，不过屋顶还是被破开了一个大洞，鬼子的两个机枪手顺着窟窿掉进了屋里，他们被炸坏的机枪却卡在了洞口。 “炸掉了！” 丢出手榴弹的战士举起步枪，向小门开了一枪，逼退了一个跃跃欲试的鬼子。 “阿远阿然留下掩护，其他人撤退！” 彭小鱼举起手枪，一边向小门的方向射击一边后退。 两个战士蹲在地上，用步枪连连射击，在他们的掩护下，其他人迅速撤到了后墙上的洞口。 彭小鱼钻出墙洞，一边开枪一边喊道：“掩护他俩！” “砰砰砰！”三个已经脱险的战士纷纷开枪，努力掩护着自己的战友。 但因为他们只有六个人，除了彭小鱼的手枪之外，其他人的武器都是栓动步枪，在交替掩护的时候火力减小了许多，有几个鬼子趁机探出头来朝他们开了枪。 战士阿远肩膀和腹部各中了一枪，被打倒在地，发出了痛苦的呻吟，阿然的右腿也中弹了，但还是坚持着半跪在地上向鬼子开枪。 “快回来！” 一个战士从墙洞里探出脑袋，朝还留在院里的战友喊道。 “你们走！”阿然头也没回：“我们走不了了！我们掩护你们！” 说话间，阿然的右臂也中了一枪，步枪掉在了地上。 “要走一起走！我来拉你们！”这个战士重新钻进了墙洞，想去帮院里的两个兄弟撤退。 “马的！回来！”彭小鱼忍不住骂出了声。 “噗噗！” 可鬼子早就盯着墙洞呢。以他们原本的射击水平，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射击不可能只是打伤院里的两个中国士兵，他们就是故意要打伤院子里的阿然和阿远，以此吸引已经出去的中国士兵回来救人。 果不其然，这个战士刚一出去，就被两颗子弹击中了胸口，重重摔在了彭小鱼身边。 彭小鱼伸出手开了两枪，警告其他两个战士道：“别出去！鬼子在勾引我们！” 院里重伤的阿远挣扎着爬向了自己的步枪，他吃力的拉动枪栓，推进了一颗新的子弹，但还来得及开枪，鬼子就一枪打在了他的头上。 “别进来了！”阿然的伤腿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他侧躺在地上，向后面跃跃欲试的战友拼命嘶吼： “阿远死了！我走不掉了！你们快走！副连长你快补我一枪，回头帮我报仇！” 说完，阿然吃力的向前爬了两步，左手摸到了阿远的步枪。 “砰！”鬼子又一颗子弹打在了阿然的左手上，打飞了他三根手指。 听到阿然有些沙哑的声音，彭小鱼眼里含满了泪水，他狠狠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走！” 但是他并没有对自己的战友补枪，丢下受伤的兄弟已经很痛苦了，让他对自己的兄弟扣动扳机，他实在是下不去手。 看到中国士兵离开墙洞，前院的鬼子兵们从小门里钻了出来，在确认彭小鱼三人走远后，将锋利的刺刀对准了还在喘息的阿然…… 虽然打掉了鬼子的这挺重机枪，但特务营的进攻还是很不顺利，日军这些防守师团司令部的警卫部队十分狡猾，他们在村子里的各个制高点均设置了火力点，在很多院落里都设有据点，将雷鸣鼓刘村中心的指挥部围得很死。 特务营已经打了将近四十分钟，可不仅是正面进攻的徐光辉三连，还是侧击的洪亮一连和91师友军部队都进展甚微，并且都损失了不小的兵力。而他们的战果仅仅是占据了村口的几间院落。 并且村里的鬼子像疯了一样，竟然数次向特务营占据的几个小院发动了反攻，把那几个院子生生打成了一片废墟。甚至还有一些鬼子兵趁着黑夜摸到了特务营阵地的腹地，用刺杀和自爆手段消耗着特务营的兵力。 杨武的迫击炮组就差点着了鬼子的道，所幸有个战士比较警惕，提前开枪打倒了那个绑着手榴弹的鬼子兵，才没有损失宝贵的迫击炮和炮手。不过杨武身上还是挨了两块弹片，被医护兵粗暴的包扎弄得直哼哼。 齐恒不得不找来几个连长重新商讨进攻计划： “营长，这帮狗日的鬼子实在是太阴了！”灰头土脸的徐光辉一到场就开始吐槽起了他的遭遇：“老子亲自带的一个排被鬼子两挺机枪打掉了三分之二，连老子都差点交代在那边。” 第二个进来的洪亮左半边身上全是血迹，鲜血几乎渗透了他的军服，吓了其他人一大跳。 “我和你那边差不多，鬼子在侧边藏了重机枪，我带人正冲呢侧面的机枪就响了，要不是后面炮兵兄弟给劲，拿掷弹筒把鬼子的重机枪敲掉了，老子也得留在那边。” “你身上这是，受伤了？”齐恒指了指洪亮的衣服。 “是冲锋的时候走我左边一个兄弟，可惜了，是个老兵，叫鬼子机枪打断了脖子，脑袋滚了两米远，喷出来的血全溅我身上了。”洪亮摇了摇头，惋惜的说道。 祝古盛叹了口气：“我和营长正发愁呢，哥几个都说说，我们下边怎么打。” “要我说，要么我们击中兵力冲一点，冲进村子然后中心开花，要么就在外围继续和鬼子磨着，等友军来一起打，光凭我们这点兵力，吞掉鬼子司令部真的不太现实。” 在营部里留着养伤的上官有浩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第二百零九章 小分队渗透 “如果我们拖着打，万一等来的不是友军，是鬼子的援军怎么办？”祝古盛皱着眉头问道。 上官有浩躺在担架上比了一个无奈的手势：“如果来的是鬼子的援军，那我们只能先退了。” “上边的命令是进攻，不许后退，我们真退的话估计哥几个都得去军法处。”徐光辉冷笑了一下。 洪亮撇了撇嘴：“何止军法处，后面那帮督战队就能把我们当场毙了，然后把营长绑去邀功。” “咋？兄弟们看我齐某人不顺眼？老子让你们讨论怎么打，没让你们讨论怎么跑然后把我抓去军法处！”齐恒瞪了几人一眼。 “营长，说真的，我们强攻肯定不行，侧击也被鬼子堵回来了，现在情况就两个选择，要打就只能拖着，要退就得小心督战队了。”徐光辉摘下头盔，擦了擦自己布满汗珠的脑门。 “不能退，谁再说后退就自己捆了回去找督战队吧。”齐恒声音不大，但几个连长都听出了其中浓浓的不满，一时间都不敢出声了。 “一连三连先退下来吧，祝古盛带二连上去接替他们的位置。”齐恒想了一下，开口说道：“我们现在先占住现有的这几个院落和村外的田地，然后学鬼子派出小分队向村里渗透，尽量摸清楚鬼子防守的薄弱点，然后再让炮兵定点打击，最后集中全营兵力进攻。” “渗透的小分队多带手榴弹，要是鬼子不暴露，那见屋子就炸，逼也要把鬼子的火力点逼出来。”齐恒补充道。 “我觉得可行。”上官有浩躺在担架上轻轻点了点头。 徐光辉则比了个拇指：“高啊！营长就是高！” 祝古盛被徐光辉的马屁弄得一阵恶寒，离徐光辉远了几步。 “这不就是你们之前说的办法吗？我说出来就是高了？你这是在故意恶心我？”齐恒完全不能接受徐光辉的蹩脚马屁。 洪亮笑着说道：“拍马屁都能拍到马蹄子上，徐胖子你这本事也真的可以。” 于是，特务营转变了进攻策略，祝古盛带着二连的人死守着村口周边的几个院落，不再发动大规模的进攻。而洪亮一连的老兵们以两三人为一组，组成了许多小分队，趁着夜色悄悄摸进了村子里。 齐恒他们这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因为一组只有两三个人，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都比之前一个战斗班进攻要便捷许多。 就算渗透的小分队被鬼子发现，在中国军队已经进了村的迫击炮和掷弹筒威胁下，设置在暗处和屋顶的鬼子机枪也不敢随便开火。因为三两个中国士兵暴露一挺机枪的位置对他们来说颇有些不太划算，但步兵的三八大盖却又很难一次性消灭警惕的中国士兵，只要有一个中国士兵逃回去，那这个据点就算是彻底暴露了。 要是不开枪的话，这些中国士兵身上都带了不少手榴弹，他们见屋就扔手榴弹的“好习惯”让躲在屋里和屋顶的鬼子苦不堪言。 一时间，村里的枪声小了许多，倒是手榴弹的爆炸声在村子里响成一片，一些隐藏起来的日军小火力点就这样稀里糊涂被炸上了天，还有一些不得不暴露位置的据点也招来了迫击炮和掷弹筒的轮番轰炸，被一个接一个拔掉了。 106师团司令部里，松浦淳六郎和他的一众幕僚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等待着青木旅团的增援。 “问问青木少将，他的增援什么时候能到？”松浦在地上来回踱步，走了好久，还是忍不住指了指不远处的电台。 “嗨依！”师团参谋城富政一匆匆走了过去，指挥通讯兵用电台联系到了136旅团。 “师团长阁下，青木旅团长说，驻扎在田步苏的增援部队已经出发半小时了，他们刚刚击退支那军第66军的阻击，应该很快就能赶到。” 城富政一捏着电报回到了松浦淳六郎身边。 “那村口的情况怎么样？我听到枪声小了很多，但爆炸声越来越近了，去问问警卫部队怎么回事。”得知增援很快就会到达，松浦淳六郎稍稍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担心起了村口的情况。 “师团长阁下，我这就去。”城富政一匆匆走出了司令部。 走到司令部门口，城富政一叫住了两个巡逻的卫兵：“喂！你们两个，跟我去前边。” “嗨依！”听到要去前边，卫兵心里并不情愿，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鞠躬跟在了城富政一身后。 三个人顺着村中的小路一路前行，路上检查了几个火力点和暗堡，并没有什么异常，这让三个人稍稍放松了一点。 他们最后走到了村口的一个大院，这是警卫部队在前沿设置的临时伤兵站，警卫部队的指挥官山崎大尉就在里面。 “情况怎么样？”一进门，城富政一就盯着瘸着腿的山崎大尉问道。 “支那军通过偷袭占领了村口的几个院落，但他们之后的数次进攻都被我们击退，现在支那军开始以小分队袭击我军的据点，我们正在奋力抵抗。” “你们能坚持多久？” “抱歉，城富参谋，支那军的人数要超过我们，他们的小分队进攻已经摧毁了我们的不少火力点……”山崎大尉低下了头。 “我问你还能坚持多久！”城富政一发了火：“增援部队最多半个小时就能到，要是在增援部队到达之前让支那军冲到了师团，你就切腹谢罪吧！” “嗨依！”山崎大尉额角沁出了汗珠，把自己十多分钟的估计时间生生咽进了肚子里。 城富政一钻出大院，带着自己的两个卫兵匆匆往回赶，正当他们走到离师团司令部只有三十多米的地方时，一阵手榴弹的爆炸声从司令部的方向传了过来。 “司令部遇袭了！”城富政一心中一紧，拔出腰间的手枪就冲了上去，两个卫兵紧随其后。 但他们刚刚拐过一个街角，就听到了“砰”一声枪响。 第二百一十章 城富之死 一颗子弹擦着城富政一的耳朵飞过，在他身边的砖墙上打出了一个深坑，子弹带来的风压撕扯得城富政一耳朵生疼。 城富政一虽说是个参谋，但军事素养并不差，在听到枪声的一瞬间就做出了反应，一骨碌朝侧边扑了出去。他带的两个卫兵也迅速举起步枪，警惕的对准了响起枪声的地方。 但是这一枪过后，漆黑的小路上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了。 “小心！”城富政一趴在地上，一边努力搜索敌人的方向，一边警告两个卫兵。 “哐啷。” 城富政一耳朵抽动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让他不禁毛骨悚然的柱状物体。 “手榴弹！” “轰！” 城富政一刚喊出声，一枚甜瓜手榴弹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炸开了花。 一大团火球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开来，城富政一感到背上一阵剧烈的灼痛，让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两个半跪在地上的鬼子兵倒是听到了城富政一的警告声，但躲闪的话已经来不及了。 火光一闪，紧接着，细密的弹片就打在了两个鬼子兵身上，连他们旁边的墙壁都被弹片打掉了一层墙皮。 “呼哧，呼哧。” 城富政一喘着粗气从地上爬动着，慢慢挪到了墙边。刚刚那枚手榴弹的爆炸声让他的左腿失去了知觉，耳朵也像是塞进了棉花，听不到任何声音。 一个黑影慢慢挪到了城富政一身边，先用脚踢开了城富手里的手枪，然后用枪管轻轻戳了戳城富政一的脑袋，好像在确定他有没有死。 城富政一看清了黑影的样子，是一个身穿国军士兵军服的高个子男人。这个中国士兵发现城富政一还没有死，迟疑了一下，却并没有朝他开枪。 城富政一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作为军人，并且是大日本皇军的中佐军官，要是自己被面前的这个中国士兵给活捉了，不仅是他一生难以抹去的奇耻大辱，就连他的部队甚至整个军部都难以接受。 城富政一努力伸出手，想够到不远处自己的手枪，但他的行为似乎惹怒了面前的中国士兵，这个中国士兵对着城富政一的后脑举起了步枪。 “砰！” 一声枪响，城富政一的后脑爆出了一团血花，努力向前伸出的右手也无力的垂在了地上。 这个中国士兵收起步枪，先捡起地上的手枪揣了起来，然后在城富政一的兜里翻找了一会，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塞进了自己的衣兜。 翻完兜，他开始努力想摘下城富政一的领章，却几下都没揪下来，气的骂了一声，干脆把城富政一被炸的后背焦黑的军服上衣脱了下来，包着他的军刀，用袖子打了个结然后背在了背上。 做完这一切，这个中国士兵到后面捡起两个鬼子卫兵的步枪，带着自己大包小包的战利品顺着墙根悄悄溜走了。 大约一分钟左右的功夫，一队日军巡逻队赶到了城富政一所在的地方。带队的少尉示意其他人警戒，自己则蹲下身子，轻轻翻过那具趴在地上，身着衬衣的尸体，当他用手电照到尸体的脸的时候，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 “城富参谋！” 106师团司令部里，松浦淳六郎正双手拄着自己的军刀，低头坐在椅子上发呆，一个军官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师团长阁下！不好了！城富中佐遇袭阵亡了！” “纳尼！” 松浦淳六郎猛地站了起来，双眼不可置信的盯着门口的军官。 “巡逻队刚刚在距离司令部大约二十多米，之前发生了爆炸的地方发现了城富中佐和两名士兵的尸体，城富中佐后背有灼伤，头部中弹，已经阵亡了！”军官低着头复述了一遍。 “八格牙路！” 松浦淳六郎一脚踹翻自己刚刚坐着的椅子，破口大骂。 在师团参谋长秋山义隆大佐负伤后，实际上接替参谋长一职的就是师团参谋城富政一中佐，没想到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城富政一竟然阵亡了，这对松浦淳六郎来说可是个莫大的打击。 “他的尸体呢？”松浦淳六郎恶狠狠的盯着报信的军官。 报信的军官被盯得有点发毛，咽了口唾沫，指了指门外：“巡逻队已经把城富中佐的遗体送回来了，就在院子里！” 松浦淳六郎快步走出司令部，在几个卫兵的保护下走到了城富政一的尸体旁。 城富政一的头顶靠近脑门处被从后脑射入的子弹炸开了一个大洞，沾满灰尘的脸部几乎难以辨认，他的左腿和后背上都是一片焦黑，可以看到十数个被弹片打出的创口。 “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松浦淳六郎握着手电筒的手都抖了起来。 报信的军官硬着头皮说道：“杀死城富中佐的支那兵拿走了他所有的东西，包括他的外套。” 听到尸体的外套都被扒了，松浦淳六郎气的要吐血，自己的得力爱将就这么死于非命，身上的军服也被中国士兵扒下来拿回去邀功，这对松浦淳六郎来说何尝不是侮辱？ “师团长阁下，现在司令部已经不安全了，请您先换一下衣服，然后准备撤离吧？” 一个少佐看着松浦淳六郎暴怒的脸，斟酌了许久，还是鼓起勇气把话说了出来。 “撤离？”松浦淳六郎面完表情的盯着少佐的脸，让少佐的额头都沁出了汗珠。 “是的，师团长阁下，刚刚司令部遇袭，还有城富中佐的阵亡都说明司令部现在已经不安全了，请师团长以大局为重，迅速撤到安全地带，与援军汇合！并且您的中将军服太过显眼，可能会成为支那军重点袭击的目标，所以请师团长先更换士兵的军服，拜托了！” 少佐对松浦淳六郎深深的鞠了一躬，并且一直没有抬头。非常理解自己师团长情绪的他已经做好被松浦淳六郎一脚踹倒然后挨一通怒骂的准备了。 “好吧，”松浦淳六郎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我们去换衣服吧。” 第二百一十一章 击毙松浦？ 越身居高位就越怕死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在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对松浦淳六郎来说，什么武士道，什么高级将领的尊严之类的东西都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不管怎么说，能做到中将师团长的位置，松浦淳六郎绝对不是个愚蠢的人。 于是他并没有因为少佐的提议暴怒，而是很快就答应了少佐的请求。在他的内心深处，甚至还因为少佐这个非常明智的提议稍稍有些放松。 见松浦淳六郎不再坚持自己身为将军的“尊严”，少佐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们整个106师团现在已经是在劫难逃的境地了，可能整个师团都会被中国军队消灭在万家岭的崇山峻岭中。但要说谁能活谁得死，那么可能除了师团长松浦淳六郎以外其他人都可以死吧。 毕竟要是士兵死了，还能想办法补充，但要是整个师团连师团长都被干掉了，那他们106师团就只剩下被撤销编制一条路可以走了。 在松浦淳六郎忙着换士兵军服，准备逃离雷鸣鼓刘村的时候，特务营那边却因为一个震惊的消息差点炸开了锅。 “什么！一连的耗子把松浦老鬼子弄死了？！这得是多大的功劳啊！” “松浦淳六郎死了？那我们还打什么，回去报功啊！” “真的假的？你别骗我，我没读过书！” “听说是真的，耗子把松浦的军服军刀手枪都送到营部去了！” 一时间，得知消息的官兵们有激动的，有羡慕的，有怀疑的，也有深信不疑的，而事情的始作俑者耗子正在营部里喜滋滋的报功。 “啊！谁把松浦打死了！好小子，大功一件啊！回头我给他请赏！” 齐恒刚刚听到汇报的时候，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连帽子都没戴，直接冲出了营部的大门，和门口正打算引着耗子进来的通讯兵差点撞了个满怀。 通讯兵倒也没来得及确认消息，只看见耗子抱着一件鬼子军官制服，有军刀有证件，还有一支小巧的手枪，一看就不是鬼子自己造的丑八怪手枪，倒是和齐恒的花口撸子有些相似。再加上耗子一脸骄傲的样子，不得不多信了几分。 因为耗子这小子把自己缴获的东西像抱孩子一样抱得紧紧的，一定要见到营长再全部拿出来，所以通讯兵和其他战士只有眼馋的份，眼巴巴看着耗子被齐恒带进了营部里。 “报告营长！我是一连二排二班副班长陈耗子，刚才打死了鬼子的松浦师团长，这是我的缴获！”耗子中气十足的说道。 “你小子不错啊，你把东西先放那边桌子上，我们确认一下。”齐恒指了指营部里唯一一张用门板搭起来的桌子：“你放心，要是真打死了松浦淳六郎，这首功一定是你的！” “营长说的话，我信得过！”耗子先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堆在了桌子上，然后从背上取下缴获的两支三八大盖放在一边，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肩膀。 齐恒先抖开那件鬼子军官制服，不过在看到军服上的那两个星星的时候，激动的神情还是淡了下去。 “唉，这家伙肯定不是松浦老鬼子。”齐恒摇了摇头。 “啊？不是！？”正等着接受齐恒夸赞的耗子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愣愣的看着桌上的鬼子军服。 “可我盯他好久了，不是说松浦老鬼子是中将嘛，那就是两个星星，营长你看他就是两个星星……”耗子不解的问道。 “这家伙是个中佐，不是中将，”齐恒指着军服上的佐官军衔耐心的解释道：“虽然都是两个星星，但小了三级，你把证件给上官连长，让他瞅瞅这是个什么人。” “好吧。”耗子看起来失落了许多，撇着嘴把鬼子的证件递给了旁边担架上的上官有浩。 “城富政一，106师团司令部参谋，中佐军衔。”上官有浩借着手电光读出了证件上的内容。 “是个师团参谋，你在哪打死他的？能打死师团参谋的地方离鬼子司令部肯定不远了。”上官有浩把证件还给了耗子。 “就在村子里，靠东边一点，我是和狗蛋，大刘他们一起走的，他俩叫鬼子打死了，我跑的时候在一个院墙的缺口边看到这个鬼子官带着两个卫兵往外走，我猜他肯定不是去前边打仗的，一定还会回来，就藏在院子里等他们了。” 耗子讲了讲自己的经历： “等了几分钟，我这边不知道谁拿手榴弹炸了啥，我还担心自己被发现呢，就看着这个鬼子官走回来了，我打了他一枪没打中，就干脆丢了一个之前从鬼子那捡的手榴弹，把三个人都炸倒了。” “这个鬼子官开始还没死，我想把他绑回来，结果他去摸枪了，我想着我一个人也把他弄不回来，就干脆一枪把他干掉了，然后扒了衣服带回来了。” 说完，耗子还有些不相信的问了一句：“营长，这真不是松浦老鬼子？” “真不是，”齐恒摇了摇头：“松浦淳六郎是中将，不可能往前边跑，这家伙十有八九是被松浦派去前边打探情况的。” “不过打死一个鬼子中佐也是大功一件了，鬼子的中佐和咱们的中校差不多，比我还高一级，我手底下人打死的鬼子之前还真没这种级别的，鬼子中佐现在是我们营最大的收获了，回头这个功我肯定给你报。” 齐恒宽慰了耗子几句。 “那就好！”听说自己这也是立了大功，耗子总算咧开嘴笑了起来。 “营长！这个鬼子官的手枪，还有军刀我都上交，这件衣服能不能留给我，我拿去给兄弟们炫耀炫耀？” 耗子很有眼力见的把缴获的东西全都上交了，不过他也知道就算自己不主动交，这些要拿上去邀功的东西也根本不是自己一个大头兵可以留在手里的，还不如在长官开口之前先交出来，在长官前边留个好印象。 “好，”齐恒笑着拍了拍耗子的肩膀：“你是副班长？” “是！”耗子站的笔直。 “那你现在是副排长了，等打完仗我报上去，给你个少尉的衔，到时候和上边的奖励一起给你。” “谢谢营长！”听到自己连升两级，现在直接成了军官，耗子激动的敬了个礼。 第二百一十二章 无功而返 由于雷鸣鼓刘村中日军抵抗非常激烈，第一兵团直属特务营与后来陆续赶到支援的友军第4军第91师的半个团一同与日军激战数个小时，仍未有寸进。 围攻日军司令部的中国军队不但没有成功歼灭村中日军，甚至连日军第106师团司令部的位置都没有摸清楚，且自身伤亡甚重，不得不暂时停止对村子的进攻。 “这打的是什么烂仗！怎么人越多反而越打不动了！” 特务营营部里，一连长洪亮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弹药箱上。 “他们说我们伤亡大，让我们先撤下来修整，让他们替我们打，这摆明了就是抢功嘛！营长你还做老好人，没说两下就同意了，下面弟兄有的都急眼了。”洪亮有些埋怨的盯着齐恒，发起了牢骚。 齐恒还没表态，三连长徐光辉先帮着齐恒说了句公道话： “这也不能怪营长，友军他们人比我们多，还有个中校副团长在，官大一级压死人，肯定不会听我们说话啊，还不如找个借口先让弟兄们休息休息，打了半晚上，兄弟们都快走不动道了。” “我知道，对不起啊营长，我就这么发发牢骚，没别的意思，”洪亮也知道自己说的有点过，向齐恒道起了歉。 “没事，我还不懂你嘛，肚子里啥话都装不住，”齐恒喝了口水，笑着摇了摇头： “咱们几个都是从南京一起捡回来的命，心里有啥话直接说就是了，别像徐胖子一样光知道拍马屁，我知道咱们营撤下来，让友军上这事你们心里有意见，我也不爽，但是咱们撤下来休息也未必不是好事嘛。” 听齐恒这么说，洪亮倒是没那么尴尬了：“营长，我也不是怪你，我就是想，咱们营在前边顶了半宿，伤亡不小，好不容易拿下来这么一小块地方，就这么送给友军了，心里真有些不舒服。” 上官有浩躺在担架上摆了摆手，开始宽慰起了洪亮： “洪连长，你也别这么想，谁说是送给友军的，你想想啊，论人数，两个都是打了半宿的部队，谁都不是满员。咱们是一个加强营，他们说是有半个团，那是总人数啊，祝古盛之前还问过，他们那些人是几个连拼起来的，就是比我们多了个团部，好多人都不是同一个团的，指挥起来肯定没咱们营顺手，对吧。” 看洪亮点了点头，上官有浩继续说道： “要是论火力，咱们一个营的重火力还真比他这半个团强，并且咱们已经打出经验了，鬼子那点套路都摸了个七七八八。虽然营长好心把这些都给他们说了一遍，但他们是初来乍到，光知道经验也得用的好，对吧？等会他们啃不下来，换上去的不还是我们嘛。” 徐光辉晃了晃脑袋，也补了一句： “上官说的有道理，我们把进攻正面都让给他们了，他们啃了半天，啃下来的地方还没我们之前打下来的多，这效率没我们帮忙还真不太行。” 齐恒放下茶杯，稍稍压低了声音：“洪亮是怕友军抢功，但是话说回来，咱们这九战区派系这么多，谁是头功谁捡漏还不是上面定的，就算我们一个营把这里打下来，这么大一块肉我们也吞不掉啊。” 几个人七嘴八舌总算是说服了洪亮，不过还没等特务营众人修整多长时间，友军就派人过来传达了一道新的消息。 “齐营长，我们团部携带了一部电台，刚刚电台收到了师部传来的消息，说日军第136旅团的木岛联队不久前突破了66军的防线，向北转移了，他们的目的很可能是支援日军106师团司令部所在的雷鸣鼓刘村！” “所以说，我们如果再打不下来村子，就得转移了？”齐恒的表情很是严肃。 “我们李副团长已经和上边联系过了，上边的意思是齐营长你们营和我们一起转移到石堡山一带，加强石堡山一线的防御。” 友军的联络官是个年轻的少尉，脸上的棱角还有些青涩，只是许久未刮的胡子让他看起来似乎有一些略微的沧桑。 少尉在给齐恒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带了一丝颤音，似乎是因为自己的团抢了齐恒营的战场而有些不好意思。 “转移就转移吧，我这就去安排部队。”齐恒点了点头。 看到齐恒这么好说话，少尉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时候他们本来就不怎么占理，要是遇到个胡搅蛮缠的长官，非要他们给出抢功的补偿，那少尉就有些难办了。 “不过，我们打村子的时候，弹药消耗很大，你们可不可以给我们补充一点弹药啊？”齐恒慢悠悠的开了口。 “啊？”少尉傻眼了。 …… 此时，第九战区长官部，司令长官薛岳正在和一众幕僚商讨下一步的对策和计划。 “司令，委员长的意思是，让我们在双十节之前结束战斗，也就是说，今天午夜就要全歼日军106师团，但是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 一个高级参谋对着薛岳摊了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 “我不知道吗？”薛岳有些被气笑了。 “蒋委员长有时候的要求真的让人很难办啊，现在万家岭的日军虽然被我们分割成了两部分，但每一部分都有不小的战斗力，要快速结束战斗根本是不可能的嘛。”另一个高级参谋无奈的摇了摇头。 “行了，蒋委员长的坏话说说就行了，我们先想想下一步怎么搞吧，现在的情况呢？”薛岳指了指桌上的作战地图。 “日军的青木第136团和106师团司令部现在被我们围在雷鸣鼓刘到松树熊一带大约五平方公里不到的位置，而他们的步兵第147联队则在哗叽街，张古山，长岭一带，相隔较远。”最早说话的高参指了指地图的标点。 “刚刚66军叶肇军长发电报过来，日军的青木旅团之木岛联队主力已经放弃了石堡山，向他的师团指挥部靠拢了，66军刚刚收复了田步苏。” “我的意思是让91师先拿下哗叽街的日军147联队，然后再挪出兵力拿下鬼子的师团司令部。”另一个高参说道。 第二百一十三章 哗叽街 “不行，不管是哗叽街还是雷鸣鼓刘都不是一时半会打得下来的，让91师短时间内拿下哗叽街不现实，”薛岳紧蹙眉头，缓缓的摇了摇头：“就算91师拼了命把哗叽街打下来，肯定也剩不下多少战斗力了，对另一处的战场作用不大。” “但是薛总司令，日军青木旅团向雷鸣鼓刘村方向靠拢已经是事实了，所以不管是人数还是战斗力，雷鸣鼓刘附近的日军都要超过哗叽街，我们是不是对雷鸣鼓刘方向调集更多的部队？”一个参谋小声提议。 “更多的部队？”薛岳嘴角咧了一下：“你去给我找？你自己也清楚，现在不管欧震的第4军，叶肇的66军，还是余济时的74军哪个不是死伤惨重，都是吊着最后一口气在和鬼子拼，要是有预备队我早用上了！还用得着你在这说？” “他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可以从其他方向再抽调一些部队，”另一个高参打起了圆场：“比如外围阻击部队？” “亏你想得出来！”薛岳瞪起了眼睛：“日军为了解救松浦淳六郎的106师团，现在调过来的增援部队就有27师团，17师团，101师团和102旅团，战车炮兵航空兵像疯了一样往万家岭冲，现在在外围阻击部队身上打主意，是打算让日本人把我们也围在万家岭消灭个干净吗！？” “薛总司令，消消气，大家这不是都在想办法嘛。”一个高参摊了摊手：“现在日军木岛联队被调走，叶肇将军的第66军已经拿下了箭炉苏，那么日军在长岭的守备兵力必然受到了削弱，或许可以让66军再拿下长岭？” 薛岳点了点头：“可行，命令叶肇，肃清箭炉苏的残敌后立即向长岭一带日军发动进攻，配合余济时74军的攻势。” “还有，让炮兵配合在哗叽街的91师和142师，让他们继续进攻哗叽街的日军147联队，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歼灭该地守敌。” “是！” “74军在张古山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薛岳问道。 “伤亡惨重，”情报参谋翻开文件夹，用四个字解释了张古山的战况：“冯圣法的58师战斗人员只剩下五百人，主攻的305团预备队全部打光，团长唐生海，营长胡雄重伤，代团长于清祥，营长王干之殉国，连长以下伤亡甚重，已经无力再战。” “现在51师接替了58师的进攻，但张古山主阵地的日军还是死战不退，他们正在重新组织敢死队进攻。”情报参谋合上了文件夹。 “明白了，让余济时继续从张古山北侧进攻，如果克复张古山，立刻转向哗叽街，配合友军拿下哗叽街。”薛岳站直了身子：“向全军发报，要求各部不惜牺牲，以竞全功！” “是！”长官部里一众参谋军官均立正敬礼。 哗叽街，国军第91师271旅指挥部。 “现在我们和日本人都打到了难解难分的地步，所以不是我们消灭日本人，就是日本人下山干掉我们！” 271旅旅长王锡山面容严肃的看向身前一众团营长们： “你们是想被鬼子消灭，遗臭万年呢，还是干掉山上的鬼子，光复我们的领土，让我们的名字万家传颂？” “消灭小日本！杀！”副旅长王庆华适时的大声喊出了口号。 “杀！杀！杀！” 下面的军官们都举起右手高喊了起来。 “命令！11日晚7时，在炮兵完成对日军阵地的轰炸后，全军出击，对日军147联队发动总攻！” “是！” …… “轰！轰轰！” 蓄势已久的中国军队炮兵万炮齐鸣，铺天盖地的炮弹撕裂夜空，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尖啸飞向了日军设在哗叽街的主阵地。 “炮击！支那人炮击！” 阵地上的日本兵嘶吼出声，带着绝望的目光紧紧盯着天空中越来越近的红色弧线。 “轰轰轰轰轰！” 炮弹雨点般砸在日军的阵地上，剧烈的爆炸声盖过了阵地上日本兵绝望的叫喊。用原木垒起来的机枪掩体被撕成了漫天的木屑，大片大片的泥土被冲击波卷上天空，裹挟着日军士兵的残值断臂洒向阵地的每一个角落。 一枚炮弹准确砸进了一道日军战壕里，里面七八个鬼子兵瞬间就被撕成了碎肉，断裂的肠子和内脏碎块成放射状散落在巨大的弹坑周围。 战壕被炮弹掀起的泥土填埋，工事被剧烈的爆炸扯成碎片，不管是木头垒起来的工事，还是里面鬼子兵肉做的身体，在摧枯拉朽般的炮击中都像纸糊的一样脆弱。 “散开！快跑！快跑！” 一个日军大尉军官站在后边大声招呼着自己身处前沿的部下，想让他们快点逃离那片不同口径炮弹构筑成的死亡之地。但他的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能够穿透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进前沿日军士兵的耳朵里。 很快，大尉也喊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对面中国军队的炮击开始向他所处的位置延伸了。 “散开！不要扎堆！” 大尉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向身边的士兵拼命喊着。 有的日军士兵像被吓傻了一样，看见铺天盖地的炮弹拉出的红色弧线，傻乎乎的还一直在盯着天空，瞬间就被巨大的火球吞没，连零件都没剩下。 有机灵的鬼子拼了命的向后跑，丢了枪的，丢了头盔的比比皆是，但两条腿怎么跑得过炮弹？躲得过一颗，还有三颗四颗更多的炮弹追着他们的屁股往下砸。 跑的慢的，来不及跑的鬼子要么被呼啸的炮弹破片撕成粉碎，要么被炮弹冲击波震的口眼流血，倒在地上微微抽搐，然后被下一波砸下来的炮弹炸的粉碎。 整个日军阵地都笼罩在了橘红色的火海中，浓烈的硝烟冲上夜空，遮蔽了原本就黯淡无光的那一轮弯月。 “全体都有，等炮击结束，立刻发动进攻！”王锡山将军右手握着手枪，趴在距离日军阵地并不远的一片土坡下，脸被远处日军阵地的火光映的通红。 第二百一十四章 旅长 一道小小的土坡，这边是漆黑和寂静，那边是烈焰和轰鸣。271旅王锡山旅长身后，一大片敢死队员静静伏在地上，将身躯藏进了土坡后的黑暗中。 这次炮击持续了足足一个小时，中**队炮兵各种口径的火炮轮番上阵，数百门火炮的轰击让等待进攻的步兵们着实是好好过了一把眼瘾。 “班长，这都是我们的？我们什么时候也有这么多炮了？”阵地前沿，一个侦察兵看着远处冲天的火光，趴在地上的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不知是因为炮弹导致的震颤还是心中的激动。 “是咱们的！”他的班长半张脸被火光照的有些发红，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激动：“别说你没见过，老子当兵这么久也是头一次见到，说明咱们上头的长官们这次是下了血本啊，铁了心要把松浦老鬼子的106师团按在万家岭灭掉。” “要是这么多炮都给我们就好了，以后还怕什么鬼子，一顿大炮给他全炸光了。”侦察兵眼馋的看着远处的鬼子阵地。 “想啥呢，”班长笑着说道：“这可是咱们九战区所有的宝贝了，听说薛岳长官都是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些大炮凑到一起的，你是谁啊，能全部给你？” “我就这么一说，”新兵也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就口嗨一下，不过说真的，我们要是有大炮啊，打鬼子就真的不用这么费劲了。” “兔崽子，你咋不说再给你配些飞机坦克车呢。”班长笑骂道： “不过话说回来，我听一朋友说，他们那个部队啊，还真有飞机大炮坦克车，他们打鬼子，都是飞机和大炮帮着炸，然后当兵的跟着坦克车冲上去杀，特别厉害。” 班长笑着吹起了牛，给战士讲着自己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看着这个战士眼中羡慕的神色，自己不知怎的也有了一丝羡慕。 “轰！” 最后一发炮弹砸在日军阵地上，将一段残缺的战壕彻底炸成了平地，同时也宣告了后续战斗的开始。 “准备进攻！” 炮击刚停，日军阵地上炮击形成的火海还在燃烧，远处的王锡山旅长大手一挥，敢死队员们快速跃出隐蔽所，举起步枪大刀杀向了日军的阵地。 “旅长，您就别上去了吧！” 看到王锡山旅长亲自握着手枪跟在了敢死队后头，他身边的侍卫赶忙阻拦： “您是旅长啊，哪有旅长冲前面的，前边有我们的弟兄就够了！” “老子这个旅长也是271旅的兵！”王锡山不顾侍卫的阻拦，毅然决然的杀向了鬼子的阵地。 “老子手底下的弟兄不怕死，老子这个旅长自然也不怕死！你们有怕死的现在就滚！怕死的别在老子271旅混，老子丢不起这个人！”王锡山旅长边冲边向侍卫说道。 “是！警卫班！保护旅长！”侍卫知道劝阻没有什么用处，旅长不拿下鬼子阵地是不会下去的，于是举起驳壳枪，挡在了王锡山身前。 “砰砰砰！” 激烈的枪声已经在日军阵地上响了起来，前沿阵地上残存的日军士兵和敢死队员们交上了火，阵地里随处可见还在熊熊燃烧的工事废墟和死尸成了双方士兵射击的最好照明手段，几乎每一颗子弹都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挡在王锡山271旅正面的日军是106师团第111旅团的147联队，这支部队战斗力不可小觑，在联队长园田良夫的带领下，已经击退了271旅和友军142师数次联合进攻，给两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兄弟们冲啊！” 前边，一个光着膀子的连长挥着驳壳枪，像一只猛虎第一个跃进了日军阵地前沿残存的战壕中。 在这名连长的带领下，一大群敢死队员呼喊着口号，向着日军阵地大步跃进。 “射击！”日军阵地上，一个同样光着膀子的少尉军官举起了指挥刀，用沙哑的嗓子呼喊起来。 只不过这些日本兵的耳朵还没从炮击中恢复过来，满耳朵都是蚊子叫，嗡嗡嗡的，有些人脑子里像打翻了浆糊，还有些迷糊，不过看到中国官兵杀了上来，他们本能的举起步枪开始还击。 第一个冲上日军阵地的敢死队连长举枪打倒了一个步履蹒跚的鬼子兵，但斜刺里一个矮小的鬼子从地上滚烫的浮土里钻了出来，嚎叫着把这个连长扑倒在地。 两个人抱在一起，在阵地前沿被炮弹炸出的焦土里翻来滚去，弄的两个人满身是土。连长的手枪掉了，鬼子兵手里那把有些钝口的刺刀也不知飞去了哪里，两个人便想尽一切办法想置对方于死地。 日本兵攥紧拳头，狠狠砸在连长的脸上，在连长脸上打出一块又一块淤青，连长的鼻子断了，鲜血从鼻子里缓缓流出，糊的他满脸都是。但连长忍住了脸上的剧痛，用铁钳般的双手死死卡在鬼子兵的脖子上，鬼子的动作很快便弱了下来，然后变成了双手无力的挥舞，直到最后彻底失去了生机。 连长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身上被地上的碎石碎弹片划出的道道伤痕，连脸上的血都没有擦，从不远处捡起一支只剩前半截的步枪，从上面取下刺刀，重新冲向了下一个鬼子。 王锡山旅长也冲进了日军的前沿阵地，他的警卫班全部被他赶到了战场上，身边只留下一个握着驳壳枪的侍卫在保护他。 “砰砰！” 王锡山举起手枪，打倒了一个举着刺刀大声嚎叫的鬼子伤兵，他的侍卫同样打死了一名准备偷袭王锡山旅长的鬼子军曹，看到这一幕，王锡山向自己的侍卫竖起了拇指。 “好小子，我欠你一次” “哒哒哒！” 王锡山旅长话音未落，一阵机枪扫射声从他们的侧翼传来。 王锡山旅长胸口和腹部被机枪子弹连续击中数次，鲜血从狰狞的伤口中喷溅而出！ “旅长！” 侍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拼了命向倒在地上的王锡山冲去。 而此时，王锡山旅长已经无力的闭上了眼睛，永远的沉睡了下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饥饿的鬼子 10月11日，雷鸣鼓刘村，日军辎重兵106联队驻地。 二等兵麻生和石田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了村外的水塘边，打算弄一点水来喝。 “麻生桑，你说今天航空兵还会给我们空投食物吗？”石田的步伐有些虚浮，讲话的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别想了，就算空投下来食物也会优先供给给前面的战斗部队，根本轮不到我们这些后勤人员。” 麻生摇了摇头，苦笑道： “少说两句话吧，省点力气，我们先去水塘里弄点水，能喝个水饱。” “唉，”石田叹了口气，摇晃着跟在麻生身后：“话说昨天发的压缩干粮你吃完了吗？” “就那么点压缩干粮，还没我儿子的拳头大，早就吃完了。”麻生用右手比划了一下那块压缩干粮的大小，脸的苦笑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哭。 “说起你儿子，他现在有一岁了吧？”石田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令人绝望的食物问题，干巴巴的转移了话题。 “我走的时候他两个月大，现在应该都快两岁了。”想到自己远在日本的儿子，麻生倒是露出了一丝真切的微笑：“真想回家抱一抱儿子，再好好吃一顿我妈妈做的肉羹啊。” 麻生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母亲端着肉羹在向他招手，母亲身后是抱着自己儿子的妻子，三个人都在向他微笑。 “行了行了，你别再说了，”石田哭丧着脸：“我还连老婆都没有呢，还有，你别再说肉的事情了，我越听越饿啊。” 石田的声音让麻生从幻想中清醒了过来，麻生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顺便死死记住脑海里这一段温馨的画面。 “好吧，快到水塘了，我们小心一点，昨天打到村口的支那军可能还没退呢。”麻生从背取下了步枪。 “啊，好。”石田同样取下了步枪，不过他俩的步枪都只有弹仓里的五发子弹，备弹早就被一线的作战部队征用走了。 比起前几天，水塘里又多了不少的尸体，有中国士兵的，有日本士兵的，也有几匹被打死的军马。白花花的蛆虫在尸体已经被水泡成茶色的皮肤爬来爬去，一些软绵绵看起来就恶心的蛆虫还正在从尸体的孔洞里往外爬，眼睛、鼻孔、口腔这些地方成了蛆虫的乐园。 “好臭啊！”石田抱怨道：“真的不打算把这些尸体埋起来吗？” “你有这个精力挖坑吗？”麻生反问道，一边小心的顺着塘边的小路滑了下去，来到了水塘边。“这里尸体太多了，换个干净点的地方吧。”麻生看了看面前的塘水，无奈的摇了摇头。 书友们之前用的小书亭 xiaoshuting 已经挂了，现在基本都在用换源神器app huanyuanshenqi 。 “唉，我们去哪里不都是一样，都是死人和大便。”石田叹气道，不过还是往前又走了二十多米，总算发现了一截没有漂浮尸体的地方。 “麻生桑，就在这边吧。” 石田稍稍提高了音量，但并没有发现麻生的身影。 “麻生桑？”石田警惕的端起了步枪，一边眯起眼睛看向自己和麻生分开的方向，一边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现。 正当石田举着枪打算原路返回寻找麻生的时候，麻生的声音从离塘五十多米的地方传了过来：“石田桑，快来！我有发现！” 石田松了一口气，顺着声音找到了过去：“你发现什么了，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被支那军抓走了呢。” 石田在一个不大的弹坑里发现了麻生，他面前躺着两个身穿**军服的尸体，麻生正跪在地，在尸体不知翻找着什么。 “快看！” 听到石田的声音，麻生兴奋的举起了手里的东西——是一小块有些发霉，还沾了点点血迹的杂粮面饼，应该是从面前的中国士兵尸体找到的。 “哇！还有没有！”石田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两步冲到弹坑旁，连枪都丢在了一边，同样跪在两具尸体前，帮着麻生翻找了起来。 一番搜寻，两个日本兵收获颇多，不仅又翻到了两小块杂粮面饼，还找到了大半根皱皱巴巴的香烟。 麻生和石田一人拿着一块面饼，就这么坐在尸体旁边啃了起来，石田还因为吃的太快被粗糙的杂粮饼噎得直翻白眼，还好麻生递过来了自己的水壶，解救了痛苦的石田。 “呃，还有一个饼，我们怎么分？”石田刚咽下最后一口自己的杂粮饼，眼睛又直勾勾盯了第三块饼。 “我有好办法。” 麻生乐呵呵的摘下头盔，把最后一块杂粮面饼放进了头盔里，然后从旁边的野草丛里拔了几把野草，和面饼混合在一起，用木棍捣了起来。 石田看着头盔里被草汁染的绿油油的面饼碎屑，一脸的迷惑和不解：“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饼被你弄得看起来好恶心哦。” 不过虽然嘴这么说，石田还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麻生把头盔里混合了野草的面糊递给了石田：“尝一口？” 石田将信将疑的拿起一小坨褐绿色的混合物，慢慢放进了嘴里。 “诶？这是什么味道？”石田惊奇的发现嘴里的“奇怪食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甚至还比干嚼面饼要有味道一点，多了一些奇异的辣味。 “我也不知道这种草叫什么，之前我在村子那边挖到过，直接吃很不好吃，今天又看到了，就想能不能混着面饼吃，可以调一下味道。”麻生解释道。 “等打完仗，你回去开一家餐馆，我一定是你的常客！”石田举起了大拇指。 两个人分着吃完了头盔里的“食物”，又把主意打在了尸体身的衣服，因为他们的军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了，虽然还能蔽体，但在十月份的万家岭山区里头着实有些难以御寒。于是两个日本兵合计着从地中国士兵的遗体扒下了沾血的单薄军衣，穿在了自己的军服下面。 “走吧！”垫了点肚子，又找到了衣服，麻生和石田都感觉自己变得更有活力了。 只不过，这两个家伙只是日军队伍里极少数非常幸运的家伙，绝大多数日本兵都还在极度的痛苦和绝望中苦苦挣扎着。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尘埃将落 10月12日清晨，第九战区长官部。 司令长官薛岳这几天以来几乎都没怎么合眼，不仅双眼中布满了血丝，就连身体也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 “总司令，你休息一会吧？这边我来盯着。”第一兵团参谋长吴逸志中将来指挥部汇报战况，看见薛岳的样子，忍不住劝道。 “不必了，战况紧急，没时间睡觉，反正我也不怎么困，”薛岳挥了挥手，回绝了吴逸志的请求： “锡祺吴逸志字锡祺，把西边阻击部队的战报递给我一下。” 薛岳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接过吴逸志递来的战报，仔细读了起来。 “总司令，阻击部队的情况都不太好，日军在永武路上的援兵已经突破我杨家山阵地，对我进攻部队造成了一定威胁，德星线上的隘口街10日已落敌手，而各进攻部队均伤亡过大，进展缓慢，形式对我不利，我们是不是可以调整战斗部署了？” 在薛岳查看战报的时候，吴逸志轻声建议道。 “哗叽街和张古山的情况怎么样？”薛岳没有正面回答吴逸志的问题，而是问起了进攻部队的情况。 吴逸志挥了挥手，一个情报参谋走上前，打开文件夹念了起来：“11日午夜，经过一日激战，第91师271旅与友军配合成功攻占哗叽街日军主阵地，并迫使日军147联队退守张古山，长岭一带。271旅少将旅长王锡山在率部进攻时遭日军机枪袭击，身中数弹殉国，因战况紧急，遗体未能救出。且271旅伤亡官兵数百名，现在该部正在副旅长王庆华的带领下向张古山残留日军进攻。” “74军51师前日攻占张古山主阵地并死守至今，日军数次反攻均未能撼动分毫。” “其他位置呢？”薛岳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66军已收复万家岭，田步苏；第四军收复大金山西南高地和箭炉苏以东高地。但66军和74军人员伤亡过大，对日军残部的数次攻击均未奏效。” “现在被围的日军有什么动向？”吴逸志将军问道。 “日军136旅团主力脱离了原有阵地，在旅团长青木少将带领下转进至雷鸣鼓刘村，与日军106师团司令部汇合，加强了雷鸣鼓刘一带的日军战力。”情报参谋换了一个文件夹，稍稍有点忙乱。 正说着，另一个参谋拿来了新的战报。 “报告！102师发来电报说，和他们对峙的日军青木部队残部约两千人向西溃退，他们正在追击日军溃兵，并且102师在青木部队遗弃的阵地上发现了日军遗尸二百多具，俘敌数人，并缴获步枪三十余支，轻重机枪各数挺，俘获军马三十多匹。” “91师报告，11日白天，日军青木旅团木岛联队在航空兵支援下，自雷鸣鼓刘一线向北侧91师之石堡山阵地发动反攻。守军官兵死战不退，战斗至傍晚，日军木岛联队退回雷鸣鼓刘，石堡山阵地寸土未失。”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等参谋们走出办公室，薛岳看了看参谋长吴逸志将军： “锡祺，你有什么想法？” “总司令，我就直说了吧，现在我军攻击部队均伤亡过半，都是到了强弩之末，短时间内没有能力彻底消灭106师团残部，并且日军残兵退守在雷鸣鼓刘一线的狭小地带，防御正面大大缩小，凭借近来日军航空兵轮番空投的物资，日军残兵的火力并没有太大削弱，对我军进攻部队的威胁还是很大。” “所以？”薛岳眯起眼睛。 “我担心我们最后的攻击不能凑效，反倒是外围的日军增援部队击破了我军阻击力量，对我万家岭一带攻击部队造成威胁。”吴逸志将军答道： “并且蒋委员长的意思是双十节就结束战斗，我们已经多拖了两天了，我还担心蒋委员长那边……” 吴逸志将军没有把话说完，不过薛岳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打仗哪有说停就停的，还是再给下面的弟兄们一天时间吧，”薛岳叹了口气：“现在大部分作战目的已经达到，如果没有进展，就只能放松浦淳六郎这老东西一马了。” …… 万家岭的枪炮声还远远未停，但千里之外的重庆，鞭炮声欢呼声已经响彻了大街小巷。 “号外！号外！日军松浦师团在万家岭被我军全歼！号外！号外！” 报童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在街头奔跑穿行，一些识字的路人拿着报纸，大声读给身边不认字的陌生人这振奋人心的消息。 年轻的学生们搭起高台，站在上面用铁皮喇叭高声呼喊着抗日救亡的口号，甚至已经有一些学生编排好了万家岭大捷的街头短剧，直接在街边演了起来。 路过的民众或是跟着热血的学生们高声欢呼，喊着打倒日本鬼子的口号，或是慷慨解囊，将兜里的银元钞票塞进一个个铺着红布的募捐箱里。 设在街边的临时征兵站被一大群年轻人挤的水泄不通，不仅有英姿飒爽的男青年，里面还有许多巾帼不让须眉的女青年，愿意做一次当代花木兰，从军杀敌，为国分忧解难。 广个告，【换源神器appwww.huanyuanshenqi.】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可以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有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颤颤巍巍走到征兵台边，在募捐箱中放下了自己年轻时留下的大半积蓄，然后看着身边这些准备参军的年轻人，认真的说道： “你们这些后生，都棒！老朽我年纪大了，扛不动枪，杀不了鬼子，也没有儿女，没办法让他们替我从军，所以我的希望，就全靠你们了！” “老人家，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日本鬼子赶出我们的国家！”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握住了老人的手，坚定的说道。 一个卖早点的商贩，把自己的摊位交给了一名熟客帮忙照看，自己挤进人群，把自己几天以来的收入全都投进了募捐箱中，然后回到摊位，继续做起了早点。 甚至还有一位浓妆艳抹身着旗袍的女子，踩着高跟鞋走到募捐箱前，向里面投了一小叠钞票。在看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时，这位女子淡淡的开口道： “我是妓女，但我也是中国人！” 第二百一十七章 尘埃落定 10月13日午后，第九战区第一兵团总司令薛岳正合衣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床薄毯，鼻子里发出轻微的鼾声。几天的高强度工作让薛岳的身体疲惫不堪，所以午饭后他不得不在办公室抽空小睡一会。 “总司令，总司令？”薛岳将军的侍卫悄悄打开房门，走到薛岳身边，轻轻拍了拍薛岳的肩膀。 推荐下，【换源神器appwww.huanyuanshenqi.】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呼，”薛岳身体微微抽动了两下，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什么事？” 侍卫指了指办公室门口，第一兵团参谋长吴逸志中将夹着文件夹正站在那里。 “吴参谋长找您，有紧急军务汇报。” 薛岳坐了起来，一边向门口的吴逸志将军招了招手，一边示意侍卫先出去； “什么情况？”薛岳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点头向吴逸志打了个招呼。 “欧震第4军，叶肇第66军昨晚合力打下了雷鸣鼓刘，歼敌两千余众，俘三十多人，缴获物资无数，日军106师团指挥部和青木部队残兵数百人逃向了甘木关，两军衔尾追击。”吴逸志快速讲解了一下早晨的战况。 “我知道，早晨欧震给我汇报过了，他们逮住松浦淳六郎了？”薛岳点了点头。 吴逸志苦笑道：“没逮住，是个坏消息，今天早晨，来增援的日军铃木部队击破了外围阻击部队阵地，抵达了甘木关，现在已经和甘木关的106师团残部汇合了。欧震和叶肇都发来电报询问下一步的计划。” 薛岳深吸一口气，长叹了一声：“还是叫松浦淳六郎给跑了啊。” “走，去会议室！”薛岳站起身，给吴逸志将军嘱咐道：“把长官部的参谋们都叫过来，我们要更改计划了。” 很快，长官部会议室里就坐满了人，参谋们或是拿着纸笔，或是抱着文件夹，都严肃的看向了坐在首位的薛岳将军。 “废话我不多说，现在万家岭的战况你们都知道了吧，” 薛岳环视了一圈，看到参谋们都给出了确定的答案，轻轻点了点头： “由于万家岭之日军106师团大部被歼灭，其余残部退据于数个据点中，或固守防御，或主动反击，其火力更加集中猛烈，我军各部仍在包围肃清中，收效甚微。且日军各部援兵均已抵达万家岭周边一带，阻击部队虽拼死反击?但日军来势凶猛?难以久持，情势与我不利，故我在此做出如下命令：” “命令！”薛岳朗声道： 参谋们呼啦一下子都站了起来?灼灼目光全部洒在了薛岳坚毅的脸上。 “各部变更部署?欧震第4军退守永丰桥?狮子岩一带，叶肇第66军退守乌龟山，拓林一线，第19师占领沙田港，荡家铺一线。” 薛岳指着墙上的大幅作战地图开始布置新的作战任务： “余济时第74军?第187师?新编第13师，第142师，第60师?预备第6师，第415旅，仍固守狮子岩?城门山，猪头山一线，并对包围圈中日军实施重点进攻。” 参谋们匆匆将命令记在纸上，然后来到电台边，给需要调动的各部队发报。 万家岭持续了二十多天的枪炮声终于要安静下来了。 万家岭，一个小村里，第一兵团直属特务营临时驻地。 “所以说，这仗是打完了？”洪亮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徐光辉晃了晃手里那张薄薄的白纸： “你看啊，这是第一兵团司令部的命令，第一兵团直属特务营暂时随第四军一起退守狮子岩，永丰桥一线，抵达目标地点后，在15日清晨抵达司令部设置在永丰桥的补给处待命。” 上官有浩现在能坐着了，他一边擦拭着自己的那支驳壳枪，一边淡淡的开口道：“白纸黑字，要么是我们的新任务变成搬补给了，要么就是这一仗快打完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再加把劲打进村子里了，”洪亮很是遗憾：“没把松浦老鬼子的脑袋提回来，感觉吃饭都不香了。” “别想了，就算咱们进了村，你也不一定抓得住松浦，”徐光辉给洪亮泼了一盆冷水：“那松浦好歹也是个师团长，这么容易叫你抓了，你还不得上天？” “咋，你这就是看不惯我呗？我说个啥你都要怼我两句？”洪亮看向徐光辉的眼神越发的不善，他一边活动脖子朝徐光辉走过来，一边把手指掰的咔吧作响。 “得得得，你是哥，你是哥行了吧。”徐光辉见势不妙，立马认怂。虽然打鬼子的时候两个人战斗力相差不大，但战友之间的打闹谁还会用杀人的功夫呢，单论拳脚功夫，徐光辉还真的差了洪亮那么一截。 不过显然洪亮并不认可徐光辉的认怂方式，还是走到徐光辉身边，抡起沙包大的拳头给徐光辉来了两拳，打得徐光辉嗷嗷直叫。 营部里传出了一阵欢乐的哄笑声。 这时候，齐恒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炮兵连长武卫国。听到他们的笑声，齐恒疑惑地看着众人：“你们乐呵啥呢，有啥好事给我也说说？” “报告营长，一连长洪亮奉命教育三连长徐光辉，教育完毕，请营长训话！”洪亮一本正经的给齐恒敬了个礼。 “哦？奉谁的命？”齐恒笑道。 “我的！”洪亮指了指自己。 “营长，洪亮他仗着自己身体比我结实，整天就欺负我，你要给我做主啊！”徐光辉哭丧着脸挤到了齐恒身边。 “去去去，一边去，”齐恒作势要踹，把徐光辉吓的躲到了旁边：“洪亮干的漂亮，下次徐胖子再偷吃炊事班的罐头，你就给我狠狠揍他！” “是！”洪亮敬了个礼，不怀好意的盯着徐光辉，徐光辉又往后退了一步。 “好了，闹完该说正事了，”齐恒解下腰间的武装带放在了桌子上。 “我刚刚和武卫国去下面看了一下，除了炮兵连，各连伤亡都不小，你们回头统计一下死伤人数报给我，我好有个数去上边要人。” 齐恒坐在桌边，轻轻摇了摇头。 第二百一十八章 补给站的中尉 “人数已经统计好了，”洪亮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摇着脑袋递给了齐恒一张从烟盒上撕下来的小纸片： “这是我自己写的，殉国的和受伤的兄弟具体姓名我们连文书正在统计。” “我们连也是，”徐光辉也递上来一页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格子纸：“彭小鱼回头会把姓名簿交上来。” 上官有浩则直接递了一本笔记本过来：“二连的我已经写好了，营长你看看吧。” 齐恒接过他们递来的统计，掏出自己的笔记本放在桌上，对照着用钢笔一笔一划的记录下了这些数字： 一连编制206人，阵亡排长以下82人，失踪2人，伤副排长以下26人，其中11人重伤。 二连编制206人，阵亡排长以下87人，失踪2人，伤连长上官有浩以下19人，其中9人重伤。 三连编制206人，阵亡排长以下101人，失踪4人，伤排长以下24人，其中16人重伤。 炮兵连编制100人，阵亡6人，伤副连长杨武以下5人，均为轻伤。 侦察排编制39人，阵亡排长钟麟以下22人，重伤3人，2人失踪。 营部编制20人，阵亡1人，伤副营长程戈以下3人，其中2人重伤。 全营共有官兵299员阵亡，10人失踪，72人负伤，减员381人，几乎达到了全营人数的一半。 …… “所以说，我们营损失这么大，我这个加强营都被打成缺编营了，手底下的兵死伤了一半，你告诉我还不能先给我补充？” 补充站里，齐恒双手扶着办事处的办公桌，用一种痞里痞气的姿势居高临下紧紧盯着桌子后面那个年轻的中尉。 年轻中尉被齐恒这么一盯，整个人都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又惊又怕的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士兵军服，头戴钢盔，比起军官更像土匪的家伙。 “长官，”中尉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上边的规定是需要补充的部队来我这里先登记，然后根据实际情况才决定怎么补充，我真没这个权力啊。” 几分钟前。 齐恒带着自己的部下抵达了第一兵团设在永丰桥的补充站，在安排士兵就地休息之后，齐恒带着一连长洪亮走进了补充站所在的小院。 门口的接待室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中尉军官，一看就是个坐办公室出身的家伙? 齐恒刚进来的时候，中尉一下子就闻到了齐恒身上的臭味? 皱着眉头像赶苍蝇一样招了招手： “你们快点出去！我们补充站不收散兵? 找散兵收容站出去问卫兵。” 齐恒楞了一下，笑着说道：“我们不是散兵? 是奉命……”、 但是话还没说完，中尉就直接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行了行了? 你这样的我见多了? 都是找借口骗吃骗喝的? 宪兵！把他们带走！” 中尉不知道齐恒的身份，还打算叫宪兵把这个衣衫不整看着有些匪气的士兵轰出去，没想到结果碰了个大钉子。 看门的宪兵少尉刚刚挥手要让自己的部下去抓齐恒的肩膀，齐恒身后那个大个子士兵就直接把手枪顶在了宪兵少尉胸口。 “狗日的敢动我们营长？” 洪亮拇指扳开了驳壳枪的保险? 恶狠狠的瞪着汗流满面的宪兵少尉。 “别? 别激动，老哥，这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宪兵少尉的声音有些发颤? 心说这坐办公室的家伙从哪惹到的凶煞，怎么见了宪兵不仅不怕? 还一言不合就掏枪。 齐恒就似笑非笑的盯着办公桌后面张大嘴巴的中尉，把自己的证件拍在了中尉的桌子上。 “第一兵团直属特务营少校营长齐恒，奉命率部转移至永丰桥一兵团补充站，这位小兄弟是打算接待一下我们呢，还是要抗命继续把我赶出去呢？” “长官好！” 听到齐恒说的话，旁边的宪兵少尉直接立正敬礼，连洪亮顶在他胸前的枪口都不看了。态度转变之快让洪亮都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枪收起来。 看到宪兵少尉这次撞了铁板，把手伸到一半的两个宪兵也学着自己的长官，迅速后退一步立正敬礼。 “啊，啊？”中尉呆愣了一下，结结巴巴的回答： “长，长官，这是误会，误会。你，你们穿着士兵的军服，我还以为是混进来的散兵呢。” “洪连长把枪收起来吧，这位小兄弟说是误会，他不打算抗命了。”齐恒看了看正在敬礼的三个宪兵，微笑着把洪亮的枪口按向地面。 “这个长官真狠啊，一个抗命的大帽子直接砸中尉头上，可够他喝一壶的。”宪兵少尉想，身体不禁站的更直了。 “你们先去干你们的事吧，这里已经没有误会了。” 听到齐恒的话，宪兵少尉转身就走，一点也没有留在办公室和中尉共患难的意思。 “长官，您请坐，”办公桌后面的中尉连忙走了出来，亲自帮齐恒和洪亮一人搬了一张椅子：“两位长官息怒，我已经接到了接待贵部的通知，只是两位长官微服私访，我没有认出来两位长官，请两位长官海涵，海涵。” “哼，”洪亮从鼻孔里短促的喷了一声，开口道： “在前边打仗穿军官制服就是找死，这都不懂，就应该把你拉去前线和鬼子比划比划，看他们枪准不准。” “洪连长别吓唬他了，”齐恒看着这个腿都有点抖的中尉，不禁笑了起来： “你是负责接待我们的？那我们下一步得命令是什么？” “啊，长官请稍候！”中尉急忙跑到办公桌后面，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公文递给了齐恒。 “兵团司令部的命令是让贵部在此地暂时休整，之后协助宪兵维持村里的秩序，”中尉听出齐恒不再打算揪自己的小辫子了，说话都快了几分： “因为兵团准备在这里设立一个散兵收容站，还有我们这个补给站，里面有不少物资，有点担心这里的安全，所以请贵部来协助一下。” “行，我知道了，这事简单，我这就安排。” 齐恒接过公文，简单看了看上面的要求，然后递给了洪亮：“你拿去给上官他们瞅瞅，然后去联系宪兵的指挥官，半小时内完成对村子的接管。” “是！”洪亮瞪了中尉一眼，走出了办公室。 “我在这和这小兄弟再唠唠嗑。”齐恒微笑着重新看向了中尉。 第二百一十九章 挖墙脚？ “长官，我真的没办法帮您……”补给站的年轻中尉哭丧着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长官，我这个补给站只有弹药和物资的补给，没有兵员补充啊，要不您高抬贵手，去散兵收容站看看？” “哦？”齐恒用手指在桌面上敲敲打打，并没有正面回答中尉的请求。 “长官，我是真的对不起，没认出长官来，求您高抬贵手吧……”中尉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也不是中尉怂，论军衔，齐恒也就比他高了两级而已。但是中尉恰巧是个聪明人，看人下菜的功夫很是厉害，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坐到这个清闲的位置上。 在中尉看来，他面前这个少校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但是已经当上了第一兵团直属特务营的少校营长，八成是黄埔系出身，背后站着什么人先不论，单单他那些同校学长们，哪个不是身居高位。上到军委会的高官，中央军部队的军长师长，下到各部的团长营长，能说得上话的人哪都能找的到。 而自己一个小小中尉，一来本来就占不上理，论公来说也是他错，二来论私来说，得罪这样一个军官对自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所以中尉非常痛快的就认怂了。 “行吧，那你说你能给我们营补充点啥？”齐恒换上了一副和善的微笑，热切的盯着中尉的眼睛。 “这个……”中尉心说果然来要好处了，但表现还是很热情的。 “长官，贵部远道而来，吃的应该消耗很大吧，我们补给站之前刚好弄到了一批猪肉，我可以优先安排给长官换换口味，您看？” “哦，还有猪肉？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齐恒眼睛一亮：“早说嘛，还有啥，别卖关子，一次说完吧？” 中尉这下真打算哭了，自己偷偷挪出来几头肥猪已经够费劲了，他竟然还想要别的，这不是要自己老命嘛。 “长官，我就一个小小的中尉，弄不出来没别的了。”中尉已经开始作揖了。 “好好好，别这样别这样，”齐恒也看出中尉榨不出什么油水了? 便放过了他：“那我就先去安排工作了，你午饭前把猪肉送到我们营驻地? 别忘了啊？” “长官慢走！我就不送了！”中尉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 “兄弟们！今天午饭是白米饭，还有南瓜炖猪肉！” 三连炊事班班长马小平系着围裙? 举着大勺，站在三头大肥猪前面? 乐的合不拢嘴。 “营长你太厉害了！”徐光辉的口水已经流了出来? 跟在齐恒屁股后面不住的拍着马屁。 “滚蛋? 今天你们三连负责村外警戒，你亲自给老子站岗！”齐恒被缠的很不耐烦，一巴掌糊在了徐光辉的后脖子上。 “五秒钟消失在我面前，不然这顿肉你一口汤都别想喝到！” “是！”徐光辉转身就走? 一路小跑的消失在了炊事班门口。 不过他的声音还是从门外传了进来：“马小平把肉给我留着啊? 别叫别人偷吃了！” “唉，”齐恒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拍了拍马小平的肩膀： “午饭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让兄弟们吃好? 给伤员的肉记得炖烂一点，南瓜在村口? 你等会找些人帮你搬进来。” “是！”马小平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特务营这一顿丰盛的午饭让许多天没有吃到热乎饭的战士们兴奋的大呼小叫。闻到猪肉炖南瓜的香气，有的战士端着白米饭的手都抖了起来。 那些宪兵们虽然平时吃的还算不错，但看到特务营官兵人手一大碗猪肉，一大碗白米饭，还是馋的直流口水。 营部里，齐恒刚刚端上自己的饭碗，打算大快朵颐，门口的卫兵就匆匆走了进来。 “营长，有位司令部来的长官找您！” 齐恒有些好奇是谁会在午饭时间过来找自己，便放下了碗筷：“请他进来。” 卫兵帮那位长官掀开了门帘，像里面伸出手：“长官请进，我们营长就在里面。” 进来的是一个军装笔挺的上校，后面还跟着一个侍卫。 “长官好！”齐恒一个敬礼，但脸上却是惊喜的笑容。 他已经认出了面前的上校，竟然是在滁州城散兵收容处接待过自己的那个原南京卫戍司令部上校参谋！ “齐营长，好久不见啊！”上校回了个礼，向前一步，和齐恒紧紧的握了握手。 “我现在在余济时将军的74军任职，和你同在九战区薛长官手下任职。这次来是有一私事和齐营长商讨一下。” “长官好久不见，上次滁州一别，到现在都快一年了吧，”齐恒摇晃着上校的手，把上校请到了桌边： “长官请坐，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长官还没吃午饭吧？我们今天中午开荤，长官不介意的话一起吃点便饭？” 上校赶了半早上路，这时候也不打算客气了，一屁股坐在桌边：“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勤务兵！给这位长官，还有这位兄弟打饭来，多打点肉！”齐恒喊。 两人坐在桌边，战时不能饮酒，就以茶代酒，美美的吃了一顿。 一通酒足饭饱，上校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齐营长，贵部在万家岭之战的表现，可以说是战功卓著，所以上边对齐营长的评价很高啊。” “长官过奖了，这都是手底下兄弟们拼死作战的功劳。”齐恒不知上校要说什么，便小小谦虚了一下。 “齐营长谦虚了，”上校笑了一下：“我干脆直接讲吧，74军51师的王耀武将军听说过你们营的表现，对你评价很高，所以托我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去他手底下干？” “啊？”齐恒愣了一下：“这？” “王师长那边的条件挺丰厚的，张古山一役，他的305团几乎打光，团长唐生海，营长胡雄重伤，代团长于清祥，营长王干之殉国。现在军官空缺很大，他的意思是，如果你有兴趣去他手下干事，他可以给你一个副团长兼营长的位置，以后升团长也不是什么问题。” 第二百二十章 程戈退役 听到上校的话，齐恒思索了一下，摇着头开口道：“长官，恕我冒昧，这个要求我可能不能接受。” “哦？”上校喝了一口茶，看着齐恒的脸，等待着他的解释。 “王师长所在的74军可是中央军的王牌部队，谁不想去里面弄个一官半职呢？”齐恒苦笑了一下： “我要是一个人的话，那么去王师长手下做事，有这种好机会我肯定不会放过，但我现在手底下还有一营兄弟，实在丢不下啊。我要是一个人走了，薛长官肯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我要拉着手底下人过去了，不得被送上军事法庭。” “还有啊，长官，不是我谦虚，要是没有手底下这帮兄弟，我根本到不了今天的这个位置，我为了升官发财把他们丢下了，不是无情无义嘛。” “我早猜到你会这么说了。”上校放下茶杯，笑着拍了拍齐恒的肩膀。 “所以我来之前就没打算真的能说服你，我来找你一来是因为之前就是欠了王师长一个人情，现在正好还他，二来是听说你也在这边，想着都是南京出来的兄弟，好久不见，来找你聊聊天。” “长官不会生气？”齐恒有些不可置信。 “我生什么气？”上校笑道：“都说了是还个人情而已，现在我能回去交差了，就不叨扰你了。” “啊，这才来多久就走？长官多留两天吧，我晚上搞几只鸡，你尝尝我手底下炊事班的手艺？” “唉，我也是军务在身啊，住两天就不必了。”上校摇了摇头：“来你这里只是顺路，我还得去张古山那边报道呢。” “不过你炊事班做的这个南瓜炖猪肉味道挺好啊，比我在武汉城里吃的都好吃，你从哪找到的厨子，要不要割爱让我带走？”上校开了个玩笑。 “那可不行！”齐恒笑着摇头：“这可是我们营的宝贝，你带走了我手底下那些馋鬼不得把我吃了，并且这小伙子的亲哥哥是我以前的一个连长，我答应过他爹要好好保护他呢。” 上校点了点头，戴上军帽站了起来：“那好吧，你可把这小兄弟保护好，打完日本鬼子，我打算在南京开个酒楼，到时候你可得割爱啊。” “没问题，要不是打仗，他回去当厨子比当兵好多了，到时候得靠长官多多照看照看他。” “那我先告辞了！”上校走到门口? 回头和齐恒互敬了一个军礼：“有空来74军坐坐，我请你喝酒！” “没问题? 长官? 慢走啊！” 齐恒一直把上校送出了村口，才回到自己的营部。 三天后…… 比起其他还奋战在万家岭一线的其他部队? 齐恒的特务营这段时间的任务轻松了许多。 在保护了三天补给站后，特务营被调出了万家岭? 负责保护第一兵团安置在万家岭的野战医院向东转移。 虽然特务营没有获得补充兵员? 只能以仅存的半个营的兵力执行任务? 不过他们也不需要进行战斗，所以人数也够用了。 并且还有一个好处，他们营的伤员们全部住进了野战医院，获得了相对妥善的治疗。 “你去找一下洪亮? 祝古盛和徐胖子? 让他们来营部找我，对了，还有武卫国。”齐恒对勤务兵嘱咐道。 特务营抵达野战医院驻地的时候，医院还没有开始转移? 所以齐恒他们有一些时间稍作修整，齐恒打算趁这个时候去医院里看看自己营里的伤员。 “营长？你喊我们？”洪亮几个人很快来到了营部? 洪亮的大嗓门十分洪亮。 “我打算去医院里看看伤员，你们留一个在部队里主持工作，其他人跟我一起去吧？”齐恒整了整身上的军官制服。 “那营长，我留下吧？”祝古盛问道。 “让徐胖子留下吧，他衣服都没换，”齐恒鄙视的看了一眼几人中唯一一个还穿着破旧士兵军服的徐光辉。 “啊？我？”徐光辉一脸无辜。 “连长里就你一个不洗脸不换衣服，带你去太丢人了。”洪亮淡淡的说。 “走了，”齐恒摇了摇头：“徐光辉把部队看好了，我们很快回来。” “哎，不是，我咋就丢人了？”徐光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衣服，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来到野战医院，齐恒几人在接待处询问了一下，竟然发现他们的副营长程戈竟然也住在这个医院里，不禁多了几分惊喜。 不过齐恒他们还是先来到了住着受伤士兵的帐篷里，探望了刚刚送进医院的伤病员们，然后才去军官病区找副营长程戈。 “你好，请问一兵团特务营的程戈程副营长在哪里？”齐恒在军官病区门口拦住了一位年轻的女护士，很有礼貌的问道。 护士思考了一下，不太确定的说：“名字我不记得了，不过营连长级别的军官都在那个帐篷里，你去看看吧？” 顺着护士的手指，齐恒几人来到了程戈所在的帐篷里。 “老程！程戈！” 一进门，齐恒一眼就看到了门边第三个床位上趴着的程戈，惊喜的低呼了一声。 程戈正在打盹，猛不丁听到了有人喊他，打了一个激灵，扭头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 “老齐！营长！” 程戈睁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程营副！我们来看你了！”其他几个军官也跟着齐恒走进帐篷，引得帐篷里其他伤员都看了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程戈问道。 “咱们营被调过来负责野战医院的保护，我们抽空来看伤员，结果听说你也在这，就来找你了。”齐恒回答。 “程营副，你伤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回部队？”洪亮招了招手。 听到洪亮的话，程戈的笑容消失了：“我回不去了，” 程戈展示了一下自己包着纱布的左手：“手没了，胸腔还有两枚弹片取不出来，右腿也瘸了。医生说伤好之后也不能做剧烈的运动，所以我估计会退役吧。” “老程……”齐恒轻轻的把手放在程戈完好的右手上，和他紧紧握了握手。 第一百二十一章 田小班的消息！ “老程，你安心养伤吧，等你伤好了，我们给你凑些钱，你找个不打仗的地方开个小店什么的，好歹日子可以过下去。”齐恒看着程戈的眼睛，认真的说。 “那就谢谢兄弟们了，”程戈并没有拒绝，而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都是过命的交情，有什么谢不谢的？”齐恒笑道：“受个伤还矫情起来了？” “等你把自己安排好了，记得回个信，以后营里受伤的残疾的打不了仗的弟兄，要是没地方去，就交给你照看了。” 程戈点了点头：“那肯定的，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到这些弟兄们，都是打鬼子受的伤，回去了总不能饿死吧。” “好，”齐恒从兜里拿出了自己的一部分存款，塞到了程戈手中：“这些你先拿着，买点补品补补身子，剩下的留着当启动资金。” “还用得着你掏自己衣兜？”程戈并没有收下齐恒的钱，而是把齐恒的手推了回去。 “我还有些钱，家里叫鬼子占了，钱也送不回去，我自己留着花根本花不完。”程戈笑道： “老齐啊，你看你一表人才的，连个衣服都没有，你这点钱留着以后娶媳妇吧，我看着医院里护士姑娘都挺漂亮的，要不把住机会找一个？” “去去去，一点正形都没有，”齐恒稍稍有些不好意思，拍了程戈屁股一巴掌。 “卧槽！疼！”程戈一声哀嚎：“大哥我屁股也中弹了，你轻点！” “啊，抱歉抱歉，不好意思。”齐恒尴尬的笑了笑。 “对啊，营长，早点找个媳妇呗？”祝古盛坏笑着拍了拍齐恒的肩膀。 “是啊是啊！”洪亮也开始起哄：“营长，早点找个媳妇，回头请大家喝酒啊？” “我同意！”武卫国竟然也加入了对齐恒的声讨。 “营长啊，我家里都给我介绍了个媳妇，说让我过年结婚呢，你比我年纪还大一点，你看这……” “行了行了，别整我了，”齐恒哭笑不得的说道：“我有空就去找，好不好，几位月老！” 不过齐恒虽然嘴里这样说着，但心里却浮现出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孩的身影。 杨武几个也走到程戈床边和程戈聊了起来，齐恒稍稍向后退了一步，想去找医生聊聊程戈的情况。 但他刚转过身? 就听到了一个充满疑惑和惊讶的声音。 “齐营长？！” 齐恒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说话的那个伤员? 心里还在嘀咕? 这帐篷里不会还有姓齐的营长吧？ “那个，您是不是88师264旅527团三营的齐营长？”伤员眯着眼睛? 小心的询问道。 伤员的右半边脸贴着大块的纱布，脖子上还隐隐露出了一段刚刚痊愈的伤疤? 粉红色的新肉显得有些狰狞。 听到伤员说出了自己曾经的部队番号和职务? 齐恒愣在了当场。他万万没有想到? 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之前认识自己的人，毕竟自己之前连阵亡通知书都发下来了，虽然证明身份后撤销了阵亡通知，但他原来部队的人应该不知道这个情况。 齐恒努力在脑海里思索着匹配的面容? 但一时没有认出这个伤员? 不过越看还真觉得他有些眼熟。 “你是？” 齐恒放弃了思考，不过并没有正面回答伤员的问题，而是朝伤员走近了两步，疑惑的问道。 “我就说！您是齐营长吧！”伤员有些激动： “我叫蒲一玄? 是88师264旅527团一营的连长！在南京雨花台的时候我只是个排长，见过齐营长您！” “啊？”齐恒瞪大了眼睛：“你是88师的！是一营的！？” “对对对！”伤员点了点头? 往起来坐了一点，看着齐恒的脸： “齐营长，我们从雨花台撤退之后，廖副旅长把我们这些伤员重新组织了一下，我和你们营一个叫田小班的排长扶着一起走，他给我又讲了些你的事情，说你是个好长官，还说你在过江的时候……” 伤员的声音小了下去，似乎发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说了些不太应该讲的东西。 “啊是！”齐恒点了点头：“田小班是我手底下的兵！在上海的时候就在我手底下，他的排长还是我提上去的！” “那？”伤员好奇的看着齐恒身上干净的军官制服，还有衣领上的少校领章，好奇的问道。 “当时过江的时候我从船上掉下去了，但是运气好，被水冲到了下游一个浅滩上，后面还有个小树林。我在树林里升了堆火，然后就晕过去了，就是那堆火救了我一命，第二天长官部渡江的时候，我被撤过江的几个军医救了，后来找不到部队，就和他们一起走了。” 齐恒大概讲了讲自己在南京死里逃生的经历，然后热切的看向这个伤员：“你现在还在88师，那我以前那帮人呢，田小班呢，还有我那个勤务兵，是个小孩，你应该也见过。” “您的勤务兵？是不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孩？”伤员问。 “对！叫毛求长！” “听田小班说，过江之后，第一天宿营结束毛求长就不见了，可能是走丢了，也可能是逃走了吧。”伤员想了一下，给齐恒说了自己的所闻。 “这样啊。”齐恒有些失落，毛求长还是个孩子，刚刚参军就遇到雨花台保卫战这种仗，结果到现在连消息都没有了，让他不禁有些难过。 “齐营长你们营后来重建了，不过之前的老兵几乎没留下几个，伤重不治得，残疾退役的有好多，不过田小班后来伤好了，升了八连的中尉连长，我是二连的连长，我俩之前还一起喝过酒呢。” “那他现在呢？”齐恒追问，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认识原来部下的人，他很想知道自己那帮老部下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田连长殉国了。” 伤员摇了摇头，遗憾的说道：“反正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样子真的挺惨的，估计坚持不了太久。” 齐恒脑袋里嗡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第一百二十二章 补充，晋升！ 伤员看着齐恒痛苦的模样，很明智的没有再开口，等到齐恒几次深呼吸调整好情绪的时候，才慢慢开口： “齐营长节哀，我们团当时奉命增援富金山的36师，部队在抵达预计地点之后，遭到了日军飞机的轰炸，田连长当时正带队行军，没来得及隐蔽，挨了鬼子一枚炸弹。” “我当时赶过去的时候，田连长还没有死，还有呼吸，能听见我们说话。但是炸弹把他从腰以下都炸断了，一条腿被炸飞到了旁边的树上，肠子全流出来了，血流的到处都是……” “后来呢？”齐恒轻轻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了在上海，在南京田小班贱兮兮却又非常亲切的身影。 伤员叹了口气：“后来医务兵来了，说救不了了，田连长手底下的兵用枪指着医务兵去救，但是医务兵也只能把他肠子塞回去，伤口大概包一下，然后担架抬下去了，后来就再没有消息了。” “听说是送医院的，不过没救过来的消息，也没死讯。”伤员补充了一句，想宽慰一下齐恒。 “都是当兵的，伤那么重，什么下场大家都明白，兄弟，谢谢你啊。”齐恒轻轻点头。 “齐营长那你现在？”伤员转移了话题。 “在薛岳长官的一兵团直属特务营当营长，老部队是回不去了，你伤好了回去的话帮我给我那些还活着的老部下带个话，就说我还活着，过的挺好，我会给田小班那个狗东西报仇的。” “好！长官多保重！”伤员在床上敬了个礼。 一周后…… 特务营保护着野战医院转移到指定地点后，马不停蹄的直接赶到了德安附近的一个小镇，在这里，他们接收了新的装备和补充兵员，战斗力重新恢复到了巅峰时期。 营部，齐恒之前通知通讯兵，让他召集各连排长召开第一次全营军官会议，但其他人都来了，齐恒却迟迟没有出现。 “这次上边怎么这么大方？补充来的新人大都是伤愈归队的老兵，最次也是打过几次仗的保安队员，我们连还分过来一个中尉，搞得我这个少尉军衔都有点压不住下面的人了。” 趁会还没开始，徐光辉叼着烟和洪亮唠嗑? 说起这次的补充兵，两个人可是又高兴又无奈。 “我们连只来了个少尉? 我给安了个排长? 估计回头连副也得给他，”洪亮说着? 吐出了一个圆圆的烟圈。 “我们连那个中尉有点飘，不过刚来? 现在还飘的不那么厉害? ”徐光辉摇了摇头：“回头我得找营长说说? 把他调走，省的我看了心烦。” “听说上官的二连那边没分过去军官，要不你和上官商量商量？”洪亮问。 徐光辉差点被自己一口烟呛到：“可别，上官有浩这几天因为受伤的事正火大呢? 我可不想去撞他的霉头。” “上官咋了？”洪亮好奇的问。 “营长让他去医院养伤? 他说他那个脑震荡在部队也能休息，死活不去医院，后面营长直接火了，他才答应? 但是人气的不行。”徐光辉解释道。 正说着，齐恒走进了营部? 身后还带了三个抱着大包小包的战士。他的勤务兵手里则提了一个小皮箱，里面不知装了什么。 “报告营长，全营排长及以上军官集合完毕！请营长训话！”二连代连长祝古盛跑上前敬了个礼，军官们都立正站好，等齐恒开口。 “随便点，这会活动没那么正式，正式的在下午呢。”齐恒摆了摆手，示意大家找地方坐下。 好在这次特务营的营部设在一个祠堂里，地方挺宽敞，不然这二十多号人还真有点坐不下。 “我早上去后勤那边取了一趟你们的新衣服，”齐恒指了指身后士兵怀里的包裹：“这些是新的军官制服，每人都有，拿进来的是连长的，排长的都在外面，回头试试效果，下午有个奖励大会，上边会派人来参加，都整精神点。” “营长，不是刚发了新军装吗？”徐光辉问道。 “之前发的是打仗穿的，这是平时穿的，”齐恒回答： “有个好消息，你们几个连长都升官了，新的职衔都给你们配上了，不过军衔还是没变。” 徐光辉一脸惊喜的站了起来：“营长，我升官了啊！” “是给你们配了相应的职衔，激动什么？坐下！不然就给老子滚出去！”齐恒骂道。 看着徐光辉乖乖坐下，齐恒才开始解释： “你们之前应该不太了解，我们国军军官的军衔是分两种的，一个是军衔，一个是职衔，职衔就是配套你们职务的军衔，不是实际军衔。有时候因为战功之类的，可能军官的职务提升了，但军衔跟不上，就给他发一个和职务配套的职衔。” “就像我之前军衔一直是陆军步兵中尉，但担任的是连长，还有后来营长的职务，我的职衔就是少校营长，不过我后来军衔也升到了少校，所以现在是持平的。” “那营长，我们是啥情况？”炮兵连长武卫国被搞糊涂了，像个学堂里的孩子一样举手发问。 “上边给你们四个连长都发了上尉连长的衔，副连长是中尉，排长少尉，不过除了上官有浩，你们几个之前才晋升军官的人实际军衔还是少尉。” “所以我到底是个啥啊？”洪亮也搞不明白这个复杂的体系，挠了挠头。 “你们是猪吗？”齐恒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就是你们现在表面上是上尉连长，但档案里写得实际上是少尉，懂吗？” 看到他们无辜并且懵懂的眼神，齐恒彻底放弃了： “行吧，我不解释了，现在开始宣布任命，任命到的就是你现在的职务！” “洪亮，一连上尉连长；上官有浩，二连上尉连长；徐光辉，三连上尉连长；武卫国，炮兵连上尉连长；祝古盛，二连中尉副连长；彭小鱼，三连中尉副连长；杨武，炮兵连上尉副连长。” “营长！为什么都是副连长，我是中尉，杨武是上尉啊？”彭小鱼对自己的职位有些不太满意。 “因为他会打炮，你什么时候能用迫击炮弹砸鬼子机枪手的脑壳并且一砸一个准的时候我也给你弄个上尉。”齐恒回答。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将军来访 下午，满员但并不齐装的特务营在驻地列队集合，迎来了一位官职不小的客人——第九战区长官部少将参事张慕槎。 “报告长官，国民革命军，第九战区第一兵团直属特务营除部分人员执行军务外，其余官兵集合完毕，请长官训话！” 一连上尉连长洪亮站在队列前，先进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中气十足的向临时搭起来的主席台上的高级军官们汇报道。 齐恒穿着崭新的军官制服，脚蹬皮鞋，头戴军帽，陪在张将军身边，向台下的官兵们回礼。 “齐营长，贵部官兵精神气很足啊。”张将军笑着说道，眼中有一丝欣慰，也有一丝骄傲。 “全靠长官大力栽培！”齐恒拍起了马屁。他老爹当时可以在官场混的风生水起，齐恒自然也遗传了一小部分这样的基因。虽然他自己内心很厌恶这种胡拍马屁，互相吹捧的风气，但真遇到需要的场合，齐恒伪装的功夫还是很不错的。 “诶，齐营长哪的话，你这么说我可不爱听了，”听到齐恒的马屁，张将军似乎有些不太乐意： “作为我中华二郎，为国参军，杀敌报国事极光荣，你们这些作战部队的兄弟，都是和日本鬼子硬碰硬的好汉，你们的功劳是自己杀出来的，和我这个坐办公室的少将又有什么关系呢？” 齐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本以为这位张少将也是喜欢别人夸自己的主，没想到他讲了这么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搞得齐恒有些不知所措： “长官说的是，是卑职唐突了。” 不过齐恒倒也没有大大咧咧顺着张将军的话往下说，而是打了一个太极，把话题避了过去。 “齐营长不必太过拘泥，平时怎么说话就直说好了，”张将军察觉到齐恒说话有些小心，便宽慰齐恒道： “说起来，我其实更应该是个文人，并不是什么官僚，我本人是不喜欢那些绕来绕去的说话方式的。表面上你夸我一句，我夸你一句，谁是不是在心里头骂另一个还不好说呢。” “哈哈，”听张将军这么说，齐恒倒是大概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心里不禁轻松了一些：“那长官我就不多讲废话了，不过长官远来是客，该有的礼数我一定得做到。” “好！”张将军也笑了：“齐营长你是带兵打仗的人? 我张某是个写诗作画的文人，你我都不算是官场之人? 何必把官场的迂腐气带到这里来呢。齐营长? 给我介绍一下你的兄弟们吧？” “长官说的是，那我就直说了。” 齐恒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我营为薛岳将军第一兵团直属特务营? 属于加强营，下辖三个步兵连? 一个炮兵连? 一个营直属侦察排? 一个营部。现每个步兵连辖有四个步兵排，共计二百零六人，炮兵连也辖四个排，分别为步兵炮排? 重机枪排? 迫击炮排和弹药排，共172人，侦察排41人，全营共计官兵848人。” 张将军向台下身处崭新军服的官兵们投出了赞许的目光：“好? 好啊，都是好小伙子！” “说起来? 齐营长，你们营竟然还有炮兵，这让我还真没想到啊。”张将军看到了队伍最右边炮兵连的队伍，对摆在最前边的两门九二式步兵炮和三门迫击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是我们营在万家岭战斗中从日军手中缴获的，我营副营长程戈和二连长上官有浩亲自带队，化装成日军混进了日军一个大队炮小队的驻地，原本计划是直接炸掉日军的炮，结果他们硬生生把鬼子的两门炮都搬回来了，就是炮弹少了点，有些可惜。” 说起这两个价值最大的战利品，齐恒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很是自豪的讲解了一下这两门炮的来历。 “果然是熊罴之师啊，”张将军看着步兵炮炮盾上还没来得及涂掉的红太阳，发出了由衷的感叹：“齐营长带兵有方，果真是一员猛将。” “长官过奖了，这些都是兄弟们拿命拼出来的，卑职万万不敢抢功。”齐恒稍稍低了低头。 “那两位亲自带兵缴获日军大炮的军官呢，可不可以让我见见他们？”张将军回过头问道。 齐恒叹了口气：“抱歉长官，副营长程戈和二连长上官有浩都在战斗中身负重伤，现在在医院疗伤……” 张将军点了点头：“是我唐突了，抱歉。” “长官不用这样说，身为军人，在战斗中负伤牺牲本就是常见的事，我们大家都已经习惯了。”齐恒微笑着解释道。 “齐营长，你们营现在还有什么缺少的东西？我回去想办法联系上头，可以给你补充一下。”张将军叹了口气。 “长官当真？”齐恒一下子眼睛都亮了几分。 “说起好处你一下子就来精神了？”张将军笑道：“当然是真的，不过你要飞机大炮我可给你弄不来啊。” “那长官，我就不客气了，我们营刚刚获得人员补充，但武器装备方面还是没有得到补充，所以……” “尽管说，要枪还是要子弹？”张将军大手一挥，身后的侍卫拿出纸笔记录了起来。 “我们营现在啥都缺啊，长官，我们至少需要五百支步枪和相应的子弹，至少三十挺轻机枪，重机枪可以不要，但是我们营的四挺九二式重机枪都没有子弹，九二式步兵炮，八十二毫米迫击炮的炮弹也打光了，对了，还有掷弹筒的弹药也很缺乏。” “啊？齐营长你这是要掏空我的家底啊？”张将军苦笑道：“我尽力帮你去问问吧，能不能真的给你就不好说了。” “那啥，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营之前缴获了一批鬼子的三八大盖，因为一直在打仗，所以缴获物资都还没来得及上交，我可以把营里的日式装备都交上去，换一些中正式啊捷克式之类的。一来子弹可以统一，后勤压力小一点，二来兄弟们用的也习惯些。” 齐恒眼巴巴的看着张将军，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回家 在张将军的斡旋下，齐恒的特务营成功收到了四百支中正式步枪，十挺捷克式轻机枪，十挺瑞士ek7启拉利轻机枪，还有十支mp18花机关冲锋枪，官兵们的装备焕然一新。 除了步兵的轻武器，特务营的重武器方面直接彻底换了一遍，两门九二式步兵炮被分别换成了一门德制pak37战车防御炮和一门丹麦麦德森20毫米机关炮，其中那门战防炮据说还是某支调整师部队里损坏后修复的，和齐恒缘分不浅。 而特务营的82毫米迫击炮被补充到了四门，每门炮足足有五十发备弹，四挺九二式重机枪也被换成了民24重机枪，并且配备了充足的弹药。 其实要真的计算一下，齐恒这笔买卖似乎有点亏了，他原来的那两门九二式步兵炮能平射能曲射，对步兵攻坚的助力很大。但军令难违，缴获的罐头他自己留着吃了倒没什么，但是大炮这种东西就不是他想留着就能留的，上面一句话他就得乖乖交出去，现在这种以一换一的办法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这都是后话，张将军在答应了齐恒补充武器装备后，从身后侍卫手里接过了一张薄薄的纸： “齐营长，这是你们的嘉奖令！” “立正！”齐恒大吼一声，台下的官兵们齐刷刷的立正站好，看向台上的张将军。 “第九战区长官部，民国二十七年十月二十六日。” “第九战区第一兵团直属特务营，在万家岭一战中听从指挥，奋勇杀敌，予敌大量杀伤，击毙日军106师团中佐参谋城富政一以下数百人，斩获甚多，特予以嘉奖，奖金五千元！” “谢长官！”齐恒敬了个礼。 “特务营少校营长齐恒，在万家岭一战中身先士卒，率所部官兵连战告捷，亲自击毙日军少佐大队长海老原毅以下数人，忠勇可嘉，特晋升中校营长，授予三等云麾勋章。”张将军又拿出了一张嘉奖令，还有一枚金光灿灿的勋章。 “谢长官！”齐恒又一个敬礼。 在这之后，亲率敢死队进攻，以致身负重伤的少校副营长程戈，负伤不下火线的中尉连长上官有浩，击毙日军中佐参谋城富政一的下士副班长陈耗子等官兵都受到了嘉奖。 顺便一提，陈耗子现在当上了侦察排的新任排长，领子两边也挂上了代表军官的星星。 张慕槎将军临走之前还给齐恒赠送了一件私人礼物，是他自己创作的一副山水画，画中的景色正是齐恒曾经奋战过的万家岭麒麟峰。 作为回礼，齐恒把自己缴获的日军海老原毅少佐的指挥刀送给了张慕槎将军，而城富政一中佐的指挥刀和手枪这些东西也托张慕槎将军带回了长官部? 希望可以结点善缘。 这些东西表面上说是上交的缴获，但实际上在大肆宣传过后? 它们十有八九会成为某位将领的私人收藏。虽然级别不算高? 但毕竟是万家岭一战中国军队打死级别最高的鬼子的遗物，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但是比起最后一个奖励? 勋章或者升职这些嘉奖对齐恒来说都算不了什么了——齐恒得到了一个月的探亲假期！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齐恒甚至愣了好几秒?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回一趟家！ 齐恒的假期从十一月一日开始? 十二月一日结束? 在假期开始之前，齐恒和几个连长一起安排好了营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好在特务营这段时间的任务只是训练，并没有作战任务，所以齐恒才敢放心离开。 齐恒的家乡已经被日军占领了? 他留在家中的父亲没有传来丝毫消息? 所以回家是不可能的，但他的母亲和妹妹都跟着林远的家人一起在重庆避难，所以齐恒打算直接去重庆找母亲。 战时的交通让人十分头疼，齐恒带着自己的勤务兵? 先坐了两天的火车，才找到一个买得到轮渡船票的码头? 然后又是走走停停的六天轮渡，总之等齐恒抵达重庆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九日的晚上了。 由于天黑，齐恒不得不找了一个旅店先暂住一晚，第二天一早才开始在重庆城里寻找自己母亲的暂住地点。 “营长，我们去之前要不要再买点东西？”当两个人站在信中的地址门口的时候，跟在齐恒后面，背上背着两人行李的勤务兵悄悄提醒道。 “对啊，应该买点东西！”自打到了重庆，齐恒就有些魂不守舍的，时常会发呆，有时候还会突然停住脚步，深呼吸几下才重新开始往前走。现在齐恒像是猛然反应过来了一样，打了个激灵。 “不对啊，我之前不是买了些汉口的刺绣和拼布嘛，”齐恒又反应了一次：“我还要买什么东西吗？” “你还买了酥糖，营长你给你妹妹买的。”勤务兵悄悄提醒。 “啊！对啊，算了！”齐恒用力晃了晃脑袋：“直接走，不买了！” 勤务兵看着自己这个面对凶神恶煞的鬼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营长站在自己家门口却踌躇着不敢敲门，心里有些酸涩。 “呼~呼~” 齐恒深吸了两口气，轻轻把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放在了门铃上。 “叮铃~” 门铃响了，齐恒的心里也像打鼓一样，嗵嗵嗵得响，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齐恒又用力深呼吸了两下。 “咔嚓。” 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请问，你找谁啊？” “你是？齐恒楞了一下，这怎么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场景，什么抱头痛哭或者母亲上来干脆给自己一巴掌之类的都没有出现？” “妈妈，有客人！”小女孩又把门打开了一点，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军装笔挺的年轻军官，感觉竟然稍稍有些眼熟。 “是谁啊？彭太太吗？” 后面又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齐恒再也止不住心里压抑的情感，用颤抖的声音叫了一声： “妈！我回来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家人 “这位长官，您找……？”少妇只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身着军官制服的高大身影，疑惑地问道，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门口的军官一句“妈”就把她最后两个字生生憋了回去。 “哪位？”少妇半张着嘴，用呆滞的声音吐出了最后两个字。 “妈！是我，我是齐恒，我回来了！回家了！”齐恒没敢踏进家门，而是探了半个头进来，对着屋里已经彻底陷入呆滞的母亲又轻轻喊了一声。 只是少妇还是站在门口，双手捂着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哥？” 这次倒是开门的小女孩打破了屋中诡异的安静，她脆生生的声音让齐恒猛地一顿。 “你是，小妹？”齐恒慢慢把戴着洁白手套的右手放到了小女孩头顶，轻轻摸了一下。 小女孩这才反应了过来，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蹦到了母亲身后，露出半只脑袋好奇的看着呆立在门口的齐恒。 “妈？”齐恒干脆彻底打开了房门，右手轻轻在母亲面前晃了一下：“是我啊！我回家了！我没死，林远之前不是都给你写信说了吗。” 少妇眼眶中涌出大滴大滴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脸上滑落。她向前两步，把手轻轻放在了比自己高了足有一个头的齐恒脸上，温柔的抚摸着齐恒的脸颊。 “你，你回来了？”少妇的声音一直在颤抖，似乎说出这几个字就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一样。 “嗯！妈！我回家了！”齐恒重重点了点头，眼里的泪珠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夺眶而出。 母亲的手在齐恒脸上匆忙的滑动，想帮齐恒擦掉脸上的泪珠，但当她的手划过齐恒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时，还是猛地抖了一下。 “我，我知道你没有死，林远写信告诉我们了。”齐恒的母亲带着哭腔说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的阵亡通知书送到家里的时候，我和你父亲有多难过，我都差点吓死了……” “对不起！是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齐恒扑通一声跪在了母亲面前。 门口的勤务兵看到这一幕，果断的转身走到了街边，背对着屋子和屋里正在团聚的营长，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起来，你快起来，妈没有怪你。”齐恒的母亲急忙拉住齐恒的胳膊，想把他拽起来，齐恒的妹妹也帮着妈妈一起，扶起了面前这个陌生的哥哥。 “你这脸，是怎么了？”齐恒的母亲轻轻抚摸着齐恒脸上的伤疤，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还疼不疼啊。” “炮弹皮划的，小伤，小伤，不碍事，早好了? 一点也不疼。”齐恒赶忙解释，一边笨手笨脚的帮母亲擦去脸上的泪珠。 齐恒的妹妹十分机灵的递上了自己的手帕? 齐恒赶忙接过? 帮母亲擦掉了脸上的眼泪。 “哥哥骗人，我的手上次划了一个小口子? 好疼的，哥哥脸上受伤? 肯定也好疼的。”齐恒的妹妹瘪着嘴嘟囔了一句。 “真不疼? 哥哥是男孩子? 不疼的！” 看到母亲又要哭出眼泪，齐恒被妹妹这个“优秀的”助攻弄得哭笑不得，赶忙给她们解释。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齐恒的母亲嘴里轻轻念叨着? 在齐恒的搀扶下慢慢走到了沙发旁。 “啊? 你快坐，”母亲刚刚坐下，看到齐恒站在身前，便想站起来扶齐恒坐下? 但齐恒直接单膝跪在了母亲脚边。 “妈，你坐? 你坐，我在这就好。”齐恒赶忙按住了母亲，让她安心坐下。 “阿恒（齐恒的小名），你打完仗了？这次回家，还走不走啊？” 母亲担心的问道，眼中带着一丝期望，还有一丝恐惧。 “妈，对不起，我是还要回去的，我只有一个月的假期，在路上已经用掉十天了，”齐恒带着十二分的歉意回答，一边紧紧握住了母亲的手。 “古人言，忠孝不能两全，儿身为军人，在此国难当头之际，为国尽忠实为本分，故不能在父母膝前尽孝，望母亲多多担待。” “这样啊，”不过母亲这一次并没有太过激动的反应，而是轻轻点了点头：“我是读过书的女人，道理我都明白，你是军人，你父亲是一县之长，现在这种时候，国家就得靠你们这些人来保护，我们牺牲的是小家，保全的是大家，我明白的。” “母亲果真通晓事理，”齐恒小小的拍了个马屁。 听到齐恒这么说，母亲轻轻打了齐恒肩膀一巴掌：“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还学会贫嘴了？” 察觉到母亲要开始训斥自己了，齐恒低下头不敢回话。 “把头抬起来，你怕什么！”母亲扶起齐恒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严厉的说道： “作为母亲，你当初不告而别投考军校，到毕业之后这么多年不回一次家，我是很生气的，不要以为你现在总算回了家我就可以原谅你。” “但是作为一个军人的母亲，一个中国军人的母亲，我为你骄傲！”母亲的声音和缓了下来：“阿恒，打仗的事情我不懂，我也不多说，但是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要活着回来……” 齐恒点了点头：“我尽力。” “不，一定要活着回来。”母亲严肃的说道。 “嗯，一定活着回来。”齐恒也同样严肃的回答。 “哥？” 齐恒妹妹轻轻的一句话打破了客厅里严肃的气氛，齐恒转过头，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多年没见，已经长大了许多的小妹。 “嗯？什么事？” “哥哥你有没有买糖啊？”妹妹得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齐恒：“妈妈说你回家的时候会给我和小妹买糖吃！” “啊？”齐恒愣住了。 母亲露出了尴尬的笑容，悄悄给齐恒使着眼色。 “啊，有！”齐恒想起来自己还真买了些武汉的酥糖，一拍脑袋站了起来。 “勤务兵？勤务兵！” 听到齐恒的喊声，门外的勤务兵赶忙拎着大包小包跑了进来：“营长！” “把我箱子里那些东西掏出来吧。”齐恒笑道。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全家福 “是！”勤务兵敬了个礼，将箱子放在地上，开始从里面掏齐恒买的纪念品。 “哇哇哇！哥哥你真买糖了啊！”齐恒的二妹齐雯眼睛里已经要冒小星星了，再也没有之前面对齐恒的生分，而是开始抱着齐恒的胳膊晃来晃去。 “这是我在武汉那边买的酥糖，还有武汉的汉绣褂子，还有汉绣的手帕，还有拼布的袍子，还有两个布娃娃……” 齐恒干脆蹲在地上，亲自从箱子里掏自己买的那些小玩意，每掏出一件，都让齐雯眼睛更亮一分。 “妈，小妹呢？”齐恒想起父母在信里说，自己还有一个更小的妹妹，这次怎么没有见到。 “你说齐雅？”母亲笑着摇了摇头：“一大早刚醒来就吵着要去外面吃油条，林远的妈妈带她出去吃油条了。” “你没见过小妹，这褂子倒是买的挺合适，我看齐雅穿着应该刚刚好，”母亲拎起桌上那件绣花的小褂，眼中有一丝丝的赞许：“不过你没有给齐雯买吗？” “啊，呃，这……”齐恒尴尬的摸了摸脑袋：“这个是我给齐雯买的，好像小了一点……” “啊，这，”母亲有些哭笑不得：“还打算夸你眼光好呢，没想到闹了乌龙。” “噗嗤~”旁边的勤务兵忍不住笑出了声。 “去！门口站岗去，我没喊你不要进来！”齐恒有些挂不住面子，指着大门对勤务兵说道。 “是！”勤务兵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立正敬了个礼，转身跑出了大门。 “他是？”母亲一直想问这个黑瘦的士兵是谁，只不过碍于他还在场不太好开口，看到齐恒一句话就让士兵转身跑出了大门，便忍不住好奇问道。 “我的勤务兵，叫白老四，才十七岁，”齐恒的窘迫被勤务兵看到了，还有些不好意思：“他是徐州人，逃难到湖北的，没饭吃了当了兵，被安排到我们营，我看着机灵，就留着当勤务兵了。” “那个哥哥叫白老四？可是他好黑啊！不如叫黑老四好了。”齐雯歪了歪头，说了一句可以让白老四痛哭流涕的话。 “别瞎说！”母亲呵斥了一下齐雯，然后又皱起了眉头：“勤务兵？不是说军队里只有长官才有勤务兵吗？” “啊? 那我应该也算是个长官吧。”齐恒摸了摸后脑勺，露出了憨笑。 “你这么厉害？”母亲有些不太相信：“你才毕业多久啊？” “报告长官！国民革命军? 第九战区第一兵团直属特务营? 中校营长齐恒，向您报道！”齐恒在母亲面前立正站好? 敬了个军礼，然后一本正经的汇报了起来。 敬完礼? 齐恒又转向正一手一个抱着两个布娃娃开心的二妹齐雯? 给妹妹也敬了个礼。 “哇！哥哥好帅！” 得益于国家近些年以来对军人的大力宣传? 像齐雯这样的小孩子无论男孩女孩都对军人有一种特殊的崇拜之情。之前因为齐恒见到母亲又哭又跪的，后来又拿出了一堆感兴趣的小玩意，齐雯倒没有太关注到自己这个有些陌生的哥哥，结果齐恒这样秀了一下? 让齐雯一下子连手里的布娃娃都不感兴趣了。 “嘿嘿? 我是你哥啊，肯定帅了！”齐恒笑着弯腰摸了摸妹妹的脑袋，然后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 “你是谁，站我们家门口干什么？快走开? 不然我喊警察了！” “是我营长让我在门口站岗的，没有他的命令我不能走！” 突然? 门外传来了一阵争执，齐恒听着像是勤务兵白老四的声音，赶忙跑到了门口，从里面打开了房门。 “你干嘛呢？吵什么？”齐恒问背对自己的白老四。 “营长，这个带小孩的娘们非要我走开，还说要叫警察。”白老四有些委屈。 齐恒定睛一看，这不是林远的妈妈吗，她手里牵着的小女孩应该就是自己的小妹齐雅了。 “什么娘们，这是我阿姨，给她道歉！”齐恒一巴掌呼在了白老四后脑勺上。 “啊？”白老四倒是反应很快，立刻让开了门口，对门口的少妇一个鞠躬：“对不起！” “邓阿姨！”齐恒尴尬的笑着给门口满脸疑惑的少妇打了个招呼。 “这位长官，你认识我？啊，你是？小齐？”邓阿姨先是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然后猛地反应了过来，一连不可置信的看着正在尬笑的齐恒。 “是，是我，我这次休了假，来重庆找我母亲了，刚刚来的时候你不在，我就让这小子守门了，结果……”齐恒赶忙解释。 “邓阿姨对不起啊，我的兵吓到你了。” “啊，没事没事，吓到倒不至于，快进去坐啊！”许久不见的齐恒回家了，邓阿姨也是一脸的惊喜，连忙拉着齐雅走上了门口的台阶。 “你小子给我注意点，别再给我丢人了。”齐恒进门前狠狠瞪了白老四一眼。 “不是你让我看门嘛，我啥也没干啊？”白老四一脸委屈。 屋里，齐雯拉着小妹齐雅坐在沙发上分配着两个人的战利品，而齐恒的母亲和邓阿姨则和齐恒聊着这些年的过往。 国难当头，聊天的话题总会偏向家国之事，每当说起前线的战事，或是上边国民政府的种种举措，齐恒三人总会忍不住发出叹息。 “妈，我父亲他怎么样了？我来之前看地图上，咱们县已经被鬼子占了……我是国军的军官，他是原来的县长，会不会不太好过。” 说起国事，齐恒不由想起了自己那个有些顽固的父亲，自己已经和他很久没有书信的往来了。 “他最近都没有回过信，但是之前来过一封信，说他一切安好，你之前那封假的阵亡通知书起了大作用，日本人没有对他太过为难，让我们不必担心。”母亲想了一下，还是对齐恒撒了个谎。 “这样啊。”齐恒点了点头。 “齐恒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们要不要去照相馆拍个全家福？”邓阿姨突然想到了什么，给大家提议道。 第二百二十七章 幸福 “长官请往您右边站一点，对对对，就是那里，最小的那个小朋友看我这，不要东张西望，好，笑一笑！” “咔！” 齐恒和母亲妹妹一起拍了一张久违的全家福，照片里，四个人都露出了欣喜的微笑，只是很遗憾，齐恒一家并没有完全的团聚，所以齐恒和母亲中间空出了留给父亲的位置。 在齐恒母亲的卧室里，床头同样摆着一副全家福照片，是母亲三人离家之前赶拍的，那张照片里，齐恒蓄着长须的父亲一脸严肃的看着镜头，身边同样空着一个人的位置。 拍完全家福，齐恒一家在重庆的街头散步，小妹齐雅骑在齐恒的肩膀上，二妹齐雯紧紧牵着齐恒的手，母亲走在他们旁边。 齐恒的两个妹妹总会被街头一些杂耍或者小玩意吸引住目光，怎么也挪不动脚，齐恒就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小叠钞票，给妹妹买回来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虽然母亲一直说齐恒这样太浪费钱了，还会宠坏了妹妹，但一看到两个妹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那希冀的目光，齐恒总是忍不住会从兜里掏出钞票。 “阿恒！”在看到两个女儿手里拿到了第三个布偶的时候，母亲终于忍不住了。 “妈？怎么了？”齐恒笑着转过了身。 齐恒肩膀上的齐雅没有多余的手拿自己的宝贝了，只好把新的小老虎布偶放在了齐恒头顶，用手扶着，咧开嘴笑的很甜。 “把你的小金库都交出来，我来给你保管。你看看你给她俩买了多少东西，都是些没啥用的零碎，太浪费了！”母亲故意摆出一副严厉的表情，但看着两个女儿发自内心的欢笑，还是有一些心软。 “雯雯，雅雅，让哥哥留些钱给自己买好吃的好不好？你们今天买了好多东西了。”母亲捏了捏齐雯的小脸蛋。 “好！” 齐雯满口答应，今天的购物已经让她非常非常满足了。 齐雯自从离开家搬到重庆，便再也没有之前那种有求必应的生活了。有机会上街的时候，不管自己看上什么，母亲都不愿意给自己买，只有自己过生日的时候，母亲才答应给自己买了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老虎布偶，这种以前自己都看不上眼的东西都让她开心了好久。 结果齐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哥哥竟然这么大方，让她重新体会了一次有求必应的生活，不管是自己想要的新衣服，还是妹妹想要的兔子玩具，哥哥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全买下来了? 不仅如此，自己只是多看了两眼卖布偶的玩具摊? 哥哥就直接给自己和妹妹一人买了足足三个布偶? 自己幸福的都快要昏过去了。 同样非常开心的还有开玩具摊的小贩，在齐恒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买下了她摊位上将近三分之一的布偶后? 这个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笑的可高兴了，这可是她好几天才能做到的生意啊。 “谢谢长官惠顾！长官慢走啊！”玩具小贩手里拿着一只红色的公鸡布偶? 一边挥一边目送齐恒带着两个小女孩离开。 “好好好? ”听到母亲的话? 齐恒笑着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一大叠钞票，递给了母亲：“正好，妈，这些钱留给家里用吧? 你们多买些好吃好喝的。” “你怎么这么多钱？不给你自己留一些生活的吗？”母亲有些诧异? 不过还是接过了齐恒递来的钞票：“那我帮你先存着，回头留着你娶媳妇用。” “不用不用！”齐恒连连拒绝：“娶媳妇以后再说，这些是补贴家用的，可别存了? 再说我也没全给你，我还给自己留了些呢。” “我是军官? 上边发的军饷很多，平时我一直打仗啥的，也没个地方花钱，一来二去就攒了不少。”齐恒解释了一下。 “并且我们从鬼子手里缴获的有些东西都不上交，大都留着自己用或者偷着卖了。”齐恒把后面这一句咽进了肚子里。 “哥哥我想吃那个！” 正趴在齐恒脑袋上玩老虎布偶的齐雅突然坐直了身子，小鼻子抽动了一下，指着远处一个卖酸辣粉的小摊。 “你不怕辣？”齐恒拍了拍齐雅晃晃悠悠的小腿，笑着问道。 “怕，”齐雅很诚实的点了点头：“但是想吃！” “说起来差不多到饭点了，那？”齐恒看了看手表，又看向母亲，吃什么这件事估计还得母亲做主了。 母亲看着齐恒兄妹，笑着说：“你刚来重庆，还没吃过重庆的酸辣粉吧？要不我们中午就吃这个？你也尝尝鲜？” “好！”齐恒也闻到了酸辣粉的香气，一时间食指大动，便扛着小妹迈开了大步：“我请客，吃好吃的去了！” “哥哥等我一下！”齐雯追了上去。 …… “好辣啊！” 午饭后，齐恒在街边茶摊上连着狂喝了两大碗凉茶，才在妹妹们和母亲的窃笑中放下茶碗。 “这他，嗯，这玩意怎么会这么辣。”齐恒本打算爆粗来着，但碍于母亲和妹妹在场，硬生生憋了回去。 “重庆的小吃有很多都是特别辣的，”母亲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还没有雯雯和雅雅能吃辣。” “这是真的辣，”齐恒苦着脸，嘴里还是火烧火燎的：“好吃是好吃，但真受不住。” 齐恒两只手各拉着一个妹妹，嘴里还不停吸啦吸啦的，当他们走过一个街角的时候，看到前面聚集了一大帮人，非常热闹的样子。 因为妹妹想去凑热闹，齐恒便带着她们走了过去，凑近一看，齐恒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有个干瘦得老头蹲在街角，手里的绳子上牵着一只同样的干瘦的猴子。那只猴子头戴小帽，手里抓着一根小棍，挥来挥去的样子十分滑稽。 “哥哥我要看猴子！”齐雯比较机灵，两下子挤进了人群里，齐雅还小，挤不进人群，急的不行。 齐恒便把齐雅重新举到了头顶，齐雅终于如愿以偿的看到了猴子，咯咯的笑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归队 齐恒在家里待了六天，这些天里，他和家人享受了之前从未有过的宁静与幸福。白天，齐恒或是陪着母亲聊天，或是教妹妹们写字，要么就是一家人一起出去走走，逛逛，晚上回来还会给妹妹们讲讲睡前故事。 但平静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十一月十七日一早，齐恒整理好了自己的行李，在母亲和妹妹们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家，踏上了归途。 十一天后，特务营驻地。 齐恒风尘仆仆的赶回了部队，此时距离他的假期结束只剩下短短两天了。 “诶？营长？你回来了啊！” 正在驻地门口和哨兵讲话的一连长洪亮一眼就看到了正往营里走的齐恒，笑着给齐恒打了个招呼。 “嗯嗯，回来了。”齐恒也招了招手。 “最近营里有什么事情吗？”齐恒示意勤务兵白老四把自己的行李先拿进去，自己站在洪亮身边掏出了烟盒，自己叼了一支，也发给了洪亮一支。 洪亮接过齐恒的烟，先帮齐恒点上，然后自己也点燃香烟吸了一口：“最近部队一直在训练，补充兵和原来营里的老兵都磨合的差不多了。” “好在这次的补充兵大多是老兵，军事技术方面不用太费力，主要是练配合，这一个月下来，现在营里的战斗力已经彻底成型了。” 提起这次补充兵的素质，洪亮很是满意，要是像以前那样补充进来一群枪都没摸过的壮丁，估计这一个月他们累到头秃都练不出多少战斗力来。 “那挺好，我先去洗把脸，你去把徐胖子祝古盛他们几个叫来，我们开个小会吧。”齐恒掐灭了香烟，走去了宿舍那边。 很快，除了上官有浩，特务营现在的六个正副连长加一个直属排长全都坐进了营部里。 “今天不是什么正式会议，就是讲讲我不在的时候营里的情况，所以你们汇报一下各连最近的训练计划和之前的事情就行，你们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也可以汇报上来。” 齐恒刚刚洗了头，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手里拿着一条白毛巾一边擦一边坐到了桌边。 “营长有没有罐头！或着还有没有猪肉？”第一个说话的是三连长徐光辉，招来了大家鄙视的目光。 “丢不丢人，不是正式会议也没让你一上来就找吃的！”洪亮骂了一句。 “这不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吗，”徐光辉尴尬的看了看大家，低头不说话了。 “一连二连三连上个月的时间都一直在进行步兵的战术训练，主要是在练班排之间进攻时的配合。”祝古盛说道： “现在各连排的士兵之间已经完全熟悉了，小组进攻时配合的都很不错，在武器的掌握方面? 有些补充兵甚至比我们营一些原来的兵都厉害。” “那你们可以搞一个小比赛嘛，各班排之间比比训练? 新兵老兵之间比比枪法之类的? 赢的人可以小小奖励一下，这样可以带动一下兄弟们的精气神。”齐恒提议。 “这个我们已经在谋划了? 只是实弹射击的场子还没找好，因为我们这边驻军比较杂? 打枪的话可能会引起误会。”祝古盛解释道。 齐恒点了点头：“射击训练的事情我自己去弄? 正好我们补充了不少弹药? 每个人打十几二十枪练练还是可以的。” “对了，杨武，”齐恒又想到了一些东西：“营里现在有多少土木作业的工具？” “啊？”杨武楞了一下：“这，我们连的铁锨和洋镐之类的上次被彭小鱼借去挖机枪掩体了? 后来乱糟糟的? 打完仗拿回来的不多，估计加起来也就几十个吧？” “彭小鱼！”齐恒又看向了正襟危坐的三连副连长彭小鱼：“你这段时间出去找找铁匠，看看能不能买一批铁锨和洋镐。” “是！”彭小鱼应道：“不过，要弄这么多挖土的家伙干啥？” “亏你是宪兵出身? 不知道散兵坑的重要性吗？我回头也去上边问问能不能给我们配发一些工兵铲，下个月我们营开始练各种工事的挖掘。”齐恒回答。 “营长说的有道理? ”杨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现在好多兵虽然是老兵，但是杂牌部队出身的老兵挖散兵坑的技术是真的不行，和我们调整师的差远了，还有好多人打仗的时候懒得挖，就地找弹坑就藏了，这样不太行。” “对，”齐恒接过杨武的话：“你们几个都是原来调整师的老兵，挖工事和散兵坑的功夫应该都没放下，到时候你们都亲自上场，给手底下的人教一教，要是抓住有偷懒的直接送营部来，老子整死他。” “是！” “武卫国，你们炮兵连的新装备熟悉的怎么样了？” “这次的补充兵里有一个打过德国战防炮的炮手，我收进炮兵连了，现在战防炮排和机关炮排的士兵可以熟练的操作这两门炮，不过没打过实弹，准头就不好说了。”武卫国回答。 “我们炮弹缺是缺，不过实弹射击还是要搞一下的，”齐恒沉吟道：“给我一周时间，我去上头申请一下看看能不能让炮兵也打打实弹。” “耗子，你的侦察排有什么问题吗？” 刚刚当上排长的耗子面对周围的连长们还有些拘谨，听到齐恒发问，他咽了口唾沫，开始叙述自己排里的情况。 “报告营长，我们排现在有41个人，都是老兵，都机灵，眼睛好，腿脚利索，去前边侦查看得清，被鬼子发现了也跑得快，嗯，总之没毛病！”耗子说着说着就不知道该说啥了，红着脸结束了自己的叙述。 “好，不错，”齐恒被耗子逗乐了。 “洪亮，你们连那个突击班搞得怎么样了？”齐恒之前根据上学时德国教官得想法，让洪亮实验性的在一连组建了一个专门打突击的步兵班。 “已经好了，突击班的成员都是从全营各连抽的老兵，任何一个分出去当班长都没问题，不过营长，就这一个班弄五支冲锋枪，三支启利拉轻机枪，还带一个掷弹筒，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 洪亮不解的问道。 第二百二十九章 最软弱的师团 10月18日下午，万家岭，张古山。 日军106师团的两名士兵站在几座新坟前，向死在万家岭的战友深深鞠了一躬。 “佐藤桑，我们走吧，前边还有很多尸体要埋。”伍长楠木抬起头，叹了一口气，对身边还在鞠躬的战友说了一句。 “楠木桑，我们一早上已经埋了不下四十具死尸了，还不算支那兵和驮马的尸体，要不我们歇一会吧？”军曹佐藤拔起插在一旁的铁锨，呼吸有些粗重。 “好吧，但是不要被黑田小队长看到了。”楠木伍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条腿岔的很大。 “哼！”佐藤军曹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拖过一个铁质的马鞍坐在了上面：“黑田那个家伙不过是个曹长，要不是山中少尉战死，哪有他说话的份，刚当上代理小队长就把我们呼来喝去的，以为我们都是傻瓜吗。” “我早就看黑田不顺眼了，佐藤桑，要不我们找个机会教训他一顿？”楠木伍长悄悄开口。 “我看可以！”佐藤军曹点头。 “喂！你们在干什么！还有很多尸体没有埋呢！”黑田代理小队长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两人不得不扶着铁锨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朝下一个埋尸地点前进。 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山沟里，十七八具日军士兵的尸体正躺在里面静静的腐烂。大堆的蛆虫在尸体裸露的皮肤上爬来爬去，享受着腐烂发臭的人肉，苍蝇也一团一团的趴在尸体上，赶都赶不走。 “好臭啊！”佐藤军曹捂住了口鼻：“这里好多尸体，我们两个人肯定搞定不了，楠木桑你去再喊几个人过来。” “再弄两个防毒面具来！”佐藤军曹补充道。 11月30日，日军11军司令部。 106师团中将师团长松浦淳六郎正低垂着头站在11军司令官冈村宁次的桌前，听冈村宁次训话。 “松浦君，你的106师团在万家岭几乎全灭，现在国内国外都在讨论这件事，东京的大本营非常生气，就连天皇陛下都对你的失误表示遗憾，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冈村宁次一边翻阅桌上摆着的松浦呈交上来的伤亡统计报告，一边淡淡的发问。 “对不起，司令官阁下，这是我的失误，请司令官阁下责罚！”松浦把脑袋垂的更低了。 “我责罚你？”冈村宁次冷笑了一下：“现在支那人恨不得把我们的失误吹到天上去，按照他们的说法，现在你的106师团算是已经被从11军战斗序列里的抹除了，一个步兵师团的失败可不是责罚你这个师团长就能掩盖得住的！” “我看你的106师团可以撤编了。”冈村宁次的语气很平淡，但松浦背后却渗出了不少冷汗。 “司令官阁下！”松浦抬起头似乎是要争辩什么：“我的师团是后备师团? 士兵战斗力本来就弱于其他部队，我本人也是预备役中将? 我们在万家岭被数倍于己的支那军包围? 能够突围已经是万幸，请司令官责罚我就好? 请不要撤销106师团的编制！让他们戴罪立功！” 冈村宁次没有再说这个，而是念起了106师团的伤亡报告书：“至1938年11月底? 106师团共计战死3321名? 战伤4085名? 入院9905名，所以说，你的师团现在还剩下多少人能战斗？剩下的人可以戴罪立什么功？” 松浦沉默了。 “这是什么，106师团阵亡少佐以上军官名单？”冈村宁次翻开了第二页。 “步兵第113联队联队长田中圣道大佐? 工兵第106联队联队长茶村秀男中佐? 师团情报参谋成富政一中佐，还有步兵第113联队代理联队长横山藤政少佐和其他五个少佐大队长……” 冈村宁次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自问自答：“一个大佐，两个中佐? 六个少佐？没有少佐以下的军官名单？奥，你应该还没有把我空投下去补充106师团的那些军官算进去吧？” “少佐军衔以下的军官阵亡太多? 还没统计清楚，我这里没有司令官阁下空投的军官名单，所以……”松浦淳六郎硬着头皮回答道 “其实这张名单上应该还有一个，步兵第147联队第2大队长梅田治助少佐几天前伤重不治，还没来得及写上去。”松浦淳六郎又补充了一句。 “你可真给了我一份大礼啊，松浦中将。”冈村宁次揉着自己的眉心抬起头来。 “你放心，106师团暂时不会撤编，在打扫完战场之后，把你的师团调到南浔路北段地区，担任守备任务的同时进行休整补充，我会在国内再调一些补充兵来。 “谢谢司令官阁下！”松浦淳六郎深深鞠了一躬。 “不过，司令官阁下，我们之前计划的对南昌的计划？”松浦淳六郎抬起头，小心的看向冈村宁次。 “你的第106师团在连续遭遇两次歼灭性打击之后还剩下多少进攻能力？”冈村宁次反问： “你先安心修整补充部队，101师团为了救你损失也不小，所以106师团和101师团原定的进攻南昌计划暂时取消，等你们补充修整完毕再做打算。” “嗨依！” …… 日本，南九州，熊本县，某征兵站。 “斋藤！这是你的体检报告，全部合格，你可以加入大日本帝国皇军，为天皇陛下效忠了！”体检的医生将体检报告递到了面前黝黑的青年手里。 “嗨依！谢谢！谢谢医生！”日本青年斋藤激动的拿着自己的体检报告走出了体检室。 “斋藤桑！怎么样！”另一个皮肤白一些的青年木下急忙凑过来问。 “木下桑！我通过了！”斋藤笑着将体检报告递到了木下手里。 两个青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现在两个人同时走出校园，在狂热的征兵宣传的鼓舞下走进了征兵站。木下是在斋藤之前通过的体检，所以很担心身体差一点的斋藤的情况。 “好！太好了！”木下高兴的一挥手臂：“我们现在就去报道吧！” “两位，你们可以参加皇军，为天皇陛下尽忠，我很欣慰！”负责登记的伍长严肃的看着两个青年。 “你们将要报道得部队是后备师团第106师团……” 伍长的话还没说完，两个青年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章 保卫南昌 “你们怎么了？”征兵的伍长皱起了眉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长官，我不想去106师团！”斋藤眼一闭，牙一咬，大声回答。 “为什么？”伍长眼睛瞪得很大，狠狠的盯着面前的两个青年：“说出你们的理由！” “因为大家都说，106师团是‘最软弱的师团’！竟然差点被支那人消灭，我不想去软弱的部队！”斋藤头上都开始流汗了，但还是鼓起勇气回答了伍长的问题。 “那你呢？为什么这个表情！”伍长看向了斋藤身边的木下。 “我也不想去106师团！有人说，106师团不仅是‘最软弱的师团’，还是‘死亡师团’！我邻居家的哥哥就在106师团，现在已经战死了！”木下给出了同样了理由。 “八嘎！”伍长勃然大怒，想给两个参军的青年一人一个大巴掌，让他们好好思考一下参军的意义。 “你要干什么？”伍长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阻止了伍长的动作，伍长立刻站了起来，在原地立正，一动也不敢动。 “报告大尉！这两个新兵不愿意参军，我打算教训他们！”伍长大声回答。 “哦？” 伍长身后走出一个大尉军官，下巴上留着青色的胡茬，一双三角眼紧紧盯着两个满头大汗的新兵。 “长官！他说的不对，我们不是不愿意参军！”斋藤急忙解释。 “那是怎么回事？”大尉并没有完全听信伍长的话，而是决定自己了解情况。 “我们只是不想去106师团，106师团是最软弱的师团！”斋藤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理由。 “我也只是不想去106师团，第106师团是死亡师团，不吉利！”木下也梗着脖子回答。 “你自己处理吧，”大尉一听是因为106师团不想参军的，转头就走，把烂摊子丢给了伍长一个人。 “这已经是这几天以来第十六个不想加入106师团的新兵了，”大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对坐在办公室里的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人叹了口气。 “没办法啊，之前106师团打的实在太差了，年轻人不愿意去是正常的。”西装中年男人回答。 …… 比起对106师团充满怨念的日本民众，中国倒是处处都在宣传万家岭大捷的喜讯，甚至广州失守的消息都没有掩盖住民众的喜悦之情，直到几个月后，这种热情才慢慢退了下去。 民国28年2月1日，第九战区长官部会议室。 第九战区代理司令长官，兼任湖南省主任委员，省主席薛岳上将坐在首座，面带一丝愁容。下面坐着第九战区的几位副司令长官和集团军总司令，副司令长官罗卓英将军正在和远在重庆的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通电话。 “委员长怎么说？”薛岳问罗卓英。 “委座的意思，武汉广州失守后，南昌就处在南北两边日军的夹击中，日军肯定会对南昌发动攻击，所以我们的防御重点要放在南昌城。我们必须在南昌和日军来一次生死搏斗，南昌一块地也不能丢。” 罗卓英放下手里的话筒? 轻轻摇了摇头。 听到罗卓英的话，另一个副司令长官杨森晃着脑袋开了口： “现在南昌南北受敌? 谁都知道日本人要打南昌? 问题是南北两边的日军都装备精良，我们如果要死守南昌? 损失一定很大，守不守得住也是个大问题。” “委座也是考虑过这个问题的? 但是现在刚丢了武汉广州? 全国呼声太紧? 不守南昌的话舆论上很麻烦的，所以委座的原话是全力保守南昌，不得有丝毫怠慢。”罗卓英替蒋委员长说了一句。 “所以说，南昌要守? 还得好好守? 怠慢不得。”薛岳紧盯着桌面上的地图，在南昌画上了一个红圈：“召集全军师以上军官，我们要研究作战方案了。” “薛总司令，如果日军要对南昌发动进攻? 那你觉得他们最可能的进攻时间是什么时候？” 几个参谋出去通知各部长官，罗卓英凑到了薛岳身边问道。 “日军虽然刚刚攻占武汉? 但他在南浔线上的部队损失都很大，尤其是第101和第10师团，要等日军南浔线上的部队恢复战斗力，有对南昌产生威胁的能力，至少要修整到四月份吧。”薛岳回答。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还有一些准备时间。”罗卓英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要放松警惕，日本人狡猾着呢，”薛岳提醒道：“冈村宁次可是个老狐狸，他的106师团刚被我们逮住狠揍了一顿，差点全留在万家岭，现在肯定憋着一肚子坏水想给松浦淳六郎报仇呢。” “我明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安排构筑外围工事吗？”罗卓英问道。 “要动起来了，”薛岳点点头：“罗司令。” 罗卓英站直了身子：“有！” “我现在命令你为前敌总指挥，负责在南昌以北修筑防御工事，并率领第19集团军负责南昌北侧正面的防守。”薛岳严肃的命令道。 “明白！”罗卓英敬了个礼。 “王司令！” 第30集团军司令长官王陵基站了起来：“有！” “第30集团军第72军协同第8、第73军在武陵地区担任防御。” “是！” “汤司令！” “有！”第31集团军司令长官汤恩伯答道。 “你的第31集团军担任鄂南，湘北守备。” “是！” “卢司令！” “有！”最后一位集团军司令卢汉站了起来。 “第一集团军及战区直辖的74军控制长沙，浏阳，醴陵地区，担任预备队。” “是！” “具体各军各师的具体防御方向等军师长们倒了再做统一安排，现在先散会吧。”薛岳给台下的高级将领们敬了个礼。 命令一下，整个第九战区都动了起来，部队开始调动，一条条军列满载着士兵或物资开向新的防区。一些没有赶上军列，或是目的地不通铁路的部队或是乘坐卡车，或是坐船，而更多的则是步行，赶向了预计的阵地。 征集来的民夫和工兵一起，在修水河岸一百多公里的线上修建了坚固的工事，就等着日军前来进犯。 第二百三十一章 电台 南昌，某小学校舍，齐恒部特务营驻地。 一辆绿色的军用卡车哼哧哼哧开到了特务营驻地的大门口，一个身穿军官制服，佩戴上尉领章的军官跳下车，带着两个士兵走向了特务营的两个门卫。 两个卫兵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下士向前两步，敬了个礼后礼貌的拦住了上尉和他的部下：“这里是一兵团直属特务营的驻地，请问这位长官有何贵干？” “我是战区长官部的，上尉参谋孙正义，有事要找你们齐恒营长。”上尉回答，并没有因为被拦住而有什么不满，而是从兜里掏出证件递了上去：“小兄弟去通报一下吧。” 上尉的礼貌让卫兵有些诧异，虽然卫兵不认识字，不过还是很礼貌的接过了上尉的证件，装模作样的看了看，然后还给了上尉： “那麻烦长官稍等一下，我们营长现在应该在训练场，我这就去找他。” 说完，下士转身给另一个卫兵使了个眼色，然后快步进营区，直奔训练场而去。 不能怪卫兵太过谨慎，而是最近南昌城里有传言称日军将要进攻南昌，已经有一些日本特务和汉奸混进了城里，要伺机破坏城里的军事设施，所以城里所有的军事机构都提高了警惕。 特务营之前有两个卫兵因为收了贿赂放进来了一个卖香烟的小贩（是真的小贩，不是特务）被各打了三十军棍，所以现在所有在门口放哨的士兵都带着十二分的警惕，别说小贩，连条狗都溜不进来。 很快，卫兵带着齐恒来到了营区门口，齐恒手里还牵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黄狗，是特务营的编外军犬“火锅”。 火锅一看见正在门口边抽烟边等的上尉就大叫了起来，上蹿下跳想扑过去和他亲密接触一下，搞得两个卫兵紧张的把枪都从背上取下来了，那个上尉参谋也吓得后退了一步，嘴里的烟头都掉在了地上。 “干啥干啥！反了你了？”齐恒骂骂咧咧的揪住了火锅的狗绳，把狗绳绑在了卫兵岗哨旁的大树上，然后歉意的看向上尉： “抱歉抱歉，这家伙好久没见过生人了，有些激动。” “啊，长官没关系，”上尉走向齐恒，不过明显绕了一个弧线，避开了龇牙咧嘴的火锅：“长官，我是战区长官部上尉参谋孙正义，长官部给贵部配发了一部电台，还有几名通讯兵，请长官查收一下。” “电台？”齐恒一边和上尉握手一边瞪大了眼睛：“我们这个营级单位也有电台？” “是的，齐营长? ”上尉笑着解释道：“因为贵部属于战区直属编制，加强营规模? 还有直属炮兵? 所以贵部在调动上有些不太方便，长官部正好新到了一批电台? 就给贵部也配发了一台。” “好啊！好啊！”齐恒高兴的说道：“这下我们总算不用老是被送到别的部队手底下当打手了。” 上尉指了指身后的卡车：“那齐营长，电台在卡车上? 要我们帮忙搬进去吗？” 齐恒看了看卡车? 直接指了指营区里一间不起眼的平房：“营部在那边? 直接把车开过去吧。” “好！”上尉向后面的卡车司机招了招手，司机发动卡车，缓缓的开进了特务营的营区。 齐恒正准备和上尉一起走进去，结果旁边被绑在树上的火锅突然挣脱了绳子? 朝上尉的方向猛扑了过来。 “卧槽！”上尉吓了一跳? 往齐恒身后躲了躲。 齐恒正打算抬腿踹火锅一脚，但火锅却直接越过了上尉，和上尉擦身而过后直扑向了街那边的一棵大树。 “呜呜~” 火锅闻了闻大树的树根，然后惬意的在树边撒了泡尿? 围着树打起了转。 “啊，呃? 那我们先进去吧？”齐恒尴尬的收起了腿，看了看同样尴尬的上尉。 “啊，好。”上尉的表情十分丰富。 “回头把那货抓回来，晚饭不要给他吃了！”进门之前，齐恒指着远处撒欢的火锅对两个卫兵说道。 …… 很快，上尉带来的人就把一套通讯电台摆在了特务营营部的桌子上，闻讯而来的几个连长乐呵呵的围着这套电台转来转去。 “营长，这下我们总算不用蹭友军的电台了。”洪亮摸了摸桌上崭新的军用电台，笑的很是开心。 “别说，友军的电台也不是想蹭就蹭得到的，”徐光辉摇着脑袋：“友军的电台只配到团一级，我们也不是所有时候都遇得到带着电台的友军啊。” “是啊，上次在雷鸣鼓刘村旁边山上，我们还是遇到91师的那个团部才收到转移命令的，要不是他们那个团部，我们营估计就玄乎了。”祝古盛也很高兴。 “齐营长，他们三个是电台兵，那两个是技术人员，会修电台的，现在都归贵部管辖了。”上尉招呼门口的几个士兵进来，给齐恒介绍了一下。 几天前，成都火车站。 一列没有任何标识的闷罐火车停在站台前，火车站的工人们正在努力将一些木头箱子和麻袋塞进黑漆漆的车厢里。 离工人们不远的站台上，还有一大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在等着登车，他们一共四十来人的样子，不过其中只有四五个男生，都站在队伍最前面，一边比划一边交流着什么。 站在这些男生身后的学生们则都是年轻的女孩子，有的留着长辫，有的扎着马尾，也有些女孩子剪了精神的短发，都是一副青春靓丽的样子，有些兴奋的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除了每个人背后背着的大大小小得包裹，他们之中的不少人手里肩上还拎着或者背着印有红色十字的药箱，队伍前面还摆着五个很大的藤条箱，上面同样画上了红色十字的符号。 这是一支几乎全部由成都的学生自发组成的医疗队，他们准备先搭乘火车，再转乘轮渡前往第九战区所在的江西南昌，在那里，他们将会被补充进各个野战医院或是医疗队，和其他医疗人员一起救治伤病的抗日战士。 第二百三十二章 医疗队 看这位长官部的上尉不仅送来了电台，还留下了三个通讯兵，加上两个会维修电台的士官，这下齐恒总算是凑够了一个班的人，给营里添了一个新的通讯班编制。 “对了，齐营长，张将军让我问问你，你们还需要什么物资之类的吗？他说你们营的大炮啊机枪之类的那些战利品都交上去了，还有些不好意思。” 趁着特务营几个连长围着通讯兵问东问西，上尉悄悄凑到了齐恒身边。 齐恒想了一下，他们营是最先得到补充的部队之一，所以装备人员都很完备，似乎并没有什么急缺的物资，刚打算回答上尉，突然脑袋里冒出了一个念头： “别的倒是不缺，对了，我们营有一门战防炮，一门机关炮，可不可以给我们弄个车来当牵引车？” “啊？”上尉傻了眼，他还以为齐恒最多要点弹药啥的，结果这一上来就要牵引车，果然是调整师这样的大户出身。 “齐营长，不是我推脱，这的确有些难办啊，现在战区本来就没多少车辆，汽油也缺……” 听上尉这么说，齐恒就知道肯定没戏了，便笑着摆了摆手：“没关系，我也是突然想起来这个，没有就算了。” “牵引车真的没有，不过应该可以给贵部送一些驮马，之前在万家岭我们俘获了不少鬼子的军马，应该还有剩下的。”上尉想了想，告诉了齐恒一个好消息。“那有驮马也挺好，什么时候可以送过来？”齐恒问道。 上尉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的回答：“我也不好说，得回去问问，除了牵引火炮用的，还有什么缺的吗？” “诶，我想起来了，我在长官部的时候听说好像还有一辆修复的威克斯水陆坦克，长官有没有兴趣？”上尉一拍脑袋，说出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啊，坦克就算了，我们这里没人会开坦克，再说，这种全国都没几个的宝贝玩意肯定也轮不到我们营啊。”齐恒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齐营长，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上尉笑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万一等一下这位被上边重点关注的营长又想到什么他搞不来的东西自己又得尴尬一番。 嘱咐完注意事项? 上尉搭着来时的卡车离开了特务营的驻地。齐恒这时候想起了自己遛到一半的狗，匆匆走到了驻地的大门口。 “火锅？火锅！”齐恒喊了几声? 却不见火锅跑回来。 “我狗呢？” 齐恒左顾右盼也没有找到火锅? 只好问门口的卫兵。 “营长，那边……”卫兵指了指营区大门左边的角落? 表情十分奇怪。 “怎么了？”齐恒疑惑的顺着卫兵的手指看去，然后呆滞的瞪大了眼睛。 “我！日！”齐恒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脏话。 火锅正在欢快的锻炼着身体? 挥汗如雨? 一条鲜红的舌头伸的老长? 而在它下面，一条体型只有它一半大的小狗充当了火锅的锻炼器材…… “哈嗤哈嗤~” 火锅喘着粗气，那神态样子像极了刚刚跑完长跑的三连长徐光辉。 “等它完事把他拖回来！”齐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铁青着脸转头走回了营里? 把烂摊子丢给了门口的卫兵。 “可这家伙从你走就开始了? 现在还没完……”卫兵看着齐恒的背影悄悄嘀咕道。 齐恒听到了卫兵的话，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 齐恒返回了营部，心情非常的不平静。 过年的时候炮兵连长武卫国结婚了，齐恒作为武卫国的长官还出席了他们的婚礼。让齐恒很是不爽的是? 婚礼上，那个给武卫国做媒的媒婆竟然给营里其他几个连长都介绍了女孩? 唯独跳过了自己。 虽然最后洪亮徐光辉他们一个也没成，不过还是给齐恒的心灵造成了一定的打击。再加上去年回家的时候母亲语重心长的劝导，让齐恒不由得开始真的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找一个对象了。 没想到今天就连军犬火锅都找到了媳妇，齐恒的心情一下子差到了极点。 “营长，我们有任务了！” 齐恒刚进营部，守在电台前的二连代连长祝古盛就喊了起来。 “啥玩意？电台刚架好就有任务了？”齐恒皱起眉头。 “不是电台发来的任务，是长官部那边打过来的电话。”祝古盛解释道： “成都来了个医疗队，坐火车轮渡坐了好几天，今天刚到，上边让我们派一个连去车站接一下他们，然后护送到长官部那边去。” 洪亮还没走，他只知道有任务了，也没听电话里具体说了啥，结果听到祝古盛的话，不由发起了牢骚：“又是护送医疗队？长官部的宪兵是干嘛的，护送之类的活不是他们负责嘛？” “行了，电话都打过来了，那就去呗，”齐恒的目光在祝古盛和洪亮身上移动了一下：“谁想去？” “我不去！我们连下午要练拼刺呢。”洪亮连连拒绝。 “营长，那我们二连去吧？”祝古盛看徐光辉早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武卫国的炮兵连又不是干这事的材料，只好应了下来。 “算了，我自己带二连去吧，”齐恒摇了摇头：“祝古盛你去把上官接回来，他好像这几天可以出院了。” “啊？”祝古盛一愣。 “去集合部队，我自己带队，麻利点。”齐恒正了正自己的军帽。 南昌火车站，不同于成都的车站，因为这里是日军进攻的下一个目标，而且火车站这种交通枢纽是进攻的重点，所以站台上多了许多背着枪的军人，站台下还建了几个防空阵地，一副严肃的气息。 从成都来得医疗队正拎着大包小包在站台下面等着来接他们的部队，看见站台上来来往往的持枪军人，一些队里的女孩子露出了崇拜的眼神。 “兄弟，你知不知道成都来的医疗队在哪？我是奉命来接他们的。” 齐恒带着几个士兵来到了站台上，看着站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半天没有找到自己要接的人，只好拦住一个宪兵问路。 第二百三十三章 你怎么也在？！ “没长眼睛吗？自己找去……”听到齐恒的问话，背对着齐恒的那个宪兵有些不耐烦的回答，一边皱着眉头转过了身子。 “啊！对，对不起长官！” 看到问话的是一个面带怒容的中校军官，宪兵吓得一个激灵： “长官，没有，不是，这个车站没有成都来的火车，不过刚刚的确到了一列火车，不知道是不是长官要找的？” 宪兵指了指前边挤满了人的站台边一列黑漆漆的闷罐火车：“长官，就，就是那辆车。” “哦。”齐恒看都没看宪兵一眼，带着几个士兵走向了不远处的火车。 齐恒身后一个二连的士兵路过时还狠狠瞪了宪兵一眼，另一个士兵比了一个下流的手势，而宪兵咽了口唾沫，一句话也不敢说。 “营长，是不是那些人？带着红十字的？”勤务兵白老四指了指正在火车旁边四处张望的一群年轻人。 “应该是了，过去问问吧。”齐恒抚了扶腰间的手枪，迈开腿走向了火车。 齐恒脚步很轻，但他身后二连战士的日式牛皮军靴踩在水泥站台上，发出了响亮的啪啪声。 听到脚步，医疗队的年轻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径直向他们走来的齐恒几人。 “哇，这个长官有点帅啊！”一个留着马尾辫的女孩子稍稍对身边的朋友说。 “哪个哪个？”马尾女孩的朋友好奇的看了过来。 “你看你看他走过来了！”马尾女孩抓住了朋友的手：“不会是来找我们的吧？” “想啥呢？”朋友感觉有些好笑：“你这个妮子，怎么这么激动？人家又不是专门找你来的，万一是路过的呢？你看他后面的士兵都带着钢盔，我猜他是宪兵，来检查的。” “这位长官，请问有什么事吗？”医疗队带队的一个年纪稍大的男生向齐恒迎了两步，礼貌的问道。 齐恒敬了个礼：“你们是成都来的医疗队吗？” 男生领队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是成都来第九战区支援的学生医疗队，请问长官是？” 齐恒微笑了一下，摘下右手的手套，向领队男生伸出了手： “我代表第九战区欢迎各位的到来，我是第九战区第一兵团直属特务营中校营长齐恒，奉长官部命令来护送诸位去长官部报道。” 领队的男生连忙和齐恒握了握手：“那就麻烦长官了。” “你们有多少人？”齐恒看了看领队男生后面或坐或站的年轻学生们，向领队问道。 “长官，我们一共四十六个人，七个男生，三十九个女生，都是成都各个学校里的学生。”领队回答，一边招手示意自己的队员们从地上起来排队。 发现齐恒真的是来接他们的，那个马尾辫的女孩子更加激动了，小脸微微发红。她抓着朋友的手，一边摇晃一边悄声说道： “你看你看，他走近了，是不是在看我们？” “人家在和队长说话呢，你火车上没睡醒吧？”朋友无奈的回答： “不过你看，他左边脸上好像受过伤? 有一道伤疤？” “他是军人，有伤疤才帅呢！”马尾辫女孩更激动了：“我觉得男孩子就应该像这个长官这样子！威武? 帅气！” “啊? 好吧，你说的这个有点道理。”朋友虽然对马尾女孩的花痴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倒是对她的这个说法比较赞同。 “诶，你说他脸上是怎么受的伤啊？是不是就是打仗弄的？”马尾辫女孩问自己的朋友。 “应该是吧？你去问问他？”朋友不太确定的说。 马尾辫女孩捏了一把朋友腰上的软肉：“瞧你说的? 我要是敢去就不问你了！” “民国二十六年? 十二月十二日? 在南京雨花台，被鬼子的炮弹弹片划伤的。” 一个微微带着颤音的女声从两个人身后传来，让正在打闹的两个女孩同时一愣。 “他之前在上海也负过伤，还有台儿庄。”看到两个女孩都转过来惊讶的看着自己? 说话的女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还是继续讲了下去。 “你，你怎么知道？”马尾辫女孩皱着眉头问道。 “我认识他，在台儿庄的时候，他身上中了一枪? 腿上也中了一枪，被鬼子刺了两刀? 身上还中了好几枚弹片，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昏迷了，当时是我照顾他的……” 说话的这个女孩子留着一头精神的短发，上身套着白色的棉衣，下身穿着深青色的长裙，脚穿白底的黑色布鞋。 虽然她的打扮看起来并不起眼，甚至有一点小小的土气，但面容却十分的清秀，配上她齐耳的短发，看起来有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 “哇，原来你认识他啊！”马尾辫女孩瞪大了眼睛：“那可不可以也介绍给我……” “呜呜~”马尾辫女孩的嘴巴被朋友捂住了，发出了无助的呜呜声。 因为原本站在队伍前面的齐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正呆呆的看着她们，确切的说，是她们身后的短发女孩。 “营长，我们是不是该走了，营长？”勤务兵白老四有些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齐恒身后，他喊了齐恒两声，却没有听到齐恒得任何回应。 当白老四的目光穿过齐恒，投射到齐恒面前那个同样呆立的女孩子身上时，白老四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那个谁，那啥，老弟你们先收拾收拾东西吧，我们营其他人在车站外面等呢，你们几个过来帮这几个小妹妹拿一下行李！”白老四立刻转过身，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边招呼几个士兵帮医疗队的女孩子拿一下行李，一边快步离开了齐恒。 齐恒半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表情略微有些滑稽。短发女孩看着齐恒呆呆的样子，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但感觉似乎有些不妥，又严肃的板起了脸。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足有一分钟，最后还是短发女孩先打破了沉默： “齐大哥？不认识我了？” 齐恒这才回过神来，用惊讶的语气回答：“暄和？你怎么也在？” 第二百三十四章 久别重逢 “暄和？你怎么也在？！” 齐恒这句话刚刚出口就感觉到了不妥，哪有见到许久不见的女孩子，开口就这样问的，不禁红了脸。 刘暄和也被齐恒这不同寻常的打招呼方式给逗乐了，看着齐恒微红的脸，刘暄和笑着说道：“怎么了，齐大哥不欢迎吗？” “咳咳，欢迎，欢迎，肯定欢迎！”齐恒连连摆手，一边清了清嗓子来缓解尴尬。 看到两个人情况不太对劲，他们身边的几个医疗队员马上后退了几步，给两个人留出了一小块交流的空间，只不过围着他们的女生们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八卦的微笑，热切的期待着接下来的剧情。 齐恒这才注意到自己和刘暄和成了周围的焦点，刚刚平复下去的心脏又快速的蹦跶了起来，脸上的血色重新占据了高地。 “那个，要不我们先跟队伍出发吧，我们路上再聊？”齐恒硬着头皮终结了话题。 刘暄和原本还比齐恒大方一点，但现在也注意到了身边医疗队员们的异样，不禁也红了脸，赶忙答应：“嗯嗯，好，齐大哥你先忙你的事情吧！” “白老四！白老四？人呢！”齐恒转过身，却找不到跟着自己的勤务兵的身影，很是不爽的喊了两嗓子。 “来了来了，营长！”白老四从站台前头跑了过来，后面跟着二十来个二连的战士。 “营长你喊我？”白老四脸上带着奇怪的微笑，恭敬的跑到了齐恒身边。 齐恒瞪了他一眼：“你干嘛去了？” 白老四当然找到了万全的说辞：“营长，我这不是看他们有好多都是大姑娘，还拎着大包小包的，就去喊了些人来帮忙搬一下东西。” “行吧，你去前面带路，”齐恒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多纠结，便挥了挥手：“准备出发。” “是！”白老四敬了个礼，跑去前边带路了。 等队伍跟着白老四走出车站，和站外等候的二连汇合后，齐恒重新回到了刘暄和身边，接过了她手里的箱子： “暄和，我来帮你拿吧？” “真的吗！谢谢齐大哥！”刘暄和倒是没有过多客气，伸手把箱子递给了齐恒。 “二排的，有点眼力见！别让人家大姑娘拿东西了，过来帮忙拎着点。”齐恒喊了一嗓子，给闲着没事的二排官兵找了点乐子。 因为一排在前边开路，三排四排跟在队伍后面，只有二排离齐恒最近，所以倒霉的被齐恒抓了壮丁。 “齐大哥，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在徐州那边吗? 什么时候来南昌了？”刘暄和有些好奇。 “打完台儿庄之后，部队调动? 我们营被打包送给第九战区了。”齐恒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奥奥? ”刘暄和点了点头，很明智的并没有多问齐恒有关部队调动的事。 “那你呢? 我记得上次你说要回成都找家里人，怎么又报名医疗队了？”齐恒也问起了刘暄和的来由。 “因为听说第九战区在万家岭打了大胜仗啊? ”刘暄和微笑着说道? 甜甜的笑容让齐恒不禁有些心动：“我回成都之后上了一段时间的学? 然后就听说第九战区在万家岭打了一个大胜仗，然后班上的同学就很心动，想来这边当护士帮帮忙，我也就报名了。” “那怎么现在才到? 这都二月份了啊？”齐恒有些不解的问道。 刘暄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当然是去培训了啊? 为了成为更专业的护士，我们都好好的培训了两个月呢，过年都没回去。” “真好，”齐恒点了点头：“多了你们这些医护人员? 我们这些在前边打仗的心里也踏实些。” “齐大哥，那你什么时候来的南昌啊? 在万家岭打日本鬼子的时候，你在不在啊？”听齐恒这么说，刘暄和鼓起勇气问道：“啊，如果不能说就算了，我就是好奇。” “能说啊，又不是什么机密。我去年打完徐州会战就来了，修整了好一段时间，正好赶上万家岭。”齐恒回答。 “我们营先在南浔线顶了一段时间，还打了鬼子一个运输队的伏击，缴获了不少好东西，后来万家岭这边吃紧，我们就又被调到万家岭来了，和鬼子打了好久，我们营都打到鬼子106师团指挥部旁边了，可惜鬼子守的太死，我们没打进去，不然能活捉了松浦淳六郎这个老鬼子。” 一说起之前的万家岭大捷，齐恒倒是有讲故事的资本，他们营在战斗中的表现一直可圈可点，还受过上级的嘉奖，在刘暄和面前讲起来还有一丝骄傲。 “这么厉害啊！”刘暄和只是在报纸和宣传中听说第九战区在万家岭消灭了日本鬼子一个师团，具体情况却无从得知，听齐恒这么一讲，一下子来了兴致。 “对了，我们在南浔线打伏击的时候打死一个鬼子记者，缴获了一个照相机，回头我拿过来给你拍拍照？”齐恒想起了那部在自己箱子里放了好久的照相机，之前打仗一支没机会用，现在应该是有用武之地了。 “我和我们营长还亲手打死了鬼子一个少佐大队长，缴获了好多东西呢。”一直跟着齐恒的勤务兵白老四忍不住插了句嘴。 “就你话多？”齐恒瞪了他一眼，把手里的箱子塞到了白老四空着的左手里：“看来一个箱子分量不够，你再拿一个啊。” 白老四不敢说话了，乖乖拎着箱子跟着齐恒走路，刘暄和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其实从车站到长官部这段路并没有多远，只是因为之前有特务的传言，所以长官部才加派了人手去保护远道而来的医疗队。齐恒和刘暄和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很快就走到了医疗队的目的地。 “营长，我们到了。”白老四指了指远处的建筑向齐恒说道。 “我看到了，让队伍先停下吧，”齐恒示意白老四去一排那边传话，然后重新把目光移到了刘暄和身上：“暄和，今天是执行军务，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改天有机会我请你吃顿饭吧，算是给你接风洗尘？” “这，是不是不太好啊？”刘暄和有些不好意思。 “远来是客，再说，上次我受伤，你照顾我那么久，我于情于理也该感谢你一下啊。”齐恒认真的回答。 “那好吧，谢谢齐大哥！”刘暄和的脸有些发红。 第二百三十五章 调动命令 齐恒空着手，背对着一道深深的悬崖，面前站了两个面目狰狞的日本鬼子，正挺着刺刀慢慢向齐恒逼近。 “营长，营长，拉我一把，我不想死！” 在齐恒身后，田小班挂在了悬崖边一棵摇摇欲坠的小树上，向齐恒大声的呼救。 齐恒想去拉田小班，但面前的鬼子正在逼近，想先干掉鬼子，他手头又没有任何武器。 想了想，齐恒转过头，向挂在树上的田小班先伸出了手，但田小班却在他伸手的前一瞬间体力不支，松开手掉下了悬崖。 “啊啊啊!” 齐恒还没来得及转身，两把刺刀就刺进了他的后背，不过为什么不疼？齐恒疑惑地转过头来，眼睁睁看着两个日本兵一下又一下的用刺刀扎着自己的身体，像在扎一个破烂的麻袋。 “呼~”齐恒睁开了眼睛，他躺在床上，伸手在眼前晃了晃，确认自己刚刚是在做梦后，长出了一口气。 齐恒的后背被冷汗浸湿了，刚才的梦境让他感觉非常难受，脑袋里像灌进了浆糊一样晕乎乎的，耳朵里也像塞了棉花一样堵的慌。他转过头，看向窗外，窗外还是一片漆黑，看来应该还是在夜里。 “几点了？”齐恒嘀咕着，从枕头下拿起自己的手表，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表盘：“五点十六？” “应该天快亮了啊？”齐恒想，一边从床边坐了起来，他身下的木板床发出了虚弱的嘎吱声，似乎是在抗议齐恒的动作。 “玛德，果然又下雨了。”齐恒走到窗边，推开了厚重的木板，耳朵里这才听见窗外刷拉拉的雨声，不禁暗骂了一句。 自从二月初的一场暴雨之后，南昌的雨就几乎没有停过，到现在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月，营里不论官兵，都对这连绵不绝的大雨抱怨不断。 特务营原定的训练计划因为暴雨大打折扣，本来齐恒还打算让官兵们跟着徐光辉他们学着挖散兵坑和工事，但暴雨泡的训练场一片泥泞。不仅被水泡软的泥土死活堆不起来，填到坑边的土堆也一会功夫就被雨水重新冲回了壕沟里，就连挖出来的散兵坑也常常被雨水填满，所以他们的计划不得不先叫停。 不仅土木作业搞不了，其他的训练也很难实施。 营里的老兵倒是配发过雨衣? 但留下来的数量很少，没办法让大家都穿着出去? 并且那玩意很不透气? 也没几个人愿意穿着出去。 原本几个连长还想着趁雨小一点带兄弟们出去跑跑步，但大家每人就两套衣服? 被雨淋湿了怎么也晾不干，就有士兵干脆光着膀子出跑步? 结果好多人都感冒了? 还有七八个身体虚的直接住了医院。 见此情景? 齐恒只好又修改了训练计划，让大家在室内锻炼。 好在特务营的驻地是一所小学，操场用不了，但是教室还算宽敞? 每天起来? 官兵们先把床铺推到一起，然后在空出来的地方擦擦枪，或者举石头之类的练练力量，总算是没把训练完全落下。 齐恒没有事情做? 又睡不着，便穿好衣服? 坐在桌旁点起了油灯。在昏黄的灯光下，齐恒拿出自己的两支勃朗宁手枪，一左一右摆在桌上，分解之后用一小块蘸着枪油的细布仔细擦拭了起来。 …… 吃过早饭，齐恒像往常一样坐在营部的椅子上写着日记，突然觉得有些口渴，便打算让白老四给自己泡一杯茶。 “白老四？去给我弄点开水，然后去把我的茶叶拿过来。” “是！”白老四端着水壶跑去了炊事班。 过了一会，白老四端着开水壶回来了，齐恒合上日记本，叫住了正要去取茶叶的白老四：“唉，等一下，不用拿茶叶了，上官连长上次回来给我带的咖啡呢？把咖啡给我拿过来吧。” “嘎非？营长，是那个印了洋码子的小铁罐子吗？”白老四问道。 “对，一罐都要，还有我那半罐白糖，都拿过来。”齐恒点了点头。 白老四出了营部，一边走一边想：“营长和上官连长果然是富贵人家出身，喜欢喝的东西都和洋人喜欢的一样。那嘎非到底是个啥味道呢，有机会我得偷着尝一口。” 白老四一手抱着两个铁罐，另一只手里端着上官有浩送给齐恒的一套瓷制咖啡杯，上面还盖着一张挡雨的油纸，摇摇晃晃走回了营部。不过进门之后，白老四却发现齐恒并不在里头。 “营长？”白老四喊道，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我在通讯班，你把东西先放那边。”齐恒的声音从隔壁的通讯班传了过来：“去通知各连，排长十分钟后来营部开会！” “人都到齐了吧？”齐恒手里捏着一张白纸，对台下坐着的连排长们晃了晃。 “齐了。”伤愈归队的二连长上官有浩临时担起了齐恒副手的职责。 “行，这是我刚刚收到的命令，我们营要在今天晚上十点以前抵达南昌城东门，和74军的58师汇合，之后要趁夜进行转移，要求是齐装满员，携带所有辎重。” “营长，我们这次是转移驻地，不是去打仗？”三连长徐光辉问道。 “电报上说让我们跟58师一起转移，要携带所以辎重的话，应该只是单纯的转移。并且命令也没有说要做战斗准备。”齐恒回答。 “炮兵连有重机枪和大炮，弹药也比较多，比较难搬，徐光辉你让你手底下的人动作快点，完事之后派两个排去帮一下武卫国。” “是！”徐光辉应道。 “洪亮，你过一会带两个排去后勤仓库，上边说转移之前给我们配发了一批雨具，你去领一下。”齐恒弯腰签了一张便条递给了洪亮：“这是条子，你去直接给他们就行。” “是！” 上官有浩也补充了一句：“还有，各连排都做好武器弹药的防水工作，要是子弹被淋湿打不出响，那掉的是我们自己的脑袋。” “是！” “你们现在就下去准备吧，晚饭前必须完成所有的准备工作，要随时可以出发。”齐恒环视了一下大家，轻轻摆了摆手。 第二百三十六章 礼物 “营长，那你的嘎飞还喝不喝了？” 等连排长们纷纷离开营部下去安排工作，刘老四指了指被他放在一边的咖啡和白糖。 “拿过来吧。”齐恒坐在了桌边。 刘老四把那一小铁罐的咖啡和白糖，咖啡杯一起放在了桌上，然后摊了摊手：“营长，你的这个叫嘎飞的东西我是头一次见，我是真不会泡这玩意，所以还是您来吧。” 齐恒打开了咖啡罐，闻了闻里面散发出的咖啡独有的香气，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齐恒第一次喝咖啡是在小学的时候，确切的说，是吃到咖啡。当时林远的父亲从上海给齐恒的父亲带来了一罐咖啡，说是洋人的新奇玩意，是一种饮料，但齐恒的父亲只尝了一次就把这又苦又酸的玩意束之高阁了。 然后有一次齐恒嘴馋，家里的小零嘴都吃腻了，便把主意打在了父亲那罐咖啡上面。结果被他当零食直接干塞进嘴里的那一小把咖啡粉给齐恒留下了终身难忘的记忆…… 齐恒一度认为那罐黑色的鬼东西应该是某种中药的粉末，并且从那以后对这种“洋人的饮料”敬而远之。 一直到齐恒上了军校，有一次他的同学家里寄过来一罐咖啡，同学给他们每人泡了一杯，在大家的鼓励和怂恿下，齐恒才第二次尝试咖啡这个东西，也是第一次真正喝到咖啡。 齐恒第二次的体验还算不错，也许是放了不少的糖的缘故，不过也算是真的尝到了咖啡的味道，齐恒说不上喜欢，也不算讨厌，反正有闲钱也不会去买就是了。 在那之后，齐恒好像只喝过两三次咖啡，都是和朋友喝的，再后来开始打仗，他就再也没有这种体验了。不过上官有浩出院之后不知道从哪买了两罐咖啡，顺便送了他一罐，让齐恒不由回忆起了自己的过去。 “算了，不喝了，你找个袋子或者箱子之类的装起来吧。”齐恒合上了罐子，向前推了推。 “营长意思是我先装着，以后打完仗再喝？”白老四一边收拾一边问道。 “啥玩意，打仗喝咖啡？”齐恒骂道：“你觉得我脑子有屎吗，打仗还有这闲情逸致？” “那营长？”白老四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把我那相机也拿过来，装相机箱子里，我拿去送人。”齐恒没好气的说道。 “奥！”白老四一下子就明白了：“送刘姑娘是吧！马上收拾好！” 说着，白老四快步跑出了房门，一会就抱着一个用雨衣包起来的手提箱跑了回来。 “营长这是你的雨衣，”白老四把咖啡和咖啡杯都装进了箱子里，然后用雨衣重新包好，又从门口取来了齐恒的雨衣：“营长，要我跟着一起去吗。” “不用了，你去收拾一下我的行李，我很快就回来。”齐恒摇了摇头：“如果营里有事，让上官连长代我处理。” …… 齐恒裹着雨衣? 骑马冒着大雨来到了医疗队的驻地门口。 “等一下！”门口的卫兵伸手示意齐恒下马。 “奥，是齐营长啊? 是来找小刘护士的吧？”卫兵看清了雨衣兜帽下齐恒的脸? 笑着帮齐恒牵住了马。 因为最近一段时间齐恒老来找刘暄和，就连医疗队门口的卫兵都认识了齐恒。 “今天医疗队休息? 小刘护士应该在宿舍，齐营长你自己去找她吧。”卫兵都不用帮齐恒带路? 齐恒就轻车熟路找到了刘暄和的宿舍。 “哎? 齐营长今天也来了啊。”宿舍门口? 一个端着水盆的护士向齐恒打了个招呼。 “嗯，小王，暄和在宿舍吗？” “在啊，你去直接去找她好了? ”护士小王微微一笑：“可能还有惊喜呢。” “惊喜？什么惊喜？”齐恒好奇的问道? 但是小王护士却只是笑着不说话。 齐恒摇摇头，拎着自己的箱子走进了刘暄和宿舍的那排平房里，然后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刘暄和的宿舍，敲了敲门。 “谁呀？” 门里? 刘暄和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我，齐恒。”齐恒回答。 门里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声音? 然后就是刘暄和有些慌乱的回应：“啊，齐大哥你稍等一下，我马上给你开门。” 过了几分钟，刘暄和才打开房门，脸上红扑扑的，衣服也有些乱。 齐恒好奇的问道：“你刚刚在干嘛呢？怎么这么久？” “没干嘛没干嘛，”刘暄和往后退了一步：“齐大哥你先进来吧，我舍友们都出去了，里面只有我一个人。” “嗯。”齐恒先脱下雨衣放在门外，然后走进房间，把手里的箱子放在了地上。 刘暄和有些好奇：“齐大哥你拿的这是什么？” 齐恒笑着说：“给你带了点小礼物。” “啊？这多不好意思啊，不行的，我不能要。”刘暄和不好意思的说道。 “小礼物，又不贵，其实我来主要是有个事情要告诉你，”齐恒斟酌了一下语言，开口道。 “有，什么事啊？”刘暄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我过些时间就要走了，所以可能这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了，”齐恒说道：“有点担心万一以后见不到你了，就挺遗憾的，所以今天来看看你。” “你要走了啊，”刘暄和变得有些失落：“那为什么说见不到了啊……” “我要打仗嘛，说不定就……”齐恒的话还没说完，刘暄和就用手堵住了齐恒的嘴巴。 “不会的！”刘暄和眼睛有些发红：“齐大哥你不要这样说，哪有什么最后一次见的，等你回来，我去找你！” 齐恒也发觉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赶忙转移话题：“好……等我回来第一个联系你。” “嗯嗯！” “那啥，我这不是要走了，上次说要请你吃饭都没来得及请，就给你带了点小礼物，别不要啊。”齐恒蹲下来打开了雨衣包着的箱子。 “这么大的箱子，是什么东西啊？”刘暄和也好奇的蹲了下来。 “这个是我一个连长买的咖啡，还有咖啡杯和白糖，我打仗没时间喝，想着送给你好了，”齐恒取出了两个铁罐：“啊，都是没喝过的啊。” “还有上次给你说过的那个照相机，从鬼子记者手里缴获的，胶卷也有，我也用不上，送给你好了。” “还有……” 第二百三十七章 风雨欲来 看齐恒从箱子里掏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夸张，刘暄和有些坐不住了，赶忙上前拦住齐恒： “齐大哥，好了好了，这太多了，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齐恒这时候从箱子里掏出了第三件东西，是一个小布包：“没事没事，就这三个，再多我也没有了。” “那个，齐大哥，这个照相机我真的不能要，太贵重了，还是你从日本鬼子那里缴获的战利品，我不能收的。”刘暄和把照相机放回了齐恒的箱子里。 “齐大哥，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谢谢你，但是这么多东西，我真不能要。”刘暄和脸红的像苹果，说话都有些急切。 “那，这个照相机先放在你这里，你先用着，算是我借给你的，好不好？”齐恒想了一下，找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我可能很快就要去前线打仗了，这个照相机放在我那里我也用不到，还不一定能保存的好，所以你先帮我保管，等我回来再还给我？” “这样的话，那我就帮齐大哥保管了。”刘暄和想了想，把照相机拿了回去。 “齐大哥你要早点回来啊，你回来我就把这个还给你。” “好，一言为定。”看到刘暄和总算是答应收下了，齐恒笑着点了点头。 “还有这个，我原本是打算过段时间再给你的，结果今天也带上了，不过想一想，还是下次见你的时候再给你好了。”齐恒把最后那个小布包又收回了箱子里。 “那个是什么东西啊？”看到齐恒总算不继续送礼物了，刘暄和倒是松了口气，开始好奇布包里的东西。 “你看。”齐恒打开了布包，里面包着一支近乎全新的勃朗宁手枪。 “枪！” 刘暄和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 “这是我在万家岭从鬼子一个大队长手里缴获的勃朗宁m1910手枪，别名叫花口撸子，枪不大，也比较适合女孩子用，打算送给你防身。” “要送给我吗？”刘暄和眼睛眨巴眨巴的，想伸手摸摸却又不太敢。 齐恒看出来刘暄和很感兴趣，就干脆把手枪拿了出来，递给了刘暄和。 “你看看吧，我来之前擦过枪，里面没有子弹，你可以自己研究研究。” “哇? 谢谢齐大哥！”刘暄和开心的接过了手枪，两只手握住枪柄? 摆了个瞄准的姿势。 “嗯……除非面前是敌人? 否则枪口不可以对人的，就算枪里没子弹也不可以? ”齐恒苦笑着伸手把刘暄和对准自己的枪口扳到了另一边：“暄和，你之前没有用过枪吗？” 刘暄和吐了吐舌头? 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我只见过? 没真的摸过? 这是第一次摸到枪。” “那我暂时就不能给你了，等我下次来，我得先教教你怎么用枪。”齐恒摇了摇头。 “好吧……”刘暄和有些失落的把枪还给了齐恒。 齐恒倒也没把枪立马收起来，而是摆了一个正常的握枪姿势? 枪口对着窗外：“你看? 刚刚你握抢的姿势也不对，应该是这样握的，如果是平时不打算开枪，比如说像我现在摆姿势? 或者拿着枪拍照的时候，手指不要扣扳机。” “这样啊。”刘暄和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试试? 枪口不要对人，手指不要搭扳机。”齐恒把枪又递给了刘暄和。 刘暄和拿着枪，有些笨拙的摆出了瞄准的姿势，齐恒在一旁帮她调整了一下：“对对，就是这样，学会了吧？” “嗯嗯。”刘暄和点头应道。 “我下次来教你怎么用枪，等你学会了，这把枪就是你的了。”齐恒微笑着说。 …… 三月二日中午，修水河南岸。 第九战区副司令长官罗卓英站在奔涌的河水边，望着涛涛的河水一言不发。 在罗卓英头顶，浓重的乌云遮蔽了整片天空，哪怕是正午的太阳也没有成功突破黑云的封锁，给大地投射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温暖日光。 天空中黑云密布，罗卓英的脸也黑云密布，黑色中还透着一丝铁青。 连日的暴雨使得处于鄂赣边界的幕阜山山洪暴发，汹涌的山水从山头奔涌而下，汇入了因为连日暴雨而变得有些混浊的修水河中。 这样一来，原本就水流湍急的修水河一下子暴涨了将近四米多，河岸边那些刚刚修建好的工事全部被泡在了一米多甚至更深的河水下。 “重修工事吧，”罗卓英叹了口气：“抓紧点时间，我担心雨季结束日军就会发动进攻。” “副总司令，如果日本人不从这边进攻呢？”有幕僚担心的问道。 “修水河涨水，我们的工事虽然被淹了，但是这样一来日本人也过不了河，所以他们很有可能会从武汉方向走大路进攻。”罗卓英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所以我们应该把防御重点放到九岭山一线，抓紧时间在九岭山下修建新的工事，以防日军趁雨季发动突袭。” “明白！” “副总司令，你在担心什么？”罗卓英的副官看他眉头紧促，不由得有些担心。 “冈村宁次是个老狐狸，歪点子不少，最近前线部队报告说几乎每天都有日军飞机在天上飞，也不投弹，估计是侦查机。这么频繁的活动，我怕日本人给我们搞点新花样。” “副总司令，可能是你多虑了，要是日本人来了，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就是了。”副官安慰罗卓英道。 “但愿如此吧。”罗卓英点了点头。 而同一时间，日军也在积极准备着对南昌的攻势。 “能不能再飞低一点？能见度太差了！” 一架孤零零的日军飞机上，一个中佐军官指了指飞机下方，大声对飞行员喊道。 “再飞低一点的话，支那军的轻武器会对飞机造成威胁！”飞行员大声回应，但还是按照中佐的要求降低了高度。 中佐拿着相机，对下面中国军队的阵地一阵猛拍，然后拍了拍飞行员的肩膀，示意飞行员可以离开了。 很快，中佐拍摄的照片就和十多天以来一起拍摄的照片和绘制的地形图一起，摆在了冈村宁次的桌面上。 冈村宁次趴在地图上研究了很久，最终在一群参谋军官的注视下将手指按在了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 “我们，从这里进攻！” 冈村宁次斩钉截铁的说道。 第二百三十八章 序幕 3月20日，下午16时30分，德安西北，聂桥日军11军前线司令指挥部。 “澄田君，开始吧。”11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对着电话的话筒说道。 “嗨依！”电话那头，日军野战重炮兵第六旅团少将旅团长澄田崃西郎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一众参谋和下属。 “诸位，到我们立功的时候了，”澄田崃西郎的声音带着些许狂热：“全体火炮对支那军阵地开始炮击！” 他的参谋们听到命令，迅速拿起了早就和前线部队连接完毕的电话。 “炮击开始！” “开始！” “轰轰轰轰！” 数百门大炮奏响了一曲残酷的乐曲，不同口径的炮弹像密密麻麻的飞蝗一般直扑修水河岸中国守军的防御阵地。 修水河南岸，中国守军第49军阵地上，一个年轻的少尉排长正在呵斥自己偷懒的部下：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一分钟不看你们你们就偷懒是吧？我把话放在这，晚饭前要是挖不好工事，你们一个也别想吃饭！” “别啊，排长，大伙都挖了一下午了，这河岸边上全是泥，挖起来累得要死，你就让兄弟们休息一会呗。”一个歪戴着帽子的老兵叼着烟，一副老兵油子的样子。 “孙班长说的是，排长，你看我们都挖了一下午了，就休息这么几分钟，不碍什么事吧？排长总不能因为这几分钟时间就断了大家的炊不是？”另一个敞着上衣的老兵也摆出了油盐不进的做派。 “你们！”排长很是生气，但他知道就算自己发火也没什么用，只好气呼呼的转身打算离开。 因为排长是新来的，所以排里以几个班长为首的老兵都不怎么吃新排长的这一套，言语之间不仅没有尊敬，反而处处都带着刺。 也是因为他们原来的排长前不久打摆子住了院，几个班长原本想着是不是能升个军官当当，正使劲呢，结果上面空降下来了一个排长，还是军校刚毕业的年轻学生官。 这下子搞得三个班长个顶个的不爽，就干脆合起伙来和新排长处处作对，想着能不能把他挤走，就算挤不走也能给新排长个下马威，让他明白排里谁才是说话最顶用的。 看自己又成功的气了排长一次，两个班长相视一笑，正打算继续偷懒，突然，刚迈出一步的新排长又开了口： “你们听，什么声音？” “我说排长，你这办法我穿开裆裤的时候就用烂了，找个好借口吧。”抽烟的老兵之前被鬼子炮弹炸过，耳朵有些聋? 啥也没听到，还以为是排长在搞什么幺蛾子? 不屑的说道。 “不对? 是炮击！”新排长转过头一个箭步跳进了快要完工的战壕里，将两个班长按在了战壕下面。 “玛德? 你他马想干嘛！”抽烟的老兵脸朝下被按在了泥水里，挣脱排长的手臂后气急败坏的直接骂出了声。 “老孙趴下！”另一个班长也听出了不对? 因为炮弹的尖啸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轰！” 一枚一百毫米口径的炮弹砸在距离了三人三十多米的地方? 将几个还在发呆看天的士兵瞬间撕成了碎片。 “鬼子炮击！快躲炮！” 有反应过来的老兵已经跳进了战壕? 摆出防炮的姿势死死趴在战壕下的泥水中，拼命大叫着。 “躲炮！快躲炮！” 这时候，后知后觉的观察哨才扯着嗓子嘶吼起来，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连续的巨大爆炸声给吞没了。 “轰隆！” 一声胜过其他爆炸数倍的轰响在阵地中央炸开? 整片阵地都开始了难以抑制的颤抖? 躲在战壕里的排长和两个老兵班长死死抱着脑袋，胳膊肘支在泥水中，身体随着大地一起晃动着。 “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威力这么大！”之前抽烟的老兵班长对近在咫尺的两个战友吼了起来。 “重炮！应该是150毫米的重炮！” 排长扯着嗓子给面前的老兵解释道，虽然他之前从没有挨过这玩意的炸? 但是从军校里学到的知识告诉他能造成这种巨大动静的家伙绝对不是一般的火炮。在日军现有的装备中也就只有150毫米榴弹炮能有这种威力了。 “这是准备炮击，鬼子要进攻了！”另一个老兵也扯起嗓子吼着? 身体像风暴中的小船一样在战壕里来回晃动。 “等炮击结束立刻进入阵地！”排长抬起沾满泥浆的脸，对两个班长说。 “好！” “是！” 这时候，两个班长也没有了和排长对着干的心思，很快就给出了回应。 “轰！” 正当三个人默默等待炮击结束的时候，一发炮弹砸在了距离他们不愿的地上，冲击波掀起大片的泥土，像浪花一样盖在了他们头上身上。 三个人来不及反应，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什么嘛，炮弹威力太小了，通知，全体换装特种弹！”日军独立山炮兵第11联队的阵地上，联队长对着自己那十二门75毫米口径的山炮发起了牢骚。 “嗨依！”传令兵鞠了一躬，匆匆跑向了炮兵阵地。 “要是我们也有野战重炮兵的15厘米榴弹炮就好了。”联队长嘀咕道。 很快，十二门山炮换装了毒气弹，向河对面的中国守军阵地发动了新一轮的炮击。 看到独立山炮兵第11联队用上了毒气弹，其他日军炮兵，尤其是只有山炮和野炮这些小口径火炮的炮兵，纷纷有样学样的跟着换了炮弹。 一时间，除了重炮兵的大口径火炮还在轰鸣，其他日军炮兵打出来的炮弹都变成了嘶嘶作响的毒气弹。 修水河南岸的中国守军阵地上火光冲天，一团又一团的黑色硝烟冲天而起，汇入天空中的乌云中，使得原本就阴沉得天空变得更加昏暗。 除了直冲上天的硝烟，还有一些粘稠的红色云团死死笼罩在阵地上，任凭河风用力吹动也难以消散，只有在其他炮弹爆炸的时候才会在冲击波的作用下分散开来。 日军的攻击在炮火中拉开了序幕。 第二百三十九章 炮击结束 3月20日傍晚7时，永修以西，修水河南岸国军防御阵地。 “有活人吗！还有活着的吗！说说话！” 日军的炮击终于结束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士兵站在遍地弹坑，硝烟弥漫的阵地上，一遍又一遍的大声呼喊着。 “有！有！埋住了出不来了！过来搭把手！别哭丧了！”不远处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你是哪个！”喊人的士兵一瘸一拐的走到了传来声音的地方。 那里是一截被炸塌的战壕，有个敞着衣服的士兵斜靠在战壕壁上，从腰以下都被炸飞的泥土死死埋在了下面。 “兄弟你是哪个？算了，先搭把手。”被埋住半截身子的那个士兵同样满脸的灰土，两个人一时间谁也没认出来谁。 看到来帮忙的战友打算空手来挖，半埋的士兵连忙制止：“别别别，找点工具去，用手刨刨不出来的，土下面有块木头还是啥的，压住腿了。” “行，你等哈。”这个士兵四下张望了一会，映入压眼帘的除了还冒着烟的弹坑就是残缺不全的尸首，原本整备的工事此时已经化成了碎片，混进了黑褐色的泥土里。 “我艹！闷死老子了！” 不远处，一个原本应该是轻机枪掩体的大弹坑里突然钻出了一个人影，全身黑漆漆的，像是掉进了墨缸里刚刚爬出来一样。 “兄弟！兄弟！来帮帮忙！”第一个士兵急忙朝他挥手。 “咋的了！”弹坑里钻出的漆黑人影耳朵早就聋了，不过看见有人挥手，还是摇晃着走了过来。 “他被压住了，得找点东西把他弄出来！你那边有没有铁锨啥的？”第一个士兵回答。 “哎呀这不是刘班长吗？你咋了？腿没了？”浑身漆黑的士兵听不见他们说话，有些答非所问。搞得两个人比划了半天才让他明白他们的意思。 “要枪？刀子？棍子？”浑身漆黑的士兵挠了挠脑袋，结果抓下来了一大把烧焦的头发：“棍子没有，这有半截步枪，你看能不能当棍子使。” 于是，三个人费了老大劲才用断掉的步枪和手榴弹箱上取下来的的破木板把刘班长的腿从土里挖了出来，一起被挖出来的还有两具尸体。 “刘班长，这两个是谁？”第一个士兵指着土里只漏出了后背的尸体问道。 “是小孟排长和孙班长，可惜了。”刘班长把自己已经被砸断的双腿轻轻抬到了一边，疼的龇牙咧嘴： “小孟排长是个好人，要不是他反应快把我们按下去，我现在估计早没了。”刘班长有些唏嘘的看着孟排长已经断气很久的尸体：“之前还打算整你来着，对不住了，现在我欠你一条命。” 这时候，阵地上其他还活着的士兵或自己爬出了隐蔽所，或在其他人的帮助下被从浮土下面刨了出来，一个个茫然的看着已经不复存在的阵地。 “几个排长呢？活着的军官来找我报道！”刘班长他们的连长也被人刨了出来，运气不错，连长除了左手少了一根小手指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伤势。 可惜副连长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之前趴在一个弹坑里，倒是躲过了四处飞溅的滚烫破片，却没躲过150毫米口径榴弹炮恐怖的冲击波。 副连长还趴在弹坑里，身上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土，乍一看一点伤处都没有，但几个战士刚把他的身体翻过来，就看到了副连长脸上大片的血迹? 从耳孔，眼睛? 鼻子? 嘴巴里流出的鲜血早就凝固了。 “没军官了，班长也行！”连长环顾四周? 发现他们连阵地上还活着的士兵只有区区二十多个，不禁悲从中来。 “连长? 我是二排六班的老刘? 我还活着? 腿断了走不了。”刘班长远远的举起了手。 “我是三排七班的冯二毛！连长我也活着！” “连长，我是一排一班的罗祥，我们排的吴副排长还活着，就是人昏过去了? 我们正想着怎么把他弄醒呢。” “就你们三个班长? 一个排副？”连长的声音带着悲怆：“没别的了？” 再没有人答话。 “咻！” 又是炮弹划过空气的声音，阵地上残存的中国官兵不禁破口大骂：“狗日的日本鬼子，还来？” “躲炮！”连长跺着脚高声喊道。 “砰！砰！” 不过这次落在阵地上的不再是大口径炮弹了，而是一枚又一枚的烟雾弹? 灰色的烟雾很快就彻底笼罩了守军的阵地。 已经是傍晚7点多了，天色已晚? 而江西连续的阴雨天使得黑夜降临的更加迅速，现在又加上日军的烟雾弹，简直是雪上加霜再加冰，守军官兵这下子彻底失去了视野。 “是毒气吗？是不是毒气！”有士兵捂住口鼻，在烟雾里急切的大叫。 “不是毒气弹，是烟雾弹，鬼子要渡河了！还活着的人快点进入战斗位置！”连长开始也慌乱了一下，但在发现这灰白色的烟雾并没有危险后，他马上察觉到了日军的动作。 “连长，枪都炸没了！”有个士兵手里拿着两截断掉的步枪，哭丧着脸说道，而他手中的那两截步枪都是只有枪管没有枪托的样子。 “有枪的先上！没枪的从土里挖！挖出来手榴弹子弹都送前面去！”连长抽出自己的驳壳枪，第一个冲向了河边。 “哒哒哒哒！” 连长带着十几个有枪的士兵才冲了十多米，河对岸日军的重机枪就咆哮了起来，拽光弹拉出一条条长线钻进了修水河南岸大团大团的灰色烟雾里——日军机枪手知道，被烟雾笼罩得地方就是中国守军修筑的阵地了。 “卧倒！” 连长一声大吼，第一个扑在了河滩边的虚土里。 日军两个多小时的炮击把河滩边炸了个千疮百孔，爆炸产生的高温把原本水塌塌的河泥都生生烤成了干粉状，人一扑下去就是一片烟尘。 后面的士兵们纷纷扑倒，以躲避乱飞的机枪子弹，好在日军的机枪手只是在对着烟雾火力掩护，并没有伤到什么人。 “鬼子要渡河了，等他们下水了再开枪！”连长命令道。 第二百四十章 坦克与毒气 “连长，那是什么东西！”之前第一个爬起来的那个士兵指着对岸几个黑乎乎的大家伙问道。 “看不清，鬼知道是啥玩意，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连长骂了一句：“都准备好，鬼子渡河到一半再开枪！” “明白！” 连长身后十多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士兵大声回答。 不过和连长想的并不一样，日军并没有直接下水渡河，而是弄来了不少木船，排成一列靠在岸边，有很多日军士兵几人一组扛着木桩在木船边忙碌着什么。 “连长，鬼子干嘛呢？”有士兵好奇的问道。 “不好，鬼子工兵在架桥！给我打他的工兵！”连长举起手枪，瞄准河对岸正在架桥的日军工兵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稀稀拉拉的枪声从修水河南岸响了起来，把正在架桥的鬼子吓了一大跳。鬼子原本以为对岸的中国守军在两个多小时的炮击中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所以架桥的时候并没有多警惕，一下子吃了苦头。 “啊！” “噗嗵！” 一个扛着圆木一头的鬼子工兵刚走上木船，胸口就挨了一枪，一头栽进了水里，而他手里的木头也脱手而出，砸在了晃晃悠悠的木船上，晃倒了另外两个倒霉的鬼子工兵。 “支那军！射击！”负责警戒的日军步兵指挥官军刀一指，重机枪迅速调转枪口向开枪的中国官兵扫了过来。 “砰砰砰！” 又是一阵步枪的射击声，在木船上和岸边的日军工兵又被打倒了几个，其他人不得不趴在河滩上的烂泥地里躲避对岸的子弹，架桥工作暂停了。 “射击！快射击！掩护我的工兵！”日军的工兵指挥官气急败坏的喊道。 没有步兵掩护，他的部下就只能暴露在中国士兵的枪口下进行架桥工作，这样不仅难以保证工作效率，他部下的死伤率也急剧提升。 “石井大佐，请命令您的战车掩护工兵！” 步兵的指挥官见机枪不怎么起效果，快步跑到了隐藏在修水河北岸阴影处的一辆“八九式”中型坦克旁，向坦克上探出半个身子正在用望远镜观察对岸情况的军官敬了个礼。 “要动用战车吗？” 那个头戴坦克帽，手拿望远镜的军官正是日军第五战车大队长石井广吉大佐，他带着的一个战车集群正等着工兵架桥完毕，打算渡过修水河大显身手呢。 “请石井大佐务必帮助我们！”步兵指挥官深深鞠了一躬。 “好吧，石田车组，江户川车组，上前掩护工兵架桥！”石井大佐命令道。 两辆“八九式”中型坦克一前一后开出了隐蔽部，嘎吱嘎吱的开向了河岸边。 “嗵！嗵！”两辆坦克转动炮塔，粗短的坦克炮对准河岸边的中国官兵开了两炮。 “轰！轰！” 两发榴弹在中国官兵隐蔽的河岸边爆炸，守军连长的四个部下在剧烈的爆炸声中被掀到了空中，然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连，连长！这是什么东西！”有士兵紧张的大叫起来。 “我怎么知道！”连长也瞪圆了眼睛：“鬼知道是什么玩意，快开枪！” …… 这个连队仅仅是修水河南岸中国守军的一个小小的缩影，并且相比其他部队来说，从大口径重炮的炮击下存活下来的这些士兵或许要更加幸运一点？ 几乎同一时间，修水河南岸，国军第76师防御阵地。 日军对76师阵地进行炮击的是两个野炮联队，只装备了75毫米口径的野炮，但为了增强炮击的威力? 丧心病狂的日军炮兵大量使用了毒气弹，使得中国军队的阵地上红云遍布? 一片哀嚎： “咳咳！咳咳！” 一个士兵发现这红色的烟雾似乎有些不对? 但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反而大口的吸了两下? 想辨认出这奇怪的味道究竟是什么玩意。 但仅仅是两次深呼吸，这个士兵的喉咙里就已经咳出了黑红色的鲜血? 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从他的鼻腔和口腔穿过气管? 直达肺部。 “妈的? 鬼子打过来的这玩意是不是有毒！” 有士兵大声问道，但很快他就发不出声音了——他的口腔里充满了腥臭的黑血，气管中灼烧的剧痛使得他只能趴在地上拼命的挣扎。 越来越多的士兵中毒倒地，毒气烧灼着他们的气管? 腐蚀着他们的喉咙? 皮肤下来自呼吸系统剧烈的疼痛让人抓狂。有些士兵为了缓解自己难以抑制的剧痛而疯狂抓挠着自己的脖子和脸，在自己身上抓出了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痕。 但这些伤痕很快就成了新的痛苦来源——腐蚀性的毒气对伤口也有作用。有伤的士兵的伤口开始溃烂，然后长出骇人的脓疮，每个人身上都火辣辣的疼? 但比起疼痛，更大的痛苦也接踵而至：士兵们无法呼吸了！ 有的士兵在地上抱着伤口拼命翻滚? 想通过这样来缓解难以抑制的痛苦，有的士兵已经奄奄一息的倒在了地上，身体发出了无意识的抽动，也有的士兵中毒较轻，拼命向后奔跑着，想逃离毒气带来的死亡之地。 但能够逃离的士兵终究是少数，更多的士兵都倒在了红色的毒气团中，在里面痛苦的翻滚，惨叫，挣扎，最后凄惨的失去了生命。 守军第76师属于杂牌军，根本没有有效的防毒手段，别说戴防毒面具，很多士兵甚至都不知道如何防治毒气，有极少数的老兵倒是知道用浸湿的布捂住口鼻可以防止自己吸入毒气，但这种方法也只是暂时有用，时间一长还是会中毒。 而日军的炮击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毒气得持续则远不止三个小时。最后，日军毒气的扩散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仅76师一支部队，就有师长王凌云以下千名士兵中毒，一名旅长，两名团长，还有友军的一位团长都因为中毒被抬下了阵地。 76师阵地上的士兵几乎被日军的毒气弹给生生清空了，再加上之前炮击对工事的损耗，修水河南岸守军已经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第二百四十一章 微弱的抵抗 3月20日傍晚，永修以西，修水河北岸，日军渡河点。 “嗵！嗵！” 两辆“八九式”中型坦克一左一右守在日军正在架设的浮桥两边，时不时对着对岸河滩上的中国士兵打上两炮。 浮桥附近日军步兵的几挺重机枪咆哮声几乎没有停过，密集的子弹泼水般洒向南岸守军的阵地，中国士兵只要暴露了位置，哪怕只是一支步枪的射击，都会招来一连串的机枪子弹。 “连长！打不了了！我们撤吧！”一排一班长罗祥趴在河滩的弹坑里，朝自己的连长大声吼道。 “不能撤！趁鬼子现在还在架桥，我们得想办法拦住他们！要是放鬼子过了河，咱们谁也跑不掉！”连长一边开枪一边拒绝了部下撤退的请求。 “连长，算我求求你了，”罗祥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看看周围，咱们连还剩多少个人？鬼子打完炮我们就剩下不到三十号兄弟了，再打下去，咋们这点兄弟就全完了！” 连长环视了一下四周，河滩上稀稀拉拉只剩下十一个士兵，有的还在一下一下的开着枪，有的已经放下了打光了子弹的步枪，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好吧，我知道了，” 连长眼中一片死灰，他何尝不明白，仅仅靠自己这么点人能挡住日军多长时间呢？并且或许只是他们运气不好，防区正好撞上了鬼子的一座浮桥，就算他们挡得住这一座桥，而整条修水河上，这样的浮桥又有多少呢？ “你带伤员先撤！我留下掩护你们。” 连长淡淡的答道。 罗祥急眼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回答：“不行！连长，要走一起走！我们走了，把你丢下算什么事？” “你要还拿我当连长，就听我的命令，把伤员带走！”连长吼的声音更大：“把原来阵地上所有活着的兄弟都带回去，鬼子过了河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现在，留下所有的手榴弹，然后给我滚！” “是！”罗祥低低敬了个礼，带着剩下十个士兵离开了河滩。 “各位兄弟，对不住了。”看自己的部下离开，连长默默解开了绑腿，把他们仅剩的十多枚手榴弹一个串一个全部捆在了身上，然后一手捏着导火索，一手握着手枪，静静等着日军架好浮桥，开始渡河的时候。 这个连原本的阵地上还留着八个无法行动的伤员，包括之前被砸断了双腿的刘班长。 “来? 老刘，我背你? 咱们先撤。”罗祥走到刘班长身边? 向刘班长伸出了右手。 “连长呢？”刘班长并没有接他的手。 “连长留在河滩上了。”罗祥低声回答。 “你把连长丢在那，自己跑了？”刘班长瞪圆了眼睛?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八蛋！我他马弄死你个狗日的！”刘班长拽起自己的步枪就要朝罗祥开火，被旁边一个战士死死拽住。 “刘班长? 误会！误会！是连长自己的命令? 阵地守不住了? 要是鬼子过河，咱们的伤员全得完蛋，他让我们先带伤员撤退！” “呼，呼~” 刘班长喘着粗气? 恶狠狠的瞪着罗祥：“行? 连长的命令，你们走吧。” “老刘，我背你，我们一起走吧！”罗祥知道刘班长脾气倔? 又向他伸出了手。 “别管我，我不走? ”刘班长狠狠的拉动了手中步枪的枪栓：“连长留下的话，我也留下。”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啥，别说了，你们把其他伤员带走，我腿断了，走也走不脱，就留在这里了。” 罗祥还想说什么，还没张口，刘班长就直接把他的话怼了回去。 “刘班长……”另一个战士还想说再劝劝他，被罗祥拉着走开了。 “这是老刘自己的决定，让他留下吧，我们去背其他人。” 十多个残兵互相搀扶着向后方撤去，渐渐消失在了黑暗的夜色中。 刘班长趴在一个大弹坑里，身前摆了三支压满子弹的步枪，身上还绑着两颗已经拧开了后盖的手榴弹。 “要是有根烟就好了。”刘班长呼吸着充满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心里默默想着。 “砰砰砰！” “轰！” 河岸对面的枪声早已停歇，不知过了多久，河滩上传来的一阵枪响和一声剧烈的爆炸惊醒了因为失血而有些昏昏欲睡的刘班长。 一大团火球冲上了夜空，在照亮了昏暗的河滩的同时也给刘班长打了一剂强心针，他明白，鬼子已经过河了。 “八嘎！八嘎！” 河滩上，日军第五战车大队长石井广吉大佐跳下自己的坦克，一边狠狠跺着脚一边破口大骂。 石井广吉部下的一辆“九四式”轻战车在成功过河之后接到他的命令，和一个小队的步兵一起对原本有一些中国士兵占据的那片河滩进行搜索。因为步兵们连着找出了五六具中国士兵的尸体，就以为这里的中国士兵已经撤退了，就放松了警惕。 结果一名中国士兵突然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在身中数枪的情况下仍然努力靠近了坦克，并且引爆了身上的集束手榴弹。这次爆炸不仅炸崩了那辆“九四式”轻战车的右侧履带，还炸死了三个陪在坦克边的步兵。 后来其他日军士兵通过这个中国士兵脚上的皮鞋和被炸坏的驳壳枪判断出，他应该是一名中国军队的低级军官而不是普通士兵。 最让石井广吉难以接受的是，一辆正在浮桥上渡河的“九四式”轻战车驾驶员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到了，竟然将战车开进了修水河里。战车在溅起了巨大的水花后就失去了踪影，也不知道是被冲走了还是直接沉了底。 冈村宁次中将寄予厚望的战车部队在还没有参战的时候就因为一个连完整尸体都没留下的中国军官接连损失了两辆战车，这让石井广吉气急败坏之余对接下来得战斗又多了一丝担心。 而经历了这次突发情况后，已经过河的一个中队的日军步兵开始分散开来，仔细搜索河岸这边一切可能的危险。 果不其然，当其中一个分队搜索到中国守军原来的阵地上时，遭到了来自一名中国士兵的突然攻击。 第二百四十二章 勇士 “砰！” 刘班长看到河滩那边突然冒出了几个人影，料定不会是自己的战友，便朝着最前面的人影直接开了枪。 那个鬼子刚从河滩上爬上来，还没站稳身子，胸前就挨了一枪，惨叫着摔了回去。 “敌袭！是支那军！” 其他鬼子兵呼啦一下全趴在了地上，枪口朝前努力搜索着躲在那片废弃阵地上开枪的中国士兵。 “左边十一点钟方向的沙袋！”一个日本兵举起步枪瞄准了自己左前方的几块破烂沙袋，一边向战友预警。 “砰！砰砰！”两个日本兵跟着这个士兵一起对那几个烂沙袋开了枪，但除了溅起些许沙土外并没有其他收获。 “不要随便开枪！敌人应该只有一个人，注意枪口焰！”带队的日军分队长大野曹长低声命令道。 “砰！” 大野曹长话音刚落，远处阵地上的那名中国士兵又打了一枪，子弹打在了刚刚开枪的两名士兵身前。 “这个支那人枪法很好，小心一点！”大野曹长眯起了眼睛。 “砰！砰！” 但接下来的两声枪响几乎接踵而至，让这些日军士兵一时搞不清楚他们面对的究竟是几个中国士兵。 “敌人不止一人！”大野曹长打了一个手势：“上户，小仓，从左面包抄！其他人自由射击，掩护他们！” “嗨依！” 两个鬼子悄悄摸了下去，大野曹长带着其他日本兵对着子弹大致飞来的方向连连射击，意图吸引开枪的中国士兵的注意力。 “小鬼子，你倒是露头啊，不露头爷爷就打不到你了。” 刘班长躲在弹坑里，一边嘴里念叨一边努力搜索着目标。 可惜鬼子藏的很严，他连着打了几枪都没有击中目标，反而使鬼子确定了他藏身之处的大致方向。 “砰！” 不知怎的，一个鬼子好像是在转移位置，不小心暴露出了半个身体，刘班长抓住机会，一枪撂倒了这个大意的家伙。 可这一次射击也彻底让刘班长暴露了位置。 “看到了吗！”左面包抄的日军士兵上户指了指刘班长躲藏的弹坑。 另一个日本兵小仓应道：“看到了，前方二十米，弹坑里！” 上户掏出了一颗甜瓜手榴弹：“丢手榴弹吧。” 小仓点了点头，也跟着掏出了腰间的手榴弹。 “嗵嗵。” 刘班长听到身后传来了有些沉闷的响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一回头，看到离自己一米多远的坑里正躺着一枚冒着烟的手榴弹，而还有一枚手榴弹正在坑边向下滚动。 “妈的，倒霉。”刘班长嘟囔了一句. “轰轰！” 由于还担心有别的中国士兵，小仓和上户并没有再做其他动作，而是等了一会才小心翼翼的靠近冒着烟的弹坑。 里面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中国士兵，已经断了气，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支步枪，身边还摆着另外两支。 “大野队长！安全了，这里只有一个支那人！” 小仓朝后面招了招手。 大野曹长带着其他士兵小心的靠近了弹坑，当看到这里只有一个中国士兵在阻击他们时，不禁有些唏嘘。 “大野队长，这里的支那军都跑了? 他为什么不走？”有一个士兵好奇的问道。 大野曹长蹲下身体，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具还散发着焦臭气味的尸体? 轻轻摇了摇头：“他走不了? 他的腿之前就断了，应该是炮击的时候被砸断的? 不过敢一个人阻击我们的大部队，并且战斗到最后一刻? 他也是一个勇士了。” “不要小瞧支那人? 支那人里也有和我们一样的武士。” 大野曹长站起身? 向刘班长的遗体微微鞠了一躬。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之前那个绑着手榴弹冲向战车的中国军官，他最后连完整的尸体都没能留下。 …… 3月20日的夜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无论是对日本人来说，还是对中国人来说。 “喂? 我是前敌指挥部?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重复一遍！” 罗卓英的指挥所里，一个参谋接到了来自76师的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是76师师部的一个参谋，他汇报情况时的声音十分的惊慌。 “长官? 日本人过河了！修水河失守了！” “怎么会这样！”接电话的参谋面如死灰，但他丝毫不敢怠慢? 匆匆将电话转交给了闻讯而来的罗卓英将军。 “喂！我是罗卓英，你那边什么情况？说详细一点！” “罗司令！修水河北岸的日军对我们的阵地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的炮击，还释放了大量毒气，阵地几乎被完全摧毁，官兵死伤惨重。连接各部队的电话线也全被炸断了，现在前面只能派通讯兵汇报情况，他们刚刚通报说日军正在渡河，但是我军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力量。” “你们师长呢？让王凌云接电话！”罗卓英非常恼火，这才多长时间，修水河南岸就被打成这样了？ “王师长带人去前线督战，中了鬼子的毒气弹，已经送下去了。”电话那头的参谋喘着粗气：“罗司令，现在前线全是日本人放的毒气，我们的士兵没有防毒面具，上去一个就死一个，增援上不去，前线的兄弟实在是挡不住鬼子啊。” “妈的，你盯着电话，随时报告情况！”罗卓英把话筒塞回了参谋手里，然后匆匆跑向了另一部电话。 “快！接战区长官部，找薛总司令！” 电话刚一接通，罗卓英就语速极快的汇报了前线的情况： “薛总司令！19集团军在修水河南岸的多处防御阵地遭到日军突袭，守军损失惨重，我们之前的判断全错了！日军的进攻方向是修水河！” “你确定吗！”薛岳在电话那头眉头紧蹙。 “千真万确！”罗卓英急得不行：“我这边的部队之间距离太大，没有办法快速增援，现在防线被冲出了好多口子，有全线崩溃的危险！” “我明白了，我马上调集部队增援修水一线，让前线各部一定顶住。”薛岳挂上了电话。 “薛总司令，日军攻击修水了？但是两天前，吴城镇遭到日军攻击，日军还动用了军舰和毒气弹，按理来说不应该啊？”一个作战参谋听到了薛岳的电话，有些疑惑地问道。 第二百四十三章 紧急调动 “吴城镇是佯攻，冈村的主攻方向就是修水！”薛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罗卓英刚刚汇报说，现在修水一线的守军几乎已经全部崩溃，我们有大麻烦了。” “总司令，预备第九师和第118师距离修水比较近，可以前去增援。”一个参谋检查了地图后，匆匆向薛岳汇报。 “让他们现在就出发，动作快点，要赶在日军突破修水河南岸纵深阵地之前赶到！”薛岳指了指不远处的电话，那个参谋几乎是狂奔着冲了过去。 “还有，让他们派出一部分兵力破坏通往南昌的公路，防止日军机械化部队沿公路进攻南昌。” “总司令，现在南昌城的守军只有一个保安团，离他们最近的139师还在乐化，要不要调139师回防南昌？”另一个参谋提醒道。 薛岳的脾气很是不好：“我当然知道！但是乐化也是防御重点，不能放弃，你去通知，让139师调一部分回防南昌，其余部队一定要保证乐化的安全，并且通知滇军的高荫槐，让他的第一集团军火速增援南昌方向。” “是！” “余济时的74军呢？电令余济时，让他的74军同样开拔，以最快速度驰援南昌！” “明白！” 一众参谋们纷纷领命而去，薛岳有些疲惫的坐在了椅子上，两眼死死盯着桌上的作战地图。 …… 3月21日，南昌西北某镇，第一兵团特务营驻地。 齐恒坐在营部门口的一把椅子上，望着门外的瓢泼大雨，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又下雨，这雨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是啊，这雨已经下了怕有一个月了吧？”齐恒身边的勤务兵白老四有些不爽的跺了跺脚：“我上周洗的衣服现在都还没干，这会只能穿件单的，风吹着还有些小冷。” “我都说让你们洗衣服的时候注意点天气，回去找个避雨的地方生堆火，自己烤烤干吧。”齐恒笑道。 “营长，你看这天气，怎么生火啊，现在连炊事班的柴都是湿的，昨天晚饭的时候一连的炊事班那帮人忙了快一个钟头才把做饭的火生起来，气的洪连长跺着脚骂人。”白老四哭丧着脸回答道。 齐恒有些幸灾乐祸：“那不正好，你晚饭之前去炊事班蹭蹭火好了，看他们让不让你蹭。” “叮铃铃！”白老四正要回话，营部通信班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营长！营长！58师打来的电话！”通讯兵的声音从隔壁屋里传来，听起来很急的样子。 “来了，”齐恒从椅子上站起身，快步走进了通信班的屋子，接过了听筒。 “喂，我是特务营营长齐恒……”齐恒刚做了个自我介绍，就被电话那头急切的声音给打断了。 “齐营长！我是58师师长冯圣法！废话先别说，你们营是不是有一门战防炮和一门机关炮？” 齐恒被冯圣法的声音吓了一跳，硬生生把那句“冯师长好”给咽了下去。 “是！我们刚刚装备了一门德制战防炮和一门丹麦的机关炮……” “你们营现在立刻出发，携带火炮向安义一线增援? 日军的机械化部队已经渡过了修水河，现在在进攻南昌的路上了！”听到齐恒确认? 冯圣法再次打断了齐恒的话。 日军强渡修水河这个重磅消息像是一枚在齐恒脑袋里炸响的手雷? 让他心中猛地一震： “是！”齐恒立刻给出了答复。 “白老四通知各连现在做出发准备，让几个连长都来营部? 现在！” “齐营长，你们有电台是不是？”冯圣法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是！我们营有一部电台。”齐恒回答。 冯圣法似乎稍稍松了一口气? 语气略有缓和：“你们出发后通过电台和我联系? 我们师也在做开拔准备? 但是我们人多，预计出发时间要稍晚一些，我已经派了师部特务连轻装出发去你们营那边协助，他们到之后暂时听你指挥。” “是！”齐恒在电话这头一个立正：“冯师长? 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了? 不过你们一定要尽快出发，现在修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派了一个参谋跟着特务连一起过去，大概的情况你可以问他? 有最新进展我会用电台通知你。”冯圣法说完之后就匆匆挂上了电话。 “营长？怎么了，这么急？”二连长上官有浩第一个到达营部? 这时候齐恒才刚刚放下电话不久。 “日本人强渡修水河，58师的冯师长给我打电话，让我们营马上出发，带着战防炮增援安义。”齐恒表情非常严肃。 “这么急？”上官有浩一愣。 齐恒点点头：“对，58师也在做开拔准备，但是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冯师长派了他师部的特务连来跟我们一起行动，还带了一个参谋，回头我们问问他。” “我们去安义？如果日军正在渡河，我们增援的方向应该是修水河南岸，如果要去安义的话，听起来日本人应该是已经过河有段时间了。”上官有浩敏感的觉察到了一些细节。 “是这样，并且冯师长亲自给我打电话，让我们带着战防炮去，我估摸着这次日本人出动的坦克不少，估计是机械化部队。”齐恒指了指桌上的地图： “你看，虽然从修水到安义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但是我有些担心，如果修水河南岸的友军撤退的时候没有破坏公路的话，以我们的脚力，很可能赶不上日军机械化部队的行军速度。” 正说着，一连长洪亮和炮兵连长武卫国一前一后到了营部。 “营长！有情况？”洪亮的大嗓门响了起来。 “对，”齐恒招呼两个人进来： “武卫国你来的正好，你们连需要多久可以出发？” “最多十五分钟，”武卫国雨衣都没来得及脱就走了进来：“火炮和炮弹的防水工作还没有做好，不过徐光辉的三连已经派人过去帮我们了，应该会快一点。” “好，洪亮你们呢？” “五分钟之内就可以出发。” 第二百四十四章 空袭 在74军、102师、139师等增援部队紧张调动的时候，一道来自战区长官部的命令也下发到了防守修水河南岸的国军部队手中，只是这道命令来的似乎有些太迟了。 3月22日，国民革命军第79军指挥部。 “前线各部队须克服困难，坚守滩溪市东西地区，以待援军到达。”一个作战参谋在临时会议室念着刚刚收到的电文： “各部应最低坚持七日，候第102师、第139师及第一集团军三至四个师即可到达乐化，安义一线，然后全军出击，定可获胜，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民国28年3月22日。” “电文就是这样，所以诸位有什么看法？”第79军中将军长夏楚中看着下面的一众部下，面带苦笑的问道。 “军长，这，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夏楚中的参谋长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摊了摊手。 “滩溪昨天就已经失守，长官部难道不知道？”118师的王严师长很是不解。 “昨天前线乱成那样了，估计是没来得及上报，”98师师长王甲本叹了口气：“昨天日本人突袭修水，三个小时的炮击打完，阵地全成了平地，电话线也一根没剩，我今天早上才联系到手底下几个团长。” “挨炸的也不止你98师，我们师情况也差不多，话说回来你98师的情况还算不错了，好歹联系上了手底下的人，我到现在还有一个团联系不上呢。”王严师长朝王甲本摊了摊手。 “说起来，咱们军应该是王凌云的76师最惨，叫日本人一通毒气熏的，王凌云手底下一个旅长两个团长全进了医院，底下的兵死伤就更多了，连他王凌云现在都在医院躺着呢。”王严指了指自己对面一个空缺的座位。 “行了，我叫你们来是讨论下一步怎么办的，不是来比惨的。”夏楚中瞪了两个师长一眼，有些不满的说道。 王严和王甲本不出声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摆明了是打不过，还能讨论出什么花样不成？ “军长，我们撤吧，”参谋长摇了摇头，替大家说出了最明智的一个选择：“日本人这次用了不少毒气弹，我们的士兵没有防毒手段，留在这里就是等死，不如先向后转移? 和援军汇合后再作打算。” “我同意先撤，我的118师和王甲本师长的98师情况也就比王凌云好了一点? 别说反击了? 连最基本的抵抗能力都没剩下多少，要是原地固守就是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王严表示赞同。 “王甲本你的意见呢？”看王甲本不出声? 夏楚中看向了自己另一个师长。 “打是没办法打了，但是我们现在撤退好像都有些困难了? ”王甲本指了指被画了很多红圈的军用地图：“渡河之后的日军已经对我们形成了包围之势? 我们现在撤的话也几乎无路可走了。” “之前刘多荃给我发电报? 他的49军已经退向安义西边了，所以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夏楚中指了指地图上另一道蓝色的河流： “退向源河东岸。” …… 一条泥泞的小路上，特务营的官兵们正冒着大雨赶往安义。 走着走着，炮兵连的弹药车和马拉着的战防炮又陷进了泥坑里? 队伍不得不停下来等炮兵连推车。 “营长? 雨太大了，路上全是泥坑，我们的战防炮和弹药车已经陷了七八次了。”炮兵连连长武卫国苦着脸向齐恒汇报道。 “马拉不动就人上手拽，实在不行就人抬！”齐恒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大声说道。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以最快速度赶往安义，以这种速度走下去? 我们到安义的时候就直接钻鬼子怀里了！” “是！”武卫国敬了个礼，转身跑回了自己的连队。 “白老四！”齐恒看向勤务兵：“去把上官有浩找来。” “是！”白老四匆匆跑向了队伍前面。 特务营是以一连，二连，营部，炮兵连，三连，58师特务连的顺序行军的，除了打头的一连和断后的58师特务连，二连三连现在是轮流出动帮着武卫国推他们的宝贝火炮。 “营长？你喊我？”很快，上官有浩一路小跑找到了齐恒。 “你们连派点人去武卫国那边把三连的人替下来，现在这个速度太慢了。” “是！”上官有浩刚准备走，就被齐恒叫住了。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齐恒招了招手：“你之前也是参谋出身，你，我和58师的高参谋一起研究一下修水那边的情况吧，不要去了之后两眼一抹黑。” “行，”上官有浩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的勤务兵先回去传令，然后给正往外掏地图的高参谋打了个招呼。 白老四撑开一件雨衣遮在地图上，三个军官各自开始分享自己的看法。 正说着，天边几架飞机突然穿透了厚重的云层，沿着小路直直飞了过来。 “日军飞机！隐蔽！” “进林子！进林子!” 防空哨扯着嗓子喊道，在路边暂时休息的特务营官兵们纷纷避开大路，冲进了一旁的树林中。 齐恒三人不得不收起地图，跟着营部人员一起躲进路边的树林中。 “不会又是侦察机吧？”进树林的时候，58师的高参谋紧皱着眉头。 他们在行军的时候已经遇到了三波日军的侦察机，每次出现都使得特务营行军的速度被拖慢了一分，现在又来了第四波，真搞不懂日本人的飞行员为什么天上下这么大雨还这么敬业。 “不是侦察机，是轰炸机！”齐恒一眼就看出了天上成“品”字形飞来的三架飞机并不是之前得型号，而是要大了一圈。 “快！鬼子飞机来了！快拉！” 步兵们行动快，已经差不多全部窜进了树林里，而炮兵连的一辆弹药车和那门战防炮还陷在泥坑里半天弄不出来呢。 “走走走！再加把劲，快进林子了！”看到其他几辆弹药车包括那门机关炮都被拖到了林子里，武卫国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赶忙去喊三连帮忙推车的几个战士再加把劲。 “呜~” 但天上的日军飞机已经发现了目标，开始向下俯冲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抢救战防炮 “咻~” 一枚枚航空炸弹从其中两架日军轰炸机的机舱里滑出，拉出一道道难听的颤音飞向了特务营所在的林间小路，还有一架轰炸机则直接俯冲了下来，用飞机上搭载的7.7毫米机枪对着林间小路一通扫射。 “哒哒哒！” “轰！” 第一枚航空炸弹落进了小路边的树林里，冲击波将七八棵碗口粗的大树推了个四仰八叉，一大团火球灼烤着林中湿淋淋的树木，发出了滋滋的响声。 三个正巧躲在那片树林的战士瞬间就被爆炸产生的火球吞没了，连一声叫喊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一些没来得及跑下小路的战士要么被炸弹掀上半空，要么被一排几乎是追着他们脚后跟打的机枪子弹扫的血肉横飞，满地的泥水被战士们的鲜血染的通红。 一些被炸伤打伤但没有死的士兵倒在烂泥地里不住的哀嚎，叫声凄惨让人心痛。见此情景，有的战士干脆不跑了，怀着满腔怒火举起手中的步枪对天上的日军轰炸机拼命射击，但他们很快就被第二轮的炸弹和子弹打成了满地的碎肉和残缺的尸体。 在三连和炮兵连官兵的努力下，炮兵连最后一辆弹药车也已经被推进了树林里，但那门战防炮还是横在小路的泥坑里纹丝不动，而且拉炮的军马也因为突如其来的爆炸声而受到了惊吓，开始拼命的嘶鸣起来。 “机枪手对空射击！其他人隐蔽！”洪亮的大嗓门在大雨里显得有些模糊。 “哒哒哒！” 几名轻机枪手反应了过来，在路边架起轻机枪，开始对空中盘旋的日军轰炸机进行扫射。 虽然特务营装备的捷克式轻机枪对飞机来说其实没有太大的威胁，但或许是吸取了之前友军飞机的教训，这次天上飞的日军飞行员倒是变得谨慎了不少，晃了几下后就稍稍拉高了飞行的高度。 因为曾经有日军飞行员过于嚣张，飞机飞得太低而被地面上的中国军队的轻武器击落的先例，所以日军几支航空队的高层都给下边的飞行员们下达了如果遇到地面防空火力，必须进行必要躲闪的命令。 这样一来，飞机被打下来的几率虽然变小了，但他们投弹的准头也降低了一点。 “对了，机关炮！机关炮可以打天上的目标！”武卫国望着天上的飞机急得直跺脚，突然大梦初醒般喊了起来：“快！把机关炮架起来！” 一些官兵开始手忙脚乱的把藏进树林的二十毫米机关炮重新推到了树林边，几个身穿雨衣的炮手跳出了隐蔽处，七手八脚的取下了机关炮上面罩着的防水布和伪装网。 “快！再加把劲！” “找石头！把雨衣和石头垫在轮子下面！”正在指挥士兵推炮的三连副连长彭小鱼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雨衣，垫在了战防炮的轮子下面，亲自加入了推炮的行列。 但特务营的其他人都已经躲进了林子里，日军飞行员找不到有价值的目标，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整条泥路上剩下的最后这一门罩着伪装网的战防炮，还有周围围着的士兵。 “川崎桑！你看那边！路上还有支那军没有跑！” 其中一架日军轰炸机的副驾驶示意飞行员注意下面孤零零立在路中间的战防炮。 “我看到了!他们怎么不跑？”飞行员川崎答道。 “看不清是什么，但是围了很多人，估计是大炮或者其他有价值的装备，他们舍不得丢！我们下去把它炸掉吧！”副驾驶比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但是我们已经没有炸弹了，赤坂桑打算和香取少佐一样俯冲下去用机枪吗？”川崎咧了咧嘴。 “他们只有轻机枪，我们试试吧！”副驾驶赤坂眼中闪动着疯狂的光芒。 这三架九七式重型轰炸机原本是飞去安义轰炸正在路上的中国军队援兵的，在把70军的两支队伍炸上天之后，他们之中的两架僚机已经丢掉了绝大部分的炸弹，而长机则早就丢光了炸弹，连机枪的子弹都没剩下多少? 之前直接俯冲用机枪扫射的那架轰炸机就是香取少佐驾驶的长机。 因为还有一部分燃油，所以带队的香取少佐并不打算直接返航? 而是带着两架僚机在天上绕了一个大圈? 打算再找到一支中国军队丢完剩下的炸弹。 但他们绕了一大圈也没有发现第三个目标，就在香取少佐也放弃了挣扎? 打算让僚机原地丢掉炸弹返航的时候，他们凑巧遇到了正在小路上行军的齐恒部特务营。 就这样? 加强了一个连之后足有近千人的齐恒特务营成了他们的第三个猎物。 “呜~” 川崎和赤坂的轰炸机也开始俯冲? 机头直指特务营陷在路上的战防炮。 “哒哒哒哒！” 两排机枪子弹打在泥地里? 溅起了大片的泥水，赤红的金属弹头拉出一条火链，顺着路基一直延伸到了战防炮上。 “小心机枪！”彭小鱼大声吼道，拽着手边一个还在发愣的士兵扑进了战防炮边的泥坑里。 “噗噗噗~”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彭小鱼那样反应迅速? 一些战士还在用力的推炮? 下一秒就被机枪子弹打穿了身体，血水混杂着雨水喷溅在战防炮黑绿色的护盾上，将炮盾和沾满烂泥的车轮都染成了暗红色。 前面拖拽战防炮的两匹驮马也有一匹被子弹击中，在发出了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嘶鸣后轰然倒地。 “来人！炮已经出来了！快来搭把手！” 推炮的战士被机枪打死了四个? 伤了两个，但陷进坑里的车轮总算是被弄出来了? 彭小鱼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重新把手按在了战防炮上。 “来了来了！” 躲藏在旁边树林里的一些士兵急忙跑了出来，有的推炮，有的牵马，有得抢救伤员，还有些举着枪对正在爬升的日军轰炸机放起了枪，似乎是在发泄心中的不快。 “彭副连长！马死了！牵不动！”牵马的士兵大叫起来。 “不是还有个活着的吗？把绳子割了！用人拉！”彭小鱼推着炮口大叫起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击伤轰炸机 只要出了泥坑，再把战防炮弄进林子里就容易多了，眼看着全营最宝贝的战防炮终于要进林子了，应该能躲过一劫，推炮的官兵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谁也没有想到，第三架日军轰炸机上的炸弹竟然还没有丢完，在川崎和赤坂的飞机离开之后，第三架日军轰炸机飞到了小路上空，将最后两枚炸弹甩到了刚刚推到树林边的战防炮附近。 “轰！” 第一枚炸弹在小路中间偏右的位置炸开了花，在路上留下了一个不小的弹坑，处于小路左侧路边的战防炮瞬间就被冲击波掀翻，顺着路边的缓坡滑进了比小路低一点的树林里。 推炮的官兵们被猛烈的冲击波全部推下了小路，航弹飞溅的弹片在战士们的身体上撕出了一道道可怖的伤口，距离爆炸点比较近的两个战士的身体甚至被炸成了几块，带着猩红鲜血的内脏挂在了战防炮的炮管和车轮上，将大半个炮身都染成了血红色。 甚至就连战防炮前面厚实的炮盾都被弹片打出了两个窟窿，更多的弹片则直接镶嵌在了炮盾上。 “我说山崎桑，看来大松那家伙抢了我们的战功啊，”飞走的第二架轰炸机上，副驾驶赤坂有些不爽的说道。 “没办法，谁叫我们的炸弹丢完了呢，”飞行员川崎倒没有多不满，反正这次攻击只是他们返航前的一点小插曲而已，就算被友机抢了目标也没什么关系。 “不行，我们再回去打一次吧。”赤坂咬了咬牙:“不能叫大松那家伙太得意了！” “你总是和大松互相过不去，就不能友好一点吗？”川崎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还是操作着飞机掉头飞了回去。 不过这个时候，武卫国的那门麦德森二十毫米口径机关炮也完成了架设，炮口对准了阴云密布的天空。 “连长！机关炮好了！”一名炮兵大声喊道。 “鬼子飞机要回来了，给我狠狠揍他狗娘养的！”武卫国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天空中耀武扬威的日军轰炸机，两只紧握的拳头上布满了青筋。 “呜~” 看到一架刚刚用机枪扫射过的日军轰炸机调转机头又飞了回来，机关炮的炮手们快速将炮管上那个巨大的圆形瞄准镜套在了飞机上。 “嗵嗵嗵！” 机关炮炮口喷吐出火舌，一串粗壮的机炮子弹迎着那架日军轰炸机的鼻子扫了过去，在机头和机腹上打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透明窟窿。 “二号机！拉起！拉起！”通话器里，长机香取少佐的声音几乎是嘶吼着传了进来。 “什么情况？！” 副驾驶赤坂似乎是中弹了，一股鲜血喷到了侧面的玻璃上。飞行员川崎面前的挡风玻璃也被打出了两个大洞，就连脑袋顶上的天花板都有一个透亮的窟窿，他吓得拼命拽起操纵杆，操纵着飞机高高扬起机身，飞向了高空。 川崎紧张的操作着飞机，赤坂则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赤坂桑，快点检查一下飞机受损情况！” 川崎感觉飞机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震颤，然后才稍稍平稳了一点，但飞起来还是有一些颠簸感，便催促身边的副驾驶赤坂少尉检查一下飞机的情况。 但赤坂并没有什么反应，川崎这才想起赤坂是中弹了，估计情况不太妙。 “你伤到哪里了？有没有事，可以说话吗？” 全神贯注操作飞机的川崎没有办法检查赤坂的伤势，只好口头询问，在确定自己逃离了机炮射程之后，川崎松了口气? 歪头看向身边的赤坂。 “赤坂桑？” “纳尼？” 原本川崎还以为赤坂是低着头坐在座椅上的，结果他猛地发现赤坂压根不是低着头? 他根本就没有脑袋！ 一发二十毫米机炮弹击穿了正在俯冲的二号机挡风玻璃后? 直接把副驾驶赤坂少尉的脑袋从脖子上揪了下来，像烂西瓜一样糊满了机舱的天花板。忙着驾驶飞机逃命的川崎只知道赤坂中弹了? 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二号机呼叫！副驾驶赤坂少尉阵亡，飞机受损严重? 需要立即返航！” 死里逃生的川崎开始呼叫自己的战友? 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 “脱离战斗? 全军撤退！重复，全军撤退！支那军有防空武器，可以对我们的飞机造成威胁！”香取少佐的声音从通话器里传了过来。 “三号机收到，已经脱离战斗。”驾驶另一架轰炸机的大松回答道。 “二号机已经脱离战斗? ”川崎有些紧张的回答：“但是我不知道我的飞机可以坚持多久。” 香取少佐发来了新的命令：“返航队形不变? 二号机居中，我们会保护你，祝武运长久。” …… 挨了机关炮的揍，三架日军轰炸机彻底放弃了对地面特务营的再次打击? 直接掉头逃走了。 “好！打得好！” 看到居中的那架日军轰炸机逃跑时飞的歪歪斜斜的，死里逃生的步兵们围着机关炮的炮手发出了一阵欢呼。 但武卫国呆呆站在机关炮旁? 并没有什么喜悦的感觉，他的宝贝战防炮已经被鬼子的炸弹炸翻在了路边，不知还能不能用，并且为了保护战防炮和弹药车，炮兵连也伤亡了不少战士，让他心里更加难过了。 “快！抢救伤员！各连统计损失！” 齐恒此时从树林里钻了出来，看着被炸得坑坑洼洼得小路和路上路边随处可见的尸体，心中很是难受。 武卫国这时候总算反应了过来，开始大声招呼身边的战士：“你们几个跟我来！战防炮那边被炸了！” 武卫国到战防炮那边的时候，翻在路边的战防炮已经被几个战士扶了起来，但一个轮子和炮身分了家，炮盾被炸歪了，炮身上沾着一些碎肉和内脏，炮管上面还挂着不知是谁的半截肠子，在雨水的冲刷下已经变得发白了。 “武连长，你快来看看，这炮还能不能用了？”一个耷拉着胳膊的士兵扶着战防炮的炮盾，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火急火燎的问道。 第二百四十七章 彭小鱼牺牲 “来了来了，我检查一下，”武卫国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遍地血泥走到了战防炮旁边。 “车轮上的螺丝断了，车轴的话应该没问题，”武卫国先是检查了一下滚到一边的那个车轮，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将目光投向了脏兮兮的战防炮。 “炮管没事，炮盾上的缺口问题不大，不影响开火，”武卫国又拉开了炮闩：“炮闩也没有问题，应该还可以使用。” “那就好，炮保住了就好。”那个受伤的战士微笑着滑坐在了地上，喃喃说道。 “现在时间不允许，具体情况还得回头再检查一下，”武卫国刚一回头，就看到这个战士跌坐在地，赶忙大声喊了起来：“医护兵！医护兵！” “武连长，你看到我们彭副连长没有？”一个三连来帮忙推车的战士一瘸一拐的走到武卫国身边，疑惑的问。 “彭小鱼？他刚刚在这边吗？”武卫国之前在机关炮那边，并不清楚这里的情况。 那个战士点了点头：“刚才彭副连长带着我们帮忙推炮呢，鬼子飞机开始拿机枪打我们，打伤了两个兄弟，我帮着把伤员抬下去了，还没来得及回来鬼子就丢炸弹了。” “我在坡下面看的清楚，鬼子的炸弹下来之后把推炮的兄弟全炸倒了，又是烟又是火的，地上乱糟糟躺的全是人，我就找不到彭副连长了。” 武卫国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妙的感觉，赶忙大声招呼附近救人的士兵：“快！三连的副连长彭小鱼刚刚在这边！快找找他去哪了！” “武连长！这里！” 很快，有战士在树林边一个泥坑里发现了彭小鱼。 “医务兵跟我走！”武卫国招呼了一声，连忙小跑了过去。 彭小鱼满身都是泥浆，一条腿折了起来，左手前伸，右胳膊从肩膀以下都没了踪影，脸朝下趴在泥坑里一动不动，看起来情况非常严重。 “医务兵，快来！我们彭副连长没呼吸了！”发现彭小鱼的那个三连的战士跪在泥坑边，扶着彭小鱼的脑袋大声吼道。 医务兵连滚带爬的扑到彭小鱼身边，先和那个战士一起把他趴着的身体翻了过来，然后紧张的检查了起来。 但很快，医务兵手里的动作就停了下来，默默低下了头。 “他怎么样？” 武卫国和其他几个三连的战士也来到了彭小鱼身边，武卫国紧盯着医务兵大声问道。 医务兵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摇头。 “彭副连长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抱着彭小鱼脑袋的战士已经带上了哭腔。 武卫国摘下了头顶的军帽，默默蹲在彭小鱼身边，用自己新婚妻子送给自己的手帕轻轻擦去了彭小鱼脸上的泥污和血迹。 “把彭副连长抬回去吧，先送到营长那里，问问营长怎么办。” 武卫国擦干净了彭小鱼脸上的污物? 看着他被爆炸的火焰灼烤的已经焦黑的右脸，行了一个军礼。 “彭副连长? 扶稳点? 走了。”第一个发现彭小鱼的战士在其他人的帮助下背起了彭小鱼，深一脚浅一脚的向营部的方向走去。 “你们几个? 看看彭副连长的胳膊在不在这附近，能找得到的话就帮他捡回来吧? 让他走的完整点。”武卫国指了指散落在周围地上的肉块? 低声说道。 “要是实在找不到就算了。” …… “电台没问题吧？”齐恒站在电台边? 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问题营长，我们的消息已经发过去了，长官部应该很快就回电了。”电台兵回答。 “营长！营长！” 齐恒正在林子里指挥通讯班用电台向长官部汇报自己受到袭击的情况，听到炮兵连那边有人喊? 便抬起了头。 “怎么了？” “我是武卫国? 咱们的战防炮被炸翻了，彭小鱼也被鬼子飞机炸死了。” 武卫国的回答让齐恒吃了一惊。 “什么？彭小鱼死了？” 背着彭小鱼尸体的战士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齐恒身边，把彭小鱼轻轻的放在了地上。 “营长，彭副连长的胳膊都没找回来。”那个战士带着哭腔说道。 齐恒深吸了一口气? 看着躺在地上那个熟悉的面孔，心里堵住了一样蒙的难受。 彭小鱼? 杨武，洪亮这些人都是和齐恒一起撤出南京的几个人，也是救了齐恒一命的恩人。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仅仅是简单的上下级，而更像是挚友，或者兄弟…… “长官你别笑，我姓彭，出生的时候家里正在摆鱼宴，我父亲喝了酒，一高兴就给我起名叫彭小鱼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彭小鱼还因为自己的名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的青涩一眼就看得出。 那时候彭小鱼还是宪兵教导二团的一名下士，才短短一年多，他就已经成长为一个身经百战的中尉副连长了，如果坚持到战争结束，他的成绩指不定比现在的齐恒还能高一点。 但现在，彭小鱼却永远留在了这条不知名的泥泞小路上。 得知消息，三连长徐光辉也赶了过来，平时笑呵呵贱兮兮的徐光辉现在表情十分的吓人，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让人都不太敢相信这还是那个熟悉的，贪吃好色的胖子。 “从南京到南昌，咱们几个谁没挨过枪，中过刀？不管是营长，程营副，还是洪亮上官，他们几个都在鬼门关走过，但是一个都没死，还想着打完了日本人，咱们哥几个能好好坐着喝一杯，你他妈的现在就当逃兵了？” 徐光辉咬着牙，恶狠狠的骂着：“你他妈的不是馋我得连长吗？你不是想多个星星吗？你倒是起来啊！只要你起来，老子这个上尉连长给你当！老子给你当勤务兵天天洗脚都行！” 周围的官兵们没有人说话，老兵们都知道，在营里，要说谁和徐光辉关系最好，就是他的副手彭小鱼了，现在徐光辉有这样的表现也不足为奇。 徐光辉骂了几句，转向齐恒：“营长，彭小鱼和其他阵亡的弟兄们怎么办？” 齐恒拍了拍徐光辉还在微微颤抖的肩膀： “我们还要打仗，没办法把他们都带走，还是原地找个地方埋了吧，给兄弟们立个碑，回头有机会再看看能不能给他们移个好点的地方。” 第二百四十八章 来迟了 “那营长，我来埋他们吧。” 徐光辉低声说道，看到齐恒点头答应，便默默蹲下身子，开始整理彭小鱼身上的衣服。 徐光辉帮彭小鱼戴好了帽子，整了整衣领，原本他还想把彭小鱼皱巴巴的军服努力拉直，却不小心用力过猛撕下来了一块烧焦的布料。 最后，徐光辉翻了翻他的衣兜，从里面掏出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挑出了一些重要的收了起来。 “营长，彭小鱼的勋章我帮他收起来了，回头和他的家信一起帮他寄回去。” 徐光辉向齐恒展示了一下从彭小鱼兜里拿出的那枚忠勇勋章和一份被烧了小半截皱皱巴巴的家信。 “好，他的信写完没，没写完你看能不能给他补一下。”齐恒点了点头。 徐光辉掏出烟盒，取出三根香烟塞进了彭小鱼胸前的兜里，嘴里默默念道：“在那边不用打仗，你下去好好睡一觉，顺便给兄弟们占个位子。” 说完，徐光辉站起身，示意三连的战士们抬起彭小鱼的尸体跟上自己。 得知消息后匆忙赶过来的洪亮，上官有浩，祝古盛几人都没有说话，默默看着徐光辉抬走了彭小鱼的遗体。 “各连损失怎么样？”齐恒咽了一口口水，努力压下了心头的痛苦，用严肃的表情看了看周围的另三个连长。 “营长，一连死了两个机枪手，不过枪没坏，也没有受伤的。”洪亮低着头，声音有些发蒙。 “二连阵亡六人，五人负伤。”上官有浩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武卫国喉咙有些沙哑：“炮兵连死了十一个，伤四个，三个失踪。战防炮一个轮子掉了，不过还能开炮。” “那炮上的轮子还能装回去吗？”齐恒问。他们的任务就是带着战防炮去增援安义的友军，要是没了战防炮，他们这些轻步兵去了似乎也作用不大。 “咱们这门战防炮是之前损坏后修复的，这次掉的轮子也是后配的，没专业工具没办法修。”武卫国讲了一个坏消息。 这时候，58师的高参谋从电台那边走了过来，齐恒看到他后问道： “高参谋，你们的特务连损失怎么样？上边回复我们没有？” “特务连死了六个，伤两个。”高参谋摆了摆手，示意情况不是很严重。 “上面也回复了，让我们抢救伤员之后即刻出发，我们在路上已经耽搁太久了。” “我们的战防炮车轮被炸掉了，现在修不好的话根本没办法移动。”齐恒苦着脸回答。 “啊？”高参谋愣住了：“稍等一下，我马上再汇报一次。” “武卫国，你先去看看能不能找点东西把炮先支起来，大家都想想办法能不能把炮运走。” 齐恒给武卫国安排了一个新的任务。 “营长？能不能把炮架到拉弹药的马车上？”洪亮倒是想了个主意。 “炮太重了，这种路上我们的马车拉不动? 并且我们这几辆马车质量都不怎么样，要是被战防炮压坏了就得不偿失了。”武卫国回答。 “那能不能砍棵树? 拿木头做个龙舟一样的东西支到掉了的炮轮子那里? 然后一边轮子一边长木头推着走？” 祝古盛的提议让大家一时没反应过来，在他比划着解释清楚后? 又被武卫国否决了。 “不行，先别说木头怎么能固定到炮上? 就算固定上去了? 这路上全是烂泥坑? 轮子都能陷下去，木头不得卡在路上？” “那，把战防炮没轮子的那一边固定在马车上，让它和马车平行着一起走呢？” 齐恒中和了一下两个人的想法。 武卫国眼睛一亮? 但又很快暗了下去：“估计也不行? 马车轮子大，轴要比战防炮高一些，我们固定不上去。” 正说着，一个战士举起手? 有些紧张的说： “那个，长官? 我之前做过木匠，要是拿木头稍稍改造一下马车的话，应该能把炮固定上去。” “那抓紧动手，需要啥东西直接找武卫国，让他想办法给你弄。”齐恒拍了板。 过了一会，三连长徐光辉阴沉着脸走了过来，汇报了三连的情况： “营长，算上彭小鱼，我们三连死了十三个，伤了四个，还有三个失踪的，估计是被炸弹炸碎了。” “好，等炮兵连修好炮我们就继续出发。” 齐恒大概算了一下，他的营这次大概损失了五十人左右，并不算伤筋动骨，对于之后的战斗影响不会很大。就是开战前遭到轰炸有了损失，战士们的士气难免会受到一些影响。 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日军的这次空袭彻底打乱了特务营的行军计划，使他们抵达安义的时间晚了好几个小时。当疲惫的特务营官兵们终于要接近安义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耗子！派出侦察兵，侦查一下前方情况！” 特务营抵达了安义外围的一个无人小村，但原本应该来接应他们的友军却一直没有出现，而从这里看去，冲天的硝烟正在安义上空盘旋堆积，一切都说明情况似乎有些变化。 齐恒示意部队暂时停止前进，一边向前方派出侦察兵，一边用电台联络友军第58师，想获取下一步的命令。 “营长，58师回报，日军机械化部队昨天夜里趁我军增援部队还在路上，已经突袭并击破了靖安万家埠到安义一线的防御阵地，58师让我们向高安一带转移，加强那边的防守。” “这是搞什么几把玩意？”齐恒气的爆起了粗口：“我们费这么大劲跑来安义，结果告诉我安义失守了？！早他妈干什么去了！” “营长，遭到轰炸后我们一直在行军，电台没有开机，所以可能没有收到电报。”电台兵悄悄解释道。 但实际情况并不是电台兵想的那么美好，因为在特务营挨炸之后，日军的坦克部队对安义一线守军发动了突袭，导致安义守军大乱。 而正在增援路上的其他部队有的遭到了日军飞机轰炸，战力大减，有的还因为大雨耽搁在途中，所以长官部不得不改变作战计划，而命令需要层层传达下去，失去联系的特务营便很倒霉的被暂时遗忘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遭遇日军 “齐营长，安义情况怎么样？接应我们的友军什么时候来？”58师的高参谋在58师特务连的韩连长陪伴下走到了齐恒身边，有些担忧的问道。 齐恒看了看硝烟滚滚的安义，苦笑着对高参谋比了一个无奈的手势：“很糟糕，现在已经没有友军来接应我们了，日本人的机械化部队昨晚就拿下了安义，守军都撤走了，我们的新任务是转移到高安方向增援。” “安义丢了？”高参谋听到这个消息吓了一跳：“那我们不是直接钻日本人怀里了吗？”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齐恒指了指安义的方向：“我刚刚派出了侦察兵，现在先等他们的回报吧。” “日本人不是昨晚到的安义吗？他们现在不会发现我们，然后直接冲我们来吧？”高参谋有些紧张的问。 齐恒摇了摇头：“应该不会这么巧，等侦查兵回来我们就开始转移，现在让大家提高警惕吧。” “韩连长，等一下转移的时候我们直接后队改前队，你们连到在最前面开路。”齐恒看向韩连长。 “好！”韩连长点点头。 大约十多分钟后，侦查排的战士们陆陆续续全都回来了，侦查排长耗子是最后一个到的。耗子找到齐恒的时候，身上还插着树枝，头顶的钢盔上挂着一个手编的草环。虽然他是想努力融入环境才这样打扮的，但还是输在了技艺不精上。这让他看起来并不像小树，倒像个聊斋里的树妖。 “营长，前边暂时没有发现鬼子的踪迹，不过往安义那边走的路上有好多友军的尸体，公路也被炸断了好几截，看起来应该是友军撤退的时候准备炸路，结果被鬼子的飞机给炸了。” “公路被炸断的话，鬼子的机械化部队应该暂时走不动了，我们抓紧时间转移。”齐恒顺手摘下了耗子脑袋上的草环，丢到了耗子怀里： “你这草环丑死了，抓紧摘了，一点也不像真草，还搞得脑袋顶上绿油油的。” “嘿嘿，”耗子讪笑着揪下了身上的两根树枝：“这不是之前没经验嘛。” “说真的，你都是排长了，回头有空多学学怎么伪装，你这伪装效果还不如不伪装呢，鬼子一眼就能看见你有问题。”齐恒又叮嘱了一句。 “全体都有，后队改前队，出发！” “动静都小一点，我们现在已经钻鬼子怀里了，想打嗝放屁的都给我憋住了，要是引来了鬼子，老子就送你去喂鬼子的狼狗。” 负责断后的一连长洪亮压低声音一边走一边警告手底下的士兵。部队重新出发后，他亲自带着一个班的战士从队伍前头走到了最后面，担起了全营的警卫工作。 特务营来的时候走的一直是小路，所以他们成功的避开了走大路的日军机械化部队，但也和沿大路撤退的友军擦肩而过。为了不像来安义这样扑空，特务营向高安转移的时候选择了一段公路，以节约行军的时间。 但齐恒很快就后悔做出了这个决定。 特务营仅仅沿着公路走了大概十多公里的距离，在前边探路的58师特务连尖兵就回报说他们发现了敌情。 “报告！前方一公里发现了一支正在路边烧锅做饭的日军小部队，大约有一个小队的规模，还有几辆卡车。” 58师特务连的韩连长很快就把情况报告给了跟在后面的齐恒和高参谋。 “地图！”齐恒话音刚落? 白老四马上从背囊里掏出了作战地图，和两个战士一起扯着让齐恒和高参谋研究。 “齐营长? 现在我们刚刚离开安义? 敌情还不明确，贸然行动的话可能会引起日军大部队的注意? 我建议我们绕过去。”高参谋皱着眉头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齐恒摇了摇头：“绕过去不太现实，现在我们已经沿着公路走了大概十公里的距离? 根据地图看? 离我们最近的小路得掉头回去走六公里? 步兵倒是可以进林子，但是重武器和弹药车没办法走。” “那如果我们打过去的话，前面有更多的日本兵怎么办？”高参谋还是不太想打。 “那就继续打，高参谋? 你看这边? ”齐恒指了指地图上公路边一个铅笔标注的小记号：“这是我们出发前找本地向导确认过的，大概在这个位置有一条小路，是当地人去年才开出来的，所以我们的地图没有标注。” “向导可不可靠? 能确定真的有这条路吗？这条小路能不能走马车，最后通向哪里？”高参谋看着那个小小的记号? 一连提出了好几个问题。 “向导是个本地的老头，五十来岁，家里两个儿子都是我们的兵，可以相信，这条小路村子里其他人也知道，原来是县政府准备开出来当公路的，后来打仗就断了，是本地人自己凑钱通开的他们说能走马车，天气好的话卡车都能走。” 齐恒说了一大串才堪堪打消高参谋得疑虑。 “那好吧，我们怎么打？”高参谋眯着眼睛看向齐恒。 “白老四，让耗子带几个人跟58师的兄弟一起确认一下鬼子的具体数量和装备！”齐恒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派出了侦察兵。 “齐营长，要打的话，一定要让我们连也上，我听你指挥！”韩连长认真的看着齐恒。 “好，等一下我会亲自带一个连和你们一起行动。”齐恒回答。 “是！”韩连长敬了个礼。 “营长，如果敌人有卡车的话，我们要不要把机关炮或者战防炮也调过去？”在鬼子飞机炸坏了他的战防炮后，炮兵连连长武卫国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发挥一下他炮兵的作用。 “你的战防炮连轮子都不全，确定还能开炮？”齐恒白了他一眼：“再说用战防炮打卡车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 “战防炮虽然没了轮子，不过可以半埋在地里当固定炮塔用。”武卫国辩解了一句：“实在不行的话，那就机关炮？机关炮打卡车不浪费吧，并且拿它打步兵也挺带劲的。” 第二百五十章 打坦克 齐恒盯着武卫国热切的脸看了几秒，还是点头答应了： “行，准了，让机关炮和迫击炮都做好战斗准备，侦查兵回来之后就动手，但是小心一点，不要叫鬼子用掷弹筒把我们的炮敲了。” “是！”武卫国点头应道。 “白老四，去喊上官有浩来，然后通知二连做好战斗准备，等一下和58师特务连一起行动。” 白老四转身就走：“明白！” 在等待侦查排传来消息的时候，炮兵连的机关炮和四门迫击炮都掀开了雨布，做好了战斗准备。弹药排的战士也把几箱炮弹搬下了弹药车，用雨布裹着摆在了路旁。 而58师特务连和二连的战士们也从背后取下了步枪，从箱子里掏出一枚枚手榴弹挂在身上，默默等待着进攻命令的下达。 “营长，营长，差不多搞清楚了。” 耗子匆匆赶了回来，不过这次他脑袋上没有再顶之前那种奇怪的草环。 “营长，58师的兄弟说的没错，鬼子步兵大约一个小队的规模，正在路边生火做饭呢。 鬼子在路上停了四辆卡车，路边还有三辆摩托车，我有点担心没看全，就寻思着绕到侧面看看，结果发现他们还有三个大铁王八藏在路下面的树林子边上！” “坦克？”齐恒皱起了眉头。 “对，就是坦克。”耗子连连点头。 “日本人有坦克？”高参谋又担心了起来：“要不我们还是绕路吧？” “他们有坦克我们不也有战防炮吗？怕什么？”因为高参谋一直念叨着绕路，让齐恒有些不太高兴。 “嗯，营长，我们的战防炮暂时用不了。”武卫国弱弱的解释了一句。 “我们的20毫米机关炮也能打穿日军坦克的装甲，并且如果我们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动手，我们还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在日军坦克手上车之前就打掉他们。” 齐恒严肃的说道： “就算鬼子的坦克手一直躲在车上没下车，我们还有迫击炮，可以敲掉躲在坦克后面的步兵，然后用机关炮招呼坦克，要是再退一步讲，要是机关炮不起作用，我们的爆破手也可以比较容易的接近他们的坦克实施爆破。” “齐营长，这里你军衔最高，我们都听你指挥。”韩连长也有些不满高参谋的说法，暗暗的噎了高参谋一句。 “嗯，那就都听齐营长的吧。”高参谋成了孤家寡人，只好应了下来。 “走，我们都去前面看看，高参谋你不是战斗人员? 先在营部等一下吧？”齐恒挥了挥手，带着武卫国? 上官有浩和韩连长一起上了前边? 留下了高参谋独自在营部发呆。 “营长，那边? 看到了吗？” 耗子趴在路边的草丛里，悄悄指向前方公路的拐角。 “只能看到步兵? 点了几堆篝火? 路上有卡车? 他们的坦克呢？”齐恒握着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并没有发现日军的坦克。 “在路那边，被卡车挡住了? 看不到。”耗子回答。 “这里看不到? 我们要再往前走走吗？”武卫国问。 齐恒微微摇头：“再往前太冒险了，鬼子肯定有哨兵，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在后面兄弟来之前? 咱们几个估计都得报销在这。” “好吧。”武卫国有些遗憾，如果不先搞清楚日军坦克的型号? 那一会打起来可能会有变数。 “那耗子，你知不知道鬼子的坦克是什么型号的？”上官有浩不抱太大希望的问了一句。 耗子蒙了，愣愣的问了一句：“啥叫型号？” 得，肯定是不认识了，上官有浩无奈的拍了拍自己的脑壳：“就是知不知道他们长啥样？” “一个大的，两个小的，长的都不一样，最大的看起来有最小的那个两个大。最大的那个铁王八上面有个短短的管子，长了一串轮子，两个小的里面其中一个看起来和大的长的差不多，就是小了一点，像是它下的崽，还有个小的是四个轮子，和其他两个都不一样。” 耗子连描述带比划的把三辆坦克的大致样子描述了一遍。 “应该是一辆大坦克，一辆小坦克和一辆装甲车，不是三辆坦克。”上官有浩眯起眼睛点了点头。 齐恒表示赞同：“大的那个应该是八九式中型坦克，小的是九二式或者九四式轻型坦克，四个轮子的装甲车估计是八七式装甲车，没看见具体的不太清楚，这几种坦克我在上海和南京都打过，装甲并不厚，我们的机关炮打穿他侧面装甲问题不大。” “九四式轻坦克的话，别说侧面了，就是正面冲我都有把握把他干掉。”武卫国来了精神：“别说机关炮，我估摸着杨武用迫击炮打得准的话也能搞掉他。” 齐恒点了点头：“对，我们有反坦克武器，所以他们的轻坦克和装甲车威胁不大，最重要的是要第一次开火就打掉他那辆中型坦克，然后压住鬼子的步兵，武卫国，你能做到吗？” 这次是自己的炮兵唱主角，武卫国心里很是激动，听齐恒这么问，他重重点了点头：“保证完成任务，要是打不掉鬼子坦克，我自己抱炸药包去炸！” “抱炸药包就不必了，你才结婚几天，多琢磨怎么让你爹妈抱孙子吧。”齐恒笑着说道。 “炮兵准备，我枪声一响就开始战斗！” …… “砰！” 等机关炮进入阵地，四门迫击炮也找好了自己的位置，齐恒便握着自己的勃朗宁对天上开了一枪，宣告了战斗的开始。 “哒哒哒哒！” 在齐恒的要求下，二连和58师特务连这次集中了整整四个连的轻机枪，灼热的子弹向狂风暴雨般扫向了正在路边烤火的鬼子步兵们。 这些日军步兵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到来，直到枪声响起才惊讶的起身摸枪，然后一片片的被狂暴的弹雨瞬间扫倒在地上。 “敌袭！” 一个日军少尉跳着脚喊道，声音有一丝惊恐，根据密集的机枪火力判断，袭击他们的中国军队至少有一个营得规模，这样数量的中国士兵可不是他一个小队可以阻挡得了的。 “坦克呢！快来支援！” 少尉大声嚎叫起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诱敌 虽然江西的大雨持续下了一个月有余，不过也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下的，这个中午就正好停了一段时间，特务营就趁着没雨想在大路上多赶一小段路，结果正撞上这一小群鬼子。 特务营撞到的这帮鬼子是安义的日军派出的侦查队，因为之前他们的坦克冲的太快，后面的加油车没跟上来，所以大部队耗尽油料后全在安义趴了窝。 为了摸清中国守军的动向，日军就派出了一支侦查部队沿公路继续前进，为大部队探路。 由于日军这次采取的是装甲部队突袭的新战术，所以之前在安义防守的中国军队很快就被日军的坦克和装甲车冲垮了，被击退的中国军队大多都撤向了后方的德安一带。 但战斗结束的快也意味着这些中国军队有生力量保存的相对较多，对侦查队造成的威胁也就比较大。 要是侦查队被某支没撤走的中国军队消灭了，那日本人得心疼好一阵子，所以他们派出的这支侦查队规模不小，还凑了些油料让他们带了三辆坦克，这样一来就算遇到了一般的中国军队也有一战之力。 日军侦查队在被炸的七零八落的公路上走了大概二十公里，除了卡车上的步兵被颠的晕晕乎乎之外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所以他们就稍稍放松了警惕。 时间到了中午，正好遇到雨停，侦查部队的两个指挥官商议了一下，干脆让部队暂时停止前进，在路边点起了篝火，打算弄点热饭吃，顺便烤烤步兵们被雨淋湿的衣服。 所以齐恒他们动手的时候，这些日军士兵大都围在五个火堆旁边烤火，除了少部分士兵还拿着枪在周围警戒外，大部分的日军士兵都没有拿枪，甚至几个之前骑摩托车的日本兵连衣服和靴子都脱了，遇到袭击之后自然没有什么反击之力。 “哒哒哒哒～” 足足四个连的轻机枪同时开火，子弹像泼水一般洒向了在开阔地边毫无遮挡的日军士兵。 听到枪声，一个光着膀子的日本兵傻乎乎举着自己湿漉漉的上衣站了起来，还仰着脑袋在找传来枪声的地方。 几颗机枪子弹瞬间就在这个日本兵手里举着的衣服上钻了几个窟窿，也打穿了他的身体，日本兵身上喷出的鲜血全溅在了手里紧紧攥着的衣服上。 日本兵一头栽进了火堆里，他那件满是窟窿的军服被压在身下，很快就带着尸体一起烧了起来，传来了一阵浓郁的焦臭气味。 特务营第一波的集火射击几乎打死了一大半烤火的日本兵，剩下的日本兵不是连滚带爬往卡车和坦克那边跑，就是干脆直接趴在地上躲避子弹。 四个在周围警戒的哨兵倒是反应了过来，举着步枪就要还击，但四支三八大盖在几十挺机枪的咆哮声中显得实在有些渺小。受到攻击的中国机枪手仅仅调转枪口打了几次点射，四个日军哨兵就全躺在了泥水里。 “敌袭！” 听到枪声，正在坦克旁边撒尿的坦克指挥官小柳大尉生生把放了一半的水憋了回去，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提起来就爬上了自己那辆八九式中型坦克，以最快的速度钻进了炮塔。 “开车！去前面支援步兵！” 小柳大尉一边提裤子一边命令战车的驾驶员。 “小柳大尉，听起来前面支那军的火力很猛，我们要不要暂时撤退？” 炮塔里，坦克炮手有些担心的问道。 小柳大尉因为自己放水被打断非常生气? 他不屑的摆了摆手：“不用怕，这些支那人只有轻机枪? 对我们的八九式坦克没有什么威胁? 只要躲开他们的爆破手就可以了。” “不过让黑木的九四式轻战车和小松的装甲车小心一点，跟在我后面? 支那军的轻机枪要是用了穿甲弹的话，他们的小战车抵挡不住。”小柳大尉还没忘提醒两个开着薄皮小战车的部下注意安全。 很快? 小柳大尉的战车发动了起来? 越过公路出现在了战场上。 “哒哒哒！” 见到日军坦克出动? 不远处特务营的一部分轻机枪不再招呼四处逃窜的日军步兵，而是把枪口转向了小柳大尉的八九式中型战车，一时间，小柳的坐车前装甲被密集的子弹打得叮当作响? 火星飞溅? 但车里的小柳车组却稳如老狗，一点也没有惊慌。 “这些支那军只有轻机枪，连重机枪都没有，我们冲上去? 杀光这些支那人！” 小柳大尉嚣张的命令道，之前有些担心的炮手现在也不怕了? 操作着坦克上的火炮向远处的中国机枪手发射了一枚高爆弹。 “轰！” 两名来自58师特务连的轻机枪手被鬼子坦克随手一炮轰到了半空中，周围其他几名机枪手急忙转移射击阵地。 “机枪以连为单位后撤，其他人掩护，步枪手自由射击，把鬼子坦克引过来，炮兵等他的三辆坦克都出现了再开火。”齐恒趴在湿淋淋的草堆里，向两个步兵连的连长下达了新的命令。 炮兵连长武卫国和副连长杨武蹲在齐恒身后，有些急切的汇报道：“营长，炮兵连一门机关炮，四门迫击炮都进入了战斗状态，随时可以开火。” 齐恒指了指正在缓缓前进的小柳大尉的那辆坦克：“武卫国，一会先打鬼子的大坦克，那两个薄皮的小坦克没有炮，对我们威胁不大。” 武卫国点了点头，退了下去，他打算亲自操作机关炮，给鬼子的坦克一点厉害尝尝。 “营长，迫击炮呢？什么时候开火？”杨武也有些按捺不住。 “杨武，武卫国的机关炮开火之后让你的迫击炮向后延伸射击，封住坦克得退路，顺便把鬼子的卡车打掉。” “明白！”杨武也溜了下去。 小柳大尉察觉到不远处中国军队的机枪火力有些减弱，并且之前没有出现的中国军队的步兵也开始用步枪对他射击，认为自己的坦克震慑到了这些装备简陋的支那人，便命令另外两辆轻战车也加入战斗，和他一起追杀支那士兵。 但他并没有意识到，在不远处树丛中藏着的中国官兵给他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大获全胜 “当当当！” 在消灭了绝大部分日军步兵后，特务营的机枪和步枪开始集火射击日军坦克，但这些子弹打在八九式坦克17毫米的前装甲上只能打出一个又一个不深的凹坑，对里面的乘员丝毫没有威胁。 “等我们消灭了这些支那军，我们可以拿坦克上的这些弹痕去和同僚们炫耀了。”小柳大尉对自己的车组乘员轻松的笑道。 三辆日军战车已经开下了路基，在碾过几具友军步兵的尸体后越过了步兵们烤火的火堆，来到了空地上，一门57毫米坦克炮和三挺机枪开始对远处的中国官兵进行压制射击，一些幸存下来的日军步兵也跟在坦克后面追了过来，看样子是打算为死去的战友报仇。 “小柳大尉，我们要不要继续前进？”驾驶员比较谨慎，在前进之前先问了一句。 “继续前进，”小柳大尉大声命令道：“黑木的战车跟着我们，小松停在后面保护步兵！” 总算等来了战车，负责指挥步兵小队的日军少尉米仓有了底气，恶狠狠的叫了起来：“第一分队保护车辆！第二分队和第三分队还能战斗的人跟战车一起前进，杀光这些该死的支那人！” 米仓少尉的部下在特务营的突袭中死伤惨重，保守估计死了有三十人，还有七八个受伤的，现在跟着他进攻的士兵仅仅只有十五个人。这么严重的损失在米仓来中国之后还是第一次，他的情绪自然十分不佳。 “射击！” 米仓拿着一支从死去的部下那里捡来的步枪，跟在小柳大尉的战车后面一边射击一边前进，在百多米的距离上就命令自己的部下开始射击了。 “砰砰！” 日军士兵的子弹嗖嗖乱飞，不过对隐蔽起来的中国官兵威胁不大，最大的威胁还是来自那两辆轰轰作响的日军战车。 “沉住气，等鬼子坦克再近一点！” 武卫国的手按在炮手的肩膀上，眼睛紧紧盯着远处耀武扬威的日军战车。 “前进！碾碎这些支那人！” 有小柳大尉的八九式中型战车开路，坐在九四式轻战车上的黑木军曹现在也不怕了，指挥着自己的小坦克也冲了上去。 看到两辆日军坦克都开始向前运动，剩下那辆装甲车停在了路基上，应该是不会再前进了。武卫国干脆就不等了，轻轻拍了拍炮手的肩头： “先打大的，开火！” “嗵嗵嗵！” 丹麦麦德森二十毫米机关炮的炮弹在五百米以内可以击穿三十毫米的钢板，现在在一百来的距离上打17毫米厚的日军坦克前装甲自然废不了多大力气。 跟在小柳大尉车后面的米仓步兵少尉只听到一阵不同于以往任何武器的沉闷射击声，自己身前那辆在步兵们印象里“坚不可摧”中型坦克就一阵颤抖，然后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这是什么声音？”米仓少尉疑惑地问道。 “不知道啊？”他身边的一个九六式机枪手同样没有搞清状况。 “诶，战车怎么冒烟了？”机枪手这才注意到身前的八九式中型坦克竟然冒起了黑烟，并且炮塔前方还有火光在闪动。 “织田，爬上去看看小柳大尉的情况！”米仓少尉察觉到情况不对，命令身后的一个二等兵爬上坦克看看情况。 “嗨依！” 二等兵织田收起步枪，抓着坦克后面的扶手爬上了坦克，但他还没来得及爬上炮塔，这辆八九式坦克内部的炮弹就在火焰灼烧下发生了殉爆。 “轰！” 一声爆响划破天空，沾满泥浆的的坦克车变成了一大团火球，燃烧的炮塔被冲击波掀到了七八米高的空中，跟在坦克后面的米仓少尉一行人瞬间被巨大的冲击波撕成了零件，和燃烧的坦克碎片一起散落在空地各处。 “支那军有反坦克炮！快走！” 黑田军曹吓得声音都变了，小柳大尉的八九式战车是他们目前防御力最强的战车? 都被几炮打成了这个惨样，自己这只能欺负一下轻步兵? 遇到重机枪都得掂量掂量分量的薄皮小坦克来多少个不都是送死吗。 “嗵嗵嗵！” 但黑田的豆战车还没来得及刹车? 武卫国的机关炮就调转了炮口，仅仅几炮就在黑田的战车前面打出了几个透亮的窟窿? 车里的黑田军曹和驾驶员一起被机炮炮弹打成了碎肉，涂满了战车的驾驶舱。 “别打了！快跑！”仅仅几秒钟时间? 自己引以为豪的两辆战车全部报销? 跟着豆战车侥幸没死的几个日军步兵现在才如梦初醒? 慌张的大叫了起来，掉头朝路基那边跑去。 “嗵嗵！” 武卫国自然不会放过这些家伙，并且路基上还有一辆装甲车没有收拾呢。机关炮的炮口微微一抬，于是又是几枚炮弹扫了过去。 一个正在奔跑的日军士兵胯骨位置被炮弹擦中? 但仅仅是擦过去? 他的整条左腿都从胯间被扯了下来，一半胯骨连同下腹部的一部分都不见了踪影，一些内脏顺着下腹部的缺口滑出，流了一地。 “啊！！救命！” 这个日本兵还没死? 但那凄惨的模样让其他士兵倒吸一口冷气，没有人停下来救他? 其他士兵都再次加快了逃命的速度，生怕自己也挨上那么一下。 但两条腿怎么跑得过机炮的炮弹，一个日军士兵担心被炮弹打中，还专门跑出了“之”字形，但一枚炮弹正好打中了他的小腿，于是这家伙的两条腿都从膝盖以下消失了，栽在地上加入了哀嚎的队列。 留在路基上的装甲车驾驶员也被吓了一跳，猛踩一脚油门就想开溜，但机关炮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怎么会放他逃走？ “嗵嗵！” 机关炮的四十发弹鼓里最后两枚炮弹准确命中了装甲车的发动机，装甲车只往前走了几米就停了下来。里面的四个乘员见势不妙，车都不要了，打开车门就争先恐后得往下窜。 有五个运气好的步兵也连滚带爬爬上了路基，想着停在路上的装甲车和卡车就算挡不住炮弹，好歹也能遮挡一下中国炮兵的视线，给他们一点逃跑的时间。 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特务营的四门迫击炮正瞄着公路上的卡车，就等着送他们上路呢。 第二百五十三章 战斗结束 “快，快下车！” 装甲车的车门一开，车里的小松军曹就急不可耐的推着自己前面车载机枪手的后背，让他快点下车。 机枪手被推的失去了重心，差点脸朝下趴在路上，但他一来急着逃命，二来也不敢对小松军曹发火，只好把怒气咽进肚子里，埋着头向前奔跑。 可机枪手没跑出去两步，一枚迫击炮弹就砸在了他的面前。 “轰！” 机枪手立刻就被炸了个七零八落，不同位置的身体零件飞了老远，其中半截胳膊被挂在了装甲车的门框上，焦黑的手指还在微微抽动。 小松军曹右腿刚迈出装甲车，左腿还留在车上，就看见一大团火球在脸前轰然炸开，好在机枪手帮他挡住了一部分弹片和冲击波，好歹是给小松军曹留了个全尸。 杨武原本打算用迫击炮直接打卡车的，但看到日本兵没几个能活着跑回去的，心想这几辆卡车要是就这么炸了似乎有些浪费，便把炮弹落点改到了车后面的空地。 所以杨武的第一炮就给鬼子装甲车逃走的车组成员来了个开门红，四个人里头一炮就给他崩死了三个，只剩下一个没来得及下车的驾驶员，躲在车里瑟瑟发抖。 “轰！轰！” 又是两发迫击炮弹落在了卡车后面，将两个正在奔跑的日军士兵轰到了半空中，刚刚靠近卡车的几个步兵不得不趴在地上躲避飞溅的弹片。 “别趴在卡车下面！支那军有迫击炮！卡车目标太大了！”有个伍长大声喊起来。 “那我们去哪？回去要被杀，趴着也不行，往前跑也要被炸，我们怎么办？”一个入伍不久的二等兵哭丧着脸问道。 伍长四下张望了一下，指了指侧前方几百米外的小树林： “我们去树林里！卡车目标太大了！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那就快跑！” 二等兵爬了起来，迈开双腿跟着伍长一起朝树林跑去，三个原本蹲在卡车后面的汽车兵也急忙跟了上去，生怕自己被下一轮迫击炮弹炸死在卡车旁边。 “轰！” 几个鬼子前脚刚跑，特务营炮兵连的第四枚迫击炮弹也落了下来。 但这发炮弹准头有些令人挠头，好死不死的落在了第一辆日军卡车的车斗里，整辆卡车都被炮弹产生的爆炎给点燃了，熊熊烈火顺着漏出来的燃油烧到了第二辆卡车的车头，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能蔓延到其他卡车上面。 “卧槽！这炮是哪个吊毛新兵打的？太他妈浪费了！”杨武忍不住破口大骂。 “对不起杨副连长，这炮是我打的……” 迫击炮排的排长在后边尴尬的挠了挠头。 “你他妈当兵多久了？全营迫击炮打的最好的除了我就是你！你金天是在做梦吗？没看鬼子都跑了吗！还打什么卡车！” 杨武站起来，恨铁不成钢的跺着脚。 迫击炮排的排长连忙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原本想打那个坏掉的装甲车来着，想看看迫击炮能不能把装甲车炸掉，结果打偏了……” “老子还想着能缴获几个卡车呢，现在算是完蛋了，等会你自己给营长解释吧！”杨武气呼呼的回答。 “营长，剩下的鬼子都跑了！我们的步兵要不要压上去？” 上官有浩声音倒是十分冷静? 但他忍不住舔嘴唇的小动作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步兵上，注意安全！”齐恒点了点头。 “是！” 上官有浩握着驳壳枪退了下去? 齐恒又给白老四嘱咐了一句： “步兵要上去了? 让武卫国的机关炮盯着那辆装甲车，上面的机枪应该还没被打掉。” “明白！” 上官有浩和58师特务连的韩连长各自带着一排士兵从两个方向小心翼翼的向路上的卡车包抄了过去。 不过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遭遇什么抵抗? 很顺利的就来到了燃烧的日军坦克残骸旁。 “地上的死人都戳两刀，小心有装死的！”上官有浩用枪口指了指地上七零八落的日军士兵尸体。 “连长? 这样的还用戳吗？” 一个新兵指了指八九式坦克残骸后面两具焦黑的残尸? 勉强可以辨认出原来是人类的形状。 这是米仓少尉和他手下的九六式机枪手? 比起已经尸骨无存的小柳大尉，他俩还能算是运气不错。 “你成那样了还有气的话，我也敬你是条汉子。”上官有浩白了他一眼。 “我还是戳两刀吧，万一活着呢。” 新兵讪笑了两下? 抬手一刀扎在了米仓少尉的尸体上? 刺刀穿透了烧焦的皮肤，放出了身体里熟肉的味道。 “别戳了，这俩货闻着都熟了，”一个老兵嫌弃的摆了摆手：“这味道闻得我半个月都吃不下烤肉。” “说的你这半个月还有烤肉吃一样。”他的战友笑着把手里的刺刀刺进了地上一个缺腿的鬼子兵身上。 “都警惕一点? 还有空扯蛋呢？”上官有浩皱起了眉头：“话最多的几个回头省顿饭。” 这下士兵们再也不出声了，一个个认真的蒙头检查起了地上的鬼子尸体。 上官有浩带着几个战士走到那辆被打了几个窟窿但没有爆炸的豆丁坦克旁。大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并不算很大的铁王八——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观察到坦克这种东西呢。 “小王上去瞅瞅? 小心一点。”上官有浩拍了拍一个战士的肩膀。 战士小王咽了口唾沫，收起步枪，顺着坦克履带爬了上去，在坦克顶上四下打量了一番。用力拽了拽最像出入口的那个圆形座舱盖。 小王还以为盖子很重，拽的时候用了不小的力气，结果坦克的座舱盖很轻易就被拽开了。 “卧槽！” 小王叫了一声，手一松从坦克上掉了下来，被后背的步枪硌得半天喘不上气。其他战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举枪对准了坦克的炮塔。 “没，没事，我没抓住。”小王躺在地上尴尬的解释道。 “都说了让你小心，”上官有浩叹了口气，示意另一个战士爬上坦克：“你去瞅瞅里面的鬼子死了没，死了就不管了我们去看看卡车。” 第二百五十四章 打扫战场 “好嘞！” 爬上坦克的那个战士应了一声，探头朝打开的座舱盖里头只瞅了一眼，便转身跳了下来： “脑袋被打爆了，脑浆糊的到处都是，看样子是死的透透的了。” “留两个人看着坦克，等会喊武卫国过来看看还能不能用，我们走！”上官有浩点了点头，带着战士们绕过了被击毁的豆丁坦克。 韩连长带着的那个排没有像上官有浩一样细致检查地上的死尸和坦克残骸，而是直奔公路上的卡车而去。 逃跑的几个日军士兵此时都已经跑到了树林边缘，几个跑得快的战士绕过了卡车，朝在林子边向后张望的鬼子放了几枪，见他们都钻进了树林，什么都没打中，便停下了追击的脚步，转而在原地警戒了。 不过并不是所有幸存的鬼子都选择了逃走，被打坏了发动机的那辆装甲车的驾驶员就还留在车里，握着一支南部手枪等待着中国官兵的到来。 还有两个受伤无法移动的日军步兵也躲在另一侧的路基下面，一个拿着枪，一个握着手榴弹，打算和过来搜索的中国官兵拼个鱼死网破。 “砰！” 躲在路基下面的鬼子兵趁还没有被发现，朝近处的一个特务连战士开了一枪。子弹击中了这个战士的后背，又斜着从他前胸射出，带出了一股血泉。 “砰砰砰！” 其他战士迅速反应了过来，一阵乱枪打死了这个在背后偷袭的狡猾鬼子。不仅如此，他身边那个握着手榴弹打算进行自爆攻击的鬼子兵也被牵连了进来，连拉环都没来得及拉开就被打成了筛子。 “小心鬼子偷袭！两到三人一组，互相照应着点！” 因为鬼子偷袭而损失了一名士兵，这让韩连长很是生气，他紧皱着眉头命令自己的部下提高警惕。 “胡子，咱俩一组，我们去看看铁王八里有没有活的鬼子。” 一个花白头发的士兵对身边蓄着大胡子的战士说，一边向半开着车门的装甲车努了努嘴。 “走！”胡子应了一声，两个人一左一右朝趴窝的装甲车凑了过去。 胡子刚走了两边就举起了步枪，枪口对准了车门的位置，有些紧张的问道：“汪哥，你眼睛好，瞅瞅车门上那玩意是个啥？” “啊？”花白头发的战士愣了一下，也将枪口瞄准了车门，不过当他看清车门上挂着的是半条胳膊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你小子长得一副凶样，胆子怎么这么小，那是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子的半截胳膊? 估计是友军兄弟迫击炮炸的，把你吓成这样。” “不是? 在门里头！”胡子并没有丝毫的放松? 而是将手指搭上了扳机，对装甲车大声喊道：“出来！我看到你了！” “真有东西？”汪哥也不笑了? 他也看到了车门里的异动，似乎有个人影在向外窥探。 “打他！” 汪哥抬手对着装甲车门就是一枪? 胡子的子弹也紧随其后的射进了车门里。 “当！” “噗！” 两声截然不同的回响传来? 第一枪应该是打在了金属上? 发出了清脆的回音，但第二枪沉闷的噗声听起来明显是打在了某个软一些的东西上。 “真有人？”胡子拉动枪栓退出了弹壳，和汪哥一起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车门边。 “我开门，你丢个手榴弹进去！”汪哥把手按在了车门边? 然后用力一拽。 胡子点点头? 从后腰摸出一颗手榴弹，拉了弦，也没看车门里面究竟是人还是什么东西，抬手就甩了进去。 汪哥顺手关上了车门? 两个人向后窜了两步，几乎同时趴在了地上。 “轰！” 装甲车刚刚关上的左侧车门这下子整个被从车上崩了下来? 右边的车门也被炸开了，火光和冲击波从两侧的门里冲了出来，周围其他的战士全被吓了一大跳。 尤其是听到枪声刚赶到路边的上官有浩连的两个士兵，差点被崩开的车门里喷出的碎屑打成筛子，气的破口大骂。 “那个不长眼的畜生给铁甲车里丢手榴弹的？想弄死老子吗？” “我艹，炸到人了？！”丢手榴弹的胡子抹了把脸，都没来得及检查车里的情况，跟着汪哥一起悄悄溜走了。 车里的那个日军装甲车驾驶员胆子小，原本想等中国士兵检查车辆的时候来一次偷袭，结果没想到这两个查车的中国士兵不讲武德，开了门不往里面钻，反倒丢个手榴弹进来，还顺手把他车门给关了，死了个不明不白。 听到枪声和之后的爆炸声，上官有浩也带着二连的官兵们赶到了路上。 “什么情况？装甲车里的弹药殉爆了？”看着并没有交火的迹象，上官有浩疑惑地问两个先到的士兵，但转念一想他又感觉有些不对，鬼子的装甲车上不是只有机枪没有火炮吗，应该不会殉爆吧。 “不是自己炸的，不知道哪个龟儿子给里头丢了个手榴弹，差点炸到我们。”一个战士骂骂咧咧的解释了一下。 “行吧，”上官有浩不再纠结这声爆炸，而是指了指正在燃烧的日军卡车：“过去几个人，把没着火的卡车弄到后边去，别叫这俩给点着了，等会检查一下估计还能开呢。” “连长，我们没人会开车，咋弄嘛，用手拽？”一个战士苦着脸问道。 “我只会骑摩托车，汽车我也不会开。”上官有浩也犯难了：“你去营长那边问问，看看他们谁会开车，喊过来帮帮忙。” “上官连长，我们的人把鬼子的摩托车推出来了，都是新的，还有两个没着火的卡车怎么办？”韩连长带着几个士兵走了过来，嘴角带着笑意。 “我正愁卡车怎么弄呢，你那边有没有会开卡车的兄弟？”上官有浩回答。 “诶，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好像还真有一个！” 原本上官有浩并不抱什么希望，只是随口一说，结果没想到竟然还真得找到了这样的人才。 “王二毛！去开卡车！”韩连长喊了一嗓子。 第二百五十五章 缴获 韩连长说的王二毛是马来西亚来的华侨，民国26年的时候，王二毛跟着堂哥漂洋过海回到大陆，参加了当时第三战区组织的战地运输队，职业是军用卡车的司机。 王二毛家族是做木材生意的，公司规模不小，从砍树到加工最后运输一条长链啥工作都有。王二毛的父亲就是运输队的负责人，有不少卡车，还有几条轮船。所以王二毛从十三岁开始就跟着车队的司机们学开卡车，不仅车技不错，修车的技术也会那么一些。 可惜王二毛第二次执行任务就遇到了日军飞机轰炸，卡车被炸烂了不说，自己也受伤住进了伤兵医院，后来伤好的差不多了，还没来得及重回运输队，就和一帮伤愈的大头兵一起被补充进了作战部队里，最后兜兜转转来到了58师特务连，当了步兵。 王二毛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笑起来很是腼腆，要是忽略掉他身上略微发白的军服和背后半新不旧的中正式步枪，看着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生。 别看王二毛一副柔弱书生的模样，打起仗来竟也是个狠角色，在张古山的时候，王二毛所在的班死伤惨重，当时阵地上就剩他和一个轻伤的副班长，王二毛硬是一个人操作两挺轻机枪和副班长一起打退了鬼子一个小队的进攻，并且毫发无损。 那一战后，王二毛从普通士兵直接晋升班长，并且在战友们之间成功的站定了自己的位置。 所以连长一喊王二毛，马上就有几个热心的兄弟帮着传话。很快，王二毛就背着步枪匆匆跑到了两个连长这里。 “连长，你喊我？” “你不是会开车吗，来来来，看看鬼子这两个卡车还能不能开，能开的话咱们把这俩卡车都弄走。” 韩连长热情的拍打着王二毛的肩膀，拍的他单薄的身体不停前后摇晃。 “上官，这小子看着和你挺像啊。”二连副连长祝古盛笑着捅了捅上官有浩的后腰。 “咋，看不起我们读书人？”上官有浩白了他一眼：“咋不说你这么白净，看着还像个娘们呢。” 祝古盛笑道：“咋能呢，我就觉着你们俩都是文化人，要是不打仗，戴个眼镜抱本书，当个先生多好。在我们老家那边，你们这样的读书人最招媒婆喜欢了，没相好的那些大姑娘都惦记你这样的。” 上官有浩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回答：“好像有点道理啊，不过在我家那边，像你这么白净漂亮的可不怎么招大姑娘喜欢? 倒是有些男人挺有兴趣。” “得了，你可别恶心我了? 回头我就学营长给我脸上也弄个疤。” 听到上官有浩最后一句? 祝古盛身上一阵恶寒，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没问题? 连长！” 王二毛不着痕迹的躲开了韩连长的大手，朝离他最近的那辆卡车走了过去。 “连长? 这车开不了了。”刚走到卡车车头的位置? 王二毛就指着卡车发动机上两个并列的弹孔说道。 “咋的了？”韩连长凑了过去? 眯起眼睛观察着王二毛指出来的弹孔。 上官有浩和祝古盛也一前一后跟了过来，看到王二毛指着的弹孔，上官有浩有些遗憾： “看这窟窿应该是武卫国的机炮打的，发动机挨上这么一下子? 这车要是还能开就见鬼了。” “这位长官说的对? 这辆车已经不行了，”王二毛用力掀开了卡车的引擎盖，刚一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白烟就涌了上来。 “连长? 你看，里面的发动机全打坏了? 要是送到咱们后面的修械所之类的地方应该能修，但现在我是真没办法。” 说完，王二毛绕到了最后一辆卡车旁边，先大概检查了一番，然后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摇起了发动机上的把手。 “嘎吱吱，轰轰！” 卡车在发出一阵颤抖后被成功的发动了起来，王二毛坐进驾驶室，开着卡车开始慢慢向后倒车。 “哇！厉害！” “牛啊！” 周围围观的战士爆发出一阵惊叹，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缴获还可以驾驶的日军卡车，之前他们缴获到的卡车不是被炸崩了零件就是烧成了架子，都是只能看不能用，这次倒长了点见识。 “连长，可以开！”王二毛从驾驶室的窗户里探出头，激动的喊道。 过了这么久，王二毛终于再一次摸到了方向盘，竟然还有些感动。 “上官连长，送你个礼物啊，等一下这辆车就交给你们了，你们那门战防炮正好能装卡车里。” 韩连长半开玩笑的指着卡车，大方的把这次战斗最大的收获送给了特务营。 “连长，我们接下来怎么走？我看鬼子车上有拖车绳，走大路的话，我能把这辆坏了的卡车也拖回去。”王二毛跳下驾驶室，眼馋的瞅着前面那辆卡车。 “怎么搞？”韩连长听得一愣。 王二毛简单解释了一下：“用拖车绳把两个卡车串在一起，我开前面的车把它拽着走就行，后面的车也上去一个人把方向盘抓住别让他乱拐。” “那等我问问齐营长。”韩连长点点头。 “二毛，你来瞅瞅车上拉的这都是些啥？”几个战士从卡车车厢里搬下来了两个板条箱，和之前弄下来的两个汽油桶摆在了一起。 “工具，修车用的，留着吧，回头我试试能不能把这辆车修好。”王二毛撬开其中一个箱子看了看，简单的回答道。 …… 十多分钟后，战场打扫结束，上官有浩带着统计好的数据回去找到了齐恒。 “营长，差不多统计好了，鬼子尸体完整的有五十五个，还有几个被炮打成碎片的，拼不起来就没算进去，小件得话，缴获了六十一支步枪，四挺轻机枪，几乎都是新的，还有不少弹药。” “除了这些，还有大件的缴获，能开动的有一辆卡车和两辆摩托车，还有一辆卡车发动机坏了，应该能拖走。” “不过除了那辆直接殉爆的坦克，鬼子的豆丁坦克和装甲车都被打烂了，我们刚刚用缴获的汽油堆着尸体又烧了一遍，啥也没给鬼子留下。” 第二百五十六章 卖物资 经过和几个连长的讨论，齐恒还是决定谨慎一点，带着特务营转上了小路行军。 但这样一来，那辆原本打算拖走的卡车就没办法再拖行了，于是王二毛干脆带着几个兄弟拆走了那辆卡车上包括车轮在类所有能拆下来的东西，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就算如此，剩下的卡车空壳也被几个战士浇了汽油，堆上尸体点上火弄成了一支大号火炬，反正是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留给鬼子。 58师特务连的王二毛被借调给了齐恒手底下当司机，队伍里有了卡车的加入，武卫国那门缺了轮子的战防炮总算不用继续被捆带在马车上折腾炮兵了，这让几个推了好久战防炮累了一身臭汗的炮兵开心了好大一阵子。 虽说有了一辆卡车和两辆挎斗摩托车的加入，但特务营绝大部分的官兵还是只能步行，所以行军速度并没有多大提高。不过好处是一些弹药也装进了卡车的车厢，给伤员腾出了两辆马车，给抬担架的兄弟放了个假。 营里会骑摩托车的只有上官有浩一个人，所以另一辆挎斗摩托车只能让几个战士轮流推着走。军犬火锅逮住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跳进了摩托旁边的挎斗里，伸着红舌头一副惬意的样子，看来是之前被泥泞的小路给整怕了。 经过半个下午的跋涉，特务营总算赶在德安失守之前赶到了目的地。但是这一来一回使得特务营的动作比74军要慢了一些，所以刚刚抵达德安，一起行动的58师特务连就归了原来的建制，导致特务营的卡车变成了开不动的大铁坨子。 “营长，开车的走了，我们这大家伙怎么搞？”上官有浩摸着卡车的车头问道。 齐恒也很是头疼这辆鸡肋一样的卡车，留着吧，营里没人会开，总不能一直推着走吧；丢了吧，这么大件的缴获，也没有什么损伤，最重要的是替换零件和预备的汽油都还剩下不少，谁丢这玩意不是败家是什么呢。 要说送人或者想办法卖掉更不现实，中央军的部队嫌后勤麻烦不要鬼子的这玩意，杂牌军又养不起，齐恒的营已经算是富户了，都拿这个卡车没什么办法，就更别说其他杂牌部队了。 而且德安现在只有一部分国军的驻军，商人早跑光了，就算不跑也没人会脑袋抽抽收一辆从鬼子那弄来的卡车——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咋办？我也不知道咋办啊，你不是会骑摩托车吗，要不你试着开一下？”齐恒苦笑着回答。 上官有浩连连摇头：“不不不，营长，骑摩托车和开卡车可不一样，我还怕把车开到沟里去呢。话说营长你之前家里不是有小轿车吗，你没学开车？” 齐恒眼睛看向了别处：“我去上军校的时候是高中毕业，我爹那车正好就是我高中毕业那年弄的，我想学也没时间啊。” “那咋整？联系个人想办法卖了？”上官有浩出了个主意。 “这么大个车，又不是摩托车，少说也值钱一两千大洋呢，谁收的下啊。”齐恒挠了挠头。 不过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上官有浩和齐恒无比纠结的时候，去镇里打探消息的三连长徐光辉却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营长，营长，咱们营里那辆卡车还要不要？”徐光辉咧着大嘴急匆匆跑进了营部。 “要啊？说什么要不要？”齐恒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 徐光辉感觉自己有些太大声了，便凑到齐恒耳边悄悄解释： “就是咱们刚刚缴获的那个没人开的鬼子卡车，我找到一个愿意收卡车的人，他说要看看车的情况，好的话就收了，价格我们自己开。” “收卡车？”齐恒的第一反应是徐光辉这家伙会不会被骗了：“你确定是收卡车的？别等一下给老子带群宪兵进来，把哥几个都整到军法处去。” 倒卖物资这种骚操作在国军部队里可不是什么新鲜事，上到军长师长，下到团长营长，好多军官都有把手头一些军用物资弄出去换钱的经历。 有些心肠好的军官卖的大多是没什么用的物资，比如缴获来的不同口径的旧武器，换来的钱也会用在给弟兄们改善伙食或者去黑市上买药品之类的地方上。但这些人总归是少数，大部分军官都把卖物资的钱收到了自己兜里，甚至有些家伙还把手底下弟兄救命用的药品和弹药倒了出去，给自己换来了别墅洋楼。 虽然齐恒他们倒不会把钱全揣自己兜里，但再怎么说齐恒也只是个小小的中校营长，要是卖点步枪子弹倒也没事，可卡车这东西就不是谁都能出手的了。万一来个比较死板的或者想抓两个倒霉弟兄邀功的宪兵，齐恒几个可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徐光辉倒是很理解齐恒的担忧，虽说他们几个军官可以互相串串说辞，应付一下上级问题不大，但临阵倒卖物资这玩意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就是要出大事的。 “营长你放心，这人算是比较有名的，几面都吃得开，安全可以保证，万一出事的话我自己拿脑袋顶上去。”徐光辉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是什么人？”上官有浩皱着眉头问，虽然徐光辉打了包票，但他还是有一些放心不下。 “这人姓皮，公开身份是19集团军后勤处的，挂中校衔，但之前是地方上的商人，生意做的很开，几面都能说得上话。” 徐光辉压低声音解释了一下他的身份。 “现在九战区这边的黑市就是这个皮老板和几个朋友一起弄的，他算是官方这边露脸面的人，所以咱们这卡车想出手的话，应该就只有他能收了。” “那他人在哪？”齐恒沉吟片刻，咬咬牙点了点头。 “我把他留在门外喝茶呢，不过营长，等会我们得喊他皮老板，官面上的称呼不太方便，就不讲了。” 上官有浩和齐恒对视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行，把他喊进来吧。”齐恒拍了拍徐光辉。 第二百五十七章 谈生意 徐光辉走出营部，很快领进来了一个和他体型差不了多少，身着军服的中年胖子。 “营长，这位就是我刚刚说的皮老板。” “这是我们齐营长，这位是上官连长。” 徐光辉向双方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退后一步，走到门边关上了房门。 现在，屋里就只剩下他们四个人了。 “您就是齐营长啊，鄙人久闻齐营长大名，在万家岭一战，齐营长可是功勋卓著，鄙人当时在战区长官部都听过长官们对齐营长的称赞啊。” 皮老板果然是商人出身，张口就对齐恒来了一通热切的吹捧，好在齐恒对这种马屁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热情的握着皮老板的手上下摇晃： “皮老板过奖了，快请坐。我们这些人没啥本事，也就当个大头兵混口饭吃，哪有皮老板潇洒，生意做得大不说，说的上话的朋友也是不少啊。”齐恒一边恭维一边引皮老板在桌边坐下，眼睛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个中年胖子。 皮老板的体型堪比徐光辉，但其肥头大耳的程度却要更甚徐光辉一筹。尤其是皮老板这两只胖手，手指肉嘟嘟像萝卜一样，两只手上各戴着一个大号戒指，右手是黄金的，上面的纹路看不太清；左手拇指上那个大扳指应该是翡翠的，黄中透绿，光泽很是莹润，绿色的那块位于中央，被雕刻成了某个瑞兽的造型，齐恒一时也没认出来。 皮老板坐下后，他屁股下面那把不知从哪家房子里搬来的竹条椅子立刻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似乎马上就要散架的样子。齐恒尴尬的挤出了一丝微笑，不过皮老板本人倒没怎么在意。 “齐营长，你们军人都比较喜欢直来直去，不像我们这些生意人，满肚子的弯弯绕，所以齐营长没意见的话，我就直奔主题了啊？” 皮老板两条袖子挽到了肘部，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微笑着看向齐恒。一说起生意，皮老板挤在脸上肥肉中间的黄豆大小的眼睛似乎都大了几分。 “好，那我也就不客套了。”齐恒最不喜欢和这些满脑子都是大洋的家伙打交道，既然已经提到了正事，便点头应道。 “我们来德安之前在路上伏击了日军一支小部队，缴获了一辆鬼子的卡车，除了车厢挡板上有几个弹孔之外，其他都是全新的，开起来也没有问题，现在我们用不到了，所以打算处理掉。” “我手底下的徐连长说，现在整个德安也只有皮老板你一个人有这份魄力和财力收卡车了，所以皮老板对这辆卡车有没有兴趣？” “哈哈，齐营长，瞧你说的，要是我没有兴趣，肯定就不来了，”皮老板晃了晃胖乎乎的手臂，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手腕上金光灿灿的外国手表的意思： “齐营长，可能你有所不知，这日本人的卡车的确不如美国和苏联货好用，它载重量不如美国车，耐用性不如苏联车，唯一的好处是零件好找一点，就算坏了也比较好修，开战之前嘛，他新车的行情是一千五百大洋到一千八百大洋，但你这个车是打完仗缴获的，肯定有一定的损坏，现在这种情况，我可能得给你打个大折，齐营长你要有准备啊。” 皮老板看着齐恒，小眼睛里挤出了一道狡猾的目光。 但齐恒好歹也是跟着县长父亲长大的，平时县城里那些大小奸商的嘴脸也见了不少，对皮老板这一上来就砍价的行为丝毫不为所动。 “皮老板，做生意嘛，讲究个诚信，我肯定不会拿新车的价格来说事，不过这虽然是缴获来的旧车没错，但我也是找了南洋那边来的技工看过的，车况绝对差不到哪里去，车厢上那几个弹孔也不会影响你拉东西吧。” 皮老板点了点头，似乎同意齐恒的说法，不过他接下来说的话可并不像是同意的样子：“齐营长说的有几分道理，车况的话，我们等一下去看看车再确定好了，但齐营长的卡车既然要出手，那在德安可没有二家能收了，所以齐营长，这个价格就只能我定了不是？” “说实话，我一开始弄卡车就是拿来牵引战防炮的，要不是后面我们找到了更方便的车辆，肯定不会把卡车卖出去，”齐恒摇摇头，撒了个小谎： “并且话说回来，德安这边收卡车的只有皮老板你一家，但是卖卡车的不也只有我一个吗，所以这方面咱们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就算生意不成，你也能继续用马车拉物资，我也能把车送到上面换点功劳不是？” 皮老板感觉自己遇到了对手，稍稍坐直了身体：“也是，既然出卡车和收卡车的只有你我，那咱们就是平等的了，要不这样吧，我开个价，齐营长你也开个价，我们先拿出来一个报价的区间，然后再商量具体怎么成交如何？” “好。”齐恒点点头：“一千大洋。” 皮老板怔了一下，伸出了四根指头：“齐营长，你这个价格太高了，我只能出四百大洋。这车是缴获来的，又不是买来的，四百大洋你已经很赚了。” “皮老板这话说的差些火候啊，”齐恒歪歪头，严肃的看着皮老板：“车是缴获来的没错，但你买车出的是大洋，我缴获它靠的可是手底下兄弟的命啊，你的大洋值钱，难道我兄弟们的脑袋就不值钱了？再说，我弄到这辆车的时候可是动了战防炮和机关炮的，你也知道咱们这后勤的情况，炮弹可也金贵着呢。”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皮老板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年轻军官并不像之前的生意对象那样只看着手里的利益，对自己的那些部下不闻不问。 “这样，齐营长，我出六百大洋，再给贵部的弟兄们送五头大肥猪，算是给弟兄们在前边浴血奋战的一点小小补偿，怎么样？” 看齐恒沉吟不语，皮老板又加了一句：“要是价格再高，我也就只能放弃了，我是个生意人，不赚钱的买卖我是不会做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 守桥 “要是我再加一桶汽油和六条完整的轮胎呢？”齐恒微微眯起眼睛：“还有两大箱修车用的工具，拿去修坦克也行，还有卡车上一些其他的零件，都是那个南洋来的技工从另一辆卡车上拆下来的，只要换上去完全能用。” “可是这轮胎和工具都不值钱啊……”皮老板晃晃脑袋，有些惋惜的说道。 “但汽油值钱。” 一直没有说话的上官有浩突然讲了一句，把皮老板下面的话生生堵了回去。 “啊，对对对，这位上官连长说的没错，汽油值钱。”皮老板苦笑着点点头：“所以齐营长，加上汽油和你说的配件，我也只能给你出到八百大洋的价格。” “九百五十。”齐恒比了个手势。 “不行不行，这个价格我太亏了。”皮老板的胖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半个小时后，两边终于做成了这笔不小的生意，齐恒和上官有浩目送皮老板和徐光辉两个胖子坐上那辆鬼子卡车离开了驻地。 “一辆鬼子卡车，到手五百现大洋，送了六头肥猪，剩下的换了三百多大洋的药物，还有两挺重机枪，”上官有浩背着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没看出来啊，营长你还有做商人的潜质。” “那打完仗我回去弄个铺面专门做生意好了。”齐恒笑着回答，一边踢了踢脚边装满大洋的小箱子。 “对了，徐胖子应该一会就能把机枪和药拉回来，趁我们暂时没有作战任务，让武卫国想办法修一下战防炮的轮子吧，别回头有任务了叫战防炮拖了大家后腿。” “是！”刚刚消失了一会的勤务兵白老四敬了个礼后带着齐恒的命令跑去了炮兵连。 …… 3月26日，第九战区长官部，前敌指挥部。 虽说德安那边战事稍缓，但奉新一线的情况却很不乐观。接连传来的坏消息使得19集团军总司令，前敌总指挥罗卓英将军的心情非常不佳。 前天晚上，也就是22日晚间，日军石井战车部队突破了奉新南侧大桥的中国守军防线，当夜便攻占了重镇奉新。 更让罗卓英生气的是，守军设在奉新附近的一个炮兵阵地在石井部队的突袭中没来得及转移，虽然一些士兵成功逃脱，但阵地上的三十八门各式火炮和十辆汽车全部落在了日本人的手里。 “总司令，刚刚收到消息，32军的军部前不久成功抵达南昌城，正在城中坐镇指挥，但是奉命回防南昌的第32军和预备第五师主力还在万家埠至吴城镇一带和日军僵持。32军军部汇报说，现在南昌的守军只有一部分保安队，宪兵和警察，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 一个挂着竹节章的上校匆匆将一份文件递到罗卓英手上。 “24号就让他们动身了，怎么还没有到？”罗卓英皱着眉头开始翻看手里的文件：“电告32军的宋肯堂，要是今天中午还赶不到南昌，军法从事！” “是！”上校敬了个礼，刚刚走到门口，一个匆匆跑来汇报情况的少校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 “长官对不起，”少校随便道了声歉，就冲进了罗卓英的办公室。 “总司令，32军先头部队汇报，他们在大城遭遇了日军战车和骑兵部队，现在已经发生了交火，据他们观察，这股日军应该是日军石井坦克联队的先头部队，日军战车随时可能抵达赣江，守军请示是否炸毁赣江上的中正桥以阻止日军前进？” “炸！”罗卓英直接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命令32军，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日军渡河，不能让一辆日军坦克开过赣江！” “是！”少校敬了个礼，以更快的速度冲出了罗卓英的办公室。 26日下午，南昌城西，赣江，中正桥。 在占领奉新后，石井大佐率领的日军战车部队由于燃料不足暂缓了攻势，但仅仅半天之后，石井部队仅仅凭靠日军航空兵空投下来的燃料补给再次投入战斗，一路迅猛突进，仅仅三天时间就从西侧逼近南昌，兵临城下。 “武士们！我们的前边就是南昌城！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这里，今天晚上我们要和石井大佐一起，在南昌吃晚餐！诸君，武运昌隆！” 指挥前锋部队的日军大尉站在坦克炮塔上，朝自己的部下们发表了一次短暂的战前动员。 “板载！” 另外三辆坦克的车组成员挥起了手里的坦克帽，在坦克后面，数百名日军骑兵也一同举起了马刀。 “进攻！” 大尉一挥手枪，身下的战车发出了沉重的轰鸣声，数百名骑兵越过还在热车的战车，直奔远处的中正桥而去。 同一时间，中正桥上，国军32军的部队正在准备过桥。 “营长！炸药已经埋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引爆？”负责炸桥的工兵将起爆器塞到了工兵营长手里。 “得等我们的弟兄们先过桥再说，应该会很快。”工兵营长守在电话机前，紧张的攥紧了拳头。 “砰！砰！” 突然，几声枪响从对岸传来，工兵营长身体一震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桥头的碉堡，举起望远镜看向对岸。 “轰轰！” “哒哒哒！” 密集的枪声骤然响起，正在中正桥上渡河的32军部队陷入了混乱，有的士兵停下来四处张望，有的士兵加快了过河的脚步，也有些士兵逆着人流向对岸响枪的地方跑了回去。 “不要乱！后边有部队在阻击！抓紧时间过桥！”有军官举着铁皮喇叭在桥上大声命令着，这才稍稍稳定住了军心。 但后方突然出现的日军部队还是打乱了中国军队过桥的计划，在先头部队的两个营成功过桥之后，其他部队都不得不停止前进，就地展开防御以阻挡日军进攻的步伐。 可作为轻步兵的32军对上日军由战车和骑兵组成的先头部队显得实在有些无力： 虽然步兵们密集的子弹成功迟滞了日军骑兵的脚步，但这些子弹打在日军战车的铁甲上却丝毫不起作用，守军仓促间展开的防御线几乎在仅仅一个呼吸间就被以箭头队形前进的四辆日军战车突破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保卫南昌 看到日军仅仅一支小部队就敢正面直冲数倍于他们的国军部队，32军的军官们气的直骂娘，纷纷指挥自己的部下开枪阻击。可他们那些步兵轻武器虽然火力挺足，但打在坦克上还是像挠痒痒一样没有什么效果。 “慌什么！你们手里的家伙是烧火棍吗？给老子开枪揍他丫的！” “机枪手？机枪手！集火射击！拦住鬼子骑兵！” 几个基层军官骂骂咧咧的带着部下顶了上去，他们的长官，一个骑着马的上校军官则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马鞭一边大声吼道： “都他娘的不要慌！一营长！组织爆破手！上去把鬼子的坦克炸了！” “是！” 趴在草窝里的一营长一拽头顶的帽子，猫着腰冲了出去。 “传令兵！去桥上告诉工兵，要是鬼子坦克上了桥就别管我们直接炸桥！光靠桥头那两个小碉堡，他们那些工兵根本守不住。” 上校跳下军马，把马绳递给勤务兵，从腰间抽出自己的驳壳枪，咬着牙向传令兵下达了一条残酷的命令。 要是真的炸了桥，那被隔在赣江这边的可不止只有日本人，上校和他的部下们也只能和鬼子背水一战了。 “坦克来了！日本人的坦克来了！” 传令兵一边嘶吼着一边向大桥的方向狂奔，在他身后，两大两小四辆日军坦克正在32军临时组织的防线里耀武扬威的开枪开炮，肆意碾压着中国官兵的身体。 “哒哒哒！” 一个仓促建立的国军重机枪阵地在六十米的距离上朝打头的一辆日军坦克开了火，虽然密集的子弹打得坦克前装甲叮当作响，火星四溅，但这辆八九式中型坦克却丝毫没受影响，还在嘎吱嘎吱的向前移动。 “轰！” 似乎是觉得重机枪对两辆轻战车还是有不小威胁，另一辆八九式中型坦克稍稍转动了一下炮塔，一枚57毫米榴弹飞出炮膛，将几十米外的国军重机枪掀了个底朝天。 “轰！” 又一枚炮弹钻出炮口，将五六名蹲坐在一起的中国官兵炸到了半空中——他们是正在往身上绑集束手榴弹的一营爆破手。 “爆破手都散开！不要扎堆！” 一营长的吼声传来，他用手里的驳壳枪对着离自己不远的日军坦克连连射击，但只能绝望的看着那辆坦克轰隆隆的碾向自己手下爆破组里的伤兵。 坦克越过爆破组战士隐蔽的土坑，碾过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后朝着一营长的方向开了过来。 团里之前那挺民二四重机枪枪身和脚架被炸到了两个地方，外观看起来还算完好的枪身头朝下半埋在沙土里，正好挡在坦克前进的路上。 “嘎吱~” 坦克毫不犹豫的碾过了机枪，将它整个按在了土地里。金属履带和枪身摩擦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响声，冷却筒被压扁了，里面的水全部漏了出来，沾湿了黑色的泥土，也沾湿了坦克的履带。 “搭把手，救救我……” 一个受了伤的重机枪手在地上艰难的爬动着，炮弹的破片将他上身单薄的军衣打的满是窟窿，汩汩鲜血从他身上的伤口中不断涌出，染红了军衣的同时，也在他身后的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往边上爬！后面有坦克！”一营长忍不住探出了小半个身子，朝爬动的重机枪手拼命挥手。 但嘈杂的战场上，一营长的呼喊只能说是微若蚊呢，重伤的机枪手反而以为营长在喊自己往他那边去，于是咬咬牙鼓足最后的力气更加快速的爬了起来。 “啊！” 八九式中型坦克虽然不是很快，但也不是一个伤员的爬行所能躲过的。鬼子坦克轻易的追上了正在努力求生的机枪手，然后残忍的从他拖在后面的受伤左腿开始，慢慢碾压了过去。 机枪手凄厉的惨叫声传进的一营长的耳膜，一股强烈的悲愤和无力感充斥在一营长的心里，就连自己攥着枪柄的右手由于太过用力导致骨节发白，他都没有注意到。 那辆鬼子坦克似乎是在戏耍中国官兵，又似乎是并没有注意到履带下面还有一个受伤的中国士兵，在压过机枪手的大腿后居然停了下来，开始缓慢的扭动炮塔，打算开炮了。 机枪手的惨叫声越来越小，一营长两次举枪想帮这个兄弟解除痛苦，但看见自己昔日的同袍那因为剧烈的痛苦而变形的脸，他实在是下不去这个手，只好咬着牙又把头缩了回去。 “轰！” 坦克又开了一炮，炸翻了一个捷克式轻机枪阵地，然后满意的继续向前开始移动。一营长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机枪手一点一点被鬼子坦克的履带压进了泥土里。 “我艹你马！” 一营长气的站起来对着鬼子坦克连打了十多枪，然后被两个战士连拉带拽的拖了下去。 “轰！” 坦克朝一营长那边开了一炮，炸倒了两个战士，算是对一营长的回应。 “喂，不要再和支那军步兵缠斗了，直接向大桥突击！我们要尽快占领大桥！” 坐在第一辆八九式中型坦克里的日军大尉踹了一脚驾驶员，这辆坦克便不再用坦克炮和机枪收割周围中国士兵的性命，而是加足马力朝不远处的大桥冲了过去。 看见自己的长官冲在了最前面，虽然没有看到旗语命令，但其他三辆日军坦克还是很快跟上了打头的八九式坦克，四辆坦克组成了一个箭头的形状，径直冲向赣江上的中正桥。 国军之前在桥两头各建有两个永备的小型碉堡，里面可以驻扎半个班的步兵和一个重机枪阵地。这样的碉堡在阻挡轻步兵进攻时效果不错，但明显不足以挡住坦克的攻击。 “鬼子坦克上来了！”国军工兵的观察哨尖着嗓子喊了起来。 桥头堡里，工兵营长紧握起爆器，额头上滑下了几滴汗珠： “机枪射击！” “哒哒哒哒！” 两挺重机枪和桥面上几挺轻机枪组成的交叉火力网放在之前军阀混战的时候，可以轻易拦阻住整整一个团的步兵冲锋，但现在却在四辆日军坦克的冲击下瞬间土崩瓦解…… 第二百六十章 炸桥 “轰隆隆～” 日军坦克发动机传来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桥头堡里的国军重机枪手不再坚持打点射了，而是死死扣着扳机，将弹链上所有的子弹全部倾泄在了打头的两辆坦克上。 但两辆并行的八九式坦克不仅没有丝毫的停滞，反而在行进间开炮炸飞了设在桥头的两个轻机枪阵地。 “突击！占领大桥！碾碎他们！” 日军大尉在坦克中看到了这一幕，不禁得意的抹了抹自己嘴唇上那一小撮胡须。 “穿甲弹呢！快换穿甲弹！”桥面上最后一个轻机枪阵地里，满头大汗的机枪手转头对副射手大声叫喊道。 “咱们就这两个弹匣的穿甲弹，真的要用吗？”副射手手里攥了一个上面画着三角符号的弹匣，有些不舍的问。 “别废话！” 机枪手劈手夺过弹匣，插进了机枪上方的弹匣插口里：“现在不用什么时候用？留着又不能下崽！” “可是，军需说，我们的这个穿甲弹打不穿鬼子坦克正面的铁甲啊，打后面那个小的都够呛，别说大的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 机枪手瘪了两下嘴巴，换上新的弹匣后，把视线重新投射到了已经快要冲到桥头的日军坦克上。 “哒哒哒！” 捷克式的枪口重新喷出火舌，可惜换了穿甲弹的轻机枪还是打不穿鬼子八九式坦克的正面装甲，倒是有几颗没打中八九式的子弹射穿了后面鬼子豆战车的装甲，吓得豆战车驾驶员再也不敢露头了，乖乖的跟在了前面八九式的屁股后面。 “加速前进，机枪扫清周围的支那步兵，小心他们用手榴弹自杀袭击。”日军大尉并没有因为自己顺利接近大桥而掉以轻心。 缺少反坦克武器的中国官兵经常用自爆的方式来袭击日军坦克，所以躲在铁壳子里的大尉还是很担心自己的座车和之前一些倒霉的同僚一样，被中国士兵用简陋的集束手榴弹送上西天。 果不其然，当大尉的坦克开到桥头的时候，两个身缠集束手榴弹的中国士兵就从旁边的草丛里窜了出来，大喊着扑向了这个丑陋的大铁王八。 可惜在中国爆破手还没有接近大尉的坦克的时候，后面的一辆豆战车就用机枪打倒了爆破手，帮大尉解决了威胁。 “不要管那个轻机枪，全速前进！” 大尉直接无视了桥面上最后一挺轻机枪，指挥自己的坦克一鼓作气冲上了中正桥。 “小心！” 躲在沙包后面的副射手猛拽了一把轻机枪手，两个人一起仰面倒在了沙包侧面。 随即，一串坦克机枪的子弹就在沙包上钻出了一排窟窿，要是机枪手没有躲开，这会肯定是死的透透的了。 “打不了了，走走走！” 副射手把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的机枪手拽了起来，拉着他弯腰跑到了左边被炸毁的另一个轻机枪掩体后面。 似乎是不屑于继续攻击两个狼狈的步兵，那辆发射机枪的日军坦克并没有再对他俩下手，而是轰隆隆撞塌了挡在桥面上的沙包，加速向对岸驶去。 “鬼子坦克上来了！” 见此情景，原本守在桥面上的一些国军士兵掉头就跑，一边呼喊一边向对岸狂奔。 有的士兵甚至丢下了手里的武器，就为了让自己跑的快一点，虽然不一定能跑的过鬼子坦克上嗖嗖乱飞的机枪子弹，但只要跑的过自己的战友，就能多一分生的希望。 桥上一些国军士兵被日军坦克的机枪打翻在地，留下了一片尸体。侥幸没死的士兵或是抱着伤处痛苦呻吟，或是在一言不发咬牙努力爬向对岸， 但在中正桥另一侧，那位原本躲在桥头堡里的工兵营长已经拿着起爆器走到了路中间。 “营长，真的要炸桥吗？” 工兵营长身边，一个面色死灰的工兵少尉喃喃的问道。 “咔！” 工兵营长没有说话，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按下了手里那个缠着布条的手柄。 “营长！”工兵少尉一声惊呼，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轰！轰轰！” 之前工兵们埋设在大桥中部几处桥墩上和桥面下方的炸药被同时引爆，巨大的爆炸声盖过了赣江岸边爆豆般的枪声，一些战斗中的中日官兵都忍不住停下了开枪的动作，傻傻的望向大桥的方向。 大桥中部的三个桥墩从中间崩成了几段，重重的砸进了赣江涛涛的江水中。一大段桥面在冲击波作用下腾空而起，在半空中被撕成几块。大桥钢结构的桥架在巨大的力量中瞬间扭曲，甚至有一段像面条一样被扭成了麻花状，斜着插进了江底。 滚滚烟尘在赣江上空冲天而起，甚至几里之外都清晰可见。 强大的冲击波使得赣江两岸的人都有些站立不稳，桥头那个工兵少尉被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在离他两米之外的地方，一个倒霉的士兵被一大块崩飞的大桥残片砸中，整个上半身都被嵌在了地里。 爆炸声只有短短几秒钟，但在两岸中日官兵眼里似乎过了几个小时一样，无论是骑在马上举着马刀的日军骑兵，还是趴在岸边抱着步枪的中国士兵，几乎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呆滞的。 “好了，炸桥了。” 32军那位之前下达炸桥命令的上校嘴里轻轻吐出了一句话。 “八嘎！” 鬼子的骑兵指挥官破口大骂，他亲眼看见友军的四辆坦克冲上了大桥，马上就要夺下赣江大桥，进而一举拿下南昌城了，现在却在一声爆炸中功亏一篑。 随着烟尘渐渐散开，大桥的残骸也隐约可以看到了——一大段桥面和三座桥墩不见了踪影，几条扭曲的钢架还挂在残破的桥面上，半截在水里，半截在空中。 冲上大桥的四辆日军坦克和之前在桥上奋力逃命的二十多个国军士兵都消失在了江水里。更重要的是，日本兵这下子被彻底堵在了赣江岸边，他们的机械化部队过不了江了。 桥头，工兵营长手里还攥着那个落满灰尘的起爆器，两行泪水从眼角慢慢滑落，在他脸上厚厚的灰土中冲出了两道显眼的沟壑。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大佐之死 中正桥的大半桥面和桥上的日军战车部队前锋全都掉进了赣江湍急的江水中，但国军工兵的炸桥行动却只是阻隔住了日军的战车部队。 就在几乎同一时候，日军101师团主力成功突破国军阻拦，迂回到了南昌西南方向的生米街，并在那里渡过赣江，兵锋直指南昌。 奉命回防南昌的32军大部队却还在赣江另一边和日军缠斗，只有少数部队抢在日军到来之前赶到南昌，参加守城作战。南昌的局势变得越来越危险了。 …… 修水河畔，原国军32军141师721团河岸防御阵地。 一个戴着白色棉布手套的日军大佐军官举起手里的望远镜，认真打量着这片刚刚被他们占领的阵地。 透过望远镜的镜片，这片原本属于国军的阵地上那些曾经构筑完备的防御工事被全部扫进了大佐的视野里。 “联队长阁下，我们的位置太靠前了，请您务必小心！”这个鬼子军官身边，一个长得有些贼眉鼠眼的大尉手扶着腰间的军刀，担心的劝谏道： “联队长阁下，我们刚刚攻占这里，阵地上还有很多支那军的溃兵，您就这样拿着望远镜站到前线实在有些太危险了，是不是可以稍稍后撤一下？” “稻田君，你太紧张了。”大佐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笑着说道： “你都看到了，这些支那军根本不是我们的一合之将，我们的士兵只用了两个冲锋就把他们彻底打垮了，并且现在这些支那人已经成了四处逃窜的老鼠，连开枪的胆子都没有，你还担心什么呢。” “再说了，就算有支那军胆敢还击，这不是还有你们保护我吗？”大佐笑着指了指身边七八个端着步枪正在警戒四周的士兵。 “联队长阁下说的是。”听大佐这么说，大尉副官稻田龟三郎也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对周围的警卫多叮嘱了一句：“你们几个，一定要保护好联队长的安全，明白吗！” “嗨依！” 卫兵们大声应道。 大佐重新举起了望远镜，看着自己的部下们正四处追杀逃窜中的中国溃兵，不由也来了兴致。 “喂，把你的枪给我。”大佐一边摘下自己的白色手套，一边朝身前的一个卫兵喊道。 “啊？”卫兵愣了一下，似乎没有听明白自己联队长的命令。 “把你的步枪给联队长，他要表演射击技术了！”副官稻田龟三郎大尉接过大佐的望远镜，有些不满的说了一句。 “嗨依！”卫兵马上反应了过来，恭敬的双手递过自己的步枪，并且替大佐拿起了手套。 “我还在教育总监部和通信学校的时候，就喜欢用步枪射击移动目标，可惜那时候很难有这种对真正敌人射击的机会，现在让我给你们表演一下。” 拿到步枪后，大佐的话明显变多了，他先是简单检查了一下步枪，然后熟练的将枪举了起来，对准了远处一个正在爬行的中国伤兵。 “砰！” 枪声响起，百米外那个拖着伤腿爬行的中国伤兵背上爆出了一团血花，抽搐了一下之后再也不动了。 “好枪法！”稻田大尉称赞了一句。 但大佐明显不满足于只打中一个爬动的伤兵，他稍稍搜索了一下，很快找到了新的目标：“稻田君，你看右边，大概一百五十米的地方，有几个支那兵还在顽抗，你用望远镜帮我盯着点。” “是的，联队长阁下是想？”稻田大尉举起望远镜，疑惑地问道。 “砰！” 大佐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扣动了扳机。 日军大佐发现的那几个中国士兵是由一个中尉排长带领的四个散兵，在战友溃逃之后，他们不愿就这么逃走，于是留在了原本的阵地上坚持抵抗。 可大佐的一颗子弹直直钻进了那个中尉排长的右眼，他连一声叫喊都没来得及发出就仰面倒在了战壕里，其他三个士兵互相看了看，低声骂了几句后也开始撤退了。 “厉害！正中右眼！”稻田大尉的一声惊呼，让周围几个卫兵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射了过来。 大佐似乎很享受这种快感，他又连开了三枪，打倒了其他三个奔跑的中国士兵，引得卫兵们也小声议论了起来。 “联队长阁下，您的枪法太厉害了！” 那个被拿走步枪的卫兵很有眼色的递上了一个新的弹夹，并且鼓起勇气拍了大佐一句马屁，像他这样的小小伍长平时可没有拍大佐联队长马屁的机会。 “嗯，你的枪保养的不错，状态很好。”大佐接过子弹，一边压进枪膛一边点了点头。 “嗨依！”卫兵激动的回答道。 “砰！砰！砰” 大佐又是三枪，三个逃跑中的中国士兵应声而倒。 “稻田君，那边有几个逃跑的家伙，要不要打个赌？你觉得我能不能一枪就干掉最右边那个支那人？”打得激动，大佐咧开嘴和自己的部下打起了赌。 “有点困难吧？”稻田大尉认真的观察了一下，发现大佐指的几个中国溃兵距离他们足有三百米远，并且还在逃跑。 “那你看好了！” 大佐自信的举起了步枪，枪口随着目标的移动也缓缓移动了起来。 “砰！” 枪声响起，稻田大尉努力从望远镜里寻找着目标，但那几个中国士兵像是没有听到枪声一样，还在奋力奔跑。 “联队长阁下，看来这次是我赢了。” 稻田大尉笑着回头，却看到了一个让他无比震惊恐惧的场景。 他的联队长脸朝下趴在地上，后背靠左的位置有一个小洞，大量的鲜血正从里面不断渗出。 几个卫兵手忙脚乱的把大佐翻了过来，但他们都是有经验的老兵，当看到大佐胸前那个巨大的血窟窿时，每个人都明白，大佐没救了。 “谁！这是谁开的枪！” 稻田大尉的声音变得尖细。战斗都要结束了，阵地上的敌军几乎已经全部溃逃，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大佐联队长竟然在数名卫兵的保护下中枪倒地。稻田大尉觉得自己的脸生疼，这颗子弹不仅是打在了大佐背上，更是打在了他们的脸上。 第二百六十二章 最后一枪 “八嘎！军医！快去找军医！” 稻田大尉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愤怒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丝恐惧。 借给大佐步枪的那名卫兵一个转身，撒开步子奔向了修水河上的浮桥——他们的联队部和卫生队还在河那边没过来呢。 稻田大尉捡起大佐掉在地上的步枪，一拉枪栓，一颗完好的子弹就从枪膛中蹦了出来，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小头向下斜插进了泥地里。 “不是炸膛！我们后方一定隐藏了支那军的狙击手！”稻田大尉把步枪丢给了一个卫兵，然后从腰间抽出自己的手枪： “给我搜！一定要把这个狡猾的家伙抓出来！我要亲手打死他，给饭野联队长报仇！” “嗨依！” 除了几个围在饭野大佐身边贴身保护的卫兵外，十多个闻讯而来的日军士兵成扇形散开，对他们身后一小片河滩展开了拉网式的搜索。 而跑回去报信的卫兵也带着联队的军医官赶到了饭野大佐这里，稻田大尉几人紧张的看着满头大汗的军医官和助手对自己的联队长展开了抢救。 军医官俯下身体，一边嘱咐助手做好抢救准备，一边检查饭野大佐的情况。 “是枪弹贯通伤！出血量很大，先对创口进行止血！”军医官用纱布用力按住饭野大佐的伤处，想先缓解一下饭野大佐严重的出血。但当军医官简单的检查了一下饭野大佐的情况后，冷汗就不由自主的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不行了，已经没有呼吸了，心跳也感受不到！” “联队长还有救吗！”稻田大尉急切的问道。 “饭野联队长已经玉碎了，”军医官摇了摇头，站起身向地上的饭野大佐鞠了一躬，然后给面色苍白的稻田大尉解释了一下： “枪弹是从背后左侧射入，贯穿了心脏之后又从前胸射出的，饭野联队长身上只有这一处伤口，就是致命伤，饭野联队长在中枪的时候就已经玉碎了。” 稻田大尉攥紧拳头，狠狠的骂了一句：“八嘎！” …… 几分钟前。 修水河岸的中国守军阵地早已经是一片狼藉，遍地的弹坑和随处可见的尸首无不宣告着防守一方的惨烈失败。在一处不起眼的死人堆里，一名重伤的中国士兵缓缓睁开了眼睛。 “呼~” 伤兵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用力抬起头，想看清自己部队阵地的情况。 可就是这一个小小的抬头动作，就几乎耗尽了伤兵所有的力气，他不得不把自己的脑袋支在身前战友尸体的小腿上，以保持抬头的动作。 伤兵左边的眼睛被头顶留下的鲜血糊住了，不管他怎么用力都睁不开，他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完好的右眼观察周围的情况。 “完了。” 当他观察了一遍自己所处的环境之后，一阵深深的寒意从伤兵心里升腾而起：他能看到的范围里站着的活人全是身穿黄色军服的日本鬼子，自己的战友们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弹坑里、战壕中，离他最近的几个战友身上的血迹都干透了。 伤兵轻轻向左转了转脑袋，在几具残破的战友尸体中间，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他的连长。 连长身上穿着士兵的军服，侧躺在地上，手里攥着半截步枪。从腰部以下，连长的两条腿都不见了踪影，腹腔里的内脏流了一地。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什么一样，一双血红的眼睛还圆瞪着，但早已失去了光泽。 伤兵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他想起几个月前，连长刚刚分配到他所在的连队，去检查的第一个班就是他们班。 “报告连长，三排八班集合完毕，编制十三人，实到五人，请连长指示！” “你们班长呢？班里其他人呢？” “报告连长，朱班长他们都殉国了，新的班长还没来。” “我明白了，你叫什么？” “报告连长，下士强三娃！” “我看你挺有精神，那你就当班长吧，好好干。” “是！谢谢连长！” …… “马的，狗日的小鬼子！” 看着连长的尸体，强三娃不知哪来了力气，竟然扒着面前的土坎支起了上半身。他从一边战友的尸体上拽过一支七九步枪，检查了一下枪膛，然后把枪口对准了前面不远处几个站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的鬼子兵。 强三娃努力的把站在中间的两个军官模样的鬼子套进了准星里，犹豫了一下，强三娃瞄准了其中一个鬼子军官，这个该死的家伙似乎正在拿逃跑的中国士兵当枪靶子，一枪一枪打的很是开心。 “呼～”强三娃突然感到一阵无力，右眼中似乎有星星在闪烁，眼皮也越来越重，从胸腹间两处枪伤传来了一阵又一阵深入骨髓的寒冷。 “我这是要死了吧？”强三娃想，“死就死，死了也要拉个鬼子垫背！”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强三娃用力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 “报告！我们找遍了这片河滩，除了被炸毁的工事和一些支那军的尸体外，并没有其他发现。” 很快，出去搜索的日军士兵也陆陆续续赶了回来，不过他们都没有发现那名一枪打死饭野大佐的神秘中国狙击手。 “什么情况？”稻田大尉眉头紧蹙，他们听到的那声枪响其实很近，并且身后的河滩已经被日军占据了，按理来说开枪的人就算插上了翅膀，也跑不出去。 “检查尸体了吗？”稻田大佐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几个，仔细搜索后方所有的支那军尸体和他们的武器，如果发现还有温度的枪管，就说明是那支枪开的火！” “嗨依！” 得到命令的日军士兵们恍然大悟，纷纷跑回了河滩上，开始翻找每一具中国士兵的尸体。 果不其然，当一个日军士兵摸到一具扑在地上的中国士兵的尸体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找到了！” 稻田大尉和几个士兵寻声赶了过去，顺着这个士兵的指引，稻田大尉亲自上前摸了摸地上死去中国士兵的步枪枪管。 温的。 稻田大尉又伸手摸了摸这个中国士兵的脖颈，同样感受到了一点残存的体温。 “呼。”稻田大尉呼了口气，皱着眉头从死去中国士兵的胸前撕下了他的胸章。 “强三娃，国民革命军第三十二军一四一师七二一团，下士，班长……” 第二百六十三章 防守高安 民国27年3月27日，南昌守军在与日军101师团主力巷战一夜后最终寡不敌众，被迫撤出城外，南昌沦陷。 但日军占领南昌城后并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在华中派遣军司令畑俊六和第11军司令官冈村宁次的命令下，伊东正喜的101师团暂驻南昌城区和近郊，松浦淳六郎的106师团在控制了南昌以西地区后，其主力继续向西进发，意图攻占高安。 由于原本防守南昌的任务已经变成了泡影，所以齐恒的特务营只好蹲在德安陪着58师暂时修整。但仅仅修整了一天时间，特务营就暂时归了74军建制，奉命去高安协助友军防守。 74军的官兵们对特务营印象不错，齐恒这个加强营和74军一样，同属中央军序列，装备精良，战斗力不低。并且像特务营这样拥有自己炮兵支援的营级单位在整个国军里都是少数，那个步兵不想在顶着鬼子机枪冲锋的时候蹭一蹭友军的迫击炮支援呢。 最重要的是，齐恒他们吃的不是74军的粮饷，相当于是一帮免费的壮劳力，74军那边的军需官可是举着双手表示欢迎。 唯一情绪不怎么高涨的就是齐恒手底下几个连长了，按照他们的话说，他们这个后娘养的特务营不是改嫁给了别人，就是在改嫁的路上。这次改嫁给了74军，不知道下次会被改嫁给谁。 好事的徐光辉和祝古盛杨武几个还为此专门整了个盘口，赌特务营下一次会改嫁给谁。截止特务营出发的当口，全营已经有六十多个手痒的家伙加入了赌局，里边压中央军的人最多，压川军的就比较少了，满打满算只有区区七个人。 “营长，洪亮他们都压了，你要整点不？”走在路上，徐光辉骑着马兴冲冲凑到齐恒身边，神神秘秘的把一张写了不少小字的红纸塞到了齐恒手里。 “整啥？”齐恒一只手抓住缰绳，疑惑地接过红纸，随便扫了两眼，看到了一串熟悉的名字： “洪亮，上官有浩，武卫国……你他马到底拉了多少个人赌那玩意？” “嘿嘿，” 徐光辉讪笑了两声：“不多，不多，才一百六十八个。” “玛德，我一个营被你拉去了三分之一你还说不多？”齐恒扬起马鞭，作势要呼徐光辉的大胖脑袋。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咪\咪\阅读\app\\】书源多，书籍全，！ “营长你不参加就算了，别打人啊。” 徐光辉拉着马向旁边一躲，委屈巴巴的说道。 “回头把你那胖头里头装的东西清理清理，一天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齐恒骂了一句：“抓紧滚蛋，我看你实在闲的没事，带两个人去前头探路去。” “是！”徐光辉敬了个礼，收起他的红纸，两腿一夹马肚子，在白老四幸灾乐祸的低笑中朝打头的一连那边走了过去。 “我也压中央军，压一把鬼子尉官军刀！” 徐光辉刚走几步，齐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好嘞营长！” 徐光辉苦着脸扬了扬手，用齐恒听不到的声音小声念道：“真他娘的小气，有佐官刀不压，压个尉官的……” …… 可惜徐光辉没有想到，他的赌局在特务营抵达高安之后就在隆隆炮声中化作了泡影： 日军111旅团的两个步兵联队在两个重炮兵中队的掩护下猛攻高安，与防守高安的74军51师展开了激战。刚刚抵达高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特务营连城都没进，就被直接调到了高安东侧的一片小山岗上，接手了51师一个营的防区。 “哎呀，俺得亲娘唉，你们可算是来了！” 当齐恒带着人赶到那片小山岗的时候，51师那个被炸的灰头土脸的营长带着自己剩下的两个连长一路小跑的迎了上去。 “9战区特务营，奉命增援贵部，替守贵部防区。”齐恒话还没说完，友军的营长就一把拽住了齐恒的手上下摇晃了起来。 “俺晓得，俺晓得！来了就好，俺们打得老惨了。”51师那个营长一边握手一边给齐恒介绍阵地的情况： “正面，正面的鬼子步兵至少有一个中队，应该还加强了，不过他们冲的时候都是一个小队一个小队来的，拿机枪赶回去就行。” “我看你们还带了迫击炮和机关****军的营长一边问还一边拽着齐恒的手不放，搞得齐恒白眼直翻。 齐恒用左手掰着友军营长的手，暗暗用力，总算把自己的右手解救了出来：“对，我们还有一门战防炮在后边。” “那你们可要小心些鬼子的重炮，听老哥一句劝，你们能不用炮炸就别用，我们之前只有机枪，鬼子的重炮没咋照顾我们这片小山包，但是你们要开了炮，那就不好说了，鬼子那重炮挨上可真的是难受。” 友军营长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齐恒微微皱起眉头，感觉这个友军营长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我们刚上来的时候叫鬼子炸过，一颗炮弹下来，一连的连部就没了，一连长，连副和连部通讯班的几个弟兄连尸体都没留下。”友军营长身后的一个连长压低声音解释道。 “一连长是我们营长的弟弟。” 齐恒明白了，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修整，阵地交给我们。” “全体都有，进入阵地！一连守左翼，三连守右翼，二连居中，注意防炮！营部和炮兵连蹲后头，没有战斗任务的别扎堆，鬼子有重炮！” 齐恒话音刚落，一阵尖利的呼啸就传了过来。 “咻！” “炮击！” 观察哨凄厉的吼叫响彻阵地，阵地上不管是51师的官兵，还是刚刚抵达的特务营官兵纷纷找起了掩护。 齐恒动作十分灵敏，两步就窜到了旁边的战壕中，友军的两个连长也连拉带拽把自己有些呆滞的营长拖进了战壕里。www.99^9)xs(.co^m 还好，这只是一场虚惊，十几枚炮弹从阵地上官兵们的头顶划过，狠狠砸进了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 “轰！轰轰！” 沉闷的爆响传来，整个小山包都像风暴中的小舟一样震颤了起来。 齐恒拍了拍军装上的灰土，从战壕里钻了出来，有些庆幸的说道：“鬼子的炮好像打偏了，还好没炸到我们。” 但很快，齐恒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那两个刚刚钻出战壕的友军连长此时表情一片死灰，而他们的营长已经一屁股坐回了战壕里。 “树林里有什么？”齐恒问道。 “医，医疗所。”一个连长结巴着回答。 第二百六十四章 第二次爆炸 听到医务所三个字，不只是齐恒，在场所有特务营官兵脑袋都嗡的震了一下。 “徐光辉，带一个排去救人！”齐恒大声吼道： “其他人，进入阵地！架好机枪！准备战斗！” 鬼子进攻的那点套路特务营的老兵们都非常清楚，只要鬼子的步兵有火炮支援，那他们的进攻方式就只有炮兵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轰这一种了。 现在打完了炮，说明鬼子的步兵要上来了。 徐光辉也没含糊，手里的驳壳枪往枪套里一塞就朝山下的小树林冲，一边跑一边喊：“三连一排跟我走！医务兵也跟上！” 友军51师的一个连长把自己失魂落魄的营长扶了起来，另一个连长亲自当起了徐光辉他们的向导，带着几十号人呼呼啦啦往山下跑。 他们气喘吁吁冲到炮击点的时候，之前就藏在树林里负责保护医疗点的一个步兵连的兄弟们已经大呼小叫着开始救人了。 确切的说，是一个排。 也不知道是这个连的连长没告诉手底下的人鬼子有重炮的时候要扎营分散点，还是那帮没受过多少基本训练的兵压根不知道十五公分重榴炮的威力有多大，总之他们扎营休息的时候坐的很聚，除了连部挖了个小掩体之外，其他兵都是以班为单位直接围坐在一起的，连掩体都没挖。 当一枚十五公分榴弹好死不死正好砸在这个连驻地中间的时候，除了分散出去在外围警戒的一个排，全连剩下的人上至连长下至伙夫连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当日军的炮击结束，树林中死里逃生的士兵们在场上最高级别的军官——一个中尉排长的指挥下冲回了驻地，开始在冒着青烟的弹坑中寻找着可能的幸存者。 “我艹！这么大！” 徐光辉刚刚跑到树林边，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一个巨大的弹坑就深深震撼了每一个人。 之前有一条小路连通树林和山岗，有一颗炮弹直接命中了小路连通树林的入口。在小路上炸出了一个直径五米多，一人多深的大坑，弹坑附近二十多米范围内的树木全部倒伏在地上，树叶子被扯的精光。 “连长，鬼子这，这啥炮啊，这么厉害？” 徐光辉的一排长咽了口唾沫，有些咳咳巴巴的问道。 “重炮，”徐光辉先给了个没啥卵用的答案，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啥型号的我也不知道，实在想知道了回头问营长或者上官去。” “行了，别废话了，进去瞅瞅有没有还能喘气的。” 在徐光辉的命令下，三连一排的官兵们几人一组，拉成了一道大网，在林中寻找着可能的幸存者。 在检查了两个弹坑之后，他们都自觉的避开了那些巨大的弹坑。在弹坑十米之内，别说活物了，就连完整的尸首都找不到，除了泥土和一些扎在地下深处的顽强树根，其他所有东西被清了个干干净净。 大家开始开始明白，之前留在树林中的友军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最后，还是在友军连长的带领下，徐光辉等人才绕过一个又一个弹坑和倒伏的树木，最终抵达了医疗点所在的位置。 但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片地狱般的场景： 残肢断臂，遍地的残肢断臂。 …… 武卫国的炮兵连被齐恒命令不许出战，武卫国有些耐不住寂寞便一个人溜到了一连的阵地上，打算等会鬼子上来了把自己当步兵用用。 “半包烟，我赌你没想到我们一来就挨了鬼子的重炮。” 趁着鬼子还没上来的当口，一连长洪亮从衣兜里掏出一包剩下一半的香烟，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然后拿着烟盒朝炮兵连长武卫国晃了晃。 “挨炮的又不是我们。”武卫国翻了个大白眼：“你现在咋和徐胖子一个德行，见啥都要赌一把。” “这不是找个借口给你发烟嘛，”洪亮笑了一下，把烟塞进了武卫国衣兜里。 “有啥事说吧？你肯定不会无事献殷勤。”武卫国摸了摸兜，斜着眼睛看着洪亮。 洪亮买了个关子，并没有直说他的要求：“鬼子那炮是啥炮啊？听着动静不小。” “重炮，能炸出这种动静的话，口径绝对小不了，至少十二公分以上，我估摸着得是十五公分的，就是不知道型号。”武卫国回答。 “就是十五榴，淞沪会战的时候我们的炮兵也用过，威力很大。” 齐恒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营长！” 两个连长和齐恒打了个招呼，不过没有敬礼。 “我来看看阵地布置的怎么样，”齐恒点了点头：“武卫国你咋跑这来了？” “我看洪亮一个人在这，可能有些寂寞。”武卫国回答。 “扯几把蛋。”齐恒骂道：“他洪亮又不是个深闺怨妇，他一个连都在这，还能寂寞了？” “洪亮，你把武卫国给我看好了，他要是敢拿枪上去，你就把他给我绑回来，要是武卫国少了根毛，我把你塞炮膛里当炮弹打了。” 齐恒瞥了一眼武卫国握在手里的驳壳枪，立刻明白了武卫国的小心思，毫不留情的把武卫国参战的想法扼杀在了摇篮里。 “是！” 洪亮对着武卫国苦笑了一下，不得不点头答应。 “营长，你说我们也有十五榴？”武卫国眨巴了两下眼睛，开始想办法转移话题。 “对，那时候我还在88师，咱们的三十二倍十五榴是德国进口的，全国只有两个炮兵团，淞沪会战的时候可是所有步兵的宝贝疙瘩。我们有几次进攻有十五榴的掩护，鬼子的掩体不管建的多解释，只要挨上一炮就炸平了。” “唉，要是我们的大炮也有这么多就好了。”洪亮感慨了一句。 正说着，小山包后面的树林中又传来了一声巨响。 “轰！” 不大的小山包再次震动了起来，吓得一些战士慌忙把脑袋缩进了战壕里。 “怎么回事？”齐恒爬出战壕，向山下望了过去。 一股浓烟从小树林的方向升腾而起，旋转着冲上了天空。 第二百六十五章 哑弹响了 几分钟前，临时医疗点。 由于缺乏物资，51师的这个医疗点只有两个小帐篷充当临时手术室，轻伤员和一些伤势较轻的重伤员都被随意的安置在了医疗点周围的空地上。 而那些没有救治希望，还吊着一口气的重伤员则被丢在了更远一点的地方，一边痛苦的呻吟，一边绝望的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从场地两端不远处的两个巨大弹坑来看，两枚几乎同时落地的重榴炮炮弹瞬间就替这些伤员们结束了痛苦。 炮弹的落点位于医疗点两端，又是几乎同时爆炸，所以强烈的冲击波将医疗点里所有的活人死人全部吹到了营地中心的位置。而冲击波里夹带着的那些炙热破片在他们落地前顺便帮他们做了一次简单粗暴的肢解手术。 所以当徐光辉他们抵达医疗点的时候，只看到了遍地的残缺尸块。 “老乔，帮这帮弟兄们收拾一下吧，等会放弹坑里埋了。都是中国人，别零零碎碎的扔在这，回头叫野狗给叼去了。” 徐光辉强忍着胃中的不适，让一排长乔大水帮这些牺牲的兄弟们收一下尸，自己则走到了一边。 “徐连长，负责保护医疗点的那个连应该还有活人，要不要去看看？”友军的连长走到徐光辉身边，抽了抽鼻子问道。 “去看看吧。”徐光辉点了点头，吸了口气大声喊道：“一班的，跟我走，其他人跟着乔排长留在这埋人，等我回来。” 一班长如释重负的把手里那两条焦黑的胳膊丢进了不远处的弹坑里，快步跟上了徐光辉。 虽然一班长也是打过几次仗的老兵，见过血，手里头有过几条鬼子的命，但这种满地都是死人零碎的情况他着实是第一次见，他还算好的，起码没吐，其他的兵好多都是边吐边收拾的。 恶心归恶心，收拾死人的兄弟们嘴里骂骂咧咧，心里倒也没那么抵触。都是离了家当兵卖命的，自己指不定什么时候也就和这些运气不怎么好的兄弟一样七零八落的丢在某个犄角旮旯了。 现在帮这帮弟兄收收尸，积点阴德，以后轮到自己的时候，好歹也能落个黄土裹身的归宿，不至于让自己的某些零部件进了野狗的肚子。 不过现在可以离这些尸体远点，一班长还是很庆幸，他一边低声念叨着军令难违兄弟请多多包涵，一边快步跟上了徐光辉的脚步。 其实医疗点和警卫连直接也就是个两百来米的距离，不过炮弹爆炸产生的厚重烟尘和脚下横七竖八的烧焦树干让徐光辉一行走的非常艰苦。 当他们抵达警卫连驻地的时候，警卫连的幸存者们已经把自己连里兄弟的尸体埋的差不多了。 “哪一部分？” 徐光辉几个刚刚出现，一个拿着铁锹的警卫连士兵就粗着嗓子喊了起来。 “306团二营，守前面高地的！”徐光辉身边的友军连长喊道：“还有来支援我们的战区特务营的兄弟，你们伤亡怎么样？” “排长，前边高地来人了。” 那个士兵并没有回答，而是喊了一声自己的排长，然后低下头和几个兄弟继续挖着什么。 过了大约一分多钟，一个双手漆黑，两眼通红的矮个军人慢吞吞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用手在脸上抹着。 “兄弟，你们伤亡怎么样？”徐光辉看到了来人的中尉领章，知道他应该就是这些幸存者的指挥官了，便先开口问道。 来人站定脚步，目光在徐光辉和那个友军连长的士兵军服上来回移动，最后停在了徐光辉腰间的德国原装驳壳枪上。 “报告长官，我们就剩一个排了，连长，连副，通讯班，二三排的弟兄一个没剩，全叫鬼子炸碎了。”中尉哑着嗓子回答。 徐光辉拍了拍中尉的肩膀：“兄弟，节哀。” “长官，医疗点怎么样了？”中尉问。 “中了两发炮弹，啥都没了。”徐光辉摇了摇头。 中尉咽了口唾沫，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徐光辉的脸：“长官，我们的任务已经没办法完成了，要不你带我们走吧，我想给弟兄们报仇。” 徐光辉并不意外中尉的表现，要是自己的兄弟死在和鬼子面对面拼刺刀的战场上，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但像这样连鬼子的样子都没看到就被从天而降的炮弹炸成碎片，换成谁心里都迈不过去。 “我们营带了电台，你和你的兄弟们可以先跟我们走，我们先和上边汇报一下情况。”徐光辉并没有贸然答应中尉的请求。 毕竟对方和徐光辉他们不是同一序列，并且他们特务营是来增援51师的，远来是客，就这样“收编”了51师的人，哪怕只是一个排，肯定也得沾上一屁股的麻烦。 “一排集合！” 中尉吼了一嗓子，把自己手底下面容悲戚的兄弟们喊到了一起。 “兄弟们，医疗点没了，我们先跟着这两位长官走，要是有机会给连长他们报仇，一个也不许熊！听明白吗？”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盖过了中尉部下的回答声。 包括徐光辉，在场所有人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趴在了地上，都被炸怕了，还以为鬼子的炮击又来了呢。 等了好久，徐光辉也没听到第二声爆炸，抬头一看，医疗点那边正冒着滚滚浓烟。 “坏了！”徐光辉的心哐嘡落了下去。 …… 徐光辉的一排长乔大水是从二连的准尉排副刚调过来当的排长，和手底下人不咋熟，有些兵油子就有点不太听话。 在乔大水的带领下，医疗点这些零零碎碎的死人倒也清理的差不多了，看乔大水自己也帮着埋尸体，一排的兵也没说什么，就是一个个又累又恶心。 有个原来是保安队员的兵埋好弹坑里的尸体之后，扶着铁锹喘气，偶然看见不远处有块帐篷布在土里半埋着，下面鼓鼓囊囊好像有什么东西，就想着过去瞅瞅。 乔大水看到了这个兵的动作，也没怎么在意，可谁能想到这个兵拽了两下帐篷布，感觉拽不动，竟然站起来踹了两脚。 “艹，别踹！” 这是少尉排长乔大水看到火球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百六十六章 进攻开始 “步兵！鬼子步兵！” 齐恒他们还没从山下那声爆炸中回过神来，阵地前沿的观察哨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准备战斗！” “机枪手躲着点，小心鬼子神枪手！” 正面二连的阵地上，上官有浩舔了舔嘴唇，给手中的中正式推上了子弹。这是上官有浩负伤以来第一次亲自参战，他微微翘起的嘴角和眼镜后散发精光的眼睛已经很好的表达出了他此刻的心情。 几百米外，一个小队的鬼子兵已经三三两两的猫着腰开始向前挪动了。阵地上的官兵们紧张的盯着这些越来越近的黄色人影，一些对自己枪法有点信心的老兵正努力把远处的鬼子套进步枪的准星里，等着长官发布开枪的命令。 同样，正在左翼一连阵地上和武卫国洪亮扯皮的齐恒也从白老四的手里接过了自己的步枪，摆出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营长，你不让我参战，那你这是？”武卫国蹲在战壕里，嘴角微微抽搐。 齐恒扶着步枪蹲了下去，盯着武卫国的眼睛说道：“你是营长还是我是营长？武连长，服从命令！” “是！” 武卫国叹了口气，正了正帽子，扶着交通壕站了起来：“那营长，我就先回营部了，需要我们炮兵动手尽管说，炮兵连随时待命！” “去吧，”齐恒点了点头，又从白老四那里取回头盔罩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洪亮，你盯好左翼，鬼子攻咱们阵地的时候最喜欢打迂回，要是上官他们把正面的鬼子挡住了，你们就多多注意，别叫鬼子掰了老子的肋巴骨！” 齐恒并不打算待在洪亮这边当个步兵，作为营长，他更重要的任务是指挥全营的战斗，随着他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多，齐恒亲自上场战斗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 “白老四，你别跟着我了，去山下找找徐胖子，看看他们那边发生了什么，怎么还没回来。” 齐恒抱起步枪，顺着交通壕往三连的方向走去：“三连现在没有军官，我去三连代理指挥，你找到徐光辉之后让他抓紧时间归队！” “是！”白老四灵活的翻出战壕，向山下快步跑去。 仅仅几百米的距离，对训练有素的鬼子兵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逾越的障碍。他们一边做着战术动作，一边借助身前的弹坑，石头或树桩向前跃进，当齐恒从一连走到二连的时候，二连的前沿阵地已经和百多米之外的鬼子交上了火。 “砰！砰砰！” 在上官有浩的命令下，二连的机枪手倒是沉住了气，暂时没有开枪，但得到开火命令的步枪手们可没管那么多，对着前边的鬼子“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打。 虽说鬼子已经进入了七九步枪的有效射程之内，但除了极少数枪法精湛的老兵，大多数士兵的子弹都打在了空处。鬼子兵们忽左忽右，真真假假的战术动作使得一些本已经瞄准目标的老兵都放了空枪。 “省着点子弹！别放空枪，都他娘的给老子瞄准点！” 一个老兵班长连着打空了两枪，看自己手底下几个新兵连瞄都不瞄，伸出枪口随便一指就扣了扳机，气的大声骂道。 “杨班长，打不中啊！” 一个约么只有十六七岁的士兵已经打空了弹仓里的五发子弹，一边蹲在战壕里装弹一边应和着自己的班长。 “玛德，这帮鬼子太滑溜了！老子打提前枪都打不中！” 另一个老兵骂骂咧咧的拉动枪栓，一枚灼热的弹壳跳出枪膛，落在了老兵脚边的战壕里。 “艹……”杨班长还想说些什么，从后面传来的一阵清脆又震耳的枪声盖过了他的脏话。 “哒哒哒！” 二连的捷克式轻机枪开火了。 几个冲在前面，之前还能够从容躲避步枪射击的鬼子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蹿了出去，屁股后面追着一连串的机枪子弹，打得阵地前边一片尘土飞扬。 “啊呀！” 有个倒霉的鬼子左边屁股上中了一枪，一个趔趄扑在了地上。还没等他挣扎着爬向两米之外的弹坑，调转枪口的机枪手就在他背上又开了三个透亮的血洞。 “挑被机枪追着的鬼子打！就打他们跑的方向！”杨班长眼睛一亮，指挥着身边的几个战士继续开火。 被机枪子弹兜着屁股打，鬼子不敢再做折返跑之类的假动作了，前沿阵地上的步兵们总算逮住了机会，几次射击就放倒了七八个躲闪不及的鬼子兵，成功的把鬼子压在了距离前沿阵地百米左右的地方。 “机枪手转移阵地！小心鬼子掷弹筒！” 看鬼子不再埋头猛冲，明白鬼子套路的上官有浩迅速下达了新的命令，前沿阵地的机枪手们纷纷拎起还冒着青烟的机枪，脱离了原本的射击位置。 “嗵！嗵！” “轰！轰！” 果不其然，机枪手前脚刚走，几颗榴弹就砸到了原来的机枪掩体后面，卷起了大片的泥土。蛰伏在阵地前方的鬼子步兵也在爆炸声中跃出了掩体，迈开大步冲向守军的阵地。 “哒哒哒！” “砰砰砰！” 爆豆般的枪声再次响起，面对这些不再猥琐躲闪，开始大步冲锋的鬼子兵，前沿阵地的官兵们额头沁出了颗颗汗珠。 二连布置在前沿的几挺机枪都被鬼子的掷弹筒盯上了，堪堪躲过了一轮榴弹，现在正在转移，所以拦住鬼子冲锋的任务再次落在了步兵头上。 “都别怂！给老子挡住了！” 杨班长怒吼出声，举起步枪撂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鬼子步兵。 “砰砰！” 冲锋中的鬼子兵反应一点不比杨班长他们慢，两个还在奔跑的鬼子抬手就是两枪。第一颗子弹擦着杨班长的头盔侧边飞了过去，杨班长还没来得及躲闪，另一颗子弹就打穿了他的左肩，把他推倒在了战壕里。 “班长！” 之前被杨班长训斥过的小战士瞪圆了眼睛，他扭过头想去扶自己的班长，却被一颗子弹击中了右边的耳根。 杨班长斜靠在战壕壁上，眼睁睁看着那个小战士身体一颤，一股鲜血就像箭一样从他左边的太阳穴里射了出来，溅在了黑色的土地里…… 第二百六十七章 该撤了 靠坐着的杨班长圆瞪着眼睛，躺在战壕里的小战士也圆瞪着眼睛，两双黑色的瞳孔对在了一起，有光泽的一边是满眼的难以置信，失去光泽的那一边还保留着之前的担忧和微微的惊恐。 “扑通！” 又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惊醒了杨班长，他扭过头，看到另一个士兵也栽进了战壕里，胸前两个窟窿正在汩汩涌出鲜血。 他是杨班长手底下资格最老的老兵了，入伍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万家岭一战后，杨班长升了班长，这个老兵就隐隐成了班里的二把手，平时很有威信，只是缺了个副班长的名头而已。 “小鬼子！我x你x！”杨班长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捡起了自己遗落的步枪。 左手受伤使不上劲，杨班长就跪在枪上，用完好的右手用力拉动了枪栓，然后单手架着步枪，向冲锋的敌人射出了愤怒的子弹。 可是仅仅这样开了两枪，杨班长就和自己的战友一样，被行进射击的鬼子兵开枪击中，倒在了战壕里。 “哒哒哒！” 转移阵地的机枪手架好机枪匆忙开火，两条交叉的弹链将大步猛冲的日军步兵堪堪挡在了五十多米的距离上。 “轰！轰！” 这边二连的机枪刚一响，日军的掷弹筒就像缠人的苍蝇一样追了过来，两枚榴弹炸的机枪阵地前面尘土飞扬，砂石四溅。 “机枪手！转移阵地！” 上官有浩已经亲自提着枪爬到了前沿阵地上，跟着他一起上来的还有一个班的预备队。看见前边的机枪叫鬼子掷弹筒给盯上了，上官有浩急忙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鬼子操作掷弹筒的技术和他们射击时的准头差不了多少，尤其是老兵，几乎两三发榴弹就能准确端掉几百米外的国军机枪火力点。虽然刚刚鬼子的前两发榴弹没有命中目标，但根据上官有浩的经验，如果机枪手不及时转移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两发榴弹十有八九得把两个火力点连人带枪轰到天上去。 “走走走！” 其中一个机枪组离上官有浩比较近，机枪手也是老兵，连打光的弹匣都没来得及换就拎着枪蹲进了战壕里，猫腰朝备用火力点跑去。 但另一个机枪组离得太远了，在嘈杂的战场上哪能听得到上官有浩的呼喊声呢，机枪手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换了一个新的弹匣再次开火射击。 “轰轰！” 上官有浩的担心变成了现实，两颗榴弹几乎同一时间飞向了各自的目标，其中一颗精准的落进了上官有浩附近那个刚刚撤空的火力点里，飞溅的弹片给充当掩体的沙包来了个开膛破肚，好在没有伤到人。 而另一颗榴弹也砸到了还在射击的那个机枪掩体旁边，正按着枪托扫射的机枪手身子一歪就栽了下去，连声喊都没发出来。趴在他旁边的副射手前伸的左手被齐肘切断，半个身子满是鲜血，同样伏在沙包上一动不动了。 中国军队轻机枪的短暂停歇对鬼子兵来说无疑是莫大的喜讯，一个被机枪压制在土坑里吃了满嘴沙土的鬼子军曹呼啦一下站了起来，举着步枪高呼道： “突击！” 军曹唇上被染成土黄色的两撮小胡子随着嘴巴的开合上下跳动，看起来倒是有些滑稽，但他那血红的眼球和有些扭曲的面部肌肉让他更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野兽。 “板载！” 其他趴在弹坑里，石头后的鬼子纷纷起身，踩着厚重的牛皮军靴冲向了仅有不到百米的二连阵地。 “手榴弹！” “哒哒哒哒！” 上官有浩的吼声和机枪的轰鸣几乎同时响起，一枚枚手榴弹被甩出战壕，还没等手榴弹落地，冲在前面的六个鬼子就像割麦子一样倒了下去。 野兽一样的鬼子军曹面容这回不扭曲了，他脸上硬挨了机枪三枪，下巴以上的零件都不见了踪影，而他被打倒的五个战友里还有两个能喘气的，其中一个腿上中弹的还坐在地上举着枪想射击呢。 “轰轰轰！” “砰砰！” 十多枚手榴弹在阵地前方炸开了花，两个鬼子伤兵和一众尸体瞬间被笼罩在了大片烟尘中。两个枪法不错的老兵在手榴弹爆炸之时也扣动了扳机，子弹穿过烟尘在那个负隅顽抗的鬼子伤兵身上透了两个冒血的窟窿。 看到战友刚刚冒头就倒了好几个，带队的军曹也死于非命，后面的鬼子兵刚刚爬起来就又重新趴了下去，两个老兵互相交流了一下，领着剩下的几个鬼子借助手榴弹腾起的烟尘开始缓慢后退。 鬼子退了，看到己方机枪这关键的一击，前沿一个灰头土脸的老兵忍不住叫了一声：“漂亮！” “去问问刚刚是谁打的机枪？回头老子给他发奖！”上官有浩也心情大好，拍了拍勤务兵的后背，示意他去找找立功的机枪手。 “连长，”勤务兵指了指远处还冒着青烟的机枪阵地，呆呆的咽了口唾沫。 上官有浩顺着勤务兵的手指看去，之前那个被鬼子掷弹筒敲掉的轻机枪火力点里，他们原本以为已经牺牲的机枪手正顺着沙包和战壕侧壁慢慢的下滑，一只手还死死攥着机枪的握把。 “医护兵！” 上官有浩怒吼出声。 …… 由于日军步兵在重炮的配合下不断攻击高安外围阵地，高安外围的一线阵地受到了很大打击，部队兵员装备损失较大，经过商讨，74军指挥部决定各部收缩外围防线，退守二线阵地。 齐恒的特务营在坚守阵地两天一夜后也接到了撤退的命令，趁夜色撤离了这个埋葬了他们不少兄弟的小山包。 经过统计，特务营各连共伤亡一百二十人，就连齐恒的勤务兵白老四也被一发流弹打穿了肩膀，被送到了后边的医务所里。 而三个连里，伤亡最大的就是徐光辉的三连了，足足少了四十六人，这里面有二十二个都死于那颗被意外引爆的重炮炮弹，很多人连零件都没能找回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主动出击？ 高安西郊，第九战区特务营驻地。 “一百二十个，一百二十个……” 齐恒低着头，嘴里轻轻念叨着这个数字，半晌，才慢慢抬起头来。 “营长？”二连长上官有浩试探着开口。 “没事，徐光辉在哪？”齐恒摇摇头，把心中的情绪努力压了下去。 上官有浩扶了扶眼镜：“在他连里，他们连伤亡最大，徐光辉应该在调整人员吧，要把他喊过来吗？” “不用，”齐恒摇摇头：“让电台联系一下74军军部，问问能不能给我们补充一些人员。” “是！”上官有浩转身走出了营部。 齐恒的目光顺着上官有浩的身影投出了帐篷的大门，天色昏暗，滚滚的乌云黑压压罩在高安上空，气氛沉闷而又压抑。 望着天空，齐恒陷入了回忆，一年多来，每遇到这种阴沉的天气，都意味着一场恶战的到来。从上海，到南京，从台儿庄，到万家岭，齐恒身边的官长部下换了一茬又一茬，脚下的国土丢了一片又一片，身上的伤疤也多了一条又一条，可对面那帮该死的侵略者却还是在中国的土地上大步前进。 齐恒有些难受，不同于那些为了吃顿饱饭跑去参军的大头兵，他可是带着满腔的爱国热忱考上军校，进入军队的，可现在，那些在军校时的壮志豪情似乎已经逐渐被残酷的现实消磨殆尽了： 降，必不可能，但战，又看不到希望…… 正想着，上官有浩带着电文走了进来： “营长，74军回电，说是让我们先就地修整，他们会给我们补充一部分弹药，但是没有兵员补充，他们那边减员也很严重。” “我知道了，”齐恒原本就对让74军给他们补充兵员没报太大希望，现在倒是彻底死心了：“你回连吧，这天气看着可能要下雨，让炊事班给兄弟们整点热乎的。” “是！”上官有浩转身要走，却被齐恒拦了下来。 “唉，等下，还没到饭点呢，先别急，我这还有些茶叶，我寻思着别放坏了，你帮着喝点。”齐恒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箱子里翻出了一小罐茶叶。 上官有浩的嘴角翘了起来：“那我去取我杯子。” “让那个谁帮你取一下不就行了。”齐恒刚想招呼白老四，却想起白老四这会正在战地医院里躺着养伤呢，又放下了举起的手。 “马上就来，”上官有浩转身出了营部，不一会就拿着自己的水壶和一个小铁罐回来了。 齐恒拿起手边的开水壶，给自己和上官有浩倒上了开水，看着碧绿的茶叶漂浮在水面上，齐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这天气，能喝杯热茶感觉挺好。”齐恒拉过来两个摞起来的空弹药箱：“坐，你拿的那是啥玩意？” “糖，糖块。”上官有浩坐在弹药箱上，顺手拧开了小铁罐。 齐恒眼睛一亮：“嚯，你还藏着糖呢？我那些之前从鬼子手里缴获来的糖早吃完了。” “你那些糖怕是全送姑娘了，你自己吃了有十块没有？”上官有浩把小铁罐推到了齐恒面前，笑着解释道：“前段时间翻箱子翻出来的，配咖啡喝的，咖啡不是被你拿走了嘛，我又不怎么吃糖。” “不早说。”齐恒拿起小铁罐，抓起两个小糖块丢进了自己的茶杯里。 “喝茶还放糖？”上官有浩有些不解。 “好久没吃，馋了，馋了。”齐恒有些不好意思，又给自己的茶杯里加了两块糖。 …… 4月2日 特务营的修整一整就整了好些天，直到日军106师团先头部队踏破了高安城门，特务营奉命跟随74军退守高安以西和锦江南岸一线阵地，齐恒也没等到第二次投入作战的命令。不过他们的电台倒是收到了来自战区司令长官薛岳的措辞严厉的电文： “各军一线官兵，无论战况如何激烈，伤亡如何重大，均不许擅自后退。各军必须确保百丈峰至新余，上高，宜丰及清江，分宜，宜春，万载各要点。如纵容日军进入湖南境内，必陷我湖北及赣西北部队于艰苦，须知本战区兵力占国军四分之一以上，如本战区残败，不仅湘赣灭亡，恐尔后国军即无力抗战。” 几小时前，重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 “娘希匹！” 军委会委员长蒋中正一巴掌拍在面前的办公桌上，震的桌上茶壶水杯一阵叮当乱响。 来传达消息的侍从头上沁出了一层细汗，双手端着文件夹，以立正姿势站在桌前，双眼直视前方，生怕触到已经暴怒的蒋委员长的霉头。 “娘希匹！” 蒋中正似乎担心侍卫没有听到他标志性的脏话，又大声重复了一遍，这下，侍卫吓得连呼吸都停止了，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去叫何敬之来！”蒋中正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侍卫。 “是！”侍卫一个敬礼，快步逃离了蒋委员长的办公室。 很快，军委会参谋长何应钦上将匆匆走进了蒋中正的办公室。 “委员长，您找我？”何应钦看向坐在桌前，面色阴沉的蒋中正，小心翼翼的问道。 “薛柏陵那边的消息收到了吧？”蒋中正抬起头，直直盯着何应钦的眼睛。 “刚刚收到九战区的消息，他们今天丢了高安。”何应钦言简意赅。 “薛柏陵在干什么？万家岭赢了一场，他就把尾巴翘起来了？”蒋中正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又把杯子重重砸在了桌面上，溅出了不少茶水： “一个南昌，我叫他主动进攻，他说准备不足，信誓旦旦说打不了进攻，但是能守，结果守了几天就丢了，现在又丢了高安，他是不是想把湖南江西全部送给日本人？” “南昌防守失利，是因为一些高级将领畏缩不前，贻误了战机，我已经命令九战区各集团军司令必须亲临一线督战了，想必能够顶住日军的下一步进攻。”何应钦解释道。 “我看，要稳定战局，提高国民抗战的信心，我们得主动出击一次，收复一两块失地才行。” 蒋中正抬起头，看向正在皱着眉头思索的何应钦：“敬之，你意见如何？” 第二百六十八章 逃兵 4月11日，锦江南岸，第九战区直属特务营驻地。 齐恒端着加了糖块的茶，在营区里慢悠悠的溜达着，偶尔和路过的士兵打个招呼。军犬“火锅”跟在齐恒屁股后面上蹿下跳，一副精力过剩的样子，偶尔还会和某只路过的麻雀进行一些不太愉快的互动。 要是省略掉对岸时不时传来的那些噼噼啪啪的枪响，齐恒倒像是个在春日午后吃饱饭遛狗消食的富家公子。 齐恒的特务营跟着74军在锦江南岸和日军对峙了十天，平时大战没有，小的摩擦和战斗一直没停过。只不过特务营一直没有拿到参战的许可，只能呆在后方无所事事的听着前线传来的枪炮声。 正走着，齐恒身后传来了一阵呼喊： “营长？营长！” “汪汪！” 齐恒刚刚回头，还没来得及说话，火锅已经先抢着应了两嗓子。 “营长，上边给咱们补充的补充兵到了，你得去交接一下。” 来的人是营部通讯班的一个士兵，他向齐恒敬了个礼，语速极快的说完了来意，才猛然反应过来刚刚回应他的是军犬火锅，营长还没出声呢。 “哦，”齐恒随便应了一声：“在哪？” “在，在营门口。”通讯兵指了指身后。 “行，我这就过去，你把这家伙带回去，别让它乱跑了。”齐恒指了指蹲在地上歪头狂摇尾巴的火锅。 “是！” 齐恒走了两步，又想到了什么，忍着烫抬头把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也塞给了通讯兵： “奥，再把我杯子放回去。” 通讯兵一只手拿着杯子，一只手努力按着脑袋把已经抬起前腿爬到自己身上的火锅往下推，略显狼狈的目送着齐恒离开。 …… 特务营驻地门口的一小片空地上此时黑压压挤满了人，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个部分。 靠近驻地的这一部分是特务营的兵，总共几十号人，有的端着步枪警惕的盯着对面的来人，有的抱着胳膊一副看戏的样子。而对面那一部分足有两百多号，穿着也是五花八门，有穿军服的，有穿警服的，还有不少穿着便服只戴了一定皱巴巴军帽的。 “营长好！” “营长，人在那边。” 看到齐恒走来，围观的特务营官兵们很快就给齐恒分出了一条道路，一些跟了齐恒比较久的老兵还和他打起了招呼。 “好，”齐恒微笑着回应了部下们的热情，然后穿过人群，走到了那帮补充兵的面前。 “齐营长，你好。” 一个头戴钢盔的少校走到齐恒面前，向齐恒敬了一个军礼。 “我是第九战区长官部宪兵营长孟富贵，奉命押送三百五十名补充兵加强贵部。” “你好，我是特务营营长齐恒，”齐恒回礼：“辛苦了。” “职责所在。”少校笑着放下了手。 “你是滇军？”齐恒看着少校头盔上那条隆起的装饰，好奇的问道。 “之前在60军，守武汉的时候负了伤，伤好之后就调来九战区当宪兵了。”少校回答。 “奥，”齐恒点点头，从兜里掏出半包香烟，取出一根递给了少校：“来根烟？” “谢了。” 少校也没多客套，伸手接过香烟叼进嘴里，一只手已经从兜里拿出了火柴： “来，齐营长。” 帮齐恒和自己点燃香烟，少校指了指已经身后那群穿的乱七八糟的士兵：“齐营长，现在战区很缺人手，新兵差不多都补充光了，所以这批补充兵来头很杂，大部分是散兵收容所里收送来的散兵，还有一部分医院伤愈的伤兵，还有些是从军事监狱里放出来的轻罪犯人，你管起来可得多费点心。” “犯人都有？”齐恒愣了一下。 “有，不过数量不多，就那十来个人，真犯了重罪的早都毙了，也放不出来。”少校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身后十多个聚在一起，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的士兵。 “嗯，”齐恒点点头，朝刚刚到场的上官有浩招了招手：“上官，那几个以后就交给你了。” “是！” 上官有浩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下次再抓到鬼子或者汉奸，我带他们一起审讯，保证之后他们乖的像新过门的小媳妇一样。” 齐恒嘴角抽搐了一下，转移了话题：“孟营长，不过我看这帮补充兵好像不太够三百五吧？” 孟营长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低了几分：“这，我们出发前被上边扣了八十个，路上手底下的人没注意，跑了十一个，后来又有人跑，被我抓住毙了三个，现在就剩两百五十六个了。” 正说着，队伍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大喊着：“狗日的别跑，再跑开枪了！” “艹！”少校爆了句粗口，从身边士兵手里拽过步枪，大步冲了出去。 齐恒皱皱眉头，向上官有浩挥了挥手，也跟着少校跑了起来，上官有浩立刻会意，带着几个战士端着枪跟了上去。 “让路！让开！” 少校大声喊着，用力推搡开挡在面前的补充兵。当他挤开人群后，看到了令他气血上涌的一幕： 百米外，一个衣衫褴褛的士兵跌跌撞撞的奔跑着，身后追着几个骂骂咧咧的宪兵。 “马卖批，”少校骂了一声，举起步枪就是一枪。 “砰！” 震耳的枪声响起，远处那个奔跑的士兵屁股上炸出一朵血花，一个趔趄扑出了老远。 “老哥枪法不错啊。” 后面赶过来的齐恒感叹道，有些意犹未尽的把手枪揣进了枪套里。 少校的几个部下被突然响起的枪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之后赶忙把那个屁股中弹的逃兵拖了回来。 “营长，这货怎么处理？”一个宪兵踹了一脚还在低声呻吟的逃兵，恨恨的问。 “拖去毙了！”少校没好气的回答：“奶奶的，一路上老子已经杀了三只鸡了，这帮猴还有想跑的？” “是！” 宪兵敬了个礼，拖着死狗一样的逃兵离开了。 “长官，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我就是想回家，我想回家，我不想死，我想我娘了……” 听到少校枪毙的命令，逃兵似乎恢复了一丝活力，他一边低声啜泣着，一边用力挣扎了起来。 但没有人替他说话，孟富贵，齐恒，上官有浩，宪兵，特务营士兵，补充兵……几百个人就这样默默的看着他被拖走，然后就是一声枪响。 第二百七十章 新人 看到宪兵们不假思索就枪毙了一个胆大的逃兵，剩下的补充兵们总算安分了下来，一个个低眉顺眼的，看着甚是乖巧，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躁动。 “让齐营长见笑了。” 宪兵营长孟富贵有些尴尬，这帮补充兵在路上就跑了十多个。现在总算到了地方，还没来得及交接呢，就有人当着两边最高级别军官的面逃走，虽然被及时逮了回来，但还是让孟营长的脸臊的厉害。 “没事，抓回来就行，之后交给我们吧。” 齐恒倒没多在意，逃兵的问题在国军里头是个难以消除的顽疾，跑了三四次又被抓回来在不同部队服役多次的士兵大有人在，这些士气低下战意全无的散兵跑掉那么几个还是在军官们的接受范围之内的。 “上官，你们二连负责维持秩序，还有想跑的直接枪毙，顺便找人把各连连排长都喊过来，来挑人。”齐恒挥了挥手，示意上官有浩带人围住这群破衣烂衫的补充兵。 很快，特务营的军官们纷纷赶到了空地上，和一旁抽烟的齐恒孟富贵打过招呼后就开始选人了。 “哥几个，慢点啊，先别和我抢，营长说了，我们连是优先选的。” 武卫国一把拉住兴冲冲的徐光辉，又给洪亮上官有浩打了个手势，第一个站到了补充兵们的面前。 “有干过炮兵的吗！或者打过炮的！会开车骑摩托车的也站出来！” 武卫国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 其他三个连长站在一边，抱着胳膊等武卫国挑人。武卫国的炮兵连需要的是当过炮兵汽车兵之类有特殊技术的人，倒是和步兵连的需求没啥冲突，所以自然没人争抢。 “长官！我之前打过迫击炮，98师炮兵营的。” “报告长官，60军，下士淄重兵金老三，会开卡车。” “长官，晋绥军，炮兵28团，75毫米山炮装填手，中士，吕然。” 补充兵们稍稍骚动了一下，从伤愈老兵的人群中走出三个士兵，大声介绍了自己。 “不错，我是特务营炮兵连连长武卫国，你们以后跟我混了，”武卫国点点头，示意三个毛遂自荐的士兵先站到一边： “还有吗？只要会用炮，摸过卡车摩托车的都可以，之前在炮兵手底下搬过弹药的也行，有一个算一个，我全要了！” 听到武卫国的话，人群里又走出了五个补充兵，一个当兵前是兵工厂的工人，骑过摩托车，剩下四个都是曾经被赶鸭子上架摸过炮筒或者搬过炮弹的步兵。 “行了，我挑完了，”武卫国朝三个连长招了招手：“剩下的归你们了，有多的可以分给我当警卫兵用。” “还能给你多了？我这少了一个多排呢，”徐光辉翻着白眼走上前，细细打量起这些有些畏畏缩缩的补充兵们。 “有军官吗？准尉，排副也算！” 上官有浩也走了上来，环视了一下众人，大声问道。 看半天没人回话，有个留胡子的士兵壮着胆子应了一声： “长官，我们来之前，军官都被挑走了，现在这帮兄弟都是大头兵，没当官的。” 上官有浩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那个回答问题的士兵：“你，对，刚说话那个，来我这边，我是二连连长上官有浩。” “我是一连长洪亮，你们这帮人里有爷们吗？我不管你打枪准不准，只要是敢和鬼子拼刺刀的，老子都要！” 洪亮的大嗓门响了起来。 在场的军官们都没想到，洪亮这一嗓子竟然吼出来了将近一半人，几乎所有的伤愈老兵都站了出来，还有不少散兵也向前走了两步，甚至还有两个穿着发白军服的前犯人都站了出来。 “不错，”看到一下子出来这么多，洪亮眼前一亮：“以后你们都跟我混了！都放心，只要是砍鬼子，老子冲第一个！” “洪亮，你想当营长吗？” 正当洪亮兴冲冲想把这一百多士兵都收到自己麾下的时候，齐恒淡淡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幻想。 “总共两百五，你一个人就想拉走一百多？”齐恒瞪了洪亮一眼：“你挑六十个带走，剩下的留给二连三连。” “上官，你们连也是六十个，去挑人吧。” “徐光辉，你们连之前损失大，可以多补充十个人。” “剩下的单独成排，留营部，我们得留个补充排应急。” 齐恒简单几句话就决定了补充兵们的分配，三个连长也不再多说，开始数人头收拢自己的人了。 “长官，我，我怎么办？” 人群里突然传出了一个有些温润的声音，和那些粗嗓子的补充兵们大有不同，齐恒循着声音看去，一个穿着崭新军服，约么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士兵举起了手。 “你是干嘛的？”齐恒问。 “报告长官，我叫镜宇，是军医，刚从学校毕业。”大个子士兵回答，一边走上前来递出了自己的证件。 “军医？不是医务兵？”齐恒好奇的接过证件： “三等军医佐，还真是军医？怎么还有镜这个姓？” “我这个姓只有我们村里的人姓，外面也没见过。”军医镜宇回答。 “不错，你不用跟他们走了，直接去营部报道吧，回头给你凑个医护班。”齐恒点点头，示意镜宇离开队列。 “还有医生吗？会看病会包扎的，兽医也行！”齐恒多问了一句。 “长官，兽医真的可以？” 别说，原本已经加入三连的一个小个子士兵探出了头：“长官，我当兵之前在县城里一家兽医馆里头当过两年学徒，可以吗？” “可以，正好我有条军犬，还有几匹马，拉弹药的，以后都交给你了，和军医一起去营部报道。” “是！谢谢长官！” 兽医高兴的钻出队列，一溜烟跑到了军医镜宇身边，能留在营部看马看狗可比上前线打仗安全多了，兽医长长出了一口气。 等几个连长挑完人，齐恒把目光投向了剩下的六十个补充兵。 最后的六十个人除了一些老弱病残，几乎全是军事监狱里放出来的犯人。 第二百七十一章 犯人 “你们真会挑，就给我留一群犯人呗。” 齐恒撇了三个连长一眼，洪亮眼睛挪到了天上，上官有浩低头擦起了眼镜，徐光辉咧着嘴装起了傻，谁也没搭腔。 “你们都是犯啥事进去的？”齐恒微笑着看向犯人们，虽然看着挺慈眉善目，但一只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手枪。 “这个，齐营长，这帮都是轻罪，杀人放火之类的可一个都没有啊。” 看到齐恒的动作，孟营长连忙解释：“有战场抗命的，有哄抢物资的，有劫掠百姓的……” 孟营长还没说完，齐恒就打断了孟营长的解释： “不好意思孟营长，要是战场抗命，哄抢物资劫掠百姓这些罪名还算轻罪的话，那重罪得是什么样子？这些犯人我不要，你带回去吧。” “这，齐营长，不考虑一下，让他们戴罪立功？他们里边连排级的军官也有好几个，用还是能用的。” “不必了，恕我直言，这些**要是在我手底下犯的事，他们连进监狱的机会都没有，就算你把他们留在这，我也怕忍不住直接给毙了。” 齐恒淡淡的回答，他身后十几个士兵已经很有眼色的把二十来个犯人和其他人分开了。 “那好吧，我很理解齐营长的意思，其实我也看这帮人渣不顺眼，齐营长不要，我就带回去了。” 孟营长看齐恒态度坚决，也不再坚持，挥手示意宪兵们把这些犯人集中到一起。 “长官！我有话要说！” 突然，那帮神情各异的犯人里站出来了一个大个子士兵。 “我懒得听。”齐恒压根没打算搭理他们，一句话就怼了回去。 “长官，我杀过鬼子，也没干过欺负老百姓那种埋汰事，请长官听我说完！”大个子士兵有些急，操着东北话就喊了出来。 “没干亏心事怎么进去的？”齐恒稍稍来了些兴趣：“说吧。” “长官，我叫陈建，热河赤峰人，淞沪会战的时候是东北军67军108师的中尉机枪排长，守过松江城，奶奶的，老子从松江冲出来，几乎丢了半条命，手底下一个排的兄弟就剩下俩喘气的，好不容易撤到安全点的地方，还叫督战队抓了去，差点当逃兵给毙了，……”大个子深吸一口气，开始了讲述。 但大个子刚刚说了一句，齐恒就抬起右手给大个子敬了一个军礼。 大个子急忙还礼：“长官，您这是？” “打淞沪会战的时候我是88师的，我们撤退是你们67军在松江拼了命给我们兜的屁股，这是给67军的兄弟们。”齐恒放下了手，示意大个子继续讲下去： “说重点吧，你究竟干什么了？” 说起这个，大个子的表情一下子愤怒了起来：“我后来去了散兵收容站，因为是军官，所以重新编到了18军11师当排副，后来就跟着11师，一直混到了上尉连长的位置。” “武汉会战守德安线的时候，我那个连伤亡不小，弹药也消耗很大，我去后勤那边要弹药，那个瘪犊子军需官死活不给老子补充，我一急给了那王八蛋一巴掌，弹药是要到手了，没想到那瘪犊子舅舅是个上校，转手就给我扣了个袭击官长强夺物资的罪名，打完仗就给我整监狱了，长官你说气不气。” 齐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果你所言属实，倒不是不能留，说吧，你有什么理由让我留你？” 大个子立刻敬了个礼：“长官！我当年参军后一开始当的就是机枪手，之前在东北军也是机枪排长，别的不敢说，这打机枪的手法我还是能用上一用的。” “徐光辉！”齐恒喊了一句。 “营长？”三连长徐光辉小跑着赶了过来。 “给这位陈上尉整挺机枪，之后他就是三连的机枪手了。” “是！”徐光辉仔细打量了一下陈建身上洗的有些发白，但明显比其他人更加整洁的军服，点头应了下来。 “话说营长，让一个上尉当机枪手，是不是有些夸张了。”徐光辉猛地想起面前的大个子军衔和自己同级，不禁皱起了眉头。 “啊，徐连长不要担心，我之前的军职和军衔都被撤光了，现在已经不是上尉了。”陈建赶忙解释。 “前不久，我的三连副殉国了，”齐恒淡淡的开口，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徐光辉：“就是他的副手，现在三连副的位置还是空缺的。” “所以，如果你能证明你的能力，三连副就是你的，你还是上尉。” …… 4月19日，特务营驻地。 “滴，滴滴。”特务营那部安静了几天的电台突然响了起来，通讯兵翻译出电文后神色一凝，匆匆冲出了房间。 “营长！长官部急电！” 通信兵在操场上找到了正在遛狗的齐恒。 “念！”齐恒一把按住了跃跃欲试想扑向通讯兵的火锅。 “根据军委会安排，各战区须尽快发动春季攻势，本战区将不日反攻南昌。罗卓英长官命令，第74军主力攻击南昌西南地区，截断南浔路交通要道，以孤立南昌之敌。我特务营须随74 军一同行动，协助友军进攻，一切命令听从74军军部指挥。” “通知各连连长，营部集合！”齐恒转身走向营部。 齐恒刚走到营部门口，还没进门，第二封电报就送到了齐恒手中。 “营长！长官部电报。” “还有？给我吧，让还没来的连长动作快点，”齐恒接过电报走了进去。 很快，齐恒手底下的四个连长都赶到了营部。 “要打仗了，坐。”齐恒没给他们过多寒暄的时间，直接进入了主题： “军委会命令，我们要反攻南昌了，我们营还是配合74军行动，具体任务等74军另行通知。” “最近74军整体换了苏式装备，所以他们替换下来的一部分装备和弹药可以优先供给给我们，等一会二连出些人，带上大车跟我去拉物资。”齐恒扬了扬第二封电报。 “营长，那苏式装备有我们的吗？”徐光辉眨巴了两下眼睛。 “做梦呐？人家剩下的装备子弹能给我们就不错了，苏式装备能轮得到我们？就算分给我们一点，子弹打光了你让我从哪弄去？”齐恒直接把电报丢到了徐光辉脸上。 “下去把你们的人都管好了，随时准备出发，别给老子掉了链子！” 第二百七十二章 奉命增援 军委会反攻南昌的命令一下，第九战区的大小部队全部动员了起来。上边的官长们忙着调兵遣将，下面的兵士们也开始擦枪备粮，整个第九战区的空气都变得紧张了起来。 不过以国军漏洞百出的保密能力，九战区的中国军队刚开始活动，他们的情报就已经摆到了日军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的案头上。 如此一来，南昌的鬼子自然能猜到国军将要有大动作，也急忙开始了作战准备。 好在日军刚刚占领南昌，他们在之前的作战中消耗较大，还没来得及整补，有些立足不稳，并没有先下手为强的打算，所以九战区的进攻计划并没有受到太大阻力。 为了进行奇袭，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军委会原定4月24日开始的进攻计划被提前了三天，21日一早，第一集团军的两个师就对盘踞在奉新的日军发动了进攻，拉开了反攻南昌的序幕。 同一时间，在高安外围和日军对峙了许久的74军也动了起来，王耀武51师负责正面突击，猛攻高安县城；冯圣法58师侧翼夹击；施中诚57师则绕道敌后切断敌军退路和增援。负责协助74军的是之前损失惨重几乎没有多少战斗力的东北军刘多荃49军。 开战前，齐恒的特务营被配属给了58师，顶着58师预备队的头衔在后方待命，顺便担任74军野战医院的警卫任务。 21日开战之后，前线隆隆的枪炮声一直没有停歇。仅仅一天时间，守在野战医院旁边的特务营官兵们就看到了整整六批伤兵被送进医院。入眼所见满是血红，耳中充满了这些血呼啦刺缺胳膊少腿的伤兵的哀嚎呻吟，这让每个特务营士兵心里都憋了一股气。 不只是老兵，连刚刚补充进来的那些补充兵也有不少人天天抱着枪擦来擦去，把刺刀磨的锃亮，甚至有的人连发下来的手榴弹都擦了一遍，就等着什么时候走上前线给日本人整点热乎的。 虽然特务营的绝大部分人都摩拳擦掌，但总归还是有那么几个丢人现眼的怂包软蛋。 负责警卫工作的二连巡逻的时候逮回来了两个三连的逃兵，一查才发现不止这俩，三连的补充兵已经跑掉了两个，气的齐恒揪住徐光辉一顿痛骂，停了两个月薪水不说，走之前还狠狠踹了他屁股两脚。 徐光辉扣了钱，挨了骂又挨了揍，一张胖脸黑的像锅底，回去就把两个当场抓住的逃兵绑在树上打了靶子。 看徐光辉动了真火，上官有浩倒是趁机给手底下的人好好上了一课，说他们还是乖乖听长官的话比较好，哄着新来的补充兵们说三连长看着像个弥勒佛实际上杀人不眨眼，自己就不一样了，要是他们表现好自己还能想办法给兄弟们整点肉吃。 在外头打靶的徐光辉啥也不知道就唱了出黑脸，而唱红脸的上官有浩在二连补充兵心中的地位直线上升。 这些大头兵大都不识字，看上官有浩架着眼镜一副文质彬彬慈眉善目的样子，想来肯定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好啊，在中国历史上，读书人一直是受到尊敬的存在。或许军队里混了十几年的老兵油子们不咋待见纸上谈兵的秀才，但特务营里除了军官，普通士兵里几乎就没有当兵三年以上的，大多都是一两年的兵，之前还都是农民工人木匠小贩呢，见了读书人都感觉人家要高自己一等，心里已经低了半截。 而二连的老兵们在见识过上官连长的特别爱好之后，没一个敢给新兵提醒上官有浩有另一面的，都是想方设法挑好词使劲的夸连长。 什么身先士卒打仗勇猛啊，什么会讲日语博学多才之类的，反正夸的是天花乱坠，再加上徐光辉这一出黑脸，上官有浩在二连的威信一下子达到了顶峰。 …… 特务营这支预备队并没有等待太久，4月22日早晨，刚刚吃过早饭正在喝茶的齐恒收到了一纸来自74军军部的紧急命令： 原配属58师担任预备队的战区长官部直属特务营现改由51师王耀武师长指挥，全营即刻开拔，须于本日中午12时前赶赴高安西北，配合51师阻击前来增援的日军步兵第157联队。 齐恒丢下电报纸，一边起身，一边把手上刚刚泡好的茶水泼到了地上：“全营马上集合，准备出发！” 这时候，特务营官兵们之前做的准备就派上了用场，从收到命令到全营出发，仅仅用了十九分钟的时间。 “快！动作快！再快点！” 齐恒骑着战马，在特务营的队列旁前后穿梭着，时不时还会喊上两句。步行的士兵们背着枪，闷着头一言不发，整个队伍像一条无声的游龙，快步赶向高安外围的战场。 特务营出发没多久，74军汽车队的十多辆卡车就从后方赶了过来，他们是奉命来运送特务营赶往战场的。 卡车数量不多，所以特务营只能分批次乘车，齐恒稍稍思考了一下，决定让洪亮的一连和炮兵连的一个排先行前往： “洪亮，你带一连上车！抵达预计地点后先行构筑工事！我们随后就到！” “武卫国，带战防炮和机关炮跟着一连过去，侦查地形多构筑几个炮兵掩体。” “其他人继续步行前进！” 74军汽车队来回跑了三次，在十点半之前终于把特务营所有的人员装备送到了目标地点。 特务营的阻击阵地位于一高一低两个小山包之间，两翼的小山可以当做制高点，地势相对易守难攻。三个步兵连一字排开，一连守正面，二连三连分别防守两翼，营部和补充排位置稍稍靠后，这样的安排虽说没什么新意，但也足够应付同样不喜创新的日军了。 为了加强火力，齐恒将营里的两挺重机枪全部设在了右侧的山上，左侧稍高一点的山头交给了炮兵连，要是日军打算先抢占制高点，那特务营两翼的火力安排一定会给鬼子来一个迎头痛击。 第二百七十三章 小插曲 “鬼子还没来，看来汽车队帮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 齐恒带着几个连长爬上高地，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日军援兵前来的方向，发现没有什么动静，稍稍松了口气，有时间修工事的话，他们就不用在野地里和鬼子对着干了。 “侦查排已经派出斥候去前方侦查，各连除警戒人员外，其余人抓紧时间修筑工事！无论官长士兵一律参加，如有懈怠者军法从事！”齐恒向传令兵挥了挥手： “还有，营部补充排，炊事班，勤杂人员也别闲着，去两边山上帮炮兵和机枪手修掩体，徐胖子？” “啥事，营长？”三连长徐光辉歪戴着头盔凑了过来。 “带些人，把74军留给我们的那些地雷埋到鬼子来的路上，就那边，还有两边山坡下面也埋点，注意别被鬼子看出来了。”齐恒指了指远处那条蜿蜒的土路。 “是！”徐光辉挺起了腰板点头应道。 看徐光辉要走，齐恒又补充了一句：“别偷懒，要是老子逮到你偷懒扒了你的皮。” 徐光辉转过头来，给齐恒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脸：“是，营长，保证完成任务！” “挖工事，挖工事，刚来就挖工事，老子还想在医院多休息一会呢，绷带一拆就给老子送上来了，要不是当官的看得紧，老子真想扒了这身衣服回家种地去。” 二连阵地上，一个胡子拉碴的补充兵一边挥着工兵铲挖战壕一边给身边同为补充兵的战友发起了牢骚。 “得了吧，还跑呢，你没看三连逃跑的兄弟啥下场？要我说，挖工事总比被三连长挂树上好吧，上次那逃跑的尸体现在还在树上呢。” 另一个补充兵摇摇头，用力铲了一铲子土。 “当官的真不是东西，让我们在这刨土，他们自己享清闲。”胡子拉碴的补充兵把铁锹往地上一插：“老子不想挖了，挖个球，回头鬼子一顿炮啥都炸没了。” 另一个补充兵刚想说话，猛然看见自己的排长一脸玩味的站在胡子兵后面，急忙闭上嘴巴，又用力铲了一铲子土。 “当兵多久了？” 排长倒没直接动手，反而站在胡子兵身边帮他挖起了战壕。 “我艹！？排，排长，长官，我，我……”胡子兵被排长吓了一跳，一时间结结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问你当兵多久了，什么我我我的。”排长淡淡的问道。 “七，七个月。”胡子兵结巴着回答。 排长像是唠家常一样，丝毫没提胡子兵刚刚的出言不逊，还是一边铲土一边问着话：“这么说，你是老兵了？” “是，算是，不是……”看长官竟然没有上来就打，胡子兵这下更慌了，虽说他当兵有七个月时间，但前五个月都没打过仗，总共打了一仗就挨了两枪，之后的两个月都是在医院渡过的，要说是老兵可真的没这帮九死一生的战友够格。 “能活七个月，肯定算老兵了，我才当了不到一年兵，”排长笑道：“要不是打完万家岭营里几次补充的都是老兵，你这七个月的都能当班长了。” “排长，长官，我错了，我不该瞎说的，求你放过我吧。”胡子兵说话已经带上了哭腔，在国军队伍里长官打骂下属可是常态，要是长官突然和蔼可亲起来，那八成是来催命了。 “你还知道放过你啊？”排长上去就是一脚：“老子给你一脚算轻的，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哪个当官的享清闲了？” “你看那边，脱了上衣扛沙袋的就是上官连长，还有机枪掩体那边，挥锄头那个是祝连副，一排三排的排长排副没一个偷懒的，就连营长也在三连那边帮着挖战壕，就你他妈在这偷懒，还说什么当官的享清闲？” 看排长动怒，另一个补充兵咽了口唾沫，稍稍往旁边挪了两步，挖土挖的更卖力了。 “营长说了，只要抓住偷懒的，直接军法从事！”排长又踹了胡子兵一脚：“你是想继续干活还是想去营部挨鞭子？自己选！” “干活！干活！”听排长松了口，胡子兵急忙捡起自己的铁锹，没敢抬头看排长，一锹又一锹的铲起了土。 “挨打了很不爽是吧？”排长看了看两个噤若寒蝉的补充兵： “不是我要找你茬，先提醒你们一句，在特务营，要是你说长官坏话，长官听到了，不一定会拿你怎么样，但你别叫我们这帮老兵听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排长走后，一个老兵班长也走了过来，先是斜着眼瞅了两人一眼，之后才慢悠悠给他俩讲了讲特务营的情况： “别的部队我也呆过，那些当官的鸟样子我也知道，长官喝兵血的，打人骂人的，让弟兄们卖命自己先溜的，没几个好东西，不过咱们特务营和别的部队不一样，至少这几个当官的我们服。饷不多，但是只要上头发了都能到手，只要你别犯事，他们也不会没事找事跑来揍你，至于打仗，你们自己长了眼睛，自己看吧。” …… 齐恒并不知道这个发生在二连的小插曲，他的心思全放在了接下来的战斗上面。 根据情报，前来增援的日军为步兵第157联队，一个步兵联队三千多号鬼子肯定不是齐恒一个加强营能挡得住的，所以他们的任务就是在51师援兵到来之前挡住日军的先头部队，给友军争取时间。 就算是这样，特务营凭借还没建设完毕的工事在日军的进攻下坚持四十分钟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所以齐恒的计划只有一个字：“拖”。 徐光辉在阵地前方埋设了一百多枚地雷，这样一来，日军的卡车就无法通过道路，只能徒步前进，守正面的二连在地雷的辅助下进行阻击也相对轻松一点。如果日军打算继续他们正面压制侧翼突破的老套路，那特务营布置在两翼制高点的重武器可以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正想着，前方大约一公里外的道路上突然传来了两声连续的爆炸，然后就是噼里啪啦一阵枪响，有汉阳造的，也有三八大盖的。 “各连，准备战斗！”齐恒丢下了手里的工兵铲，大声命令道。 第二百七十四章 侦察兵 发生交火的是特务营侦察排的三个战士和几个骑着边三轮的日军侦察兵，规模很小，但也足以预警了。 他们的枪声一响，正在行军的日本人和忙着构筑工事的中国官兵都意识到了敌人的存在： “是支那人！他们要阻击我们！加快速度！” “鬼子要来了！进入阵地准备战斗！” 特务营侦察排除了装备了步枪之外还有几支德制花机关冲锋枪，不过都在几个班长骨干手里。最先发现日军的三个特务营侦察兵手里只有步枪，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用枪声向身后的大部队发出了警报。 和特务营侦察兵交火的日军侦察部队人也不多，一共五个鬼子兵，分乘两辆边三轮摩托车，车速并不快。 不过比起只有步枪的中国士兵，鬼子的火力明显强了不少： 前头那辆边三轮坐着两个鬼子，挎斗里架着一挺九六式轻机枪，后边那辆坐了三个，一个扶着军刀的军曹坐在挎斗里，一双小眼睛放射着精光，来回扫视着道路两边的草丛和小树。 最先有所发现的是鬼子第一辆边三轮的驾驶员，他无意中撇见旁边的小丘上好像有人影晃动，本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想法，就给旁边的机枪手随便指了一下。 但是鬼子这两辆边三轮突突突的声音老远就传进了特务营侦察兵的耳朵里。当鬼子边三轮放慢速度的时候，手指早就搭上了扳机的特务营侦察兵们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砰！” 三人里年纪最大的那个老兵一枪就把第一辆边三轮上的驾驶员打下了车，人倒是下车了，但车还没停，歪了方向的边三轮突突突的带着还在挎斗里的鬼子机枪手一头冲进了另一边的草丛里。 虽然鬼子唯一一挺机枪还没开火就失去了作用，但后边那辆边三轮上的三个鬼子反应十分灵敏，枪声一响就停了车，但车上的鬼子还没来得及跳下来，两颗手榴弹就飞向了他们的摩托车。 “轰轰” 两声巨响，边三轮被炸翻了个，骑车的两个鬼子兵四仰八叉伏在一边，挎斗里的军曹被结结实实砸在了下面，一条腿露在外面，用力蹬了两下就不动了。 “死完了？” 看鬼子没什么反应，一个丢完手榴弹的侦察兵稍稍探了半个脑袋出去，想仔细看看情况。 “砰！” 一颗子弹从侦察兵头顶几乎是擦着头盔飞过，吓得侦察兵立马缩了回去。 “小心！骑车那鬼子没死！” 年纪最大的老兵给战友发出了警示，同时也开枪还击。 这时候，第二辆边三轮上掉下来的两个鬼子也爬了起来，看样子比起挎斗里的军曹，这俩家伙并没有什么大碍。 一个状态好点的鬼子捡起了自己的步枪架在扣翻的摩托车前轮边，一边开枪一边朝战友大喊着什么。 另一个鬼子的步枪飞的挺远，刚想探头去捡，一边肩膀就挨了一枪，惨叫一声重新缩了回去。 “别恋战，把他们干掉就走，等会鬼子大部队就上来了。” 老兵退出一颗弹壳，给两个战友叮嘱了一句。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似乎走不了了。 “那啥，冯叔，你看那边。” 一个侦察兵咽了口唾沫，揪了揪老兵的衣袖。 “看啥玩意？” 老兵并没有回头，而是仔细瞄准之后又开了一枪，在第一辆边三轮旁的鬼子伤兵身上多开了一个血洞。 “鬼子，好多鬼子！” 老兵这才顺着战友的手指看了过去，在距离他们大约七八百米选的地方，一大群鬼子正猫着腰往小山丘上爬呢。 “妈的，怎么这么快！” 老兵骂了一句，从兜里掏出一小把子弹摆在面前，一边装填一边催促着两个战友： “把手榴弹都给我，再留点子弹，二驴狗蛋你俩抓紧回去报信。” “冯叔你走，我留下。” 二驴立马拒绝了老兵的提议。 “扯几把蛋呢，就你那枪法，两下就被鬼子弄死了，留着也没用，快滚吧。”老兵骂骂咧咧的推了一把二驴，想让他抓紧回去。 “冯叔，我们都喊你叔了，论辈说，哪有把自己叔丢下自己逃命的？” 狗蛋也故作平静的说道，但他上膛时稍稍颤抖的手显然出卖了自己的内心。 “要么你打死我，要么鬼子打死我，叔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不走！”听狗蛋也不走，二驴的驴脾气也上来了，梗着脖子斜着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老兵还想说些什么，喉头滚动了两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砰！砰！” 远处的鬼子此时也发现了山丘顶上的三个中国士兵，远远的就放起了枪。 “我们窝一起三个目标太大了，狗蛋你盯着下面的鬼子，二驴跟我走，去打那边的。” 老兵把手里的步枪压满子弹，猫着腰快步迎上了远处的鬼子…… 几分钟后，激烈的枪声渐渐停歇。 确切的说，只有中正式步枪的枪声停了下来，鬼子的三八大盖和九六式轻机枪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制造着恼人的噪音，听起来应该是在做火力侦察。 特务营的阻击阵地陷入了一片寂静，官兵们连呼吸都压低了声音，一个个紧握着步枪和手榴弹，静静等待敌人的到来。 很快，远处的大路上闪出了几个土黄色的身影，猫着腰，手里的步枪不停的左右摇晃着，一副猥琐的样子，而两边的山丘上也影影绰绰晃出了不少影子。 “鬼子这是有备而来啊。” 二连长上官有浩从望远镜里看到远处一边做着娴熟战术动作一边警惕向前跃进的鬼子，不由感叹了一句。 “要是耗子的人没有打草惊蛇，我们兴许还能打鬼子一个伏击呢。”二连副祝古盛轻轻摇了摇头，右手拇指轻轻掰开驳壳枪的机头，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 “话不能这么说，要是没有他们报信，鬼子冲我们脸上的时候，我们估计还忙着挖坑呢。”上官有浩回头看了看还没完全成型的工事和交通壕，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第二百七十五章 欺骗 之前冒头的那些鬼子看样子也发现了特务营的阻击阵地，在距离阻击阵地大约六七百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举着步枪在原地警戒，应该是想等大部队来了再做打算。 二连的几个老兵手指几次搭上了扳机，瞄了半天，又遗憾的放了下去。 “娘的，太远了，再往前一点，往前一百米，老子就能打掉那个王八犊子。” 有士兵讲起了脏话，似乎是在遗憾鬼子的好运，又似乎是在给自己和身边的人打气壮胆。 齐恒此时和普通的士兵一样趴在二连的战壕里，手里握着一支七九步枪，对着远处的鬼子尖兵瞄了好久。 “不行，太远了，给我找个三八大盖过来。” 虽说齐恒对自己的枪法有几分自信，但在六七百米距离上用中正式一枪毙敌他还是完全没有把握。 “营长，给。” 新来的勤务兵很快从营部那边拿来了一支之前缴获的三八大盖，不过在他返回后边拿枪的时候，远处那些鬼子尖兵已经很嚣张的推进到了五百米左右的位置上，再往前一点都能走进雷区了。 “传我命令，我开枪之后让上官挑两个排向鬼子的方向放枪，每人打一两枪就行，朝天放也没关系，骗鬼子走近一点。” “还有，让山头的一连和三连也分出点人露露头，别暴露机枪和迫击炮火力点，让鬼子看到山上有人就行。” 齐恒一边竖起三八大盖的标尺，把远处一个半蹲在地上警戒的鬼子套进了标尺里，一边给传令兵下达了两条命令。 很快，阵地前方的上官有浩向齐恒示意二连已经做好了准备，齐恒深吸一口气，手指用力扣动了扳机。 “砰！” “噗嗤！” 一枚六点五毫米的子弹呼啸着钻进了那个鬼子兵的左胸，击穿心脏后从右侧后背飞出，在鬼子兵身上留下了一大一小两个冒血的窟窿。 “敌袭！隐蔽！” 原本还没有多警惕的鬼子尖兵们一下子炸开了锅，之前那些站着蹲着的鬼子呼拉一下趴了一地，在努力寻找掩体的同时，几个胆大的也朝着二连阵地的方向开了火。 不过他们显然是打不到齐恒了，在上官有浩的命令下，二连的两个排跟着齐恒放起了枪，一时间乱七八糟的枪声响彻天空，吓得远处那帮鬼子尖兵拼命把脑袋往掩体后面缩。 带队的鬼子少尉江口缩在一块不大的石头后面，听着子弹射入泥土的此起彼伏的噗噗声，硬着头皮露出了半个脑袋。 看了两眼，江口少尉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下了半截，远处的中国士兵在五百多米距离上的准头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厉害，绝大多数子弹都打在了根本没有人的大路上，离他们一百多米外的一颗大树甚至无辜的挨了五六颗子弹，树干上被打得木屑横飞，但几乎没有子弹真正能威胁到他和他的属下。 “都不要慌！他们打不到我们！” 江口少尉大声喊道，一边从石头后面露出了大半个脑袋，给自己的属下展示着自己的勇敢。 “对面的支那人是新兵，不要怕！” “斋藤君别躲了，他们的枪法比土匪还要差！” “有人中弹吗？” “织田二等兵中弹了，来人帮我把他拖回去！” 在经过一阵短暂的骚乱后，江口少尉手下的尖兵们很快冷静了下来，经过清点，除了一开始被子弹击中胸口而死的福山二等兵之外，只有一个叫织田的二等兵大腿中了一枪，伤势并没有大碍。 “长官，右边的山上也有支那人！” 有个士兵指着右侧的山头大声喊道。 “左面山上也有！支那人数量很多！” 另一个士兵跟着大喊。 “喂！不要慌！我看到他们了，他们对我们没有威胁！”江口少尉呵斥起来：“大野君，你替我指挥，原地警戒，我回去汇报情况！” “嗨依！”名叫大野的军曹点了点头，拎着步枪弯腰跑到了江口少尉身边。 很快，江口少尉就被带到了157联队的联队部，站在了联队长福井浩太郎大佐面前。 “刚刚的枪声是怎么回事？”福井浩太郎双手扶着军刀，皱着眉头问道。 “报告联队长阁下！刚刚我军的侦查部队和三名支那军士兵发生了交火，我军打死了那三个支那军士兵，在后续侦查的时候发现前方一公里外有支那军构筑的工事，之后遭到了支那军的射击。” “前面的支那军是哪一部分？有多少人？” “根据打死的支那士兵身上的标识判断，我们面前敌人的番号是支那军第九战区直属特务营，具体人数不详。但他们在五百米的距离上就开始朝我们射击，并且他们的枪法完全没有准头，所以我判断这些支那军士兵可能是新兵或者地方军，战斗力不强。” 江口少尉简要的汇报了一下自己侦查小队的收获。 “嗯，”福井浩太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手下的军官们跟着自己去前方亲自侦察一下：“诸位，跟我去看看。” “联队长阁下，这些支那军构筑的工事卡住了公路，并且在公路两侧的制高点也发现有支那军在活动。” 江口少尉指着远处的特务营阵地向福井浩太郎介绍道。 福井浩太郎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特务营构筑的工事和两边小山头上的动静。 “大佐阁下，这些支那人的工事好像还没有建完。”157联队第一大队大队长语气有些疑惑。 “看起来他们到这里的时间并不长，从公路前面的战壕到左边山丘上的交通壕还没隐蔽好。”第二大队的大队长指着二连和三连阵地的结合部说道。 福井浩太郎点点头，把目光投向了等在旁边的江口少尉：“你确定这些支那人新兵比较多，战斗力不强吗？” “是的，联队长阁下，我和部下在抵近侦查之后遭到了支那军的突然袭击，当时我们都在开阔地上，但是支那军的集火射击只造成了一名士兵阵亡，一名士兵受伤。” “呦西，”福井浩太郎放下望远镜，看向身后的第一大队大队长：“第一大队，派出一个中队试探进攻。” 第二百七十六章 地雷 “嗨依！” 第一大队大队长收起望远镜，给福井浩太郎鞠了一躬，然后匆匆退了下去。 “你也下去吧。” 福井浩太郎向江口少尉点了点头，又重新举起了望远镜。 “大佐阁下，直接发动进攻会不会有些冒失？”福井浩太郎身边的第二大队大队长轻声询问道：“这些支那军选择的阻击阵地位置十分精妙，主阵地卡住了大路，两侧制高点也有人防守，我担心洼冢君的部队不能胜任。” “岸谷君的意思是？”福井浩太郎眯起了眼睛。 “让我们第二大队代替第一大队进攻！我保证一次就击破对面支那军的阵地！” “你是怕洼冢大队抢功吧。”福井浩太郎笑了一下。 “大佐阁下，根据对面支那军的番号和他们选择阵地的能力，我认为这支部队并不像侦查部队说的那么脆弱，洼冢君的第一大队补充兵比较多，比起我的第二大队战斗力要差一点，如果不能一次击破支那军的阵地，我军就会浪费更多时间，时间太久的话，我担心高安的103联队会无法支撑。” 岸谷少佐的小算盘被福井大佐揭穿，但还是硬着头皮狡辩了几句。 “不必多言，我相信洼冢大队的能力。”福井浩太郎摆了摆手，示意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为天皇陛下建功的机会还有很多，岸谷君不要太担心。” “这些支那军虽然是他们的战区直属部队，但从番号看只是一个大队，是不可能挡得住我们一个联队的进攻的。 至于他们的阵地选择，我相信这支部队的指挥官一定是军校出身的职业军人，但你别忘了他们是支那军，从他们开枪的距离，还有集火射击开阔地上的我军士兵只打中两个人这两件事来看，这些支那军士兵的素质不会很高。 就算他们的指挥官是一名比较优秀的职业军人，值得我们保持警惕，但是这个指挥官的的部下们能不能真正执行他的命令就不一定了。” “所以，就让我们看着洼冢大队的表现吧。” 福井浩太郎拍了拍岸谷少佐的肩膀。 另一边，157联队第一大队长洼冢少佐正在给他的部下训话： “诸位，我们的友军，第103联队的战友们现在正在高安坚守，包围他们的是号称王牌的支那军第74军，据说他们已经要坚持不住了，所以我们第157联队要去把这些软弱的家伙从支那军的包围圈里解救出来！” “但是现在，有一个大队的支那军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设置了阵地，妄想阻拦我们的脚步，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失败！作为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我相信诸位的勇气和精神，而现在，就是你们证明自己勇气的时候！” 洼冢少佐拔出指挥刀，向特务营阵地的方向用力一指：“第一中队，以最快速度消灭前方的支那士兵！出发！” …… 特务营阵地上，齐恒透过望远镜看到鬼子的动作，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鬼子的进攻部队只有一个中队不到两百人，但他们面对足足一个营的中国军队丝毫没有畏惧，甚至大摇大摆的推进到四百米左右的位置才改为战术队形向前跃进。 但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先迎接他们的并不是对面中国官兵射来的子弹，而是脚下那片致命的雷区。 “轰！” 一个抱着九六式轻机枪的鬼子兵非常幸运的成为了第一枚地雷的牺牲品。 被踩中的是一枚30千克重的制式电发火地雷，这种长得像龟壳的大家伙威力十分惊人，在爆炸的一瞬间，不仅一脚踩上去的那个鬼子机枪手被崩成了零碎，就连跟在他身后的副射手和身旁的另一个鬼子兵也被炸成了十几块，属于身体不同部位的零件飞出了老远，吓得其他人扑通扑通趴了一地。 一股浓烈的黑烟冲天而起，距离爆炸点比较近的五六个鬼子兵被裹挟着破片的冲击波挨个关照了一遍，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随队督战的第一中队中队长武田大尉趴在地上大声怒吼着，但周围的鬼子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响声，根本听不见武田大尉在说什么。 原本走在最前面的第一小队小队长三浦中尉也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军帽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从头顶流下的鲜血糊了满脸，靠近地面的半张脸沾满了泥土，黑红黑红的十分吓人。 一个反应过来的日军伍长晃了晃脑袋，匍匐到三浦中尉身边，两只手从腋下抱住三浦中尉，开始用力向后拖拽。 在武田大尉的呵斥下，其他日军士兵也纷纷起身，有的举起步枪向特务营阵地开始了报复性的射击，有的小心翼翼的挪到了炸点附近，在地上还算完整的尸体中间寻找着可能的幸存者。 “这边！这边！” 一个鬼子兵蹲在一小片低矮的树丛旁，招手示意伍长把受伤的三浦中尉拖到树丛里先行隐蔽。 伍长正愁不知道该把三浦中尉拖到哪里呢，看到有人招呼，马上拖着像猪一样哼个不停的三浦中尉挪到了树丛边。 但拖着拖着，伍长猛然发现自己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还没等他反应，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伍长，树丛边招手的鬼子兵，痛苦呻吟的三浦中尉在一团刺眼的火光中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不要惊慌！继续前进……” “啪！” 半个焦黑的手掌飞到了正在大声怒吼的武田大尉脸上，给他结结实实送了一耳光。 “八嘎！” 武田大尉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气急败坏的寻找着那个敢趁乱以下犯上的混蛋。 但他注定一无所获。 “轰！轰！” 武田大尉继续前进的命令给他的部下带来了更大的伤亡，又有两个士兵几乎同时触发了地雷，给地上增加了十多个生死不明的倒霉鬼子。 这下子，武田大尉也不敢动了。 “啊！啊！” “救命！救命！” “别乱动，小心脚下！” “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 雷区里，两个小队的鬼子已经乱成了一团：哀嚎的，惊慌大叫的，扯着嗓子大喊脏话的……虽然声音很大，但没一个人再敢移动一步。 还没进入雷区的第三小队也趴了一地，同样没有人敢动，虽然他们没有人触雷，但谁能保证自己身边真的没有地雷呢？ 第二百七十七章 初战告捷 “八嘎！” 福井浩太郎大佐握着望远镜的手暴起了青筋，他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脏话，但眼睛还是没有离开自己的望远镜。 他身边的岸谷少佐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洼冢少佐部下们的惨状，虽说是同一个联队的战友，但日军部队里那种互相看不顺眼甚至于互相拆台的风气让他们实际上并不团结。 “猪！一群蠢货……” 福井浩太郎的碎碎念不停的传进岸谷少佐耳朵里，让岸谷少佐打消了立刻提议换第二大队进攻的念头。 “岸谷君，让洼冢派人去前面扫雷，把他那群蠢货从雷区里弄出来。” “嗨依！” 岸谷少佐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不过在转身之后他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奇怪。 “洼冢君，大佐让你派些工兵把你的人从雷区里救出来，”岸谷少佐找到了暴怒中的洼冢少佐，给他的怒火里又加了一把油。 “洼冢君的人要是表现不佳不能胜任的话，我们第二大队也可以代劳。” “八嘎！” 洼冢少佐抽出指挥刀，一刀劈断了身旁小树的一根树枝。 “洼冢君，冷静一点，炸死你部下的地雷是支那人埋的，又不是这棵支那树埋的，何必去为难一棵小树呢。” 岸谷少佐弯腰捡起地上的树枝，摆出一副怜悯的表情，作势要把断裂的树枝接回小树上。 “命令第一中队用刺刀探雷，退出雷区。” 洼冢没有理睬阴阳怪气的岸谷少佐，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趴在雷区里一动不敢动的第一中队，恶狠狠的下达了命令。 说起来，洼冢少佐虽然暴怒，但也没有失去基本的冷静，他很清楚自己的部队并没有专业的工兵，也没有合适的探雷器材，要是真的再派一部分人上前救人，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又多触发几枚地雷，白白增加损失而已。 反正后边派上去的人还是得用刺刀手动探雷，还不如让被困雷场的第一中队自己用刺刀摸索一条安全的通道撤回来，还能给下一波进攻部队消除一部分危险。 “嗨依！” 洼冢少佐的传令兵看到第一中队的惨状后一阵头皮发麻，他倒是没那么怕死，但他是真的不想像第一中队的倒霉战友一样被中国士兵的大号地雷炸成七零八落的碎肉。 但军令难违，传令兵只能硬着头皮向雷区中的第一中队摸索过去。 传令兵运气不错，他一路有惊无险的摸索到了第一中队第三小队的位置，但第一中队中队长武田大尉为了显示自己的勇敢，之前亲自带着第一和第二小队打头阵，现在还在前面百来米的位置。传令兵只好深吸一口夹杂着血腥气和硝烟的空气，继续向前移动。 于是，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的第三小队士兵们一脸幽怨的看着传令兵继续前进，几个离传令兵比较近的士兵满脸怒容，已经开始盘算等自己活着回去之后怎么收拾这个不长眼的家伙了。 传令兵往前挪了五十多米，实在是不敢继续前进了，一方面是一个巨大的弹坑就在离他不到十米的位置，他实在是有些心虚，另一方面，他周围那些第一中队的战友已经在用杀人的目光盯着他了。 “武田大尉！武田大尉！” 传令兵学着其他战友的样子趴在地上，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喂，这边！”好在武田大尉听到了传令兵的喊声，及时给出了回应：“你先别动，大队长有什么命令？” “大队长让武田大尉带领第一中队用刺刀探雷，自行脱离雷区！”传令兵大声传达了来自洼冢少佐的命令：“我们没有工兵，也没有探雷设备，人太多可能会有危险。” “好！” 武田大尉很满意这个命令，他拄着指挥刀慢慢爬了起来，改成了半蹲的姿势：“都听到了吗！使用刺刀探雷，自行脱离雷区！” “探出安全范围的士兵不要忘记用刺刀做好标记！下一次我们要用敌人的鲜血洗刷耻辱！”撤退命令下达之后，武田大尉还没有忘记给自己人心惶惶的部下打打气。 于是，之前气势汹汹如恶狼一样的鬼子调转了方向，像战败的野狗一样夹着尾巴爬了回去。 他们真的是爬回去的，因为担心触雷，日军士兵不得不趴在地上，用刺刀戳刺着面前每一个可疑的角落，在确认面前没有危险之后，他们才会战战兢兢的往前爬一小段距离。 祸不单行，在鬼子努力排雷的时候，二连阵地上一些枪法不错的老兵悄悄放起了冷枪，好些个之前被地雷吓住趴在开阔地的鬼子暴露在了枪口下，躲也不是，逃也不是，活生生当了靶子。 当然，这些训练有素的日军士兵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如果没有雷区的阻拦，他们很可能已经冲到了二连阵地的前沿。现在虽然有些进退两难，但并不影响他们趴在地上发挥自己精湛的射击技术。 有些之前冲的太快的日军士兵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深入雷区太远，在中国士兵的射击下很难全身而退，便发起了狠，直接和二连的官兵展开了对射。 在四百米距离射击对中国官兵来说还是有些吃亏的，虽然他们装备的中正式步枪射程够了，但缺乏训练的士兵们准头实在是难以恭维，哪怕是打过几次仗的老兵，也少有能在这个距离上准确命中敌人的。 而日军士兵在射击训练上下的功夫绝不是连饭都吃不起的中国官兵所能赶得上的，才几分钟时间，雷区中日军士兵的反击就已经给二连的战士带来了一定的伤亡，仅仅一线的二连一排就有八人阵亡，一人负伤，牺牲的战士里大多数都是头部或颈部中弹的。 “不行，我们占不到便宜，停止射击！除了观察哨，谁也不许露头！” 二连长上官有浩在探头观察的时候差点被鬼子打中脑袋，在看到己方多人死伤才在开阔地上打死两个鬼子后，不得不命令战士们暂时停止射击，放鬼子回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 第二次进攻 狼狈撤回出发点的武田大尉站在洼冢少佐和岸谷少佐面前，一脸惭愧。 “八嘎！你是白痴吗！” 洼冢少佐的怒骂声让附近所有第一中队的士兵都畏缩的低下了脑袋。 作为挨骂的主角，武田大尉身高要比洼冢少佐高半个头，这让洼冢少佐不得不仰起脑袋才能让武田大尉的视线对上自己愤怒的目光。 “第一中队！整整一个步兵中队的士兵！连敌军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被打下来了？你们都是猪吗！” 洼冢少佐的嘴几乎要贴到武田大尉脸上了，飞溅的口水从他唇间喷射而出，糊的武田大尉满脸都是。 两个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从侧面看上去竟然还有几分诡异的温馨与和谐。 “洼冢君，你是不是应该先去找联队长报告一下？” 岸谷少佐的声音打断了洼冢少佐的脏话。对上洼冢少佐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岸谷少佐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带上了一丝挑衅的微笑。 “八嘎牙路！” 洼冢少佐给武田大尉撂下了一个不是很文雅的词语，气呼呼的朝联队部走去。 洼冢少佐本以为自己会像武田大尉一样被联队长骂个狗血淋头，没想到福井浩太郎看起来并没有多生气，只是面无表情的一遍又一遍擦拭着自己本就增光发亮的军刀。 “联队长阁下！对不起！” 洼冢少佐努力调动着自己的面部肌肉，挤出了一个不那么讨人嫌的表情，向福井浩太郎重重鞠了一躬。 “联队长阁下，请恕我直言，第一大队进攻失利，说明他们的精神还有待磨练，所以接下来请允许我带领第二大队投入战斗，一举消灭阻挡我们去路的支那人！” 第二大队大队长岸谷少佐向前一步，向福井浩太郎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联队长阁下，请再给我第一大队一个机会！” 洼冢少佐听到岸谷的话，一下子急了，猛地抬起脑袋，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福井浩太郎。 但联队长福井浩太郎大佐好像已经对第一大队失望了，根本没有理会洼冢少佐的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岸谷君，集合部队，准备进攻。” 福井浩太郎淡淡的说道。 “嗨依！”岸谷少佐眼前一亮，他轻轻鞠了一躬之后就急不可耐的跑向了自己的部队。 “联队长阁下！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洼冢少佐涨红了脸，又向前走了半步，想在联队长这里给第一大队挽回一些颜面。 但他的动作被福井浩太郎递出的军刀刀鞘挡住了。 “先看看第二大队的表现，之后有你复仇的机会，你先回去清点部下的损失吧。” 话已至此，洼冢少佐也没办法在说什么了，只好憋着一口气乖乖从福井浩太郎身边离开。 …… 岸谷少佐的第二大队早就做好了进攻准备，岸谷少佐甚至都没有做什么战前动员，直接带着两个中队的士兵来到了出发点。 “第五中队，将所有的掷弹筒集合到一个小队，除了加强掷弹筒的小队之外，其他人沿第一大队退下来的路线进入雷区，手动排雷。” “加强掷弹筒的小队，先跟随步兵进入雷区，在步兵排雷的时候使用步枪向支那军阵地压制射击。 进入掷弹筒有效射程之后，向支那军阵地前方五十米的位置发射烟雾弹，掩护步兵排雷，必要时可以使用高爆弹向后延伸射击！” “第六中队由我亲自带领，从侧翼绕过雷区，迂回进攻支那军阵地右侧高地，占领制高点。” “准备出发！让我们替第一大队好好教训一下支那人！祝诸君武运昌隆！” “板载！” 第二大队的士兵们兴奋的吼叫起来，在军官的带领下成战斗队形冲向了特务营的阵地。 …… “鬼子在我们的雷区里吃了一亏，接下来很有可能会炮击雷区排雷，所以前边的雷区算是废了，现在阵地能不能守的住就看兄弟们的了。” “步枪手不要站在同一个位置开枪，鬼子枪打得很准，各排的机枪手都准备好转移射击阵地，鬼子估计会动掷弹筒。” 特务营二连长上官有浩在望远镜里看到了日军的动作，在鬼子上来之前给身边围拢过来的班排长们做了个简短的战前动员，还多叮嘱了两句，但等班排长们回到自己的位置之后，上官有浩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担忧。 果然，这次上来的鬼子没有之前那么骄横了，他们老远就分散开来组成了战斗队形，每前进一步都十分小心。当进入雷区的时候，这些鬼子改成了两人一组，前面那个蹲低身体在地上寻找之前第一大队士兵撤离时标出的安全路线，后面那个举着步枪掩护前面的战友，推进的速度很慢，但是并没有触发地雷。 “排长，他们是步兵排雷，看来鬼子来的急，没有带大炮。” “没带大炮就好，机枪手，对准排雷的鬼子，三发点射，打！” 防守正面的二连一排长看鬼子打算直接排雷，有些忍不住了，便命令机枪手提前射击雷区中的日军，想阻止他们排雷。 “哒哒哒！哒哒哒！” 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喷吐出一串火舌，三发一组的机枪弹飞进雷区，将几个缓慢前行的鬼子步兵打翻在地，逼得其他鬼子不得不趴在地上躲避要命的子弹。 但之前第一大队撤离时标记出来的安全路线只有区区几条，所以第二大队进攻时大部分士兵都是沿着原来第一大队的路线前进的，只有少数人是硬着头皮自己开辟的新路线。这样一来，二连的机枪只要顺着趴着鬼子最多的那条线直接打下去，就是一片血肉横飞，地上的鬼子连躲都没办法躲。 “八嘎！掩护！掩护！” “掷弹筒！打掉支那人的机枪！” 雷区里的鬼子一边开枪还击一边大声嚎叫着，二连机枪的突然袭击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嗵！嗵！” “轰！轰！” 机枪的响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在更换了新的弹匣后还没打出几发子弹，两枚榴弹就一前一后砸进了二连的轻机枪掩体里。 机枪立刻沉寂了下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烟雾弹 “艹他x的！哪个狗日的下的命令，前边的机枪怎么就他x的开火了？” 上官有浩一拳砸在战壕上，脏话从嘴里止不住的往出蹦。 两挺捷克式轻机枪，才打了一个多弹匣，就在两声爆炸后变成了废铁，这种损失哪怕是直系中央军都会心疼的哆嗦，更别说特务营这种半吊子中央军了。 “传令，机枪手没有我的命令一律不许开枪，违令者军法从事！”上官有浩气呼呼的命令道：“老祝，你去一排那边看看刚才是谁下的命令，抓住先撤了再说，之后前沿你来指挥。” “好，”祝古盛应了下来，带着两个士兵沿着交通壕摸向了前沿阵地。 “嗵嗵嗵！” 打掉了特务营的轻机枪之后，日军的掷弹筒并没有安静下来，而是几乎没有间隔的再次开火，七八颗榴弹分散着落到了二连阵地前方五十米左右的位置。 “小心！掷弹筒！” 有老兵听到了掷弹筒发射的声音，立刻发出了预警。 但这次的榴弹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落进战壕里或者阵地上，而是咚咚咚的全部砸在了阵地前方。 “通嗵嗵！”不同于之前高爆弹的沉闷爆炸声传来，让阵地上已经做好了防炮准备的二连官兵们有些疑惑。 “打偏了？” 一排一个胆大的补充兵好奇地探出了脑袋，打算自己观察一下。 这一看，那个胆大的补充兵也被吓住了，阵地前方五十米左右的范围内全是浓厚的白烟，不仅远处雷区里那些鬼子的身影全部被遮挡住了，这些白烟还有借着风势朝阵地这边飘的趋势。 “毒！毒气！” 补充兵脑子里猛然浮现出一种自己曾经在医院里听友军兄弟形容过的恐怖武器，丧心病狂的鬼子在进攻失利的时候往往会用大炮打出一些冒着烟的奇怪炮弹，这种烟都有剧毒，只要闻到这毒烟，阵地上的兄弟有一个算一个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并且那些被毒烟熏死的人中了毒都不是一下就死，还要哎呦哎呦挣扎好久才死，到最后死状都非常惨，有七窍流血的，有皮肤都被熏烂的，也有把自己喉咙眼睛舌头全部抓破的…… 当时那个讲故事的兄弟还感慨，要不是自己跑得快肯定也折那里了。如果谁倒霉遇到鬼子放毒烟，那最好撒丫子开溜，实在跑不掉了就补自己一枪，总之千万别受那种活罪。 前边这一大片烟雾越看越像那个兄弟说的毒气，补充兵一下子就慌了神，两条腿直发抖，看周围的战友还蹲在战壕里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补充兵脑子里浮现出了一幅幅战友们被毒气熏死的悲惨模样。 “毒气！鬼子放毒了！快跑啊！” 补充兵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连手里的枪都不要了，拼命向后跑去。 “毒气？” “真的假的！” “看那边，真有！白烟！” “那快跑吧？” 补充兵的声音在二连阵地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之前还抱着枪在等鬼子上来的士兵们议论纷纷，有胆小的已经准备开溜了。 “你们要干什么！临阵脱逃吗！” 正巧祝古盛带着两个兵赶到了一排的阵地上，看他们人心惶惶的样子，祝古盛直接拔出手枪朝天上放了一枪。 “砰！” 枪声镇住了惴惴不安的士兵们，最早看到烟雾的补充兵带着哭腔向祝古盛喊道：“长官，放我们走吧！鬼子放毒烟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什么毒烟？” 祝古盛往前一指：“那是烟雾弹！鬼子放着挡我们视线用的！和放火冒出来的烟是一个东西，有个锤子的毒！” “都回去！守住自己的位置！鬼子排完地雷就来找我们了！” 祝古盛呵斥道。 “你小子去哪？” 跟着祝古盛过来的老兵指着之前那个大声叫嚷的补充兵喊道。 祝古盛一看，那货已经顺着交通壕溜出去十多米了，还边跑边叫着什么毒气来了，长官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一类的话。 “妈的！” 祝古盛抬手就是两枪，那个逃跑的补充兵屁股和后脑多了两个血洞，脸朝下扑在了交通壕里。 “扰乱军心，临阵脱逃，杀无赦！” 祝古盛冷冷的说道，一张清秀的脸上布满了寒霜： “现在开始我就在一排指挥，如果有人擅自退却，杀！不听命令，杀！扰乱军心，杀！” “你们都放心，我不会躲在后面看你们送死，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步也不会离开阵地，如果我跑了，你们任何人都可以打死我！” “准备战斗！” 祝古盛的一番话打消了战士们的疑虑，既然当官的不跑，那他们这些大头兵也没啥跑的道理了，并且到现在为止，阵地前方的烟雾并没有给阵地上的人造成什么危害，之前那个危言耸听的补充兵的话也就没多少人去听去信了。 补充兵的尸体还趴在战壕里，身上两个弹孔流出的鲜血渐渐干了。不再有人把目光投放在地上逐渐发凉的尸体上，离得近的两个兵瓜分了补充兵身上的子弹和手榴弹，他之前丢下的步枪也被战友捡了起来摆在战壕上备用。 似乎已经没人记得刚刚那个因为恐惧而大喊大叫的青年，似乎他的死亡仅仅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 生命，在残酷的战场上显得渺小而又脆弱，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本应该朝气蓬勃，但现在却气息全无，趴伏在脏污的战壕中，任凭体内鲜红的血液逐渐干涸。 “祝连副！”听说祝古盛来前沿指挥，一排长赶忙跑了过来，给祝古盛打了个招呼。 “刚刚机枪是谁下令开的枪？”祝古盛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是我，”一排长咽了口唾沫，小声解释道：“我看鬼子开始排雷了，担心地雷被挖光挡不住他们……” “连长命令，刚刚下令机枪开火的就地免职，现在一排听我指挥。”祝古盛打断了一排长的解释：“守住阵地，你戴罪立功还当排长，守不住阵地，咱们就都留在这。” “去找连长，告诉他鬼子打烟雾弹了，估计很快就会清空地雷，一排火力不够，需要机枪支援。” 祝古盛不再理会面色苍白的一排长，而是转身给身边的传令兵下了一道命令。 第二百八十章 战壕中的爆炸 在日军一个中队借着烟雾弹的掩护手动排雷的时候，岸谷少佐亲自带领的第六中队已经在特务营侧翼山坡下一个有树丛环绕的洼地里集结完毕了。 “趁第五中队在正面吸引支那军的注意力，我们的进攻要突然，并且，这次我们的进攻没有炮兵掩护，我们唯一的重火力就是随队进攻的机枪和掷弹筒……” 岸谷少佐轻声向身边的第六中队长高村大尉叮嘱着。 “少佐阁下，下命令吧，”高村大尉咧开胡子拉碴的大嘴，挤出了一个残酷的微笑：“我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呦西，”岸谷少佐满意的点点头，不再重复那些早已说过一遍的话：“开始进攻！” 一大群日军士兵呼啦一下冲出了洼地，带头的高村大尉举着军刀，刀尖直直指向前方的小山头： “突击！” 高村大尉用简单的动作向部下下达了无声的命令。 七八个头戴墨绿色钢盔的鬼子迈开大步，快速超过了高村大尉，端着步枪杀气腾腾冲向了一连防守的山头。 在高村大尉身后，更多的鬼子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快步越过一片片低矮的树丛，向着他们的目标进发。 鬼子厚重的牛皮军靴踩扁了山坡上嫩绿的青草，草丛中几颗探出脑袋的野花也被军靴狠狠碾进了泥土里，黄色的牛皮粘上了翠绿的草汁，又很快被黄色的泥土所覆盖。 日军的动作无声无息，但又十分迅捷，很快，两个小队的日军步兵已经遍布整片山坡了，冲的最快的士兵甚至已经越过了山坡三分之二的位置，距离中国军队的第一道战壕只有几十米的距离。 但让日军士兵有些疑惑的是，山坡顶端一直到山头上的国军阵地还是像没有人防守一样，望过去都是空荡荡的，从战壕中抛出的还没干透的泥土杂乱的堆放在战壕前边，似乎还散发着新鲜泥土的清香。 一些沙包成环形堆放在参差不齐的战壕突出部，上面并没有架武器，看起来似乎是还没有构筑完毕的机枪掩体，但看不到一个修筑掩体的中国士兵。 “支那人逃走了？” 高村大尉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他有点想叫住自己的部下，让他们小心一点，但看身边士兵们兴奋的表情，高村大尉又说不出口了。 在进攻一个看起来被放弃了的中国军队阵地还这么小心谨慎，那他这个大尉估计要做到头了。 在日本军队里，小心谨慎的指挥官往往会被扣上胆小畏缩的帽子，不仅上级很讨厌这样的部下，就连士兵也不愿意听从他的指挥，战场抗命都是小事，指不定还会有一些极端的家伙会在战斗中打他的黑枪。 第六中队的指挥官高村大尉其实也是一个十分小心的家伙，不过他的小心大多展现在保住自己性命上，在同僚和部下眼里，他还是那个“勇敢无畏”的武士。 在察觉到有些异样后，高村大尉稍稍放慢了前进的步伐，一边向自己左前方的一块石头挪动，一边转头向部下们挥舞起了手臂。 看到高村大尉的动作，后面爬山的日军士兵有些激动，在他们看来，高村大尉是想把攻占支那军阵地的功劳和大家一起分享，于是都加快了速度。 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打头的日本兵距离中国军队的战壕越来越近，他们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如果阵地上有人，那么现在就是最有可能交战的时候了。 可直到第一个日本兵跃进战壕，他们都没有受到哪怕一点阻击。 “板载！” 后边的日军士兵一个接一个跃进了中国军队的第一道战壕里，一些士兵甚至忍不住发出了欢呼。 但进入战壕的日军士兵很快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太对劲，中国军队这道战壕似乎挖的有些太深了，足有一米六七的高度，并且还比正常的战壕宽了不少，前后有两米来宽。许多原本想以战壕为掩护的日军士兵踮起脚尖才能勉强看到战壕外的东西，根本没有办法正常射击。 “等，等一等！先不要进来！” 战壕里的鬼子喊叫了起来，想制止后面的战友跳进战壕的动作，几个最早反应过来的鬼子已经开始努力往外爬了。 这时候，高村大尉也冲到了战壕旁边，当他看到这条近乎笔直的，一人深的战壕时，额头不禁沁出了汗珠： “快出来！是陷阱！” 高村大尉话音还没落，一团火球就从他面前的战壕里腾空而起。高村大尉只感到脸上身前一阵灼痛，随即就被一阵被冲击波推着仰面飞了出去。 “轰！轰轰轰！” 战壕中响起了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冲击波在挤满日军士兵的战壕中穿梭，所到之处尽是血肉横飞，冲击波中裹挟着的碎石和破片十分细致的将战壕里每一个肉体都撕扯的血肉模糊。 战壕外侥幸没有跳进去的日军士兵也在剧烈的震颤下摔倒在地，趴伏在地上忍受着坑中传来的令人窒息的灼热气浪。 爆炸仅仅持续了几秒钟时间，但对山坡上的日军士兵来说竟然无比的漫长，爆炸结束好一会，才有几个满脸漆黑的日军士兵从地上跌跌撞撞的直起身子，带着迷茫的神色四下张望着。 “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二等兵用骨节已经泛白的双手死死抱着自己的步枪，带着颤音问道。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确切的说，他再也听不见除了“嗡嗡”以外的任何声音了。 之前那条挤满日军士兵的战壕已经和里面的士兵一起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由巨大弹坑连成的狭长凹陷，里面满是冒着青烟的焦黑泥土。原来长满青草的小山坡现在看来像是被人用大号铲子铲走了一长溜泥土一样，样子十分怪异。 一大片浓黑的硝烟笼罩在山坡上空，留在山坡上的幸存日军被呛人的硝烟熏的咳嗽连连，之前组成的战斗队伍早已没有了秩序，军官寻不到士兵，士兵也找不到军官。 这时候，原本空无一人的山头突然晃出了不少人影，激烈的喊杀声也随之传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突入 “手榴弹！” 当山坡壕沟中的爆炸停歇，山头上猛然冒出了不少中国官兵的身影，只听为首的大汉一声大吼，几十枚木柄手榴弹打着转飞向了三十多米外的残破壕沟。 “轰轰轰！” 当这些手榴弹劈头盖脸砸进已经被炸成凹坑的战壕时，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高村大尉满眼都是绝望。 手榴弹的爆炸声如同死神的号角，在高村大尉心头重重回响。 高村大尉明白，自己倒在战壕里的那几十名部下已经很难被完整的抬出来了。 “还击！丢手榴弹！” 高村大尉大声吼道，但他身边的士兵们并没有什么反应，还是在自顾自的射击或奔跑。 之前那阵近距离的爆炸使得山坡上大部分日军士兵都暂时丧失了听力，在纷乱的战场上，军官们的吼声在他们耳中只能说是微若蚊呢。 高村大尉喊了两声，发现除了围拢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士兵之外，其他人并没有搭理自己，又气又急，干脆从身边的一名上等兵腰间拽下了两颗手榴弹，自顾自的丢了起来。 不过日本兵们之前经历过的严酷训练还是很有作用的，山坡上的慌乱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虽然听不到军官的命令，但在看到高村大尉带头丢出手榴弹后，其他日军士兵也纷纷有样学样，从腰间摸出手榴弹甩向了山头。 但这个时候，刚刚丢出手榴弹的中国官兵已经重新撤回了自己的阵地里，日军的手榴弹大多落在了山头守军战壕前的开阔地上，还有几枚手榴弹被丢进了炸烂的壕沟里，只有少数手榴弹成功飞进了中国军队的战壕。 “轰轰！” 壕沟中的日军残尸又遭受了一次弹片的洗礼，但山坡上的鬼子兵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一边投掷手榴弹一边向前冲锋，想靠手榴弹的爆炸压制守军，快速通过中国军队战壕前这片洒满鲜血的死亡之地。 几颗丢进了一连战壕的甜瓜手雷倒是给战士们带来了一定的伤亡。不过好在一连前沿的战壕是蛇形的走势，弯曲的战壕壁挡住了大部分弹片，只有几个运气不好被鬼子手榴弹砸到了脚底下的士兵浑身扎满破片，软绵绵的倒在了战壕中。 “越过壕沟，继续攻击！” 高村大尉丢光了身边那个上等兵携带的所有手榴弹，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支上了刺刀的步枪，加入了冲锋的队列。 这时候，高村大尉也顾不上什么谨慎不谨慎的了，自己部下一个小队伤亡过半，另一个小队被打的晕头转向，而他们的战果仅仅是推进到了距离中国军队阵地二十多米的距离上，再这样下去，他的两个小队估计剩不下多少战斗力了，那么攻占中国守军阵地就成了奢望。 “突击！” 高村大尉一边大声吼叫，一边向前冲了几步，拎着步枪跳进了离自己不远的壕沟里。 刚跳进壕沟，里面那种令人作呕的焦臭气味就让高村大尉感到胃中一阵翻腾， 可能是因为受到了冲击波的震荡，高村大尉有些头晕，这下又加上了恶心气味的熏陶，使得他不得不拄住步枪才能保持住自己身体的平衡。 就在这时，前方手榴弹的爆炸把一个被烧焦了半张脸的脑袋震落到了高村大尉脚边，脑袋上两只死不瞑目的眼睛无神的瞪着高村大尉，微张着的嘴巴似乎在控诉着什么。 “畜牲……” 当这个还戴着头盔的脑袋碰到高村大尉的靴子时，他差点忍不住吐了出来。 “恶……” 高村大尉强忍着胃里的不适踢开了脑袋，又用刺刀把趴在自己面前的不知道是谁的上半身尸体挑到了一边。 很快，高村大尉就为自己刚刚的动作感到了后悔： 尸体被刺刀挑开后翻了个个，慢慢滑到了高村大尉脚边。高村大尉这才看清，这个倒霉的家伙刚刚被爆炸扯开了肚皮和胸腔，里面的内脏全都不见了踪影，只有几根黑色的肋骨像爪子一样露在外面，散发着奇怪的焦糊味。 高村大尉哇的一下直接吐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从另一边爬出了满是尸块的壕沟。 作为一个久经战阵的老兵，高村大尉的肠胃和心理承受能力其实并没有那么脆弱，但他刚刚跳进的这条被伪装成废弃战壕的壕沟里埋葬的可是他手下两个半分队的士兵。三十多具被炸碎，被烤焦的尸体散发出的血腥气和焦臭再加上炸药爆炸产生的硝烟，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足以让高村大尉无比坚强的肠胃产生大脑无法控制的痉挛。 爬出壕沟，高村大尉一边狠狠的吐着口水，一边举起步枪向山头一个打算投掷手榴弹的中国士兵扣动了扳机。 子弹击中了那个战士的脸部，在射穿头颅之后从后脑钻出，带出了一朵鲜红的血花。战士手里还没来得及丢出的手榴弹脱手而出，落进了自己脚下的战壕中。 “砰！砰砰！” 越来越多翻越了壕沟的日军士兵开始对几十米外的中国士兵开火，他们能够在三四百米外准确击中目标的精湛枪法给一连的战士们带来了不小的伤亡。一些狡猾的日军士兵甚至专门等着中国士兵举起手榴弹才开枪射击，这样他们已经拉了弦的手榴弹就会掉进自己的战壕里，给身边的战友带来麻烦和危险。 之前在壕沟中的损失并没有吓倒高村大尉的部下，在看到战友四分五裂的尸体后，他们的兽性反而被更加激发了。 有的日本兵看起来似乎陷入了癫狂，这些家伙一边高声喊着口号，一边直挺挺的向守军阵地冲锋。但他们在跑动中发射的子弹竟然还是能精准的击中大半个身体隐蔽在战壕中的中国士兵。 “板载！” 虽然听力受损，但并不影响这些日本兵狂呼口号，像疯狗一样扑向一连的阵地。 日军一个伤亡过半的步兵小队，仅仅凭靠单发步枪和少数手榴弹，就让一连位于前沿的一个排在短短几分钟里损失了近一半的士兵，而且伤亡还在不断的增加。 眼看着自己的部下马上就能突进守军阵地，高村大尉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一点。 第二百八十二章 侧翼 如果自己手下哪怕只有半个小队的士兵成功突入中国守军的前沿战壕，那么高村大尉就有信心完全攻占这片阵地。 而现在，冲的最快的士兵已经马上就要跳进中国守军的战壕里了，高村大尉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中队在高地顶端挥舞太阳旗的场景。 “轰轰轰！” 几枚甜瓜手雷被甩进了中国军队的战壕中，炸倒了两个还在努力射击的战士。 “撤！撤到第二道防线！” 伤亡过大，防守第一道战壕的一连一排有些难以支撑了，负责指挥的一排长只好下达了撤退命令，带领着一排剩下的十多名官兵沿着交通壕撤向了后方的二线阵地。 第一小队冲在前面的十多个士兵终于成功跳进了一连真正的战壕里，开始以战壕为掩护向后射击。一个头顶钢盔的军曹看起来想扩大战果，带着三个士兵顺着交通壕快速追了上去。 虽然有在壕沟里被炸的前车之鉴，但这次跳进战壕的日军士兵们并不是很担心自己的脚下，因为这道战壕里之前还有不少中国士兵还在抵抗，中国士兵总不会在自己脚底下埋设地雷或者炸药吧，万一被哪个丢进战壕的手榴弹引爆了，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诸位，我们的先头部队已经攻占了敌军前沿阵地！冲上去，扩大战果，杀光这些支那人！” 看到高村大尉的两个小队有了进展，由岸谷少佐亲自带领的加强了掷弹筒的第六中队第三小队也进入了战场，成战斗队形压向了这座小小的山头。 前锋步兵已经进入敌军前沿阵地，一个小队的生力军正在冲锋的路上，后面的增援部队也已经出动，对高村大尉来说，一切似乎都变得顺利了起来。 “支那人不过如此，”跟着前锋一起跳进了中国军队战壕中的高村大尉想，然后回过头看了看埋葬了自己三十多名部下的壕沟，似乎又感觉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实在是大大的狡猾！” “第一小队，巩固阵地！第二小队！向两侧突击！”高村大尉丢下了手中打光了子弹的步枪，重新举起了自己的指挥刀——他总算可以不用充当普通步兵战斗了。 “两翼还有支那人！小心敌军反击！” “进攻！” 在高村大尉的命令下，第二小队同时分出了两个分队向两翼运动，配属分队的轻机枪小组就地架起了机枪，开始对守军阵地侧翼进行压制射击，掷弹筒小队也分成了两个小组，在步兵的屁股后面猥琐的挪动着。 但在从中国军队侧翼阵地上突然的传来噼里啪啦的中正式步枪和手榴弹的反击声中间，高村大尉猛然听到了一阵让他十分熟悉的枪声，高村大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那种有些不太对劲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 “哒哒哒！” 捷克式轻机枪。 从最开始爬山一直到第一小队占领正面的一线阵地，中国军队的捷克式轻机枪从始至终都没有响过，守军哪怕是丢了前沿阵地，都一直在用手枪步枪和手榴弹和日军作战。 作为一支拥有战区长官部直属番号的部队，怎么可能没有轻机枪呢？ 高村大尉感觉一阵不妙。 偏头一看，第二小队冲向两翼的两个分队步兵已经横七竖八卧倒一地了，光看那些躺地上姿势不太对劲的，估计伤亡不下十个。 虽然守军两挺机枪在奋力压制，但趴伏在地上的第二小队两个分队士兵还是在努力向前爬行，岸谷少佐带领的第三小队也分出了两个分队开始朝两翼运动。 “不对，支那人不可能冒着丢了前沿阵地甚至全线崩溃的风险，仅仅为了隐蔽两翼的两挺机枪，他们一定还有后手。”高村大尉面上沁出了冷汗，顺着眼角额头流下的汗珠在他被熏黑的脸上划出了几道不怎么明显的印痕。 “第一小队，不要担心两侧的机枪，全军向后突击！” 高村大尉咬咬牙发起了狠，如果中国人想在侧翼做文章的话，那已经被他占领的正面一线阵地应该是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既然如此，干脆自己带人直捣黄龙好了，要是一次就冲进了守军阵地的纵深，在后续部队的支援下也能夺下来这个山头。 说干就干，高村大尉军刀一指，第一小队剩下的十几个士兵就顺着中国军队留下的交通壕杀了上去。 但没冲几步，守军留下的三条交通壕就同时炸开了花。 “轰轰轰！” 守军的炸药是埋在交通壕侧壁里的，目的并不是杀伤敌人，而是毁掉交通壕。不过就算这样，两个冲的最快赶着建功的鬼子兵也赶上了投胎，被劈头盖脸的埋进了泥土里。 高村大尉倒没有很意外中国军队炸毁交通壕的举动，要是不炸他倒还有些紧张呢，现在他终于不用担心中国士兵会不会在交通壕里做什么手脚了。 “支那人要跑了！进攻！” 一个刺刀上挂着膏药旗的伍长兴奋的喊叫起来，第一个翻出了战壕，像疯狗一样向后冲去。 看到有人带头，其他日军士兵生怕在中队长面前落了畏缩不前的名头，一个个有样学样翻出战壕，嚎叫着向后冲去。 “这个家伙倒挺勇敢，之后可以让他当分队长。” 高村大尉满意的朝伍长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了还在顶着机枪进攻两翼突出部的第二小队。 比起进展顺利的第一小队，第二小队的境遇就有些不太好了，中国守军安排在侧翼的轻机枪不只有两挺，而是六挺，除了最先开枪的两挺捷克式，还多了四挺枪声有些奇怪的机枪。 正好，日军第二小队遭到机枪射击的时候还处在第一小队屁股后面的开阔地上，因为长官高村大尉的命令是让他们向侧翼进攻，所以一根筋的日军第二小队长就梗着脑壳带人从开阔地发起了进攻。 要是放在其他军队，这种放着不远处可以迂回躲避的掩体不用，非要带部下顶着机枪子弹在开阔地冲锋的军官是绝对要在军事法庭审判席上和其他被告肩并肩的。 但在日军队伍里，这种操作反倒是一种能够体现出这个指挥官英勇无畏的表现。 所以，陪着小队长一起英勇无畏的第二小队士兵们就成了山坡上最倒霉的崽。 第二百八十三章 新的底牌 不足百米，这是日军第二小队和中国军队侧翼士兵的距离。 对于训练有素的日军士兵来说，想冲过这几十米的距离说白了也就花上几秒钟的功夫，哪怕因为地形崎岖不得不爬山钻沟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十秒。 但如果要顶着瓢泼弹雨和时不时飞来的空爆手榴弹冲过几十米的距离，那这个时间就要好好计算一下才行了。 仅仅冲了不过五十米，第二小队就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士兵，而他们唯一的战果只有被掷弹筒小组炸哑的一挺捷克式轻机枪。 “快点！炸掉支那人的机枪！支援步兵进攻！” 指挥掷弹筒分队的曹长已经急的扯掉了脑袋上的头盔，正一把一把揪着自己的头发。 他指挥的三个掷弹筒虽然准确度不错，但实在是跟不上中国军队机枪手转移的速度。对面的几个机枪手像是滑溜的泥鳅一样，连一个弹匣都打不空就换了地方，每次打过去的榴弹只能追着他们的屁股炸，白白浪费了不少弹药。 打了十多发，第二小队掷弹筒分队的三个掷弹筒已经没剩下多少弹药了，但是对面咆哮的机枪还有整整五挺。 看着在前面跳着脚无能狂怒的小队长阁下，曹长又揪下来了一撮头发。 不过第二小队小队长和他手底下这些在武士道精神熏陶下长大的日军士兵们并不是那么惧怕死亡。在看到掷弹筒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援助的时候，他们毅然决然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挺着刺刀发起了冲锋。 “哒哒哒～” 鬼子这样一整，一连侧翼的机枪手们也没办法再保存实力，一个个死死搂住扳机，将弹匣里的子弹一股脑泼向了了山坡前跨步前进的日军士兵。 指挥掷弹筒的鬼子曹长终于逮住了机会，他一个健步窜到了离他最近的掷弹筒小组身后，急切的拍着掷弹筒手的肩膀和后脖颈。 “铃木！开炮！快开炮！别让支那人又跑了！” 鬼子的掷弹筒手铃木伍长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从踏上中国的土地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自己连开五炮都没打中的敌人，之前遇到的那些中国士兵大都只会呆愣楞的站在原地开枪，只要稍稍瞄准就能一炮命中，还真没碰到过这么滑溜的对手。 从开战到现在为止，铃木已经用手里的掷弹筒炸毁了不下十个中国军队的轻机枪阵地，炸死了六名中国军队的指挥官，受到过四次表彰，军衔也晋升到了伍长，他可不想把自己“掷弹筒铃木”的名号丢在眼前这个小小的无名高地上。 “呼~” 铃木左手握住掷弹筒，深吸一口气，稳稳的固定住了炮口的方向。 鬼子曹长看铃木认真的动作，也不敢再干扰了，安静的蹲在铃木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嗵！” 榴弹飞出炮口，划着弧线重重砸在了不远处中国军队的阵地上。 “轰！” 榴弹在轻机枪阵地中间爆开，灼热的冲击波将正在喷吐火舌的捷克式轻机枪掀到了半空中，奋力射击的机枪手和副射手被飞溅的弹片打得血肉模糊，软绵绵的倒在了战壕里。 “厉害！” 鬼子曹长眼睛一亮，攥紧头发用力撕扯的双手终于被放了下来。 “还有那边，支那军的捷克机枪！继续开炮！” 曹长话音刚落，阵地上又是一声巨响。 “轰！” 曹长猛地抬起脑袋，努力寻找着新的战果，但很快他满是欣喜的目光就被侧后方一个冒着青烟的弹坑吸引住了。 曹长依稀记得，这个弹坑所在的位置在几秒钟之前还是自己手下另一个掷弹筒小组的阵地。 “纳尼？”曹长疑惑地皱起眉头，难道是掷弹筒炸膛了？ 蹲在他身前的铃木伍长用有些颤抖的尖利嘶吼解答了曹长的疑惑：“迫击炮！迫击炮！” “咻~” “轰！” 第二枚迫击炮弹兜着曹长的脑袋落了下来，将曹长和他前面的铃木掷弹筒小组撕成了一块又一块鲜血淋漓的碎片，几乎同时，第三枚迫击炮弹也将第二小队最后一具掷弹筒连同操作它的日军士兵送上了天空。 失去了掷弹筒的掩护，攻向侧翼的第二小队步兵再次暴露在了守军的机枪子弹之下。但鬼子昙花一现的掷弹筒还是摧毁了两个轻机枪阵地，守军的火力比起之前要弱了几分。 “进攻！” 第二小队小队长眼中闪动着疯狂的光，在己方没有炮兵掩护的情况下，中国军队的迫击炮和机枪对他和手下的这些轻步兵来说就是死神的化身，而现在他们退无可退，唯一能够躲避迫击炮弹的地方就是前方中国军队的掩体了。 “板载！板载！” 后方的掷弹筒被迫击炮敲掉，但第二小队的日军士兵们丝毫没有停顿，已经伤亡近半的他们实在不敢再拖下去了，不尽早拿下守军阵地，那整个中队可能就要被埋葬在个小山坡上了。 就在战事打到最火热的时候，突然一发红色信号弹从守军阵地后方咻的一下窜上了天空。 高村大尉都不用抬头看，心里已经凉了半截，现在自己的中队已经全员进入了战场，算是丢光了手里的底牌，而天空中这个亮闪闪的红色信号弹明显是中国守军新翻开的一张底牌。高村大尉有些不敢想象，在这之后会不会再产生更多的变数。 “支那人，大大的狡猾！” 高村大尉感叹道。 “嗵嗵嗵！” 守军正面的二线阵地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射击声，听起来有点像过年时候敲打的大鼓，不过声音要比敲鼓声大得多，甚至在爆豆般的枪声里也显得格外突出。 高村大尉对这鼓点一样的射击声感到了一丝熟悉，当他眯着眼睛向前张望的时候，一下子就明白了熟悉射击声的来源。 “八格牙路！用机关炮打步兵，是畜生吧！” 高村大尉绝望的痛骂出声。 在高村大尉已经变得血红的视野里，冲锋中的第一小队残部迎面撞上了国军二线阵地的机关炮，那些可以轻易击穿九七式坦克正面装甲的粗大炮弹带着强大的动能击中了脆弱的肉体，就像撕裂布娃娃一样将第一小队的士兵们撕成了碎肉。 “完了。” 高村大尉像一摊软泥一样坐进了战壕里。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中国军队的反击 国军二线阵地的机关炮像杀鸡一样解决掉了日军第一小队的残余士兵，十多个曾经鲜活的生命现在只剩下了一地七零八落的残缺尸块，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 高村大尉从战壕中探出了脑袋，最后一次望了望自己的第一小队，然后头也没回的冲向了第二小队的方向。 机关炮的咆哮声渐渐落幕，几个躺在尸堆里侥幸没死的伤兵陪着阵地上那些还冒着热气的尸体，绝望的哀嚎着。 “撤退！撤退！” 高村大尉一边向还在蒙头冲锋的第二小队挥舞手臂，一边走着之字躲避着身后嗖嗖乱飞的子弹。 第二小队小队长八木少尉其实已经看到了朝自己跑过来的高村大尉的狼狈模样，但他咬了咬牙，选择性的无视了高村大尉命令他撤退的手势。 因为八木实在不想丢掉这个已经要到自己嘴边的战果，尤其是在他的第二小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 第二小队算上还在作战的轻伤员，只剩下不到三十个士兵了。 “继续进攻！”八木装作没有看到高村大尉的样子，恶狠狠的叫道。 其实不用八木下令，已经打红了眼睛的鬼子兵们也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进攻，更何况在纷乱的战场上，真正听到八木喊声的鬼子兵只有他身边的三个人，就不用说还在更远处连滚带爬的高村大尉了。 不同于杀红了眼的第二小队，跟着岸谷少佐的第三小队表现要谨慎的多，在看到守军阵地腾空而起的红色信号弹之后，岸谷少佐就命令第三小队放慢了前进速度。 “少佐阁下，看那里！” 第三小队的小队长是个尖嘴猴腮的瘦子，眼睛很尖，他第一个从浓烟滚滚的山坡上看到了高村大尉的身影。 “高村在喊什么？”岸谷少佐有些疑惑。 “不清楚……” 第三小队长话音还没落，之前在第二小队的进攻下岌岌可危的国军侧翼阵地突然有了新的变故。 “支那军！他们反攻了！” 走在最前边的第三小队士兵一声惊呼。 守军的机枪突然停了下来，十多名中国士兵猛然跃出了战壕，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直直冲向了同样在冲锋的日军士兵。 “冲啊！” 在他们身后，越来越多的中国士兵同样跃出战壕，像下山的猛虎一样扑向阵地上人数远少于己方的日军。 但同样悍勇的日军士兵丝毫没有畏惧，眼中闪动着疯狂嗜血的神色，嗷嗷叫喊着和冲出战壕的中国士兵撞在了一起。 第二小队长八木少尉更加疯狂，他一把拽掉了自己的军帽，露着一个锃光发亮的光头，两手紧握指挥刀，一边怪叫一边扑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中国士兵。 一躲，一劈，八木少尉轻松躲过了中国士兵径直戳过来的刺刀，一刀就砍下了中国士兵的头颅。 鲜血喷洒到八木少尉的大光头上，让他的模样变得更加狰狞可怖。 八木少尉身边，一个腿部受伤的鬼子兵行动不便，被扑过来的中国士兵一刀刺穿了心窝。 “八嘎！”八木少尉勃然大怒，气势汹汹的冲向了那个中国士兵。 “草拟吗的比比什么！”那个中国士兵虽然不懂日语，但也听得出来脸前握着指挥刀的光头鬼子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举着步枪就迎了上去。 比起第一个倒在八木刀下的中国士兵，这个战士的拼刺技术显然要更高一筹，虽然嘴里骂骂咧咧的，但动作却十分谨慎，一直在用假动作试探八木少尉，八木几次劈砍都被他用灵活的动作躲了过去。 “啊！” 突然，一个鬼子兵从这个战士侧后方冒了出来，手里锋利的刺刀向他后腰直直捅来。 这个战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一跳，却正中八木少尉下怀。 八木少尉猛地蹿了出去，刀身平举，刀尖狠狠刺进了战士的胸膛。 “他是我的！”八木一边用力搅动已经刺入中国士兵身体里的刀尖，一边恶狠狠的向自己的部下宣誓着“猎物”的主权。 “嗨依！” 鬼子兵不敢多言，立刻转身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八木拔出军刀，脏兮兮的军服上又增添了几片鲜红，他笑的越发狰狞，眼睛快速搜寻着第三个对手。 虽然八木的小队只剩下一半士兵，但嚣张的八木还是有不小信心能够带着残存的部下干掉两倍于己的中国士兵，拿下山坡上的阵地。 “让支那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白刃格斗！” 八木叫嚣道。 此时，冲上山坡展开白刃战的中国官兵已经达到了两个排的兵力，第二小队的日军士兵们面对着近三倍于己的中国士兵甚至还保持着进攻的态势，每个日本兵都能以一敌二甚至敌三，就连几个轻伤员都能和毫发无损的中国士兵展开一对一的交手。 但很快，战场态势就被最新加入战场的两个班的中国士兵给扭转了。 这两个班的士兵有一半都装备了花机关冲锋枪，另一半人用的也是短枪，战斗时冲锋枪在前，驳壳枪在后，两人一组互相掩护。和日军遭遇的时候二话不说先突突十几枪，仅仅在几分钟时间里就射杀了十多名日军士兵，就连那个血染光头的八木小队长也被冲锋枪打成了筛子，血呼啦次的躺在地上，无神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天空。 “快！支援第二小队！” 岸谷少佐抽出军刀，催促着第三小队的士兵尽快投入战斗，要是再拖延一会，恐怕第二小队也要重蹈第一小队的覆辙了。 因为不想像洼冢少佐一样在联队长面前丢人，所以岸谷少佐表现的有些过度的谨慎了，而他谨慎的代价就是这场战斗被生生打成了添油作战，打头的两个小队几乎全灭。 事已至此，岸谷少佐只有拼尽全力拿下这个制高点，才能用胜利掩盖部下伤亡惨重的事实。 但很快，几颗延伸过来的迫击炮弹生生拦阻住了第三小队的脚步。 “少佐阁下，根据炮弹飞来的频率判断，山上的支那军至少有三门迫击炮……” 尖嘴猴腮的第三小队长凑到了岸谷少佐面前，有些谄媚的说道。 “你觉得我是白痴吗？”岸谷少佐面色铁青，狠狠的一巴掌呼到了第三小队长脸上。 第二百八十五章 误会 “撤退！停止进攻！” 岸谷少佐打完第三小队长大庭叶藏少尉的耳光，咬牙切齿的下了命令。 “纳尼？” 大庭少尉听到岸谷少佐的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都忘记了还火辣辣发疼的脸颊。 “你没听见吗？我说撤退！” 岸谷少佐再次扬起了手，只不过这次他实在没有心情把巴掌再抡下去了。 “第三小队！停止进攻，撤退！” 大庭少尉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有气愤，有惊惧，有难过，还有失望，但最终还是无奈的给自己的部下传达了撤退的命令。 “可是，少尉，第二小队还在山上……” 有个和大庭少尉同乡的曹长大着胆子凑了过来。 大庭少尉深深的看了曹长一眼：“我知道，我还知道高村大尉也在山上。” “那我们这……” “少佐的命令，让我们撤退，所以执行命令就是了，”大庭少尉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没有发怒：“你这是对岸谷少佐有意见吗？” “对不起！”曹长急忙道歉，然后连看都不看还在苦苦支撑的第二小队残部一眼，径直转过了身体。 …… 岸谷少佐和第三小队的撤退宣告了日军侧击守军阵地制高点计划的彻底失败，这次日军的损失比第一大队第一次进攻时更加惨重，整整两个小队的士兵被永远留在了山坡上。其中打头阵的第一小队能留下全尸的士兵仅仅只有十八人。 不仅如此，带领先头部队的第六中队中队长高村大尉最后也没能从山坡上撤下来，他在和第二小队汇合的路上被拎着冲锋枪冲出战壕的中国士兵堵了个正着。 倒霉的高村大尉腰间挎着指挥刀，一手握着王八盒子的模样吸引了不少中国士兵的注意，渴望弄死个鬼子军官立功受奖的中国士兵在高村大尉身上倾泻了足有几十发子弹，最后军医在检查高村大尉尸体的时候粗略估计他身上有将近三十个弹孔，连面容都被子弹打得无法辨识了。 而进攻正面二连阵地的日军第五中队也没占多少便宜，特务营营部支援给二连的两挺民二四重机枪和山头上腾出手来的迫击炮把好不容易才越过雷区的日军死死挡在了阵地前方，一直到岸谷少佐下达撤退命令，第五中队也没有一个士兵能摸到距离二连阵地三十米之内的地方。 日军157联队临时指挥所。 “岸谷君，恭喜你，看来这就是你说的一举消灭阻挡我们去路的支那人了？” 第一大队大队长洼冢少佐幸灾乐祸的看着第二大队大队长岸谷少佐的狼狈模样，眼中的讥讽根本不加掩饰： “我们第一大队果然还是需要多加锻炼才行，不像岸谷君的第二大队，战斗力如此强悍，我想，对面的支那军指挥官一定会对岸谷君的指挥艺术大加赞赏吧。” 但岸谷少佐像是没有听到洼冢少佐的阴阳怪气一样，脸不红心不跳，摆着一副严肃认真的脸色站在了福井浩太郎大佐面前： “报告联队长阁下！第二大队进攻失利，请联队长责罚！” “责罚？” 福井浩太郎眯起眼睛，从他波澜不惊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他内心的波动。 “嗨依！我愿意承担进攻失败的一切责任，”岸谷少佐重重点头，然后话锋一转：“但我发现了重要情报，我们错误估计了敌军的番号和力量！” “什么意思？”洼冢少佐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岸谷少佐这幅笃定的样子，难道他真的有什么发现？ “说。”福井浩太郎也皱起了眉头。 “在我带部队进攻右侧制高点的时候，对面的支那军动用了迫击炮机关炮等重武器，并且数量很多，应该有一个中队的规模。”岸谷少佐解释道： “问题就在这里，支那军动用大量迫击炮和机关炮，仅仅是为了消灭在开阔地进攻的步兵，这在装备极差的支那军里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他们是支那的中央军？”洼冢少佐也顾不上挤兑岸谷少佐了，急忙追问。 岸谷少佐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如果是普通的中央军部队，也不会如此奢侈的使用中队规模的炮兵攻击不到一个中队的普通步兵。” “并且我还检查了部分阵亡士兵的中弹位置，除了被机枪和炮弹击中的阵亡者，很多因为支那军步枪射击而战死的士兵的中弹部位都是要害位置。” “但是侦察部队说支那军的枪法很差啊？”洼冢少佐回想起一开始侦察兵汇报的场景。 “他们是故意的！” 岸谷少佐挤出一个气愤的表情：“他们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故意放了空枪。” “但是在真正的作战中，他们就没办法再隐藏了，我可以肯定，这些支那军中一定有很多枪法并不输于帝国军人的资深士兵。” 话说到这里，再蠢的人也差不多明白岸谷少佐的意思了：打输了不能只怪我的人不争气，其实敌人也挺厉害。 当然也不能灭了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所以最重要的原因是对面的敌人太有心机，又是以多打少，又是开炮轰步兵，还开头留一手骗我们放松警惕，真的是大大的狡猾。 “74军。” 福井浩太郎大佐嘴里蹦出了一个让他们又恨又无奈的番号。 “联队长阁下！我们之前的情报显示，支那军74军正面进攻高安县城的部队有一个师团，还有一个师团在侧翼夹击，但是74军的编制是三个师团……” 岸谷少佐适时的提醒了一下。 “所以我们面前的支那军不是什么特务营，而是74军的第三个师团？” 洼冢少佐察觉到了情况不妙，以他对中日军队战斗力的了解，他们一个轻装步兵联队不费太大力气就可以突破普通中国军队一个旅团，甚至一个师团的防线。 但如果对上的是中国最精锐的74军部队，而且是一个满编的师团。那对他们这个连重武器都没来得及带的轻装联队来说可就不是一块难啃的骨头那么简单了，换句话说，谁想把谁当骨头啃还不一定呢。 第二百八十六章 任务完成 齐恒并不知道他的特务营已经被对面的日本人当成了74军的一个师，要是知道的话估计齐恒心情不会很好。 不是开玩笑，特务营打的是防御战，不仅占了制高点，提前挖好了战壕掩体，还在阵地前埋设了不少地雷，比起在大野地里冲锋的日军士兵来说可以说是占到了不小的便宜。 除了这些，特务营在开战前的示敌以弱，在山顶上构筑的埋设炸药的假战壕，两翼布置的装备冲锋枪的步兵，再加上二线阵地隐藏的机关炮和迫击炮，各种布置环环相扣，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可就算如此，特务营官兵对上没有携带重武器的日军也才堪堪打出一比二的交换比。 倘若凡对面的日军157联队是齐装出动，那么特务营的伤亡绝对会翻上一倍都不止，甚至能不能在日军的第一波进攻中守住阵地都是个未知数。 现在157联队把特务营当成了74军的一个师，那么打一个步兵营做出的安排和打一个中央军主力师做的安排能一样吗？如果接下来的进攻157联队还不倾尽全力，那就只能说高安的103联队是后娘养的了。 但157联队长福井浩太郎反应过来的时间还是有些晚，以中队规模试探进攻和整个联队前锋三千多人一起总攻可是两码事，不提前安排好的话肯定会出乱子，这一安排二协调的，就给了特务营喘息的机会。 就在之前山头上激战正憨的时候，前来支援的51师先头部队两个营已经急行军抵达了战场，到日军第二次进攻失败，抵达阻击地点的国军部队已经达到了一个团。 51师及时赶到，算是给齐恒解了围，到此，特务营的临时阻击任务已经完成了，很快便向友军移交了阵地。 前来增援的302团团长张汉铎上校带着几个军官在营部里和齐恒进行了简单的交接。 “齐营长，能以一营之力阻击日军一个联队，可是不赏之功啊。”张汉铎团长笑着和齐恒互敬了军礼。 齐恒摇摇头：“张团长过誉了，日军前两次进攻只是试探，所以在下才幸不辱命。” “张团长，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齐恒带着几个军官走到了临时绘制的地图前，在地图上指出了一些没有修筑工事的位置：“我们之前构筑的阵地主要分三个部分，但是时间仓促，有一部分工事和交通壕没有构筑完成。” 张汉铎也收起了笑容，表情严肃的看了看身后的参谋：“记一下，等会我们亲自上去看看。” “这边的制高点，还有这里，日军没有携带山炮之类的重武器，所以我们修筑的工事都还算完备，不过日军步兵的掷弹筒对轻机枪的威胁比较大，需要多加注意。” “嗯。”张汉铎点点头，没带火炮的鬼子对他们来说威胁要相对小一些，并且74军的机枪手们对躲避日军的掷弹筒还算经验丰富。 “对面的日军没有携带重武器，但是普通士兵素质不低，射击和拼刺我们没占上什么便宜，我手底下好多人都是要害中弹的。”齐恒又提醒了一句。 张汉铎面色不变：“106师团，老对手了，上次他们轻敌吃了大亏，我们可没那么蠢。” 见张汉铎心中有数，齐恒也不再多说，74军的战斗力他是比较清楚的，提醒一次是本分，说太多了倒是显得有些多嘴。 “齐营长，请容我多问一句，你们之前防守战果如何？” 张汉铎身后的一个中校客气的问道。 “日军第一次正面试探，进了雷区，后来撤退的时候被我们追着屁股揍了一顿，损失大约有一个小队；” “第二次是一个中队正面佯攻，一个中队侧翼迂回，正面没太大收获，估计打死十来个鬼子，不过制高点那边被我们全灭了两个小队，打死一个大尉一个少尉。” 齐恒一边在地图上比划一边讲道：“他们之前轻敌了，吃了暗亏，之后进攻估计得动真格的，张团长你们小心。” “我明白，”张汉铎应道：“时间不多，我就不多留齐营长了，之后路上小心。” “张团长也小心，我们还有任务，先告辞了。”齐恒敬了个礼，把营部留给了张汉铎。 几公里外，高安县城。 守备高安的日军是106师团下属的第103联队，联队长清水正雄大佐是上一年十月才接替阵亡在江西的谷川幸造大佐担任联队长的，没想到这才过去半年时间，自己就差点跟着谷川幸造大佐去见天照大神。 之前103联队在高安县城周边修筑了四个碉堡群，用以防守中国军队可能的反击，但仅仅一夜时间，费劲心力构筑的四个碉堡群就被51师端掉了三个，最后一个独苗也摇摇欲坠，估计中午就得上天。 除了碉堡群，103联队设置在高安外围的防御阵地也被打破了不少，74军原本就驻扎高安，对高安附近地形十分熟悉，日军可能构筑工事的地点都被51师摸的一清二楚。 对付日军的工事碉堡，51师也有自己的办法：在进攻之前，正面部队会使用大量机枪火力压制日军，使日军不得不将主要兵力和火力配置安排在正面阻击。 与此同时，一部分中国官兵会携带大量手榴弹绕道日军侧翼攻击。一旦摸进日军阵地附近，就以密集的手榴弹雨开路，然后立刻发起冲锋，接近日军碉堡之后就用集束手榴弹招呼碉堡和里面的鬼子。 51师就是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端掉了日军三个碉堡群和不少零碎的工事。 不仅如此，74军的军属炮兵也对高安城和外围阵地展开了数次炮击，虽然74军装备的老式75毫米山炮数量和威力都不如日军，对日军碉堡威胁不大，但还是给城中的日军带来了不少麻烦。 有一枚山炮炮弹甚至落进了日军103联队指挥部的院子里，炸死了一名卫兵，把清水正雄大佐吓得够呛，差点以为自己要成为103联队第二个战死的联队长了。 “喂，再问问157联队到哪里了！他们的驻地离我们只有几公里远，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到？我们快顶不住了！” 指挥部里，清水正雄大佐向通讯兵咆哮道。 第二百八十七章 最后的碉堡群 固守待援的清水正雄大佐心中万分焦急，被堵在增援路上的福井浩太郎大佐也急得不行。 在得知堵住自己157联队的中国军队是第74军的一个师团之后，福井浩太郎就放下了之前的一切轻视之心，连续组织了三次大队规模的进攻，甚至有一次出动了两个不满编的大队，但最终还是没有突破中国军队的防线。 似乎是157联队的进攻太猛，防守的中国军队也不复之前的从容，一张张底牌被掀了出来，给福井浩太郎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战事发展到现在，157联队的军官们对自己所面对的敌军番号的怀疑早就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不是开玩笑，如果中国军队派出一个营就能轻松顶住他们连续三次大队规模进攻，还能发动一次反冲锋的话，天皇陛下就得考虑怎么进行本土防卫而不是几个月内占领中国了。 “支那人！大大滴狡猾！” 157联队指挥所里，第二大队大队长岸本少佐咬牙切齿的说道。 岸本少佐的第二大队和第一大队一起负责第三次进攻，可惜他们不仅没有给守军带来太大麻烦，反而在后撤的时候被守军一个营发动反冲锋，追着屁股狠揍了一通，损失了半个小队的士兵。 第一大队大队长洼冢少佐也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刚刚的战斗中，他的第一大队表现甚至还不如第二大队，这时候还想着争个第一第二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白白打自己的脸罢了。 不仅两个大队长，联队长福井浩太郎大佐脸色也黑的像锅底一样，刚刚第二大队撤出战斗的时候，电台同时收到了来自师团指挥部和第103联队的电报。 师团指挥部的电报里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质问福井浩太郎为什么整整一个早上走不完几公里的路程，并且警告他如果下午两点之前157联队还不能抵达高安县城，他这个联队长的位置就要考虑换人了。 而来自103联队的电报更加让福井浩太郎头大，那个清水正雄大佐已经顾不上自己和福井浩太郎属于同级的问题了，求援的言语中甚至带上了几分请求。 在日本军队里，一个大佐联队长向另一个大佐联队长低头求援的情况并不多见，有些军官甚至宁可部下全灭也拉不下脸面向同级的竞争对手求援。 而103联队的联队长清水正雄大佐在高安遇袭仅仅一天不到就把求援电话打到了师团指挥所，157联队上路之后，电报也是一封接着一封，这让福井浩太郎得胜的底气不是很足。 虽然清水正雄上任才半年，但同为一个师团的联队长，福井浩太郎还是比较了解清水正雄的，能把骄傲不输自己的清水正雄打成这样，说明进攻高安的敌军实力一定还在师团部预估之上。 “就算出动我们两个联队，真的可以守住高安吗？”福井浩太郎想。 可惜这种判断也就只能在他自己心里思考思考了，要是他敢报告上去，那一顶“软弱无能，未战先怯”帽子绝对会在福井联队长脑袋上扣的死死的。 “组织第四次进攻，师团部命令，在下午两点之前，必须在高安县城和清水联队汇合！如果我要上军事法庭的话，诸君就一起切腹自尽吧。” 福井浩太郎并不打算独自扛起来自师团指挥部和友军的压力，这让人窒息的压力还是大家一起承担的好。 “嗨依！”三个大队长苦着脸鞠了一躬。 同时，高安县城。 “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在城区上空回响，74军炮兵各种口径的野炮山炮像不要钱一样将炮弹倾泻到了高安的日军士兵头上。 作为最财大气粗的中央军嫡系，74军此次的炮弹消耗也堪称奢侈，一些过惯了苦日子的炮兵一开始还很难接受采用这种有些浪费的炮击方式，开炮有一搭没一搭的。但在余济时军长的严令下，他们还是咬着牙把之前抠抠搜搜攒下来的炮弹一枚枚塞进炮膛，大方的送给了高安城里的鬼子。 74军的火炮从外围阵地一直轰到了高安城墙，又把城里仓库营房指挥部之类之前探明的目标重点关照了一遍，这才在来自武汉的日军航空兵的威胁下暂时停止了炮击，把戏台让给了跃跃欲试的步兵们。 算上刚刚这次，同样的炮击已经进行了三次。主攻的51师在这之前发动了五次进攻，其中两次都是有炮兵掩护的，换成别的部队，进攻前能像日本人一样获得炮兵的掩护，恐怕做梦都能笑醒。 “弟兄们，看到吗？炮兵兄弟又帮我们炸了一遍那帮狗日的！” 高安外围，日军最后一个碉堡群前方，一个身材魁梧的军官单手举着步枪，远远指向被炸得七零八落的日军阵地： “跟老子再冲一次！之前三个碉堡都炸了，就最后一个炸不掉？老子不信这个邪！” “弟兄们！冲啊！” 魁梧的军官一声大吼，带头冲向了日军的碉堡。 “杀！” 他身后，杀声震天。 之前阻拦他们去路的铁丝网，鹿砦和壕沟早就被连续的炮击炸了个粉碎，地面上大大小小的弹坑也成了战士们最好的掩护。一大群中国士兵喊着口号，在炸烂的阵地间奋力跃进，如同猛虎一般扑向了日军的碉堡群。 “哒哒哒！” 碉堡里的九二式重机枪再次喷吐出火舌，按动扳机的日军机枪手有些麻木的将枪口一次次转向不同方向扑来的中国士兵，用炙热的子弹将他们打倒在碉堡前方的土地上。 比起已经被摧毁的其他三个碉堡群，靠近高安城的最后一个碉堡群要更加坚固完备。主堡和几个副堡的交叉火力组成了一道密不漏风的死亡之网，短短几分钟，碉堡群前方的空地上就已经堆积了近百具中国军人的尸体，而从侧翼迂回的部队也被侧方的日军步兵死死拦住，难以前进一步。 最后一个碉堡群一旦被摧毁，仅仅靠高安那并不牢固的城墙根本无法抵挡中国军队的攻势，那么接下来的战斗很可能会变成在高安城中的巷战，这是清水正雄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这最后一个碉堡群就成了中日双方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机关炮打碉堡 国军的冲锋气势被日军碉堡里肆意咆哮的重机枪狠狠压住了，正面进攻的两个步兵连在机枪交叉火力打击下几乎全军覆没，尸首躺满了疮痍的阵地。 “营长！不能这么冲了，我一连的兄弟都快死光了！我们撤吧！” 一个身着士兵军服，肩头渗血的中国兵冲到了魁梧军官身边，和他一起钻进了弹坑里。 “少废话，要是动摇了军心老子直接毙了你！” 魁梧军官恶狠狠的骂道。 受伤的士兵因为失血，脸色本就有些苍白，听到魁梧军官的话又白了三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营长，求求你，给一连留点种子吧，连副死了，排长排副都死光了，就剩下我一个光杆连长，跟咱们一起过来的老部下，好多你也认识，你看现在还剩下几个？” “我不怕死，我死不要紧，但是营长，你是一连的老连长，我求求你，不要把一连的弟兄们全丢在这了。” 魁梧军官面色变换，紧咬着牙冠，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不许退，这是命令！你们就是要替爆破手吸引火力，一连哪怕打到最后一个人，也要炸了日本人的乌龟壳！” 见状，受伤的士兵也不再说什么了，而是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叠起来的信纸，轻轻塞到了魁梧军官手里： “营长，回头帮我送到家里。” 说完，士兵从兜里掏出两个略有些发旧的上尉领章，郑重的别在了领口，然后毅然决然的翻出弹坑，加入了冲锋的队伍。 魁梧军官先看看手里的信纸，又看看老部下坚定的背影，突然眼睛一红： “妈的，你没当排长的时候老子就是一连连长，真以为老子不心疼？” 收起信纸，魁梧军官也把自己的少校领章别回了领口，站起身大声吼道：“一营的，不怕死就跟老子冲！” 运气这东西的确虚无缥缈，就在上尉军官抱着必死的决心冲出掩体之后不久，侧边一个日军碉堡里的重机枪突然没了动静，也不知道是卡住了还是打光了子弹，反正是给中国官兵留出了一小段火力空档。 一个已经冲到碉堡近前，但是身负重伤的爆破手抓住了这来之不易的空档，轻轻把露出来的肠子用帽子拖着塞回腹腔，然后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拽着集束手榴弹爬到了日军碉堡前方。 “嗤~” 导火索被拉开，爆破手多等了两秒，才用力将集束手榴弹塞进了碉堡的射击孔。 “手榴弹！” 碉堡里还在努力排除机枪故障的日军士兵一声惊呼，但手还没伸到集束手榴弹边，那捆延迟了两秒的手榴弹就轰然炸开了。 “轰！” 水泥碉堡正面的方形射击孔被崩成了一个开花状的不规则圆形，除了射击孔附近和墙面上深深浅浅的弹坑，其他地方倒是看不出什么损伤，不过里面的日军士兵早就被近距离爆炸的冲击波和弹片送上了西天。 “好！” 魁梧少校高兴的叫道，炸掉了一个碉堡，哪怕只是副堡，日军的火力也会随之减轻，这样爆破手的压力也会小一些。 “哒哒哒哒！” 见一个碉堡被炸，其他碉堡里的日军机枪叫的更凶了，之前用砖块堵住的预留射击孔也全部打开，一些日军步兵开始用步枪精确射杀匍匐前进的中国爆破手，想借此缓解机枪手的压力。 “团长，炸了一个碉堡，不过进攻部队伤亡不小，要不要先撤下来调整一下？或者让炮兵再轰他们一次？” 51师306团前线指挥部里，一个少校军官放下望远镜，向306团上校团长卢醒询问道。 “不能撤，现在日本人也是强弩之末，就看我们和日本人谁坚持的久了。” 卢醒拳头攥了又松，然后重新攥紧：“炮兵也指望不上，我们的火炮口径太小，对碉堡没什么威胁，去，再组织一次敢死队，一定要在日军飞机到来爆破最后几个碉堡。” “是！” 少校应道，刚刚走到指挥部门口，就和一个陌生的中校打了个照面。 “兄弟，请问306团卢醒卢团长在吗？” 中校礼貌的让了半步，沉声问道。 “在里边。”少校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面前的陌生军官，顺口回了一句。 “谢了。”中校道了声谢，然后走进了指挥部。 少校隐约听到那个陌生军官和团长交谈，好像是战区长官部特务营的人。 “现在多一个营也没太大帮助啊？”少校一边走，一边皱眉思索了起来。 指挥部里，刚刚从阻击地点赶过来的齐恒和卢醒见了面，两人也没多说别的，直接讲起了高安的战况。 在得知日军最后一个碉堡久攻不下时，齐恒猛然想起之前台儿庄会战时发生的一幕。 当时的日军同样构筑了坚固的水泥工事，进攻的国军第二集团军用瑞士造20毫米机关炮压着碉堡射击孔打，配合爆破手，很快就端掉了数个坚固工事。 “卢团长，我的机炮连有一门二十毫米机关炮，还有两挺重机枪，可以帮忙压制一下日军碉堡的机枪火力，就是机关炮的炮弹可能不太够。”齐恒说道。 “真的？那可太好了，回头我会报告上头，给齐营长记上一功！”卢醒听到后，声音都高了两度，要是能压制日军机枪的火力，那可以少死很多人。 “卢团长，跟我来！”齐恒也不多废话，带着卢醒快步来到了特务营的队列边。 很快，机炮连长武卫国亲自带着机关炮组加入了战斗。 “打那个碉堡，封住他们的射击孔！”齐恒，卢醒，还有306团的几个军官都凑到了武卫国身边。 “安静点。”武卫国并没有因为身边围着一群军衔职位都比自己高的军官而感到紧张，反倒是有些嫌弃他们碍事。 “嗵嗵嗵！” 武卫国原本打算先开三炮，根据弹着点再调整炮口方向的，结果没想到第一炮就径直打进了日军碉堡的设计孔里。 “卧槽？！” 武卫国一声惊呼，就凭自己刚刚三炮的运气，估摸着得用三年阳寿来换。 第二百八十九章 撤退提议 武卫国对自己三年阳寿的担心周围人自然是猜不到的，他们只看到了武卫国一炮就中的神奇操作，一个个被惊得瞠目结舌。 “齐营长，这兄弟手艺可以啊，连试射都不用，一炮直接命中目标，这是你从哪找来的人物？” 卢醒这时候早就没有了在场军衔最高军官的矜持和严肃，张大着嘴巴，圆瞪着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卢团长说笑了，武连长军工出身，对武器装备的了解更深一点罢了。” 作为武卫国的直属上司，齐恒倒是看起来没那么惊讶。不过心里自然不会有表面上那么淡定了： “娘咧？是我看错了还是武卫国今天吃错东西了？怎么打这么准？要是他今天一直打这么准回头我给他炖只鸡！” “军工出身，能有这种天赋，这兄弟在咱们这种步兵部队里可是有点屈才了啊，”卢醒感慨道： “要是去中央军校炮兵科深造一下，回头在独立炮兵团绝对能混个一官半职，我觉得当个炮兵少将团长都有机会。” “卢团长这可是折煞卑职了，”武卫国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接了卢醒一句，然后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机关炮上。 齐恒没有接话，而卢醒也觉得刚刚说的稍稍有些逾越，也不再开口，阵地上只剩下了机关炮“嗵嗵嗵”的咆哮声。 要说国军机关炮阵地上军官们是惊讶，那被武卫国盯上的那个碉堡里的日本兵心里就是惊恐了。 尤其是那挺九二式重机枪的副射手，手里正拖着弹板往枪里送呢，下一秒，机枪手的脑袋就不见了，断裂的脖颈大动脉像喷泉一样往外喷血，滋了副射手满头满脸。 “啊！啊！” 副射手先是愣了两秒，然后张大嘴巴杀猪一样嚎叫了起来。 如果站在机枪手身后的分队长没有被那发打断了机枪手脖子的机关炮弹顺手掀掉脑壳的话，他一定会把自己沙包大的拳头怼到疯狂嚎叫的副射手脸上。 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不应该这么软弱，哪怕他是刚刚结束训练不久的新兵也不行。 不过，副射手只叫了两声就像被掐住脖子的大鹅一样停止了喊叫——不是因为他想起了帝国军人的荣耀，而是机枪手的血喷到了他嘴里。 “噗噗～” 副射手一边拼命吐着口水，一边擦拭着脸上的鲜血，模样狼狈而又惊悚。 这个碉堡里原本有六名士兵，一个三人重机枪小组和两个步兵，由一个十一年军龄的资深军曹带队。但是在一发机关炮弹钻进射击孔后，碉堡里的日军士兵就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两个机枪组成员都是新兵，被吓破了胆，怎么也不愿意接替操作那挺涂满鲜血的九二式重机枪。而两个步兵抱着单发的步枪大眼瞪小眼，他们就算参战似乎也没啥太大作用。 原本几个人躲在坚固的碉堡里，听着外面如爆豆一样的枪炮声，还觉得有些庆幸，不用和其他倒霉的战友一样暴露在枪林弹雨里，结果一颗不知道哪里飞来的子弹瞬间就来了个一穿二： 机枪手的脑袋在地上滚动，略微扭曲的脸上还挂着死亡前一刻的狰狞笑容；分队长猪口军曹半个头都没了，下巴以上的零件都被糊到了身后的墙壁上。 要知道，开战前机枪手才给大家看过他来中国前从号称全熊本最灵验的寺庙里求来的护身符，而猪口军曹也拿着自己年幼双胞胎女儿的照片说打完仗要回去陪女儿们看樱花呢。 “怎么回事？” 一个步兵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磕磕巴巴的问道。 “是支那人的狙击手？” 另一个步兵回应道。 “怎么可能，步枪的威力不可能有这么大！”重机枪弹药手指了指墙上被机关炮弹打出的凹坑： “肯定是一种炮，打死了猪口军曹和川上君还能在墙上打出这么大的坑，这可是水泥的啊。” “呜呜～” 被吓破了胆的副射手蹲在地上，嘴里发出了不知意味的低吟。 三个日军士兵大声争论着杀死军曹和机枪手的武器，但谁也没有提谁应该是下一个操作机枪的人。 武卫国的机关炮很快转移了炮口，招呼起了另一个碉堡。 …… 高安城，日军103联队指挥部。 “报告联队长阁下！支那军队动用了机关炮，我们隐蔽在碉堡里的机枪无法发挥作用，损失很大，小川中尉和无线电班已经全部玉碎，现在只剩下两个碉堡还在坚守，请派援军支援！” 来自前线的通讯兵给清水正雄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但清水正雄只是叹了口气，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因为今天的坏消息已经够多了。 距离最近的第157联队被中国军队51师和49军一部挡在了路上，不仅难进寸步，还被从山地绕过去侧击的58师打了个突袭，已经向后溃败，别说增援，可能自身都难以保证。 而来自101师团的一个大队援军也受到了57师343团的阻击，公路被切断，乘坐的十多辆汽车被击毁，正在下车作战，同样无法增援。 援军遥遥无望，城外阵地又岌岌可危，清水正雄已经对自己守住高安没有什么信心了。 “联队长阁下？”通讯兵壮着胆子又问了一句。 “没有援军了，回去告诉外围阵地的士兵们，为天皇陛下尽忠的时候到了。” 清水正雄缓缓擦拭着军刀，平静的回答。 “嗨依！” 通讯兵重重点头，眼中带着几分痛苦。 “联队长阁下，第一大队长和其他几个军官要见您。” 清水正雄的副官从门外走了进来，面色发红，似乎情绪有些激动。 “命令第二大队死守城外制高点，在增援到来之前，不能有一个支那人踏上高地。还有，从第一大队里抽调一个小队，趁夜里增援第二大队。” 清水正雄先给副官下了一道命令，之后才看向门口。 “让他们进来。” 清水正雄知道军官们要干什么，肯定是来提议撤退的。 第二百九十章 夜袭 4月25日午夜，高安城外。 天空一轮弯月投撒着茭白的月光，但微光照亮之处却是满目疮痍。 中日两军持续数天的激烈战斗已经将高安外围化成了一片焦土：野地的花草，田野里的庄稼，路边的树木……一切战前的美好全部被一头名叫战争的野兽撕成了碎片，囫囵的吞进了肚子里。 在城外最高的山丘下面，几棵侥幸没有被炮弹掀翻的大树静静站立在遍地的弹坑之间，虽然没有了曾经葱翠的树叶和大伞一样分散而出的树枝，只剩下光秃秃的黑色的树干，但还是带着满身的弹片子弹坚强的挺立在那里，宣告着大自然的不屈。 或许在昨天下午那场小雨的滋润下，这几棵大树还有机会重新焕发生机吧。 枪炮声在太阳完全消失的时候就停歇了，山上疲惫的日军士兵横七竖八的瘫倒在战壕和工事之中，在睡梦里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宁静。 虽然制高点的日军指挥官非常清楚，像今天这样持续几个小时的寂静十分反常，但他们实在不愿打断那些已经紧绷了几天神经的部下震天的呼噜声。 比起能够轮流休息的中国官兵，103联队的士兵们实在太需要睡眠了。 大约十一点左右，两个日军士兵像幽灵一样悄声无息的从高安城城墙的破口处钻了出来，借着月光小心翼翼的躲藏进了城外的壕沟里。 几分钟后，一道手电光从壕沟中射向了城墙的破口，光线快速的闪动了两下，又重新归于黑暗。 很快，一个又一个日本兵从破口处悄悄的钻了出来，像老鼠一样溜进了之前战友躲藏的战壕中。 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 当第三十个日本兵钻进壕沟，一个斜挎着军刀的日军军官也弯着腰摸出了城墙，不过他并没有钻进沟里，而是蹲在沟边，借着几个沙袋的掩护向城墙上晃了晃手里的手电。 “呼~” 日军军官深吸一口气，向自己的部下晃了晃手臂。 一群人悄悄摸向了不远处的山丘。 几乎同时，制高点山脚下，一队中国士兵刚刚越过了日军设置的的铁丝网。 几天以来，中国军队组织过不下十次针对城外制高点的进攻，虽然没有成功占领制高点，但日军在山脚下用木桩和铁丝网构筑的拦阻线也被炸的七零八落，早就失去了阻拦的作用。 只不过，这一次中国官兵选择的上山地点是靠近高安城的那一侧，除了几发打偏的迫击炮弹，之前的进攻一直没有光顾过这里的拦阻线，所以这片铁丝网几乎没有什么损伤。 但得益于之前“打偏”的迫击炮弹，中国官兵们很快就在铁丝网中间找到了几个缺口，悄悄的钻了进去。 很快，中国官兵就悄无声息的接近了靠近山顶的日军阵地。 虽然军官没有发布命令，但走在前边的中国士兵都十分默契的摸出了腰间的手榴弹。 “咯啦。” 突然，不知是谁踩到了一只丢在阵地前方的空罐头盒，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显得尤为突兀。 两个日军哨兵正瞪着布满血丝的小眼睛扫视着阵地前方的黑暗，突然传来的金属碰撞声像尖刺一样狠狠扎进了他们的神经。 “敌袭！” 两个哨兵心中一紧，一个手指迅速扣上了扳机，另一个揪起了挂在脖子上的金属哨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暗中突然传出了人的声音： “口令？” 声音不大，但那口纯正的日语还是让两个哨兵迟疑了片刻。 “樱花！回令？” 摸枪的哨兵忍住了开枪的欲望，探出半个身体试探性的回答。 因为前天夜里从城里来了一个小队的增援，虽然援军在出发之前通过电台汇报过自己的行动，但当时值守的哨兵有些过于紧张，刚听到有动静，没问口令就直接开了枪，导致山上的守军和援兵发生了小规模的交火。那次误击使得八名日军士兵倒在了自己人的枪下，那个罪魁祸首也被子弹打中了肺叶，挣扎了半个小时才痛苦咽气。 而今天下午，制高点的电台再次接到了来自高安城的消息，又有一部分援军会在午夜抵达，所以今天值夜的哨兵上岗之前都被长官特意叮嘱过，千万不要再误伤了援军。 有了前车之鉴，两个哨兵实在是不敢贸然开火了，但含在嘴里的哨子和按在扳机上的手指可一点都没有放松。 “砰！” 一声枪响。 上官有浩哪知道日军今晚的口令是什么玩意，但他刚刚那句口令的确是唬住了鬼子的哨兵，既然抢到了先手，那就不必客气了，他抬手一枪就撂倒了那个露出了半个身体的日军哨兵。 枪声就是命令，下一刻，凄厉的哨声中，十多枚手榴弹打着旋飞进了日军的阵地里。 “嘟！嘟！” “敌袭！敌袭！” “轰轰轰！” 哨声，喊叫声，手榴弹的爆炸声为阵地上沉睡的日军士兵奏响了起床号，迷迷糊糊的鬼子兵们瞬间睁开了眼睛，抓起一直抱在怀里的步枪，寻找着敌人的位置。 不过大部分人心里还是有些怀疑，是不是又有哪个愚蠢的哨兵开枪揍了趁天黑摸上来的援兵。 但当一枚枚冒着青烟的木柄手榴弹轰然炸响，在日军阵地上爆出一团又一团耀眼的火光的时候，日军士兵们不再疑惑是不是又误击了摸上来的援军，开始借着火光向前方可疑的目标拼命射击。 阵地上栓动步枪的刺耳枪声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只打了两轮对射，中国官兵的七九步枪和日军士兵的三八大盖就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射击，只剩下一些中国士兵手中驳壳枪的清脆枪响还在为偶然响起的手榴弹爆炸声做着点缀。 枪声的稀落代表着白刃战的开始，之前被枪声盖住的惨叫和怒骂声也重新占据了这片不大的阵地。 双方士兵狠狠的碰撞在一起，枪托抡向脑袋，刺刀扎进胸腔，在有些黯淡的月光下，混战在一起中国官兵和日军士兵只能通过头盔的有无来判断敌我。 有头盔的是日本人，没头盔的是中国人。 所以误伤在所难免。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下克上 山头上突如其来突然传出的枪响让日军少尉伊藤忠信心脏重重一沉，根据联队长的命令，他应该在午夜带领拼凑出的半个小队士兵增援城外制高点，但他们才刚刚出城，山上就响起了枪炮声，说明已经有中国军队抢在他们前面爬上了山顶。 “制高点出事了！” 伊藤少尉打开手电，将光柱投射在跟他一起增援的两个军曹脸上。 “打开手电筒，放弃隐蔽，全员以最快速度增援友军！” “嗨依！” 两名军曹依次拧开手电，带领两个小队的士兵一左一右冲向了那座已经打得热火朝天的山头。 与此同时，正紧盯着高安城动向的特务营一连官兵也发现了这支打开了手电光的日军小部队，有些士兵开始向伊藤少尉的小队压制射击。 伊藤少尉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步兵科毕业的学员，不过成绩并没有那些大名鼎鼎的学长们那么优秀，倒是以有些吊车尾的排名堪堪毕业，被分配到了103联队担任小队长一职。 既然上学的时候学艺不精，那到了战场上就容易犯错误，所以情急之下伊藤少尉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他命令他的部下们打开了手电筒。 这样一来，虽然他们不用摸黑前进，增援的速度大大加快，但这三十个人的行踪却暴露在了对面阵地上中国官兵的眼皮子底下。 “迫击炮排全体注意，目标城门东北角前方空地，两发照明弹！放！” 一直守在迫击炮旁边的杨武没等齐恒下令，就命令身边的迫击炮组将两枚照明弹送上了天空。 随着“咻咻”两声，伊藤少尉和他的小队瞬间暴露在了雪白的光照下，照明弹刺眼的白光将伊藤少尉和两个军曹手里昏黄的手电筒变成了无用的笑话。 “快趴下！” “哒哒哒！” 伊藤少尉的命令刚刚吼出喉咙，中国军队阵地上的轻机枪就洒过来了一串子弹。 几个来不及躲闪的日本兵还保持着弯腰前进的猥琐动作，瞬间被拦腰扫来的机枪子弹打翻在地。 其他日军士兵迅速卧倒，但在他们头顶两枚照明弹的光线下，一切躲避的动作都有些无用。 “砰！砰砰！” “哒哒哒！” 特务营一连的官兵们纷纷开火，轻机枪用短点射将一个个趴在地上的鬼子逼出掩体，枪法好的老兵们举起步枪精准的收割着无处可躲的日军士兵。 “伊藤少尉！这里没有掩体，我们躲在原地只能等死！” 一个军曹躲在堪堪能趴下一个人的弹坑里向伊藤少尉疯狂的喊叫道。 “我知道！行动失败！丢出发烟手榴弹，全体撤退！” 伊藤少尉屁股中了一枪，此时狼狈的俯卧在一处洼地里，拼命的想把自己的屁股缩的更下去一点。 “不行！我们不能撤退！” 另一个军曹提出了反对的意见：“我们马上就能冲到制高点了，用发烟手榴弹开路，我们可以冲上去的！山上的友军还在等我们增援！” “冢本军曹，制高点已经遭到攻击了，从声音判断支那军的火力和人数都不弱，我们上山就是送死！” 伊藤少尉解释道。 “大日本帝国的武士怎么能像你一样贪生怕死？伊藤少尉，你真丢皇军的脸！” 冢本军曹是个武士道狂热分子，在生死关头他十分果断的选择了日军的优良传统——以下克上。 “第一小队的勇士们，懦弱的伊藤少尉不配指挥我们！跟我一起使用发烟手榴弹开路，增援制高点友军！” “畜生，冢本你这个混蛋！听从命令！”第一个说话的军曹气急败坏的骂道。 一枚枚十一式发烟手榴弹丢出，伊藤少尉的小队被笼罩在了一团团烟雾中。 在冢本军曹的带领下，几乎没有伤亡的第一小队和部分第二小队士兵丢下了还趴在原地的伊藤少尉，挺起刺刀冲向了不远处的山坡。 “八格牙路！一群蠢猪！” 伊藤少尉破口大骂了起来。 “板载！板载！” 十多个日军士兵呼喊着狂热的口号，眼中只有那个正在激战中的制高点。 “伊藤少尉，我们怎么办？” 第一个军曹问道。 还留在原地没有动的四个士兵都是伊藤少尉之前的部下，还有两个无法移动的伤兵。虽然他们对伊藤少尉下达撤退命令也是有些鄙夷，但碍于曾经的上下级关系还是选择了听从伊藤少尉的指挥。 “投掷发烟手榴弹，带上伤员撤回城里。” 伊藤少尉咬着牙说道：“你们不用担心，如果能活着回去，一切责任我一人承担！” “嗨依！” 听到伊藤少尉这番话，剩下的几个日军士兵稍稍放宽了心思，开始向反方向投掷发烟手榴弹，而两个没有被放弃的伤兵也对“仁慈的”伊藤少尉充满了感激。 …… 就在伊藤少尉的增援小队遭到阻击并且产生了内讧的同一时间，攻上制高点的特务营二连已经拿到了战斗的主动权。 几天来友军几乎没有间断的连番进攻早就使得制高点的日本守军疲惫不堪，而74军直属炮兵部队时不时对山头的特殊照顾也让制高点的日军伤亡不断增加，再加上高安外围阵地的全面失守导致城内本就少的可怜的援军很难抵达。所以山头上半个中队的鬼子小日子过的非常痛苦。 而夜袭制高点的中国官兵是经过修整的特务营第二连，士气高昂，装备也不是什么杂牌货，还有大量装备冲锋枪的特务营侦查排支援，此消彼长之下，中国军队一攻上山头就就站稳了脚跟。 日军高层对白刃格斗的推崇使得日军成为了世界上白刃战数一数二的军队，缺乏训练，营养不良的中国士兵与日军进行白刃战时往往要三四人一组才能和一个鬼子兵打成平手，或者伺机反杀。但这是建立在日军士兵能够吃得好睡得好的情况下。 当日军士兵体力与精神严重下滑的时候，瘦弱的中国士兵却能发出和自己身体不相称的力量，给侵略者迎头痛击。 第二百九十二章 黑夜中的白刃战 防守制高点的日军原本是一个加强中队规模，还额外加强了一个重机枪小队。但中国军队持续几日的猛攻给这批日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一个中队的步兵伤亡过半，重机枪小队也只剩一挺重机枪还能使用。 为了使硕果仅存的重机枪发挥最大的作用，日军在前沿设置了三个重机枪预备阵地，可以随时转移机枪以躲避中国军队的迫击炮袭击。可他们没有想到中国军队会来搞夜袭，守在机枪旁的机枪手和副射手被一个拿着花机关的中国士兵一梭子子弹全部打成了漏勺，那挺九二式重机枪连一枪都没开就换了主人。 剩下的一个鬼子弹药手运气好一点，朝他打过来的冲锋枪子弹被两个战友挡了个结结实实，等他把抱着脑袋的双手放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连皮都没擦破一点。 “八嘎！” 弹药手把自己被吓丢的魂重新捡了回来，骂骂咧咧的从腰间拔出南部手枪，对准那个正在更换冲锋枪弹匣的中国士兵扣动了扳机。 “纳尼？” 作为日军装备的可靠性最强的武器，弹药手手中的南部手枪不负众望的卡壳了。 “你妈的，打老子黑枪？！” 那个中国士兵气冲冲地将手里的空弹匣砸在了鬼子弹药手的脑袋上，弹匣和钢盔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咔咔。” 鬼子弹药手又扣了两次扳机，可惜手里的南部手枪一点也不争气，那个离自己只有几米之遥的矮个子中国士兵还在不慌不忙的更换弹匣。 “八嘎！”鬼子弹药手气急败坏的丢掉了卡壳的手枪，直直扑向了面前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中国士兵。 “杀！” 那个矮小的中国士兵丝毫没有畏惧，抡着花机关就迎了上去。 “当！” 冲锋枪的枪托狠狠砸在鬼子弹药手的钢盔上，把他砸了一个趔趄。但这个中国士兵还是太过瘦削，手上的力气并不足以给戴着钢盔的鬼子造成太大伤害，鬼子弹药手只是晃了晃脑袋，就找回了平衡，恶狠狠地将中国士兵压在了身下。 “妈的！妈的！” 矮小的中国士兵双手在鬼子弹药手脸上拼命的抓挠着，把鬼子的那张丑脸挠出了一道又一道血痕，但鬼子弹药手的双手却狠狠卡住了中国士兵的脖子，无视了脸上的血痕，开始用力的收紧。 中国士兵的脸色逐渐发紫，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小，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窒息的痛苦，将两个拇指按在了鬼子弹药手的眼睛上。 先是感到一阵阻力，然后就像戳破了两个湿润的水球，中国士兵的手指狠狠的刺入了鬼子弹药手的眼眶。虽然里面传来一阵让人恶心的黏糊的阻碍感，但他还是用力将手指向更深出推进着。 “啊！” 鬼子弹药手拼命的嚎叫着，双目失明的痛苦使他几乎发狂，但他并没有放松手中的力道，反而更加用力的卡住了身下中国士兵的脖子。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倒在地上的中国士兵两眼也开始发黑，有白色的小星星在变成黑红色的视野里闪动，他戳进鬼子眼眶的手指也无力的垂了下去。 “可惜……” 濒死的中国士兵心里想。 突然，一道黑影闪到两人身边，狠狠一脚把那个骑在他身上的鬼子兵踹了出去，也没多看地上的中国士兵一眼，那道黑影又以更快的速度扑向了被踹飞的鬼子。 “呼！呼！呼！” 仰面躺倒的中国兵大口呼吸着，虽然吸进的每一口空气都让肺部刀割一般疼痛，但这救命的氧气还是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虽然眼中的黑暗并未缓解，那白色的小星星也依然在视野中闪动，但死里逃生的中国士兵还是用力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救了自己的黑影的方向。 黑影穿着单薄的军衣，光着脑袋，一只手挥舞着短柄锤一样的武器，另一只手抓着一顶头盔，左右开弓劈头盖脸的抡在鬼子弹药手的脸上，一声又一声闷响间夹杂着鬼子弹药手越来越小的痛苦呻吟。 “得救了。” 瘦小的中国士兵心想，虽然他有心爬起来继续参加战斗，但脱力的身体却连简单的翻身动作都难以支撑，他只好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努力恢复起自己的体力。 那个疯狂挥舞着头盔和短柄锤的中国士兵是二连三排上士排副石大光，他早就打光了手里步枪的子弹，在白刃战的时候，步枪的刺刀又卡在了一个倒霉鬼子的胸骨里头。没有武器的他只好从地上捡起一顶日军钢盔，配着腰里的木柄手榴弹当锤子使。 因为只有短武器，所以石大光很鸡贼的选择了正在缠斗的日本兵，尤其是和战友抱在一起翻滚的那些敌人，一手榴弹抡过去就能砸得鬼子满脸花，再补上一头盔，多狠的鬼子都会被砸个七荤八素。 但和鬼子一对一能占到便宜的中国士兵终究还是少数，与鬼子正面拼刺的中国官兵损失还是不小。虽然这帮鬼子强撑着几天没有睡觉的疲惫之躯，力量和技巧都下滑了很多，但一些刻在骨子里的拼刺技术和更长一截的三八步枪还是弥补了不少劣势。 很多中国官兵一不小心就被日军的假动作骗到，将胸口要害暴露给了敌人的刺刀。 好在二连的官兵们也不是刚摸到枪的新兵，在经历了一开始的混乱之后，还是渐渐掌握了有利的打法。 拼刺技术好的老兵尝试着和鬼子一对一，胆大的主动进攻，胆小点的也不强求杀敌，能够自保就行。拼刺技术一般的士兵两三人一组，专挑落单的鬼子招呼。有的老兵在和鬼子单挑的时候还会提前对着鬼子大腿放上一枪，然后才把雪亮的刺刀扎进鬼子的胸膛。 而装备了德制冲锋枪的侦察排士兵和手持驳壳枪的军官们更是穿梭在人群之中，顺路遇到正在和战友对峙的鬼子抬手就打，打光了子弹就躲起来装弹，一番下来不知道阴死了多少鬼子。 第二百九十三章 日军的照明弹 除了这些正常一点的手段，二连里还有几个特立独行的家伙，有个羊倌出身的陕西老兵丢石头准的吓人，他在阵地上见啥捡啥，头盔啊，石块啊，没拉弦的手榴弹啊，捡起来就朝鬼子头上脸上丢。 有的鬼子正死盯着面前中国士兵手里的刺刀呢，猛不丁后脑勺就挨了一石头或者一手榴弹，虽说砸不死人，但这被打断了警戒姿势的一瞬间也足够对面的中国士兵趁机捅上一刺刀了。 还有个叫赵德柱的山西兵，学过形意拳，练过抖大杆子，他手里那根两米多长的木杆被舞的虎虎生风，鬼子光靠手里那加了刺刀才一米多长的三八大盖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光被赵德柱一根木杆挑翻抡倒的鬼子兵足有五六个。 有个侦察排的兵就一直跟着赵德柱，赵德柱打倒一个鬼子，那个侦察兵就拿着花机关上去补两枪。要是鬼子来的多，赵德柱应付不来，侦察兵手里的冲锋枪扳机一扣，几秒钟就消停了。 除了普通士兵，军官里还有上官有浩这个有些另类的家伙，手里握着一把之前缴获来的日本军刀，操着一口日语专门找鬼子的军官和军曹比拼剑道。 要不是上官有浩每两句日语里就要加几句汉语脏话表明身份，还有个勤务兵跟着帮忙，他早就在黑暗里被部下当成鬼子弄死三四遍了。 上官有浩倒是挺享受和鬼子比拼剑道的，他在日本几年的学习现在派上了用场，心中有一种别样的喜悦。尤其是将技艺不精的鬼子斩于刀下的时候，那种刀锋劈开人体的感觉让上官有浩激动的甚至想要喊叫出来。 一个少尉，两个军曹，两个普通士兵，这是上官有浩今晚的战绩，而他所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左肋间的军服被刺刀划出了一个大口子而已。 特务营炮兵连发射的两发照明弹仅仅在天空中持续了十多秒钟的时间，短暂的光明并没有给山头的战斗增加什么变数，甚至混战中的中日双方都没几个人注意到还有十多名日军士兵正在开阔地上拼命的向山脚奔跑。 对凭靠发烟手榴弹成功躲过了中国军队机枪射击的冢本军曹来说，自己和身后这十四名帝国士兵很可能就是山上友军的最后希望了。 如果他们这十五人从夜袭的中国军队背后杀上制高点，和原本的守军里应外合，赶走甚至歼灭这些中国士兵都有一定的可能。 及时赶到制高点，歼灭来袭的敌军，协助友军守住阵地，这对冢本军曹来说可是大功一件。再和那个怕死的胆小鬼伊藤少尉一比较，自己很有可能会受到上级的嘉奖甚至晋升。想到这里，冢本军曹的心跳又快了几分。 “武士们！冲锋！杀光支那人！” 冢本军曹抽出军刀，刀锋直指制高点的山顶，语气中再也没有之前被照明弹和机枪压制时的惶恐，而是带着一丝激动的颤音。 “板载！” 其他日本兵像打了鸡血一样，纷纷用狂热的嚎叫驱散了心中的恐惧，脚下的土黄色军靴踩过黑色的泥土，大步迈向闪动着枪火和爆炸的山顶。 …… 在向制高点派出三十名增援士兵的同时，高安城里103联队观察哨的注意力就已经集中在了这个小小的山头上。 所以特务营二连一开打，制高点的枪声和爆炸声就传到了观察哨耳朵里，103联队的通讯兵快马加鞭的将情报送到了联队长清水正雄大佐的案头上。 “制高点爆发战斗？” 清水正雄有些不敢相信，又重复了一遍通讯兵的话。 “千真万确！”通讯兵点头道。 “报告，联队长阁下，支那军以黑夜为掩护向我军的制高点发动了突袭！敌军已经突破了守军第一道防线，森中尉正在向我们求援！” 这时候，制高点守军的电台也发来了消息。 “可是我们刚刚向制高点派出半个小队的援军，快点询问森中尉，让他们确定是不是守军又误击了前去增援的伊藤小队！” 一个少佐黑着脸说道，之前被误击的士兵就是他的部下，他因此白白损失了五名优秀的士兵。而这次制高点爆发战斗的时间实在是太巧了，巧的让他怀疑是不是守山顶的那帮猪头又揍了趁黑悄悄摸上去的援军。 “嗨依！”通讯兵返回了电台。 虽然清水正雄大佐心中也有同样的疑虑，但是传进城中的枪炮声让他实在有些坐立难安。 “报告，制高点回报，进攻阵地的支那军人数众多，还装备了大量的自动武器，守军二线阵地也被突破，双方陷入了白刃战，森中尉已经去前线亲自指挥战斗了。” 电台传来了一个坏消息。 “混蛋，不是误击！快，命令炮兵向制高点发射照明弹！支那军擅长夜战，不能让他们得逞！同时使用野炮轰击支那军阵地，阻击支那军的援兵！” 清水正雄一拍桌子，身边的传令兵立刻冲向了电话机。 很快，几枚75毫米山炮发射的照明弹飞上了天空，将整片制高点照的亮如白昼。 “是我们的照明弹！援军要来了！” 指挥制高点守军的森中尉兴奋的吼叫起来，给自己已经陷入了颓势的部下打了一针强心剂。 虽然森中尉自己心里清楚援军不太可能迅速赶到，但能振奋一下士气也是不错的。 清水正雄没有想到，自己为了帮助山顶守军辨识敌我而发射的照明弹阴差阳错间却变成了冢本曹长和他十四名部下的催命符。 照明弹升空的时候，冢本曹长和援军们已经冲上了半山坡，有着夜色的掩护，他们不用鬼鬼祟祟的悄声前进，而是迈着大步向上奔袭。 但城里打来的照明弹一升空，冢本曹长一行人立刻暴露在了耀眼的白光之下。 那个在战斗一开始就消灭了日军重机枪小组的矮个子士兵这个时候也恢复了一些力气，当他扶着战壕爬起来，看到山下毫无遮蔽的冢本曹长等人时，顿时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 矮个子士兵向前踉跄了两步，跌跌撞撞的挪到了被遗弃的九二式重机枪旁：上膛，调转枪口，开枪。 刺耳的枪声中，一串炙热的火舌狠狠的撕碎了冢本曹长的身体，也撕碎了他获得嘉奖，升官加爵的梦想。 第二百九十四章 女扮男装？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亮了天空的黑暗，却迟迟未能撕开高安城上空堆积的厚重黑云。 高安城外制高点山顶上，在有些阴冷的晨光下，身上沾满血渍污垢的特务营官兵正在来来回回的忙碌着。 三个临时挖开的大坑里堆放着数十具身着脏兮兮土黄色军装的尸体，还有更多的日军尸体正在被从阵地的各个角落拖出，搜刮完身上的零碎之后丢进大坑中，和自己的战友一同埋骨他乡。 而另一群军服相对更干净一些的中国士兵正忙着将几门75毫米山炮拖进刚刚构筑完成的炮兵工事，在阵地更前方，一挺九二式重机枪静静躺在掩体里，两个年轻的士兵靠坐在机枪旁，互相分享着从日军尸体上获得的战利品。 “戚娃子，你捞到了些啥好东西？”高一点的士兵笑着问道。 “没啥好玩意，”个头矮小的那个士兵笑着从怀中取出了一支丑不拉几的手枪：“诺，有个这玩意，先说好，这个可不换啊。” 高个子士兵看了一眼战友手中的南部手枪，顿时嫌弃的摆了摆手： “鬼子的王八盒子你都捡？三枪打不出一颗子儿来，拿这玩意打仗还不如捡颗手榴弹有用，你把它还当个宝贝？” 矮个士兵神秘的笑了笑：“我知道这玩意打不出子，就是这个救了我一命呢。” “救你一命？”高个士兵疑惑地看向那支丑陋的手枪。 “昨晚我上山的地方就是鬼子这个重机枪阵地，里面仨鬼子没反应过来，叫我用花机关突突了两个，还有个运气好的躲后边没打死，乘我换弹匣的时候用这把手枪朝我打了三枪。”矮个士兵解释道。 “三枪都没打中？”高个士兵有些惊讶。 “何止没打中，那鬼子三枪都没打出一个子来。”矮个士兵笑着比划起来。 “哈哈哈哈哈，还真是救了你一命。”高个士兵不禁感叹。 “所以我打算拿这玩意当我的护身符了，就算打不出子，急眼了丢出去也能给鬼子头上砸个包。”矮个士兵将南部手枪重新揣进了怀里。 “说起来，你脖子的伤怎么样了？” 高个士兵指了指矮个士兵脖子上被掐出的乌青。 矮个士兵故作轻松的摇了摇头，却疼的一阵龇牙咧嘴：“小问题，那个鬼子没掐死我，还叫我把俩眼珠子抠出来了。” “不过昨晚那王八蛋还真是凶，老子把他眼珠子都抠出来了，他还死掐着不放。要不是二连三排的石排副踹了那鬼子一脚，他估计还真能得逞。” 矮个士兵补充道。 高个的士兵没有再说什么，这种踏在死亡边缘的瞬间他们每个人都经历过，自然知道其中的凶险。 “说起来石排副，好像没见到他，是挂彩还是……”高个士兵转移了话题。 “死了。” 一个淡淡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你说你妈……” 听到有人说自己的救命恩人死了，矮个士兵骂骂咧咧的转过身体，却把下半句脏话生生憋了回去。 “齐，齐营长好！上官连长好！” 站在两人身后的正是特务营中校营长齐恒和二连上尉连长上官有浩。 “石大光昨晚被一个鬼子伤兵打了黑枪，子弹伤到了大血管，今天早晨天没亮断的气。”上官有浩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不用紧张。 “你就是戚娃子？”齐恒也没有在意矮个士兵的出言不逊，而是好奇的打量着面前这个明显比其他士兵矮了一截的家伙。 “报告营长，特务营侦察排二班，中士副班长戚娃子报道！” 矮个士兵站起身体，大声向齐恒汇报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受伤的喉咙使得他的声音略显嘶哑而且低沉。 “嗯，戚娃子，你昨晚干的不错”齐恒笑着对矮个士兵点了点头，然后伸出右手，用力的揉了揉戚娃子脑袋上脏兮兮的一丛乱毛。 戚娃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稍稍躲闪了两下，避开了齐恒的手掌。 “戚娃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二连三排的副排长了。跟我过来，去排里见见你手底下的人。” 上官有浩也向戚娃子投出了赞许的目光。 “我？副排长？哈？” 但是戚娃子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站在原地傻乎乎的重复着上官有浩的话：“那个，营长，上官连长，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还是在开玩笑啊？” “我不喜欢开玩笑。”上官有浩脸上的赞许稍纵即逝，又重新恢复了原本冷冰冰的模样： “昨天夜里侦察排配合二连突袭日军阵地，中士戚娃子独身一人击毙日军机枪手两名，缴获九二式重机枪一挺，在负伤无法移动的情况下单独操作重机枪阻击日军援兵，击毙日军军曹以下九人，击伤两人，使日军妄图夹击我军部队的企图破产，这样的功劳，只升个排副倒是有些委屈你了。” “我们原本商量的是提升你为少尉排长，不过营里暂时没有排长的空缺，只能先给你一个准尉副排长的位置，之后有位置了会优先考虑你。”齐恒也解释了一句。 “谢谢，谢谢营长，谢谢上官连长！” 这下戚娃子总算反应了过来，激动的给两个长官连连鞠躬。 “不用不用，这是你自己拿命挣来的，谢我们做什么。”齐恒笑着转过了身：“原来的侦查排那边你不用管了，我已经和耗子说好了，你直接跟着上官走就行。” “跟我来，来见见三排的人，别回头连手底下是哪几个小王八蛋都认不出来。”上官有浩走向了三排的方向。 “啪！” 戚娃子刚要跟上上官有浩，之前那个高个子士兵有些羡慕的拍了戚娃子屁股一巴掌：“你小子现在当了官了，以后可别忘了之前的兄弟啊。” “啊！” 但戚娃子却一声大叫，像兔子一样往前蹦了一大截，顾不上脖子伤口牵拉的疼痛，凶巴巴的吼道：“你干嘛！你耍流氓？！” 这下子，不仅是那个高个子士兵，连上官有浩和没走出两步的齐恒都有些奇怪了。 “戚娃子，你这怎么比祝古盛还娘，你不会是个女的吧？”上官有浩推了推眼镜，疑惑地问道。 第二百九十五章 女兵的过去（一） “我，我当然是男的了！” 戚娃子磕磕巴巴的解释道，两只脸颊红的发烫，还好有硝烟熏黑的污渍遮挡，才显得不是太过明显。 “你确定？” 这时候连打算离开的齐恒也好奇的凑了过来，八卦的火苗在在场三个人之间熊熊燃烧了起来。 “确定！我都当兵两年了，怎么可能是女的！”戚娃子还在努力的想办法说服齐恒三人，只不过他越解释，齐恒三人脸上的狐疑就又加深了几分。 “但你是几个月前作为补充兵加入的特务营，现在你是军人，在军队里欺骗官长可是大忌，并且你是我的部下，我不喜欢被部下欺骗，要是被我发现你撒了谎……” 冷着一张脸的上官有浩也故意挤出了自己招牌的微笑，半是提醒半是恐吓的敲打着戚娃子。 戚娃子一看上官有浩开始微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二连老兵们讲过的有关上官有浩的恐怖过去，不仅打了一个寒战。 这个看起来眉清目秀的上官连长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人啊，据说他曾经在台儿庄里花了半个小时时间让一个打死不愿意开口的鬼子俘虏把小时候尿床的事情都讲了出来。动手的时候脸上就一直带着这种温柔的微笑，那个当时观看了整个过程的老兵也是手上沾过几条人命的汉子，看完之后都差点把上一顿饭都给吐出来。 现在上官有浩又开始微笑了，还是对着自己微笑，戚娃子心中升起了一阵莫名的寒意，他忍着痛咽了口唾沫，低垂着头交代了起来： “好吧，长官，我说，我是女孩子，但我不是特务，我是中国人，来打鬼子的！” “真是女的？” 上官有浩原本只是想诈他一下，自己也没想到戚娃子交代的这么干脆。 和齐恒对视了一眼，上官有浩继续问了下去：“你原本叫什么，应该不叫戚娃子吧，家住哪里，家里人呢，为什么放你来当兵，还有，你是怎么女扮男装进入作战部队的？” 听到上官有浩问起自己的过去，戚娃子眼眶中浮现出了一层水雾，似乎是因为被揭穿了女扮男装的身份，戚娃子原本伪装在身体表面的那层坚强的硬壳出现了细微的缺口，一股女孩子的柔弱感也渐渐泄露了出来。 “我原名叫佟思萱，上海人，我母亲很早就生病去世了，萱草有母亲花的意思，我父亲给我起名思萱就是想纪念我的母亲。” 戚娃子，也就是佟思萱轻轻蹲坐在重机枪旁，一手扶着九二式重机枪冰冷的散热板，慢慢的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是民国9年出生的，” 突然，佟思萱看到了上官有浩的表情，慌忙改口道：“不是不是，我其实是民国12年出生的，之前在部队里自己改了年龄。” “现在才16？”齐恒的眉头皱了起来。 “嗯，”佟思萱小声回答，看齐恒没有其他表示，便继续讲了起来：“我父亲也是军人，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外出了，平时很少回家，我在家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一直到民国21年的时候，我记得那时我刚刚九岁，我父亲的部队调动到了上海，他才回家陪了我和爷爷奶奶一段时间，然后上海打仗了，我父亲就离开了。” “在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父亲，我爷爷告诉我，父亲去很远的地方执行任务了，让我在家安心学习，长大了当个医生，救死扶伤。” “然后我就一直在学校学习，开始上的是私塾，后来又考上了女中，认了不少字，也懂了好多道理。” “民国26年的时候，我14岁，本来想考上海最好的上海中学，但是日本人打进了上海，学上不成了，爷爷奶奶要带着我逃难，我那时候脾气倔，死活不肯，还背着他们参加了战地服务团，剪了短发在医院里帮忙洗绷带床单。 我那时候才十四岁，我只会念书，我洗床单洗绷带都洗不好，那些床单绷带上面都是血，我之前连杀鱼都不敢看，每次洗床单我都是闭着眼睛边哭边洗的，洗不干净就会挨骂。可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我能在帐篷外面听到里面受伤的人的惨叫，那时候我整晚整晚的睡不着，一躺下耳朵旁边就传来惨叫声，一闭眼睛脑子里就是血……” 似乎是从来没有人打开过佟思萱的深藏的内心，在决定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去后，佟思萱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齐恒和上官有浩也只是站在佟思萱身边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做多余的动作，而那个一开始和佟思萱聊天的高个士兵则早就很有眼色的离开了机枪掩体。 “我在医院里洗了一周的床单，一直没有回过家，总算适应下来了，敢睁着眼睛看那些血红血红的床单了，结果天上来了日本鬼子的飞机，朝我工作的医院丢了炸弹。我那天刚好在外面帮忙搬药品，没有受伤，但是医院里面好多人都死了，医生，护士，伤员，和我一起来帮忙的同学，还有高中和大学参加服务团的姐姐们，她们都死掉了……” 说着，佟思萱的眼中流淌出了大颗的泪珠，声音也变得更咽了起来。 “我当时吓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腿都是软的，还尿了裤子，” 说到这里，佟思萱有些不好意思的停顿了一下，齐恒轻轻的把手按在了佟思萱头顶，在感受到齐恒手掌的温度后，佟思萱继续讲道： “当时医院特别乱，所有人都在喊，要不就是在哭，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回的家，反正就是跑回了家，但是到家的时候，我家的老房子已经被炸弹炸塌了，整个胡同都被炸光了。” “我先在废墟里刨我爷爷奶奶，但是刨了好久都没刨到，也没人帮我，然后我就哭，哭的嗓子都哑了，最后在我家老房子一个角落里刨出来一个绿色的包，应该是我父亲留下来的，里面装了几件平常的衣服，一套旧军装，还有一个本子，一根钢笔，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还有这个。” 佟思萱从衣服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个信封，双手攥着递给了齐恒。 第二百九十六章 女兵的过去（二） “这是什么？” 齐恒好奇的接过佟思萱递来的薄薄的信封，轻轻打开封口，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张皱巴巴的黑白照片，照片里，一对老夫妇端坐在照片的太师椅上，面对镜头露出了慈祥的微笑，两位老人身后，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子目视着前方，虽然嘴角挤出了一丝微笑，但眉宇间还是带着一丝愁容。 两位老者中间，一个扎着马尾辫，长相秀丽可爱的小女孩正俏皮的笑着。虽说是黑白照片，但小女孩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闪动着欣喜和淡淡的羞涩。 可惜，照片左上角一个圆圆的弹孔破坏了整张照片的幸福感，不过这张照片在中弹时应该还垫着什么东西，除了边角处有依稀可见的血迹之外，整体并没有被鲜血浸泡的痕迹。 齐恒看了看照片中的小女孩，又将目光投向了正扶着重机枪发呆的佟思萱： 一个白净俏丽，脸上还挂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一个小脸又黑又瘦还满是灰尘血渍；一个梳着整齐的马尾辫，身上穿着合体的连衣裙；一个头发约有两寸多长，乱糟糟像个喜鹊窝，身上套着一件脏兮兮的褪色草绿军装，宽大的军服相对她瘦小的身躯显得有些肥大；而照片中女孩脚上精致的小皮鞋和现在佟思萱穿的露出大拇指的破旧布鞋更是存在于两个世界。 “呼，”齐恒轻轻叹了口气，将照片递给了身旁的上官有浩，然后打开了信封中一张折叠的白纸。 “陆军战时死亡官佐士兵证明书。” “所属部队，陆军第5军第88师264旅527团一营三连；阶级及职务，中尉副连长；姓名，佟文彦；阵亡地点，上海麦家宅；阵亡时间，民国21年2月20日……” “营长，”听齐恒轻声念出了纸上的内容，上官有浩有些欲言又止。 “说吧。” “我建议，把戚娃子，嗯，佟思萱留在营部当勤务兵，或者通讯兵，这样安全一点，等部队转移到了哪个大城市，还可以送她去收容所。” “可以……”齐恒一边点头一边把手里的阵亡通知书装回信封。 可齐恒话刚说了个开头，佟思萱就抬起脑袋用坚定的语气打断了他的话语。 “营长，我不同意！” “刚刚上官连长说了，我现在是二连三排副排长，我不去营部，我也不去收容所！我是士兵，我要留在作战部队，我要打鬼子！” “你说你是士兵，那就要服从命令！”上官有浩加重了语气。 “我就不！”但是佟思萱表现的却十分倔强，甚至鼓起勇气对上了上官有浩的目光： “营长，上官连长，你们听我讲完！” 齐恒抬手示意上官有浩先不要说话：“好，你继续讲，我们听着。” “如果你能说服我和上官，我就同意你留在部队，如果你做不到，那你就留在营部当通讯兵，之后我们送你去收容所，你之前说你是当了两年兵的老兵，那么服从命令这种事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是！”佟思萱擦干眼泪，看着齐恒和上官有浩的脸讲起了自己后来的经历： “我在老家的房子废墟上呆了一整天，一直在哭，后来日本鬼子的飞机又来轰炸，我就开始逃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反正是到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地方，可能是郊区，那时候天上下大雨，我就躲进了一个破庙里躲雨，庙里有几个被打散的散兵，说着方言，我听不懂。但是他们看我穿着白大褂，可能以为我是军医院走散的护士，就给我分了吃的，还送了我一件旧军装御寒，后来我太累太饿了，就晕过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送到野战医院了，因为身上的旧军服写着戚娃子这个名字，所以我被当成了二等兵戚娃子，在医院养了一段时间就被送进了散兵收容所。” “再之后，我就是戚娃子了，因为长的瘦小，我担心被当成戚娃子送回原籍，就对外说我是民国9年出生的，因为家里穷吃不饱才长的瘦小，长官才没把我送回去。” “我在好多部队里都待过，一开始我和好多散兵被补充进了第11师，进攻罗店，那是我第一次打仗，连枪都不会开，一上去就怕的要死，想跑，但是后面有督战队，后退的都要杀头的。” “有个姓黄的老兵，是我那个班的班长，之前是51师的，好像看出来我是女孩子了，很照顾我，他教我怎么打枪，还教我怎么听声音躲炮弹，打仗的时候救了我好多次。” “那个老兵有一次偷偷告诉我，让我脱了军装，假装成逃难的，兴许能骗过督战队溜回去，但是我不敢，听说督战队的人比日本人都狠，就咬着牙留在军队了。” “我跟着11师打下了罗店，然后日本人又把罗店抢回去了，我们就继续打，班里原本十三个人，到最后退下来的时候就剩我和姓黄的班长两个人活着。” “人死的太多了，官长，士兵，我认识的，不认识的，反正上了前线就别想活着回去。我刚开始开枪都是闭着眼睛的，边开枪边尖叫，见了血就吐，一听炮弹响就尿裤子，打仗的时候恨不得把头缩裤裆里去，” “其实也就开始怂，忍到后面就好了，尤其是亲手打死一个鬼子兵之后，我感觉我好像换了一个人，盯着人肠子看也能咽得下去窝窝头了，还学了抽烟，骂脏话，有断胳膊断腿飞到脸前也敢捡起来丢出去了，反正跟别的兵没啥区别。” “那时候我们玩命，鬼子也玩命，一个罗店打下来丢打下来丢，我也不知道打了多少次，后来有一次我们连阵地叫鬼子冲破了，一个排长还是连副来着，反正是个中尉，带我们活着的十来号人往后撤，稀里糊涂叫督战队逮住了，枪毙了排长，其他人全送到了收容队，每人发了十五颗子弹一个手榴弹就又赶回了罗店，跟着67师的人又把罗店打下来了。” “反正之后就稀里糊涂跟着部队打，我只记得死了好多人，我在67师一个姓蔡的旅长也死了，好像还是少将。最后从罗店撤退的时候，部队特别乱，我那时候是下士副班长，和黄班长他们走散了，带着两个新兵蛋子四处瞎走，结果又被送进了散兵收容所。正好11师的人来找他们的兵，听说我们几个是67师的，带队的少校说11师67师都是18军的弟兄，就像抓小鸡一样把我们几个又抓去了11师。” “在之后我就一直在11师混，去年八月份吧，部队扩编，我升了中士班长，时间不长，在德安那边打仗的时候被日本鬼子的毒气熏着了，送进了医院，伤好之后我就被分派到特务营了。” “所以两位长官，我真的是老兵，打过仗，杀过好多鬼子，两位长官要是因为看我年纪小，看我是女的就看不起我，那就是伤了弟兄的心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押运辎重 听完佟思萱的一番话，齐恒和上官有浩可谓是感慨颇多。因为日本鬼子的入侵，这个十六岁的小女孩，烈士的子女，也不得不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拿起钢枪，走上前线保卫自己的祖国。 要知道，佟思萱参军时可只有十四岁，和她同年龄的孩子很多还坐在书桌前，从书本中学习着世界的知识和人生的道理，而十四岁的佟思萱已经怀揣着父亲的阵亡通知书和一张全家福踏上了无比残酷的战场，在死亡和鲜血间拼命争取一丝生存的希望。 偌大的华夏，已经摆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了。 另一方面，参加过淞沪会战的齐恒也暗暗震惊，佟思萱居然能够以新兵的身份从号称“血肉磨坊”的罗店活着冲杀出来，单单靠运气两个字可解释不了这样的事实。 “看来这个小姑娘手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齐恒心想。 “咳咳，上官。”齐恒清了清嗓子。 “有！” 上官有浩调整了一下站姿，目光在佟思萱和齐恒身上来回移动，不知道齐恒最终做出了什么决定。 “把你的新三排副看好了，在你死之前她不许死。” “营长，这……”上官有浩有些不太情愿，营长已经知道了佟思萱的身份，还把佟思萱放自己手底下，这不是给自己放了个祖宗嘛。 “我是营长，我说了算，你执行命令就是了。”齐恒发挥了自己营长的职权，完全无视了上官有浩的意见。 “谢谢营长！”佟思萱跳了起来，激动的一巴掌拍在了九二式重机枪的散热片上，之后又抱着通红的手掌不好意思的向齐恒吐了吐舌头。 “戚，不是，佟思萱啊。以后你也是军官了，平时悠着点，打仗别老像昨天晚上这么冲，把自己保护好，你现在可是全营第二个宝贝疙瘩。”齐恒笑着说道。 “刚偷偷溜掉一个大嘴巴，估计你是女兵的消息现在全营都知道了。营里都是些大老爷们，糙汉子，以后如果有人敢欺负你，别自己藏着掖着，直接来告诉我或者上官连长，老子逮住一个毙一个。” “放心吧营长，我也是老兵了，敢惹我的还没遇到过呢。不过，营里的宝贝旮瘩实在是有点夸张了，营长你把我当普通士兵就好了。” 听了齐恒的话，佟思萱有些不好意思。 “那就行，”齐恒点点头，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有些愁眉苦脸的上官有浩：“对了，上官，你之后来营部一趟，有任务给你。” “是！”上官有浩点点头，然后警告的瞪了佟思萱一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营长，那我先和上官连长去三排了，”佟思萱整理了一下着装，背好冲锋枪，快步跟在了上官有浩后面。 “对了营长，你刚刚说的，全营第一个宝贝疙瘩是谁啊？” 走了两步，佟思萱还是没能战胜心中的好奇，扭头向齐恒问道。 “是营部的军犬火锅，你有空可以和他见一面。” 齐恒头也没回的回答道。 …… 午饭后，特务营营部里，齐恒在地上铺了张毯子，刚打算躺下休息一会，通讯兵就匆匆跑了过来： “营长，有新任务，74军军部命令，让我们营暂时停止休整，抽调出两个步兵连协助押运物资。” “押运物资这事一般不都是宪兵的活吗？怎么找到我们头上来了？”齐恒揉了揉眼睛，疑惑地发问。 “74军那边说，在德安有一批刚运来的物资，主要是各口径的弹药和炮弹，需要尽快送到前线部队的手里。现在74军刚刚攻占生米街，鼓楼铺还在与日军争夺中。现在战区的宪兵部队多是新兵，几乎没有战斗力，运输队没有部队保护就贸然进入战区十分危险，74军那边也抽调不出人手保护运输队，所以需要我们营的协助。” “我知道了，他们有没有说给我们补充弹药的事？” “没说。”通讯兵摇摇头。 “没弹药怎么搞，”齐恒坐直身子，对通讯兵摆了摆手： “回报，说我们营各连的弹药损耗极大，尤其是轻机枪，弹药都已经打光了，现在战斗力下降很厉害，如果不能补充弹药的话，我们营可能难以完成任务。” “是！” 目送着通讯兵回去发报，齐恒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 “还是太穷，打仗都打成商人了，打个仗还得扣扣索索的。” 很快，通讯兵带来了74军的回信。 “营长，74军回报，我们营可以优先补充一部分七九步枪和三八式步枪的弹药，另外还可以给我们补充八二迫击炮弹一百八十发，二十毫米机关炮炮弹八百发，但是他们刚刚换装苏制七点六二毫米口径机枪，弹药和我们使用的七点九毫米不通用，所以无法补充。” “74军不愧是上头的宝贝疙瘩，好东西这么多，他们吃肉就吃肉，咱们有汤喝有就够了！” 齐恒活动了一下脖子：“把各连连长叫过来，我要安排任务。” …… 下午四点半，由德安通往鼓楼铺的小路上。 齐恒和洪亮并排走在队伍前边，因为这次不是上前线，所以两个人都在自己身上的士兵军服领口挂上了自己的军衔领章。 “营长，你是不是有点偏心了？” 走着走着，洪亮突然闷声闷气的来了一句。 “啥？”齐恒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昨晚夜袭鬼子制高点，你让二连和侦察排上了，打得过瘾，一口气干掉鬼子小半个中队，还顺便吃掉了山坡上的十来个援军，我们一连就窝在阵地里头坐冷板凳，搞得我心里直痒痒。” “所以呢？”齐恒还是没搞明白。 “所以我们冷板凳坐完了怎么又来帮忙押运物资了，搞得和运输队一样，我心里憋得慌啊。” “那你意思是你想替上官看家？”齐恒笑了一下。 “那还是算了，好歹押送物资还能出来走走。”想到和武卫国一起陪着营部看家的二连长上官有浩，洪亮还是感觉自己多少赚了那么一点。 第三百章 攻入据点 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李长胜完全是下意识的扑了出去，在那个鬼子哨兵惊讶叫喊之前将右手的短刀送进了他的喉咙。 李长胜这把刀说是短刀，但刀刃部分其实也有十五公分长，只不过是比起鬼子三八式步枪上配套的刺刀来说短了不少而已。 李长胜在紧张时刻爆发出的力量十分惊人，他的那把短刀从鬼子哨兵的喉结和下巴末端之间由下而上垂直刺入，一刀到底，刀尖甚至已经戳到了鬼子哨兵的颅骨。 简单而致命的一刀，刚才还哼着小曲鬼子哨兵现在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一刀递出，李长胜立刻用身体撑住了鬼子哨兵软绵绵的尸体，不让他倒在地上发出声音。 李长胜就这样撑着鬼子的尸体，像是拥抱一样坚持了半分钟，在确认没有什么异常后，才慢慢的把尸体摆放在卡车后轮的阴影里。 处理完尸体，李长胜学着鬼子哨兵的模样稍稍爬进了卡车车厢。刚进车厢，李长胜的目光就被架在卡车驾驶室顶上的一挺机枪吸引住了。 这挺九六式轻机枪被架在两个小沙包中间，枪口正对着离据点大门不远的那两对篝火。 “这真是来了瞌睡就送枕头啊。”李长胜心想，一边摸摸的把一个背对着自己烤火的鬼子兵套进了准心里。 …… 但是比起进展顺利的李长胜，另一位同样摸到了一辆日军卡车旁边的叫高球的士兵运气就差了很多。 很不幸，这里的鬼子哨兵并不在车厢里，而是靠在卡车驾驶室的车门上，正在翻越栅栏的高球立刻就被卡车旁的日军哨兵发现了。 “有人！” 日军哨兵一边大喊一边摸枪。 眼看着自己暴露了行踪，高球心一横，直接拉燃了身上集束手榴弹的导火索，然后一个骨碌钻进了卡车车底。 日军哨兵举着枪蹲下身体，想把躲进车底的高球逼出来，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钻进车底的中国士兵是那么的果决，刚刚把头探向车底的日军哨兵迎面就撞上了从车底喷出的火球。 “轰！” 从车底爆发的火焰瞬间吞噬了整辆卡车，耀眼的火光照亮了大半个据点。 “敌袭！” 烤火烤的正爽那十多个日军士兵立刻起身，但还没等他们的手摸到步枪，一辆属于他们自己的卡车车载机枪却突然对他们开火了。 “哒哒哒！” 装填有曳光弹的机枪将一连串子弹送进了日军士兵的身体，但那些拉着光条的曳光弹不光帮李长胜调整了弹道，也同样帮日军士兵指明了袭击者的方位。 “八嘎！你打错人了！” 一个光着脚的日军士兵狼狈的趴在地上，伸手摸枪的同时还在大声咒骂。 “没有打错，那是敌人，有支那人摸进来了！” 另一个原地卧倒的日军士兵大叫道，可惜他也没能摸到自己的武器。 一声爆炸和一阵枪声像是打开了某个危险的开关，就在不到一分钟时间里，日军据点里四处开花。 一个中国士兵把集束手榴弹丢进了木屋一层的日军电台室里，把里面的几个通讯兵连同电台一起送上了西天。 另一个摸到了坦克附近的中国士兵把手里的手榴弹一股脑塞到了一辆九四式小坦克底下，不仅崩断了坦克的两条履带，还在底盘上开了个大窟窿。 还有一个中国士兵早在爆炸前就溜进了最外侧的日军帐篷里，用刺刀了结了里面六个正在熟睡的鬼子兵。 爆炸发生后，这个士兵又把两个手榴弹甩到了另一个帐篷门口，将几个刚冲到门口的鬼子重新送回了帐篷。 摸进据点的中国士兵在里面大搞破坏，外围进攻的主力部队也没有闲着。 趁日军据点陷入内乱的时候，洪亮带领的一排二排从四百多米的距离上向日军据点正门发动了攻击。 几挺轻机枪交替开火，死死压制住了门口的日军机枪，其他士兵举着步枪在黑暗中跃进，很快就进入了手榴弹的投掷范围。 “轰轰！” 两声巨响后，几名中国士兵翻过机枪掩体外还在冒烟的沙袋，快步冲进了日军的据点。 “砰砰砰！” 一阵连续的步枪射击声传来，最先进入据点的几个中国士兵全部倒在了黑暗中。 很快，中国士兵改变了打法，不再盲目向据点里冲锋，而是围拢在据点正门和周边，与据点内的日军隔着黑暗展开了对射。 趁着大部分日军的注意力被正面的洪亮吸引，齐恒带领的三排四排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抵抗就接近了据点的外围。 被当做围墙的卡车根本无法阻挡大量的中国士兵，齐恒的侧击部队很快就越过了围墙，成功与混入日军据点的先头部队汇合了。 在几个老兵的带领下，一部分携带集束手榴弹的官兵直奔日军坦克而去，另一部分带了机枪的官兵则从背后给刚刚被叫醒的日军士兵们送了一个大惊喜。 据点里的日军最高指挥官是今井少佐，仅次于他的还有一名姓水野的装甲兵大尉。 这个今井少佐原本在二楼的一个房间休息。据点里突然传来的爆炸声和枪声把睡梦中的今井少佐吓了一大跳，但还没等他穿好衣服下去指挥战斗，又有几颗手榴弹被从窗户里丢了进来… 倒霉的今井少佐就这样被天照大神带回了老家。 而另一个日军军官水野大尉运气更加糟糕。 水野大尉是坦克部队的指挥官，作为帝国陆军最宝贵的坦克部队军官，他有些看不起比自己高了一级的今井步兵少佐。对于今井少佐离开部下，独自住在二楼的行为更加不齿。 “我要和我的坦克一起休息。” 这是面对今井少佐的邀请时水野大尉的原话，而这同样也成了他最后的归宿： 一个中国士兵误打误撞点燃了存放在坦克附近的油桶，桶里泄露的汽油又点燃了水野大尉的坦克。 睡在坦克旁边一辆卡车车厢里的水野大尉急急忙忙跳下车招呼身边的三个士兵赶快救火，结果没发现那三个被他称作“无动于衷的蠢猪”的士兵其实是正忙着搞破坏的中国士兵。 被大喊大叫的水野大尉弄烦的中国士兵不仅开枪干掉了水野大尉，还把他抬起来丢进了火里… 第二百九十八章 拦路的据点 因为日军飞机的连番轰炸，从德安通往鼓楼铺的道路损毁严重，所以押运的队伍走的很慢，一路上走走停停，一直到临近太阳落山才抵达目标地点附近。 根据74军的情报所说，鼓楼铺据点及周边地区之前还在争夺之中，57师多次进攻都未能占领鼓楼铺，所以急需机枪和火炮的弹药补给。但出乎意料的是，一连护送的运输队一直走到距离鼓楼铺不足三里的地方，也没有遇到前来接应的友军或者拦阻的敌人。 并且，从鼓楼铺方向传来的零星枪炮声也不像是正在激烈战斗的样子，更像是战斗结束后打扫战场的声音。 “好像不太对劲，停止前进，原地警戒！” 齐恒的命令下达之后，拉成一条长龙的队伍慢慢悠悠的停了下来。 “营长？” 洪亮从队伍中间一路小跑的赶到了齐恒身边，原本背在背上的步枪已经被端在了手里。 “情况不太对，鼓楼铺可能易主了，让运输队进入路旁的树丛暂时隐蔽，派几个侦查兵去前面看看情况。” “是！”洪亮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原本半斜的太阳逐渐接近了地平线，在天边的浮动的大块白云被染的一片通红，齐恒靠在一颗大树上，仰着头静静望着天空中的云朵，不知在想些什么。 “营长，有侦察兵回来了。” 洪亮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齐恒的思绪，将他拉回了战火纷飞的战场。 “什么情况？” “和57师联系上了，我们好像在路上偏离了方向，离我们最近的友军在我们西北方大约三里外，现在我们正前方对着的是鼓楼铺的一个日军外围据点，我重新派人去侦查了，派去侦查的士兵暂时还没回来。” “好的，我们现在的位置和友军之间有什么阻碍吗？”齐恒问。 洪亮摇了摇头：“路上倒是没有问题，但是前边这个日军据点里的鬼子可能会有点麻烦，我们不知道他们的规模和装备，如果是机械化部队，他们突然出动，我们运输队的驮马可跑不过四个轱辘的汽车。” “你有什么意见？”齐恒知道洪亮是个外表粗犷内心细致的人，此时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三个计划，第一个保守，等天黑，鬼子的机械化部队一般不会晚上出动，等天黑透之后我们悄悄摸过去。第二个激进点，等侦察兵返回，我们先摸清楚鬼子据点的具体情况，如果鬼子兵力不多，我们直接吃掉这里的鬼子，然后再护送运输队过去。第三个，如果鬼子据点兵力较多，57师那边又催得紧，就分兵行动，派出一部分兵力警戒据点动向，有必要的话不惜一切代价阻击据点敌军，其他人以最快速度保护运输队通过。” “我猜，你是想选第二个吧。”齐恒思索了一下，说出了洪亮心中真实所想。 “是的，不过营长你是最高指挥官，我听你命令。”洪亮也没辩解，他可是一直想大干一场了，几天前的那场阻击战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够过瘾。 “先等侦查兵回来吧，不能打没准备的仗。”齐恒拍了拍洪亮的肩膀。 “是！” 洪亮应道。 齐恒扭过头，看了看高安的方向，又望了望远处的夕阳，不禁感叹道：“看云的话，还是白色的好看啊。” 洪亮学着齐恒，将目光从高安城上空翻滚的黑色云团挪移到了夕阳边红白相间还镶着金边的云朵，疑惑地摇了摇头：“这玩意好像就颜色不一样，也没啥好看的啊？” …… 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前，派往日军据点的侦查兵也返回了运输队，并且带来了一个让人十分震惊的消息： “坦克？！” 洪亮虽然努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但从中还是能听出浓浓的惊讶。 而齐恒也紧蹙着眉头，眼里充满了凝重。 “是，我在鬼子据点附近找了一个高地，可以隐约看见里面的东西，鬼子在据点里至少停了三辆坦克，还有很多卡车。” “营长，不能打，我们等天黑吧。” 听到日军据点里有坦克和不少卡车，洪亮瞬间就否决了自己之前的计划，他敢打敢冲是一方面，但也不会做以卵击石的蠢事。如果据点里的日军果真拥有超过三辆的坦克和大量卡车，别说他的一连了，就算拉上整个特务营估计都要填在里面。 “等一下，日军据点里的兵力有多少？”齐恒倒是一副对洪亮之前的大胆计划很有兴趣的样子。 “营长，我们根本没有反坦克的武器，连手榴弹都没带多少，真去打鬼子据点那就是送死啊。” 洪亮连连摇头，努力的劝说着齐恒。 “营长，据点里的鬼子士兵数量应该不是太多，因为那个据点之前好像是个驿站之类的建筑，外围是木头的栅栏，里面只有一个木质的二层小楼，周围扎了十多个帐篷，我猜鬼子的规模不会超过两个小队。” 侦察兵一边回忆自己侦查的成果，一边在土地上用树枝画出了日军据点内的大致分布。 “这里是大路，那个二层小楼在这里，帐篷搭在小楼侧边，后边可能还有，我那个位置看不到。鬼子的坦克停在这里，这有三辆，卡车分两部分停，一部分停在坦克旁边，上面盖着布，应该拉了东西，还有几辆空的在最外围，看起来是被鬼子用来当围墙了。” 在侦察兵的描述下，日军据点的大致情况被画在了泥地上，而齐恒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洪亮，你觉得怎么样？” 齐恒沉吟片刻，将目光投向了洪亮。 “我保持之前的意见，这个据点不能打，我建议我们还是趁天黑摸过去比较好。” “洪连长说的有道理，”那个74军运输队的队长也凑了过来：“齐营长，我们的运输队没有战斗力，大车的速度也很慢。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大车上拉的几乎都是弹药，万一把鬼子引过来，一颗炮弹可能就能炸翻半个运输队。” “好吧。”齐恒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那就等天黑，我们悄悄摸过去。”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夜袭据点 深夜，一切都陷入了沉睡，浓重的墨色遮蔽了整片天空，月亮时不时就悄悄躲进云层里，黯淡的微光时断时续的洒在大地上。 往常在天边闪动的星辰现在完全失去了踪迹，似乎是被白天的炮火吓破了胆子，全部躲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鼓楼铺外的日军据点里，两堆篝火在寂静的黑夜中闪动着金红色的光辉。火舌跳动着，欢快的舔舐着堆架起来的木柴，偶尔发出一两声噼啪的脆响。 十多名日军士兵懒洋洋的靠坐在火堆旁，有的低着头打着盹，有的三三两两低声谈论着什么。 在两堆篝火旁边，分别有几支三八式步枪枪口向上架在一起，靠刺刀座相互依靠着，摆出了花朵的形状。 除了这些懒洋洋的士兵，还有更多的日军士兵正在那栋二层的木质小楼和楼边的行军帐篷中酣睡。 而在木质小楼一层右侧的一个大房间里，几个日军通讯兵正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眼前的电台，房间里昏暗的电灯灯光被临时贴在窗户上的油布遮得严严实实，如果不靠近看，很难发现这个房间里竟然还亮着灯。 因为中国空军并未掌握制空权，所以在这里扎营的日军并不担心会受到来自夜空的突然袭击，比起被天上掉下来的炸弹炸飞，他们更加担心那些随时可能从无边的黑暗中冒出来，用集束手榴弹和刺刀送来亲切问候的中国步兵。 所以，在据点的木头栅栏外和充当墙壁的几辆卡车上，日军都设置了隐藏的暗哨，这些暗哨和站在据点大门口机枪掩体后的几个哨兵一起配合，警惕着黑夜中任何可疑的动静。 事实证明，据点里日军的担心并不是多余，就在距离据点仅仅数百米的树丛里，一个连的中国士兵正静悄悄等着进攻命令的下达。 一个小时前，成功护送74军运输队安全抵达57师驻地的特务营一连悄悄开拔，以缓慢但绝对安静的动作逐渐接近了这个他们傍晚刚刚发现的日军据点。 以一连兵力偷袭至少有两个小队驻守，停靠有坦克和卡车的日军据点绝对是一个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想法，除了坐在距离战场百里之外办公室里遥控指挥的某些高级将领，很少有国军指挥官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尤其是在前线摸爬滚打的基层指挥官。 好在，在黑夜的掩护下，战斗的危险性会大大降低，不擅夜战的日军哪怕遭到偷袭，在没有遭遇严重危机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冒险在夜里驾驶坦克和卡车进行撤退，更不会主动追击。 确定日军的坦克不会参加夜战，所以齐恒在和洪亮商量之后，大胆的做出了在返回驻地的路上夜袭日军据点的决定。 根据计划，一连全体分成三部分参战：连长洪亮带领一排和二排从正面佯攻日军据点大门，牵制据点内日军的火力和注意力，齐恒亲自带领三排和四排趁乱从侧面发动进攻，争取以最快速度冲进日军据点内部，破坏日军停靠在据点里的坦克和卡车。 除此之外，各排都抽调出了一部分精干的老兵，人数约有一个班，他们的任务是在战斗打响前摸进日军据点，袭杀哨兵并潜伏在据点内策应进攻部队。如果被发现则第一时间鸣枪示警，外围部队会立刻发动进攻。 而负责潜伏的老兵们完成任务的信号十分简单粗暴：在自己认为重要的地点引爆随身携带的集束手榴弹就行。只要手榴弹一响，齐恒和洪亮会立刻带人冲锋。 时间的流速是固定的，但这等待的时光在一连官兵们心中却变得十分漫长。 就在大家翘首以盼的时候，一个闪亮的巨大火球从不远处的日军据点轰然炸开，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急促的机枪射击声。 “上！” 齐恒和洪亮几乎同时下达了命令。 …… 几分钟前，老兵李长胜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到了一辆日军卡车旁边。只要越过半人高的木篱笆，他就能摸到卡车的车门了。 短短的几百米，李长胜爬了足有半个小时，想必其他战友也差不多。不过李长胜有自信，据点里鬼子绝对没有发现自己。 在篱笆前休息了片刻，李长胜的右腿向后轻轻摸索到了一个支撑点，应该是块半埋在地里的石头。轻轻吐出胸中的废气，李长胜攥紧手中的短刀，右腿刚要发力，面前的卡车里突然传出了一声轻响。 “咔。” 声音很轻，但在咫尺之遥的李长胜耳中却十分明显，这应该是鬼子加了钢板的皮靴鞋底踩到什么硬东西的声音。 “有人！” 李长胜心里一紧，已经暗暗出力的右腿又重新卸了力气。 轻轻抬头，那辆鬼子卡车像一只死去的钢铁怪兽挡在李长胜面前，如果不解决掉卡车里的鬼子，他可没有其他办法摸进鬼子的营地。 李长胜这边正愁怎么动手呢，那车里的鬼子似乎是读到了他的心意，竟然从车厢里跳了出来，这可把李长胜吓了个半死，左手手指已经不自觉的勾上了身上捆着的手榴弹拉环。 “要是鬼子发现我了，我就直接拉手榴弹，好歹能换掉鬼子一辆卡车。” 李长胜想。 好在那个鬼子并没有朝李长胜这边移动，而是朝营地内部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拼了！” 李长胜咬咬牙，直接站了起来，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翻过了木栅栏，躲进了卡车后轮的阴影里。 就在李长胜藏好身体不到一分钟，另一个鬼子背着步枪从营地里走了出来，径直朝李长胜藏身的卡车走来。 随着牛皮军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李长胜手中的短刀也越攥越紧了。 这个换班的鬼子哨兵似乎心情不错，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但李长胜可没有听鬼子唱曲的心思，而是手握短刀默默盘算着鬼子哨兵的距离。 八米，六米，四米，两米…… 终于，鬼子哨兵的脚步停在了卡车后车厢的门口，他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还在哼唱那奇怪的小曲。 但就在李长胜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鬼子哨兵突然转过了身，径直走向了李长胜藏身的卡车后轮！ 第三百零一章 大收获 特务营一连在日军据点内进行了大肆的破坏，因为有前期摸进日军营地的一队老兵策应，所以齐恒带领的三排四排进展十分顺利： 挡在据点外围的几辆日军卡车被中国官兵用手榴弹接连炸毁，越来越多的中国士兵冲进了据点里，和日军厮杀在一起。之前守在篝火堆旁的一个分队鬼子被刘长胜操作的车载九六式轻机枪一梭子子弹杀了个七七八八，剩下几个趴在地上好不容易才摸到枪的鬼子又被从背后杀出来的中国士兵当成了靶子，没放几枪就全倒在了火堆旁边。 几辆卡车变成了大号火炬，将小小的日军据点笼罩在了一大片耀眼的火光中。而日军堆放在坦克后边的油桶随后也被无意中引燃，这下整个据点亮成了白昼。 火光成了给中国官兵最好的指示，无论是小楼前排列有序的帐篷，还是日军停靠在暗处的坦克和装甲车，就连设立在小楼后方的临时厕所也成了中国官兵攻击的目标。 一颗又一颗手榴弹飞进帐篷，将里面刚刚惊醒的日军士兵炸的鬼哭狼嚎，几挺机枪对着还没被手榴弹光顾过的帐篷连连开火，子弹撕裂了帐篷外的帆布，也撕裂了里面衣衫不整的鬼子。 作为据点里最大的目标之一，那栋木质二层小楼不知道被多少颗手榴弹招呼过，几乎每一扇窗户都在往外冒烟，从进攻开始到现在，这栋小木屋里就没能窜出来一个鬼子。 由于据点里的日军分属三个不同的序列，有驾驶坦克和装甲车的装甲兵，有驾驶卡车的辎重兵，还有保护卡车和坦克的步兵，所以在两名最高指挥官一开始就战死的情况下，少部分运气好没有被手榴弹照顾到的日军和一些侥幸未死的伤兵在无人指挥的情况下只能各自为战，或者听从身边军衔最高者的指挥。 这样一来，日军的反应就更加混乱了：有的日本兵迷迷糊糊端着步枪还在射击，就被身边气急败坏的军曹一把揪住拖去打水灭火了；而有的日军士兵正端着盆子四处找水，旁边光着膀子的分队长就骂骂咧咧的命令他丢掉脸盆，拿起枪加入战斗。 装甲兵们不想让那些比自己生命还宝贵的坦克和装甲车落入中国士兵的手里，也不想让它们还没踏上战场就报销在熊熊烈火之中，所以据点里嚎叫着救火的大都是鬼子的装甲兵。而步兵们则不愿意这个受自己保护的据点轻易落入敌手，这对大日本帝国陆军来说是莫大的耻辱，所以那些没穿鞋子，光着身子，手里只拿着一支步枪的大部分是据点里的步兵。 至于那些辎重兵，则有些没有主见，如果身边是喊自己救火的装甲兵，那就找个盆去救火，如果身边是喊自己开枪的步兵，那就捡把步枪上去开枪。 只有一个叫长谷川太郎的辎重兵伍长，这个人比较精明，在看到据点四处起火一片混乱的情况下，他既没有跟装甲兵去救火，也没有跟步兵去战斗，而是带着三个平日里关系较好的士兵直奔小楼后面的厕所。 因为厕所就是长谷川太郎几个人挖的，所以他们知道在厕所后面，翻过栅栏不远就有一道小山沟。虽然白天看起来也没多隐蔽，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那个小山沟可是唯一能够躲藏的地方了。 只要躲进小山沟里，等中国军队进攻结束，他们就可以悄悄溜回据点，或者干脆直接逃回鼓楼铺去。就算跑不掉，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在中国军队的搜山中被发现，运气好被抓进战俘营，打完仗或许还能回家，运气不好死在中国士兵手里，家里人也能拿点补助的粮食。 带着这样的想法，矮胖的长谷川太郎四人丢下了还在抵抗的战友，离开战场直奔厕所而去。 “八格牙路！” 走在最前面的长谷川太郎突然骂了一句，这让跟在他身后的三个战友一下子绷紧了神经。 “怎么了，长谷川君！” 一个辎重兵握紧了南部手枪问道，这种甚至都不是自杀首选武器的破手枪此时却被这个辎重兵像抱儿子一样抱在怀里，似乎这坨黑色的铁疙瘩能给他带来安全感一样。 “支那人真是疯了！”长谷川太郎嫌恶的把光脚在地上来回摩擦：“他们竟然炸了我们的厕所！现在地上都是大便！” 这时候另外三个鬼子才发现，小楼后方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硝烟和发酵大便的奇怪臭味，而他们之前过于紧张的神经似乎替他们屏蔽掉了这种恶心的气味，现在闻到之后每个人都有些作呕。 “别废话，快走！” …… 除了被“毒气”和满地的粪便搞得十分反胃之外，临阵脱逃的长谷川太郎一伙人有惊无险的逃离了被袭击的据点，而又因为战场实在太过混乱，他们后来居然还多了几个搞不清状况的“同伙”。 好在打仗的时候会往后跑的鬼子兵都不是什么坚定的武士道疯子，几个人一合计，既然跑都跑了，那么干脆串好口供，一股脑跑回鼓楼铺求援好了。 对于趁乱逃走的鬼子，齐恒他们实在没有精力再去追杀了。在瓦解了据点内日军的抵抗力量后，一连终于有时间清点自己一夜的收获了： “报告营长！烧毁日军大坦克两辆，炸毁小坦克两辆！” “报告营长！三排三班在据点西侧缴获了十二辆完整的日军卡车！” “营长！营长！大收获，四排清点物资的时候，在据点东北边发现了三辆鬼子坦克，藏在树枝下面，一大两小，都是完整的！” “报告营长，我们从火里抢出来了八桶汽油，火太大了，其他的实在弄不出来了。” “营长！一排那边抓了两个活的！” …… 战后清点物资的战士们喜报一个接着一个，齐恒敢说，57师打鼓楼铺这么久，拿下来的缴获都不一定有他这次一个连的收获大： 经过统计，一连这次一共击毙日军少佐以下九十八人，俘两人。缴获八九式中型坦克一辆，九五式轻坦克两辆，缴获卡车十六辆，缴获轻机枪六挺，步枪若干。炸毁或烧毁日军中型坦克两辆，轻型坦克两辆，卡车十八辆，缴获或摧毁其余物资不计其数。 第三百零二章 出名了 虽然一连这次缴获颇多，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全连共阵亡五十六人，重伤九人，失踪四人，轻伤的也有十多个。 虽然一连是拥有四个排的加强连，但因为之前经历过两次战斗，所以实际上并不满员，在承受这样的损失之后，一连也已经失去了大半的战斗力。 “营长，战场基本打扫完了，我们什么时候撤？” 一连长洪亮在缴获的一排日军卡车前找到了齐恒，但比起面带微笑的洪亮，齐恒脸上却布满了愁容。 “马上就走，命令部队，炸毁缴获的敌军坦克和卡车，带上能带走的东西快速撤离。”齐恒深吸一口气，向洪亮下达了命令。 “炸？”洪亮一听齐恒的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全炸了？营长你开玩笑吧？这多可惜啊，这么多鬼子坦克，卡车，要是带回去了，咱们营不得发财……” 但齐恒打断了洪亮的话：“全炸，不管是坦克还是卡车，我们里面没人会开，带又带不走，留着只能便宜了鬼子。” “可是，开不走我们能推着走啊，要不去鼓楼铺那边找57师？他们的运输队应该有人会开卡车，都炸了实在太可惜了。” 齐恒摇摇头：“推着走？你推个坦克试试？就算你能推走一两辆卡车，那速度也和蜗牛爬差不多。现在天快亮了，我们昨晚把鬼子折腾成这样，天一亮他们就得来报复，要是鬼子援兵赶到，我们这半个连根本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去57师找援兵也不现实，我们这次只出动了一个连，没有带电台，等派人找到57师再带人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可是……”洪亮还想争辩几句，但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个好办法来。 “你以为我有钱的很啊？老子也舍不得！快点，执行命令！” 齐恒见洪亮还在犹豫，便亲自拉开了一辆卡车的驾驶室：“给我几颗手榴弹！” “是！”洪亮总算清醒了过来，万般不舍的将腰间的手榴弹解下来递给了齐恒：“一连的，集中手榴弹，把鬼子这些卡车坦克都炸了！” “还有汽油，坦克炸不掉就给老子烧！反正咱们带不走，一点渣都别给鬼子留下！” “连长，这……” 洪亮的命令像是在一连官兵里丢了一颗大炸弹，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万般不舍的看着洪亮。 看士兵们下不去手，洪亮咬了咬牙，正想做个榜样呢，齐恒已经三两下爬上了一辆卡车的车顶。 “都他娘的别磨叽，像个娘们一样！咱们能从鬼子手里抢来第一次，也能抢来第二次！”齐恒用力把一顶鬼子摔在卡车引擎盖上：“我也不说瞎话，对，今天咱们亏大发了，就亏在没人会开车开坦克上，为啥！因为咱们穷！” “老子民国二十四年从黄埔毕业，民国26年在上海参战，打到现在，一直被鬼子的坦克像撵兔子一样追着打，在这之前，我在上海见过一次咱们自己的坦克，三辆坦克，就见过那么一次，掩护步兵只冲了半条街就全没了。” “别说你们，今天我也是第一次摸到还能开的坦克！我不知道炸了可惜吗？要是能开走我会让你们炸？你把我炸了我都不让你碰老子的宝贝坦克！” 齐恒的话让原本骚动的一连官兵们安静了下来。 “这坦克，这卡车，咱们弄不走，但是弄不走也不能便宜了鬼子！”齐恒指了指被抢出来堆在小楼前的几桶汽油：“我不管你们是烧，还是炸，十分钟之后，我不想看到一辆完好的坦克或者卡车！” “这次吃了亏，我记住了！回去，我会选一些人去长官部接受驾驶技能的培训，等下次抢到鬼子坦克卡车，都给老子开回家去！” “动手！” 齐恒的临时演讲总算让一连战士们动了起来，虽然大家一个个都心疼的要死，但手上绑手榴弹，浇汽油的动作一点都没减慢。 当日军鼓楼铺的援兵气势汹汹赶到据点的时候，偌大的据点里只剩下了四十多辆黑漆漆的坦克和卡车的残骸，以及堆放在据点中间被“好心”的中国士兵帮忙火化了的一堆“皇军”士兵的骨灰。 …… 同日，第九战区长官部。 从4月22日开始，各地的战报像雪花一样飞向第九战区的长官部。高安，高邮，奉新，新建，靖安捷报频传，几个县城要不已经攻克，要不就陷入了团团包围，预备第五师的一个团也在南昌城内爱国人士的帮助下化装潜入了南昌城，以策应接下来的南昌攻城战斗。 此时，长官部里人声鼎沸，挂着竹节的参谋军官们围在地图前写写画画，普通的步兵军官步履匆匆，几位领章上挂着金星的将军也趴在沙盘上大声争辩着什么。 除了这些身着军装的军官，长官部里还有十多名身着便衣的男男女女，他们有的戴着礼帽穿着西装，有的穿着有花朵装饰的连衣裙，还有的穿着旗袍丝袜，这样的打扮倒是和忙碌的战区长官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当一个少将军官抱着文件夹走到他们面前时，这些男男女女很快就掏出了自己的武器：笔记本和相机。 “诸位记者朋友，请随我移步到旁边的会议室。” 少将客气的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十多名来自各大报社的记者走进了隔壁的会议室。 待记者们落座，少将摊开文件夹，刚要开口，一个参谋少校冒冒失失的闯进了会议室： “长官，战区特务营来电！” 少将十分不满的瞪了少校一眼：“没看我在开记者会吗？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长官，消息重要，是前敌指挥部的吴参谋长让我转达您的。” 少将皱起了眉头，先看了看台下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的记者们，还是决定接过少校递来的电文。 “诸位，实在抱歉，军情紧急，请诸位稍候片刻。” 打开电文的少将还没忘安抚一下台下的记者，但当他看到电文内容的时候，还是没能成功克制自己的表情。 “咳咳。”少将清了清嗓子，将记者们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诸位，本次记者会的目的就是向大家通报一下反攻以来我军的一些收获，”少将向记者们展示了一下手里的电文：“这是刚刚得到的消息，昨天晚上，战区长官部直属特务营一部夜袭了日军设在鼓楼铺附近的一个补给据点，斩获颇丰。” 看到记者们纷纷掏出钢笔，少将缓缓开口：“此次夜袭，共炸毁或烧毁日军坦克七辆，卡车三十余辆，毙伤敌兵少佐以下百余人，并俘敌两人。” 台下的记者们顿时炸开了锅。 第三百零三章 五日之内 五月一日前，第九战区反攻南昌的三路大军都有了一定的进展，南昌及周边各县大部分都笼罩在了战火之中： 51师经连日苦战，终于击溃日军103联队，克复高安县城；新11师攻入奉新县城，烧毁日军106师团兵营与两个军火库；第79师攻占武溪，全歼日军一个中队，并分兵攻入南昌新飞机场，击毙日军四百人；之前潜伏进南昌城的预备第五师一个团在城中发难，攻占了南昌火车南站，汽车总站，老飞机场等重要目标，甚至有一部士兵攻进了南昌城中的中山路，和日军展开巷战并烧毁了两座军火库。 但国军内部有个虚报战果瞒报损失的坏毛病，当这些其实并没有字面上那么顺利的战报摆上远在重庆的军政委员会委员长蒋中正案头的时候，早就没有了原本的客观和细致。 “敬之，来，喝茶。” 重庆的蒋委员长刚刚看完来自第九战区的战报，看来心情不错，这时候正拉着军政部长何应钦一起在办公室里喝茶。 “谢谢校长。”何应钦从侍卫手上接过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随手放在了身边的小桌上。 “好茶，校长这茶叶恐怕来的不容易吧。” 虽然何应钦嘴上夸着茶叶好喝，但藏在眼镜后的目光却紧盯着蒋中正的正脸，他很清楚蒋委员长喊他来办公室肯定不是喝茶那么简单。 果然，看到何应钦的反应，蒋中正并没有顺着何应钦的话提起自己的茶叶，而是同样放下了茶杯，双手交叉迎上了何应钦的目光： “敬之应该看过薛伯陵那边的战报了吧。” “是的，校长。”何应钦点点头：“第九战区反攻南昌，捷报频传，如果79师不出意外，今天应该可以在南昌城下决战。” “所以，那个畏战不前的79师师长段朗如……”蒋中正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目光却变得锋利了起来。 何应钦明白蒋中正的意思，就在决战前夕，32集团军的主力部队第79师进攻不力，组织起来的突击队遭到被日军两面夹击，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就全军溃退。第32集团军司令长官上官云相以“畏缩不进，谎报军情，贻误战机”的罪名将79师中将师长段朗如就地逮捕，说要移送长官部法办。 “校长，根据《中华民国战时军律》，不奉命令无故放弃应守之要地，至陷军事上重大损失者死刑。”何应钦沉声说道： “但是校长，关于段朗如，上官云相的意思是死刑，但第九战区参谋处的几个高参和29军军长陈安宝都想保他，之前还求情求到过我这里，我看此事似乎还有隐情……” 还没等何应钦说完，蒋中正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讲：“段朗如身为师长，临战畏缩不前，致使大战失利，枪毙他都是轻的，既然上官云相一直打报告要枪毙他，那就毙了吧，正好给前线其他的军官提个醒。” “可是校长，这是不是有点太苛刻了。”何应钦并不是很满意蒋中正的处理方法，还想再争辩两句。 “敬之，这个段朗如，我记得是二期的学生吧？”蒋中正突然话锋一转。 “是的，校长。”何应钦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更不能徇私了，我也知道有人托关系找你说了话，他段朗如也是你的学生，黄埔的军官，要论私情，枪毙了他的确有些过分。但是敬之啊，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全民族抗战的时候，别说我们自己人了，延安那边，西方那边，哪怕日本人那边，都在盯着我们，就看着我们怎么和这帮军阀周旋呢。这时候徇私，实在是有些不应该啊。” 蒋中正语重心长的讲道。 何应钦明白蒋中正是误会自己了，但他也从刚刚的话里听出了蒋中正的意思，不管这个段朗如是不是真的有罪，为了团结抗战，怎么说都逃不过一死了。 “校长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何应钦端起茶杯，用喝茶的动作掩盖了一声叹息。 蒋中正很满意何应钦的回答，很快把话题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也就是今天他喊何应钦来的主要原因： “敬之，根据九战区现在的形式来看，我觉得不日即可克复南昌，如果南昌光复，我们在国际上的地位将会有很大的变动。” “所以校长的意思是？”何应钦很配合的问了一句。 “得给薛伯陵一点压力了，敬之觉得，薛伯陵几日拿下南昌比较可行？” 何应钦略微思索了一下：“依我看来，至少五天。” “好！”蒋中正向身边的侍卫摆了摆手：“给第九战区薛伯陵发报，命令他即刻发动总攻，限五日内攻克南昌。” “是！”侍卫敬礼。 …… “限第九战区各部队于五日内攻克南昌！” 这封来自重庆的电报几乎将整个第九战区都调动了起来，不过齐恒的特务营却不在调动部队之列中。 根据战区长官部的命令，齐恒的特务营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扩编。 这还得从齐恒上报了自己夜袭日军据点的战报之后说起。 当时，在得知特务营以一连之力炸毁了日军坦克卡车四十余辆，战区长官部的第一反应只有两个字：不信。 因为夸大战果这事在国军里上到集团军司令，下到班长排长几乎每个人都干过，长官部的长官们谁也不相信特务营仅仅用一个连就能获得王牌74军麾下一个齐装师都没打出来的战果。 但当齐恒把两个捆成粽子的鬼子俘虏和一批足以证明自己战果的坦克帽，证件之类的缴获物送到前敌指挥部后，前敌总司令罗卓英和参谋长吴逸志才如梦初醒。 两个鬼子俘虏被连夜送给了军委会调查统计局设在九战区的办事处，那帮审讯技艺娴熟精湛的特务仅仅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从两个俘虏嘴里撬出了他们想要的情报。 于是，战区直属特务营又立大功的电报再次摆上了薛岳的办公桌。 第三百零六章 扩编 对于特务营此次立功如何嘉奖，长官部内一开始并没有一个定论。有人建议把齐恒等主要军官的军衔再提一级，但齐恒这个中校营长再升就得当上校了，别人有的团长都还是中校，他一个上校营长怎么说都有些碍眼，并且他那几个上尉连长变成少校连长也着实是有些奇怪。 也有人觉得齐恒是个人才，当营长有些屈才，建议将齐恒调到其他部队暂且当个团副，日后晋升团长还有大发展。但齐恒手底下的特务营是他一手拉出来的，几个连长也都是他的亲信，只调走一个齐恒对特务营只有坏处，而拖着整个营去其他部队，又会面对党派相争的问题。 还有一个想法更没有操作价值，这是一位参谋处的少将高参提出的，他建议把齐恒和几个连长全塞到战区长官部的军官教育团里上两年学，出来之后各提一级再分配到其他部队，像齐恒这样的黄埔系军官和上官有浩这个参谋出身的连长，留在参谋处帮着出谋划策也是个不错的出路。 当然，这位高参的想法被其他几个基层出来的将领用白眼翻了回去，他们在前线指挥战斗的时候可没少被参谋处某些纸上谈兵的草包参谋坑，现在基层好不容易冒出来一个黄埔系的新起之秀，送去参谋处看地图可太浪费了。 就在大家争论不休的时候，前敌指挥部总司令罗卓英提出了一个建议： “我战区成立之初就已经编制了一个特务团，这个特务营的编制其实是当时给这个营赋予的临时番号，虽然是战区直属，但一个特务团又一个特务营还是有些多余，我看不如把特务营扩编为团，更换一个新的番号，仍旧隶属战区长官部直属。” “我们原本的战区直属特务团是常驻长官部的，主要承担长官部和附属非作战机构的保卫工作，平时并没有战斗任务。而这个特务营则一直活跃在前线，近来的数次任务都是配合74军进行战斗，以我在前敌指挥部拿到的报告看，该营的战斗次数非常频繁，其伤亡也很大，之前战区几次对缺编部队的补充名单里都有这个特务营。” “如果把这个特务营扩编为团，那么以该营的战斗力，肯定不是普通的野战补充团可比，这样一来，战区可以多一支机动的团级作战部队，无论是增援其他部队还是独立作战都能胜任。” 罗卓英的发言得到了在场大部分军官的支持，而少数因为派系等原因不太情愿的军官也因为大势所趋不得不点头答应。 …… 一天后，特务营驻地。 集合全营所有排一声军官之前，齐恒从箱子里找出了自己那套很久没有上过身的呢子军官常服和黑色皮靴。 轻轻抚摸着军服胸口的黄边胸标，齐恒有些感慨。当年在军校里上学的时候，自己对这身军官制服可是颇为羡慕，每次在校园里看到佩戴军官军衔的教官，齐恒都会幻想毕业后自己也穿上军官制服的模样。 可现在，已经升到中校的齐恒却一直头顶钢盔，一身士兵打扮，除了领口的两颗星星能够证明他的身份以外，再没有其他的装饰，就连勃朗宁手枪也总是塞在衣服兜里，很少有拿出来的机会。 “上次穿这套衣服，好像还是回家的时候？” 齐恒一边想，一边换上了箱子里的制服，皮靴和白色的棉布手套。 走出房间，齐恒的打扮让门口等待的几个连长眼前一亮： 军服笔挺，黑色长筒皮靴闪闪发亮，身上系着一条崭新的十字武装带，右侧的皮质枪套里别着伴随齐恒多年的勃朗宁手枪，左侧后方则悬挂着黄埔毕业时蒋校长亲自授予他的梅花短剑。 “唉，我说老徐，你有没有听到啥小道消息，营长今天怎么打扮成这样？”二连副祝古盛悄悄戳了戳三连长徐光辉。 “我看啊，他八成要结婚！”徐光辉笃定的回答。 “放屁，营长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结哪门子的婚，我听说是营长要升官了。”一连长洪亮在徐光辉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压低嗓门说道。 “对对对，我听说齐营长要当将军了。” 炮兵连副杨武一副严肃的神情，要不是他说的话实在太过夸张，不然或许还真能忽悠两个傻子。 这时候，原本不喜欢参加八卦的炮兵连长武卫国也加入了讨论，他一脸神秘的把几个兄弟召集到了一起，用只有几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说道： “你们别瞎猜了，我这边有确切消息，说是蒋委员长要招齐营长当上门女婿……” 武卫国还没说完，就被几个人骂骂咧咧的推到了一边。 原来平时闷葫芦一样的武卫国才是真的会扯淡，蒋委员长的女婿，这种骚话都敢讲出口，真的是有些不知死活。 齐恒站在台阶上，表情变来变去。他想开口说话，但又不知道先喊谁。这帮混蛋一看见自己，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凑到一起说起了悄悄话，和村边讲闲话的碎嘴老太太似的，真是烦人。 “咳咳。” 齐恒清了清嗓子，总算把几个连长的注意力引了回来。 “我说，要不我给几位长官搬几个凳子过来，再帮你们弄点针线？我听说边做针线活边唠嗑更有意思。” “不敢不敢，”徐光辉憨笑着回答：“我们几个哪敢劳烦营长大驾呢，不过话说回来，营长今天是吹了啥风啊，怎么打扮的这么正式？” 齐恒瞅了一眼徐光辉的扮相，差点没气的掏枪打这家伙： 一身没有标识的旧军装，连军衔都没戴，光着脑袋，脚上倒是穿着一双鬼子的牛皮军靴，可上面沾满了污泥。这扮相，无论放到哪里都不像一个上尉连长，倒是比炊事班长马小平更像个厨子。 再看看其他几个家伙，除了武卫国和祝古盛穿戴比较整齐之外，剩下几个都一副**的打扮。 “上官没有通知你们换衣服吗？”齐恒怒道：“都给老子滚回去换衣服！” 第三百零七章 各自升官 5月3日下午，特务营驻地。 齐恒其实对上台讲话这事很不感冒，按他自己的说法，老子手底下的兵究竟识几个大字我还是知道一二的，给一帮就会写个自己名字的大头兵讲一堆大道理还不如给他们整二两猪肉来的实在。 所以齐恒有时候搞不清楚那些喜欢动不动就集合起部下，给自己大字不识几个的士兵们讲些生涩难懂的玩意还要士兵整点回馈的军官。 “这不是对牛弹琴嘛。” 但作为部队主官，需要齐恒上台讲故事的机会还挺多，这次他又得穿的整整齐齐的上台讲话了。 随着全营集合命令的下达，特务营官兵们以班为单位列成横队集合到了驻地中央的空地上，班长第一位，各排排长和排副站在自己排的最前面。 但原本应该整齐的集合队列却有些参差： 从一连开始，几乎每个班的队伍都比之前短了一些，少的只缺了一两个，多的几乎少了一半人，甚至有几个班只站着一两个士兵，看起来颇有些萧瑟。 除此之外，有几个排长排副的位置上站着的还只是士官。 齐恒带着自己的几个连长和连副，从队伍最边缘开始，一边慢慢走着，一边仔细打量着这些身上还带着硝烟气息的兄弟们。 而士兵们同样也在观察自己的长官： 齐恒似乎捡回了几年前站在中央军校礼堂里庄严宣誓时的精气，虽然个头没有洪亮那么高，但不疾不徐的步伐和严肃认真的表情却很有几分高级军官的威严。 一连长洪亮虽然换上了特别定做的呢子军服，但背上还是背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鬼头大刀，再配上他一米九的身高和魁梧的身材，像极了一位威严的古代将军。 二连长上官有浩则看着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戴着一成不变的黑框圆眼镜，年轻的脸上嘴角轻轻上扬，似乎带着一股淡然的笑意。不过熟悉他的老兵们却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眨眼的频率，谁能想到这位长官打仗的时候一点读书人的儒雅气质都没有呢。 唯一有些不太合群的是三连长徐光辉，他的军官制服好像有些小了，穿在身上紧绷绷的，倒是有几分滑稽。他几次想解开领口的风纪扣透气，却都被身边的上官有浩用和蔼的目光给吓了回去。 炮兵连的武卫国和杨武祝古盛两个连副稍稍落后了三个步兵连长一步，武卫国和杨武倒没什么特别之处，但祝古盛有些阴柔的五官配上合身的军官制服却在几人中显得十分特别。虽然其他几个军官平日里也会拿祝古盛的相貌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但现在大家却不得不承认祝古盛这张俊俏的脸绝对是全营最吸引姑娘的了。 看看二连三排的新排副佟思萱的表情就知道了，佟思萱这个小姑娘看来对这位祝连副的相貌很是好奇。 “诸位，”齐恒走到队伍中间，左右扫视了一下，终于在官兵们疑惑好奇的目光中开了口： “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今天召集大家，是告诉大家一个重要消息。” “战区长官部经过讨论决定，将我们营在原本的架构上补充扩编为一个团，仍旧归战区长官部直属，由我暂时代理团长，营里原有的各级军官均提升一级留用，之前有功或军龄较长的士兵可以酌情提升为班排长，其余各级官佐和兵士的缺额由长官部负责补充。” 齐恒开门见山的这句话像是一枚重磅炸弹，不仅台下的士兵们瞪大了眼睛，就连身后的一众军官都面带惊讶。 “我们团的暂时番号是第九战区直属野战补充团，编制是三个步兵营和若干团直属部队，一个营辖三个步兵连，一个机枪连，一连三排，一排三班。各级官佐的军饷待遇根据级别变动，普通士兵的军饷照旧，”齐恒继续说道：“在扩编期间，我们暂时没有作战任务，但是各营，连，排都要和新到的补充兵进行磨合训练，不得懈怠。” “现在我宣布新的营以上军官和部分团部直属部队军官名单，各营的连长由排长暂时充任，回头根据情况再行调整，排级及以下军官和班长自行选拔后统一上报。” “补充团中校代团长，齐恒；少校团附，上官有浩；一营少校营长，洪亮；二营少校营长，祝古盛；三营少校营长，徐光辉；少校军需主任，武卫国；迫击炮连少校连长，杨武；重机枪连中尉连长，陈建；侦察连中尉连长，陈耗子；团部少尉副官，佟思萱；团部少尉军医主任，镜宇；团部准尉司务长马小平……” 等齐恒念完一大串名单之后，几个有些按捺不住的军官开始提意见了。 从炮兵连长改任军需主任的武卫国虽然升了级，但他却是第一个站出来的：“营长！我不想当什么军需主任，我还是想上前线，你让我当个排长都行！” 齐恒看了武卫国一眼，并没有解释这样安排的理由：“老武你先等会，结束后来营部找我，我再给你解释。” “好吧。”武卫国带着一肚子的不解退了回去。 “那个，营长，我为啥是少校连长？重机枪连和侦查连的连长都是中尉，我这个……”杨武也站了出来。 “你嫌官大？上边说的，炮兵是专业兵种，同级别的炮兵指挥官军衔可以略高于步兵指挥官，我们团没有炮营，所以你只能当连长，下一个。” 祝古盛原本也因为自己连升三级有些疑问，不过还是忍住没有张口，从连长直升营长的洪亮和徐光辉倒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但是一直很沉稳的上官有浩这次却看起来有些激动： “团长，恕我直言，这个团附的位置我无法胜任，我想继续当二连连长，还请团长批准。” “不准，”齐恒的回答很干脆：“你的团附和我的团长位置是上边定的，我改不了，你是全团除我以外学历最高的军官，还有参谋背景，这个团附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长官部的张将军还说如果我当了师长，你就是我的参谋长，要是你不愿意在我这里干，战区长官部参谋处给你留了个少校参谋的位置。” 上官有浩原本就是为了上前线才费了老大劲从参谋的位置调到作战部队的，现在当了团附意味着他以后上前线参战的机会会少很多，但听到齐恒让他从团附和回到参谋处当参谋之间做个选择，上官有浩还是无奈的留了下来。 “今天召集大家就这个事情，各连回去之后都自己商量一下，尽快把推选的班排长名单交上来，现在解散，之前的连级军官跟我来。” 第三百零八章 新团附 “都坐啊，站着干啥。” 宣布完扩编命令，齐恒带着几个原来的连长径直回到了营部。但除了上官有浩，其他几人一直到进门都没从刚刚震撼的消息里回过神来，直到齐恒率先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营长，不是，团长，这么大消息你咋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呢？” 三营长徐光辉三两下扯开领口的风纪扣，双手撑住桌沿，皱着眉头看向齐恒。 “这不是告诉你了啊？”齐恒双手交叉似笑非笑：“要是提前告诉你了，你这个大嘴巴可不得传到天上去。上边的意思是让我们悄悄动作，动静不要太大。” “但是团长，这事你都当全营的面讲完了，还保的了密嘛。再说，一个营临时扩编成团的情报说大倒也不大，以我们的保密手段，估计鬼子比咱们兄弟部队知道的都快，似乎没啥必要？”洪亮大大咧咧的拉开椅子坐到了齐恒身边，压的那张旧椅子嘎吱直响。 “正因为我们扩编的情报并没有过度保密，鬼子一定可以查到，所以上边这么说应该是有别的考虑。”上官有浩没有坐下，反而慢慢踱步到了墙上的地图旁边。 “上官这是想到什么了？”武卫国看上官有浩的目光在地图上来回移动，忍不住问道。 “我们现在驻扎的位置是高安与锦江之间，我们之前配合的74军已经打到了西山万寿宫一带，所以目前来看，除非在东北一侧的102师需要我们协助，那么我们不会有什么作战任务。” “上边不是说我们最近只要忙扩编的事情，不打仗吗。”徐光辉夹着自己的帽子挪到了上官有浩身边。 “102师是贵州部队，装备不行，战斗力够呛，之前军委会下令总攻南昌的时候，这个师在原地停留了几天，几乎没有什么建树。但是前天开始突然像发了疯一样，一天拿下了向塘，又半天打下了市汊街，现在都快到南昌城下了，附近29军的26和79两个师也动作频频，按照他们这种打法，估计没两天就得打到南昌城。” “所以你担心我们也要参战？”徐光辉看着上官有浩用铅笔在地图上圈出了南昌，沉声问道。 “参战可能性不太大，放我们一个空架子上去对战事没什么好处。但我们的番号是野战补充团，要是前线部队损失过大，野战补充团就是给他们补充兵员的。”上官有浩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拆散部队。” 上官有浩的话让几个人心里都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齐恒此时也站了起来：“我们虽然顶的是补充团的番号，但并不需要执行补充团的任务。我们今后的主要任务还是和以前特务营差不多，哪支部队需要帮助，或者防线有空缺，就由我们顶上去。 长官部的意思是，把我们团建立成一支战斗力较强的机动兵团，虽然所承担的任务相对比较杂，但绝对不会拆分的。 我们叫野战补充团一方面是因为战区建立独立部队的权限较小，只能拿到补充单位的番号，向上面方便解释，另一方面也可以迷惑敌人。” “所以别觉得我们是补充团就能放松了，兵员补齐后全团的训练必须跟上，我不要求教导总队的标准，但是每个营都必须和之前的特务营一样，尤其是你，徐胖子，你小子怎么又胖了？” 齐恒给几人大概解释了一番。 “我就这体质，喝水都胖，没办法。”徐光辉嬉皮笑脸的打着哈哈。 “那团长，我这个军需主任……”武卫国面色有些难看，这次扩编，他从作战部队变成了搞军需的，有些不能接受。 “你先坐，”齐恒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你干军需主任，这个我仔细考虑过，咱们从营扩编成团，各级军官的空缺都比较大，虽然上边给我的自主权不小，但是有些位置他们还是要塞人进来的。” “比如咱们还没来那个中校团附，就是上边派下来的，我也是个中校，所以以后团里有些事情可能得和新来的团附商量着来。你们都是我老部下，还有从南京就跟着我的老兄弟，我只能尽自己所能给你们安排些相对重要的位置。” “团长意思是，担心补充团真的成了长官部的补充团，咱们之前的特务营就真的没了？” 说起这事，徐光辉的脑子转的倒是很快，马上就理解了齐恒的担忧。 “我不想和他们一样搞什么派系斗争，什么你中央军看不起我地方军，我地方军嫌弃你中央军那一套，国家都打成这样子了，我们当兵的还自己私底下斗来斗去，这不是给鬼子看笑话嘛。” 齐恒摘下自己的军帽丢到了桌子上，话语里带了几分气愤。 “但是咱们不搞派系总有人逼咱们搞，所以我的想法是，咱们这些信得过的老兄弟拿团里重要的位置，不管他们啥派系，就算插人进来也没太大影响。” “军需主任关系全团的饭碗，这位置不能给别人，上官的少校团附是上边定的，洪亮，徐胖子和祝古盛三个营长位置不能动，杨武读书没你多，所以算下来你是军需主任最合适的人选了。” “武主任，以后多多关照，给我三营多整点罐头啥的啊。”徐光辉带着坏笑拍了武卫国肩膀两巴掌。 武卫国表情变化了几次，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对齐恒点了点头：“好，团长我听你的。” “说起来，团长，咱们那个新团附有啥消息没？” 解决了武卫国的问题，洪亮想起了那个神秘的新团附。 “给我通知的时候没细说，只说了个名字，叫邹德元，说是明天一早到， 人我不认识，不过我可以确定黄埔前几期没这个人，估计是哪个军官培训班里出来的，你们谁有听过这个人吗。”齐恒虽然是向大家发问，不过论人脉，可能只有上官有浩能解释一二了。 “没听说过，之前应该也不是参谋系统的，不过长官部参谋处有我熟人，我打电话问问？”上官有浩回答。 “也行，你去问问，好歹提前知道点消息。” 几个军官跟着上官有浩来到电话旁，可是当电话那头上官有浩的熟人知道补充团的新团附是邹德元之后，直接在电话里爆了粗口：“艹他奶奶的，上官，那祖宗怎么被弄到你那边去了？！” 第三百零九章 赶往前线的军长 “祖宗？什么祖宗？！”上官有浩听到电话那头的称呼，不由得一愣。 “咱俩这关系我也不给你打马虎眼了，反正这人你得想办法尽快送走，整个九战区能和他一起共事的估计是找不到了。上次这祖宗气的副官处一个姓刘的上校科长直接掏了枪，最后还是上头给擦的屁股。”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急促，语气里的嫌弃都快从听筒里溢出来了。 “掏枪？啥玩意？”上官有浩越听越头大：“大哥你倒是说清楚点啊？” “就去你们团那邹德元，真是个祖宗，上头有人，具体是谁不太清楚，估计是军统的人。反正整出来的幺蛾子有人帮他擦屁股。” “这人是法国留学回来的，最早分在黄埔军校的武汉分校政治部，具体负责干啥不太清楚。今年年初调来的九战区副官处。本来是个闲职，结果整的副官处那个科室鸡飞狗跳，刘科长直接掏了枪，要不是旁边人拦住，差点弄出大乱子，他可能是呆不下去了被弄你那边了？” “他干啥了？”一听这话，上官有浩也有些沉不住气了，连忙追问。 “他说副官处里的人文化太低，自己是高材生，有些看不下去，要给他们上课，还要考试。开玩笑，现在整个九战区都在忙着打仗，谁有那闲工夫啊，肯定没人理他，他就找关系把两个顶撞的刺头直接抓去军统那边了，说是通供。” “问题是被抓的有一个也是个关系户，刘科长夹在中间两头受气，直接掏了枪，说要么他毙了姓邹的，回头上边毙了他，要么就把这祖宗弄走，结果不知道谁的主意把祖宗送你那边了。” “我这手边有事，一时半会和你也说不清楚，反正你好自为之吧。” 还没等上官有浩问别的，电话那头已经没了动静。 “团长，大麻烦。” 看到齐恒投来探寻的目光，上官有浩苦笑着说道。 …… 当齐恒他们还在头疼这位邹团附的时候，距离补充团驻地十多公里外的南昌城郊，一位身材稍胖的中年军官带着几名部下匆匆走进了79师的前线指挥部。 “你们师怎么搞的！” 一进门，中年军官就对迎上来的军官们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你们79师是我带出来的老部队，是我亲手训练的主力部队，我指望你们杀敌立功，你们倒好，师长畏敌不前，和日本兵刚碰个面就拼了命的后撤，现在79师成了整个集团军，整个第九战区的笑柄！你们是不是非常骄傲？！” “军座，您消消气，听我们解释，”一个领口佩戴了一枚金星的军官刚刚开口，就被中年军官骂了回去。 “解释？段朗如的脑袋已经解释过了！” “就因为79师擅自后退，总攻南昌的计划被延后了好几天，你们都是高级军官，计划被推迟几天有什么后果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能不能将功补过就看你们之后的表现了，不然，我不介意再给军法处送几个废物！” 看到中年军官如此大的火气，包括刚刚打算解释的那位少将在内，在场的军官全部低下了头，没一个敢吭声的。 “现在开始，79师师长由我兼任，你们师237团的位置在哪里？” 中年军官也不废话，径直走到了地图旁。 之前发言的少将赶忙走了过去，在地图上将237团的所在地指了出来。 “26师的76旅现在在这里，命令237团立刻出发，和76旅汇合后组成左翼进攻部队，攻击莲塘的日军。”中年军官用手指在地图圈出了76旅和莲塘日军的位置。 “三天之内，左翼部队必须和预备第5师汇合，从瑶湖通过红门桥抵达南昌。时间紧急，不要在路上耽搁时间，违者军法从事！” “是！”看军长情绪不稳，少将也不敢给部下摆架子，连通信兵都没喊，亲自带着命令去了电台那边。 “军座，您先坐，您都一天没吃饭了，趁现在吃点东西吧？” 在后边一直没有动作的副官看长官脸色稍缓，赶忙上前，一边引中年军官坐下，一边示意其他人赶快弄点食物过来。 一个79师的参谋脑子灵，前脚副官刚说完话，他后脚就跑出了师部，很快带人从炊事班端来了几碟白面馒头。 但是副官很不满意这几个在普通士兵眼里无比珍贵的白面馒头，大声呵斥道：“军座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了，你怎么就弄这东西来？” 想拍马屁的参谋没曾想竟然拍到了马蹄子上，可身在前线，能有白面馒头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了，这还是专门留给几个师级军官吃的。 参谋刚要解释，中年军官已经伸手接过馒头咬了一口：“行了，有的吃就不错了，你们也吃点东西，一会还要去茌港。” 见军座发话，副官也不再多说，和几个幕僚抓起馒头吃了起来。 “还有，让你们师通信连抓紧时间架设电话线，你们师部到茌港的电话线现在还没接通，一会我们联系不上部队怎么办。”中年军官三两下吃掉了一个馒头，向刚刚回来的少将军官命令道。 “通信连任连长已经带一个通信排去架设电话线了，应该很快就能架好。”少将小心翼翼的回答。 点点头，中年军官没再说话。一行人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就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军座，恕卑职冒昧，茌港街一带现在还在交战，敌我情况不明，我军大部队还在调动中，您和军部去茌港是不是太危险了，要不军座就暂时留在师部坐镇指挥？” 看军长要走，少将还是忍不住劝说了几句。 “好意我心领了，但战事已被段朗如贻误至此，我身为军长，当义无反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中年军官回过头看了79师众军官一眼，还是带着幕僚踏上了通往战区的小路。 “诸位不用过多担心，我们不走大路，等和左翼进攻部队回合，渡过抚河之后，我们会从日军据点间隙小道上穿插，从铁路西侧向南昌攻击，军部不是作战部队，不会太靠近前线。” 似乎是看出了身后幕僚们的担忧，中年军官还是多解释了一句。 第三百一十章 督战队 5月6日下午，南昌城郊，沙窝章村。 似乎是早上刚刚下过雨的缘故，今天午后的太阳看起来稍稍有些慵懒，阳光并不刺眼，洒在人身上也不会感到炎热，只有一丝丝的暖意。 但在战争气息的笼罩下，雨后天晴的那份安逸早早就不见了踪影：村里村外，大大小小的弹坑随处可见，坑里的积水还没有被蒸干，田地里淡绿中带着一丝蔫黄的庄稼倒映在水洼里，随着微风的吹动轻轻摇摆，露出了背后霾色的天空。 距离村子百多米的小路两旁，几十名中国士兵正躲在树荫里休息。 从这些中国士兵身上的军服可以看出，他们很明显的属于两个不同的单位，或者说，有着不同的身份。 大约二十多个赤手空拳的士兵或蹲或坐的聚集在一起，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他们的脸上身上沾满了污渍，几乎在每个人的军服上都能看到暗红色的血迹，有的人衣服也被撕破了，衣角还有清晰可见的弹孔。 而其他站立在周围的中国士兵身上要干净不少，虽然他们那身单薄的军服并不是新的，但也没什么脏污的地方，脸上也没有那种肉眼可见的疲惫。不仅如此，这些在外围警戒的士兵的枪口总是有意无意的对着地上的士兵们，似乎警戒的目标并不是外围可能出现的敌人，而是自己身边的战友。 比起这些站立的士兵，坐在地上的人看起来更像是一群难民。 离人群不远处的一棵歪脖树下，十多支步枪和几条绑着木柄手榴弹的布带杂乱的堆在地上，一个背着步枪的中国士兵站在一旁，嘴里叼着烟，仰着头，似乎是在天空中寻找着什么。 “小牛，看啥呢？” 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大的老兵走到年轻士兵身边，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从兜里摸出半根皱巴巴的香烟叼在了嘴边。 “叔，没啥，瞅瞅还下雨不。”年轻士兵回答。 留着粗短黑色胡茬的老兵也没再问，叼着烟朝年轻士兵招了招手：“来，小牛借个火，昨晚过河洋火掉河里了。” “叔，”年轻士兵把嘴里的烟取了下来，老兵凑近一步，烟头对准新兵的火头，深深嘬了两口，点燃了自己的半根烟。 “叔，你说咱们啥时候能回家啊？” 年轻士兵看了看老兵布满皱纹的额头上那道纵向的狰狞伤疤，忍不住问道。 “咋？想你娘了？”老兵笑了一下，大手在年轻士兵脑袋上用力刨了一把。 年轻士兵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小声回答：“想了。” “叔，你不想苏婶吗？” 感觉老兵的目光似乎有些异样，年轻士兵戴好被老兵拨歪的帽子，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反问了一句。 “想个屁，老娘们有啥好想的，”老兵瞪了年轻士兵一眼：“你小子，毛都没长齐，还有胆子问我了？” “嘿嘿。”年轻士兵傻笑着没有接话。 老兵也不再多说，而是有些担忧的抬头看了看天空：“这天看起来是不会下雨了，但是保不齐会下点其他东西呢。” 老兵话音刚落，天边就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声，两人瞬间都变了脸色。 “娘的，老子这乌鸦嘴！”老兵低声骂了一句，迅速弯腰冲向了一边的水沟。 年轻士兵的动作稍稍慢了点，但比起老兵也只是差了一步，他一边冲向水沟，一边大声喊叫着：“日军飞机！丢炸弹了！” 很快，警戒哨的金属哨声也响了起来，这支临时休息的队伍一下子四散开来，钻水沟的，进庄稼地的，就地卧倒的，无论军官士兵都在以最快的速度寻找着自己能够藏身的掩体。 但天边的日军飞机似乎并没有发现隐藏在路边的这批中国士兵，而是翘着尾巴飞向了东南方向。 很快，一连串猛烈的爆炸声从东南传来，接连不断的轰响震动着中国官兵的耳膜，大地也随之震颤了起来，路边水洼里倒映出的天空和云朵变得支离破碎，一道道波纹反射着阳光，零碎的洒在趴在地上的中国士兵脸上。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爆豆般的枪响，枪声夹杂着巨大的爆炸声，狠狠击打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没炸我们？” 之前的年轻士兵趴在沟沿，探头探脑的朝东南望去。 老兵此时已经站直了身体，双眼死死盯着远处腾空而起的黑色烟柱，嘴里喃喃的念道：“有麻烦了。” …… 老兵脸上只是凝重，但这支小部队的指挥官，一位高个子的上尉军官此时已经面如土色：上尉的手不自觉的提到了腰间，双手紧紧握着拳头，骨节发白，右手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督，督战队集合！” 上尉的嘴唇有些哆嗦，不过他的命令还是准确的传达到了部下的耳朵里。 很快，之前在四周警戒的士兵快速从自己的隐蔽处钻了出来，在上尉的身边站好了队列，而那些像难民一样的士兵也畏畏缩缩的聚到了一起，在一旁打量着上尉和他的督战队。 “军部遇袭！都跟我回去支援！”上尉拔出腰间的驳壳枪，朝着发生战斗的方向振臂一挥。 “连长，不是，队长，那这帮逃兵怎么办？”一个约么三十多岁的少尉用步枪指了指一旁缩手缩脚的“难民”们。 “是不是直接……”少尉话没说完，但他腾出的右手在自己脖子前比划的那个动作很明显的表达了他的意思。 上尉皱着眉头看向那些逃兵，逃兵里，有的人面露恐惧，有的人面无表情，有的人则是一脸的不屑。 “不行，不能开枪，”上尉摇了摇头，还是动了隐恻之心：“带走武器，让这帮怂货自己滚吧。” 上尉话音刚落，逃兵中就有几个人站了出来：“长官，我们不是逃兵！不是怂货！我们是被打散的！” “长官，俺没逃跑，俺真的是迷路了！你要去打鬼子就带俺一个！” “队长，这……”少尉倒是没想到被他们抓起来的逃兵里竟然还有几个有血性的，一时间有些不知说些什么。 上尉听他们这么一说也有些意外，但时间紧急，上尉也没时间去想这些人是不是真的全是逃兵，也许事实的确像他们所说那样，有些人只是被打散的散兵。 “愿意一起来的拿武器跟我们走，其他人自己滚蛋！”上尉丢下一句话，带着他的督战队冲向了交战的地方。 第三百一十一章 大将难免阵前亡 5月6日下午五时，龙里张，26师前沿指挥部。 “通讯兵，向军部发报。” 26师中将师长刘雨卿躺在担架上，向身旁的通讯兵传达了向军部发送求援电报的命令。 “敌寇援兵已至，实力大盛，下午四时，我桐树庙西北高地遭日军侵占，雨卿已率师部警卫排夺回。但雨卿左腿为流弹所伤，无力指挥，日军一部凭飞机掩护突破我76旅之前沿阵地，一线官兵伤亡甚重，237团已无组织，发生溃散。目前仅有谢北亭团坚守原阵地苦苦支撑。其余所部虽在奋力反击，但收获甚微，若援军无法及时抵达，阵地恐有失陷之危。” “就这样，快去。” 刘雨卿师长只是口述了一段命令，脸色就变得肉眼可见的发白，大颗的汗水顺着额头的皱纹流下，滑过太阳穴渗进了鬓角里，一双紧攥住的拳头上青筋直露。 “师座，这里还有我们，你的伤太重了，先撤到后方去吧？” 一旁的副官看着刘雨卿左腿上草草包扎的伤口，忍不住低头劝道。 “不撤！我不是段朗如，受伤算什么，就算要死，我也要死在这里。”刘雨卿一拳砸在身边的土地上，咬牙切齿的回答。 看刘雨卿坚持不愿后撤，副官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悄悄走到了通讯兵身边： “再发一条，请陈军长尽快派援兵来，刘师长伤势严重，不能久拖。” 很快，来自26师的两封电报就送到了29军军长陈安宝将军手里。 陈安宝将军长相略显富态，要是放在平日里，陈将军其实更像是一位中年富商而不是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可此时，陈将军却威严展露：他一手拿着电报，另一只手按在桌上的手枪上，身上的军服不算整洁，但沾染的硝烟痕迹却让他多了一些肃杀之气。 情况危急，就连原本宽厚沉着的陈安宝将军眉头也挤出了一个“川”字。 “志勖，刘雨卿的电报，他那边快支撑不住了，我们手上还有多少预备队？”陈安宝将军晃了晃电报，抬头看向面前的29军参谋长徐志勖少将。 “已经用光了，就连野战医院的一些轻伤员都调上去了。我们这次出击准备不足，一些部队还没来得及赶到集结地点，大部队就出发了。”徐志勖摇了摇头。 “军座，恕我直言，我们情报准备不足，目前日军援兵已至，甚至已经对我们展开了包围，现在我们需要考虑的不是如何反攻南昌，而是得伺机突围，再拖的话情况会更糟。” “我是说现在我们手上还能作战的人。”陈安宝并没有接徐志勖的第二句话，而是紧盯着他的眼睛。 见状，徐志勖挤出一丝苦笑：“负责保护军部安全的特务连还有一个排，要是需要的话，我自己也可以上去顶一下。” 说着，徐志勖拍了拍腰间的手枪。 “一个排……”陈安宝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 “这样，刘雨卿重伤，26师无人指挥，我带特务排去26师师部接替刘雨卿，他的26师战斗力最强，我收拢26师的部队之后就向军部靠拢，我们伺机突围，我不在的时候你暂时接替我坐镇军部。” 徐志勖并不同意陈安宝的计划：“不行，军座，你是军长，你要指挥全军，不可冒险轻动，让我带特务排去26师，我保证把刘师长他们带回来。” 陈安宝按住了徐志勖的肩膀：“现在26师师长负伤，部队军心动摇，我是军长，理应也是我去督战，稳定军心。我既然来了前线，就不会怕什么危险，郝梦龄将军说过，瓦罐不离井口碎，大将难免阵前亡。打日本人，不能怕死。” “可是……” “志勖，无需多言，军部交给你了。”陈安宝没有给徐志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而是拿起桌上的手枪，快步走出了指挥部。 “特务排跟我来！” 陈安宝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很快，一阵嘈杂的脚步由近而远的传来，最后渐渐消失在了枪炮声中。 徐志勖欲言又止，满心的担忧最终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 陈安宝将军带着特务排正快步走在通往龙里张阵地的田间小路上，突然，最前面的两个士兵大声喊了起来： “有情况！” 队伍“呼啦”一下散开，几个卫士握枪紧紧护在了陈安宝将军身前。 “一班长，带人上去看看！二班三班原地警戒，保护军座！”特务排长是个大个子，打仗很凶，但这时候他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丝的紧张。 毕竟陈军座可就在他身后，在纷乱的战场上，想单靠他一个排护住身穿高级军官制服的陈安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万一陈军座出了什么差池，他就是长了一百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是！” 虽说一班长心中和排长一样充满了忐忑，但脚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很快就冲到了队伍最前边。 “班长，那边！” 发现情况的士兵用手指着不远处的田埂。 那是几具中国士兵的尸体，有的伏在田埂上，有的半个身体泡在水田里，鲜血将田里的泥水染的通红。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一班长马上就发现了重点。 田里有具尸体露了一条腿在水面上，他那条黄色裤腿和翻毛皮靴混在灰绿色的中国士兵中间很是显眼。 “前面有鬼子！警戒！” 一班长大声喊道。 其他战士听到喊声，不约而同的将枪口对准了尸体的方向。 “砰！” “哒哒哒！” 枪声骤然响起，但飞出子弹的地方并不是大家密切关注的正前方，而是侧方地势略高的一片水田。 由于一行人暴露在毫无遮拦的田埂上，日军的突然袭击给特务排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在枪声响起的瞬间，就有七八名战士倒在了鬼子的子弹下。而这股偷袭的日军也发现了被保护在人群中的陈安宝将军，在判断出他是一位高级将领后开始集中火力向陈安宝将军射击。 密集的弹雨泼向陈安宝将军和身边的卫士，站位靠外的特务排长头部中弹，仰面倒在了水田中。剩下的几名卫士一边向日军拼命开火，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掩护陈安宝将军撤离。但随着几颗榴弹落入人群，特务排的队列还是被打散了。 在机枪的咆哮声中，陈安宝将军腹部连中数弹，殷红的鲜血像是泉水一样喷涌了出来，一个卫士赶忙伸手，想帮将军按压伤口止血，但手按下去却摸到了将军腹部流出的肠子…… 下午5时15分，国民革命军陆军第29军军长陈安宝中将在南昌郊外壮烈殉国，时年48岁。 第三百一十二章 邹团副作妖 5月9日，军委会委员长蒋中正自重庆来电，命令第九战区停止对南昌的反攻，各部进入防御休整状态。 在之前作战中受到不小损失的日军也放弃了继续进攻，转而龟缩在刚刚占领的南昌和周边数个县城里，与国军陷入了僵持。就这样，为期数月的南昌会战宣告结束，南昌彻底沦陷。 虽说齐恒的补充团后期并未参战，但战役的结束对他们也有不小的影响：每次打完大仗，各参战部队都会陷入兵员装备短缺的境地，尤其是损失较大的一线部队，只靠上级的分配是远远无法满足需求的。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各部队的长官们，尤其是团一级作战部队的长官，为了给自己手底下多弄点人员装备，各种办法百花齐放，可谓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有关系的四处托关系求爷爷告奶奶，有钱的掏空腰包到处请客吃饭送礼送钱，没钱没关系的就只能去找顶头上司耍赖哭穷了。 如果谁有适龄的儿子闺女，那也能卖，想办法给儿子女儿拉个亲说个媒，要是能混成某个实权军官的亲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管这些中校上校们平日里是官威赫赫还是平易近人，反正要人要枪的时候都扯开了脸皮，只要逮住个有门路的，不管熟不熟都老兄老弟的叫的十分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家都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 因为实在是僧多粥少，大家都这么搞，弄得齐恒也不得不带着上官有浩四处奔走，齐恒的黄埔学长，上官有浩的老上司，反正能说上话的他们都访问了一遍，两个人在外面跑了三四天，这才给团里弄来了一千名新兵和五百支步枪，加上之前分配到的一部分兵员装备和团里自己存的家底，勉强是把补充团的架子搭起来了。 这一忙起来，齐恒就有些忘了团部里那位新来的祖宗。 说来也怪不得齐恒，补充团中校团副邹德元刚来的几天表现可是十分憨厚老实，不仅丝毫没有架子，还经常向团里其他军官讨教问题，简直乖的不像话。 齐恒几个看邹德元的表现，还想是不是长官部那边又在搞派系斗争，故意讲邹德元的坏话，不仅没怎么提防这个邹德元，还把他当成了斗争失败的牺牲品，平日里交往都带着一丝同情。 结果这位邹团副来补充团还没满一周，就给齐恒他们好好上了一课。 趁齐恒带着团副上官有浩和军需主任武卫国外出去附近的51师活动关系，几个营长又在各营里组织新兵训练，邹团副作为团里级别最高的军官强行决议，以“没有文化”的理由把上边分配给补充团的一批三百名新兵退回去了二百六十多个。 团部中尉副官佟思萱苦劝无果，只好趁邹德元暂离团部给留下的三十多名新兵训话的机会派了几个通讯兵去找齐恒汇报情况。 齐恒原本正坐在306团团部陪团长卢醒喝茶，突然外面的卫兵报告有战区直属补充团的通讯兵急急忙忙来找他们团长。当齐恒看见一进门大喘气的部下，吓了一大跳，还以为鬼子打到驻地了。 结果听完通讯兵的叙述，齐恒气得差点没把手里的茶杯甩地上，自己这几天跑东跑西求爷爷告奶奶累得要死才要来一千新兵，邹德元这祖宗一句话就打发回去了将近四分之一。 “我x他xx！”齐恒气的脸上涨红，半晌才憋出一句粗口。 “老子在外边当了几天孙子才要来的兵，他狗xx的邹德元说没文化不要？文化？他x的知道现在招兵有多难吗？他邹德元文化多去劝日本天皇投降啊！”齐恒呼啦一下从桌边坐起来，气急败坏的喷了通讯兵一脸唾沫星子，连手里的茶水撒了一地都没有注意。 卢醒团长也站了起来，先看了一眼满脸唾沫的无辜通讯兵，又看看不复文雅的齐恒，饱含同情的说了一声。 “那个，齐团长，消消气，新兵回头还能补充，别气坏了身子。” “那个邹德元我也有所耳闻，之前在长官部参谋处就是惹了事被踢出去的，正好你可以借此机会把他弄出去。这人来了不到一周就搞幺蛾子，留着之后指不定会惹什么事呢。” “好，卢兄，实在抱歉，家里出事，我得回去了，”齐恒察觉到自己失态，放下茶杯，朝卢醒歉意的拱了拱手：“感谢卢兄今日招待，卢兄有空可以去我那边坐坐，我请卢兄尝尝美国的咖啡。” 看齐恒遇到这种奇葩的事，卢醒也有些哭笑不得，礼送齐恒出了团部：“齐团长慢走，咱们之前说的那些枪，因为我们团之前也有不小损失，所以只能给你支援一小部分。 缴获的日军武器和我们的弹药不通用，齐团长要是不嫌弃的话，回头我会派人送到你那边，下次兄弟需要机关炮帮忙的时候可不要吝啬啊。” 齐恒之前的想法是卖了之前用机关炮协助306团进攻日军碉堡的人情，看看能不能从卢醒这里要到一些步枪和子弹，结果被邹德元的事情一闹，本来都打算放弃了，没想到卢醒主动提了出来，顿时大为感激。 “多谢卢兄！咱们是友军，友军需要帮助，我齐恒肯定会搭上一把！今天卢兄慷慨解囊，这个人情我记住了。” 一番客套后，齐恒带着上官有浩和武卫国匆匆赶回了团部。 但等带着一肚子气的齐恒回到团部，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邹德元团副却一副我做得对的样子，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理直气壮的和齐恒吵了一架。 “齐团长，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能接受这些没有知识的新兵，”邹德元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的说道：“你要知道，知识是指明方向的灯塔，是精神修养的食量，是解惑明理的钥匙，更是建功立业的武器！” 说着，邹德元竟然激动了起来：“英国哲学家培根说过，knowledge is power！没有知识就没有力量！没有力量我们怎么打败日本侵略者？！” 给一帮用血和命阻挡侵略者的步伐，连见到第二天太阳都是奢望的人讲知识就是力量，齐恒半张着嘴巴，一时间弄不清楚邹德元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呃，邹团副，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齐恒皱着眉头问：“头疼？或者，有没有发烧？” “发烧？”邹团副思索了一下，然后勃然大怒：“你才有病！我是认真的！” －－－－－－题外话－－－－－－ 还更，还更，没太监呜呜呜 第三百一十三章 军统的来电 团部里的争吵声越来越大，那扇薄薄的木门微不足道的隔音效果在齐恒的咆哮声和邹德元略显尖利的争辩声中显得着实有些无力。 “齐代团长，你这是胡搅蛮缠！” “你说老子胡搅蛮缠？到底是谁在胡搅蛮缠！老子在外面了当几天孙子讨来的兵，你一句话就打发回去了，还有脸说老子胡搅蛮缠？” “留着没文化的士兵有什么用？没有文化就没有战斗力！没有战斗力还不如不要！依我看，团里其他士兵，甚至军官，只要没文化，也必须淘汰！” “放你x的屁！老子早就应该打报告把你这个祸害送回去！” 听着齐恒越来越愤怒的声音和连珠炮一样蹦出来的脏话，守在团部门外的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进去劝一劝。 尤其是给齐恒打了小报告的团部副官佟思萱，打仗时朝鬼子开枪眼都不眨的她现在两只手紧张的揪着衣角，像只害怕的小动物一样向一旁冷着脸的上官有浩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上官有浩看了看佟思萱，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太紧张。 但很快，上官有浩也冷静不下来了： “你再瞪老子一眼试试？老子毙了你这个狗xx的祸害！” “姓齐的，你他x的敢！？” 齐恒的怒吼穿透房门，如同重锤敲在了门外众人的心里。 “要出事！” 上官有浩用力推开木门，一眼就看到齐恒的右手正在腰间的枪套上摸索。 “团长！冷静冷静！” 上官有浩及时的按住了齐恒，一边阻止他拔枪，一边连拉带拽的把齐恒拖到了一边： “团长，咱犯不着和他一般见识，书呆子，就知道书书书，我当兵前也这样，挨两次揍就好了，你消消气，消消气。” 但上官有浩还没安抚好齐恒的心情，邹团副阴阳怪气的声音又从一旁传了过来。 “怎么，还想拔枪打死我？你来试试啊？你们这些粗人都一个样，读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你奶奶的…”齐恒又把手伸向了枪套。 “团长，冷静！冷静！别听他扯蛋！”上官抓住齐恒的胳膊，苦苦劝道。 “邹德元你闭嘴，今天这事就是你惹出来的，少废两句话憋不死你！”在按住齐恒的同时，上官有浩还警告了跃跃欲试的邹德元两句。 可邹德元不仅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将目标转向了上官有浩。 “上官少校，你也是有文化的人，我尊重你，但是我也希望你端正和长官说话的态度！” 说着，邹德元还伸手抹了抹自己中校领章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下不仅是齐恒，连上官有浩也想掏枪了，好在其他几个跟着上官有浩进入团部的军官眼看着战火即将升级，强行挤进了战团中间，又是好言相劝又是连哄带骗，总算是结束了争执，没闹出什么乱子。 …… 虽然上官几人苦苦劝说齐恒退一步海阔天空，但齐恒还是越想越气，出了团部就直接去了一营的训练场，而上官有浩也在齐恒的授意下去通讯班给长官部打电话告状了。 一营刚好在进行刺杀训练，齐恒便和洪亮要了一支步枪，独自在角落里对着练习刺杀用的草人练了半个下午，洪亮倒是有心让新兵跟着齐恒学习一下刺杀的动作和要领，但看到齐恒恨不得把草人徒手撕碎的样子，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等刺杀训练结束，齐恒面前那个穿着破烂日军军服的草人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了，连脑袋也被齐恒用枪托抡了下来。而洪亮也很明智的没有去问齐恒发生了什么，目送着齐恒离开了训练场。 经过半个下午的发泄和思考，齐恒的气倒是消了七七八八，但同样，齐恒也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回到团部，齐恒拿了一部电话到自己的房里，先是打了许久的电话，又静静坐了半个小时，这才推门走出来，眉宇间带着一丝沉重。 还没等齐恒调整好杂乱的思绪，副官佟思萱就找了过来。 “团长，有电话，找你的。” “谁打来的？”齐恒有些疑惑。 “不太清楚，只说了是军委会的，一个上校参谋，姓张……”佟思萱回答。 “姓张，军委会的上校参谋？”齐恒边走从脑海里搜索了一番，发现自己认识的人里好像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喂，我是九战区补充团的齐恒，请问有什么事？” 齐恒接起电话，客气的问道。 “齐团长，久仰久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稍稍有些沙哑：“鄙人姓张，暂时就任cq军委会的上校参谋一职，这次贸然打电话前来，是有事要问问齐团长。” 齐恒隐隐觉得这个自称军委会参谋的人有些不对，心中生出了几分警惕：“张参谋有什么事？私事的话，我好像不认识阁下，如果是公事，我得先报告上级，确认了你的身份才能给你答复。” 电话那头的张参谋像是在和谁交流，沉吟片刻才重新开口：“齐团长是前线将领，警觉性值得赞扬，那我也就直说了，鄙人的确是军委会的参谋，齐团长之后可以查证，但鄙人同时也任职于军委会调查统计局。” “军统的人？”齐恒愣了一下，自己一个基层军官，好像不至于会被军统看中吧，难不成是之前卖战利品的事被告发了？ “齐团长别紧张，不是什么坏事，”这位张参谋似乎猜到了齐恒的想法，宽慰道：“贵部有一位叫邹德元的中校团附是吧。” “有，前段时间刚刚调来，是邹德元干什么了？”听张参谋这么说，齐恒更疑惑了。 “哈哈，”张参谋苦笑了两声，稍稍压低了声音：“这位邹德元中校和我的上司有关系，上次邹德元在九战区副官处闹出的乱子也是我托人说情的。” 齐恒这下明白了，感情是自己给上边告状，人家打电话找过来了，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之前是气急了，就找上边叨叨了几句，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带兵的干啥都靠着手底下那些人，打仗人不够是要命的事情，一时急了点，请长官见谅。” 不过这个张参谋好像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语句里不仅没有生气，甚至比齐恒还要客气，让人很难相信他是让人闻风色变的军统成员。 “没有没有，是我不好意思，邹德元这个人还是有能力的，就是，不太适合在军队里干，但是他自己，怎么说，好像看不出来，人还倔，我上司也劝不动，就只能一次次帮他擦屁股了。” “这……”齐恒搞不懂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齐团长，要不这样，我这边想办法给你重新分一批兵员和装备过去，补上贵部人员的空缺，邹德元这事就这么过去，怎么样？” “你打算补人和装备过来？”齐恒下意识问了一句，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一切应该都是自己之前那一通电话的功劳了。 “对，不过现在人员调动比较麻烦，但是半个月内应该可以到位，”张参谋答道：“还有一件事得麻烦齐团长。” “你说你说，只要齐某力所能及，一定做到。”想明白之后，齐恒讲话也客气了不少。 “邹德元他一时半会还没办法再行调动，所以邹德元在贵部任职的时候，还得齐团长多多担待担待。”张参谋叹了口气：“贵部是作战部队，我明白贵部的危险性，但是还是请齐团长尽量保证邹德元的安全，拜托了。” “我知道了，请长官放心，齐某不是什么不识礼数的人，只要我还活着，邹德元不会有事，但是……”齐恒应了下来，但是并没有把话说完。 “都是军人，我明白，那就拜托了齐团长了。”张参谋再次致谢，然后挂上了电话。 “副官处，陈诚；补充团，宋家……邹德元你惹的都是什么人啊，下次别再惹麻烦了，你家老头子都快兜不住了……”张参谋摇摇头，苦笑着按住了自己的眉心。 第三百一十四章 组建完毕 虽然邹德元惹麻烦的能力一流，不过站在他背后帮忙擦屁股的人似乎能力更强，补充团被邹德元闹了一通，补充兵员的速度反而更快了。 那个张参谋说要帮忙调兵，齐恒原本想着他能弄来些没摸过枪的壮丁，填补一下补充团的缺额就很不错了，没想到张参谋想办法给他弄来了差不多有一个加强营，把齐恒的缺口填上了一大半。 不过说是一个加强营，其实也就是人数够的上，军统的张参谋本事再大也没办法调来一个齐装满员的加强营送给齐恒。所以他只是从九战区的散兵收容处，伤兵医院之类的地方收拢了一批暂时没地方去的散兵溃兵，大约两百出头，再加上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四百徒手壮丁，凑吧凑吧给齐恒分批送了过来。 既然是收容的溃兵和壮丁组成的队伍，那指望他们能自带武器装备就不用想了。这六百多人到补充团的时候，手里有枪的不足一百，大部分是老旧的汉阳造，只有十来个拿着缴获的三八大盖，勉强可堪一用。 说白了，这就是六百多张等着吃饭的嘴，战斗力是一点都没有的。 好在补充团唯一的任务就是整补，对兵员的来源和战斗力并不挑剔。有了张参谋送来的人，再加上战区计划补充的几批兵员，齐恒的补充团在夏天最热的日子到来之前终于完成了建立。 在装备方面，除了战区长官部配发的步枪子弹手榴弹之外，那位帮助齐恒和邹德元“斗法”的大人物还派人送来了一些重武器和少量的药品，甚至补充团的被服装具都是由他提供的，毕竟长官部发的那些军服质量实在不敢恭维，其中一部分军服上暗红色的污渍和破洞很难让人不怀疑它到底是哪里来的。 总之，在各方势力的帮助下，第九战区长官部直属野战补充团在民国28年6月28日正式编入了国军作战序列，编制齐全的补充团下辖三个步兵营，团部直属一个侦察连，一个辎重连，一个重机枪连和一个机炮连，还有工兵排，通讯排，全团共计两千多人，除去原有的重武器，新增了30挺轻机枪，9挺重机枪，6门82毫米迫击炮，火力在整个中央军的主力步兵团里都不是弱者。 齐恒也卸任了之前的代理团长，以陆军步兵中校的军衔正式就任补充团上校团长。 部队组建完毕，装备也拿到了手里，那么全团的大练兵也提上了日程。 因为之前九战区唯一一支机动后备部队是蒋委员长的得意王牌陆军第74军，每次需要紧急调动74军都得先经过军委会的同意，但战机是稍纵即逝的，要等军委会研判形势并做出是否同意调动的决定往往都意味着一场战斗的失败。 虽然齐恒之前的特务营也充当着机动预备部队的角色，但一个加强营在面对一些劣势的场面终归有些力不从心，所以长官部对这支团级规模的机动预备部队寄予了厚望，不仅很快补齐了齐恒团里各级军官的缺额，还特批补充团可以以营为单位轮流参加74军正在进行的整训。 不得不说，和74军一同整训这道命令对兵员素质良莠不齐的补充团是一道难得的福音。特务营在之前的南昌会战中连续作战，损失不小，在扩编之前也没有得到补充。想让补充团很快形成战斗力，光靠特务营剩下的老兵以老带新需要不少时间，现在有了74军的帮助，这个过程就可以缩短一些了。 练兵之前先练心，思想的统一对一支部队战斗力的提升有很大的帮助，尤其是对刚刚组建的新部队来说。 齐恒是军校生，又是从前线一路摸爬滚打升上来的军官，对为何从军，为何抗日有着深刻的认识。 齐恒手下那些有一定文化素养的官兵自然可以理解抗日救亡的重要，但绝大部分的士兵都是没读过书的，别说明白什么叫守土保疆，理解什么是民族危亡了，他们中间一些人甚至连中国的概念都没有。 往前推几辈都生活在一个小村子里，面朝黄土背朝天，从小到大没见过几个村外的人，被抓了丁才第一次走出小村的农夫，能指望他们一下子就抱着满腔热血走上抗日救亡的前线，用血肉之躯阻挡武装到牙齿的日本兵吗？ 而对一些打过仗的老兵来说，杀日本人似乎报仇的意义更大一些。不管他们当初从军的原因是什么，但当那些朝夕相处的兄弟在自己面前血肉横飞，当那些和自己有恩有怨的同袍战友一个个倒在自己身边，那颗名为仇恨的种子就已经深深种在了他们的心里。 还有一些认不清形势，或者说有点小聪明但欠缺大智慧的家伙，甚至还做着当兵就是为了升官发财的美梦。 所以当齐恒站在台上给补充团官兵们训话，问到他们为何参军为何抗日的时候，台下给出了许多不同的答案。 有未脱稚气的青年通红着脸大喊杀敌报国卫我中华。 有面带沧桑的老兵沉默着抚摸枪托上的刻痕。 有眼眶泛红的汉子咬牙切齿高呼报仇雪恨。 也有眨巴眼睛的中年一言不发做着发财美梦。 更多的是那些满脸茫然的新兵，有的略显紧张的望着台上的军官，有的低垂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更多的则给出了一个十分简单的答案： 当兵能吃饱，能拿饷。 一支没有统一思想，连为什么打仗都不知道的军队，也不会形成多强的战斗力。所以在商定补充团基础训练计划的时候，军官们一致同意在每天训练之余一定要加强新兵的思想教育。 可齐恒一直以来不怎么擅长宣传动员，正有些发愁，之前惹了麻烦一直缩着没有冒头的邹团副却主动站了出来，一开始齐恒还对邹团副抱了不小的警惕心，生怕他又整什么幺蛾子出来。但翻看了邹团副自己整理的一本新兵思想教育纲要后，齐恒惊奇的发现这家伙竟然是个搞思想教育的好手，一些让人头疼的大道理被邹团副一改，通俗易懂不说还洗脑效果特别强。 专业的就让专业的来，齐恒二话不说就把思想教育的任务丢给了邹德元和上官有浩，自己和营连长们专门负责部队的军事训练。当然，上官有浩还得盯着点邹德元别又作妖了。 在民国28年炎热的夏天里，补充团这支新生部队开始了自己壮烈的征程。 第三百一十五章 坦克？坦克！ 7月23号的时候，补充团团部接到了一封加密电报，内容是几天后会给补充团进行最后一次装备补充，主要是少量重武器和一批德制头盔。 原本齐恒并没有太把这次补充放在心上，因为这时候二营正在和74军306团一起整训，应306团团长卢醒的邀请，齐恒去了306团那边做客，接收装备的任务就交给了上官有浩和武卫国。 然后齐恒就在306团接到了上官有浩打来的电话。 “团长，咱们的装备到了！” 平时很冷静的上官有浩此时声音却有些激动：“团长，你猜上边给我们送来了啥玩意？你绝对想不到！” “机枪？山炮？不是大件你肯定不会打电话过来。”上官有浩吊着胃口让齐恒很不习惯。 “不对，啥东西快点说，你这是和谁学的？怎么还卖起关子来了？” “一辆坦克！”上官有浩说话都带着笑意。 “英国产的，维克斯水陆两用坦克，不是修复品，原装的！” 听到上官有浩的话，齐恒一时间有些愣神，反应了几秒钟才有些结巴的问道：“啥？你说啥？坦克？给我们的？” 本来卢醒是听不到电话里声音的，但齐恒在这边一重复，旁边端着茶杯的卢醒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听说补充团有了坦克，卢醒的惊讶一点不比齐恒小。他的306团是军委会王牌部队74军的主力团之一，刚刚换装大价钱买来的苏式装备，只看团一级，306团轻重武器的水平可以说是整个国民革命军序列里的翘楚，而在团以上，师一级还有直属的炮兵营，下属步兵团随时都能得到炮兵的帮助。 但说起战车，就是74军全军也没有装备哪怕一辆，运兵运装备的卡车倒是还有一些。而整个国民革命军下属的部队也只有陆军装甲兵团装备了坦克，而且在两年前的南京保卫战中还丢掉了一个多连。 在那之后，前线的步兵们就很少能听到有自己人坦克参战的消息了，就连卢醒这样的中央军精锐部队，也只有挨日本人坦克欺负的份。 所以，在听说齐恒的部队装备了坦克之后，卢醒的惊讶可想而知。 齐恒也是如此，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国军的坦克还是在上海，前些日子他带着一连偷袭了一个日军据点，缴获了好几辆鬼子的坦克卡车，最后还是咬着牙一把火给烧了，心疼了好久，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团竟然也能拥有坦克。 “什么情况？说详细点！你别忽悠我啊，要是我在卢团长这丢了人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齐恒把平时威胁徐光辉的语气都用上了，就怕上官有浩给他整个大乌龙出来。 “团长，我没骗你，真的，不过只有一辆，小坦克，型号是英国造的维克斯水陆两用坦克，之前没参过战，完全可以使用！武卫国他们都在外面看新鲜呢，除了坦克，这次还送来了两门山炮和三辆卡车，驾驶员也有！头盔补了很多，现在人手一个都有富余！” 上官有浩一口气说完了补充团这次的收获，齐恒听完立刻坐不住了：“你等着，306团这边有祝古盛盯着，我马上回来！” 挂上电话，齐恒朝卢醒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那啥，卢兄，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团里又来事了，这次还得提前走，回头请你喝两顿酒！给你赔罪！” “等一下，齐老弟你把话说完，坦克是怎么回事？”卢醒并不打算买齐恒的帐，都是当兵的，来做客提前要走倒无所谓，但齐恒这接完电话提了一句坦克就打算走，嘴角还翘的像刚结婚的新姑爷一样，不把话说清楚怎么行呢。 看卢醒也是一副惊讶而且好奇的表情，齐恒察觉自己有些激动了，便解释道：“刚刚是我团副打来的电话，上边今天给我们团补充了最后一批重武器和头盔，我以为和之前一样只有机枪和迫击炮就没多在意，结果他刚刚告诉我，上边这次给我们弄来一辆小坦克，还有两门山炮，我得回去瞅瞅。” “坦克？什么型号的？”卢醒也是军校出身，听齐恒确认了他那边来了一辆坦克，好奇心一下子就上来了。 “英国货，叫维克斯水陆两用坦克，听说是个小坦克。”齐恒回答。 “齐老弟你这就不厚道了啊，你发财了拿两顿酒就想打发我？不行，我得跟你去看看热闹。”卢醒当即拍板，要跟着齐恒瞅瞅他的坦克。 齐恒自然没有拒绝，等卢醒安排了一下团里的工作，几个人骑上马就朝几公里外的补充团驻地赶。 等齐恒他们到的时候，补充团驻地门口的空地上已经黑压压挤满了人，团里暂时没任务的军官士兵差不多都到了，争先恐后的围着坦克和卡车转，就连站岗的哨兵也不住的把目光投向人群。 不过上官有浩提到的那两门山炮并不在这里，想必应该是被杨武指挥着炮兵连的人当宝贝拉了回去。 “团长回来了！” 有眼尖的看到齐恒一行人骑着马过来，紧忙喊了一嗓子，这才让围着坦克和卡车的人让开了一条通道。 透过人群，齐恒一眼就看到了停在空地上的三个大宝贝：两辆并排停放的卡车齐恒比较眼熟，之前还坐过几次，应该是苏联产的。两辆卡车右边停着一辆长相有些奇怪的坦克。 坦克下面的部分长得和日本人那些坦克没什么大区别，都是几个轱辘外面包裹着一条履带，这辆的履带上面脏兮兮的还沾着一些泥浆。但整个车体却比鬼子的坦克方了很多，车身有棱有角的，像是在履带上直接安了一个方砧板。再配上上面那个小小的圆筒形状的炮塔，看着着实有些怪异。 不同于卡车的黄绿色涂装，这辆坦克上面印的是四色的迷彩斑纹，瞅着还有一点点花哨，在炮塔侧面印着一个大约比徐光辉脑袋小了一圈的圆形青天白日徽记，证明了坦克的所属。 至于为什么要用徐光辉的脑袋做比较，那是因为徐光辉是在场唯一一个趴在坦克上面的人，齐恒看过去的时候他正撅着大屁股往炮塔里探头看呢。 “好家伙，还真有坦克！” 第三百一十六章 龙先生来访 “上官快把他弄下来，我们有客人，真他x的丢人。”卢醒就跟在齐恒身边，齐恒看卢醒脸上带着笑意，没好气的朝等在坦克旁边的上官有浩喊了一声。 徐光辉听到了齐恒的话，没等上官有浩动手，自己讪笑着爬了下来。齐恒大概瞅了瞅，发现团里营一级的军官差不多都在这，便给卢醒简单介绍了一下。在场好多人都和卢醒有过一面之缘，再次见面便只是简单的敬礼问候，之后就站到了一旁。 “齐团长，这来之前我还以为你忽悠我呢，没想到你们还真弄来了一辆坦克，这家伙以后打攻坚可是个好东西啊。” 卢醒拍了拍坦克车身的铁甲，用感慨的语气说道。 齐恒也忍不住走上前摸了摸坦克的装甲，用手指感受着铁板那冰冷的温度： “坦克是个好东西啊，有了这家伙，打鬼子的机枪就不用兄弟们拿命往上顶了。” “可惜只有这一辆，要是给咱们十七八辆的，我能把南昌打下来。”徐光辉一只脚踩在坦克履带上说起了大话。 听到徐光辉的牛皮，齐恒和卢醒心里都泛起了一丝苦涩，不管是74军这样的中央军精锐还是补充团这样的机动部队，都摆脱不了一个穷字，仅仅一辆属于自己的小坦克就能让两个团长感慨万千了，而折在两人手里的日军坦克怕是已经过双手之数了。 正聊着，上官有浩从人群后面领来了一个面容青涩的军官： “团长，这位是陆思城中尉，坦克和卡车就是他跟车送来的，今后他和他带来的人也会加入咱们补充团，负责坦克和卡车的驾驶和修理。” 齐恒上下打量着那个年轻的军官：身上穿着一套皱巴巴的草绿色军服，上面似乎还留着黑色的油渍，没有戴军帽，而是顶着一顶厚实的坦克帽，大夏天的，从他额头流下的大颗汗珠就能想到那玩意到底有多热了。 虽然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不摘帽子，不过齐恒还是没有吭声，目光顺着中尉的脸挪到了胸口。不同于齐恒他们这些步兵军官，年轻中尉领口挂着的领章是黑色底的，但他的胸标上却写着交通辎重学校，职务是学员。 “交通辎重学校？”齐恒对中尉的来历倒是有些惊讶，按理说，交通辎重学校会开坦克的学员应该全被从陆军装甲兵团改编来的机械化200师挖走了，毕竟他们才是整个国民革命军唯一的一支装甲部队，坦克手这样的人才去了其他部队也没个用武之地。 “是！长官！我叫陆思城，今年年初刚刚毕业，奉命驾驶78号英国造维克斯水陆两用坦克加入第九战区补充团作战序列，请下命令！”中尉向齐恒敬了个礼。 “年初毕业，这都年中了，你没去二百师？”齐恒回礼后，好奇的问。 “长官，我本来是要去二百师报道的，但是因为其他一些事情被借调到第九战区了，之前一直在长官部汽车队任职。”陆思城解释道，但他的脸却稍稍有些发红，表情也稍稍有些不自然。 齐恒倒是没有在意陆思城的脸上，还以为他是戴帽子热的，略微讲了两句就被坦克重新吸引走了目光。 正当齐恒打算亲自登上坦克感受一下的时候，上官有浩在一旁拉住了齐恒： “团长，刚刚没来得及说，这次跟装备一起来的还有个人，专门来见你的，只说了自己姓龙，说你认识他，那人派头不小，我把他们暂时安排在团部里了。” “他怎么来了？”齐恒眉头一皱，随口嘟囔了一声。 “来者不善？”看齐恒皱眉，上官有浩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不不不，自己人，是个大人物，我只是没想到他会亲自过来，”齐恒低声解释道，“你帮我招待一下卢团长，我得过去一趟。” “好，”上官有浩点点头。 给卢醒打了个招呼，齐恒快步走向了团部。 刚到门口，齐恒就看到团部大门站了四个人，团部原本的两个哨兵步枪背在背上，表情倒是十分轻松，但手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往腰间的刺刀上靠。而另两个不认识的士兵看起来更加紧张，手中攥住的布制枪带已经拧成了一条。 “团长好！” “长官好！” 看齐恒走近，两个哨兵马上问起了好，另两个陌生的士兵也赶忙站直身体向齐恒问好。 齐恒点点头，脚步没停的走了进去，只是路过两个陌生士兵的时候，他们背上斜背着的汤姆森手提机枪让齐恒稍稍惊讶了一下。 齐恒的团部是个二进的小院子，走进小院，院中还有几个或坐或蹲的陌生士兵，背上背着清一色的汤姆森手提机枪，还有几个上官有浩安排迎接的勤务兵，见到齐恒进来，这些士兵都急急忙忙站了起来给齐恒敬礼。 “看来都是龙先生带来的人了。”齐恒一边想，一边跨进充当会客室的堂屋，正中一把太师椅上坐着一位身穿深灰色西服的中年男子，手里端着茶碗，应该是在喝茶。 “龙先生？”齐恒看向中年男子，试探着问道。 “齐团长！初次见面，齐团长果然英武不凡，鄙人龙世寿，此次贸然来访，多有打扰，请齐团长海涵。”中年男子站起身，放下手中的茶碗，和迎上来的齐恒握了握手。 “不敢不敢，卑职军务在身，没有及时迎接龙先生，还望龙先生见谅。”齐恒也放低了姿态，两个人客套了几句，就在堂屋中央的太师椅上落座了。 等坐下齐恒才发现，龙先生的青花茶碗里泡着的并不是什么茶叶，而是一杯散发着香气的咖啡，于是齐恒立刻挥手制止了打算给自己也来杯咖啡的勤务兵。 “我这是小地方，没有咖啡杯，搞得不伦不类的，怠慢龙先生了。”齐恒苦笑着指了指龙先生的茶碗。 “小问题，不打紧，不过齐团长这咖啡味道不错啊，和我在美国喝过的一种咖啡味道很像。那位上官团副说齐团长这里还有咖啡喝的时候我还惊讶了一番呢。”龙先生笑着说道。 “龙先生喜欢就好。”齐恒笑着揭过了话题，心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团部还有咖啡呢，肯定是上官有浩不知什么时候搞来私藏的。 “说起来，龙先生这次怎么亲自来了？” 不再寒暄，齐恒便直奔主题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站队和坦克的由来 龙先生既然亲自来访必然是有事要说，见齐恒选择了开门见山，他也不再聊那些有的没的了： “齐团长还记得财政部税警总团吧？” “税警总团？是宋先生担任财政部长时建立的那支部队吧？”齐恒想了想答道：“淞沪会战的时候税警总团好像是划归第八军指挥，不过那时候我在88师，他们的防区和我们不在一起，我只是在医院养伤的时候略有耳闻。” “对，是宋先生当年建立的，不过宋先生请辞财政部长和行政院副院长之后，宋先生建立的税警总团就逐渐划归军委会管辖了。”龙先生喝了口咖啡，缓缓讲道。 “当年的税警总团一切装备物资都由财政部自行采购，名义上说是保护盐税的税警，实际上他们更像是一支野战军。里面的士兵都是高中学历，素质很高，军官大多有留洋经历，部队训练也都是按照美国军队的训练方式来的。 论装备水平，税警总团的装备全是进口武器，比起委员长的中央军调整师还要好上一级，论战斗力，淞沪会战时税警总团防守蕴藻浜苏州河一线，其战果也有目共睹。” 不知龙先生为何会说起税警总团，齐恒疑惑之余倒也耐心的听了下去。 “齐团长，税警总团是宋先生下了大心血建立的，可惜委员长不会愿意有税警总团这么一支部队游离在军委会之外，从宋先生请辞后，税警总团就逐渐脱离了财政部的管辖，淞沪一战之后，税警总团就彻底从财政部脱离出去了，现在已经改编成了陆军第40师，成了军委会的人。” 说到税警总团的归宿，龙先生颇有些遗憾和不平。 “宋先生为何要建立税警总团，这种问题倒也不是我们能考虑的，但是齐团长啊，换个角度想一想，要是你我有这么一支费了大心思建立的部队，到头来给别人做了嫁衣，我们也会不甘心吧。” 龙先生说到这里，齐恒哪还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于是齐恒挥了挥手，示意门口的勤务兵关上房门，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龙先生，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我齐某虽然是黄埔系出身，但是我能爬上今天这个位置，龙先生的人是帮了大忙的，上次在电话里我也讲过，我不是不记恩情的人，既然选择了宋先生这边，那有什么事需要齐某去做，龙先生直说就好。” 龙先生盯着齐恒的脸看了几秒，轻轻点了点头： “齐团长明白就好，我是在宋子文先生手下做事的，宋先生现在担任的是中央银行董事长一职，有财权，但是没有兵权。如今全国抗战爆发，光有财权还是不够的，要有兵有枪才行。” “宋先生的那支税警总团已经成为历史了，虽然原来税警总团第四团的孙立人团长伤愈后受委托重新组建了一个财政部缉私总队，但是缉私总队毕竟是税警的编制，有了税警总团的先例，很多人都死盯着缉私总队呢，要调动使用的话谈何容易，所以我们想在隶属军委会的野战部队里扶持几支规模不会太大，但是有一定战斗力的部队，还有一些年轻但是有潜力的军官，必要的时候可以给我们更多的话语权。” 龙先生说出了他的目的，饶是齐恒早已做出了站队的决定，听到龙先生的话还是吓了一跳。 财政部想在军委会眼皮子底下扶持属于自己的力量，虽然表面上说是为了在派系斗争中争取更多的话语权，但实际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也说不好，要是搞不好可是杀头的大罪，齐恒瞬间明白自己乘上了怎样一条贼船，但既然龙先生都说出来了，那这条贼船再怎么漏水齐恒也得硬着头皮坐上去。 “齐团长别担心，这只是我们的一个想法，并不是说要你拉着部队做什么事情，现在全国都要以抗战大局为重，破坏抗战的事情我们也是做不出来的，我说的是等抗战结束以后，如果真的有需要，齐团长只需要站出来帮我们说几句话就好了。” “只是帮你们说句话用得着下这么大力气？我信你就怪了！”齐恒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应承的很好：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不是我推辞，毕竟调动军队不是小事，搞不好会弄成大乱子，齐某既然站到了宋先生这边，那为宋先生做些事是理所应当，龙先生请放心。” “嗨，说这事还很远呢，”龙先生是聪明人，指望齐恒这个刚刚才站到宋子文这边的黄埔系军官一来就死心塌地肯定是痴人说梦，所以把自己的目的提出来后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以后究竟怎么做留齐恒慢慢思考吧。 “说起来，这次的礼物齐团长还满意吗？” 龙先生语气一转，把话题引到了他送来的坦克上。 “满意！不怕您笑话，我当兵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摸自己的坦克呢。”齐恒压下心中的烦躁，向龙先生笑了笑。 “龙先生，您送来这辆坦克，一定废了很大功夫吧？” “说麻烦其实也不麻烦，这辆英国造2.5吨重维克斯水陆两栖坦克的编号是78号，是民国23年国民政府从英国采购的32辆坦克之一，最开始是交通辎重学校附属战车营的装备。隶属代号为龙连的战车营第二连，后来战车营改编成陆军装甲兵团，参加了淞沪会战，被日本人击毁了好几辆，剩下的坦克就跟着大部队撤到了南京。” “后来防守南京，陆军装甲兵团本来是打算留下从上海撤下来的英国坦克，撤走新购入的德国战车的，但是蒋委员长严令留下德国战车守南京，其他的分两路撤走，这辆坦克原计划是走南路，经南昌运到湘潭，但是因为一条运输船被日本人炸沉了，这辆坦克和另外一辆没走掉，最后送上了一条从南京撤机器设备的船才离开，那条船在经过鄱阳湖的时候卸了货，这两辆坦克另走了赣江才送到南昌的。” “那还有一辆坦克呢？”听到这辆78号坦克多舛的经历，齐恒不禁起了好奇心。 “还没说完，”龙先生苦笑了一下：“这两辆坦克运到南昌的时候已经是民国27年春天了，之前运到湘潭的陆军装甲兵团刚刚改编成200师，正忙着接收新的苏联坦克，没空处理这两辆老坦克，等他们想起来还有两辆坦克留在南昌的时候，存放坦克的仓库已经被日本人的空袭炸塌了。” “这是，挖出来的？”齐恒愣了一下，上官有浩不是说这辆坦克是新的吗，怎么会是这样。 “对，仓库被炸之后大家都以为里面的东西肯定完蛋了，200师那边也干脆放弃了这两辆坦克，后来清理废墟的时候才发现，有一大块屋顶的钢架子正好砸在另一辆坦克上，和半边没炸塌的墙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空间，这辆78号坦克只是被碎砖块埋住了，里面的机器一点事都没有。” 齐恒苦笑着说道：“那还真是幸运。” “后来的事就比较复杂了，坦克这东西很鸡肋，几个部门推了几次手之后就到了我这里，我原本打算还给200师顺个人情，结果又遇上了日本人打南昌，一来二去拖到现在才腾出手来。” …… 龙先生缓缓讲完了这辆坦克的来历，在这之后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事，一直到龙先生告辞离开，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起站队的话题。 第三百一十八章 任务来了 龙先生的来访对忙于整训的补充团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那辆坦克给官兵们带来的震动也很快被繁重的训练盖了过去。 但是龙先生之前说的没错，一辆孤零零的坦克对于任何一支部队都是鸡肋一般的存在，为了使补充团的坦克尽早加入作战序列，齐恒不得不从各营的老兵里挑出一批比较机灵的，给补充团新组建了一个战车排。 新加入补充团的陆思城担任战车排中尉排长，负责训练战车排里的步兵和坦克的协同作战。 没错，补充团的战车排实际上也只是一排步兵和一辆小坦克的混搭而已，在齐恒，上官有浩和陆思城几个接触过坦克作战方式的军官商量之后，一个排的步兵将伴随这辆打仗不足但唬人有余的78号维克斯水陆两用坦克投入作战，战车排的主要任务就是在攻坚战斗中担任突击力量，掩护步兵拔掉日军的机枪火力点。 毕竟只装备了一挺7.7毫米机枪的维克斯坦克也只能欺负一下日军的轻机枪阵地了，但凡鬼子拉出来一门步兵炮，甚至是几个掷弹筒，那这辆小坦克也只能饮恨当场了。 敲定了坦克的用处，齐恒也抽空考虑了一下自己的私人问题。 早在齐恒晋升上校团长的时候，他就第一时间写信把这件事告诉了远在重庆的母亲。其实他本人是比较淡定的，没什么太激动的心情，写信也只是本着让母亲放心的想法，并不是打算炫耀什么。 所以齐恒在信里这样告诉母亲，“当团长就很少需要上前线”。 但齐恒很快就有些后悔，因为他总是报喜不报忧，似乎让身处大后方的母亲有了一些错觉，在得知齐恒晋升团长之后，母亲寄来的信中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了浓浓的担忧： 对齐恒未来感情生活和传宗接代问题的担忧。 母亲可能真的不知道齐恒的状况，也有可能是为了让齐恒放心装作不知道，又或是想靠妻儿家庭拴住齐恒不让他再陷入危险而故意做出的假象，总之，齐恒被催婚了。 这事齐恒谁也没敢告诉，毕竟团里的军官除了武卫国抽空在武汉结了婚，其他人要么是上官有浩这种完全没有结婚想法的，要么就是徐光辉这种外观很难讨得到媳妇的，更别说还有祝古盛这种青楼常客了。 在一群单身汉里讲自己被催婚，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嘛。 并且齐恒自己也有自己的打算： 南昌战后，他和小护士刘暄和的信越写越多，现在已经从每个月一两封改成了每周一两封，有时候前一封信还没送到，第二封就又送上了路。齐恒还在百忙之中抽空和刘暄和见了一面，只可惜时间太短，两个人聊了一会就分开了。 在补充团其他知道底细的军官看来，齐恒和刘暄和已经是只差临门一脚的情侣了，只不过两个当事人脸皮薄的够呛，一直不肯捅破那层窗户纸而已。 这不，在其他几个人的撺掇和怂恿下，齐恒终于鼓起勇气，打算和刘暄和再见上一面，理由是教刘暄和学会怎么用手枪，至于教完会不会再说些什么，就只有齐恒自己知道了。谷 只可惜，在齐恒决定动身的前一天，一封来自第九战区长官部的电报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日军近来调动频繁，其主力恐有南犯之意，战区决意诱敌深入于长沙以北地区，集结力量予敌歼灭之打击，以开第二期抗战胜利之先河。 战区直属补充团现已整训完毕，拟以第4、第70、第74、第5、第99、新编第6军和第11师，战区直属补充团等部为战区总预备队，集结于长沙以南及赣北地区，以策应作战，保证战区主力方面之成功。 此命令已达，各部军官无论级别大小，除身有其他军务者，均不得擅离所部，违者军法从事。” 军令如山，齐恒也只能把儿女情长放到一边，专心留在部队里等待接下来的命令。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时间。 9月14日夜，日军106师团率先对驻扎在会埠的国军第184师发动进攻，在攻占会埠后兵分两路，接连击破国军数次阻击，于19日占领了高安县城。 高安地理位置十分重要，高安的失守让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十分恼火，在薛岳的严令之下，刚刚弃守高安的第32军只能重整队伍，向高安发动反击。 由于日军前期攻势十分凶猛，第九战区不得不提前调动战区预备队，驻守上高一带的第74军也奉命开拔，增援高安。而齐恒的补充团驻地正处在74军和高安之间，所以一道新的命令也同时发到了补充团的电台上： 立即出动，协助32军，反攻高安。 这是补充团建立以来的第一仗，也是检验补充团整训成果的一次机会。只不过，这样的检验需要用鲜血与烈火才能提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齐恒自然不愿意补充团的第一次作战以失败告终，于是此次作战，补充团全团出动，以洪亮的一营和团部直属迫击炮连，重机枪连为第一梯队，负责主攻，祝古盛二营与战车排为第二梯队，担任掩护，徐光辉三营为预备队，齐恒决心集中全团之力，给对面的日军一个迎头痛击。 进攻之前，齐恒通过电台得知攻占高安的日军是步兵第101旅团长佐枝义重少将指挥的一个混编支队，但具体兵力不详。而补充团需要拿下的无名高地是一个三面围着水田的小山头，约么百来米高，没有树木遮蔽，从山上往下看视野十分开阔。 补充团的进攻方向正好被水田挡住，如果是平日里，要登上高地只能在水田间的窄小田埂上行进，或者干脆横穿水田，在齐膝的积水和齐腰高的水稻之间艰难穿梭。但三月间的南昌大战彻底破坏了周边农户的耕种计划，这里的水田早已废弃，不仅没有稻子，甚至之前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弹坑都历历在目。 进攻部队虽然不必在水田中艰难跋涉了，但另一个巨大的困难摆在了补充团面前：废弃的水田现在组成了一大片开阔地，足有数百米长，地上及膝的杂草和整齐的田埂显然不能当做遮蔽物来用，进攻部队要如何突破这数百米长的开阔地抵达山头的日军阵地，成了补充团军官们最头疼的问题。 第三百一十九章 试探进攻 “团长，鬼子阵地前面太开阔了，我们的侦查兵摸不过去！” 团部侦查连长耗子急匆匆冲进了齐恒的前沿指挥所，他身上脑袋上或插或缠挂了一大堆草叶树枝，整个人绿油油的，但左半张脸上却挂着点点血迹。 “我组织了四次侦察，后两次都是我带队，但是山前面的田太阔了，山上鬼子没动过机枪，单靠步枪就把我们打回来了，侦察连折了六个弟兄，连个鬼子影都没看到，别说机枪阵地了。” 耗子一脸的懊恼，齐恒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开阔地进攻本来就很困难，侦察连的兄弟上不去也是没有办法，我和洪亮他们再想想办法，你先下去休息，不要再徒增伤亡了。” “对不起，团长，我……”耗子还想说些什么，被洪亮用眼神劝住了。 “洪亮，你有想法吗？”齐恒把目光转到了洪亮脸上。 洪亮老脸一红：“还能有啥办法，直接打上去呗，我带一营先上，把鬼子的火力点逼出来之后让迫击炮连的弟兄挨个敲掉就好了。” “让一营兄弟拿命趟？”齐恒白了洪亮一眼：“还你带一营先上，你现在是营长，还以为你是之前的连长呢，要是叫哪个鬼子盯上，顺手给你一枪，老子一整个营谁带？” “现在也没好办法，你先组织一次试探进攻，一个连就行，士兵分散一点，我让杨武指挥迫击炮连掩护，看看能不能把鬼子的火力点逼出来，去吧。” “是！”洪亮脸上一喜。 “还有，你自己不许上！我等一会过去监督。”齐恒补充了一句。 洪亮脸上的喜色立马变成了苦瓜脸，不过他还是大声回应道：“是！” …… 有齐恒盯着，洪亮老实多了，在喊来几个连长略微商讨之后，命令一连负责第一次进攻，齐恒和洪亮几人拿着望远镜也抵达了一线，打算亲自观察一下山头上日军火力点的布置。 在后方，补充团的迫击炮连也做好了战斗准备，杨武这个名义上的迫击炮连可是拥有足足八门82毫米迫击炮和一门20毫米机关炮，甚至还有两门75毫米山炮，只不过团里的山炮炮弹不是太多，所以这次主要是用迫击炮给一连提供掩护。 无名高地正面的开阔地带只有荒废的水田，看样子日军并没有在这片开阔地做什么文章，所以杨武的第一波炮击重点放在了有明显动土痕迹的山头上。 “目标，山头日军阵地，迫击炮每炮六发，山炮每炮三发，急速射击，放！” 杨武一声令下，排成两排的八门迫击炮开始向日军阵地进行炮击，五发一组的迫击炮弹划出弧线落在那个小小的山头上，炸出了一枚又一枚火球。 山炮射速稍慢，但它那种与迫击炮截然不同的响亮炮声似乎更加能够振奋前边步兵们的士气，山炮每次开火，在进攻线上待命的一连官兵都会发出低声的欢呼，似乎他们已经亲眼看到了自己人的炮弹狠狠砸在了鬼子的脑袋上。 山上的日军显然没有想到国军的这次进攻也会像他们一样以炮兵火力为步兵开路，很多日军士兵还趴在战壕里等着国军步兵的集团冲锋，结果被劈头盖脸一通炮弹砸了个七荤八素。 佐枝支队刚刚拿下高安不到半天，还没来得及构筑比较完备的防御工事，高地的工事主要以步兵挖掘的战壕和用沙包垒成的机枪掩体为主，而国军以往几乎从不动用炮兵的战术也让占据高地的日军有些轻敌，并没有构筑足够的防炮洞，只是在战壕里挖掘了不少用于防御手榴弹的浅坑。 轻敌自然会付出代价，补充团这一轮试探性的炮击虽然准头不怎么靠谱，但给日军造成的杀伤却远远大于预期，迫击炮弹弧形的弹道使得挡在战壕前的沙包没有发挥任何作用，炮弹越过沙包，直接落进了日军的阵地中和战壕里，将里面正在摩拳擦掌的日军士兵亲切的送上了天空。 山头上炮弹还在爆炸，一连已经跃出了进攻发起线，在连长的带领下，三个排组成了一个倒三角的队形，从六七百米开外拉开了散兵线，各班人员一字排开，在数百米宽的水田正面向烟雾缭绕的高地冲了上去。 “炸成这样了，鬼子怎么还没动静，这帮王八蛋真沉得住气。” 一连的进攻队列一直推进到了不足山头三百米的地方，山上的鬼子却一直没有开枪，最前头的几个战士甚至已经小心翼翼的越过了牺牲在水田上的侦察兵尸体，但还没有等到日军的攻击。 “不太对劲？”洪亮握着望远镜，紧皱起眉头。 “再等等。”齐恒话音刚落，山上突然响起了步枪的射击声。 “砰！砰砰！” 枪声一响，已经推进到山脚的一连官兵迅速做出了反应，有的士兵就地卧倒开始射击，有的士兵开始向两侧翻滚或跳跃，但此时两方官兵距离已经不足两百米了，在这个距离上日军的射击极为精准，又是有心算无心，虽然一连官兵反应迅速，但还是遭到了很大的损失： 走在最前方的一个尖兵班几乎被一扫而空，跟在后面成散兵队形的官兵也有多人中弹，而携带了轻机枪的机枪手更是日军重点关注的目标，虽然机枪手的位置更加靠后，但在日军几十支步枪的集火射击下，也有两名机枪手中弹倒地。 “我就知道！”洪亮气愤的喊道，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战壕上。他在望远镜里看得真切，一连尖兵班几乎全灭，而尖兵班里的兄弟有好几个都是他之前一连的老兵。 “x的，都冲到山腰了，鬼子怎么还不打机枪。” 让洪亮更加生气的是鬼子不知为何一直在用步枪精确射击处于开阔地上的一连官兵，机枪却像死掉了一样没有丝毫反应，这让在后方等着精确压制日军机枪火力的机关炮手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用宝贵的机关炮打视距以外的普通步兵这种行为是赤裸裸的浪费。 二百米，一百米，五十米…… 想仅仅凭借几十支单发步枪阻挡一个满编步兵连的进攻何其困难，更别说这个进攻的步兵连里大部分士兵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哪怕是日军这样射击技术可谓是高超的军队，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国军士兵快速接近他们的阵地。 “轰！轰轰！” 随着几枚手榴弹甩进日军的前沿战壕，一连这次仅仅是试探性的进攻竟然成功的突入了日军高地。 第三百二十章 全歼？ “这就打上去了？” 从望远镜里看到一连的进攻如此顺利，齐恒和洪亮忍不住有些面面相觑。 “洪亮，你带二连三连跟上，扩大战果！别给鬼子反扑的机会！” 不管鬼子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既然他们的阵地叫一连的兄弟攻上去了，那这高地就没有还给他们的理由，齐恒当机立断，命令洪亮带领在攻击线上待命的一营剩下两个连紧跟一连脚步，彻底拿下日军阵地。 “是！交给我了，团长！”一听齐恒让自己带人扩大战果，早就憋着一股气的洪亮立刻应了下来，他伸手从勤务兵那里接过自己许久没有见血的鬼头大刀，振臂一呼： “全体都有！上刺刀！跟老子杀鬼子去！” “冲啊！” 什么样的军官就能带出什么样的兵，这话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比如上官有浩曾经带过的二连，现在是祝古盛的二营，虽然士兵换了好几茬，但打起鬼子来一直有一种阴劲，尤其是拼刺的时候，挑下三路下手的比比皆是。 而徐光辉的三营要更油滑一点，在小地方偷奸耍滑被逮住的十有八九就是三营的兵，和炊事兵们关系最好的也是三营的人，只不过打起仗来三营也一点不含糊，算是粗中有细吧。 至于洪亮的一营，自然是跟洪亮一样，一个猛字就可概括。在洪亮一声大吼之后，一营剩下的官兵个个都是满脸涨红，举起手中的步枪就跃出了攻击线，在军官的带领下像猛虎下山一般扑向了日军阵地。 “还是老样子。”齐恒看着洪亮高举大刀的勇猛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冲过几百米的平地对一直养精蓄锐的一营官兵来说只是几分钟的功夫，很快，二三连就在洪亮的带领下冲上了山头，和正在山头与残余日军进行白刃战的一连汇合在了一起。 “二连一排跟我走，支援一连，二连三连其余人听从连长指挥自由战斗，清扫战壕中的残余日军伤兵，就地展开防御！” 洪亮冲上山头，看到山顶的残留日军已经被一连分割包围在了两处不大的阵地上，似乎已经没有了多少反扑能力，便将指挥权交给了随自己上来的二三连连长，自己带着一个排径直冲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战场。 作为一营长，洪亮把指挥权交给连长，自己带着一个排跑去参加白刃战的行为可完全算不上称职，甚至可以说是失职的表现，齐恒放洪亮上山的本意也不是让他去当突击队长。但在无名高地这片已经被一营彻底掌控住主动权的阵地上，洪亮拎着大刀扑向负隅顽抗的日军残兵的魁梧身影却在那些第一次随洪亮参战的一营新兵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拿大刀的是咱们营长？” 一个被日军子弹击中大腿躺在阵地前的伤兵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第一次打仗吧，咱营长可是个人物，要不是团长一直拦着，营长那刀下面劈死的鬼子怕是比你见过的还多。”正在给伤兵包扎的医护兵头也没抬，语气却十分骄傲。 当兵时有这样一个敢带头和鬼子拼刺刀的长官，和友军吹牛的时候都能多几分谈资。 原本只靠一连就能够控制局势，现在又有二连三连两个连生力军的加入，山头的战局已经完全倒向了补充团，之前守在两处小阵地还在做困兽之斗的日军彻底失去了希望，其中一处的三名日军士兵在绝望中居然选择了自爆。 只不过已经围住了他们的一连战士怎么能让他们得逞？之前只围住不开枪只是看鬼子没开枪，想看瞅瞅能不能活捉他们，看见鬼子掏手雷，那哪还有不开枪的道理？ 几个战士一通乱枪就把三个鬼子送去见了阎王，而他们的手连腰间的手雷都没来得及碰到。 洪亮运气不错，他加入的这片战场上还留着四个鬼子兵：两个站着的，背靠着背，两人手中都拿着军刀，两个躺在地上的，一个腰部和右臂中弹，但是左手还握着枪，另一个仰面朝天，脸上一片焦黑，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表示他还留着一条小命。 围住四个鬼子的一连战士之前就有九个，八支步枪死死瞄着四个残存的鬼子，更让鬼子不敢轻举妄动的是，最后一个一连战士手里端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先不说地上还躺着两个，就算四个鬼子都生龙活虎，也没人敢挑战一下自己是否能躲过六米外那个喇叭状消焰器里喷吐出的死亡火舌。 九支枪对一支枪两把刀，稳赢。之所以和鬼子对峙起来，只不过是这几个战士看见两个拿军刀的鬼子头，惦记着抓活的领赏罢了。 可惜洪亮来了，手里还拎着鬼头大刀，这俩鬼子要是不打算跪地求饶，那出了鞘还没见血的大刀正等着他们呢。 “投降？” 洪亮举着大刀走到鬼子面前，看到持刀的是一个少尉一个军曹，便用从上官有浩那里学到的蹩脚日语喊了一声。 “砰！” 回答洪亮的是一声枪响。 是站在洪亮身后的二连一排长开的枪，因为地上拿枪的那个鬼子伤兵动了一下。 或许鬼子伤兵只是想活动一下僵硬的左手，毕竟他握枪那个姿势实在有些别扭，但一排长可不管那么多，要是营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差池，那可不是自己摘掉领口刚挂上的星星就能解决的。 只要他狗日的敢动，那就先弄死再说。 一排长这一声枪响吓的两个鬼子猛一哆嗦，心说自己还没回答呢对面的中国士兵怎么就开枪了。 正对着洪亮的鬼子是一个少尉，看着年纪不大，在一排长开枪后，这个鬼子少尉急忙大声喊了起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可惜在场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反倒是背对着少尉的鬼子军曹也大声说了起来，似乎是在和少尉争论什么。 看这俩鬼子不理自己，倒是有自己吵起来的架势，洪亮一下子来了火气，反正他那一声“投降”只是走个过场，便大喝了一声，双手持刀缓缓靠近了两个鬼子。 第三百二十一章 玩刀不成就动枪 洪亮一声大喝，两个鬼子立刻停止了争论，毕竟是要命的当口，有啥说不清的也得往后挪挪。 洪亮一动，两个鬼子也立刻动了，正对着洪亮的鬼子少尉向后退了一步，将空间让给了另一个持刀的军曹。而军曹也转过了身体，错步挡在少尉身前，双眼紧盯着洪亮的动作，双手握刀，做出了一个剑道的起手式。 “不一起上？”洪亮轻蔑的咧嘴一笑：“那就先拿你开刀吧。” 嘴上说着话，洪亮手里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放松，见鬼子军曹只摆出了起手式，没有接下来的动作，洪亮明白他是想靠后手发力，便将大刀斜举到头顶，右脚用力一蹬，作势向军曹猛扑了过去。 这个鬼子军曹也是个会使刀的角色，看到洪亮高举大刀径直冲来，大半个胸膛都暴露在自己面前，似乎满是破绽，鬼子军曹却并没有冒进，而是向右后方撤了一步，闪避开洪亮劈下的刀锋，同时收回右臂，左臂横于小腹之上，将军刀平端在身前，刀尖对准洪亮，意图逼迫洪亮后退。 在被中国士兵团团包围，毫无胜算的情况下，还要和面前凶神恶煞的大个子中国士兵比拼刀术，两个鬼子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洪亮一开始的打算就是不给鬼子军曹思考的机会，一声大喝之后就猛扑上去，再故意露出破绽，以此骗出鬼子军曹的动作，一招制敌。 但这个鬼子军曹在重压下却没有上当，而是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保持守势。 他哪里看不出来洪亮是打算拿他练刀，既然自己指定没有活路了，凭什么死前还要给杀死自己的敌人练刀？所以鬼子军曹死活不愿正面应战，拼命的躲避着洪亮的刀锋，偶尔也会抽空反击一下，看看能不能从洪亮手底下占点便宜。 这可气坏了洪亮，自己憋了那么久，总算来了一个可以亲自上场杀敌的机会，对面的鬼子既然能从自己手下躲过那么多招，肯定也有资格和对上几手，可这王八蛋就是一个劲的躲，死活不愿正面战斗，打的洪亮十分憋屈。 心中烦躁，但洪亮也不敢贸然抢攻，和高手对决，心境不稳可是大忌。要是自己在一个已经被围死了的鬼子手底下吃上什么亏，那可真的是得不偿失。 所以洪亮在试探性的砍了几刀之后就重新退了回去，恶狠狠的从腰间拔出了手枪。 “你不打算和老子练刀是吧，你狗日的很能躲是吧，那老子倒要看看是你躲得快还是老子的子弹快。 老子刀拔出来半天了，手底下兄弟眼巴巴看着老子砍人呢，你小鬼子不给老子面子呗，那老子丢的是脸，你丢的可就是命了。” 洪亮气呼呼的边骂边将手枪对准了只有三四米之遥的鬼子军曹，看见黑洞洞的枪口，鬼子军曹和后边的少尉脸色差的吓人，尤其是那个泥鳅一样滑溜的军曹，他怎么也无法理解面前的中国士兵为什么这么没有耐心，刚刚上来挥刀的时候他一看就也是个习武之人，可自己不就躲了他几刀吗，他掏枪干什么，还有没有一点武士的骄傲了？ 不仅是两个鬼子，围着的其他一营官兵也没反应过来场上的变化，这不是正看营长和鬼子比拼刀法呢吗？营长咋就掏枪了？ 洪亮恨恨的扳开击锤，正要开枪，站在后边的鬼子少尉突然用奇怪的汉语大声喊了起来：“等等！” “刀法，你，好！武士，你，没有！”难听其实还不是鬼子少尉那奇怪汉语的最大问题，他好像只会用一些简单的词汇来拼凑语句，所以听的洪亮他们十分费劲。谷 “你们，东洋刀法，快，但你们都是畜生，不配当什么武士！”洪亮倒没急着开枪，而是学着鬼子少尉的蹩脚汉语回应了一句： 鬼子少尉似乎没有听懂后半句，只见他用左手拨开挡在身前的军曹，右手平举军刀大声向洪亮说道：“你，我，军官！宝刀，你，我，有！你，我，打！” 虽然听着费劲，但洪亮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这鬼子少尉应该是看出了自己的大刀的不同，而他自己也有把不错的刀，想亲自和自己来比比刀法。 瞥了一眼鬼子少尉手中刀柄装饰明显更加华丽的军刀，洪亮倒是提起了几分兴趣，但这时候洪亮已经没有和鬼子少尉比拼刀法的想法了，因为听后边的兄弟说，齐恒好像也来到了高地上，只是还没找过来，要是让齐恒看到自己放着俩鬼子不打，忙着和鬼子拼刀，那自己回头估计得挨收拾。 鬼子既然说自己的刀是宝刀，那一枪打死他从他手里拿过来慢慢研究不好吗。 “老子这家传鬼头刀砍了不知道多少人头，等会把你脑袋砍下来你就知道刀有多好了。”洪亮带着骄傲左手轻抚了一下刀背。 鬼子少尉没听明白洪亮的话，还以为洪亮在介绍自己的刀，便也挤出微笑介绍起了自己的刀，只不过他这次用的是日语，应该是汉语水平太差说不清楚吧。 “你的刀，东洋造的，刀快，但是丑！”洪亮用左手的刀尖指了指鬼子少尉手里的军刀，然后又扬了扬自己右手的手枪：“我的驳壳枪，德国造的，又快又准！” 说完，洪亮抬手就是两枪，一枪打在了鬼子少尉的胸口，一枪打在了军曹的脑门上。 两个鬼子应声而倒，军曹脑浆迸裂一声没吭，少尉则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半张着的嘴巴里涌出血沫，好像还在介绍自己引以为豪的家传宝刀。 听到枪声，齐恒也在几个士兵的簇拥下走了过来，洪亮赶忙收起手枪迎了过去： “报告团长，补充团一营成功占领日军阵地，全歼守敌，大获全胜！” “刚刚枪声怎么回事？”齐恒看了看洪亮右手还冒着青烟的手枪。 “报告团长，有两个鬼子被我们包围了，刚刚我在劝降他们，但是小鬼子不投降，我就干脆把他们干掉了。” “行吧，快点打扫战场，修复工事，32军那边已经和鬼子交上火了，鬼子可能会派援军过来，我们要守这个高地。”齐恒点了点头，并没有深究。 第三百二十二章 独立工兵联队？ 战斗结束，一营官兵们在高地上乱哄哄的打扫着战场。齐恒和洪亮并肩站在阵地前沿，齐恒一只脚踩在一个被炸飞的沙包上，举着望远镜瞅了瞅山下的情况。 “这个山头太小了，一个团全摆在这就是鬼子飞机的靶子，让二三营在山下，以无名高地为圆心构筑环形防御工事，重机枪连以排为单位加强到二三营，开阔地没有遮蔽就把战壕挖深点，着重注意防炮防空，多挖防炮洞，机枪掩体也要多挖些， 叫杨武把炮连拉到山上，在山后挖些防炮掩体，把炮先藏里边去。” “派人下去找上官团副，让他把团部带到山上来，我们要先固守，还有，二三营要加快速度构筑工事，不然等鬼子来了，大家在开阔地就是活靶子。” 齐恒大概看了看无名高地周边的地形，给身边的传令兵下了命令。 “是！”传令兵敬礼离开。 “洪亮，一营这边鬼子留下的掩体情况怎么样？” “战壕损毁三成，机枪掩体全毁，没有防炮工事，一营正在加紧修复。”洪亮回答。 说完，洪亮环视了一下自己正在构筑掩体的部下们，压低声音说道：“部队伤亡也统计出来了，一营阵亡二十二人，重伤两人，轻伤六人，我们的伤亡主要是在冲击鬼子阵地最后百来米的时候被鬼子精确射击杀伤的，所以阵亡的占大部分，很多人都是头部胸部中弹的。” “鬼子呢？”齐恒点点头，以三十人伤亡的代价成功拿下鬼子一个高地，这对刚刚成立还没有经历过战火考验的补充团来说也算是一场小胜了。 “鬼子遗尸完整的有四十九具，炸碎的也有几个，懒得拼了，都堆后头了。” “那就是五十个左右，一个小队规模。”齐恒沉吟道。 “打死级别最高的鬼子是两个少尉，被武卫国炮击炸毁的机枪掩体有三处，里面都是歪把子轻机枪，符合鬼子一个步兵小队的标准。”洪亮补充了一句。 “不应该啊，这个高地怎么会只放了一个小队，以这个高地的规模，一个大队都不好守。”齐恒实在不太理解。 洪亮同样也是一头雾水，进攻前，他们几个军官都认为山头上的日军至少有一个加强中队规模，所以才在侦察兵抵近侦察失败后派出一个连直接发动了试探进攻，想以此逼迫日军暴露火力点的位置，减少后续部队的伤亡。 谁能想到，试探进攻的一连竟然仅靠一次冲锋就直接攻占了日军阵地，并且还全歼了守军。 “让打扫战场的兄弟找找有没有鬼子的文件命令之类的，找得到的话拿给上官有浩，我要知道这支日军小队的具体番号和接到的命令，还有，让电台联系一下32军，问问他们的部队进展如何，我们完成任务提前了将近四个小时，没有后续命令，我无法判断现在是要固守高地还是继续向前推进。”谷 顺风顺水的拿下了鬼子的阵地，可齐恒却丝毫没有轻松下来，补充团的进攻过于顺利，这使得他们和负责主攻的友军第32军产生了脱节。 补充团的原定任务是在在32军发动进攻后前，于五个小时内，也就是夜晚到来之前拿下无名高地，并阻挡可能出现的日军援军，掩护32军左翼安全。 但现在距离命令下达还不到一个小时，32军的主攻队伍别说达成初期目标了，甚至都没有完全进入进攻位置，这导致占领了无名高地的补充团成了一个进攻线上的突出部。 虽说无名高地的日军守军仅仅只有一个小队，但他们同样配备了通讯工具，如果在被全歼之前这个小队向上级求援了，那地处突出部的补充团会成为日军接下来反扑的靶子，更严重的是，补充团快速拿下高地守军的战斗力很有可能会导致日军产生误判，误认为补充团的方向才是中国军队的主攻方向，从而将大量兵力调集到无名高地方向。 这样一来，守在无名高地和周边开阔地上的补充团会遭遇前所未有的打击。 无名高地的地形限制了驻扎在山头的部队数量，如果齐恒把一整个团都放在山上，那日军的炮火和飞机会将整个挤满士兵的山头淹没在火海之中。但围着小山的大片水田又毫无遮蔽，很难抵御日军机械化部队的冲击。 齐恒第一次觉得进展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32军很快就给出了答复：“据可靠情报，日军106师团已分兵行动，其一个旅团转往武宁方向，主力集结于上富附近，我先头部队已抵达锦江南岸，正在肃清锦江南岸敌军。贵部可在保证无名高地安全之前提下向锦江方向搜索前进，确保自锦江至无名高地直接地带安全。” 命令一到，齐恒现在最头疼的问题迎刃而解，既然山头驻扎不下一个团，那就留下作为预备队的三营和团部保护无名高地，让一二营向锦江方向行军。补充团不是主攻部队，所以以营为规模行动足以保证最基本的战斗力，也不会使队伍太过拖沓。 现在距离天黑还有大概四个小时，补充团的大部队还集结在山下的废水田里挖掩体呢，齐恒的命令正好让他们省去了刨土挖坑的痛苦，只不过这时候的水田已经被他们挖得千疮百孔了。 “命令，一营和团部直属部队防守无名高地，我不在的时候由一营长洪亮负责无名高地的指挥，团副上官有浩配合，在32军渡过锦江之前，不能有一个鬼子威胁到主攻部队侧翼， 我带二三营继续前进，通讯排携带一部电台随我一起行动，侦察连先向锦江方向派出侦察兵，随时向我报告。” 在和团主要军官简单商讨之后，齐恒决定兵分两路，分头完成任务。 而此时，打扫完战场的一营官兵也从日军士兵的身上发现了新的情况。 “两个少尉，一个隶属步兵大队，一个隶属独立工兵联队？”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二十三章 浮桥 补充团已经从日军士兵尸体上的证件确认了无名高地的守军为日军佐枝支队第二大队的一个步兵小队。 而且从高地上残存工事的规模和构筑方式来看，负责构筑这些工事的日军明显不是专业的工兵，最大的可能还是这个步兵小队自己挖的。 那么这个多出来的，被迫击炮弹炸飞了一条腿的工兵少尉是干什么的？ 可惜洪亮前不久刚刚两枪打死了最后两个还说的出话的鬼子兵，唯一被活捉了的鬼子身上中了三枪，目前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别说让上官有浩审他了，这家伙能不能多撑半小时不死都是问题。 而32军那里也没有给补充团相应的情报支持，只知道正在与他们交战的日军大部分还没有渡过锦江，只有几只轻装步兵分队在江这边活动，应该是侦察部队，目前已经肃清的差不多了。 没有具体情报，齐恒只好把疑惑压在心底，带着二营三营开始向锦江边进军。 在二三营拉成长条的步兵队列里，三辆挂着伪装的大卡车显得十分惹眼。 因为陆思城求战心切，再加上战车排自打建立以来一直没有经历过实战检验，所以齐恒一咬牙带上了战车排，打算给战车排一个考验的机会。 也多亏维克斯坦克个头小，补充团的卡车拆了车厢挡板刚好拉的下，杨武迫击炮连的机关炮，迫击炮和炮弹则挤在了另外两辆卡车上，这给以往都是人扛马驼的补充团官兵省下了不少力气。 侦察兵在前面探路，大部队慢慢吞吞的跟在后面，几公里的路程走了一个多小时，在即将接近锦江岸边的时候，前方的侦察兵终于带来了新的消息： “在靠近锦江岸边的树林中发现少量日军活动，疑似为侦察兵或者岗哨，日军警觉性很高，难以靠近，只有侦察连长耗子带着几个老兵成功越过了日军视线范围，他们计划对锦江江岸进行抵近侦查，有新的情况会尽快回报。” 发现了敌人的踪迹，那大部队肯定不能大摇大摆的行军了，齐恒立刻命令二三营停止前进，就地展开，隐蔽自身的同时做好战斗准备。 卡车声音很大，肯定是不能开了，所以干脆直接藏进树林里，留下一部分人看守，迫击炮连的炮和战车排的维克斯坦克全部搬下了卡车，暂且隐蔽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补充团的官兵们紧张的等待着侦察兵传来的消息。 很快，侦察连长带着耗子一个麻子脸的老兵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被带到了齐恒面前。 “报告团长，我们越过了鬼子的封锁线，靠近了锦江江岸，看到江岸上有不少鬼子活动，规模比一个中队还多，但是应该没有两个中队，” 耗子来不及打招呼，刚说了一句就蹲下身，抽出刺刀招呼那个麻子脸的老兵凑过来： “老余，这边地平，我说，你来画！” 麻子脸老兵一言不发，接过刺刀就在泥土上画了起来，耗子一边指着麻子脸老兵在地上刻画出的线条圆圈一边解释道： “鬼子可能知道我们要来，步兵已经全部进入阵地了，他们的防御工事从江滩上一直延伸到树林边，树被砍了好多，从林子到阵地前沿有几十米的空地，我们没敢靠近，但是远远看到后头江上有一座浮桥，不宽，桥上还有鬼子在干活，好在没见着坦克大炮。” “日军的阵地宽度大约四百米，浮桥在这边，桥头阵地前沿，侧翼都有机枪掩体，用原木和沙包垒的，比之前山上那掩体修的好看多了，应该也结实不少，这是其中三个的大致位置。” 麻子脸老兵用刺刀在地上划出了代表日军桥头阵地的两道横线，在中间和左侧画了三个圈，还顺便抢了耗子的话头。 “鬼子的浮桥两到三人宽，是用小船一样的东西支撑在江水上的，已经完全搭建好了，江对岸有好几辆卡车，直接停在江岸边的，没有掩护，但是有人放哨，我猜卡车很快要走，岸这边靠近桥头那边围了十多个鬼子，没枪，可能是架桥的工兵。” “守阵地的鬼子好多都没露头，我看不出来有多少人，再远点有没有隐藏的机枪掩体也不能确定，但是可以肯定鬼子没重武器，他们那桥过不来。” “对了，江岸两边各停了两条小船，木头的，不大，撑死坐七八个人，不过船头有块比较平的木板，可能是架机枪的。” 麻子脸老兵边说边画，吸引了在场所有军官的目光，搞得本来打算自己讲解的侦查连长耗子都只能退到了一边。 “没带望远镜还看的那么清楚？”二营长祝古盛有些狐疑。 这时候，一直没开口机会的耗子总算插了一句：“祝营长，老余他眼睛跟咱们有些不一样，天生看得远，有时候瞅的比望远镜都清楚，我们侦察连都直接喊他望远镜呢。” 耗子这么一解释，大家都了然的点了点头。 “干的不错，回去给他记上一功。”齐恒满意的说道。 虽然老余没有接受过专业的绘图训练，但有了这样一个简图总比两眼一抹黑好，齐恒和祝古盛徐光辉几个略微一合计，很快就有了初步的计划。 一座只能支持轻装步兵渡河的浮桥，一个被炸死在步兵阵地上的工兵少尉，桥头阵地上建设十分标准而且坚固的机枪掩体，一群疑似工兵的鬼子。 这些信息总结起来，已经不难猜到补充团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32军不知道鬼子在江上架桥，我担心鬼子的浮桥可能不止这一座，所以我们先行发动进攻，端了这座桥再说，最好能抓个俘虏问问。” “祝古盛，二营负责主攻，鬼子桥头阵地宽度不大，所以你们给我全部压上去，争取把鬼子全赶下河，迫击炮连会给你们提供火力掩护。” “是！”祝古盛应道。 “这帮鬼子是一支掩护工兵架桥的小部队，以我们的战斗力拿下他们问题应该不大，重点是鬼子的工事应该是专业工兵修建的，比平时我们遇到的更坚固，所以杨武你的迫击炮要做好对鬼子火力点的压制。” “明白！” “徐光辉，你三营是预备队，留一个连盯着我们后背，别被鬼子摘了桃子，剩下两个连原地待命。” “是！”徐光辉一边回应一边收了收肚子。 “陆思城，坦克声音大，战车排暂且原地待命，在二营发起进攻之后以最快速度推进到树林边，你们直战车排是一支奇兵，战斗打响后，等二营探明了鬼子的火力点，你就直接把坦克往鬼子桥上开，逼迫日军收缩兵力回防浮桥，但要注意安全，不要和步兵脱节。一旦发现日军有反坦克武器就以步兵为掩护撤出战斗，坦克不能被打掉了。” “是！人在坦克在！”陆思城一个敬礼，激动的满脸通红。 第三百二十四章 桥头阵地 耗子他们几个侦查兵稍稍休息了一下，就带着二营的尖兵先进林子摸哨了，虽然二营人多，想全营隐蔽接敌希望不是太大，不过能稍稍降低一点日军的警觉也是好事。 在等待的时候，齐恒也有些手痒： “徐胖子，一会开打，我跟着二营去前边看看情况，留守部队交给你指挥。” 徐光辉盯着齐恒连连眨眼：“团长，那啥啊，不是我说你，中午那会洪亮想去前线你都不让，说什么当营长就要有当营长的样，不能还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往前跑，你这不能只许团长放火不让营长点灯啊。” “就你话多，你是团长还是我是团长？”齐恒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洪亮打仗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激动就举着大刀片子上去砍人了，日本人打枪那么准，顺手给他一枪不就啥都没了。” “我去前线又不是去砍人，当团长了，打仗得搞清楚前沿情况，躲在指挥部里看地图瞎指挥不是我的风格。” “奥。”徐光辉干巴巴应了一声，心说你要没把团部留在无名高地，老子绝对信你。 “团长，注意安全，要是掉了根头发你自己去和上官解释。”徐光辉补充道。 “他娘的，你那乌鸦嘴不闭起来能死啊？”齐恒对准徐光辉的后脖颈就是一巴掌：“我走了，你别想着给上官打小报告。” “是……”徐光辉拉了长音的回答有气无力的。 等齐恒转身，徐光辉忍不住腹诽道：“一个团长叫团副管着，丢不丢人。” “我就不该让上官那货去长官部出差的时候替我给刘暄和带东西，谁知道他打小报告动作比娘们还快。”齐恒心里也暗骂了一句。 齐恒还没走远，前边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了一声清脆的枪响。 “砰！” 三八大盖！ 齐恒脚步一顿，立刻加快速度向江边的小树林冲了过去。 枪声一响，之前所有隐蔽接敌的构想就全部化为了泡影，在林边待命的二营大部队迅速以班为单位进入树林，拉作一个半圆形的大网，向日军的桥头阵地当头罩下！ 也不知是日军藏了暗哨还是耗子他们失了手，总之让一个鬼子找到机会开枪之后，林子里稀稀拉拉的枪声就一直没有停过，偶尔还在其中夹杂着一两声手榴弹的爆炸，虽然江边没什么动静，但看到这架势鬼子就算都是傻子肯定也做好准备了。 “杨武你等一下，祝古盛呢？” 齐恒跑到林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准备进林，便大声喊道。 “团长！”听到声音，迫击炮连连长杨武马上转过了身： “刚刚枪一响，祝古盛就第一个带人上去了，迫击炮也拉上去了，机关炮这边出了点小问题，我稍稍耽搁了一下。”谷昫 “怎么一个个都喜欢往前面跑。”齐恒嘟囔着： “知道祝古盛的营部在哪吗，我要去前面看看情况。” “知道，团长走这边。” …… 等齐恒和杨武找到祝古盛设置在树林边的临时指挥所，林子里的日军哨兵差不多都被肃清了，二营先头部队已经抵达林边，和江滩阵地上的日军发生了零星的交火。 看到齐恒找来，祝古盛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团长我等你半天了，你是要在营部指挥还是去前边看看？” “去前边，杨武去看看你的炮准备好没有，祝古盛让你的人先等等，迫击炮第一轮炮击之后再发动攻击。” 日军的桥头阵地主体建立在江滩上，第一道战壕前方有百来米的开阔地，再往前就是二营刚刚占领的小树林。 为了建立更多的缓冲地带，日军曾经努力的清理过一些林边的树木，只是这帮日军的数目明显不多，除去架桥和在桥头阵地挖工事的人，剩下清理林地的人又砍又锯，最后似乎还动用了炸药，才大概清理出长度三十米左右的空地，砍下来的树干也都成了加固工事的材料。 也正因为日军没有办法在阵地前清出足够的开阔地，所以才在树林里安排了一批哨兵，在补充团官兵推进的时候，这些哨兵尽职尽责的为后方阵地的守军做出了预警。甚至有一个哨兵在被中国士兵用刺刀扎穿了肺部之后还挣扎着拽掉了自己腰间手榴弹的拉环。 好在日军的甜瓜手雷只拔掉拉环，没有磕碰引信就不会爆炸，那个战士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但日军的哨兵并不是什么善茬，再加上不少是躲在树上或草丛中的暗哨，有心算无心，补充团第一批进入林子摸哨的侦察兵和尖兵还是伤亡了好几个，就连侦察连长耗子都差点折在一个藏身密草的日军手上，要不是耗子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兵，及时发现异常拽了他一把，不然齐恒又得损失一员大将。 齐恒和祝古盛带着几个士兵摸到了林边，此时江岸阵地上的日军已经全部进入了作战状态，少数二营士兵正在以树木为掩护向日军阵地射击，日军也用步枪零星进行了还击，但双方很默契的都暂时没有动用机枪。 齐恒用望远镜向日军阵地看去，江滩已经被挖成了漏勺，一道铁丝网拦阻在阵地前方，第一道战壕外围整个被沙包围了起来，几个用刚砍下来树干加固过的，明显是机枪掩体的工事错落有致的装点在阵地各处，以齐恒的军事素养不难看出日军机枪的射界已经完全笼罩了从树林到河滩的整片开阔地。 阵地中，弯弯曲曲的战壕里时不时会冒出一个戴着钢盔的脑袋，放上一枪后立刻蹲回战壕，二营官兵打出的子弹在战壕边的泥土上打出一个又一个小坑，却怎么也威胁不到里边的鬼子。 视线向后挪动，靠近浮桥桥头的地方还有一个加了顶盖的半地穴建筑，外围垒着沙包，几根圆木支撑了同样是圆木制成的屋顶，上面还盖了一层沙包，看起来似乎是指挥所一类的东西。 如果不是河滩实在缺乏纵深，这么明显的指挥所掩体肯定不会放在如此靠前的地方。 当然，那个掩体或许只是日军故意搭建的一个假指挥所，用来吸引火力的。 再往后，那座两人宽的浮桥进入了齐恒的视野，桥上没人，之前侦察兵在对岸发现的日军卡车不知为何也没有移动，但警戒的日军士兵全部趴在了地上。 “通知迫击炮连！炮火准备！给我轰了鬼子的卡车，这帮王八蛋一个也别想跑！” 齐恒举着望远镜大吼起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 轻敌的代价 使用八门迫击炮给一次营级规模的进攻提供炮火掩护，这种对日军来说司空见惯甚至还有些不太够用的火力，在大多数中国军队里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也就是齐恒的补充团或者74军这种后边有人的部队才舍得每次进攻都先给鬼子来上几炮再冲。 说起炮火准备，在齐恒下令二营暂时不要冲锋的时候，上次刚编入二营的一部分老兵还有些不习惯，过惯了苦日子的他们虽然知道团里有个迫击炮排，甚至还有辆坦克，但压根就没想过自己每次进攻都可以有迫击炮掩护。 之前一营打无名高地的时候迫击炮排倒是来了一次炮击，但刚加入补充团的老兵们都觉着那只是个特殊情况，在大片开阔地上仰攻高地，为了省炮弹让士兵干冲实在有些得不偿失，所以上边才大出血动用了迫击炮排。 像二营这次进攻日军桥头阵地，林子里有树挡着，出了林子也就百来米的开阔地，咬咬牙一冲就上去了，长官肯定不会为了这百来米浪费炮弹，毕竟好刚要用在刀刃上，迫击炮等着步兵上去逼出鬼子火力点再用也不迟。 所以待命的命令一下，有些老兵就不乐意了，刚刚在林子里摸哨弄出了动静，桥头阵地上的鬼子本来就有所准备，不趁着鬼子没完全反应过来直接扑上去，非要在林子里再等一会，这不是等鬼子准备好了让弟兄们当靶子嘛。 但军令不可违，不让冲就是不能冲，一些人实在忍不住，那也只能在树林边和鬼子对上几枪，宣泄一下内心的不满。 “嗵嗵嗵嗵！” 当迫击炮排的八门迫击炮架设完毕，向日军桥头阵地展开炮击的时候，这些老兵才彻底明白待命的用意。 “好！” 看到迫击炮弹落进日军阵地，林边和日军对射的二营官兵们都忍不住叫起了好。 不得不说，日军工兵修建的工事质量就是比普通步兵赶建的好上不少，一个被82毫米迫击炮弹直接命中的机枪掩体被炸的烟尘四起，可等烟尘落下，那个掩体却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要是换成一般的掩体，脑壳都要被掀了。 迫击炮本身就不是什么用来压制的重武器，面对专业工兵修建的工事掩体更是雷声大雨点小，无论在什么时候，中国军队在戏台上的台柱子永远都是步兵。所以当第一轮炮弹落进日军阵地的同时，二营的号兵就吹起了冲锋号： “嘟嘟嘟！” 号声一响，早就安耐不住的官兵们立刻杀出了树林，向百来米外的日军阵地冲杀而去。 “哒哒哒哒！” 桥头阵地上的鬼子自然不会示弱，阵地正面的一个机枪掩体立刻喷吐出火舌，弹雨劈头盖脸的向中国士兵撒去，几个来不及躲避的战士身上爆出一团团血雾，直挺挺栽倒在地。紧随其后的其他士兵或是翻滚或是卧倒，堪堪躲过了夺命的子弹。 但日军的机枪手枪法十分了得，先是打了三次十发子弹左右的连射，迟滞了二营正面冲锋的速度，更换弹板后立刻改为四到五发子弹的点射，子弹像跟屁虫一样死缠着冲在最前的那些士兵。虽说二营最先发起进攻的官兵以老兵为多，躲子弹的动作堪称娴熟，但动作再快也难以躲过重机枪致命的子弹，这挺机枪几乎每次射击都能让一名久经战争的中国老兵饮恨沙场。 只靠一挺重机枪肯定拦不住中国士兵的集团冲锋，所以在正面那挺重机枪打完一个弹板后，布置在日军阵地两翼突出部的另外两挺重机枪也相继开火，三挺重机枪的火力范围完全覆盖住了从树林到日军阵地前沿这一百多米长的开阔地。 除了三挺隐蔽在坚固掩体里疯狂咆哮的重机枪，日军阵地上的轻机枪和步枪也同时投入了战斗，不管是日军的机枪射手还是步枪射手，在不足两百米的距离上射击都保持着十分致命的准确率。 被压制在开阔地的中国官兵只要稍稍支起身体就会立刻招来死神的镰刀，很多人甚至被机枪火力压在地上无法抬头，只能等待日军步枪行刑式的点杀。只有极少数士兵能幸运的找到一个小小的掩体，缩在后面向日军无力的还击。 “x的！莽撞了！” 齐恒在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幕，一拳狠狠的砸在了身旁的树干上。 补充团刚刚结束了几个月的整训，又补充了新的装备弹药，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并且攻打无名高地首战告捷，这让刚刚当上团长的齐恒有些骄傲自满，再加上大家求战心切，面对的还是曾经的手下败将106师团，不禁从上到下都对日军产生了轻视之心。 轻视敌人，就会付出代价，血的代价。 看着在开阔地上每一米都在用数条生命做交换却还在奋力前进的战士们，齐恒的心都在滴血。 “命令迫击炮连继续射击，炸开铁丝网，压制日军轻机枪火力点，机关炮平射，打掉鬼子的重机枪！陆思城战车排立刻出动，掩护二营步兵进攻！” “徐光辉三营预备队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准备接替二营投入战斗，祝古盛，带人去前边督战，你死了我顶上！” 现在让二营撤下来重新组织进攻只能是徒增伤亡，事已至此，齐恒只好决定孤注一掷，压上手上全部力量一鼓作气拿下日军阵地，只要步兵能够突破前沿一百多米长的开阔地冲进日军阵地，那日军的机枪火力点就不再是太大的威胁了。 “是！” 祝古盛同样脸色铁青，这是他接手二营以来的第一仗，打成这个样子回去不说老连长上官有浩会不会对他做些什么，他自己本身就没办法向战死的老部下们交代。 “跟我来！” 祝古盛掰开驳壳枪的保险，手一挥就带着自己的勤务兵跃出了掩体——他并没有摘掉自己的少校领章，只在军帽上多戴了一顶头盔。 齐恒也从归队不久的勤务兵白老四手里接过一支三八步枪，子弹上膛瞄准了远处的日军阵地。 第三百二十六章 机关炮与迫击炮 齐恒所处的位置和日军阵地约有二百五十米，在这个距离上，他对自己的枪法有足够的自信可以超越绝大部分的日军老兵。 所以身为上校团长的齐恒也作为一名普通的步枪手投入了战斗。 少将领队打冲锋，上校带兵拼刺刀，这种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军队中都是难以理解的行为，可在这个年代的中国军队里，并不算是什么个例。 一场贫弱不堪的农业国对战先进发达的工业国的不平等战争，一场不打就会亡国灭种的生死之战，一场没有退路只有你死我活的民族之战，只能靠每一个国人的鲜血来换取最终的胜利。 军人，首当其冲。 除去两门轰击铁丝网的迫击炮，其他六门炮在努力压制着日军阵地上的轻机枪，虽然无法做到一炮就打掉一挺机枪，但越来越准的炮弹还是让日军的轻机枪手有些疲于奔命，忙于转移阵地自然发挥不出太大的作用，开阔地上的步兵们终于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可迫击炮面对加装了顶盖的重机枪掩体还是有些力不从心，日军的三挺九二式重机枪还在掩体里肆无忌惮的收割着中国官兵的生命。 直到补充团唯一一门20毫米机关炮的出现，躲在野战工事里的日军机枪手才体会到那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望。 “砰砰砰！” 比起重机枪，机关炮的射速要慢上不少，但远超重机枪的口径和威力使得日军用沙包和圆木修建的野战机枪掩体变得如薄纸一般脆弱。 修建工事的日军工兵怎么也不会想到对面的中国军队竟然拥有一门20毫米机关炮，或者说他们想到了，但在野外环境中能找到的材料实在建不起来能够抵挡机关炮平射火力的掩体。毕竟在200米左右的距离上这种机关炮甚至可以击穿用混凝土加固的半永久工事。 机关炮一响，鬼子设置在阵地正面的那挺重机枪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比手指还粗的炮弹轻而易举的撕开了普通枪弹难以击穿的沙包和圆木，把后面那个正在操作重机枪的日军机枪射手的脑袋从脖子上摘了下来。 另一个负责供弹的副射手则被直接打爆了头颅，里面红色白色的东西涂满了掩体的天花板。 补充团这门麦德森机关炮装的是十五发炮弹的弹匣，当十五发炮弹全部打进日军阵地正面的那个机枪掩体后，炮手很自然的就转移了炮口——他很放心里面的鬼子挨揍后的模样。 第二个机枪掩体很快也步了友军的后尘，第一发炮弹飞进掩体击碎机枪手胸口的时候，掩体附近的日军步兵都能听见里面的战友发出惊恐而又绝望的喊叫。 只不过惨叫来的十分突兀，去的也一点不慢。 一直到机关炮瞄准第三个重机枪掩体，日军才反应过来中国军队动用了机关炮，这个距离机关炮最远的机枪掩体位置有些特殊，使得炮弹只能攻击到掩体的左侧和一小部分正面，不过这并不影响机关炮手扣动手中的扳机送鬼子去见他们的天照大神。 这个掩体里的日军机枪手也很难说是幸运还是不幸，正在他狞笑着向侧对自己的中国官兵开火的时候，身边的供弹手一声没吭就变成了两截尸体。机枪手一扭头，自己身旁的圆木墙壁上几个透亮的窟窿似乎在嘲笑着他的无知和软弱。谷醻 下一刻，机枪手发现自己的一只眼睛失去了光明，左半张脸似乎被某种细小的针刺中了一样，他疑惑的抬起手，想摸摸脸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还留在机枪握把上上，似乎还在认真的操作，而他抬起来的只是十几公分长的小半截上臂。 “啊！” 虽然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但机枪手还是发出了他此生以来最响亮的叫声。 之后的一发炮弹带着呼啸十分不满的叫停了鬼子机枪手难听的惨叫，把他从腰间截成了两段的同时，还顺便带走了一小段带着热气的小肠。 没有人知道掩体里日军机枪手看到自己战友在面前被打得稀碎时心中有什么想法，有没有觉得恶心或恐惧，反正战后打扫战场的二营战士们在让谁进入三个机枪掩体收拾残尸的时候的确产生了一定的分歧。 在天花板和墙壁糊满了新鲜血肉的狭小空间里搜寻物资，这哪怕对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老兵也是一种痛苦的体验。 仅仅几分钟时间，三个拦阻二营官兵冲锋的巨大阻碍全部瓦解，之前蜷缩在开阔地上的二营官兵立刻抓到了反击的机会，几个爆破小组迅速接近了日军阵地前沿的铁丝网，用炸药包和集束手榴弹在铁丝网上开出了七八个大豁口。 这时候，日军仅靠步枪和轻机枪已经无法阻挡中国军队的进攻步伐了。 齐恒看到进攻部队已经从铁丝网的豁口处涌向了日军阵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注意力也放到了远处日军阵地上一个被他刚刚盯上的鬼子。 那个鬼子兵应该是个新兵，他非常认真的遵守了交战中不要在同一个地方连续开火的准则，每放一枪就换个位置，只不过这家伙似乎脑袋不太灵光，他换位置一直在三个固定的地方，打一枪就去下一个点，换完一轮又会回到原地。 所以齐恒提前瞄准了那个鬼子下一次要出现的地方，看到战壕中刚露出一个脑壳，齐恒“砰”的就是一枪。 子弹几乎是擦着那个鬼子兵头盔的下沿正中额头。 齐恒拉动枪栓，退出了滚烫的弹壳，刚要搜索下一个目标，两声爆炸在他身边不远处突然炸响。 猛一回头，齐恒瞬间就红了眼睛。 爆炸的正是补充团才建起来的机关炮阵地，从爆炸声可以判断出炮弹口径不大，很有可能是日军的迫击炮。 “日军迫击炮！迫炮连，反击！” 虽然齐恒知道在杂乱的战场上，自己的吼声传不到杨武的迫击炮连那边，并且杨武作为补充团的炮兵指挥官，也有能力根据局势做出最有利的决定，但他还是忍不住大声吼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坦克出战 用迫击炮轰人，在外行人眼里只不过是架好炮，把炮弹塞进去这样的简单工序，但实际上里面可是有着不少学问，至少怎么用倾斜的炮口瞄准需要打击的目标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虽然不明白日军的迫击炮为何等到现在才开火，但它的确对补充团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由于机关炮在投入战斗前出了一点小故障，来得比较晚，仓促之下迫击炮连只是简单挖掘了机关炮正面的掩体，并没有做好防御敌军曲射火力的准备，这使得日军仅仅用两发炮弹就将补充团那门立下了赫赫战功的麦德森机关炮炸成了一堆废铁。 而补充团发起进攻的树林中枝叶较为繁茂，迫击炮无法发射，只能将迫击炮阵地设置到十分靠前的树林边缘，这样一来，在日军迫击炮的威胁下，原来在几个固定地点的补充团迫击炮小组不得不临时转移阵地，以躲避可能的危险。 补充团的迫击炮一撤，日军阵地上之前被步兵和迫击炮打得苟延残喘的几门掷弹筒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甚至有两个胆大的日军掷弹筒小组开始尝试使用掷弹筒反压制两百多米外国军正在转移的迫击炮。 机关炮被毁，迫击炮转移，刚刚开始向国军倾斜的胜利天平无形间又有了向日军降低的感觉。 “x的！”齐恒忍不住骂出声，同时一枪将远处一个刚打算冒头射击的日军士兵重新打回了战壕。 “团长，好枪法，这是第三个了。”勤务兵白老四惊讶道。 白老四是勤务兵，手脚麻利，会看眼色，还是参过战的老兵，做一个普通步兵完全够格。但他完全不懂如何指挥如何带兵，在他看来，二营拿下眼前的日军桥头阵地只是时间问题，一场胜利就在眼前。他并不是很理解齐恒的愤怒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损失了一门珍贵的机关炮吧，所以白老四开始试着用他自己的方法宽慰起了齐恒。 至于伤亡，对白老四这些老兵来说，如果达成了预期目标，那么二比一的战损可称大胜，三比一算是小胜，四五个士兵换一个鬼子也不是不能接受，最多一场惨胜罢了，要是能打出一比一的交换比，那可是百不一遇的好事。 如果说能遭遇战打出一换二一换三，那白老四只能告诉你，没睡醒就回去多睡一会，喝多了酒就自己去军法处领板子吧。 事实如此，谁又能说白老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齐恒自然也不会和白老四解释什么，只是骂骂咧咧的重新推弹上膛，将枪口对准了下一个目标。 这时候，从树林里传来了轰轰轰的引擎声。 在战车排步兵的帮助下，陆思城的维克斯坦克终于从林子里清出了一条道路，咆哮着加入了战斗。 “哒哒哒！” 坦克一露头就朝着日军离浮桥最近的那个像指挥所一样的掩体扫了几枪，然后略微加速，跟在二营的后面冲向了日军阵地。 隶属战车排的步兵们紧跟在坦克后面，一边以坦克为掩护一边快速推进。 为了节约油料，补充团之前的坦克步兵协同训练都是用一个蒙着帆布的木头架子代替坦克的，几个士兵躲在里面扛着架子走，后面再跟着一群步兵，效果也只是凑凑活活。 但这初次实战，战车排的步兵们和坦克的配合竟然出奇的好，坦克居中靠前，步兵队列成一个半圆形围绕在坦克侧方和后方，以步枪和轻机枪火力替坦克清扫侧方的威胁。 战车排的机枪手装备的是比捷克式轻机枪稍轻一些的瑞士启拉利轻机枪，在跟随战车行动的时候机枪手采用蹲姿直接持握射击也能保证一定的压制能力，再加上几十支步枪，战车排在战场上俨然成为了一个移动的火力点。 一部分二营官兵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引擎声，但他们并没有时间回头瞅一眼，还是将全部的精力放在眼前的鬼子身上。但就像刚刚开始进攻时看到自己的迫击炮弹落进日军阵地一样，听到了坦克引擎声的官兵们心中士气又是一振，之前被鬼子机枪打压的颓势很快就一扫而空了。 中国官兵没办法回头看，但桥头阵地的日本兵倒是看得真切。当他们看到对面的中国军队从树林里开出一辆坦克的时候，一些日军士兵仅存的侥幸心理便彻底破灭了。 进攻前用迫击炮掩护，进攻时机关炮清理火力点，还有坦克车压阵，这样豪华的阵容绝对不是一般的中国军队所能拥有的。 “快，联络大队部，我们可能遭遇了支那军的主力！”日军指挥所里，桥头阵地的指挥官，一名大尉火急火燎的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朝身后操作电台的通信兵大吼道。 “森山中队长！这些支那军进攻前使用了火炮掩护，用二十毫米机关炮摧毁了我们的重机枪掩体，现在还出动了战车，一定是支那军的王牌部队！很可能就是74军！其他支那军不可能有这样的装备！”大尉身边，一个挎着指挥刀的中尉笃定的说道。 “74军？”大尉一愣，立刻反应了过来：“对！一定是74军！” “森山中队长，如果这些支那军是74军的话，在前方探路的儿玉小队和多田工兵少尉他们应该已经全员玉碎了。” 中尉一脸凝重的开口。 “长兄，你听到了吧。”森山大尉看着通信兵发出电报，将目光转向了角落里一直没有说话的某个身影。 被森山大尉叫作长兄的人站起身，双手攥着拳头走到了森山大尉面前，这是一个年纪更大的军官，同样是大尉军衔，脸上胡子拉碴的，看起来有些落魄，倒是更像一个石工或者木匠。 但他和森山大尉眉眼间十分相像，除去多的胡茬和皱纹，两个人就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我，我知道了。”老一点的森山大尉低声回答，但好像又有些不死心的问了一句：“次郎君，我们真的不能撤退吗？母亲还在家……” 可老一点的森山大尉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己的亲弟弟打断了。 “长兄，你是帝国军人，不是原来那个木匠了，请你不要再逃避了！”年轻的森山大尉话语中带着讥讽，还加重了长兄和逃避两个字眼。 第三百二十八章 森山兄弟 看到自己的长官毫不掩饰的对兄长表示鄙夷，一旁的中尉小队长不仅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反倒也同样用鄙视的目光盯着老一点的森山大尉。 反正老森山大尉是工兵的军官，和自己没什么牵连，而且老森山大尉消极避战的行为也很让小队长不齿。 森山家是一个典型的军人家庭，父亲森山涉是参加过日俄战争的老兵，丢掉了一条腿后以中尉军衔退役回家。长子森山太郎年轻时木工手艺出众，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后加入了11军的独立工兵联队，官拜工兵大尉中队长；次子森山二郎，同样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和长兄一样是大尉中队长；三子森山三郎和四子森山四郎则是孪生兄弟，都是航空兵的军曹，只不过一个在陆军航空兵部队，隶属第一飞行团，一个在海军航空兵部队，是海军加贺号航空母舰的舰载机飞行员。 在日本，森山家的四个儿子是邻居口口称道的谈资，但在中国，细细算来，森山家五个帝国主义军人，每个人手上都或多或少沾着中国人民的鲜血。 只不过作为长兄，森山太郎工兵大尉似乎和自己三个狂热的弟弟有些不同，虽然他起初也是个疯狂的****分子，刚刚加入军队时是三个弟弟甚至周围邻居家年轻人眼中的偶像。但自从被派遣到中国以来，不知是遇到了什么，森山太郎似乎变了个人，言语中时不时流露出厌战的思想，成为了军中的一个另类存在。 正因为这样，森山太郎虽然常常参战并且每次都能很好的完成任务，但他的职务却一直停留在大尉中队长上面，最近似乎还有上级要把他解职回家的传闻。而他的二弟森山二郎，却因为作战勇猛屡获嘉奖，职务也是一升再升，或许年后就能晋升陆军少佐了。 这次兄弟俩少有的能在一起作战，“工兵哥哥架桥助步兵弟弟建立功勋”本来能够成为军部宣传的一段“佳话”，但森山太郎实在是不太配合，不仅抓住机会就劝弟弟不要再为官僚卖命，早点回家，还总讲一些非正义的战争是帝国军人的耻辱之类的话，搞得跟随兄弟两个行动的战地记者草草拍了几张森山二郎的照片就借故离去，森山二郎手下的几个小队长也是十分不满。 森山二郎的步兵中队任务就是保护独立工兵联队一部在锦江架设浮桥并对锦江南岸进行侦察，建立桥头堡以保护浮桥安全。所以他还不能丢下唠唠叨叨的大哥不管，在指挥部里烦得要死还憋的要命。 现在中国军队打过来了，虽然森山二郎这个步兵中队加强有一个装备了两门九七式迫击炮的炮小队，但他下属的一个步兵小队几小时前被派出前边侦察，到现在还没回来，仅凭目前这些部下，能不能在中国军队的优势兵力进攻下坚持到援军赶来的确是个问题。 所以森山二郎不爽归不爽，还是得求自己看不起的大哥派出手下的三十多个工兵加入战斗，以补充战斗力的缺失。 毕竟步兵和工兵不属于同一个指挥系统，不管森山太郎手下的工兵有多求战心切，步兵们有多鄙视软弱的森山太郎，森山二郎也没有资格在森山太郎没有战死的情况下接手工兵的指挥权。 所以森山二郎只能连哄带骗又是嘲笑又是讽刺的劝说哥哥也参加战斗。 “那好吧，让我的部下们也加入战斗吧。” 森山太郎长叹一声，扶着指挥刀走到了森山二郎面前。 “我们是同级的，所以我会亲自指挥工兵部队作战，支那军的战车就交给我吧。还有，我会派人在战斗结束前炸毁浮桥和渡船，如果你和你的部下愿意撤出战斗，它们现在还可以使用，如果你们不愿意撤退，炸桥的工兵也没能成功摧毁浮桥，那炸桥和炸船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认真的看着弟弟的眼睛，森山太郎用极为严肃的语气说道： “这不是我作为兄长的请求，是我作为工兵中队长的职责。” 这下，惊讶的人变成了森山二郎，他原本以为自己软弱的兄长会再找出什么避战的借口，还真没想到他会愿意亲自参战，还直接挑选了让自己都有些头疼的支那军的战车。谷劤 “明白，那就拜托森山中队长了！”森山二郎的回复有些生硬，但他还是给自己的兄长鞠了一躬。 森山太郎没有回话，而是最后深深的看了弟弟一眼，带着自己的勤务兵跨出了指挥部。 “工兵全体集合！五人一组，两人携带爆破器材，三人使用步枪负责掩护，没有步枪就去捡阵亡步兵的武器，我们的目标是支那军战车，突击！” 森山一郎来到桥头附近工兵躲藏的掩体，大声命令道。 听到中队长的命令，在掩体里避战许久的工兵都有些愣神，这还是自己那个整天念叨着非正义之战的软弱大尉吗，莫不是和他弟弟换了脑袋？ “长田，给我一个炸药包！”在等待部下做战前准备的时候，森山一郎竟然示意勤务兵给自己也拿一个炸药包来。 随后，森山一郎在部下们难以置信的惊讶目光中背上了炸药包，在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大尉军服之后，拔出指挥刀第一个走出了掩体。 “板载！” “森山队！” 森山一郎走出掩体后，工兵们立刻爆发出了激动的嚎叫。 步兵指挥官森山二郎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踏出了掩体，现在中国军队的步兵已经突破了他的一线阵地，他是要去督战的。 “哥哥……” 看见身背炸药包的兄长，森山二郎嘴角抽搐了一下，欲言又止。 “我不是懦夫，森山家没有懦夫，我只是讨厌这场不正义的战争，”森山太郎淡淡的开口： “这场战争，把你，我，他们，都变成了野兽，我们不再配称作军人。” 森山太郎指了指弟弟，自己，和弟弟身边正在战斗的日军士兵，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只有他们，才是军人！”最后指了指阵地前方义无反顾奋力拼杀的中国官兵，森山太郎头也不回的冲向了中国军队的坦克。 第三百二十九章 换位 森山一郎是带着必死的心情冲上前去的，当他这样一个背着炸药包，一身军官制服还手举指挥刀的显眼目标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本身也进入了必死的境地。 齐恒也看到了森山一郎，但他并没有将枪口对准森山一郎，因为根本没必要浪费子弹。 森山一郎跃出战壕的下一刻，五六颗子弹就瞬间击中了他的躯体，带着森山一郎重新躺回了战壕中。 紧随其后的勤务兵长田也尽职尽责的跟随长官一起变成了筛子——森山一郎表现得实在太显眼了，他的出现给身后的长田带来了更多中国士兵的关注，也同样带来了更多的子弹。 坦克里的陆思城和机枪手也同样注意到了被集火的森山太郎两人，虽然不能确定这主仆二人究竟是为何要跳出战壕自寻死路，但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鬼子要自爆炸坦克！机枪注意！” 陆思城大声吼道，他的声音被坦克的机器声完全盖住了，但同处小坦克内的机枪手显然明白了陆思城的意思。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 坦克上炮塔转动，机枪对着森山一郎出现的地方打了一长一短两次点射，给附近协同战斗的步兵做出了警告。 这是之前训练时陆思城想出的信号，当坦克的机枪变更了射击模式，对某个地方连打一长一短两次点射，就说明那个地方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步兵就要注意那里可能的危险了。 战车排的步兵们本就是猴精的老兵，再加上长官一次又一次不嫌口干的给他们灌输保护坦克这个宝贝疙瘩的思想，他们早就对陆思城发明的各种信号烂熟于心。 在看到突然冲出来两个送死的鬼子，其中一个还是军官的时候，战车排的步兵们立刻想到了自己之前对抗日军坦克时不得不使用的一个惨烈的战法： 自爆攻击。 “哈哈哈！这狗日的小鬼子没有大炮，这次轮到他们背炸药炸咱们的坦克了！” 战车排负责指挥步兵的排副大笑一声，指向了森山一郎冲出的方向：“兄弟们，现在是咱们的坦克欺负小鬼子的时候，就算死，也不要让一个鬼子靠近坦克！” “明白！” 步兵们大声应道。 都逼的鬼子军官玩自爆攻击了，那还能叫鬼子得逞了？以往鬼子一辆坦克就能冲破国军整连甚至整营的防线，围一个排上去都换不掉鬼子一个抛锚的破坦克，一想到从前第一次见到鬼子坦克的恐惧，眼睁睁看着日军坦克冲破防线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憋屈，老兵们心里可是实打实的难受。谷鹅 但现在风水轮流转，到咱们自己的坦克逼鬼子玩命的时候了，看远处鬼子指着自己身边的坦克，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一种换了位的畅快感充斥在每一个补充团老兵的心里。 “杀！” 二营的官兵此时已经冲破了日军的第一道防线，大批士兵越过日军的战壕，高呼着杀向浮桥所在的方向。 战车排也有不少人心中热血澎湃，想跟着二营上去冲杀一场，但长官说了，只要保护好坦克，他们每个人都是立功，所以虽然战意熊熊，但战车排并没有人脱离保护坦克的队列。 正好，森山一郎手下那些背着炸药包想来炸坦克的工兵们满足了战车排的欲望。 森山一郎死前将部下分成了六个五人爆破小组，当坦克碾过日军阵地前方的铁丝网，保护坦克的步兵稍稍有些脱节的时候，这些爆破小组动了。 “板载！” 第一个日军爆破手出现在坦克右前方，他刚刚露头就被早有准备的中国士兵一枪揍了回去，但很快，三个拿着步枪的工兵用身体掩护自己背着炸药包的战友冲出了战壕。 只是，四个人的冲锋路线好死不死正好是坦克上机枪瞄准的方向，机枪手略微调整了一下枪口，一个长点射就把四个鬼子一个不剩放躺在了地上。 “鬼子要炸坦克！干死他们！” 战车排排副拿的是冲锋枪，打远距离的鬼子吃不上劲，但把鬼子放近了打那可是真的好用，他本来就冲在坦克侧前方，是一个不挡射界还能护住坦克侧边的位置，在看到有几个鬼鬼祟祟的黄色身影脱离主战场向自己这边摸过来后，战车排排副脱离了队列，抢先一步跳进日军战壕，堵住了鬼子必经的一个拐角。 等一个明晃晃的刺刀从拐角小心翼翼的探出来后，排副也没吭声，左手捏着一个鬼子尸体上捡来的甜瓜手雷往自己钢盔上一磕就甩了出去，自己也不露头，探出冲锋枪枪管就对着腰部的高度扣死了扳机。 一梭子子弹打完，那枚甜瓜手雷正好爆炸，排副换了新的弹匣才小心翼翼探出脑袋，这时候，那个日军爆破组早就全员跑去阎王殿报道了。 能够接近战车排的其实也只有这两个最早出发的爆破组而已，剩下四个爆破组因为缺少武器，在四处搜寻武器的时候就被二营堵在了主阵地上，手里没几支枪，用炸药包自爆又会伤到附近的战友，这些工兵只好用手头的工兵铲之类的器材上前去和二营官兵打白刃战，没过多久就倒了一地，只剩下五六个残兵败将灰头土脸的一路退回了桥边。 森山二郎带着手下最后一个中尉小队长上前督战了，可没走多远，一颗迫击炮弹就带走了他的小队长，还给他屁股和右腿上镶了好几枚弹片，勤务兵只好把森山二郎重新背回指挥所。 这时候，森山二郎好像失去了之前的锐气，满脸的灰败之色，甚至配属给他的炮小队指挥官告诉他迫击炮阵地被攻占，炮兵已经转为步兵参战的时候，他也只是闷哼了一声，没有多做回答。 最后，还是一个受伤的军曹冲回指挥所告诉他中国军队已经完全突破阵地，是否要炸毁浮桥和渡船的时候，森山二郎脸上才多了几分血色。 “不要炸桥，命令中队能联系到的，存活的士兵，全员放弃阵地，通过渡船和浮桥撤到江对岸。” 第三百三十章 逃离 “纳尼？” 汇报情况的鬼子军曹有些难以置信，比起相信森山二郎发命令让他们撤退，他更愿意相信是中国军队的迫击炮炸坏了自己的耳朵。 “我说，不要炸桥，全员撤退，仅携带随身武器，放弃一切重物，渡河！”森山二郎扶着军刀走了过来，盯着军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重复道。 “嗨依！” 军曹虽然无法接受，但处于森山二郎在平日里积累下来的威信和对上级的无条件服从，军曹还是重重的点了下头。 “森山中队长！” 在军曹走后，森山二郎的勤务兵突然开口。 “什么事？” 森山二郎看向勤务兵，但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竟然有一丝的颤抖。 “森山中队长，我们还有作战的能力！还请您保持您的气度！”勤务兵对森山二郎说了一句有些大逆不道的话，然后又深深鞠了一躬： “请森山中队长批准，我和藤田伍长，江原伍长还有之前负伤的小泽二等兵愿意留下来阻击支那军，掩护中队长和其他战友撤离！” 森山二郎的手紧握着刀柄，手背上没有一丝血色。在思索了足有一分钟时间之后，他才慢慢应道：“我明白了，那就拜托诸位了。” “嗨依！森山中队长，武运昌隆！” 勤务兵再次深深鞠躬，端着步枪猫腰跑向了中国军队进攻的方向。 森山二郎也不再耽搁，他脱下了自己的军官制服，在附近的尸体上捡了一顶头盔扣在脑袋上，一手拿着手枪一手扶着军刀，带着二十多个部下一路退到了锦江岸边。 但此时，攻入日军阵地的二营官兵已经开始用机枪和步枪向浮桥方向射击了，这时候过桥显然只能成为中国官兵的枪靶子。 “不要过桥，我们乘船离开！” 森山二郎指了指两条被拴在岸边的木船。 “机枪手先上船，在船上掩护其他士兵登船，动作快！”一旁的受伤军曹指着人群中唯一一个手持九六式轻机枪的士兵，替森山二郎下了更加详细的命令。 除去森山二郎带领的二十多人的撤退队伍，日军阵地上还有二十多个自愿留下掩护或是因为受伤行动不便而被遗弃的伤兵在做困兽之斗，他们的拼死阻拦还是一定程度上迟滞了二营的进攻速度，也给森山二郎留出了逃跑的时间。 当二营最先冲到锦江岸边的几个战士开枪射击的时候，鬼子的两条木船已经在枪林弹雨中渡过了大半个江面，船上的鬼子除了几个蹲在船尾开枪掩护，其他人要么用船桨，要么用头盔，甚至干脆用手，都在拼了老命的划船，就连森山二郎本人也拿着个头盔划水划的起劲。 二营官兵从岸边打来的子弹时不时就能击中鬼子的木船，但大多只是打得船上木屑横飞，虽然有少数子弹倒是击中了几个倒霉的鬼子，可还是没有办法阻挡鬼子逃命的步伐。 面对追着屁股紧咬不放的子弹，两条船上的鬼子选择了截然不同的应对方法： 森山那条船为了减轻重量，直接把被流弹打死的战友丢下船任凭尸体顺流而下，船上的人也不再开枪，而是全员加入了划船的队列，第一个冲到了对岸。 另一条船上的鬼子更残忍，他们竟然把战友的尸体和一个奄奄一息的伤兵堆在了船尾抵挡子弹，一挺轻机枪就架在尸体上朝岸边的中国官兵拼命开火，虽然他们招来了更多的子弹，但最后也撑到了岸边。 隔着锦江打了一会，看那两条筛子一样的木船都靠岸了，对岸留守的日军也已经和逃走的日军汇合，二营的官兵最终还是遗憾的放下了枪，用脏话作子弹向逃离的鬼子宣泄着心中的不满和鄙夷。 日军桥头阵地上的枪炮声终于停了下来，一缕缕黑烟从已经化作焦土的日军阵地上袅袅升起，随着微风稍稍扩散，最终还是汇入了天空中灰色的云层里。 习惯了震耳欲聋的枪声，此时战场上的声音显得有些诡异的低沉，打扫战场的士兵们交谈都压低了声音，似乎是在为自己战死的袍泽哀悼。 一些受伤的战士躺在地上，忍着伤痛等待医护兵和军医的救治。但他们喉咙里时不时冒出的痛苦呻吟证明那贯穿骨髓的疼痛还是很难用意志抵抗的。 至于那些此起彼伏的“噗嗤”声，是打扫战场的士兵们在用刺刀确认地上那些姿势各异的日本“朋友”是不是真的咽下了自己待客用的子弹： 有些狡猾的日本伤兵会将爆炸物藏在身下装死，等打扫战场的中国官兵靠近后引爆炸药，和中国士兵同归于尽。所以吃过亏的老兵在打扫战场的时候也会十分警惕地上的尸体。 齐恒也来到了阵地上，经过日军阵地前方那百来米的开阔地对齐恒来说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 遍地尸首。 补充团官兵在穿过这片开阔地时付出了极大的伤亡，虽然有不少二营官兵正在搬运尸体，但那些身穿草绿色军服的，缺胳膊少腿的，流干了鲜血的尸体，在几小时前还是生龙活虎的中国士兵，还是齐恒眼熟但叫不上名字的部下。 虽然见惯了生死，但走在这样的尸体堆中，齐恒就算有铁石心肠也会感觉无比压抑和痛苦。 走过开阔地的时候，齐恒没有低头查看脚边的尸体，他有些担心从里面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从特务营到补充团，从马小荟到彭小鱼。摆在高级军官和决策者案头的冰冷数字，对齐恒这样的中级军官来说是一张张时不时会从心中浮现出来的熟悉面孔，那对于基层军官和普通士兵来说呢？ 齐恒已经忘掉了自己还是排长和连长时候的战斗，或者说他实在不愿回想。 进入日军阵地，齐恒远远就看到二营长祝古盛侧身坐在破烂的沙包上，左手拿着烟，一个医护兵半跪在祝古盛身边，好像刚刚帮祝古盛处理过伤口。 齐恒心中一紧，快步走了过去，却没有注意离他不远处，一具趴着的日军“尸体”竟然悄悄睁开了眼睛…… 第三百三十一章 你儿子掉了 这鬼子伤兵的运气属实不错，他在之前的战斗中被迫击炮弹震晕了，刚刚才醒过来，第一下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走在不远处的齐恒和勤务兵白老四。 战斗已经结束，并且齐恒之前只是负责指挥，也没有带队冲锋，所以齐恒只是穿了一身士兵军服，脑袋上扣了一顶钢盔，但并没有摘除自己的上校领章。而跟在齐恒身边的勤务兵白老四腰里还挂着驳壳枪，在杂乱的人群里看过去，他俩的组合还是颇有些显眼的。 一睁眼就看见个中国军队的上校军官朝自己走过来，自己的步枪还就在手边，这个鬼子伤兵激动的好像连疼痛都快忘了，赶忙把手指搭在了扳机上。 这个鬼子的左臂中弹，现在折叠在身下毫无知觉，右臂也被弹片击中过，不过还可以勉强挪动。因为无力将步枪移动太远，所以鬼子伤兵只能等着齐恒和白老四自己走到他的枪口前面。 “砰！” 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打破了战场的沉闷，正在打扫战场的官兵们迅速做出了反应，远一点的就近寻找掩体，近一点看清发生了什么的几个士兵怒吼一声就扑向了趴在地上的鬼子伤兵。 而白老四和齐恒也应声倒地。 “噗噗噗！” 几乎同时，三把刺刀狠狠的扎进了鬼子的后背，用力搅动起来，鬼子伤兵抬起脑袋，大张着嘴巴，面带狞笑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发出了无力的“嗬嗬”声。 后来的一个战士找不到地方下刀，便抡起枪托猛砸鬼子的后脑勺，一直砸到脑浆子都出来了，这才把鬼子那张狰狞的丑脸彻底埋进地里。 更多的人则第一时间奔向了齐恒和白老四。 坐在不远处刚包扎完的祝古盛也急了，他一把推开挡住去路的医护兵，跌跌撞撞就朝齐恒跑了过去，在越过一具日军尸体的时候还差点被绊个趔趄。 “团长！” “团长你怎么样！” “来人！来人！医护兵！医护兵！” 刚刚还死气沉沉的战场一下子重新喧闹了起来。 但没等最近的人赶到，齐恒已经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白老四，自己坐了起来。 “我没事，医护兵！白老四中枪了！” 周围的人七手八脚把白老四搬到一边，这才看到白老四前胸后腰各有一个不大的弹孔，子弹应该是从他的后腰右边射入，斜向上穿过身体又从左侧前胸射出，从射出口看子弹应该没有在体内翻滚，但有没有伤到重要气管谁都说不准。 军医主任镜宇和一个医护兵很快就赶了过来，镜宇让医护兵按住倒在地上的白老四，现场大概检查了一下，出了一口气： “贯穿伤，没出血不多，应该没伤到内脏，一时半会死不了，但是得后送。” “我欠你一条命，”齐恒坐在地上，右手拍了拍白老四的肩膀。 “呼，应该的，团长。”白老四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咱就是太倒霉了，这刚出医院又得回去了。” “闭嘴，别说话安静躺着，按住伤口，等担架来。”面对伤号镜宇可一点都不客气，嘱咐医护兵用纱布按住白老四的伤口，然后将目光投向了齐恒。 “团长，来，我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受伤。” 齐恒惨笑一下，向镜宇伸出了满是鲜血的左手：“运气不好，少了根指头。” 周围的官兵们这次注意到，齐恒左手的小指颤颤巍巍的耷拉在手掌边，只靠一小片皮肉勉强连接在手上。 “团长！” 有士兵惊呼了一声。 “叫啥，问题不大，这又死不了人。”齐恒训斥了一声，将手递给了镜宇。 “团长，你手指的骨头都被打碎了，只剩下点皮，我实在接不上，就算去后方医院也够呛。” 镜宇检查完齐恒的伤势，脸色很不好看。 “那就切了，少根小指头也不影响。”齐恒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咬牙从腰间拔出了刺刀。 “停停停！团长你不能切！”看齐恒打算自己动手，镜宇连忙阻止： “我是军医，团长你是伤员，现在你得听我的，”镜宇从随身携带的医疗包里拿出了一把消毒的手术刀和一个小号注射器：“你刺刀没消过毒，割完很可能会感染，之后就麻烦了，还得我来。” “这是麻药，团长你忍一下。”说着，镜宇就准备取下针头上的保护套。 但齐恒把他拦了下来：“我们麻药不多，留给重伤员，你直接割就行了，鬼子开枪之前可没给我打麻药。” “但是……”镜宇还想说什么，但被齐恒怼了回去： “没那么多但是，小伤别浪费麻药，这玩意不好搞，别浪费完了以后…… 嗷！奶奶的！你下手也不提前说一声！” 齐恒正唠叨呢，镜宇咔嚓一刀就把连在手上的小半根指头给切了下来，疼的齐恒直接喊了出来。 “看什么看！战场打扫完了？该干嘛干嘛去！围着我干嘛，当靶子啊？”看到周围围观士兵太多，齐恒板起脸一通训斥，把他们都赶跑了。 “奶奶的……疼死老子了。”等人走完了，齐恒板起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龇牙咧嘴的骂道。 十指连心，从齐恒额头上流下的大颗汗珠和他有些失去血色的脸就看得出来不打麻药就割掉手指到底有多痛苦了，之前的坚强都是在硬撑而已。 “等一下，还不能包扎，要清理一下伤口的烂肉和脏东西，还要消毒。”镜宇从包里拿出一小瓶酒精，噗一下倒在了齐恒的伤口上。 齐恒瞬间瞪圆了眼睛，双眼通红，死死盯着站在他正前方的祝古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舌头用力顶住上颚，拼命的抑制那种想要喊出声的冲动。 祝古盛看齐恒的模样也不敢出声，而他脸上残留的大片鼻血也证明祝古盛自己的状态比齐恒好不了太多，阵地上两个级别最高的军官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对方，颇有些喜感。 对齐恒来说，时间过得极为漫长，不知等了多久，镜宇终于完成了伤口的消毒，用干净的纱布把齐恒的左手伤口包了起来。 这时候祝古盛也敢说话了，他捡起之前掉在地上的齐恒的断指，轻轻递到了齐恒面前：“团长，你儿子掉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战后 齐恒看了看祝古盛手里自己的半截断指，又看了看祝古盛脸上没有擦拭干净的血迹，眼睛一瞪：“掉你奶奶的腿！” 骂归骂，齐恒还是老老实实接过了那半截指头，从镜宇那要来了一小段纱布，认真的包好后装进了衣兜里。 “团长，疼不？” 祝古盛不知是被徐光辉附体了故意找茬还是叫脑袋上的伤影响了思维，哪壶不开提哪壶，齐恒前脚刚收起手指头，祝古盛后脚就问了个讨打的问题。 “滚！”齐恒抬腿就是一脚。 祝古盛连忙躲开，躲的时候还没忘给齐恒补上一刀：“团长，这手指头你可别寄给小刘姑娘当礼物了，别吓到人家。” 齐恒气得够呛，要不是手疼的厉害，他非得追上去让祝古盛看看花儿为什么是红色的。 虽然不知道祝古盛犯了什么病，但现在明显不是追究祝古盛废话的时候，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处理： 鬼子的浮桥。 日军指挥官森山兄弟原本计划在最后时刻炸毁浮桥和渡船，怎么说也不能留给中国军队。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哥哥森山太郎在尝试攻击补充团的坦克时战死，弟弟森山二郎急于撤退，只安排了两名士兵伺机炸桥，自己则带着其他存活的士兵乘船渡了江。 没想到两个负责炸桥的日军士兵胆子太小，被森山二郎那个“伺机炸桥”的命令拖住了，不愿承担过早炸桥的责任，迟迟没有动手，直到中国官兵冲到近前才火急火燎的想按起爆器。 但俩鬼子还没来得及按下去，冲到近前的中国官兵就已经开了火，子弹比鬼子手头的动作稍稍快了那么一点，所以森山兄弟的期望就此破灭了。 后来打扫战场的二营战士也发现了鬼子安装在浮桥上的炸药，请示完齐恒之后，工兵排的战士大着胆子摸上了浮桥，把鬼子临时安装的炸药从桥上拆了下来，一股脑全丢进了锦江。 就这样，补充团歪打正着的拿下了鬼子一条近乎完好的浮桥。 “耗子呢，把耗子找来，让他带几个人过桥去江对面看看，注意安全。” 齐恒站在江边，看着面前鬼子废老大劲搭建好结果便宜了自己的浮桥，心里还是有些窃喜的。 陈耗子之前带着侦查连的部分官兵直接参加了战斗，所以在被人从乱哄哄的战场上找过来的时候，陈耗子身上挂满了从鬼子身上弄来的零碎，什么军刀背包防毒面具，乱七八糟背了一身，配上他被硝烟熏黑的脸庞，看起来活像个要饭的乞丐。 “团长，你找我？”耗子快步跑了过来，和齐恒打了个招呼，虽然没敬礼，动作不大，但身上的家伙还是叮叮当当响了好一会。 “耗子收获不少嘛，”齐恒看陈耗子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好笑：“你都当连长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见啥都想捞一手。” “这不穷惯了嘛。”耗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一边把背上的东西往地上放。 “那谁，帮我看着点啊，这缴获我都有数，要是等我回来少了点啥我可盘你了。” 耗子知道齐恒找他来肯定是有任务，他除非是疯了才背着这么一堆东西跑去侦查，所以很快就全取了下来，交给了一个跟他过来的侦查连士兵。 “带几个人去江对面看看情况，我们搞不好要守鬼子这座桥。”齐恒指了指对岸：“小心点，鬼子可能有人守着那边呢。” “是！”耗子低声答道，从腰间抽出了驳壳枪。 “对了，你那防毒面具上都仨枪眼了，能防个屁的毒，丢了吧，别当宝贝了，你也不嫌重。” 齐恒又指了指被耗子放在地上的零碎里一个半新不旧的防毒面具包。 “回头我研究研究，万一还有能用的，嘿嘿。”耗子不动声色的把防毒面具包往里踢了踢。 “行吧，快去吧。”齐恒有些哭笑不得。 “团长，初步伤亡统计，”一旁，祝古盛沉着脸接过了话头，身后跟着同样阴沉着脸的杨武。 “说吧，”齐恒也收起了笑脸。 “我们二营一百四十一人阵亡，有七个军官，一个连长，一个连副，三个排长两个排副，四连叫鬼子机枪压在开阔地的时候拿驳壳枪的军官差不多都死绝了，最后是班长带着冲上去的。 除了死的还伤了二十八个，轻伤问题不大，但是里面八个重伤的，镜宇说不马上后送的话估计最多能活三个。” “侦查连那边耗子没来得及说，不过他们连伤亡应该在二十人以内。” 等祝古盛说完，杨武也上前一步：“迫炮连叫鬼子炸掉了一个机关炮组，炮没了，炮兵四死三伤，有个伤的重，救不过来了，现在还吊着气，想叫兄弟们补他一枪，没人下得去手。” “工兵排我刚刚问了，他们没伤亡，但是战车排有九人阵亡，这初步统计就快两百了……”齐恒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垫在大腿上记了几笔：“三营是预备队，还没拉上去，应该没什么损失。” 祝古盛提醒了一句：“团长，还有团部没算。” 齐恒点点头：“团部留在无名高地了，伤员再加一个白老四就行。” “团长，那啥，你自己应该也算一个……”杨武指了指齐恒用纱布包着的左手，洁白的纱布上已经隐隐透出了一丝殷红。 齐恒白了杨武一眼：“我知道，我算进去了。” “这就少了快两个连啊……”齐恒叹道，一时间几个军官心里都生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 “团长，咱们收获也不少，不算那座桥，光鬼子的重武器就有两挺九二式重机枪，两门小钢炮，还有三挺轻机枪，其他步枪和各种器材，尤其是工兵器材也缴获了不少。” 看气氛有些沉重，祝古盛连忙宽慰道。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先不说这个了，”齐恒晃了晃脑袋，把心中的伤感压了下去：“你们打扫完战场之后抓紧时间修复日军工事，注意隐蔽，不要在开阔地扎堆，我担心日军会派空军来炸桥，等耗子回来，再定夺要不要直接渡江。” 第三百三十三章 空袭 拿下了日军的浮桥，齐恒第一时间命令通信兵用电台和友军第32军进行了联络，32军得知补充团竟然从日军手中抢夺到了一座浮桥，十分欣喜，立刻调动距离补充团位置最近的139师一个团向补充团方向靠拢，准备借助这座浮桥渡江。 其实32军已经在锦江上架设了几座浮桥，并且还有一定数量的渡船可以使用，但想在日军的阻击和干扰之下让一个军的人员装备成功渡江谈何容易，补充团拿下的这座完整的浮桥虽说算不上雪中送炭，但也是意外之喜了。 既然友军需要使用浮桥，那齐恒就必须在友军到达之前保证浮桥的安全，所以来不及等待侦察兵的报告，齐恒当即命令徐光辉带领三营先行过桥，在在锦江北岸建立新的桥头阵地，防备日军反攻，祝古盛的二连留在南岸继续清扫战场，加固日军遗留的工事和掩体。 补充团的新任务改成了保护浮桥，而从缴获的部分日军文件和证件来看，之前一营在无名高地消灭的那个日军小队应该就是桥头日军下属的一部分，他们的渡江地点也可以确定，那么还等在无名高地的一营和团部就没有太大必要继续留守了，齐恒便同时派出了通信兵返回无名高地，让洪亮和上官有浩把剩下的部队也拉过来。 补充团的武器装备不错，但电台这种重要的通讯器材全团也只有那么一部，还是从特务营时期用到现在的，在之前的战斗中，补充团倒是寥寥几次运气好缴获过日军的电台，但不是被日军自行破坏了，就是已经被打烂的，只能勉强拆点零件下来。 在打下无名高地之后，补充团兵分两路，齐恒这一部分的任务是搜索前进，所以也没想着拉电话线，为了及时和上级友军联络，齐恒出发时还带走了团里的电台，这样一来，留守无名高地的一营和团部就只能靠通信兵骑马和齐恒这边保持通讯了。 不过二营在打扫战场的时候从鬼子一个没有被摧毁的掩体里发现了三辆自行车，看起来还有七八成新，手电挎包一应俱全，倒是可以让通信兵换换装备。 派出了通信兵，接下来就是等待一营和团部归建了，但一营还没来，139师派来的一名联络官倒是先骑着马匆匆赶到了补充团的阵地，和齐恒见了面。 但到现在为止，补充团还是没有遭到日军的袭击。按理说来，之前逃走的那部分日军开走了留在北岸的卡车，此时应该已经返回了自己的驻地，但不知为何他们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是放弃了这座浮桥，这让一直在锦江南岸紧绷着头皮的徐光辉有些煎熬。 139师的联络官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尉，圆脸，嘴角始终带着一丝笑意，活像一尊弥勒佛，在一名士兵的带领下匆匆走进掩体后，少尉却认不清掩体里究竟哪一个人才是他要找的，有些局促的楞了几秒，这才从齐恒的上校领章上判断出了他的身份，站直身体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长官好！” “嗯，”齐恒这时候正坐在两个叠起来的弹药箱上让镜宇帮他重新处理伤口呢，所以只是抬起右手简单的回了一下。 “长官，我是陆军第139师416团团部副官唐飞龙，奉命前来协调贵部缴获日军浮桥的交接事宜！”这个名叫唐飞龙的联络官不仅名字霸气，讲话中气也很足，一点也不像刚刚骑马长途奔驰过的样子。 不过坐在齐恒身旁的祝古盛眼光还是毒辣，一眼就看出这个联络官好像是个新兵，便接过话茬问了一句：“还挺有活力，不过唐兄弟看起来有些年轻啊，刚刚参军？” 唐飞龙一怔，发现说话的是一个佩戴少校领章的军官，不敢怠慢，连忙解释道：“长官，我九月初刚从军校毕业，到今天为止我加入部队才刚满一周。” “中央军校？” 齐恒有些好奇的抬头问道。 “是的，长官，中央军校第十四期第二总队。”唐飞龙回答。 “团长，又是你同学。”祝古盛打趣道。 “学长好！”唐飞龙又是一个敬礼。 “小兄弟别那么紧张，来，坐坐坐，”祝古盛像个自来熟的老太太一样指了指唐飞龙身后的弹药箱：“打仗这玩意就像逛窑子，你第一次逛总会紧张那么一点嘛，以后逛多了，习惯了就好了。” 祝古盛的怪话张口就来，搞得刚刚军校毕业的唐飞龙一下子没了之前的气势，只好笔直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十分局促。 “你怎么和徐胖子一样，满脑子都是歪门邪道的？”齐恒训斥了祝古盛一句：“没事干了叫镜宇把你那鼻子掰一掰，鼻子都歪了还想着逛窑子呢？” “别别别，老疼了，”祝古盛看镜宇处理好了齐恒的左手，看着他的鼻子跃跃欲试的样子，连忙摆手：“我就是运气差，叫鬼子拿脑袋顶了一下，缓两天就好了，不用掰，不用掰。” 看祝古盛说话都有点瓮声瓮气，齐恒不禁有些好笑：“受伤了就听军医的，逞什么英雄，镜宇，给祝营长治治鼻子。” “是！”镜宇立刻站到了祝古盛面前。 “唐副官，现在浮桥已经被我们完全掌握了，两岸也建立了防御阵地，你们团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就位？”三两句处理了祝古盛的鼻子，齐恒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这个同校学弟身上。 “长官，我们团有一个营的先头部队已经出发了，大约一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其余部队因为携带了辎重，速度要慢一点，预计天黑前可以赶到。” 唐飞龙有些紧张的回答。 “有点慢，不过不要紧，日军一般不会在晚上进攻，我们在天黑前保证浮桥的安全就行了。”齐恒点了点头。 唐飞龙刚张嘴想说点什么，却看到齐恒和祝古盛几乎同时站起，表情十分严肃。 “日军飞机，空袭！” 掩体外，二营的观察哨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不速之客 观察哨一喊，团部隐蔽所里顿时多了一些嘈杂的声音，但官兵们大都各自做好了防护姿势，并没有太过惊慌，反倒是唐飞龙第一个慌了神，站在原地，两手攥紧拳头不知该干什么，脑袋转来转去将目光不停投向附近的每一个人。 齐恒已经拿着望远镜钻出了隐蔽所，暂时管不上唐飞龙了，祝古盛倒是看唐飞龙脸色苍白，看样子吓得够呛，在离开之前叮嘱了一下自己的勤务兵： “小刘，这位，友军的唐副官暂时交给你了啊，要保护好友军的安全。” “是！”勤务兵小刘正准备跟着祝古盛出门呢，闻言停下了脚步，有些好奇的看向站在隐蔽所中间强作镇定的唐飞龙。 “唐副官？那个，长官，你别站那中间，靠边找个地方趴下，张嘴闭眼，胸口肚子别贴地面，就像。我这样”小刘一边朝唐飞龙喊一边趴在地上做了个示范。 “啊，好！” 听见小刘喊自己，唐飞龙总算是反应了过来，扑通一下就趴在了地上，动作十分标准，看样子之前在军校学的基本功还是挺扎实的。 而齐恒和祝古盛这时候已经冲出了隐蔽所，阵地上的二营官兵也大都做好了躲避空袭的准备，几个隐蔽好的轻机枪小组则把枪口对准了天空，打算趁鬼子飞机不注意给他来个刺激的“惊喜”。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虽然天边飞来的日军飞机越来越近，但他们并没有对浮桥两岸的补充团阵地做出任何攻击的动作，甚至有一架个头小一点的飞机还压低了高度，特地向齐恒他们展示了一下机腹和机翼上两个血红的太阳旗。 “这啥情况？”祝古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齐恒也搞不明白鬼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当他的视线投向江面，看到那座日军工兵修建的浮桥时，心中立刻就有了底。 “之前修桥的鬼子在浮桥上涂了个膏药旗，这鬼子飞机恐怕把我们当自己人了！” 齐恒自然不知道日军的步兵和航空兵之间存在一些奇怪的矛盾，航空兵部队游离于步兵指挥体系之外的特殊地位导致日军航空兵和步兵的协同作战能力有很大漏洞，所以这支日军飞机编队压根就不知道脚底下的那座浮桥已经换了主人，一个性格有些跳脱的飞行员还向下面的步兵“马鹿”们炫耀了一下自己的座驾。 “快，把之前缴获的鬼子膏药旗都找出来，朝鬼子飞机挥一挥，把他们骗走！”齐恒大手一挥，阵地上还没躲起来的官兵们立刻动了起来。 很快，一面面破损的，脏污的膏药旗被二营官兵们用步枪和树枝撑了起来，朝天上的鬼子飞机用力挥舞着，有些官兵一边挥舞膏药旗，还一边用不同的方言向鬼子飞机送去了最诚挚的问候。 比如想代替天上鬼子的父亲关照一下他们的母亲，关心鬼子飞行员本人和其他家人朋友的健康，或者关心日本天皇的死期之类的，还替一位名讳阎王的中国神灵向日本“朋友”发来了去下面做牛做马的邀请…… 天上的日军飞行员肯定听不到中国官兵的问候，但他们明显感受到了地面上“战友”的热情，在二营官兵挥舞了一会旗子后，又有两架日军飞机做出了类似之前那种露出机腹，展示机翼上膏药旗的动作，用以回应。 江对岸的徐光辉营虽然没有膏药旗，但他们明显也看出了鬼子的误会，并没有朝天开火，白费二营官兵们的努力。 很快，这支日军飞机编队翘着尾巴飞向了高安方向，把浮桥和补充团甩在了身后，齐恒他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一个士兵更是长叹一声，收起膏药旗后感慨的向身边的战友说道：“还好老子刚没来得及拿这玩意擦屁股，不然不得甩老子一身大便……” “奶奶的！你狗日的刚刚没擦？快滚！” “臭死了！离老子远点！” 战壕里传来了一阵叫骂声。 …… “送”走了鬼子的飞机，补充团的阵地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此时距离日落还有两个小时，不出什么以外的话，等到天黑补充团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不过，在江北岸防守的徐光辉营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在阵地外围放哨的两个哨兵无意中发现远处的山坡上似乎有动静，他们不敢大意，迅速汇报给了自己的班长。于是班长又找来两个战士，五个人互相掩护，端着枪小心翼翼的爬上了那座小山。 在之前发现动静的树丛，几个官兵并没有发现人影，但树丛下面却有一个不太明显的脚印。 “是鬼子？”第一个发现动静的战士有些紧张。 班长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不是鬼子，鬼子都穿靴子，这个脚印是草鞋，脚不大，应该是个小孩，” 一边说，班长一边将自己的脚踩在脚印旁边比较了一下，他脚上穿的就是从日军手里缴获的牛皮军靴，无论是大小还是样式都和刚刚发现的脚印很不一样。 “那，不会是探子吧？我听说有不少王八蛋做了汉奸，最喜欢帮鬼子打探我们的情报。”那个战士还是有些担心。 “不清楚，走，咱们去周围找找，这人走的时间不长，应该跑不远，要真是探子，咱们把他狗日的绑了，送去营里，指不定还能立上一功。”班长四下张望了片刻，带着几人顺着山腰向后走去。 “话说，抓到探子，咱们能问出什么东西来吗？我听说鬼子的探子都死心塌地的，和鬼子一样，上了刑都不开口。万一啥都问不出来，那不是没奖了……”之前的战士又开口了。 这回班长还没说话，另一个士兵把他怼了回去：“听说听说，你咋啥都是听说，谁给你说的？我咋没听说？咱先给他抓回去不就完了，问不问的出来有咱啥事啊。” “不过，说起问话，好像咱上官团副擅长这个，我认识个二营的兄弟，是我老乡，以前就是上官团副手下的兵，他说上官团副在他们营有个‘活菩萨’的外号，意思是上官团副是个大善人，能说会道，抓到的鬼子还是特务，不管嘴多硬，只要是上官团副问话，时间不长就全招了，还感动的直哭呢……”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骗你干毛，咱们有时候还偷偷说徐营长胖呢，你没看二营的人私底下都不怎么议论上官团副吗？都是感动的！不信回头我带你去找我那老乡，让他给你讲。” “这么一说，我也听说过，好像上官团副之前打算出家，鬼子来了才还俗当兵的。” “出家人不是不能杀生吗？” “杀鬼子还能算杀生？多杀一个鬼子就能多救几条命，和尚不是都说什么救人一命比造七个啥土啥的还厉害吗？”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别动，出来！不出来老子开枪了！” 几个士兵在后面低声聊的火热，走在最前面的班长开始一声不吭，却突然停步举起了步枪，还大声吼了一嗓子，吓的几人连忙举枪，差一点就搂火了。 “老总，老总别打我！我是中国人！” 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驴子，狗子和兔子 声音还没落，五支步枪呼拉一下就全部对准了发出声音的树丛，虽然听到的是汉语，但士兵们并没有丝毫的放松，毕竟他们刚刚才讨论过奸细的话题，指不定藏在树丛里的人这时候已经摸出了手枪手榴弹了，就等着他们放松警惕乖乖上钩。 “出来！手举高！” 班长大声喊道，扣住扳机的手指又稍稍用了一点力，就算自己突然中弹，他也可以靠最后的神经反应扣动扳机回敬一下敌人。 在班长身后的战士们隐隐站成了一个扇形，五个老兵，五把步枪，树丛里的人要是有什么坏心思，那他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不过这次他们的谨慎和担心似乎有些多余，被瞄准的树丛晃动了几下，从里面钻出了一个瘦小的少年来，接着又是一个更瘦小的男孩，比第一个矮了一头，然后又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仅仅只有第一个少年一半多高，年纪明显非常的小 几个战士这才明白，山坡上让他们如临大敌的动静竟然是三个小孩弄出来的。 “干什么的？” 虽然是三个小孩，但班长还是挤出了一副凶狠的表情，有些恶狠狠的问道。毕竟在刚刚结束一场战斗的日军浮桥附近，出现三个半大孩子实在是有些诡异，很难让人不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老，老总，别杀我们，我们，我们没有钱的……” 三个孩子里看起来年纪最大那个少年怯怯懦懦的回答，两腿像筛糠一样抖动着，两只手紧紧攥住自己脏兮兮的衣角，扯得衣角都有些变形。 两个更年幼的孩子躲在少年身后，抓着少年后背的衣服不敢露头，只不过少年单薄的身影还是挡不住两个小孩，战士们依旧可以看到两个孩子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和弱不禁风的身体。 “问你是干什么的，老子又不是土匪，要你钱干什么！”班长稍稍将枪口往下移了一点，依然摆出了凶狠的模样。 少年又吓了一跳，赶忙回答：“我，我是农民，我家就住在这边的村子里……” “农民？农民不好好种地，跑江边打仗的地方干什么？我看你就是日本人的小奸细！”班长举起步枪，作势就要用枪口去戳少年的胸口。 这下少年彻底吓坏了，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老总，老总，老总饶命，我们真的是农民，都还是小孩，不是日本人的奸细，老总开恩啊。” “前天中午，有好多坐大车的日本鬼子到我们村子里去了，我那时候带着弟弟妹妹去山上给我爷老子送饭，我爷老子听说村子里来了日本鬼子，担心我娘老子在家里不安全，就让我带着弟弟妹妹藏在山上，他下山看看，他不来找我们就不让我们回家。” “后来，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村子里噼里啪啦的打枪，再后来，村子就着火了，好大的火，我爷老子一直没来，我们害怕，不敢回村子里，就一直藏在山上，带的饭都吃完了，藏了一天多。 我弟弟妹妹说饿，我就想带他们来江边喝点水，但是还没走到，就看到日本鬼子在这里修了桥，还噼里啪啦的打枪，我们动都不敢动，就藏在山上，想等着打完枪了偷偷回村子里看看，刚走就被老总你们发现了。” “老总我们真的不是奸细，老总开开恩，放过我们吧。” 少年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讲出了自己的经历，他两个年幼的弟弟妹妹跪在少年身后，低垂着头不敢吱声，但身体还是一抽一抽的，应该也在哭泣。 听完少年的讲述，班长终于放下了枪，他挥了挥手，示意其他几个战士也收起武器，不要再吓到几个苦命的孩子： “行了，没事了，你们起来吧，别害怕。” 但三个孩子还是跪在地上发抖抽泣，连头都不敢抬。 这倒怪不得他们，被五个凶神恶煞的大兵用枪指着，黑洞洞的枪口都快戳到胸口了，就算是个成年人也得腿软，他们三个小屁孩哪见过这阵仗，没被吓的晕过去，还能讲出话来已经很不错了。 见他们不动，班长叹了口气，把步枪背到身后，向前一步扶起了瘦小的少年：“起来吧小孩，别怕。” 扶起少年，班长稍稍偏过脑袋，给少年展示了一下自己头盔侧边的青天白日徽，然后按着少年的肩膀解释道： “你看，我们是国民革命军，是中国人的军队，我们是打日本鬼子的，刚刚打枪就是我们在收拾架桥的日本鬼子，现在日本鬼子都被打跑了，你们不要怕。” 听班长一本正经的给少年解释，后边的一个战士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班长，我看他是被你吓的，不是叫日本人吓的。” “去你x的，老子有那么吓人吗？”班长转过头骂道，结果手里清楚的感觉到少年的肩膀又哆嗦了一下，忍不住苦笑起来。 “黄豆，你那边还有吃的吗？把你炒黄豆给这几个小孩分点。” “都说了我叫黄都，不叫黄豆！”刚刚说话的士兵嘟囔着从身上取下干粮袋，倒出一把炒黄豆放在了手心里。 “那你少吃点黄豆嘛，黄豆你吃的成天放屁还不叫我们讲你。”另一个士兵打趣道。 “滚滚滚！”黄都瞪了拿他开玩笑的士兵一眼，走到班长身边把炒黄豆放到了少年手心里：“来，小孩，你别听他们瞎讲，吃点黄豆，不放屁。” 少年两手捧着黄豆，看了看努力做出微笑表情的班长，又看了看给自己黄豆的黄都，咽了口唾沫，转身把手里的炒黄豆一人一半分给了自己两个年幼的弟弟妹妹。 “弟，妹，这是老总给的，慢点吃啊。” 两个小孩接过炒黄豆，眼睛一亮，顾不得说话，啊呜就塞了满嘴，看得黄都和班长直皱眉头。 “慢点吃，慢点吃，别噎住了，嚼碎了再咽啊。”黄都忍不住叮嘱道。 班长看少年把黄豆都分给了弟弟妹妹，自己一颗也没留，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不吃？” “我，我不饿。”少年躲躲闪闪地回答，但他偷偷吞咽唾沫的小动作哪能瞒住眼睛雪亮的战士们，黄都叹了口气，又从干粮袋里倒出了半把黄豆塞给了少年。 “吃吧，我就这么多了，再要也没了。” 等少年狼吞虎咽的吃完，班长这才想起问问少年的名字。 “老总，我爷老子娘老子都喊我驴子，这是我弟弟狗子，还有我妹妹兔子。” 少年一边舔着嘴里的黄豆残渣，一边认真的回答。 第三百三十六章 骂骂咧咧佟副官 农村人一般都喜欢给孩子起个贱名，据说这样的话孩子比较好养活，所以几个战士并没有对三个孩子驴子狗子兔子这样的名字感到有什么不妥，不过几个战士自己肯定没有精力去照顾三个小孩，于是班长打算把他们送到排长那里去，让军官们去头疼小孩的去留，自己落个清闲。 等三个孩子狼吞虎咽的吃完炒黄豆，战士们就把他们带回了三营的防区。 “胡班长，这几个小屁孩是你从哪找来的？” “老胡啊，几分钟不见，儿子都这么大了？” “老胡，这正打仗呢，你把你儿子带来做什么，这不胡闹嘛！” 刚回阵地，带着三个小孩的胡班长一行人立刻被好奇的战士围了起来，大家表面上是好奇的问东问西，实际上大多都是在拿胡班长逗趣，气得胡班长脏话连篇，他班里的其他几个战士则跟在后面偷笑。 之前吃过黄豆，稍稍回复了一下心情和体力的三个孩子见到三营阵地上长枪短炮的阵仗，又回到了一开始畏畏缩缩的状态，一个拉一个串成了一串，紧紧跟在胡班长身后。 见到排长，排长也是一阵头大，胡班长说是带人查看山上的动静，要是碰上鬼子侦察兵干上一仗也就算了，他带回来三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是搞什么花样，排长之前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长这么大还真没带过小孩呢。 “老胡啊，你这是给我找麻烦啊。”排长叼着烟，很是头疼的大量着老胡和他带来的三个孩子。 “排长，这不是看仨小孩可怜嘛，鬼子去了他们村，他们爹让他们藏起来，说后边会来找他们，现在还没消息，八成是……” 胡班长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只有自己和排长听得到，但三个孩子里最大的那个少年还是意识到了些什么，神色十分的黯然。 “小孩不能留阵地上，这样，你跟我，带他们去找连长，看连长怎么说。” 就这样，班长找排长，排长找连长，最后三个孩子终于跟着胡班长站在了三营长徐光辉的面前。 “哎，愣着干嘛这是我们徐光辉徐营长，快问个好。”胡班长先给徐光辉敬了个礼，然后拍了傻愣愣的驴子一巴掌。 “老总好……”三个孩子小声说道 “别叫老总，叫长官。”胡班长瞪眼。 “长，长官好。”三个孩子连忙改口。 “行了行了，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别难为人家了，你回去吧。”徐光辉倒没摆什么架子，随意的挥了挥手。 “你叫啥？”徐光辉笑着问道。 似乎是徐光辉挂着微笑的圆脸很有亲和度，三个孩子见到徐光辉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答话也流利了许多。 “老总，不是，长官，我叫驴子，我弟弟，狗子，我妹妹，兔子。”驴子回答。 “奥奥，这样啊，”徐光辉没纠结少年的称呼，直截了当的问道：“我听说，你们村子离这里不远？之前还来了鬼子？” “嗯嗯，长官，往那边翻过两座山就到我家了，但是日本鬼子前天就到了，我们害怕，一直躲在山上，我也不知道我爷老子娘老子怎么样了，长官能不能发发慈悲，带我回家看看……” 少年也知道面前这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胖子才是说的上话的人，一说到家里的情况，少年明显激动了起来，眼眶一红，作势就要给徐光辉下跪，不过旁边的勤务兵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少年。 “求求长官了。” 少年抽泣着说道，他的弟弟妹妹也跟着哭了起来。 “你先别急，你和你弟弟妹妹先在这里休息一下，附近村子里可能有日本鬼子，我这里是必须要上报的，等我们团长发话，我就带你回去找你爹娘，好吧？”徐光辉揉了揉少年乱蓬蓬的头发，给他做出了保证。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少年抢在勤务兵搀扶之前跪在了地上，给徐光辉重重磕了个头。 看他还要磕头，勤务兵赶忙把少年从地上拽了起来。 “别别别，我比你大不了几岁，我可受不了这礼啊，”徐光辉闪躲了一下，嘱咐营部里的通信兵把少年的事传达给桥对面的团部。 “对了，顺便问问一营和团部归建没有，要是归建了，麻烦团长叫佟副官过来一趟，这照顾小孩我们大老爷们都没经验，还得看咱佟副官。” “是！” 通信兵走出了营部。 三个孩子不再说话，徐光辉一时也不晓得说些什么，营部里其他人也安安静静的，一时间三营营部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只能听到三个孩子时不时的抽泣声。 还好，约么十多分钟，通信兵就带着齐恒的答复回来了，他同时还带来了刚刚赶到的团部副官佟思萱和侦查连的一个排。 “徐营长好，我们团部和一营刚到，团长的命令，一营现在渡江协助你们三营扩大桥头阵地，具体事项等一下洪营长过江了会和你讲，”佟思萱戴着钢盔，风风火火的冲进营部，抬手给徐光辉敬了个礼，一口气就说了一大串。 “哦，好。”徐光辉刚回了礼，手还没放下，佟思萱又开口了： “还有这三个小屁孩，团长说，叫侦查连的陈连长带一个排去他们说的村子看看情况，三营保持警惕小心狗日的日本人偷袭，侦查连留在对岸的人我都带过来了，走的时候让最大那个小屁孩带路，两个年纪小的小屁孩我先盯着。” “对了，陈连长呢？” 佟思萱两句话包揽了那个三营通信兵所有的活，搞得他张着嘴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耗子在江边，佟副官你这是咋的了，说话这么冲？”徐光辉有些好笑。 “他奶奶的，辎重连那帮鸟人不知道从哪学的开车，一启动就开坑里，差点没撞死老娘。” 佟思萱摘下头盔，给徐光辉展示了一下自己额头的淤青： “上官团副还说什么老娘身体弱让老娘坐卡车，一上车就给老娘撞个大包，奶奶的，没死鬼子手里差点死自己人车上，老娘还不如走路呢，身体弱，老娘扛挺机枪都比他跑的快！” 第三百三十七章 熟悉的名字 听着佟思萱的抱怨，徐光辉实在不好接茬，只能咧着嘴跟着佟思萱尬笑，虽然徐光辉这个少校营长比佟思萱的少尉副官高了好几级，但奈何佟思萱是团里唯一的一名女兵，年纪又小，天生就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气场，平时在团里的地位可以说是仅次齐恒，就连邹德元团副都没和佟思萱有过什么冲突，还经常教她一些中学甚至大学的知识。 并且佟思萱之前女扮男装以士兵身份参加战斗也是战功赫赫，说她是木兰在世也不遑多让，在士兵中也积累了不少的威信，现在真实性别暴露，更让佟思萱多了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气概。 这样一个厉害的小妹妹，大家护着还来不及呢，谁敢惹她呢？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佟思萱淞沪会战时稀里糊涂的参了军，一直在基层部队拼杀，好的不知道学了多少，老兵油子们那些抽烟喝酒满嘴脏话的坏毛病学的那叫个样样精通。 佟思萱刚被识破的那段时间可能自己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还稍稍有点收敛，但没过多久就干脆放飞自我了，各种脏话是张口就来，用不同方言问候日本人的能力在团部军官中堪称一绝，要不是齐恒和上官有浩死撑着不教佟思萱用英语和日语骂人，佟思萱能骂出国来。 所以听佟思萱念叨上官有浩，徐光辉除了尬笑，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她少讲两句。 只不过佟思萱忘了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那无家可归的三个小孩还在徐光辉营部里等她照顾呢，等佟思萱一连串脏话下来，三个孩子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他们实在无法将面前这个军装整洁，留着干净短发一脸英气的女军官和刚刚那一连串让他们大开眼界的骂人句子联系到一起。 “不愧是佟副官，上官团副都敢骂，厉害。”徐光辉的勤务兵虽然面无表情，但悄悄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那你以后还是小心一点吧，”徐光辉干巴巴的关心了佟思萱一句，赶忙转移话题：“他们就是那仨小孩，大的叫驴子，小的叫狗子，小女孩叫兔子，俩小的就交给你了。” 佟思萱这才停止对上官有浩的语言攻击，摆出一副笑脸看向三个孩子：“哦，小朋友你们不要怕，来大姐姐这里，等一下你们跟大姐姐走，姐姐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吃好吃的对两个年纪更小的孩子吸引力果然很大，他俩立刻就向前小挪了一步，但刚刚佟思萱凶巴巴的模样实在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想到自己得跟着这个超凶的大姐姐走，两个小孩又迟疑的停下了脚步。 肚子好饿，可以吃好吃的，但是大姐姐好凶，好害怕，年纪最小的小女孩兔子纠结了一下，发现自己很难做出决定，小嘴一瘪，眼泪吧嗒吧嗒就流了出来。 狗子倒是不那么怕佟思萱，他只想吃好吃的，但妹妹死活都不挪窝，他也不好自己过去，十分的为难，干脆跟着妹妹一块嚎了起来。 其实佟思萱自己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只不过表现的十分老成罢了，小孩一哭，搞得佟思萱也有些慌乱，连忙弯下腰来帮这两个脏兮兮的小孩擦拭脸上的泪水。 徐光辉见势不妙，借口说去和一营商议协防问题，立刻脚底抹油溜了，刚进营部的侦查连长耗子看营部乱糟糟的，开始还有些疑惑，在听通信兵讲完事情的大概经过之后，十分果断的带走了那个名叫驴子的少年，转头去招呼自己的兵了。 很快，三营营部里就剩下了几个不能离开的战士，两个哇哇大哭的孩子和手忙脚乱的佟思萱，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 …… “哎，小子，听说你叫驴子？” 在走向村子的路上，耗子好奇的拍了拍驴子的脑袋。 “嗯，长官，我们三个名字都是我爷老子起的。”少年回答。 “你叫驴子，咋这么瘦呢，驴不都精壮精壮的吗，有你这么瘦的驴子？”耗子打趣道：“认识一下，我是耗子。” “耗子？”少年轻声重复了一下，后脖颈却挨了耗子轻轻的一巴掌。 “哎，警告你，我就说一下我的名字，你可别直接叫我耗子啊，团里就长官这么喊，别人喊我可翻脸了。”耗子故作严肃的朝驴子挤了挤眼睛：“我是侦查连的连长，他们都喊我陈连长，你不是当兵的，喊我陈哥就行。” “陈哥好。”驴子十分上道，赢得了耗子赞许的目光。 可能是和补充团官兵们接触久了，发现他们并没有那么凶神恶煞，也可能是耗子让驴子喊自己哥，拉近了和少年之间的关系，逐渐的，少年的话也多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默了。 “对了陈哥，连长是啥，还有刚刚那个胖长官，还有那个凶凶的姐姐，不喊长官的话，我应该怎么喊你们啊？”驴子以前从没接触过军队的体系，只知道可以喊当兵的老总长官，现在不免有些好奇。 “连长就是，咋说呢，一百多号人就是一个连，他们都归我管，我就是连长，那个胖子，不是，胖长官，是三营的营长，那个女兵是团部的副官。” 耗子尝试着解释了一下，发现驴子依旧一脸不解，干脆换了个说法： “算了，这么说吧，我是他们老大，他们喊我连长，”耗子挥了挥手臂，指了指在自己周围警惕前进的部下： “那个胖长官，他是营长，官比我大，是江这边所有人的老大，不过我不归他管，我听我们团长的，他也得听团长的。” “奥奥。”听完耗子鱼质龙文的解释，驴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其实还是啥也没懂。 “小子，你今年多大了？”耗子也觉得自己解释不清军队里复杂的上下级关系，便转移了话题。 “陈哥，我今年十二，虚岁十三了。” “十三了，过两年就能娶媳妇了啊。”耗子打趣道。 “没有没有，我还小呢。”驴子连连摆手。 “呦，脸红了。”耗子笑道：“都几岁了，还这么害羞？我看你是有情况吧，还不老实交代？” “你那个小媳妇叫啥，是哪里人？”耗子嘴角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 “那，那陈哥，你别告诉其他人啊，别告诉我弟弟妹妹！”驴子红着脸小声说道：“她叫小鱼，就是我们村的，是我隔壁彭叔家的女儿。” “彭，小鱼？”听到这个名字，耗子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第三百三十八章 屠村 “陈哥？怎么了？”驴子看出了耗子表情的异常，好奇的问道。 “没，没事，有个熟人，也叫这名，”耗子笑了一下，摇摇脑袋, 把脑海里那个认识但不算太熟悉的身影晃了出去。 驴子也没多想，红着脸小声讲起了自己和那个叫小鱼的邻居妹妹的童年经历，两人年纪相差只有几个月，从小一起长大，不管是在村里顽皮胡闹还是帮家里干活插秧，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两家的大人都打趣说等驴子和小鱼长大了, 就给他俩说好亲事, 邻居做成亲家。 十几岁的农村小孩, 对情情爱爱的事情比较晚熟，但驴子和小鱼也隐隐明白了一些东西，去年年关，驴子更是在大人们的调笑下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最喜欢小鱼的话，小鱼羞红了脸，转身就跑回了家，任凭驴子怎么叫喊，两天没出过家门。 但后来，驴子和小鱼又成双成对的出现在了村子里。 听着驴子的故事，耗子在好笑之余竟然还有些嫉妒，自己二十好几的人了，竟然还没拉过一次女孩子的小手，他驴子才多大，已经整天拉着小媳妇满村溜达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那你和你小鱼妹妹结婚的时候, 可要请我去吃酒啊。” 耗子笑着用力刨了一把驴子的脑袋，笑道。 “我倒是愿意，但是得看我爷老子同不同意啊……”驴子嘟囔着。 “唉, 陈哥，你看那边，”走着走着，驴子突然指向远处的山坳： “过了这个山坳，再往前走走就到我们村了！” “停！”耗子竖起了右手，示意战士们先停下脚步。 “陈哥，这马上到了，怎么不走了？”驴子不太明白耗子的举动，有些急切的问道。 “等一下，先别说话，大卢！”耗子没有解释，而是低声喊来了一个干瘦的战士。 “咱们快到了，这小孩，叫驴子，交给你了，”耗子指了指驴子，等大卢点头，才重新把脸对准驴子： “驴子，他姓卢，三排副, 你喊他卢哥就行，现在开始你跟着卢哥，他让你干嘛你就干嘛，明白吗？” “好，”驴子点点头：“那陈哥你要去哪，我家村子就在前边，马上就到了，我想回去看看，我爷老子娘老子你都不认识……” “我担心前边有鬼子，你还小，跟着我们不安全，你先留在这，别出声，你卢哥会保护你，等我们确认没危险了再来接你，记住，不许说话，不要招来鬼子，明白吗！”耗子严肃的叮嘱道。 驴子刚想应声，猛然想到耗子的叮嘱，连忙捂住嘴巴连连点头，示意自己听懂了。 耗子点点头，从腰间拔出驳壳枪，又取下木质枪盒，三两下将驳壳枪组装成了一支长枪，看得驴子两眼冒光。 耗子把枪盒顶在肩膀上试了试感觉，确认没有问题后朝战士们挥了挥手：“七班跟我，八班跟董排长，战斗队形，保持警惕，卢排副带九班原地待命，听到有枪声就上来帮忙。” 战士们沉默的点了点头，以耗子的分配站成了两队，悄声无息的跟在耗子和董排长身后向山坳摸了过去。谷蓹 刚刚接近那个坳口，耗子一行人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好像是木头混杂着什么其他东西烧焦的味道，联想到驴子说鬼子在村子里打枪放炮，耗子心中不禁一沉。 越往前走，这种焦臭的气味就更加浓烈，耗子紧握着驳壳枪，心脏跳动有些加快，等一行人绕过小路上一个直角的大弯之后，驴子说的村子出现在了官兵们眼前。 刚看到村子的模样，大家心里就已经沉了几分。 不远处的小村一片狼藉，村中砖木结构的房屋大都只剩下了烧黑的半截砖墙，东倒西歪，只有靠近村子右侧边缘的几间房屋还保留着焦黑的房梁，但屋顶也同样不见了踪影。村口几棵大树光秃秃的，树下还散乱的放着几堆黑色的物体，从远处辨认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 “连长……” 侦查连三排的董排长站在耗子身边小声说道，虽然他只喊了声连长，但在场的官兵们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耗子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下去看看，鬼子早走了，我们去看看还有没有活人。” 大家沉默着接近了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村落，虽然烟雾早已散去，但随着距离的缩短，焦臭味还是十分浓重，直到一行人抵达村口，废墟中还是静悄悄的，好像什么活物都没有剩下。 “分散搜索，找找有没有偷偷回来收拾东西的老乡，”耗子低声命令，一边低垂枪口走向了村口树下那几团黑色的东西。 等耗子靠近，他才反应过来，那哪是什么东西，那是几具烧成一团的焦尸！ 距离耗子最近的尸体侧躺在地上双手蜷在胸前，摆出了打拳的姿势，但膝盖以下的腿脚都不翼而飞了，稍远点的树下是三具抱成一团的尸体，四肢已经被大火烧融到了一起，从残存的头部依稀可以看出应该是一个大人和两个孩子。 再往后又是三具尸体，双手背在后面，双腿蜷缩，头颅全部消失，应该是被鬼子先砍头再焚烧的。 “日本畜生！我x你血妈！”看到这一幕，就是见惯了鲜血的耗子也是双眼赤红，他一拳狠狠砸在焦黑的树干上，像头被激怒的野兽，大口的喘着粗气。 其他战士也紧咬着牙冠，攥着步枪的双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毫无血色，一个湖南籍的战士双膝一弯，直接跪在了地上，他两手用力扣进了地上的焦土，大颗的泪珠从脸上无声地滑下。 鬼子屠村了，驴子家的这个小村子，全是朴实的农民，没有一杆枪的小村子，被武装到牙齿的日本人残忍野蛮的毁灭了。 “不用搜了，都死光了，把大卢他们喊来，帮老乡收一下尸吧。” 耗子沙哑着嗓子向身后的一个战士嘱咐道：“别带驴子过来，他还小，就说他村里人躲进山里了。” “是！” 等战士离开，耗子摘下头盔，向村落的废墟敬了一个军礼，然后突然双膝跪地，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 “身为中国军人，没能保存各位血肉同胞周全，是我等身为军人之耻！我陈耗子对天发誓，必驱日寇，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第三百三十九章 回家 驴子年纪虽小，但生活在这乱世之中，他还是从空气里陌生的焦糊味和身边侦察连士兵的表情语气中隐约猜到了一些东西。 当听到耗子派来“照顾”他的战士说他村子里的乡亲都躲进了山里，他的父母也安然无恙，但他还是不可以回村看一眼的时候，年幼的驴子也彻底明白了自己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爹！娘！” 驴子一声悲呼，闷着头就想往家里冲，但身边的战士是接了命令的，哪能让他回去？伸出手一把就拽住了驴子单薄的身体。 处于极度的悲痛之中，驴子的力气大的吓人，拽住他的战士手上一滑，差点没抓住驴子。 保险起见，那个战士干脆从驴子身后将他拦腰抱了起来，任凭驴子踢打嘶吼也没有松手。 驴子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情绪再激动也不能让他从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士兵手里挣脱出去，所以在拼命挣扎了一会之后，耗光了力气的驴子终于安静了下来，低垂着脑袋，四肢无力的耷拉着，像一只瘫软的猫，软软的挂在战士的怀里。 察觉到驴子不再挣扎，战士犹豫了一下，轻轻放开了怀里的驴子。 他刚刚放手，驴子就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一个之前还生龙活虎的少年，现在竟然像一摊烂泥一样倒在地上，看得战士心中一阵痛楚。 “驴子？弟弟？你还好吧？” 战士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歪头看向驴子垂向地面的脸，轻声安慰道。 “呼哧，呼哧……” 驴子喘着粗气，嘴巴大张，脸涨的通红，时不时会突然做出一个怒吼的动作，但只是干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驴子的手臂和脖颈上爆出了一道道青筋，看起来十分的凄惨吓人。 战士安慰了驴子两句，但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他只好静静守在驴子身边，一直到耗子带领其他收敛尸体的战士从村子里返回，才悄悄走到耗子身边： “连长，你看驴子……” “你他妈的告诉他了？”耗子心情非常的差，在看到驴子的模样后还以为是这个战士告诉了驴子什么，当下便直接训斥了起来。 “没有没有，连长，我啥都没说，他也不小了，应该是猜到了。”战士赶忙解释。 “耗子哥。” 耗子还想再问，一直瘫坐在地上的驴子沙哑着嗓子开口了： “耗子哥，别怪那个大哥，我都知道的。” “我爷老子，娘老子，彭家大叔，彭家大娘，赵家老爷爷，村子里其他人，都，不在了，是不是……” 驴子的声音很轻，轻到不站在他身边都听不清楚，而驴子喉咙里发出的那种沙哑嗓音根本不是一个少年能发出来的，耗子敢打包票，自己家里六十多的祖父说话都比此时的驴子更有活力。 “你知道了？”耗子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 “我想看看他们，可以吗，耗子哥？”驴子声音稍大了一点，语气中带着哀求。 “对不起，驴子，别怪哥，”耗子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帮你把村里人都安葬好了，你还是，不要去了吧。” “那是我爷老子，娘老子，是我邻居，是看我长大的爷爷奶奶，大叔大婶，求你了，耗子哥，让我看看他们吧。”驴子抬起头，血红的眼睛让耗子十分心疼。 “呼，”耗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站在自己身后一言不发的三排长：“老董，你带队伍先回去，我陪他回家看看，很快回来。” “连长，我们已经用了不少时间了，再晚回去，天都要黑了……”董排长有些担心：“要不，咱们一起去？” “没事，我能从鬼子眼皮子底下溜一圈回去，走点夜路算什么，这小子也是本地人，我们俩目标小，比大部队还安全。” “可团长……”董排长皱起眉头。 “我是连长，你听我的，团长要是怪罪下来，我一个人顶。”耗子宽慰道，一边弯下腰摸了摸驴子的脑袋：“能走路吗？哥带你回家。” 在耗子的坚持下，董排长带领三排先行返回了桥头阵地，耗子带着驴子，两个人迎着渐渐下落的夕阳，缓缓走回了被烧毁的村子。 “这棵树，赵家老爷爷喜欢在树底下摇扇子，夏天他就一直坐这里，还会给我们讲故事，鬼故事，可吓人了。” “这是张家，他家有两个儿子，在南昌上中学，过年回的家，之后南昌打仗，就没有回学校了。” “这是孔家，他家有条狗，这么大，可凶了，我们都不敢过他家大门。” “耗子哥，前边，那个是彭大叔家，再往后点就是我家，我之前还说要在家招待你，现在招待不了了，我娘老子经常说，小孩子骗人会烂嘴巴的，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会不会也要烂嘴巴啊。” 走在村子的废墟中，耗子一言不发，而驴子却叨叨叨说个没停，不管看到什么都要给耗子介绍一下，除了嗓音沙哑，似乎并没有太过激动。但耗子心里明白，十二岁的驴子如此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着怎样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这是彭大叔家，不过小鱼好像不在家，有机会我想和小鱼一起见见陈哥说的那个小鱼哥，两个小鱼，肯定很好玩。” 驴子说，耗子听，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走过了小半个村子，终于走到了驴子家门口。 “爹，娘，家里来客人了，”驴子站在烧焦的门框旁，朝里张望了两下，轻声喊了一句。 随即，大颗的泪水从驴子眼眶中涌出，他扶着门框，紧咬下唇，带着铁锈味的鲜血从嘴唇流进嘴里，驴子却浑然不知。 耗子站在驴子身后，也不知道驴子究竟想了些什么，只看到他背对着自己靠在门框上，也就几秒钟时间，身体一晃，就昏死了过去。 耗子用右手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先敬了个礼，然后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布袋，抓起几把驴子家中的焦土，小心翼翼的装进布袋里，贴身放好，这才背起昏死过去的驴子，离开了这片伤心之地。 “大叔，大娘，你们放心，你们这三个孩子，我们帮你们照看了。” 路过彭大叔家的时候，耗子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具在院中水缸边收敛起的小小尸骨，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驴子，你的仇，我一定给你报，也别太担心你的小鱼妹妹，那边还有个小鱼哥，你鱼哥会在那边照顾她的。” 轻声给背上的驴子说了一句，耗子背对着即将消失的夕阳，踏上了返回部队的道路。 第三百四十章 请求 一轮红日悬停在天边，如血的日光洒在江水上，随着江水的流动反射出阵阵霞光。 很快，那轮夕阳躲进了山间，只留下天边的一段红霞，隐藏在云层后方，维持着最后的一丝光芒。 锦江上的浮桥，两岸的补充团桥头阵地开始变得朦胧，直至最后，无边的黑暗笼罩了大地，代替了之前有些绚烂的黄昏。 但夜幕的到来并没有让浮桥陷入沉寂，反而在黑暗的掩护下，一队又一队的中国官兵聚集到锦江南岸，依靠手中火把和手电筒微弱的光照快速而无声的通过了浮桥，隐没在了南岸的夜色中。 这是在天黑时刻抵达浮桥的国民革命军第139师，他们的任务是在天亮之前抵达之前落入敌手的高安县城，消灭守军，光复失地。 在139师渡江的时候，锦江北岸的补充团团部里，几个军官正围拢在一张有些简陋的地图旁，低声商讨着什么。 “根据我们侦察兵的报告，日军修复了之前被破坏的公路，已经可以通行卡车了，他们架桥的工兵就是乘坐卡车从高安过来的，我们的侦查兵之前顺着公路摸到了高安城附近，但并没有遭遇成规模的日军，也没有遇到哨卡，我怀疑高安的日军很可能已经放弃了全部的城外阵地，想龟缩在城内利用建筑防守。” 齐恒的手指在地图上标识公路的线条上滑动，划到代表高安的圆圈后停了下来，重重点了两下。 “不过这只是一个初期的情报，我们团的目标不是高安县城，所以侦察兵余力略有不足，没办法再深入侦察了，两位怎么看？” 在昏黄的煤油灯光下，两个军装颜色比齐恒略深几分的军官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年长一点，戴着上校领章的军官向齐恒轻轻点了点头： “贵部的主攻目标不是高安，还愿意帮我们派出先期的侦察兵，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我在这里先行谢过，高安的具体情况还是等我的人到了那边再做打算。” 另一个佩戴中校领章的军官也面带微笑：“齐团长客气了，如果没有贵部抢下的这座浮桥，我们现在还在南岸排队呢，现在还有侦察兵的先期情报，倒是我们白占便宜，实在有些惭愧啊。” “咱们都是去打日本人，那就是兄弟，哪有什么占不占便宜的，” 齐恒温和的笑了一下，开了个玩笑：“等贵部全部过江，这座浮桥就交接给贵部了，我们也要转移了，此次分别，应该得战后才有机会相见，不知道我这座桥能不能从两位老哥手里换点好酒啊。” “那绝对没问题，齐团长等着就好，拿下高安，绝对请你喝酒！” 友军的那个上校拍了拍胸口，给齐恒打了包票， “一顿酒就能换座浮桥，要是齐团长你去做生意，现在怕是要当裤衩了。” 几个军官哈哈大笑起来，战前有些凝重的气氛也被这笑声冲淡了不少。 …… 夜深了，139师的这个团和留在南岸的补充团二营全部渡过了锦江，两支部队也到了分别的时候，在开拔之前，齐恒又和友军的团长碰了一面： “老哥，我这边有个事情得求你帮帮忙。” 友军的团长哈哈一笑：“齐团长帮了我们大忙，还有啥求不求的，尽管说就是了。” “这是我们团部侦查连的陈连长，”齐恒把站在身后的耗子拉了出来，看友军的团长有些疑惑，齐恒沉声解释道： “下午我三营的哨兵在山上发现了三个小孩，是西北方向一个小村子里的人，饿了两天，一直没敢下山，说是鬼子去了他们村子。 担心附近有隐藏的鬼子，陈连长就带人去那个村子侦察了一下，结果发现鬼子烧了村，村里的老乡，除了三个一开始就躲在山上的孩子，都被鬼子杀了。” 听齐恒这么说，友军团长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一股怒意涌了上来。 “杀人烧村的应该就是架设和防守浮桥的这帮鬼子，我们没有渡江工具，夺桥的时候叫鬼子跑了二十来个，想来是逃回高安了，三个小孩我们先看着，等打完仗想办法找个人家收养一下，但是我们接下来还有任务，不能去高安帮村子里的老乡报仇了……” 齐恒解释道。 友军团长立刻明白了齐恒说的帮忙是什么意思，当即就答应了下来：“齐团长这是哪的话，我也是中国人，也是当兵的，这仇我绝对替老乡们报，哪有让齐团长求我帮忙的道理？” 说完，友军团长向身后的副官恶狠狠的说道：“把老乡的事情给我传下去，这次反攻高安，我们团不要一个俘虏！” “是！”副官一个立正，同样带着满腔怒火离开了。 “谢谢了，祝你们一切顺利！”齐恒抬起右手向友军团长敬了个礼。 “应该的，不必谢我，”友军团长也认真回礼：“你们也是。” 漆黑的夜幕中，两支怀着对日军滔天恨意的军队就此别过，踏上了各自的征程。 补充团沿着锦江西进，经过一夜行军，在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抵达了泗溪，和集结在这里的74军主力汇合，开始暂时的修整。而139师则一路北进，气势汹汹的杀向了高安县城。 原本停留在高安一带的日军106师团主力已经转移向了西北方的上富，此时的高安防守较为空虚，但即便如此，高安的激战还是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22日中午，高安城中最后一个顽抗的日军据点才被成功拔除，残余日军逃离了县城，高安光复。 但齐恒拜托友军替补充团报的血海深仇还是没能如愿，犯下兽行的日军森山中队，就是那个在锦江岸边差点被补充团全歼的日军中队，因为完全失去了战斗力，早在21日夜里就和伤员一起撤离了高安县城，让留在城内死守的友军替自己承受了139师的怒火。 而日军106师团师团长中井良太郎也并不是留下了一个守备空虚的高安不管，趁上富周边中国军队力量薄弱，中井良太郎带领106师团主力在高安易主的同一天攻占了上富，并分出麾下的111旅团从上富出发，全力攻击横桥，整个战场的焦点逐渐向西方转移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一章 铁头 9月26日清晨，上富西南，国民革命军第183师某加强连防区。 江西的地形以高高矮矮的丘陵居多，无论是国军还是日军，在选取阵地的时候大都会寻找一些位置比较重要的小山丘来构筑阵地。 这个加强连选择的阵地就是一座小山，虽然山头不高，最多也不到百来米，但四周围拢的水田使得小山有些易守难攻。 像这样的丘陵在南昌周边随处可见，所以在地图上都找不到属于这座小山的名字，甚至连高度数据都寻找不到，还是因为驻扎了一支部队才在地图上得到了一个用数字临时组成的编号：22号高地。 但这个往日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头如今却成了中日两军浴血厮杀的修罗地狱，防守高地的国军第183师属于滇军，他们已经在这里和日军交战了一整天，这支奉命掩护上富友军退路的小部队在遭到攻击后，被日军一波又一波悍不畏死的进攻生生围死在了高地上。 上富撤出的友军已经成功回到了横桥，但这个断后的连队明显是走不了了。 围攻他们的日军是111旅团的一个中队，111旅团的主力并不想在这个小地方浪费掉太多的精力，所以他们干脆留下一个中队继续攻击22号高地上无路可逃的中国小部队，其他人绕过22号高地这个钉子，气势汹汹的杀向了防守横桥的183师主力。 凭借着接连不断的炮击，日军已经将22号高地摧残成了一个倒扣的巨型漏勺，大大小小的弹坑从阵地前方的水田一直延伸到了山头，在高地的山坡上，到处都是残破不堪的士兵尸体，有日军的，也有国军的，但明显国军的损失要比日本人大得多。 山上守军费老大劲修筑的工事早就被炸上了天，残存的滇军士兵只能蹲在低矮的战壕和弹坑里，用敌人或者战友的尸体做掩护死死阻挡日军前进的脚步。 可仅仅凭借手里的机枪，步枪和手榴弹，中国官兵如何能够抵挡日军的猛攻？更何况，人数，武器装备，弹药数量，无论哪一项都是日军占优，这个加强连能够在日军一个中队的进攻下坚持一天一夜已经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了。 但到26日清晨，这支顽强的部队终于也坚持到了强弩之末，一个日军分队冲破了中国官兵用血肉之躯建立的防线，侵入了22号高地左翼防线。 “轰！” 日军的掷弹筒将榴弹抛到了22号高地左翼阵地上最后一个还在抵抗的轻机枪掩体前，炸哑了机枪。 几个日军步兵端着步枪，从之前躲藏的掩体里迅速闪身出来，大步踏上了中国军队的阵地。 他们狡猾的小眼睛里反射着刺刀雪亮的寒芒，还带着一丝丝的激动和狂热。在他们眼里，自己已然成为了第一个攻占中国军队阵地的功臣，接下来就是接受中队长赞扬和其他战友吹捧的时候了。 但几颗从战壕中甩出的手榴弹阻挡了日军士兵前进的脚步，也用另一种方式警告着这些有点得意忘形的家伙：只要阵地上还有一个活着的中国士兵，那他们就别想踏上高地一步。 几个日本兵停下了脚步，开始重新审视阵地上残存中国官兵的战斗力了，但投出手榴弹阻挡他们进攻的中国官兵情况却着实不是很好： “啊！我看不见了！有福！我眼睛！我眼睛！你看我眼睛怎么样了！” 机枪掩体里，头部被弹片击中，满脸都是鲜血的机枪手捂着伤口蹲下身体，声音止不住的颤抖着。 “有福？有福！还活着吗？” 发现自己的副射手一直没有应声，机枪手的声音更慌乱了。 一个坐在战壕里的中尉军官丢下手里装了一半的轻机枪供弹板，慢慢爬到机枪掩体后边，伸手从仰面倒地的副射手脖颈上摸了一把： “别喊了，已经死了。” “你是谁？还有人吗？”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回答自己，机枪手稍稍安心了一点，他摸索着坐在地上，大声问道。 “宋明德，听不出来吗？”中尉的声音有些虚弱。 “宋连副，你怎么样？”机枪手顺着声音转了过来。 “肚子中了一枪，一时半会死不了，”中尉左手摸了摸小腹，看着手上殷红的鲜血，苦笑着回答：“机枪怎么样，还能用吗？” “不知道啊，我眼睛好像瞎了，我啥都看不见。”机枪手紧张的回答，一边直起身体想爬到中尉身边：“宋连副，我们排还有活人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说话？” 中尉苦笑了一下：“应该还有几个，刚刚有人丢手榴弹了，但是到底剩几个我也不知道，你先别动，我就在你后边，先看看机枪还能不能用，再帮你瞅瞅眼睛。” 说着，徐连副从腰间抽出一颗手榴弹，取出导火索递到了机枪手手里： “我的驳壳枪被鬼子打坏了，要是机枪用不了咱俩就真没办法了，反正现在走也走不脱，这玩意给你，我身上还有一个，鬼子上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是不打算当俘虏的。”中尉补充道。 机枪手紧紧握着中尉递来的手榴弹，骨节捏的发白，两只手肉眼可见的颤动着，低下头一言不发。 中尉爬过机枪手的身体，用力从泥土中拽出了那挺哈奇开斯轻机枪，只看了一眼，中尉就惨笑着丢下了枪。 “枪炸坏了，准备手榴弹吧，来，我瞅瞅你眼睛。” 用兜里一张皱巴巴的手帕擦去机枪手眼眶和额头的鲜血，中尉乐了：“好家伙，你这脑袋够硬啊，我活了三十六岁还第一次见到能用脑门挡弹片的，啧啧啧，可真是开了眼了。” “啥玩意？”机枪手脑袋晕晕的，没反应过来中尉在说什么。 中尉仔细观察了一下机枪手的伤口，颇为感慨的解释道：“有个弹片，指甲盖大，横着打你脑门上了，你小子长了个铁头，那弹片愣是没打进去，现在就在你骨头上卡着，你眼睛也没瞎，叫血糊住了，不信你自个摸摸看。” “我估计这弹片是其他地方弹过来的，打你脑壳上的时候已经没劲了，这运气，这铁头，啧啧啧。”中尉还是有些消化不了这惊人的事实，坐在掩体里连连摆着脑袋。 第三百四十二章 及时的援兵 “宋连副，你是哪里人，你有娘吗？” 机枪手嘴里突然蹦出来一句有些冒犯的话。 宋明德怔了一下，恶狠狠的回复道：“你小子说什么呢？你没娘不成？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信不信我敲你？” 机枪手连忙解释：“不是不是，宋连副，你误会了，我意思是，你娘还在吗，我之前听排长说，你不是我们云南的？” “我是湖南人，长沙的，我爹娘都在老家。”宋明德向后靠了靠，后背抵在战壕壁上，轻声回答。 “奥，真好……我想我娘了……”机枪手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我家在昆明，潘家湾，去年日本鬼子炸了昆明，我娘就没了省略号” “我是个畜生，我娘到死都没再见我一次，我连个坟都没给我娘修…” 机枪手说着，眼泪就涌了出来，钢铁般的汉子，弹片卡在额头上都没有流一滴泪水，此时却哭的像个孩子。 “唉……”宋明德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突然，阵地前方“轰”的一声巨响，震的躲在机枪掩体里的两人身体一阵摇晃。还没等两人稳住身体，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就在阵地前沿响成了一片。 “小鬼子又放炮了？” 机枪手抹掉了脸上的泪水，恶狠狠的询问道，此时的机枪手除了悲伤，心中还压着一团仇恨的火苗：“要是我们也有那么多飞机大炮，还能叫他们来欺负我们？” “可能吧，他们放完炮就要上来了。”宋明德淡淡的回答。 “健儿宁斗死，壮士耻为儒。”宋明德口中突然冒出了一句古诗。 “宋连副，你说的这是啥意思啊？” “敌人来了，男儿就应该战斗到死，像我这样的读书人，也应该用枪杆子代替诗书毛笔来战斗啊。”宋明德感慨道。 “读书人……”机枪手似乎想到了什么：“宋连副，你当兵之前是做什么的？” “教书的，上海中法学堂，日本人打上海，我就不教书了，先回了趟家，后来又参了军。” “奥奥。”机枪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对宋明德又多了一丝尊重。 读书人，尤其是一个和平时教书育人，国难当头又投笔从戎的读书人，在中国是很容易获得尊敬的。 一个脑袋上还卡着弹片的轻机枪手，一个小腹中弹，失血越来越严重的中尉副连长，两个人面对面瘫坐在被炸毁的机枪掩体里，手里握着手榴弹，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很快，阵地前方的炮击结束了，紧随其后的是爆豆般的枪响。 “咱们就剩几个人了，鬼子还又打炮又放枪的，真浪费。”机枪手扶着战壕壁站了起来，想看看鬼子走到哪里了。 “c"est dommage。”宋明德小腹中枪站不起来，便嘟囔了一句法文，手指勾在了手榴弹的拉环上。 “等一下！”机枪手的声音突然有些颤抖。 “宋连副，你能站起来吗？你看下面，鬼子好像退了！” 不等宋明德回话，机枪手直接激动的喊了起来：“是咱们的人！有人来救咱们了！他们抄了鬼子的屁股！宋连副！咱们的人回来了！” …… 22号高地上的幸存者有多激动，山脚下的日军士兵就有多狼狈。 一阵突如其来的炮击从日军的出发阵地一直延伸到了22号高地山脚下，火光猛闪，硝烟弥漫，冲击波裹挟着炙热的弹片横扫了处于这一地带的一切活物。 虽然高地上的工事已经被日本人的大炮炸的差不多了，不过好歹还残存着一些足以遮蔽身体的战壕和弹坑，但山脚下的日军士兵可没有战壕藏身，地动山摇之中，正在进攻的两个分队日军步兵几乎被这次炮击一扫而空。 紧随炮击而来的是出现在日军阵地后方，猛烈又密集的枪响。 听到熟悉的捷克式轻机枪和中正步枪的枪声，22号高地的滇军官兵都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骤然出现在背后的袭击让围攻22号高地的日军有些措手不及，但他们的反应也是很快，留在出发阵地的日军几分钟内就收缩了兵力，配合位置最靠后的一个小队组织了一道临时防线，之前两个分队在炮击后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也很快从山脚下撤回了己方阵地，加入了防守。 但突袭日军的中国军队也不是什么善茬，冲出树林，打头突击的赫然是一辆喷涂着迷彩斑纹的小型坦克，一个排的中国官兵以坦克为箭头，像尖刀切开黄油一般撕裂了日军仓促组成的防线，直接冲进了日军的阵地里。 跟随坦克进攻的中国步兵排火力出乎后方日军的意料，他们装备的自动火器数量让自诩装备精良的日军都有些绝望，轻机枪冲锋枪全自动驳壳枪组成了一道火网，狂风暴雨般的子弹劈头盖脸的笼罩了每一个试图拦阻他们的日军士兵。 仅仅一个照面，十多个没有掩体的日军士兵就像被镰刀收割的麦子一样躺了一地，其他日军士兵都被子弹按在掩体后不敢抬头，两个胆大一点的刚刚露出脑袋就被打了个血肉横飞，惊的附近几个日本兵又往掩体后缩了一缩。 攻击22号高地的日军只有一个中队，虽然加强了一个装备有两门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小队，但兵力也不够他们分散包围整个22号高地，所以日军干脆以三个小队组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只堵住22号高地通往横桥方向的退路，上富方向则只派了几个哨兵。 反正在日军指挥官的眼里，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打残的22号高地守军早就没有了突围之力，一个中队足以将他们慢慢消灭，至于中国军队往上富方向突围更是没有可能，上富此时已经被日军收入囊中，要是这支中国小部队突围去往上富方向，只能说是一种自杀行为。 但日军指挥官怎么也想不到，第九战区补充团的先头部队竟然在他们占领22号高地之前急行军赶到了战场，并且用卡车运来了战车排的坦克和迫击炮连的全部火炮，在他们身后来了个釜底抽薪。 补充团抵达战场后，先是用两门山炮和八门迫击炮给正在爬山的两个日军分队洗了个澡，之后陆思城的战车排更是一马当先，直直插进了日军阵地后方。 挡在战车排面前的日军是留守的一个步兵小队，一个中队部和一个步兵炮小队，看似人数不少，但中队部和步兵炮小队面对坦克加步兵的突袭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那个小队也没有构筑什么工事，所以仅仅一个照面就躺了一小半，其他人只能拼尽全力用身体去阻挡在自己阵地里横冲直撞的坦克。 22号高地，中日两军的角色终于互换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补充团来了 古人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而情报更应该排在粮草之前。 不得不说，日军的情报工作做的就比国军要好。几乎每场战斗打响之前，日军都能大致了解到对面国军的番号，兵力装备，乃至指挥官的姓名和指挥风格。以大量侦察兵，友军的报告和空中侦察为辅助，还能获知阵地部署的具体情况。 而国军只能靠自己派出侦察兵的汇报和部分来自友军的消息来判断敌军的情况，甚至有些时候部队只能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仓促投入作战。 在增援22号高地的时候，齐恒的补充团就吃了个蒙亏，在小规模的日军身上浪费了不少炮弹。 由于原来防守上富的183师遭到了日军111旅团主力攻击，多处阵地被突破，不得不撤向横桥。上去增援的73军第15师也没能阻止日军前进，还被迫放弃了甘坊。 所以183师和15师发给前敌总指挥罗卓英将军的数封电报都是阵地失守，阻敌失败，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种前方战事危如累卵的感觉。 战事紧急，此时罗卓英手里距离横桥、甘坊一带最近的部队除了没到最危急时刻不得动用的战区总预备队第74军以外，就只有刚刚从锦江岸边转移过来的补充团了，于是罗卓英一道急电发到了齐恒手上，要求齐恒的补充团立刻开拔，以最快速度赶往横桥和上富之间的丘陵地带，投入战斗。 罗卓英的这道命令自然有自己的考虑，虽然补充团的战斗力在整个战区的步兵团中都是排名前列，但面对日军106师团主力，仅仅派出一个补充团投入战场，对整个战局来说还是有些不够。 与其让补充团加入183师和15师的防线，陷入消耗极大的阵地防御战，不如充分发挥补充团优于其他部队的机动性和突击能力，让他们成为一支奇兵。 如果补充团可以趁日军大部队忙于进攻横桥的空档，像钉子一样狠狠插进上富和横桥之间，将日军前方作战部队和留守的单位分割开来，使日军分出一部分精力关注侧背，这样或许可以给正在节节败退的183师和15师一些喘息之机，给他们争取到巩固阵地的时间。 之前183师留下一个加强连断后的决定其实也算是误打误撞的满足了这个条件，只不过一个加强连的战斗力实在有些不够看，日军111旅团打头的一个大队仅仅发动两次进攻，就几乎消灭了22号高地三分之一的有生力量，并且在摧毁了守军所有的重机枪火力点后扬长而去。 在这之后，日军大部队绕过22号高地的时候，高地的守军已经没有了什么阻击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日军从自己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离去。 投入战斗之前，22号高地的守军接到的命令是借助有利地形，坚守阵地三小时，阻击日军追兵，掩护主力撤离，但以他们的遭遇来看，这就是个根本无法完成的必死的任务。 别说阻击日军追兵，如果不是急于洗去“弱旅”名号的106师团不愿在22号高地浪费时间，忙着向横桥和甘坊进军，这个连能不能坚持一个小时都是个问题。 即便如此，在发动了两次大队规模进攻之后，日军留在22号高地的一个加强中队就已经使守军进退维谷了。 好在183师并没有真正放弃断后的加强连，在得知补充团将要穿插进上富和横桥之间，也就是22号高地所在的地带，183师立刻发来电报，告知齐恒他们还有一个连的士兵守在22号高地上，生死不明，请补充团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向22号高地派出援军，能救回来几个最好，要是已经来不及了，也拜托补充团替那些战友收一下尸。 齐恒仔细查验了一下战区的地图，发现被围友军所处的22号高地距离补充团预设的主阵地并不远，其地理位置可以满足补充团对侧翼防守的需求，在22号高地不仅可以设置炮兵观察哨，扩充视野，山脚也可以当做预备炮兵阵地使用，便拍板决定派兵援救22号高地。 为防止团级规模部队的调动动作太大，引起日军警觉，补充团分成了三批行动，第一批便是全员轻装的一营，乘坐卡车的团直属战车排和迫击炮连，由少校团副上官有浩统一指挥。 齐恒的计划是，在抵达预计地点后，一营的两个连就地展开，占领制高点，设置阵地，迫击炮连掩护战车排和一营另一个连支援22号高地。如果高地没有陷落，就在日军的包围圈上打出一个缺口，与山上的友军汇合，巩固防御，如果高地已经落入敌手，那就挡住这股日军，为一营构筑工事阵地争取时间。 齐恒的命令不得不说实在是有些冒险，虽然战车排是补充团这把尖刀的刀刃，战斗力很强，还有洪亮的一营步兵随同，但在白天行动目标还是太大，如果遇到日军的伏击或者空袭，坦克和火炮一旦来不及下车，齐恒手里所有的重火力都会损失殆尽。 好在日军的主力正忙着追击横桥的183师，111旅团也被15师拖在了甘坊附近，对快速穿插而来的补充团丝毫没有察觉，补充团先头部队一路顺风顺水的就赶到了22号高地附近。 在听到22号高地还在传来枪声和爆炸声之后，上官有浩立刻命令杨武的迫击炮连向山脚日军发动炮击，同时陆思城带领战车排直插日军后背，接下来就有了一开始让22号高地守军泪流满面的场面。 高地上，劫后余生的宋明德听着山下爆豆一般的枪响，颇有些难以置信：“这火力，听着好密集啊，来的真是咱们部队的人吗？” “宋连副，我看不出来，要不我扶你起来看看？”铁头机枪手大胆的探出了半个脑袋，向山下张望着，但这不看不要紧，一眼看过去，机枪手惊讶的大声呼喊了起来： “坦克！鬼子坦克！” 第三百四十四章 补充团的白刃战 听到机枪手喊坦克，宋明德脸色明显红润了一些，虽然滇军凭借地理优势购买装备了不少法式武器，装备水平位列国军前列，但坦克这种大家伙还是很难弄到的。 在之前的作战中滇军可是吃了不少日军坦克的亏，以至于宋明德现在一听见坦克心里就有些不适，在他成为连副之前，他连里一位连长两位排长都是倒在了日军坦克的履带之下，宋明德对日军坦克的恨意可想而知。 “扶我一把，让我看看！”宋明德挣扎着要起身，但失血过多而极度虚弱的身体实在难以支撑他的动作，宋明德只好向机枪手求助。 “小心！”机枪手跪在宋明德身边，连扶带拽的把宋明德扯了起来。 “鬼子好像内讧了，他们的坦克在打他们自己人！” 机枪手的声音有些兴奋，以往对中国军队贫穷的认知使他并没有意识到山下那辆横冲直撞的坦克归属于友军，还以为是日军的坦克和步兵自己打了起来。 宋明德倒是看得仔细一点，他竖着举起之前挂在胸前的望远镜，用仅剩的镜筒认真观察了一下，立刻激动的捏住了机枪手的胳膊： “不是鬼子！是咱们的坦克！是国军……” 宋明德也想大声叫喊，但腹部伤口一阵剧痛让他的声音刚刚抬高两度就重新低了下去。 之前那颗射中宋明德腹部的子弹先是击穿了他挂在胸前的望远镜一侧镜筒，然后才击中腹部，在击穿金属镜筒的时候子弹发生了一定的偏移，导致宋明德腹部的伤势远比他想象中要重。 除了宋明德和机枪手，22号高地上其他的幸存者也都看到了山脚下正在与日军交战的补充团战车排和一营三连，因为射界重合，担心误伤友军，山上的幸存者们并没有开枪，而是拼尽全力大声为山下的友军壮着声势，一个战士干脆将阵地上之前被炸断了旗杆的青天白日旗用绑腿重新固定在了步枪枪管上，跳出战壕用力挥舞了起来。 “石排副！看山上！” 冲在坦克前方开路的一个战车排战士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山头那面破破烂烂但还在迎风飘展的青天白日旗，伸手一指。 战车排排副石大民握着冲锋枪，刚撂倒一个斜刺里杀出打算捅他一刀的鬼子兵，顺着战士的手指方向，石大民也看到了那面旗帜。 “兄弟们！山上的兄弟还没死光！跟我杀上去，救人！杀鬼子！冲啊！”石大民振臂高呼。 战车排本就士气高昂，在看到山上竖起了一面满是弹孔，被硝烟熏的有些看不清颜色的青天白日旗之后，昂扬的士气再次一振，喊杀声比之前又高了几分。 很快，战车排的前锋就将山脚下的日军阵地杀了个对穿，石大民等人一股脑冲到了22号高地山坡下，发现前方已经没有挡路的鬼子了，便高呼一声又杀了回去。 跟随战车排冲锋的一营三连动作稍稍有些脱节，但日军的阵地被突破，阵地上的日本兵已经和战车排的战士们混战在了一起，几乎没有空闲出来的日本兵会去阻击三连的人，所以三连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追上了战车排的脚步，顺着缺口涌入了日军阵地，并向两侧运动开来。 有了三连这个生力军加入，山脚下的战斗几乎出现了一边倒的局势。以往当日军突破中国军队阵地，或日军阵地被中国军队突破，双方陷入混战时，日军的习惯一直都是直接展开白刃作战，用刺刀来决定阵地的归属权。 日军对白刃战情有独钟也是有理由的，在日军《步兵操典》中就有这样一句话：“决定战斗最终胜负的方式是刺刀突击。”所以在战车排冲入日军阵地后，残存的日军立刻放弃了之前的战斗方式，开始用刺刀和中国士兵结对厮杀。 战车排装备有大量自动武器，在中近距离的战斗力最强，但陷入白刃战的话，他们的战斗力就会下降不少，因为冲锋枪射速太快，白刃战中双方又距离很近，稍有不慎就会误伤到友军。 狡猾的日军在沐浴了冲锋枪弹雨之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半是无奈半是故意的放开了一段阵地的防御，想拖战车排和他们进行白刃战，这样一来无论是那辆坦克还是大量的冲锋枪的威胁程度都会大大降低。 但战车排也不是没有白刃战能力的软柿子，杀入日军阵地之后，他们的进攻队形就很快发生了变化，大部分手持冲锋枪的战士开始向坦克的方向靠拢，以密集的火力阻拦可能出现的日军自爆攻击，其他士兵则以两到三人为一组，持步枪上刺刀的战士打头，一支驳壳枪或冲锋枪掩护，形成了一种在日军眼里有些无耻的白刃战战术。 当然只是榆木脑壳的日本兵会觉得无耻，他们眼里在白刃战中使用枪械都是懦夫的表现，但在中国官兵眼里，能杀鬼子就是好战术，如果能杀鬼子，自己又没太大损失，就是顶好的战术了。 虽然对子弹消耗不小，但其效果可是立竿见影的，以往中国军队和日本人展开白刃战，双方的伤亡比都是四比一到六比一不等，有些训练不足的地方部队还要更高。但补充团这种打法生生将伤亡比拉到了一比一甚至更低，着实让日军头疼不已。 如果距离稍远，日军士兵往往还没冲到近前就已经被后面手持短枪的中国士兵打倒了；如果日军士兵已经和手持步枪的中国士兵展开了拼刺，那他还得分出精力时刻防备着旁边的中国士兵开枪偷袭，一不小心就会被刺于枪下。 并且拿短枪的中国士兵从来都是枪口向下朝腿脚开枪，短枪的子弹侵彻力都不是很高，就算击穿目标也往往会打进地里，不用担心会误伤友军。 而日军的三八大盖子弹初速太高，白刃战中平举开枪可能会发生一串二甚至一串三的情况，并且拼刺时两边的人都是绕来绕去的，长枪也不如短枪轻便，打不打得中敌人先不说，还得小心走火误伤友军，所以日军拼刺前都会退掉枪膛里的子弹，这样一对比，自然是补充团这种有些无赖的战术占了优势，至少拖平了双方的白刃战技术。 所以22号高地下就爆发了一场枪声不断的“白刃战”。 第三百四十五章 绝顶好运 “杀！”山脚下，杀了个回马枪的战车排排副石大民带着两个战士像愤怒的公牛一样跃进了日军战壕，刚跳进去，一个日本兵就端着刺刀朝石大民胸口直直刺来。 “咔！” 石大民横起手中的花机关，用弹匣卡座和枪身的连接处格开了刺刀，但冲锋枪的弹匣也因为撞击掉落在了地上。 那个日本兵用力过猛，刺刀被格开后整个人失去了重心，撞向了石大民的胸膛，被日本兵一撞，石大民也站不稳了，只好趁势抬起右手，将冲锋枪的木质枪托对准了日本兵的鼻子。 这个倒霉的日本兵自己用脸狠狠的撞上了石大民的枪托，一张黑脸被撞了个满堂彩，鼻子都被打歪了，脸朝下趴在了战壕里，同时也带得石大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石大民屁股摔的生疼，扭过身体，一枪托就把腿边正准备爬起来的日本兵砸回了地面，然后对着鬼子钢盔下露出的后脑勺就是一通招呼，直砸得他后脑凹下去一大块才住手。 还没等石大民喘口气，不远处战壕的转角又冒出一个鬼子来，这个鬼子没有步枪，手里握着一支王八盒子，在看到石大民之后先是一愣，然后“啪啪啪”就是三枪。 石大民反应也是够快，在鬼子开枪的一瞬间就仰面倒了下去，鬼子朝他脑袋开的两枪都打了个空，第三枪打在了石大民头盔侧边，被弹到了一旁的战壕壁上。 跟在石大民身后的还有其他两个战士，只不过石大民用枪托砸人的时候他俩没插上手，这冒出来的第二个鬼子正好让两人逮个正着，靠前的战士用装了木质枪托的20响驳壳枪抢先开火，同样是三枪，旁边那个拿着花机关的战士都没来得及动手，墙角的鬼子就已经瘫软在了地上。 “石排副？” 看石大民似乎头部中弹倒地，两个战士赶忙上前，却看到石大民已经骂骂咧咧的坐了起来，两只手用力揉着倒地时姿势扭曲拉扯到的大腿根。 “奶奶的，差点扯了老子的蛋。” “石排副，你脑袋好像中枪了，没事吧？”一个战士问道。 “脑袋重要还是蛋重要？”石大民一瞪眼：“老子还没娶媳妇呢！” 气呼呼的起身，石大民捡起掉落的弹匣装回冲锋枪，慢悠悠走到了转角的鬼子兵尸体旁：“这边来，这鬼子用的是王八盒子，我估计这边有大鱼！” “是！” 两个战士对视一眼，都有些激动，在补充团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战功，无论军官士兵，该有的奖励都会很快到位，作战中击毙日军军官的还有额外的奖励，这对一些曾经被克扣过军饷和战功的老兵有不小的吸引力，可他们没有发现石大民的双腿好像抖的有些厉害。 事实证明石大民的判断没错，他们三个盯上的正是隐蔽在日军阵地一侧的中队部所在地，现在日军中队部里只剩下了五个人，原来的通信兵和卫生员早都被派了出去。 之前被石大民砸死的是留守中队部的一个军曹，用手枪的那个是中队部里的号兵，两人的任务是联络阵地上的幸存士兵，保护中队部向右翼第三小队靠拢，结果刚出门就在拐角遇到了惊喜。 “带上手榴弹，我先上，别急着冲，小心叫鬼子阴了。” 石大民深吸几口气，观察了一下拐角，发现没有危险，便示意两个战士从第一个日军尸体上拿几颗甜瓜手雷，自己第一个钻出了墙角，还顺便给地上的鬼子号兵胯下来了一脚。 在弯弯曲曲的战壕里走了不远，石大民就发现前边的转角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之前路过的都只是拍实的泥土，这里竟然用木板和沙包加固过，明显是个重要的地方。 石大民立刻停下脚步，举起了左手，两个战士心照不宣的停了下来，从腰间摸出了手榴弹。 石大民则悄悄探出小半个脑袋，刚越过那个近似直角的墙拐，就和日军中队部门口一个半跪在地上，举着步枪的日军伍长对上了眼。 “扔！” “砰！” 石大民的喊声和枪声几乎同时响起，一颗子弹击穿了墙角的沙包和木头挡板，再次命中了石大民的头盔。 石大民应声而倒，两颗冒着青烟的甜瓜手雷也甩到了日军中队部的门口。 “轰！轰！” 那个日军伍长被瞬间吞没在了火焰之中，墙角的两个战士一人投掷手榴弹阻挡日军反扑，一人拽住石大民的腰带把他拖回了掩体后面，同样丢起了手榴弹。 两个人一口气甩出了七枚手榴弹，然后借着烟雾冲了上去。 不是他们不管石大民死活，而是他们只有两个人，在这个时候分出一个战力去照顾不知死活的战友实在有些危险，先消灭了面前的敌人才是重中之重。 冲出烟雾，映入两个战士视野的是一个面积约有十平米大小的半地下室掩体，木质顶盖，门口躺着两具被炸的焦黑的日军尸体，旁边的支撑柱上镶嵌着密密麻麻的弹片。 由于七颗手榴弹近距离爆炸，两个战士的听力都有些受损，所以他们没有贸然冲进掩体，而是趴在门口以尸体为掩护用冲锋枪又扫射了一通，还顺着地面甩进了仅剩的一枚木柄手榴弹。 等手榴弹爆炸后，两个战士才进入掩体，用手拨开呛人的烟雾，他们看到掩体中一片凌乱，三个鬼子或躺或趴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砰！砰！砰！” 拿着驳壳枪的战士给地上每个鬼子脑袋都补了一枪，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快步冲出了掩体，返回寻找之前中枪的石大民。 刚回到墙角，两个战士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本以为已经阵亡的石大民这会已经坐了起来，手指都搭上了花机关的扳机，差点一梭子把两人打成筛子。 “石排副，你没事？” “没，没事。”石大民的表现有些异样，说话都带着颤音。 “扶我一把，奶，奶奶的，站不起来了。”石大民哭丧着脸：“我腿软了。” “石排副你受伤了？”两个战士都吓了一跳，石大民可是老兵，两人打死也不相信石大民是被吓到腿软的，第一反应都是他是不是受了伤。 “看，看我头盔。”石大民颤颤巍巍把自己的头盔举了起来。 两个战士这才发现，石大民的头盔正中赫然有一个变了形的凹坑，甚至都有了破损的迹象。 第三百四十六章 日军的反扑 头盔就是用来保护士兵脑袋的装备，在战场上，头盔挡住流弹或者弹片救了某个士兵一命这种事虽然十分罕见，但也不是不会发生，有一些上天都眷顾的幸运儿有时候就会遇到这种情况，成为军队里口口相传的谈资。 头盔挡子弹这事两个战士也听说过，不过和其他流传军营的传说一样，都是不知道被传了多少遍，改编成多少个版本的故事，主人公从“我以前兄弟”到“我一个朋友”，再到“我以前一个战友”，不知道变了多少次，但亲眼看见战友的头盔挡住子弹还是第一次。 想到石大民第一次中枪，鬼子用的是王八盒子，子弹又是从头盔侧面擦过去的，两人也勉强能接受，本想着打完仗再去吹牛，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见证了一个奇迹。 十分钟内，被子弹两次击中头盔，第二次甚至是步枪近距离射击，却都只在头盔上留下了凹坑，头盔的主人毫发未损，要不是看到又想哭又想笑的石大民活生生坐在两人面前，他们觉得自己出去吹牛都不敢这么吹。 而整个事情的亲历者，战车排准尉排副石大民，此时正死死控制着自己汹涌澎湃的尿意，作为一个老兵，一个军官，在两名部下面前没尿裤子是他最后的坚持了。 第一次头盔中枪的时候，石大民刚用枪托解决掉一个鬼子兵，战斗时身体分泌的大量肾上腺素暂时压制了心中的恐惧，可当他好不容易控制住颤抖的双腿，稳下心神打算继续战斗，就又迎面挨了鬼子一枪。 两人相距不到十米，石大民在看到鬼子枪口闪过的火光后，瞬间感觉有一柄重锤抡在了自己脑袋上，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当时他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完蛋了，打仗这么久，三八大盖子弹的穿透力石大民心里清楚的很，但谁都没想到，鬼子那颗子弹竟然先穿透了战壕侧面的沙包和木板，被削弱了大部分动能之后才横着撞在石大民头盔上，让他又捡回一条命。 “算，算求了，我站不起来，”石大民哆哆嗦嗦把头盔扣回脑袋示意两个战士先别扶着自己：“你，你们先去帮忙，让我，缓会，老，老子，回去要把这头盔供起来。” “好。” 阵地上战斗还没结束，两个战士也不多做停留，留下石大民，匆匆返回了战场，不过走之前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伸手摸了一把石大民头盔上的凹痕，似乎那是一个被佛祖亲自开过光的圣器。 石大民的神奇经历自然无法复制，战场上更多的还是鲜血和死亡。虽然战车排的战士们采用了不同寻常的白刃战战法，但面对训练有素的日军士兵，他们还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发现凭借刺刀很难靠近中国官兵，几个狠辣的日本兵竟然在极近的距离下使用了手榴弹，这种几乎等同于自爆的做法不仅把这几个鬼子兵炸成了血葫芦，四处飞溅的破片更是给中国官兵带来了极大的伤亡。 由于中国士兵多为两三人一组，队形比较紧密，鬼子一人一弹就能将一整个战斗小组全部炸倒，仅仅四名日军士兵的自爆攻击，就让战车排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战士，并且迫使其他战车排官兵更加分散，刺刀与短枪之间配合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密切了，这给了更多日军士兵逃离的机会。 于是，在经历了一开始的慌乱，白刃战的惨烈后，日军的残部在几名士兵的拼死反击下竟然成功撤离了主阵地，甚至在最近的一个小队回援之后还有反击并吞下战车排的意图。 好在一营三连及时加入了战斗，大量的生力军进入战场，和汇合了援兵的日军重新展开了最原始的白刃战。 有些遗憾的是，陆思城那辆坦克虽然在攻坚中大发神威，但在白刃战中实在是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反而需要步兵分出精力来保护，所以在无意中碾碎了两个日军伤兵之后，陆思城驾驶坦克退出了战场，将阵地交给了步兵。 围住22号高地的日军虽然悍勇，但进攻了高地上中国守军许久，他们也感到了一些疲惫，之前主攻的两个步兵小队都有十多人的死伤，留在中队部附近的最后一个小队本来是压垮守军的最后一根稻草，谁曾想其中两个分队刚爬上半坡就被补充团迫击炮连给炸成了零件，活着回去的只有四个伤兵，位置稍稍靠后的掷弹筒分队虽然只死了一半，但也损失了全部的掷弹筒。 紧接着战车排的背后突袭又将留守的最后一个分队步兵干掉大半，以至于日军中队长不得不派出中队部所有的通信兵和卫生兵，配合临时充当步兵的步兵炮小队才拖住冲入阵地的战车排，顾此失彼之下，那个日军中队长还被石大民三人掏了老巢，死了个不明不白。 等22号高地另两侧的两个日军小队一前一后赶到，三连和战车排已经稳住了之前占领的阵地，将两个回援的日军小队被分割在了战场两侧。 虽然只有一个小队和步兵炮小队的十多名残兵汇合在了一起，勉强凑出了五十多人，但这些日本兵并不甘愿失败，而是在一名少尉的带领下向占领了中队部附近阵地的中国军队发动了反攻，另一侧的三十多日本兵也同时发动了冲锋，八九十名瞪着血红双眼的日本兵大有一口气吃下两倍于己的补充团官兵的架势。 但武士道精神显然不能带领他们扭转战场的局势，而且两个日军小队所处的侧翼阵地和补充团占领的主阵地之间只有两道简单的交通壕连接，想从侧翼阵地进攻主阵地要么走交通壕，要么就只能在开阔地上冲锋。 开挖战壕的时候，日军士兵哪能想到自己得从侧翼阵地反攻主阵地呢？两道交通壕虽然方便了主阵地的幸存者逃离，但反攻的时候要是还走交通壕，不开玩笑，中国士兵用两支冲锋枪就能让一个小队有来无回。 第三百四十七章 掷弹筒 虽然侧翼阵地和主阵地之间存在开阔地，但这并不足以挡住日本人凶横的进攻。 围绕着22号高地的日军阵地大致是一个没有上沿的口字形，补充团占领的主阵地在口字的底端，两个日军小队在两个竖直的线条上，主阵地上大部分战壕都是正对着22号高地的。 从侧翼出发的日军小队进攻方向和主阵地成了一个斜角，这意味着补充团官兵很难依托原有战壕阻击日军，战壕的走向使得很多官兵都或多或少的暴露在日军的枪口下，以日军士兵的枪法，这种暴露无遗会导致大量的伤亡。 “哒哒哒！” 在发现左侧日军的动作后，两名隐蔽在日军遗留的机枪掩体中的战车排机枪手开火了，那挺启拉利轻机枪采用了全自动模式，但机枪手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武器，每打三四发子弹就略微停顿一下，每次短点射打出的子弹都像一条吐着信子的小蛇，短小但又十分致命。 机枪的目标是几名爬出战壕猫腰前进的日军步兵，他们面前零零星星的弹坑和齐小腿高的野草显然无法充当管用的掩体，冲在最前的三个鬼子兵身上先后腾起血雾，倒地时躯干上狰狞的弹洞还在飞溅鲜血。 机枪一响，主阵地上的其他官兵也跟着开火，一时间枪声大作，密集的弹雨像泼水般飞向日军的侧翼阵地，只不过战车排战士的冲锋枪在两百米外完全失去了准头，大部分子弹都钻进了泥土里，属于是雷声大雨点小，对日军的威慑力远远没有三连官兵的单发步枪高。 虽说准头不够，不过如此密集的子弹飞来，后面的日军士兵还是全都趴在了地上，想依靠野草遮蔽中国官兵的视线，但他们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他们卧倒的的地点虽然和主阵地在同一水平面上，可战车排机枪手的那个掩体要略高一点，两者之间一个小小的高度差成了地上日军士兵的噩梦。 要是两百多米外打移动靶，机枪手还不一定能保持太高的准确率，但趴在地上蠕动的日本兵就不一样了，他们土黄色的军服在深绿色的草丛中纯粹是活靶子，轻机枪几个点射下来，日军士兵藏身的位置被打得草屑横飞，泥土四溅，中弹日军身上流出的大片鲜血将黑黄色的泥土都染成了暗红色的泥泞。 为了压制中国军队的火力，左翼日军的两挺九六式轻机枪也喷吐出了火舌，目标直指那挺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启拉利轻机枪。 “哒哒哒哒！” 这两名日军机枪手明显配合默契，一先一后打出的短促点射听起来和连发都没有什么不同，从左右袭来的凶猛子弹撕破了机枪掩体上布制的沙包，将里面的沙土扬得到处都是。 面对日军凶狠的还击，两名战车排机枪手只能低头暂避，虽然阵地上开火的机枪足有四挺，但失去了他们这个最好的射击位置，日军步兵承受的压力还是瞬间减少。 “嗵嗵！” 正当两名机枪手弯腰躲避日军机枪的时候，副射手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天上飞来两个小黑点，作为机枪手，他十分清楚这两个小黑点是什么玩意，嘴角不禁挤出一丝苦涩：“要遭。” “轰！轰！” 两颗榴弹几乎同时落进了机枪掩体中，落点甚至相隔只有一米出头，在空间并不算大的掩体里，两颗杀伤半径超过五米的榴弹爆炸威力可想而知，两位机枪手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和自己的机枪一起被密集的弹片撕裂了身躯。 “掷弹筒！” 有人大声呼喊起来，不过此时阵地上的补充团官兵绝大多数都是经历过数次战斗的老兵，对日军这种便携的火力支援武器十分熟悉，没等战友喊出预警就已经做出了躲避的反应。 尤其是机枪手，之前还在努力压制日军的三挺轻机枪迅速撤离了原有位置，主阵地上中国官兵的火力立刻弱了下来。 原有的掩体实在太过显眼，在掷弹筒手的威胁下，补充团的机枪手不能再使用日军遗留的机枪掩体了，只能自行寻找新的射击位置。从刚刚那两枚榴弹的落点看，这边的日军掷弹筒手在三百米左右的距离上几乎可以做到指哪打哪，机枪阵地稍有不慎就会重蹈战友的覆辙。 有了后方掷弹筒和两挺机枪的帮助，已经在草丛中趴了好一会的日军士兵们重新爬了起来，拉开散兵线，顶着大大削弱的火力向前猛冲。 一个步枪前端绑着膏药旗的高个鬼子冲在最前面，这鬼子紧咬着牙齿，脸上挂着一种凶狠和疯狂交杂的表情，七八个鬼子兵紧跟在他身后，同样一副凶横的模样，他们就像疯子一样，面对着补充团的弹雨几乎不闪不避的径直冲来。 不过这帮鬼子谁都没注意到，在他们侧边不远的交通壕里竟然还猫着四个三连的战士，距离他们甚至只有不到百米的距离。 这几个战士一开始追杀逃离主阵地的鬼子追的有些兴起，一不小心顺着交通壕跑的远了点，鬼子反攻时他们已经撤不回去了，只好先缩进交通壕里，准备在关键时刻捅一下鬼子的屁股。 四名战士里带头的是个叫李道海的老兵，原52军的，枪法不错，看鬼子加速冲锋，他端起手中的中正步枪，对准那个旗手“当”就是一枪。 子弹贯穿了日军旗手的肩膀，打得他一个趔趄，但这个高个鬼子比较顽强，中弹之后只是停顿了一下，稳住身体后又重新向前冲了几步，连看都没往李道海这边看。 李道海一下子火了，这鬼子挨自己一枪没死也就算了，现在不搭理自己是什么意思？看不起人呗？ 于是李道海拉动枪栓，推弹上膛，再次将枪口对准了带伤冲锋的日军旗手。 “砰！” 子弹呼啸着飞出枪膛，径直钻进鬼子旗手的左胸，又从左肋钻了出去，带出了一股血花。 这下鬼子旗手跑不动了，他一声没吭，身体靠惯性向前窜了一步，然后用鼻子狠狠的亲吻了大地。 跟在后面的鬼子连看都没有看地上的旗手一眼，大步跨过旗手的尸体，嘴里发出了凶狠的嘶吼： “板载！” 第三百四十八章 鬼子官换大洋 “嗵嗵嗵！” 就在日军奋力前进的时候，布置在远处的补充团迫击炮连终于加入了战斗，八二迫击炮向躲在侧翼阵地后方的日军掷弹筒手和机枪手发动了反击。 一名优秀的日军掷弹筒手可以保证在四百米内精确打击目标，但补充团的八二迫击炮可是能在两千多米外把炮弹送到日本人手上的，更别说还有两门可以打四千米远的75毫米山炮了。 杨武的迫击炮连阵地设置在距离22号高地一千米外一座小丘的反斜面上，这个距离日军绝大部分的武器都威胁不到迫击炮连的安全，还可以保证一定的炮击精度，战斗刚开始，杨武就是在这里对日军发动炮击的。 战车排就是趁日本人被炸懵的时候发动的突袭，并一举突破日军防线，和留守主阵地的日军厮杀在了一起。 两边陷入了近距离混战，迫击炮连自然发挥不出什么作用，所以在第一次炮击之后，杨武立刻率部转移了位置，在日军主阵地守军撤离，与侧翼守军汇合发动反攻之后，杨武也建立好了新的炮兵阵地，开始为友军提供新一轮的掩护。 不过这次的炮击和第一次略有不同，虽然杨武是个不错的炮手，但他手底下的炮兵水平却实在不敢恭维，毕竟迫击炮连里正儿八经科班出身的炮手实在罕见，杨武能带着手底下这帮半吊子炮兵打出像模像样的炮火掩护已经很不容易了，要让他们在敌我近距离交锋的时候提供精确的炮火支援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谁也不想把宝贵的炮弹砸到自己人头上不是？ 但鬼子的掷弹筒还在步兵兄弟中间耀武扬威，他们炮兵不帮帮场子怕是要被嚼舌根的，所以少校连长杨武亲自上阵，带着几个水平合格的炮手将三门精度最高的迫击炮前移，卡在日军掷弹筒的最大射程外给鬼子送了个大礼。 虽然迫击炮连这边看不到日军掷弹筒手的位置，但两个日军机枪手就比较显眼了，所以杨武先拿鬼子的机枪手开了刀。 不得不说，杨武虽然是野路子出身，但是在迫击炮的操作上堪称一绝，他打出的第一发迫击炮弹就来了个开门红，竟然直接砸在了一名趴伏的日军机枪手胯间，“轰”的一声就把机枪手从胸部以下炸成了碎肉，连他手中轻机枪钢铁制成的枪身也被炸的扭曲变形，一旁的副射手也被炸飞了不少零件。 两人飞溅出的肉块和内脏在高温的舔舐下散发出焦糊的臭味，让离他们不远的一个掷弹筒小组心生恐惧，忙不迭的转移了发射阵地。 第二发迫击炮弹也是奔着鬼子机枪手去的，炮手虽然做不到杨武那样把炮弹砸在鬼子身上，但把鬼子机枪手囊括进爆炸半径还是比较容易的，一颗炮弹下去，第二个日军轻机枪小组也被飞溅的破片送进了地狱。 第三发炮弹和前两发组成了一个“品”字形，由于两个日军轻机枪阵地都被炸上了天，掷弹筒又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开炮的战士没有发现其他有价值的目标，于是干脆把炮弹打到了日军两个机枪小组前方的草丛里，也就是日军步兵的进攻线上。 不得不说第三发炮弹打的很有胆量，要是没瞄准，这枚炮弹可能就落在三连的前沿阵地了。 不过这个战士运气并不怎么好，炮弹倒是没有打偏，很准确的落在了日军的进攻线上，但这里已经人去草空了，只剩下一个腹部被机枪打烂，被其他战友丢在这里等死的日军伤兵和几具尸体，那枚炮弹正好帮吊着一口气的日军伤兵解除了痛苦。 “打得好！” 迫击炮连用两发炮弹直接敲掉鬼子的两挺轻机枪，躲藏在交通壕里的李道海几人看的十分真切，当即低声夸赞了一句。 原本李道海看到己方机枪被日军掷弹筒炸毁，还打算豁出一条命来，趁鬼子步兵不注意摸到后面去偷袭鬼子的机枪和掷弹筒，但迫击炮连的兄弟三两下就解决了机枪这个大麻烦，自己看来不用去鬼子后面拼命了，继续在原地打黑枪就好。 “突击！” 正当李道海几人摸索着打算再黑鬼子几枪的时候，日军进攻队列里突然跳出了一个矮胖的身影，这家伙脑袋上绑着一条白布，和过白事时亲属戴孝用的布条有几分相像，只不过上面印着一个小号的太阳，周边还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鬼画符一样的字符，也有不少汉字。 这个矮胖鬼子右手握着一把军刀，左手拿着手枪，嘴里叽里呱啦喊着奇怪的口号，看着倒是有几分狰狞。 在矮胖鬼子的号召下，其他鬼子兵像打了鸡血一样挺起了胸膛，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这王八蛋就怕咱不知道他是个官呗？”躲在旁边的李道海嘴里嘟囔着，一边将步枪前端刀片形的准星移到了矮胖鬼子的身上。 只不过还没等李道海扣动扳机，那个嗷嗷乱叫的鬼子军官就被三连阵地上的某挺机枪打成了蜂窝，连脑袋都被打掉了半拉，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奶奶的，抢我大洋？”李道海暗骂一声，能证明自己打死鬼子军官的话，根据不同级别团里都会奖励一定的现大洋，而他的战利品明显被人截胡了。 “李哥，后面还有一个！”一个战士眼尖，很快在日军冲锋的队列里发现了另一个手持指挥刀，蓄着小胡子的鬼子军官。 “李哥，你枪法好，你打，咱们三七开？”这个战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也把鬼子军官当成了白花花的现大洋，只不过他对自己的枪法不太自信，只好求助于枪法最好的李道海。 “你看好！”李道海深吸一口气，迅速转移了枪口。 “砰！” 被李道海盯上的鬼子军官晃了一下，像酩酊的醉汉一样踉跄了两步，一头栽倒在地上，不过这家伙似乎没死，倒在地上之后，身边两个鬼子兵立刻弯下腰想去拉这个鬼子军官。 “哎！没死？打他打他！”和李道海做交易的战士大喊，顺便也举起步枪朝鬼子军官的方向开了一枪。 第三百四十九章 战斗结束 作为一个老兵，李道海的表现有点心急了，他的第二枪几乎没怎么瞄准就扣动了扳机，自然是打不中目标的，子弹打在了一个鬼子的步枪枪托上，第一个发现鬼子军官的那个战士则不知道把子弹打到了哪里。 李道海察觉到自己的问题，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打算调整好状态再开枪，但在战场上，只要稍稍的停顿，很可能就意味着战机的消逝，更何况中正步枪拉栓上膛还得好几秒钟呢。 就在李道海拉栓的功夫，主阵地上飞来的几发子弹就将拖拽受伤军官的两个日本兵打得仰躺在地，那个鬼子军官也被不知哪里飞来的流弹打中，保持着趴伏的姿势，显然成了尸体。 “咱大洋没了。”李道海对身边的战友苦笑一下，将枪口对准了下一个目标。 在补充团官兵猛烈的射击下，日军的冲锋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五十多个鬼子兵在冲近主阵地之前就躺下了将近一半，两名带队军官双双战死，但凭借着一股疯狂的劲头，日军最终还是接近了守军第一线的战壕。 “三连的！上刺刀！” 主阵地上，三连长张金水捡起一支上了刺刀的三八步枪，怒吼出声。虽然很多一营官兵并不像他们的营长洪亮那样，对白刃战有一种奇特的推崇，但不得不说洪亮在白刃战时的勇猛的确对一营影响颇深，至少在补充团里，一营官兵在白刃战时的凶悍无人能比。 在张金水的带领下，五十多名三连的战士嘶吼着跳出战壕，举起明晃晃的刺刀扑向了同样嘶吼着的日军士兵。 “杀！” 主阵地上战车排的官兵们也动了，加入了三连的队列，而之前暂时退出战斗的维克斯坦克也发出了一阵轰鸣，转过车头迎着日军的刺刀冲了过去。 两队人马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刺刀戳进肉体的噗嗤声，枪托与钢盔碰撞的咣当声此起彼伏，二十多个鬼子面对五十多名中国士兵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眼中放射出凶狠疯狂的光线，似乎要将面前的中国官兵撕碎。 刚刚打个照面，双方冲在最前列的几个士兵就狠狠的把刺刀捅进了对方的胸膛，鬼子的三八步枪比中国士兵的中正步枪更长，对上中国士兵占了优势，所以第一次交锋中，被刺中的中国士兵更多一点。 但这武器上的小小差距很快就被中国官兵用密切的配合和凶狠的战法抹平了，一名腹部被刺中但还有一战之力的中国士兵眼露凶光，不管不顾胸腹间几乎透体而出的雪亮刺刀，抬起步枪枪口，对着面前鬼子猥琐的丑脸“砰”的就是一枪。 那个鬼子正提防着面前的中国士兵用刺刀垂死反扑，那想得到这个中国士兵会直接开枪，猝不及防之下被这近距离的一枪直接命中了眼眶，红的白的溅了受伤的战士一脸。 鬼子的步枪脱手，刺刀抽出战士的身体，带出了一股血泉。两人几乎同时倒地，鬼子半个头盖骨都被掀掉了，手指弯曲，像刚死的鱼一样还在微微抽搐，重伤的战士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口中涌出股股血沫，很快也停止了呼吸。 战场上，鲜血飚飞，喊杀声响成一片，剩下的十几名日军士兵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结局，一个个像野兽般嚎叫着，不顾伤亡的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中国士兵，意图在死亡来临之前带走更多的对手。 张金水端着一支三八步枪，在混乱的战场上绕了一圈，竟然没有找到自己的对手，只好先帮助身边的战友放倒了两个背对自己的鬼子。 猛然，张金水身后传来了一声类似发情的野猫一样的尖叫，张金水用余光发现是个土黄衣服的家伙，来不及转身，就地一个懒驴打滚，险险的避开了这个阴险的偷袭者。 躺在地上，张金水看清了偷袭者的样貌，是个中等身材的鬼子兵，没有留胡子，面容清秀阴柔，虽然因为偷袭面前的中国军官失败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但他生气的模样却有几分和面庞不搭配的滑稽。 “奶奶的死太监，不去伺候你们天皇，跑这里偷袭你爷爷来了？” 张金水生气的骂道。 面容阴柔的鬼子虽然听不懂汉语，但他还是从张金水鄙夷的目光里理解到了什么，再次愤怒的尖叫一声，举起步枪扎向了刚坐起来的张金水。 张金水用力一蹬地面，向后窜出一截，躲过鬼子第二刀的同时也拄着步枪站了起来。 等站定身体，张金水才注意到面前鬼子手里的步枪比自己的短了一大截，不算刺刀长度应该只有一米左右，看来自己刚刚躲过鬼子两刀不止是运气使然，鬼子的家伙不太顶用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这么短？还真是个死太监。”张金水攥紧步枪，枪口微微低垂，半是嘲笑半是挑衅的对面前的鬼子喊道。 鬼子两刀未中，已经有点不耐了，要是他知道张金水三言两语给自己换了个很没前途的职业，一定会更激动。 “八嘎！”鬼子龇着牙向张金水刺出了第三刀。 “死太监！”张金水挺起步枪迎了上去。 要说三八大盖和中正式比起来是一寸长一寸强的话，那张金水手里的标准版三八大盖比起鬼子兵的三八式卡宾枪就是九寸长九寸强了，凭借三十公分的长度优势，张金水轻松的格开了鬼子的步枪，将刺刀狠狠送进了阴柔鬼子的胸膛。 在刺中鬼子之前，张金水稍稍转动了一下枪身，让刺刀横着穿过了鬼子肋骨的间隙，径直刺入了心脏，还顺便躲过了鬼子已经变得软弱无力的攻击。 那个阴柔鬼子两眼一瞪，随着张金水抽出刺刀，软趴趴伏在了张金水面前。环顾四周，张金水发现自己周围已经没有了活着的鬼子，往远处张望，阵地右翼那边已经有自己人往这边跑了，应该是结束了战斗。 在张金水不远处的一处小战圈里，还在传来叮叮当当的刺刀碰撞声，应该是战场上最后的几名敌人。 “突突突~” 身后传来一阵引擎的轰响，张金水知道是战车排的坦克，不禁撇了撇嘴。 坦克的到来成了压垮最后三名日军士兵心中斗志的最后一根稻草，面对数十倍于己的敌人负隅顽抗已经足够疯狂，而处于数十倍于己的敌人包围下再面对一个几吨重，装备了机枪的钢铁巨兽就不是疯狂可以形容的了。 “啊！” 其中一个鬼子怪叫一声，脱离了战圈掉头就跑，他的两个战友对视一眼，迅速跟上。 “砰砰砰！” 随着一阵枪响，热闹了许久的22号高地终于陷入了沉寂。 第三百五十章 不回去了 22号高地的枪炮声暂且告一段落，但补充团在22号高地的解围战斗仅仅是一个开始。 补充团最终的目的是成为第九战区横亘在横桥和上富之间的钉子，为之后的反攻战斗提供便利。虽然上官有浩带领的先头部队在22号高地附近站稳了脚步，可谁也不知道，在得知补充团这个钉子的存在之后，日本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战斗结束之后，补充团的官兵们也没有松懈自己紧绷的神经，甚至连稍稍的休息都没有，就在三连长张金水和迫击炮连连长杨武的带领下在山下打扫战场，并且开始着手建立新的阵地。 上官有浩先安排了两个通信兵骑自行车顺着来路寻找大部队，汇报战斗情况，之后便带着几个战士走上了22号高地，找到了高地上的友军。 “长官好，60军183师，中尉连副宋明德，我们连长殉国了，我是最高长官。” 作为山上幸存的最高级别军官，宋明德硬撑着重伤的身体，让两个之前的机枪手和另一个战士抬着自己见到了上官有浩。 “上官有浩，第九战区直属补充团，少校团副，贵部孤军固守，死战不退，堪谓中国军人之魂，在下佩服。” 同是投笔从戎，上官有浩看着面前这位眉眼间带着书卷气的军官，心中五味杂陈，佩服之余还生出了一些惺惺相惜之感。 “身为军人，职责所在，长官过誉了。”宋明德倒是很谦虚。 上官有浩蹲下身子，看了看宋明德腹部简单包扎的伤口，又看看他因为失血而苍白的面庞，不禁眉头微皱，转头对勤务兵说道： “你去喊镜军医上来一趟，宋连副状态不太好。” 宋明德清楚自己的情况，也没做推辞，而是向上官有浩诚恳的道谢：“谢谢长官。” “长官是有其他的任务吧？” 宋明德当然清楚183师没有调动战区直属补充团的资格，自己这个几乎要全军覆没的加强连也不值得上边调动一个团来救援，而且从补充团又是炮击又是坦克的作战方式看，如此大动干戈肯定有重要的任务。 “我们的任务是在22号高地周边建立防御阵地并固守，截断横桥甘坊一带日军退路，”上官有浩点点头，长话短说：“你们伤亡情况怎么样？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们连是加强连，有四个排一共190个人，阵亡一百四十一，失踪六个，伤二十二，其中九个重伤，能继续战斗的还有三十个，但是我们的机枪全部损毁，弹药几乎打光……” 在补充团肃清山下日军的时候，宋明德就和手下仅存的一个排长统计了己方的损失，除了担心友军误伤，损失太大无力再战也是他们没有下山参战的原因之一。 “长官知道我们183师现在在哪里吗？”宋明德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先问问己方大部队的位置再做打算。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们团里只有一部电台，我是先头部队，电台在大部队那里，”上官有浩摇了摇头：“不过我出发前电台和你们183师联络过，他们早上的位置是甘坊西南方向。” “甘坊……”宋明德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不禁苦笑出声。 作为断后部队，宋明德的加强连有一张简易的地图，一直在连长手里，连长被日军炮弹击中殉国的时候，那张地图也同时烧毁，不过宋明德还记得地图上甘坊的位置。 仅凭二十一个士兵，在弹药不足，没有重武器的情况下，带着二十二个或轻或重的伤员，越过日军一个步兵师团的战线回到自己的大部队，就算是二十一个在世赵子龙也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更何况宋明德他们只是一些普普通通而且疲惫不堪的士兵。 “我不建议你们回去找大部队，找不找得到另说，如果你们在路上被日军发现，可能会暴露我们的计划。” 上官有浩看出了宋明德心中所想，不带感情的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也不能怪上官有浩变脸太快，刚刚还面带钦佩，现在说话就有些生硬甚至冷酷了。作为补充团的先头部队指挥官，上官有浩做出任何决定都必须把任务摆在第一位，做出判断时夹杂个人情感是前线军官的大忌。 上官有浩必须在大部队到来之前完成防御阵地的先期构建，并且阻挡住任何可能来袭的敌军，哪怕他本人战死在这里都不能后退一步。如果友军的行为会给任务带来危险，那上官有浩也不会同意。 “我明白，长官不要担心，我们的任务是固守22号高地，在上边下达新的命令之前不会擅动。” 宋明德是聪明人，他们返回原部队几乎没有丝毫可能，他当然不会因为这事与友军发生冲突，当即就向上官有浩讲明了自己的态度。 “那宋连长，你看这样，稍等一下我会派人接替贵部防守高地，我们有军医，贵部的重伤员也可以交给我们。贵部暂且留在高地上休整，有余力的话可以帮助我的人修复一下山上原有的工事。” “谢谢长官，构筑工事的时候，我们连除了伤员外的其他官兵都可以暂归长官调遣。”己方势单力薄，既然补充团救了他们一命，还可以帮忙照顾伤员，宋明德干脆交出了一小部分指挥权。 不过见惯了国军不同派系部队之间的勾心斗角甚至互相坑害，宋明德心里还是没底，虽说补充团及时赶到，把宋明德的加强连残部救了出来，但救人只是为了任务顺势而为。谁又能保证在之后的战斗中，宋明德这几十号滇军会不会被身为中央军的补充团当成炮灰，填进与日军交战的最前线呢。 于是宋明德拐弯抹角的向上官有浩提出了一点要求： “但是长官，如果日军来犯，需要我们参战的话，还请先给我们补充一部分弹药和物资，子弹几乎全打光了，兄弟们也很久都没喝到一口水了……” 宋明德的这点要求看起来完全没有问题，没吃没喝的确影响战斗力，拿着没有子弹的枪去打仗就是拿着烧火棍去送死，所以在恢复战斗力之前，于情于理都轮不到滇军上去。 第三百五十一章 周边战况 听完宋明德的要求，上官有浩立刻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要水喝当然没问题，可补充弹药？开玩笑，补充团装备的全是七点九二的中正式，上官有浩从哪去弄滇军那些法制勒贝尔步枪的八毫米子弹？ 不过上官有浩一开始就没想着拿宋明德这点人当炮灰，听懂倒也没点破，点点头说让宋明德好好休息，就结束了这个话题，山下张金水和杨武还在等他做后续的安排。 上官有浩刚刚离开，宋明德就撑不住了，他原本想给连里仅剩的那个排长低声嘱咐些什么，可费力的转过头，嘴唇在蠕动，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宋连副，宋连副？”旁边扶着宋明德的铁头察觉到不对，轻轻拍了拍宋明德的肩膀。 宋明德嘴唇微动，用力扬起头，似乎是想透过硝烟看看头顶的阳光，但在看到太阳之前，宋明德的眼皮就沉重的坠了下来，映入宋明德眼里最后的画面，是22号高地的前沿——不是故乡，但是和他的故乡一样，被日军铁蹄践踏成一片焦土的国土。 “医护兵！”铁头慌张而且有些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情急之下，铁头忘记了连里的医护兵早已牺牲在了二十多米外的战壕里。 “让开！让开！我是军医！别挡路！” 补充团军医主任镜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对铁头和其他围着宋明德的183师官兵来说，犹如天籁。 “没死，晕了，能救，那个脑门上开天眼的二郎神，别他娘的哭丧，滚去找医护兵！还有你，再吵老子把你鸟嘴缝了，爬远点！”救人时候的镜宇脏话连篇，虽然没上战场杀过鬼子，但此时镜宇的气场却盖过了周围所有的老兵。 …… 山下的战场已经差不多清理完毕，缴获的物资分门别类的堆成几摞，三连和迫击炮连的官兵们热火朝天的挖着战壕，战车排的兄弟则在山脚下寻了个背坡的地方，给坦克挖了一个隐蔽所，正忙着给隐蔽所上加装顶盖。 这次22号高地解围战，补充团先头部队全歼了日军一个不满员的加强中队，得益于迫击炮连突然的炮击和战车排的快速进攻，日军的步兵炮小队没来得及转移阵地，一开始逃走的炮兵也全部死在了之后的战斗中，给补充团留下了两门完好无损的九二式步兵炮，再次扩充了迫击炮连的力量。 只不过日军的机枪大都在战斗中损坏，三连搜遍战场也只捡到一挺完好的九六式轻机枪，除了步兵炮和机枪，三连还缴获了三个打光榴弹的掷弹筒，如果不是陆思城的坦克不小心把日军主阵地上的一个掷弹筒手和他的掷弹筒一起碾成了饼，还能多赚一个。 因为这事张金水心疼了好一会，因为迫击炮连是直属团部的，只有齐恒下令才能动用，而团里的掷弹筒则分散在各营，营长可以根据情况集中使用，或是将掷弹筒配属给下面的步兵连。如果张金水连里能多一个掷弹筒，那在以后的战斗中就多了一个威胁日军机枪的手段，哪个当连长的不想让手底下的弟兄少点伤亡呢。 这次战斗，张金水的三连伤亡将近四分之一，要是能有几个掷弹筒提前清除掉日军的机枪，这个数字完全可以再降低一点。 比起战车排，三连的情况还算不错，作为第一支突入日军阵地的部队，战车排的步兵此次伤亡过半，三个班长一死两伤，启拉利轻机枪组也只剩一个，好在坦克没有什么损伤，只是前装甲和炮塔上被子弹打了几个凹坑。 统计完伤亡和缴获，上官有浩派人将一部分可以正常使用的标准版三八步枪和六点五毫米子弹送给了山上的友军，从日军炮兵手里缴获来的三八短步枪则全部留了下来，这种比普通三八大盖短半截的步枪重量较轻，便于携带，子弹也很好补充，杨武的迫击炮连和耗子的侦查连都用得到。 过了大约四十分钟，补充团的大部队在齐恒的带领下抵达22号高地附近，开始修筑防御工事，团部的电台也重新开机，恢复了与周边友军和前敌指挥部的联络。 同一时间，第九战区前敌指挥部。 “报告长官，长官部直属补充团齐恒团长来电，补充团已经抵达上高西南方向22号高地附近目标地点，并歼灭围攻22号高地的日军一个中队，目前正在构筑工事。” 一名通信兵拿着电报快步跑到沙盘旁，将齐恒发来的电报递到了前敌总指挥罗卓英将军手中。 罗卓英接过电报，大致扫了一眼，顺手递给了身边的参谋，参谋接过电报，将一面代表补充团的蓝色小旗插在了沙盘上富县城左下方的小山上。 “补充团就位了，甘坊那边还能顶住吗？”罗卓英用小棍点了点甘坊附近，代表183师和15师的小旗。 “日军攻势很猛，第60军的183师新田坳和黄沙坪阵地刚刚失守，杨宏光师长正在组织预备队反击，但是伤亡很大，收效甚微。”参谋的表情十分严肃：“184师已经从罗坊出发，预计今天夜里和183师汇合，在汇合之前，183师可能只能确保原有阵地。” “第15师的汪之斌师长刚刚来电，日军111旅团正在进攻他们位于甘坊西北方向的防御阵地，攻势猛烈，他们只能尽力确保阵地安全，无力反攻甘坊。”另一名参谋拿着电报匆匆赶来。 “罗长官，要动用预备队吗？”第一个参谋攥了攥拳头，试探着问道。 “预备队……”罗卓英沉吟片刻，将目光投向了上高那边，代表着战区总预备队的74军三个师的蓝色小旗映入罗卓英的眼里。 “命令！”罗卓英提高了声调：“第74军之57师即刻出发，向上富反攻，第184师抵达后配合183师和15师反攻日军，第58军推进到同安地区，策应各部作战！” “总攻，于26日清晨开始，不得有失！” “是！” 第三百五十二章 日军回援 来自前敌指挥部的总攻命令自然也传达到了齐恒的手里，只不过齐恒他们并不需要过多的响应，而是需要在原地防守好自己的阵地，挡住可能回援的日军，策应主攻部队的动作。 等待的时间总是有些漫长，从26日清晨总攻开始，到27日午间，一天半的时间里，竟然没有一名日军士兵出现在补充团的阵地附近，倒是有一批日军飞机靠近过补充团阵地，只是还没等补充团做好防空准备，这些飞机就翘着尾巴飞向了甘坊方向，丝毫没有理会地面上有些紧张的补充团官兵。 为了及时获得日军的动向，补充团的电台保持24小时开机，侦查连也全体出动，在阵地周边布置了几十个观察哨，可日军的106师团就像头倔驴，死抱着甘坊不放，一点回援的意思都没有。 在22号高地附近等了一天，官兵们一直保持着战斗准备似乎也不是个事，于是在各级军官的命令下，补充团利用之前在浮桥附近缴获的日军工兵器材，重新加固了主阵地和各侧翼阵地的防御： 几个重机枪掩体都用薄钢板进行二次加固，用于临时更换的轻机枪掩体数量也有所增加，后方的迫击炮，步兵炮和山炮都构筑了备用的阵地和防空防炮掩体，战车排的坦克有足足四个隐蔽所，在22号高地背坡的位置，补充团还修建了一个小型野战医务所，军医镜宇和医护兵们可以在里面为伤员做一些简单的包扎和治疗。 齐恒的团指挥部在22号高地山脚下，27日中午，齐恒和担任预备队的三营长徐光辉刚刚端起饭碗，一封来自前敌指挥部的电报就打断了他们的午餐时光。 “我第57师于今日早晨十一时许击退日军上富之守军，光复上富，第184师一部同一时间克复横桥，甘坊之敌已抽调部分兵力回援上富、横桥一线，但其具体兵力部署尚不明确，补充团须于22号高地一带阻击该股日军，掩护我方侧背。” “团长，来活了？”徐光辉一手抓着一个暗黄色的面饼，边啃边问。 “上富和横桥都拿下来了，甘坊的鬼子终于忍不住了，”齐恒点了点头：“预备队不用动，你先吃，我去安排一下通信兵。” “好嘞，团长我在这等你，有事喊我就好。”徐光辉手里的动作没停，用牙齿使劲撕下来一块有些坚硬的面饼，有些含混不清的说道。 齐恒点点头，刚准备起身，徐光辉丢过来自己左手那个还没来得及啃的面饼：“团长你路上吃，别饿着了。” “你小子就知道吃，”齐恒点了点徐光辉，笑了一下，小口啃着面饼离开了。 …… 事实证明，徐光辉丢给齐恒的暗黄面饼发挥了重要作用，齐恒离开团部之后就奔波于补充团的各道阵地之间，直到回援的日军和一营前沿阵地发生交火，齐恒也没回到饭桌，那个有点费牙的面饼成了他唯一的午饭。 下午一点左右，提前分散出去的侦察连官兵回报，在西南方向发现疑似斥候的小股日军活动，十多分钟后，第二批侦察兵返回阵地，证实了一股五百人左右的日军步兵正在向补充团一营防区行军。 “鬼子来了，准备战斗！” “鬼子来了！准备战斗！” “准备战斗！” 通讯兵和各级军官的叫喊声在空中回荡，阵地上的气氛逐渐变得紧张了起来，一营官兵们纷纷拉动枪栓，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阵地前方，随着枪栓碰撞声的消失，阵地也陷入了一种特殊的沉寂。 听闻日军来袭，憋了一整天的一营长洪亮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窗口，他头戴钢盔，背着大刀，仅带了一个勤务兵，第一时间赶到了前沿阵地。 洪亮曾经说过，不管他是排长，连长还是现在的营长，哪怕之后他有幸升任团长，师长，也不会躲在指挥所里，用地图和电话指挥手底下的兄弟去前边流血，前线，永远都是洪亮的战场。 只要安排好全营的战斗部署，洪亮的身影总会出现在阵地的前沿，背一把鬼头大刀，戴一顶德式钢盔，和自己的兄弟们并肩作战，甚至带队冲锋。 补充团的军官里有这样一个说法，对鬼子来说，一营长的脑袋是全团最难砍的，也是最容易砍的，说最难，是因为在一营的营部里很少能找到洪亮，不管鬼子是偷袭还是轰炸，就算打掉了营部，也抓不到营长；说最简单，常常出现在前线的洪亮实在有些危险，指不定哪里飞来一颗流弹就能莫名其妙的带走一个营长。 虽然齐恒三令五申除非特殊情况，不许营一级军官在战斗中太过靠前，尤其不许带队冲锋，但就像徐光辉总能找到给自己加餐的理由一样，洪亮也总是能找到一些借口和理由，让自己合理的出现在前线。 在团副邹德元的建议下，齐恒还尝试过威胁洪亮要撤他的职，但洪亮更兴奋了，这个提议最终不了了之，齐恒也只好放弃约束洪亮的行为，由他自己把握。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洪亮出现在前线，那一营的士气总能保持在极高的程度，毕竟对普通士兵来说，长官在身边和自己一起战斗，比躲在后边用地图和电话战斗要更让人安心。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当官的不怕死，当兵的自然也不会怂，洪亮抵达前线指挥之后，一营那种不怕死的精气神立刻又壮了几分。 很快，趴在战壕里的洪亮就从望远镜中看到了几个土黄色的影子，鬼鬼祟祟的躲在远处，似乎也在向一营这里张望。 补充团的防御阵地规模不小，虽然在修筑战壕的时候做过一定程度的伪装，但想骗过日军步兵的眼睛还是没什么希望。远处那几个猥猥琐琐的人影就说明日军已经发现了一营的阵地，正在做战前的侦察。 “留几个观察哨，其他人进防炮洞。”洪亮看鬼子斥候一直躲在远处，没有前进的打算，大概猜到了这帮家伙的意图，沉声命令道。 第三百五十三章 虚虚实实 在侦察兵打探日军情况的同时，这些行军中的日军士兵也同样发现了22号高地附近丘陵地带被战壕和工事围的像刺猬一样的补充团阵地，很快就改变了行军队形，在距离一营前沿阵地几百米的地方分散开来，似乎在做战前准备。 按照日军以往的战术，在进攻中国军队阵地的时候，最开始用上的手段一定是炮击或者轰炸，先用炮弹毁坏中国军队简陋的掩体和工事，并且对人员造成一定的杀伤，之后才是步兵的主场。 所以洪亮才命令前沿阵地的官兵留下观察哨，进入防炮洞躲避日军的轰炸。可这次洪亮的预言好像有些失灵，出现在一营阵地前方的这帮鬼子是轻装步兵，并没有携带火炮，而甘坊的日军炮兵和更远的航空兵也没有为他们提供火力支援的意思，一营官兵们在防炮洞里躲了好久，没等到鬼子的炮弹，却等到了观察哨的吼声。 “日军步兵！” “鬼子上来了！进入阵地！” 随着观察哨一声一声的叫喊，蜷缩在防炮洞中的一营官兵们纷纷钻出掩体，重新回到了战壕中，推弹上膛的同时还发着牢骚： “怎么不打炮了？狗日的小鬼子也学会省钱了？” “不打炮还不好？轰轰轰吵得人耳朵疼。” “老王你忘了上次你叫鬼子大炮埋防炮洞里的事了？挖出来跟个粽子一样。” “去你奶奶的……” 洪亮也跟着钻出防炮洞，掏出望远镜往远处一看，十多个鬼子兵稀稀拉拉分布在一条百多米长的进攻线上，猫着腰，鬼鬼祟祟的向前沿阵地摸了过来。 “这鬼子怎么不打炮了？”洪亮也是一头雾水：“就这么直接上，不是打着灯笼钻茅房，照屎吗？” “营长，怎么办？要打吗？”一连长用左手拇指轻轻搓着驳壳枪机匣光滑的漆面，故作冷静的问道，不过手枪上早早就掰开的保险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急切。 “一连全体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枪。” “等鬼子近了再动手，现在打什么打，你拿驳壳枪打个六百米给我看看？”洪亮拍了一连长一巴掌：“看把你急的，学学我，要冷静。” 一连长眼角瞥了一眼洪亮手里出鞘的大刀，把肚子里的话咽了回去。 “你看看，这几个鬼子好像是斥候？”洪亮又观察了一下，把望远镜递给了一连长。 “我看像，”一连长同意洪亮的判断：“真要打起来，鬼子就像疯狗一样，动作这么怂的，肯定是斥候。” “斥候……”洪亮接过望远镜，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去，找张金水，让他把之前准备好的鬼子三八大盖和友军的法国步枪拿过来，九六式和启拉利机枪可以进入阵地了。” “是！”跟着洪亮的两名通信兵领命而去。 “营长，我们连都是新装备的中正式，捷克式，不缺枪，”一连长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营长你这是？” “让你们没事多跟上官团副混混，上官鬼点子多，你们就是不听，”洪亮咧嘴笑了一下，又给一连长背上来了一巴掌：“老跟着三营的徐胖子，他徐胖子除了吃还知道个啥。” 一连长憨笑着，左手不留痕迹的按了按自己的衣兜：里面是他前不久拿一小包茶叶和徐光辉换来的一包香烟，团里的军官不算管后勤的武卫国，就是三营长徐光辉手头最富了，军官们有啥值钱的物件或者好吃的东西，自己用不到的都会拿去和徐光辉做生意，一来二去，谁都能和徐光辉说上几句话。 “鬼点子？”一连长皱皱眉头，然后恍然大悟：“营长的意思是骗鬼子大部队？” “对啊，”洪亮点点头，看向一连长，满脸都写着“孺子可教”四个大字。 “如果你是鬼子指挥官，是听见整齐的中正式捷克式枪声比较小心呢，还是听见一堆乱七八糟的三八大盖，中正式，法国步枪的枪声比较小心？” “肯定是整齐的枪声比较小心了，能全部装备中正式的只有中央军嫡系，战斗力比有枪就用的杂牌军要强很多。”一连长回答。 “可是营长，咱们阵地修这么好，我担心鬼子不一定上当啊？”一连长环视了一下己方阵地，几道成梯次的弯曲战壕，用沙包加固的机枪掩体，虽然用树枝杂草之类的做过一些遮掩，但只要凑近点观察，训练有素的鬼子斥候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兵者，诡道也，这你就不懂了，”洪亮一副高人模样：“鬼子虽然是畜生，但他们也不是傻子，鬼子的军官都狡猾的很，等枪声一响，再看看我们阵地的布设，我敢肯定他们不会上套。” 一连长这次真弄不明白了：“那还给鬼子下套干嘛？” “孙子云，虚虚实实，兵无常势。”洪亮破天荒的来了一句古语，把一连长吓了一跳。 看一连长的反应，洪亮满意的点点头，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在团部开作战会议，上官有浩缓缓讲出这句话时那副文绉绉的模样，心想：“看来偶尔像上官一样装装文化人还是挺不错的嘛，以后得多从上官那学两句古文。” 不过瞪圆眼睛的一连长可不是折服于洪亮的文化，他心里想的是，“营长这是吃错东西了？还是上官团副给他下咒了？” “只要鬼子发现，我们阵地的枪声是在骗他们上钩，那必然会将计就计，派出部分兵力正面佯攻，而大部队从侧面迂回侧击，避重就轻，避实就虚。”洪亮卖了会关子，发现卖关子没那么有趣，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频道，给一连长解释了起来。 “正好，我们阵地侧翼就是22号高地山脚的原日军阵地，虽然加固重修过，但之前的战斗痕迹还保留了不少，既然日军能看出我们阵地的‘实’，那一定能看出侧翼的‘虚’，只要‘看破了’我们在正面阵地用杂乱枪声吸引他们的计划，日本人绝对会往侧翼阵地跑。” “大的就在那边等他们呢。” 第三百五十四章 诱敌 补充团的阵地形状大致像一个竖起来的头部很长的葫芦，正面防线比较狭长，祝古盛的二营在龙头和葫芦嘴，正面阵地右翼就在二营控制之下，洪亮的一营处在葫芦上肚，一直延伸到葫芦腰和葫芦下肚，囊括了主要的正面阵地和左翼的一部分，葫芦下肚就是22号高地，齐恒指挥的团部直属部队就驻扎在22号高地山上， 因为地形原因，洪亮所处的一连阵地正好是全团阵地的两个突出部之一，日军侦察兵似乎对22号高地兴趣不大，把侦察重点放到了一连这边，这让齐恒他们的诱敌计划得以顺利展开。 可能是没有以往的炮火准备，鬼子的侦察兵这次怂的够呛，从六百米外就开始走走停停，用了近十分钟才挪到四百米左右的位置上，等到能勉强看见洪亮这边的沙包战壕，这几个鬼子侦察兵干脆趴在了地上，撅着屁股像蜗牛一样往前爬行，急的洪亮和一连长直搓手心。 “营长，要不我先打一枪？”一连长牛根生已经把手里的驳壳枪换成了一支三八大盖，手指摩挲着扳机：“我瞄最前边那个鬼子老半天了。” “别急，让鬼子再近点，不然不好上钩。”洪亮摇摇头。 “可这鬼子都开始学狗爬了，万一他们不往前爬了咋办。”牛根生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离开过步枪的照门，就等洪亮下令开枪了。 洪亮把大刀横放在战壕上，双手举着望远镜：“等他们都到三百米了再打，你打第一枪，不过可别全给打死了，至少放两个回去。” “好嘞！” “传我命令，我枪响之后，一排换枪自由射击，二排三排和机枪都不许开火，要放几个鬼子回去！” 安排好任务，牛根生不再说话，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步枪的照门上，枪口的准星一直钉在远处一个慢慢爬动的鬼子侦查兵身上。 “砰！” 枪声就是命令，牛根生的三八大盖一开火，早就做好准备的一连官兵们纷纷扣动了扳机，一连串子弹呼啸着飞向三百米外匍匐前进的日军斥候。 要是隔三百米打一个奔跑的鬼子，那可要花上不少力气，但打几个匍匐前进的鬼子斥候就容易多了，一连长这枪是直接朝着那个鬼子要害打的，飞出三百米的子弹依然劲头十足，先是撕开了鬼子的下巴，之后穿过喉咙，丝毫没有停顿的一路钻进了腹腔。 其他战士射出的子弹也接踵而至，不过很多战士使用的都是自己不太熟悉的三八大盖和友军那里借来的法国步枪，准头比起牛根生就差了不少，但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排的火力，噼里啪啦一顿打，尘土飞扬中又有五六个鬼子挨了枪子。 “撤退！撤退！” 指挥斥候分队的日军曹长肩膀挨了一枪，但他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伤口，就蹲起身体嘶吼着让自己的部下撤出战场。 “别都打死了，把鬼子赶回去就行！”看到鬼子要跑，牛根生也不急着开枪了，随意的拉动枪栓，让滚烫的弹壳跳出枪膛，滑落在他的脚边。 “一枪打飞脑壳，还不赖，”洪亮举着望远镜淡淡的说道：“你枪法倒没落下，不知道刀法学的怎么样了？” “营长你放心吧，回头要是和鬼子拼刺刀，我不砍三个鬼子脑袋回来都丢不起这人。” 杂乱的枪声中，牛根生给洪亮挤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行啊，要不咱俩比比？”洪亮对自己这个老部下还是很看好的，要不是牛根生资历尚浅，洪亮都有心让他干副营长了。 “比就比，我看营长你倒是有点松懈了，听说上次和那俩鬼子拼刀，你还动枪了呢。”牛根生笑道。 “那是团长上来了，要是叫团长看见我在那和俩半死的鬼子拼刀，指不定又要唠叨多久呢。”洪亮老脸一红，连忙解释。 “对了营长，我之前还听说团长不让你来前线，说你要再往前边跑就要撤你的职，是真的假的？”牛根生说着话，手上又开了一枪。 “话是真的，”洪亮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咱团长也就那么一说，他还没当营长的时候我就跟着他了，他才舍不得真把我踢下边当小兵呢。” “倒是你，给老子好好干，老子这营副位置空好久了，你们三个连长一个比一个不争气，老子想提一个当营副都说不出口。” 听洪亮提起升营副的事，牛根生脖子一抬：“不是我说啊，营长，咱们营三个连长，二连王富贵刚升的连长，营副肯定没他的份，三连张金水，我当班长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兵呢。” 牛根生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洪亮抬手就在牛根生后脖颈来了一巴掌：“一说升官就来劲？你小子已经空两枪了，浪费子弹给老子示威呢是吧？” “没有没有，”牛根生立马怂了，乖乖把注意力放在了步枪上，不过在他和洪亮聊天的这会，还能动弹的鬼子斥候已经全部跑出了射程，牛根生只好作罢。 鬼子撤了，刚刚还枪声大作的阵地立刻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距离阵地三百到四百米的草地上躺着五个身穿土黄色军服的鬼子尸体，还带着热气的鲜血从他们身上的弹孔中缓缓流出，将身下的绿草染得殷红。 一排刚刚朝一个分队的日军侦查兵放了少说百来枪，只打死四个鬼子，洪亮从望远镜里挨个观察了一下鬼子的尸体，嘴角略微抽动，不知是在感慨一排官兵的演技精湛，还是在气愤这帮家伙的枪法感人。 只能说，一连示敌以弱的任务是完美的完成了，国军这种隔着三四百米看见人影就放枪，气势凶的吓人，到头来只打中几个倒霉鬼的情况日军指挥官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等着吧，鬼子大部队马上就来了。”洪亮放下望远镜，笃定的说道。 几乎同一时间，北边二营阵地上，和祝古盛肩并肩的上官有浩也放下了望远镜，朝祝古盛撇了撇嘴：“洪亮那边没问题了，盯好右翼吧。”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三个中队长 鬼子的侦察兵撤了回去，带队的那个曹长连伤都来不及处理，龇着牙一溜小跑钻进了临时指挥部，想以最快的速度把第一手信息汇报上去。 这支回援的日军部队由两个步兵中队和一个机枪中队组成，曹长的直属长官是第二中队长北野大尉，虽说出发前上边任命了北野大尉为临时指挥官，另两个中队都要受他节制，但大家都是大尉，第三中队长伊东大尉和第一机枪中队长佐藤大尉可不怎么愿意被北野大尉管着，一路上给北野大尉找了不少麻烦。 伊东和佐藤都不听话，北野大尉又拿他俩没什么办法，总不能像被邻居孩子抢走糖果的小朋友一样找长辈告状吧，大队长给他们专门配发的电台可不是告状用的，所以像前期侦察这种累活就只能北野自己派人解决。好在他手下的这个曹长的情商不低，返回后第一时间就找了上来。 “报告中队长！前方的支那军人数约为五十人，对我们的到来有一定的准备，但是使用的武器种类杂乱，火力不强，并且战术素养很差，在很远的距离上就对我方的侦察兵进行了集火射击。”曹长敬了个礼：“十分抱歉，我们没能试探出支那军的机枪火力点位置。” 北野大尉还没说话，站在他身边的伊东大尉先开了口，语气中流露出阵阵不屑： “你说的这些我在这里也看得出来，我还听出来这些支那军用的是我们的三八式步枪，中正式步枪和法国造勒贝尔步枪，在甘坊到上富一线，装备有法国步枪的支那军只有来自云南的第60军，你还是说点我们不知道的吧。” 曹长自然不会接伊东大尉的话头，在场的几人里，不管是北野大尉还是伊东大尉，亦或坐在旁边瞪着三角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佐藤大尉，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曹长能平视的，所以他只好低垂着头，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北野君，你的部下不会真的只有这点水平吧？”看曹长知趣的不再说话，伊东大尉把话题转到了北野大尉身上：“难道，负责指挥全队的北野君的确只能带出这样的部下？” 北野大尉面无表情，似乎并没有听出伊东大尉故意加重的“指挥全队”的字眼，他挥了挥手，示意曹长下去包扎伤口。 “我的部下应该轮不到你来管教吧，既然伊东君说到是我在指挥全队，那还请伊东君认真听我的命令。”北野大尉淡淡的回答，用伊东大尉的原话把他噎了回去。 “我看佐藤君好像有话要说，不知佐藤君有什么高见？” 坐在一边的佐藤大尉斜着三角眼，看起来很是凶横，但说话却十分温和：“北野君说笑了，我哪有什么高见，我的机枪中队全听北野君指挥。” “希望北野君不要像第一中队的森山大尉一样，把部下们带进深渊吧，”伊东大尉假惺惺的叹了口气：“森山君之前可是我们大队的骄傲，年后要晋升少佐的帝国的栋梁，可惜连自己的兄长都保护不了，唉……” “伊东君，你这话有些过分了。” 这次说话的是三角眼的佐藤大尉，要是个不熟悉他的人在场，指不定还真会相信他是个老好人呢。 “你说得对，非常抱歉。”伊东大尉毫无诚意的朝佐藤大尉鞠了一躬，然后又给北野大尉鞠了一躬：“为了表达我的歉意，那么第一次进攻就交给我的第三中队吧，北野指挥官。” 说完，伊东大尉毫不停留的走出了指挥部，把紧攥着拳头的北野丢在了身后。 “啊啊，既然这样，我去给伊东提供支援，设置重机枪可是很费脑筋的啊。”佐藤大尉也站了起来，跟着伊东走了出去，名义上的指挥官北野一个人站在指挥部里，突然盯着两人的背影露出了一丝冷笑。 …… 指挥官之间的不和并没有拉低训练有素的日军士兵的战斗力，伊东大尉的进攻命令下达了也就几分钟，整个第三中队就动了起来，打头的一个小队拉开散兵线，快速运动到距离补充团前沿阵地六百米的距离上，开始布置轻机枪，另两个小队紧随其后，整体成一个三角形，狠狠戳向了一连的阵地。 在步兵运动的同时，佐藤大尉指挥的机枪中队也展开了重机枪，因为是试探进攻，所以只有一个小队四挺重机枪进入了作战状态，但这四挺重机枪的射界相互交叉，将整个一营突出部阵地都囊括在了火力范围之内。 “鬼子人不少啊，看来要动真格的了。”一连长牛根生给手里的三八大盖压满了子弹：“营长，不是说鬼子会迂回嘛，我看他们怎么全朝咱们这来了？” “咋了，怂了？”洪亮也拿上了一支步枪，一边调整着标尺一边回答：“鬼子可精着呢，不先从正面佯攻，一上来就搞迂回的才是傻子，万一咱们露的怯是真的呢。等他们在咱们这触了霉头，绝对会把注意力放到上官或者团长那边去。” 牛根生舔舔嘴唇，有些跃跃欲试：“怂？我牛根生还不认识个怂字！看我怎么招待这帮小日本吧。” “我看你大字就不认识几个吧。”洪亮打趣道。 军官们有心谈笑，旁边的弟兄们自然也没多紧张，大家都是老兵了，和鬼子真刀真枪干过仗的，就算直面鬼子那张丑脸也不会皱一丝眉头，更何况这次是给鬼子来阴的，有些老兵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在还偷着乐呢。 洪亮和牛根生刚聊完，远处的鬼子重机枪就响了起来，手指粗的子弹在战壕和沙包上打得尘土飞溅，恨不得要削掉一片土层，让躲藏其中的中国官兵无处遁形。 在重机枪的掩护下，停止在六百米距离的日军步兵开始活动了，跟随分队行动的轻机枪手纷纷开火，第一小队的三挺轻机枪和两挺重机枪配合，组成的火力十分凶猛，让阵地上的中国官兵都有些抬不起头来。趁着这个机会，三个分队的日军步兵跳出掩体，交替掩护着猛扑向一连防守的小小山头。 第三百五十六章 迎头痛击 鬼子一上来就摆出决战的架势，似乎想把一连的突出部阵地一口吃掉，但阵地上的官兵们还是十分沉稳，尤其是机枪手，大有一副鬼子不到五十米绝不摸扳机的架势。毕竟缩在远处鬼子轻机枪手身后的那些个猥琐身影打的什么算盘大家都心知肚明，小心掷弹筒可是无数中国机枪手用生命换来的经验。 一到正面进攻，鬼子的动作可不比之前侦察时候的龟爬，他们步兵四人一组，一组人单手拎枪向前机动，另一组人开枪掩护，交替之下，很快就从四百米推进到了两百米的位置，这时候，不管是中国官兵还是日本兵，都快能看到对方的表情了。 “一排，打！”牛根生大喝一声，打出了中国军队的第一枪。 洪亮和牛根生是决定把诱敌计划彻底走下去了，所以一排使用的依然是之前的三种武器，一阵乱枪下去，人没打倒几个，倒是把鬼子吓了一大跳。 在第三中队出发前，他们的中队长伊东大尉说过正面的中国军队只是一帮武器都不统一的杂牌军，战斗力不足为惧，但他们都冲到两百米距离了，这些杂牌军竟然没有像以往一样胡乱放枪，这让第一小队的日军士兵心里不免有些嘀咕，是不是中了中国人的圈套？ 但一排这么一打，鬼子倒是完全的放下了心，杂牌武器加上乱放枪，这不就是杂牌军的标配嘛，要是对上中国军队的中央军的确要提高警觉，但要打杂牌军，他们甚至能用一个小队冲破中国军队一个营的防线。 “射击！” 举着指挥刀的日军小队长大吼一声，脸上的褶子都在跟着抖动。 小队长话音刚落，中国军队阵地上突然传来一阵不同于拉栓步枪的连续枪响，作为一个八年的老兵，小队长怎么听不出来这枪声是熟悉的九六式轻机枪声，当即一个狗吃屎扑到了地上。 脸朝下亲密接触大地的小队长狼狈归狼狈，但好歹是保住了自己那条小命，他正在蹲地射击的部下被这一梭子子弹扫倒了四个，三个胸腹中弹的还在地上抽抽，一个倒霉被子弹糊了脸的家伙可是永远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麻子。 “呸呸！八嘎，呸！”小队长抹了一把脸，一边吐嘴里的土渣子一边骂骂咧咧的起身，当他看见前边那个被完整放躺的四人战斗小组，心中的怒火更甚了。 “射击！消灭支那人！” 小队长又举起了军刀，步兵们开始用精确的火力掩护后方的轻机枪和掷弹筒前移。 有第一小队在两百米线上的火力展开，跟在后面的第二和第三小队也很快进入了战场，在各自小队长的带领下，这两个小队的鬼子开始有意识的向突出部两翼运动，打算像钳子一样一举夹碎一连这颗“大核桃”。 看见中国军队的轻机枪开火，刚窜出不到一百米的日军掷弹筒手立刻停下了脚步，在没有炮兵协同的情况下，掷弹筒就是日军对付中国军队火力点的利器。 很快，一门做好发射准备的八九式掷弹筒朝刚刚开过枪的一连轻机枪掩体发射了两枚榴弹，第一枚落点略微偏左，第二枚正中目标，剧烈的爆炸将轻机枪掩体前方堆积的沙包都撕裂开来，冲击波带着沙土漫天飞舞，刚刚还发出咆哮的轻机枪马上没了声响。 “干的不错！”日军小队长回头望了望掷弹筒小组的位置，露出了一丝狞笑。 打掉了守军唯一一挺机枪，那拿下面前守军的阵地只是时间问题，甚至都不用等迂回包抄的另两个小队到位，光靠自己这个小队就可以完成任务，小队长已经在思考战后自己受奖的时候要怎么谦虚的回复长官了。 “第一小队，全体突击！” 想到第一个攻占敌军阵地的荣誉，满脸横肉的小队长像打了鸡血一样跳了起来，指挥刀刀尖向前一指，几十个头戴钢盔，手挺刺刀的鬼子支起身体，大步扑向了这个小小的山头。 看鬼子开始了最后的冲锋，阵地上的洪亮也冷笑了一声，当这些狂妄的鬼子冲到距离阵地五十米左右的时候，洪亮抬手就是一枪：“给我打！” “哒哒哒！” 早就憋着口气的一连官兵这次完全放开了手脚，之前一枪未发的三挺捷克式轻机枪同时喷吐出火舌，子弹像泼水一样朝鬼子盖了过去，枕戈待旦的二三排官兵也纷纷扣动扳机，和换回自己熟悉武器的一排战士们一起，给鬼子准备了一道密集的子弹暴雨。 前一秒还在嚎叫着前冲的日军士兵，下一秒就像被镰刀收割的麦子一样齐齐倒地，那条距离前沿阵地五十米的线此时就像阎王殿的大门，每个踏过这条线的鬼子都受到了牛头马面最热情的款待。 灼热的子弹撕开了鬼子兵的身体，扯下了他们的手臂，还把他们的脑袋像西瓜一样击碎，小小的山坡上弥漫着肉眼可见的血雾，汩汩鲜血将大地染的黑红。 捷克式和整齐的中正式枪声响彻山头，似乎刚刚那些还乱七八糟的枪声并不是这座山上的守军发出的，让侥幸活下来的十多个日本兵更加绝望的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上，中国士兵的枪法并不比他们差上多少，眉心或心脏中弹的战友比比皆是。而那挺早就被掷弹筒“炸碎”，勾引他们发起冲锋的九六式轻机枪竟然再次加入了战斗，在另一个掩体里高声吼叫着，给他们送来了带着乡音的致命嘲笑。 上到后方观战的伊东大尉，下到正在山坡上溅血的日军二等兵，谁都没想到山头的中国官兵竟然隐藏了如此凶猛的火力，明明只有五十米了，一个冲刺就能越过的距离，此时却成了永远也无法越过的天堑。第一小队通过之前的五百多米也才付出了不到十条生命，却在这里几乎全军覆灭。 伊东大尉举着望远镜，嘴巴微张，好像凝固在了那里，中队的执行官看着伊东大尉略显滑稽的表情，实在是笑不出来。 “中队长阁下……”执行官硬着头皮开口：“是不是让第二和第三小队先撤下来？”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不甘的强攻 “撤退？”伊东大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吓人。 “是的，中队长阁下，我担心狡猾的支那军不只在突出部设有埋伏，我们没有携带火炮，很难威胁到支那军的工事……”执行官低垂着头，两眼紧盯着自己的靴子，好像是要在靴子上找出能够攻占一连阵地的秘诀。 “可是……”伊东大尉喃喃自语，抓着望远镜的手指骨节都开始泛白，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一连阵地前方几个第一小队还在挣扎的伤兵身上挪开，望向了马上就要迂回到侧翼的第二和第三小队。 “不行！不许撤！给我冲上去，消灭这些可恨的支那人！”伊东大尉放下望远镜，大声嘶吼道，双眼中放射出疯狂的光芒：“让佐藤大尉派出更多重机枪，用火力压制正面的支那军，命令第二，第三小队，以掷弹筒和机枪为掩护，突破支那军侧翼！” “可是……”执行官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伊东大尉血红的眼睛，生生把想说的话语咽了回去： “嗨依！” 伊东大尉原本想率先拿下中国军队阵地，给北野大尉来个响亮的耳光，没想到自己却先被洪亮一个大耳刮子抽了个晕头转向，盛怒之下，他打算孤注一掷了。 在伊东大尉的命令下，因为第一小队的惨败而裹足不前的二三小队在原地略停，一边用精确射击对守军进行杀伤，一边重新整队，准备下一次进攻。在正面遭到毁灭性打击的第一小队残存的两个轻机枪小组和一个掷弹筒小组也开始做困兽之斗，将自己最后的火力拼命的抛洒在一连的阵地上，想替包抄的友军吸引更多的注意力。 在后方看戏的机枪中队长佐藤大尉也没有了之前的戏谑，他深知自己三个中队长之间的不和是一码事，任务失败的惩罚可是另一码事，现在三个人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为了保住自己肩膀上的星星，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当个看戏的老好人了。 “命令，第一机枪小队全力压制正面敌军，第二机枪小队一分为二，跟随伊东中队行动，为伊东中队第二，第三小队提供火力支援！”佐藤大尉扶着军刀，一双三角眼阴狠的瞪着远处的一连阵地。 “中队长阁下，北野中队长之前借调第了第三机枪小队，我们的重机枪现在就要全部投入作战吗？”一旁的机枪中队执行官小心翼翼的问道：“弹药小队那边还需要保留弹药吗？” “只给第三机枪小队保留一个基数，”佐藤大尉斜瞪了执行官一眼：“伊东太冒进了，我们现在是骑虎难下，不投入全部实力一举击垮支那军，我们就得被拖在这里。” “嗨依！”执行官鞠了一躬。 “你觉得，几个中队长里，谁会是下一个大队长？”佐藤大尉突然冒出了一句和战局完全不搭边的话。 “啊？”执行官先是一愣，然后重重低头：“卑职不敢议论长官。” “让你说你就说，你觉得我会给他们告状吗？”佐藤大尉冷笑道。 “卑职认为中队长阁下最有可能。”执行官拍起了马屁。 “哼，”佐藤大尉冷笑一声：“那你觉得，北野和伊东，谁更厉害？” 执行官是个人精，他听出佐藤大尉有些不爽，这下也不敢再拍马屁，而是认真思考了一下，低声回答：“卑职认为伊东中队长更厉害，北野中队长表现一直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但伊东中队长和森山中队长一样作战勇猛，很受下级士兵爱戴，更有一颗七生报国之心……” 没等执行官说完，佐藤大尉就挥手打断了他：“你们看的还是太浅了，伊东勇武尚可，但缺乏谋略，森山倒是有勇有谋，但刚经大败，吉田伤势未愈，中队长的位置都是由小队长代理，我觉得下一任大队长一定是北野。” “这？”执行官有些疑惑。 “战斗开始之前，伊东和北野的交流你也在场，看起来是伊东长了气势，压了北野一头，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大队一共五个中队，森山中队名存实亡，吉田中队也元气大伤，我们这次回援的三个中队可以说就是大队的全部了，大队长为什么不来亲自指挥，而是要把指挥权交给看起来平庸的北野？” “卑职不知。”执行官这次不是谦虚，而是真的被几个中队长直接复杂的关系搞晕了。 “所以说，你还要多学学啊，”佐藤大尉瞪着三角眼，故意老气横秋的感慨道：“按照时间，北野应该要到了，要不是伊东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北野还没办法这么轻松呢。” 执行官这才反应过来，北野大尉和他的第二中队似乎很久没有出现了，借调给第二中队的第三机枪小队也没有任何消息：“北野中队长，去哪里了？” “别急，等等看。”佐藤大尉卖了个关子：“现在可是伊东的表演。” 佐藤大尉对伊东大尉的评价也仅仅是在几名中队长之间平行对比，伊东大尉是个好战分子没错，但并不代表他是个蠢货，能做到大尉中队长的位置，心狠手辣是一方面，没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也是不行的。 虽然下令强攻，但伊东大尉并没有让部下发动无谓的刺刀冲锋，而是命令掷弹筒先向一连阵地前方发射烟雾弹，掩护冲击侧翼的两个小队，等佐藤大尉支援来的重机枪进入阵地，为他们提供火力支援。 很快，浓密的烟雾就飘散开来，笼罩了小小的山头，严重阻碍了守军官兵射击的视线，尤其是轻机枪，在烟雾的影响下对日军步兵的威胁大大减少，修整了片刻的两个日军小队重整旗鼓，嗷嗷叫着向一连阵地侧翼猛扑而来。 “营长，小鬼子这是急眼了？”眼看着包抄过来的鬼子快要接近阵地了，牛根生有些不复之前的从容。 “被我们打掉一个小队，肯定是急眼了，”洪亮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一连是突出部，被包抄是意料之中的事，总不能让你一连在这唱独角戏吧，旁边的二连和四连可等他们很久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失去理智 洪亮说的没错，在日军侧翼包抄过来的重机枪开火之后，防守葫芦腰的二连也很快加入了战斗，日军掷弹筒发射的烟雾弹只是覆盖了突出部阵地的前沿，完全影响不到其他阵地的射界，紧随着二连开火的还有在北侧协防的二营四连，六挺捷克式轻机枪和两连生力军的加入让刚刚重整旗鼓的日军伊东中队再次陷入了重大危机。 比起之前被阴了一手的第一小队，伊东大尉的二三小队位置更为不妙，为了包抄突出部，他们不仅深入了补充团的防线，还将自己的侧翼完全暴露给了二连和四连，即便有跟随行动的两个重机枪小组打掩护，他们也很难顶着来自两个方向的火力撤回原地。 伊东大尉的孤注一掷将自己最后的部下丢进了一个死局。 对这两个小队而言，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趁着烟雾弹还没散开，拼尽最后的战力在全军覆没之前冲上突出部阵地，和突出部阵地的守军展开白刃战，与中国士兵混杂在一起，让其他阵地的中国守军不敢开枪，看看能不能求得一线生机。 于是，两个小队的鬼子在求生欲望和武士道精神的驱使下陷入了最后的疯狂，他们踏过倒地呻吟的伤兵，踩着战友的尸体，顶着劈头盖脸的弹雨向一连的山头发起了冲刺。 可钉在突出部阵地的一连是一营战斗力最强的连队，有一营长洪亮亲自指挥，用洪亮的话说，在突出部阵地上的一营官兵全部战死之前，他们不会让任何一个鬼子活着踏上自己的阵地。 “丢手榴弹！往烟里丢，给老子把烟炸散了！” 洪亮的大嗓门久违的响起，听到营长中气十足的声音，突出部阵地的一连官兵们纷纷掏出手榴弹，扯开拉环甩向被烟雾遮盖的山坡。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在小山坡上此起彼伏，大量手榴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狠狠撕开了厚重的烟雾，火光闪动间还将几个趁机摸上山坡的鬼子兵炸飞了出去。 “鬼子摸上来了！继续丢！” 牛根生左手五根指头上套了十多个手榴弹的拉环，一边高声呼喊一边取出新的手榴弹甩向山坡，因为太过用力，他挂着拉环的手指被勒出了几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但自己却浑然不觉。 “轰！轰！” 后边的日军掷弹筒手也发起了狠，不再只盯着滑溜的机枪射手，而是把榴弹不要命的朝一连阵地上轰。 破片和子弹像炸窝的蝗虫一样在突出部阵地上飞舞，一连的伤亡开始加大，一个战士刚刚从腰间抽出手榴弹，还没来得及拉开导火索，就被鬼子的榴弹炸成了两截；他不远处的战友才打出一颗子弹，就被鬼子的重机枪打飞了一条臂膀…… “医护兵！八班长中枪了！” “顶住！顶住！” “艹你奶奶的小鬼子！吃枪子吧！” 怒吼声，喊叫声在阵地上回荡，日军两个小队不计伤亡的拼死冲锋还是起到了效果，在付出三分之二的伤亡代价后，各有十多名日军士兵终于冲到了距离一连的左右两翼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为了让他们冲到这里，在后面掩护的日军重机枪手和掷弹筒手已经被一营和二营的掷弹筒全部炸成了零件。 一个满脸焦黑的中国士兵从战壕里探出头来，和十多米外一个同样满脸焦黑的鬼子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 “砰！” “砰！” 鬼子兵被打中了额头，中正步枪的子弹击飞了他四分之一的头盖骨，白花花的脑子混合着鲜血划出了一条弧线。 开枪的战士也被击穿了脖子，动脉血管被撕裂，殷红的鲜血像喷泉一样喷溅出来，怎么按也按不住…… 比起开枪，更多的人选择了投掷手榴弹，突出部阵地前沿火球连连爆出，灼热的气浪席卷而来，有日军士兵被崩翻了跟头，也有中国士兵被破片击穿了身体。 十个，六个，四个，两个……已经处于强弩之末的鬼子还是没能冲破一连的防线，冲过五十米的距离在往常也就需要几秒钟的时间，但这不到两个分队的鬼子还是全部倒在了一连官兵的怒火之下。 也不是全部，最后还是有个幸运儿从右翼跃进了一连的战壕，但迎接他的是一把兜头拍来的工兵铲。 用工兵铲的战士步枪被一颗流弹打坏了枪机，之前一直忙着丢手榴弹，等他注意到有鬼子跳进战壕已经来不及拔出刺刀了，便顺手抄起放在地上手榴弹箱上的工兵铲，先是用尽全身力气横着拍在了鬼子的脸上，然后又在仰面朝天的鬼子肚子上一通猛插。 不得不说，日本造的工兵铲质量还真的不错，挨揍的鬼子原本还算立体的脸被一铲子生生拍成了大饼，这个战士也因为用力过猛扭伤了手腕，而那个在浮桥边缴获来的工兵铲竟然没有丝毫的变形。 “行了行了，别刨了，你都快从他肚子上刨出个散兵坑了。”另一个战士看有鬼子跳进战壕，本想过来帮忙，却看到了十分血腥的一幕，用工兵铲的那个兄弟杀红了眼，把鬼子肚子里的零碎硬生生全刨了出来，实在有些吓人。 枪声和爆炸声渐渐停歇，突出部阵地还是有些嘈杂，但远处的日军阵地却死一般的寂静。 “八格牙路！” 还是伊东大尉打破了寂静，他抽出军刀，恶狠狠的在空中劈了几下，结果用力太猛，差点闪了他的老腰。 “为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多支那人！情报不是说这里的支那人只有一个连吗！”伊东大尉左手狠狠揪住一旁勤务兵的衣领，大声咆哮道。 “为什么！这是一个中队！一个步兵中队！为什么！” 可怜的勤务兵只能眼巴巴看着伊东大尉的满口黄牙在眼前乱晃，忍受腥臭的口水喷溅在自己脸上，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他清楚要是现在自己招惹到因为成为光杆司令而完全失去理智的伊东大尉，那中队的阵亡名单上可能还要加上自己的名字。 “混蛋！”伊东大尉咆哮完，一把丢开勤务兵，推的勤务兵一个趔趄。 “给大队部发报！我们遭遇了优势兵力的中央军部队，有一个团，不，一个师！我需要炮火支援，需要航空兵支援！需要步兵支援！让他们立刻派出援军！快啊！” 第三百五十九章 炮击与偷袭 伊东大尉的咆哮声大的吓人，在场没人敢去触他的霉头，部下全军覆没，只剩下一个中队部的伊东大尉明显要就此结束自己的军人生涯了，如果他剖腹谢罪或许还能留下点清白些的名声，要是他就这么回去，那军事法庭很可能会是他最后的归宿。 “我说的你听不见吗！快去联络大队部！”看周围的人都无动于衷，伊东大尉彻底愤怒了，他左手用力扯开领口的扣子，右手从皮套里摸出手枪，狠狠的顶在了勤务兵头上。 “伊东大尉，请你冷静一点！”佐藤大尉终于赶了过来，在这个时候愿意上前劝阻的人也只有和伊东大尉同级的佐藤大尉了。 “冷静？哈哈哈哈”伊东大尉一脚踹倒勤务兵，一边发出难听的冷笑，一边将枪口转向了佐藤大尉： “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 佐藤大尉的三角眼紧盯着伊东大尉的眼睛，但还没等伊东大尉说完话，佐藤大尉就面色狂变，一个懒驴打滚扑进了身侧的一个浅坑里。 伊东大尉被佐藤大尉的动作搞迷糊了，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颗炮弹就狠狠砸在了他的身后。 “轰！” 一声巨响，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伊东大尉的身体被冲击波像布娃娃一样甩上半空，一条胳膊和两条毛腿被轻而易举的从躯干上扯下，抛飞到十数米外的空地上，焦黑的躯干则打着旋挂在了一棵小树上。 除了伊东大尉，在场的其他几名日军士兵也没躲过死神的召唤，第三中队执行官被弹片开膛破肚，肠子扯出老长，伊东的勤务兵的脑袋不见了踪影，一个军曹被弹片打成了筛子，只有反应迅速的佐藤大尉及时躲进了浅坑，虽然背上屁股上镶嵌了不少弹片，但好歹保住了性命。 “怎么回事？” 有日军士兵惊慌的喊了起来。 “伊东大尉死了！” “炮击！支那军炮击！” “快躲炮！” “轰！”“轰轰轰！” 这是补充团给鬼子送来的报复性炮击，虽然一营和二营联手粉碎了日军的猛攻，打掉了鬼子一个中队，但设置在22号高地上的补充团迫击炮连可还没动过手呢，之前鬼子攻击一营突出部阵地的时候，迫击炮连为了隐藏实力没有开炮，之后双方陷入混战又不好支援，可打六百多米外的日军重机枪阵地不影响啊， 于是，在得到齐恒的首肯之后，迫击炮连连长杨武给鬼子的机枪中队送来了一个迟到的惊喜。 还没撤出阵地的第一机枪小队遭遇了灭顶之灾，士兵死了十多个，四挺九二式重机枪被炸的一个不剩，毫发未损的第一机枪小队长站在被炸成废铁的机枪前欲哭无泪。 但杨武好像并不满意自己的战果： “奶奶的腿，你们他娘的打偏了！浪费老子的炮弹！” 山头上，杨武气的暴跳如雷，几个操作75毫米山炮的炮兵像做了错事的学生遇到坏脾气的私塾先生一样，唯唯诺诺的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原本杨武不打算动用山炮的，不同于迫击炮炮弹，山炮炮弹就算对财大气粗的补充团来说也是一种很难补充的物资，但架不住几个炮兵哀求，杨武还是推出了一门山炮，想开两炮过过瘾，没想到这几个不成器的炮兵第一发炮弹就飞过了鬼子的重机枪阵地，不知打到了什么东西。 “山炮推回去！学学人家迫击炮手！下次再打偏，老子把你们塞里面当炮弹打咯！”杨武用手指挨个点了点每个炮兵的脑壳，大声训斥道。 要是杨武知道这颗打偏的山炮炮弹竟然阴差阳错的替鬼子解决了一场内讧，干掉了一个发疯的鬼子大尉不说，还把另一个大尉炸成了重伤，估计能扛着他的宝贝山炮蹦起来。 …… “营长，鬼子这到底算不算上当啊，你之前说的那么复杂，什么虚虚实实的，我咋觉着好像就那样？” 在战后修整的空档，一连长牛根生向洪亮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算啊，为什么不算！”洪亮指了指山坡下横七竖八的日军尸体：“你看这些，那些，那不都是上当的鬼子嘛。” “可是，营长你不是说鬼子不一定冲我们阵地，更可能会去打二营那边，或者去高地团长那边，但是这帮小鬼子不是像疯狗一样咬着咱不放嘛。” “那你得问上官和团长了，这计划是上官和团长定的，我只是听命行事。”洪亮一看解释不清，立刻把自己摘了出去。 牛根生就是个连长，他再楞也不会跑去找团副上官有浩或者团长齐恒问这事，所以干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上官他鬼点子多，没事多和他聊聊，没坏处。”洪亮拍了拍牛根生的肩膀。 “好！”牛根生答应的倒是十分干脆，但光看上官有浩给补充团老兵们留下的光明印象，可没几个人有胆量专程去找上官有浩聊天。 “洪营长！团长电话！”一个通信兵跑了过来。 “我去接电话，你在这边盯着点，别放松警惕。”洪亮背起大刀，给牛根生叮嘱了两句，顺着交通壕往自己的营部去了。 此时的22号高地，补充团团部里，坐在箱子上的中校团副邹德元手里拿着两张电报，翻来覆去的看上面那短短的语句，齐恒拿着电话机，有些焦急的等着洪亮的消息。 “喂，团长吗？我是洪亮！能听到不！” 洪亮的大嗓门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能听到，你小点声，我又没聋，”齐恒埋怨了洪亮一句，很快进入了正题：“你那边打扫完战场没有？” “还没，有些鬼子死得远，还是开阔地，我担心收尸会有危险，只清理了一连前沿阵地这边的，怎么了团长？要给鬼子收收吗？” “不用管他，你先估算一下日军的损失，我发现有点不太对劲。”齐恒答道。 “日军出动的应该是一个中队，加强了一个小队的重机枪，两百到两百三十之间，被我们全歼了，”洪亮立刻给出了数据：“我一直在一连这边盯着，全程参与了战斗，这数字八九不离十。” “不对！”齐恒加重了语气：“这帮鬼子一共五百，杨武刚才炸的也是一个小队，还有两百多鬼子不见了！” 洪亮十分诧异:“什么？不见了？会不会在山里还没出来？” 电话那头的齐恒突然没了声音。 “喂？团长？你还在吗？团长？” “砰砰！” 枪声再次响起，洪亮猛然抬头，那是22号高地，团部的方向！ …… 齐恒的担忧变成了现实，当伊东中队和一营在突出部阵地激烈交战的时候，日军大尉北野清带领他的第二中队改道南下，在补充团阵地南侧22号高地外围绕起了圈子，根据齐恒和上官有浩的诱敌计划，有日军出现在22号高地附近并不意外。 但北野清比想象中更加狡猾，他并没有真正迂回攻击22号高地的意思，而是以大部队为诱饵，摆出一副打算攻击22号高地的架势，背地里将一个小队留下全部机枪，分成三个步枪分队，派进了22号高地正南方向的山林中，开始寻找补充团防线的薄弱点。 北野清的原计划是找到补充团防线薄弱点之后趁中国军队来不及反应，调动大部队进行突袭，但山林的地形实在不便大部队行动，前两个分队转了许久都无功而返，而最后一个八人分队竟然误打误撞成功避开了补充团设置在山上的观察哨，从防守最为薄弱的22号高地东南侧穿过防线的缺口，一路摸到了高地背坡的位置。 齐恒的团部，临时医务所，从高地上撤下来修整的友军183师加强连残部可都驻扎在这里。 这个日军分队的指挥官，一名圆脸的军曹的确是胆大包天，八个人就敢往补充团防区的腹地钻，不过当他发现自己太过深入后，也有些后怕，想原路返回，可差点撞上走到附近的三营巡逻队，连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等巡逻队走后，派出了两个比较精明的士兵四处寻找新的出路。 这一找不要紧，其中一个士兵竟然找到了从补充团团部接出的电话线，顺着电话线又找到了齐恒的团部。 在发现齐恒团部的所在之后，撞了大运的圆脸军曹当即决定，不回去了，就靠自己这八个人，对补充团团部发动突袭，一举消灭这支中国军队的指挥机关！ 八个鬼子兵做贼一样摸上了团部所在的山坡，动手前，圆脸军曹还专门割断了团部的电话线，但也就是这一耽搁，有个出来上厕所的通信兵发现了圆脸军曹一行人，这个通信兵没带枪，情急之下吼了一嗓子，惊动了团部的卫兵，但也惹怒了这几个鬼子。 圆脸军曹看事情败露，立刻开枪打倒了通信兵，八个人直直冲向了近在咫尺的补充团团部。 第三百六十章 警卫排 电话断了，齐恒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洪亮那边的电话线出了毛病，毕竟是临时扯出来的有线电话，打仗的时候断线是常有的事。总不会他前脚刚提到鬼子少了两百多人，这两百多鬼子后脚就找上门来吧。 哪有这么准的乌鸦嘴。 “喂？洪亮？怎么没声了？”齐恒右手握着话筒，左手在听筒上拍了两下，发现没有“修好”，便转头朝通信班那边喊了一声：“那个谁，找人出去看看电话线怎么回事，断线了。” 可还没等通信班长回应，门外就传来了两声三八大盖的枪响，听的齐恒不由一愣。 “怎么回事？哪里打枪！” 距离门口最近的是中校团副邹德元，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听到枪声的他有些慌乱，大声喊道。 “哒哒哒！” 紧随三八大盖开火的是守在团部门外的警卫排战士，齐恒的团部警卫排在团里绰号十七排，因为这个排从上排长下到士兵，四十二个人人手一把晋造汤姆森冲锋枪，这种枪枪身的铭文刻有“一七式冲锋机关枪”的字样，很多没上过学的战士只认识一七两字，就把这种枪叫十七冲，这么叫着叫着，最后警卫排也被叫成了十七排。 说起这个十七排，他们装备的晋造汤姆森冲锋枪还得感谢当初那个给齐恒送来坦克的龙先生。 齐恒曾经对护送龙先生的那一队士兵手中的汤姆森冲锋枪产生过一定的兴趣。要换做别人可能不会注意到什么，但龙先生可是个官场里钻出来的老油条，人精里的人精，在送别龙先生的时候，齐恒只是出于好奇多看了这些卫兵的装备两眼，也没说什么，结果龙先生回去之后很快就派人给齐恒送来了五十支近乎全新的汤姆森冲锋枪，被齐恒拿来装备了警卫排。 说实在的，齐恒其实对这种枪的兴趣并不大，完全是瞅个新鲜。 因为汤姆森冲锋枪用的是11.25毫米口径，和补充团装备的其他武器子弹完全不通用，而且国内唯一能生产这种弹药的太原兵工厂在民国26年的时候就落入了日军之手，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年时间，这种子弹是打一颗就少一颗。 对于冲锋枪这种自动武器，龙先生的卫队用用倒是无妨，反正他的卫队主要用来唬人，也不用上前线打仗，但装备给补充团这样的一线部队，在没有子弹生产线补充，只靠消耗库存的情况下，它的作用某种意义上还不如汉阳造。 龙先生或许也是抱着废物利用的心态，把这些不知之前在哪个仓库里落灰的汤姆森冲锋枪翻了出来，又凑了一万五千发子弹，送给齐恒当了顺水人情。 要是放在以前，齐恒收到这批冲锋枪绝对能高兴好一阵子，但这是什么时候？齐恒都当上补充团团长了，山炮坦克机关枪样样都有，标准的大户人家，放眼第九战区，这种装备水平也就隔壁换装了苏械的74军不会眼馋，五十支打光了子弹只能当烧火棍使的汤姆森冲锋枪实在是鸡肋的不行。 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想想警卫排需要用到冲锋枪的情况更多，平时也不上前线，等情况紧急到需要动用团部警卫排的时候，这一万五千发子弹怎么说也能撑上一会。齐恒便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心态，大手一挥，把五十支汤姆森全部分配给了团部警卫排，。 齐恒没见过司令长官薛岳的卫队用的是什么装备，但齐恒可以肯定他的好友，306团上校团长卢醒的警卫排绝对没有这种豪华配置。 但齐恒还是猜不到他的冲锋枪警卫排会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不得不说，装备了五十发大弹鼓的汤姆森手提机枪在这种近距离交战中效果好的惊人，两个开完枪的鬼子才从交通壕的拐弯处露出半个身子，胸口瞬间被打得稀烂，连哼都没哼出一声。 冲在第三位的圆脸军曹惊呼一声，一屁股坐回了拐角，两个部下就在他面前被子弹打成了蜂窝，血溅了圆脸军曹一身。 “投手榴弹！” 圆脸军曹两脚蹬地，一边往后移，一边对后面的士兵下令。 一个士兵伸出手拽住圆脸军曹的胳膊，帮他加速挪动，另一个士兵从腰间抽出手榴弹，拔开拉环，在脑袋上用力一敲，转手甩了出去。 “轰！” 手榴弹飞出转角，在团部门口炸出一团火球，两个卫兵被弹片打得浑身是血，冲锋枪的咆哮声也戛然而止。 “团长！”齐恒的新勤务兵从腰间拔出手枪，紧张的挡在了齐恒身前。 几个通信兵也纷纷从电台前站了起来，邹德元还是呆愣楞的站在门口，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别管我，看好邹团副，把他带后面去！”齐恒指了指门口的邹德元，自己丢下听筒，从腰间的枪套里拔出了手枪：“有枪的跟我来，守住门口，小心手榴弹！” “哒！哒哒！” 刚刚沉寂下去的冲锋枪声又响了起来，让团部里惴惴不安的非战斗人员们稍稍安心了一点。 门外，一位战士侧躺在地上，左手折叠在身下，一身军装被鲜血染的通红，但他的右手还是紧握着冲锋枪的握把，一下又一下的用力扣动扳机。子弹完全没有准头，仅仅是将枪口对准的方向打得尘土飞扬。 虽然身受重伤，这位警卫排战士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轰！” 角落边又飞来一颗手榴弹，重伤的战士身上多了十多个血洞，枪声再次停止。 “应该是摸上来的小股鬼子，不用担心，警卫排马上就到。”齐恒大声喊道，将枪口对准了团部的小门。 “手榴弹！”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一颗冒着青烟的黑色手榴弹打着旋从门口飞了进来。 齐恒的勤务兵伸手拽住邹德元的胳膊，想把他拉离门口，邹德元半张着嘴巴，似乎被吓呆了，双脚灌了铅似的，任凭勤务兵怎么拽也拽不走。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闪电般冲了过来，像是玩杂耍一样接住了快要落地的手榴弹，一甩手就给鬼子重新送了出去。 虽然只看到一个背影，但团部里的人都认出了这个人，是团部的少尉副官佟思萱，那个参加战地服务团却误打误撞当了步兵，结果打仗比一般老兵还厉害的小妹妹。 “轰！” 手榴弹在飞出门外的一秒后就轰然炸响，一些弹片顺着敞开的门口打了进来，将勤务兵，邹德元和佟思萱都打倒在地，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要是手榴弹在空间狭小的团部里爆炸，可能一屋子的人都得出事。 第三百六十一章 守门 既然有手榴弹飞进来，说明鬼子已经冲到了团部门口，佟思萱反丢出去了一颗只能解一时之急，当前最重要的是先将鬼子逼退，否则再来两颗手榴弹，齐恒这一团部人都得报销。 来不及检查地上三人的伤势，齐恒握着手枪就冲向了门口，有一支驳壳枪的通信班长紧跟在齐恒身后，他们两人就是团部里唯一的战斗力了。 此时，以圆脸军曹为首的五个鬼子也已经窜到了团部门外，因为佟思萱扑出去的那颗手榴弹是在空中炸的，弹片正好被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鬼子挡了七七八八，后边排成纵队跟着的另外几个日本兵只是被弹片击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反倒激起了他们的兽性，一个个看也不看地上战友的尸体，只顾往前窜。 “啊！” 圆脸军曹端着步枪，，刺刀明晃晃的，嘴里发出高昂的吼叫，一马当先冲进了团部的小门。 首先映入圆脸军曹眼帘的是地上倒着的三个中国士兵，其中一个身上还穿着军官的制服，这让圆脸军曹欣喜若狂，看来自己的这次冒进还真的抓到了大鱼，激动之下，圆脸军曹没注意到自己右手边还站了个人。 齐恒也是刚到小门左边，猛然看见一柄刺刀进门，下意识往旁边闪了一下，避开了圆脸军曹半米长的刺刀，右手举起手枪，枪口正好顶在猛冲进来的圆脸军曹的鼻子上，“啪”的就是一枪。 齐恒这支勃朗宁手枪长得小巧，但顶着脸打威力可一点不小，随随便便就把圆脸军曹的鼻子打开了花，一只脚刚迈进门的圆脸军曹当即仰面朝天倒在了小门中央。 打死了圆脸军曹，齐恒顾不上擦拭脸上手上的鲜血，稍稍收回胳膊，身体躲在门内，只露出一只右手，对着门外“啪啪啪”又是三枪，将第二个鬼子打倒在了门边。 “砰砰砰砰！” 通信班长也冲到了门口，他学着齐恒的样子卡住小门的另一侧，只露出持枪的手臂，调成自动模式的驳壳枪倾斜枪身，也不瞄准，一串子弹直接横着扫了出去，门外又是一阵鬼哭狼嚎，还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 通信班长这一梭子打下去，门外的枪声和皮靴脚步声都消失了，团部里只剩下大家沉重的呼吸声。 “没枪的躲后边去，看好电台！来两个把地上的往后拖，小心鬼子又丢手榴弹！”齐恒大声命令道，几个通信班战士连忙跑来，打算把受伤的勤务兵和佟思萱，邹德元拖到里面。 “死了吗？鬼子打死了吗？” 趴在地上双手抱头的团副邹德元大声叫道，从他慌乱但富有活力的声音里可以听出这家伙应该没有受什么伤，倒是齐恒的勤务兵低声呻吟着，鲜血流了一地，佟思萱也一动不动，看起来情况都不是很妙。 “团长，你先躲一下，我看看！” 通信班长将手枪重新压满子弹，拦住了打算探头观察的齐恒，自告奋勇的露出了半个脑袋。 “砰！” 门外又是一声枪响，通信班长额头炸出一朵血花，温热的鲜血伴着脑浆喷溅在齐恒的脸上和身上，与之前圆脸鬼子军曹的血混杂在一起，把齐恒染的像个血人。 “啪啪啪！”齐恒伸出手臂，一口气打光了勃朗宁枪膛里所有的子弹，然后立刻回身。 门外鬼子的第二枪立刻就打在了齐恒伸出手臂的地方，要是再晚上一秒，齐恒这条胳膊恐怕是危险了。 “妈的！”齐恒暗骂一声，把打空了子弹的勃朗宁随手丢到一旁，趁鬼子退壳上子弹的功夫，伸出右腿把通信班长的驳壳枪钩到了自己身边。 齐恒的左手受了伤，更换弹匣很不方便，团部里这会本来就没几个人，后面通信班里其他人没有武器，有枪没伤的团副邹德元缩的像个粽子，勤务兵和佟思萱都受了伤，所以齐恒只好冒险捡枪，好在门外的鬼子也不敢再冲，龟缩在门外的交通壕转角偷偷放枪，双方就这么僵持在了门口。 “别抬了！先回去！回去！”齐恒大声喊道，刚跑过来的通信兵只来得及拖走勤务兵，就被齐恒赶了回去，邹德元和佟思萱还趴在齐恒身后，不过有齐恒守在门口，他俩一时也没啥大碍。 为了不让鬼子靠近，齐恒时不时就要突然伸出手开上一枪，计算了一下驳壳枪的弹量，发现只剩下两颗子弹，齐恒心里很是烦躁。 “来人！卫士呢！来人啊！鬼子上来了！”邹德元撅着屁股，还在闷头大叫。 齐恒要仔细听鬼子的动静，被邹德元这么一搅和，心里更烦躁了，忍不住回头大声呵斥道：“你他妈不想死就给老子闭嘴！” 邹德元倒是安静了，可鬼子也趁着团部里嘈杂的功夫重新摸了上来，齐恒刚转回脑袋，一柄明晃晃的刺刀就朝齐恒的肚子捅了过来，伴随着刺刀进来的，还有一阵奇怪的味道。 “艹！”齐恒吓了一跳，连忙用绑着绷带的左手架住刺刀，右手举枪要打，却被鬼子用左手挡在了一边，枪里射出的子弹打在了鬼子身后的墙壁上，激起一股灰土。 这个鬼子十分狡猾，他知道门边躲了一个有短枪的中国士兵，自己加上刺刀足有一米六长的步枪在狭小的交通壕里很是笨拙，便干脆拆下了刺刀，将刺刀当做短剑一样握在手里，趁团部里的中国士兵正在喊叫，悄声摸到了门边，差点一刀把齐恒捅个对穿。 打仗的时候，齐恒一直穿着一身士兵的军服，这个鬼子原本以为齐恒只是个普通士兵，一边用力伸出刺刀的同时还老把目光往地上趴着的邹德元身上瞟，但当他看见齐恒领口沾着血的上校领章后，心中立刻一阵狂喜，手上的力气顿时又加了几分。 架住一把半米长的刺刀本身就很费劲，齐恒用的还是受伤的左手，实在有些力不从心，鬼子这猛一用力，刺刀刀尖就戳进了齐恒的肚子里，虽然只进去了一两公分，但腹部传来的阵阵疼痛还是让齐恒表情狰狞了起来。 “奶奶的！”齐恒心里一凉，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 －－－－－－题外话－－－－－－ 昨天那章定时发送设错日期了，今天两章一起发 第三百六十二章 齐恒的格斗术 半米长的刺刀就在眼前，在这危机时刻，齐恒也不知怎么想的，后退一步，屁股顶住墙壁，身体弯得像虾，抬起右脚就在鬼子脚上狠狠踹了一下，这一脚下去，鬼子居然叫的比后面的邹德元声音还大，吓了齐恒一跳。 低头一看，齐恒顿时明白了一切，原来这个鬼子为了靠近团部不发出声音，脱掉了他的牛皮军靴，只穿着一双脏兮兮的裹脚布，齐恒的皮鞋鞋尖正好踹到了鬼子的脚趾，他不叫才怪呢。 鬼子脚趾吃痛，力气也减弱了下来，齐恒立刻向外用力推，把鬼子已经刺入自己腹部的刺刀又推了出去，右手的枪口也用力朝鬼子的身上移去。 但这鬼子也是个硬茬，很快调整了过来，咬着牙再次将刺刀对准了齐恒的肚子，左手也掰住了齐恒握枪的手腕，双眼死死盯着齐恒的眼睛，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兽。 因为齐恒弯着腰，这个矮个鬼子正好能和齐恒平视，看这矮冬瓜不仅敢拿刀捅自己，还狠瞪自己像是他吃了什么大亏一样，齐恒气的牙痒痒，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要是眼神可以杀人，这个鬼子可早就死上千遍百遍了。 就这样僵持了两秒，齐恒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几个通信兵都在朝这边跑来，喉头一动，一口唾沫吐在了正死瞪着自己的鬼子眼睛上，右手一松，将驳壳枪丢在了地上，顺势一脚朝通信兵那边踢了过去。 “八格牙路！” 鬼子刚刚被皮鞋踩了一脚，脚指头还没缓过劲来，眼睛里又被吐了一口唾沫，气得破口大骂，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面前的这名中国上校，作为和自己这边联队长同级的高级军官，搏斗的时候却一点武德都没有，尽用一些下三滥的招数。亏自己还对他身为高级军官带伤战斗的行为有一丝丝的尊敬呢。 还没等鬼子酝酿出下一句脏话，齐恒的变招来了，因为刚刚丢下了枪，齐恒的右手空了出来，卡着鬼子被唾沫糊了眼睛的短暂时间，齐恒右手翻过来抓住了鬼子的手腕，猛地更改了用力的方向，拽住鬼子的左手朝自己右边拉去。 齐恒这一拽，鬼子的动作难免有些变形，齐恒趁势将鬼子右手的刺刀刀尖拉斜，自己欺身而上，用身体把刺刀横向挤在了两人中间，几乎和鬼子面对面贴在了一起。 鬼子的枪长，刺刀也长，占着比中正式长出十公分的优势在以往和中国官兵白刃格斗的时候出尽了风头，但这时候，半米长的刺刀却成了累赘，齐恒用左手和身体配合，将鬼子的刺刀平着死死夹在两人腹部中间。 矮个鬼子立刻后退，想重新腾出抽刀的空间，可都面贴面了，齐恒哪会给他这个机会？贴近鬼子的同时，抬起膝盖朝鬼子的要害部位狠狠一撞。 也不知道齐恒这是什么时候练出的连招，动作快的不可思议，鬼子的第二句脏话才崩出一个音，齐恒就已经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生生把鬼子的脏话撞成了变调的惨叫。 “嗷！嗷嗷啊啊啊……” 鬼子的惨叫声回荡在团部，和邹德元的叫喊一起组成了一曲奇怪的乐章。 这时候，赶来帮忙的通信兵们总算冲了过来，把矮个鬼子围在中间，掰手指的，抓胳膊的，抠眼睛的扯耳朵的，七手八脚把鬼子按在了地上，也解救了齐恒。 “先别杀！抓活的！” 齐恒哪能放过这个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家伙，看一个战士捡起驳壳枪要打，连忙制止，旁边那个拿着电话线往鬼子脖子上缠的战士也放松了力气，给已经被勒得白眼连连的鬼子留了一条小命。 “哒哒哒！” “团长！团长！” “团长你没事吧？” 团部里的战斗终于告一段落，外边的团警卫排和周边其他团直属部队的官兵也姗姗来迟，随着几种不同方言喊声的接近，团部里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很快，警卫排和团直属部队的战士们就把团部围成了一个铁桶，尤其是手持冲锋枪的警卫排官兵，围成一圈守在团部门口，手指搭在扳机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里面的人别开枪！团长，我是李大富！能进来吗！”警卫排长李大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过担心被误伤，他没有贸然往里闯，而是守在门口先问了一声。 “进来进来！团长和邹团副都受伤了！快叫医护兵来！” 一个通信兵大声回答。 听到齐恒和邹德元受伤，李大富脑袋里轰的一下，他作为团警卫排长，让小股鬼子摸到团部周围已经是极大的失职，现在团长团副双双受伤，万一有个好歹，自己这脑袋怕是在脖子上待不了多久了。 “团长？”李大富声音都变调了，急急忙忙往里冲，差点被门口按着矮个鬼子的通信兵绊倒。 “去把镜宇喊来，”齐恒连看都没看李大富一眼。 “是！”李大富不敢怠慢，转头又冲了出去。 刚刚的搏斗中，齐恒左手的伤口似乎崩裂了，疼的钻心，相比之下，肚子上那处不深的刀伤倒是没太大感觉，只不过还是有不少血渗出了他单薄的军衣，把齐恒按着伤口的右手都染的通红。 稍稍回复了一下体力，齐恒缓缓挪到佟思萱身旁，佟思萱右肩和胳膊都被手榴弹弹片击中，半条右臂都快被鲜血打湿了，额头上有一块显眼的青紫，看起来并没有恢复意识，医护兵还没有来，一个年轻的通信兵正跪在佟思萱身旁，按着她肩膀的伤口替她止血。 齐恒右手在裤腿上胡乱擦了几下，带着浓浓的担忧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按在佟思萱白皙纤弱的脖颈上。 “嗵嗵，”佟思萱的颈动脉脉搏平稳而有力的跳动着，这让齐恒松了一口气，佟思萱虽然大大咧咧，有不输任何一个男兵的性格和本事，但在齐恒这些军官眼里，她只是一个好强的小妹妹，这次受伤，让齐恒不禁有些自责。 齐恒把手指从佟思萱的脖子上移开，疲惫的坐在了地上，团副邹德元也被弹片击伤了一边肩膀，脸上有一道三四公分长的伤口，似乎有些羞愧于刚才的失态，邹德元只是用手帕按着脸上的伤口，默默站在那里，盯着通信班长的尸体，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三百六十三章 治疗 野战医务所离团部不远，鬼子偷袭团部的时候，医务所里的伤员和医护兵们都听得十分真切。刚一打枪，军医主任镜宇就吩咐几名医护兵收拾东西，准备去交战的地方救治伤员，所以还没等李大富来喊，镜宇就带着几个医护兵匆匆赶了过来。 团部本就有些狭小，一众通信兵，齐恒几个军官，地上的伤员，冲进来保护齐恒的警卫班战士，加上地上还在嚎叫的鬼子俘虏，乱哄哄挤得不行，为了给镜宇他们让出空间救治伤员，几个通信兵就地取材，用电话线把矮个鬼子手脚都捆了起来，像抬年猪一样抬出了团部，暂时交给警卫排看管。 镜宇刚一进门，一个年纪不大的小战士就带着哭腔迎了上来，抓住镜宇的手就往齐恒那边扯，边扯边说：“镜军医，快来，你快救救团长，团长流了好多血！” 也不怪这个小战士，就连身为军医的镜宇第一眼也被齐恒身上的血迹吓了一跳，齐恒头上脸上一直到肩膀几乎都被血迹完全覆盖了，整个上半身都是斑斑点点的猩红，像是刚刚沐浴过鲜血一样，十分恐怖。 心里一沉，快步走到齐恒面前，仔细看了齐恒，发现这些鲜血并不是齐恒自己的，镜宇这才松了一口气，从自己形影不离的医疗箱中取出一小块纱布递给齐恒：“团长，擦擦脸上的血，怪吓人的。” “你先救佟思萱，”齐恒右手接过纱布，胡乱抹了两把脸，左手摆了摆，示意自己的伤势没有大碍：“我就是肚子破了皮，左手伤口裂了，不打紧。” 但镜宇并没有听齐恒的，而是取出一小瓶酒精，非常认真的盯着齐恒的眼睛：“团长，现在你是伤员我是医生，先救谁得听我的，佟副官肩膀的伤口已经基本止血了，她现在是头部有外伤，失去意识，大概率是脑震荡，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你腹部的伤口还没止血，手指的伤口也裂开了，我担心腹部脏器有损伤，必须先帮你做检查，再检查佟副官。” “止血而已，叫医护兵给我包也行。”齐恒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又摘下帽子，用手指弹飞了一小块挂在帽檐上的脑组织，有些不以为然。 “没那么简单，并且他们水平我信不过，”镜宇麻利的掀开了齐恒的军衣，露出了腹部的伤口：“团长，你躺平，忍着点！” 齐恒还没反应过来镜宇要干什么，就被镜宇一把推倒，有些冰凉的酒精倒在齐恒腹部的伤口上，那种钻心的疼痛让齐恒忍不住叫了出来： “艹！奶奶的！轻点！” “五厘米长的创口，没有内脏流出的迹象，但是出血量大，有内脏受损的可能，”镜宇用消过毒的手指直接分开了齐恒的伤口，声音十分冷静。 那个带着镜宇过来的小战士似乎被镜宇的动作吓到了，赶忙阻止：“镜军医，你这是干嘛，团长肚子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往大里扯，快给团长缝好啊。” “必须排除内脏受损的可能才可以缝合，”镜宇头也没抬，继续分开齐恒的伤口：“你没事干的话找个手电筒来给我打个光。” 看小战士还要说什么，齐恒稍稍起身，示意他不要再说：“团里伤员都得听镜宇主任的，他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去吧。” 镜宇不仅没有领齐恒帮忙说话的情，反倒瞪了齐恒一眼：“团长躺好，别说话，肌肉放松！” 齐恒被吼了一句，讪讪的躺回去了。 看团长都被凶了，小战士自然不敢多言，团部里本来就有手电筒，他很快取来了一支，乖乖站在旁边帮镜宇打光，经过一番探查，齐恒差点疼出眼泪，镜宇的检查才总算结束。 “内脏没受伤，流血多可能是团长你血小板质量太差了，我给你缝上就好。”镜宇重新给手消了毒，麻利的取出针线，那个眼神齐恒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等镜宇第一针下去，齐恒立马明白了过来，这不是上官看鬼子的眼神嘛！ “嗷！艹你奶奶的！慢点！”齐恒惨叫道。 “安静，别动，别说话！”镜宇手上动作十分麻利，三下五除二就缝合了齐恒的伤口，倒是没让齐恒煎熬太久。 缝完肚皮，镜宇又盯上了齐恒的左手：“团长，别叫了，该手指了。” “让我缓缓，鬼子捅我都没这么疼，”齐恒虚弱的开口：“团里麻药是用完了吗？” “团长你上次说的，你受小伤不用浪费麻药，把麻药留给重伤员。”镜宇一边回答，一边解开齐恒左手的纱布，好像并没有听进去齐恒那句让他缓缓。 “我……”齐恒快气笑了，早知道镜宇这么耿直他就不死撑着装硬汉了，受罪的是自己，还没处说理去。 倒是旁边帮镜宇打光的小战士神色肃然，眼睛里甚至带上了星星点点的泪光，多好的长官啊，在自己以前的部队，救命的药品根本就没有普通士兵的份，上边层层克扣发下来的一点药还被长官拿去赚了外快，别说见到个为重伤员省麻药硬撑着缝合伤口的团长，甚至有个湖南来的新兵因为太饿偷吃了一点军官的干粮，被原来的营长吊在树上活活打死。 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遇到这样好的团长呢，有这样的长官，自己就算死也值了。 齐恒倒是不知道自己成功感动了一名战士，他只知道下次让镜宇给自己治伤必须先打麻药，否则自己可能会哭出声来。 “那个啥，你刚说我的血小啥玩意质量不好？那是个啥？”坚持到镜宇包好手指，齐恒终于放松了一点，努力找了个话题，想转移一下伤口的疼痛。 “血小板，西医在人血里发现的，主要起凝血的功能，团长你凝血能力不太好，伤口止血慢，可能和它有关。” 镜宇一边回答，一边用剪刀剪开佟思萱肩膀伤处的衣服，看到佟思萱瘦削的布满血迹的肩头，齐恒下意识偏过了头。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上官遇知音 因为团部的电话突然断线，又传来枪声，放心不下的一营长洪亮马上带人赶了回来，确认齐恒本人并无大碍，团部的指挥系统也没有太大损失，洪亮这才放心的重新返回了自己的阵地。 没过多久，守在二营阵地的少校团副上官有浩也赶回了团部，当他看见齐恒肚子上缠着纱布，有些虚弱的躺在担架上，原本就冷着的一张脸立刻变得更加阴沉了。 “团长？”上官有浩和齐恒打了声招呼：“你伤不要紧吧？” “小伤，就是血小板不好用，流血有点多，看着有些虚。”齐恒挤出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一边尝试起身，一边把刚从镜宇那听来的词汇现学现用，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牙齿一咧。 “团长！别动！躺好！”镜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其中还夹杂着邹德元的“哎呦”声，看来镜宇给邹德元包扎的时候也省下了麻药。 “团长你先别动，”上官有浩蹲下身体，扶着齐恒的肩膀让他重新躺下。 “这是什么情况？团部还有其他伤亡吗？” 环视了一下四周，上官有浩压低声音问道。 “几个鬼子不知道怎么摸上山了，还找到了团部，在门口和警卫排的人打了一场，打算冲进来的时候被我们堵住了，抓了个活的，其他应该都打死了。”齐恒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通信班长和我的勤务兵死了，门口两个卫士也死了，之前有个出去上厕所的通信兵也没回来，受伤的话就我，邹德元和佟思萱三个，没重伤的。” “那团里接下来的指挥怎么安排？”上官有浩皱眉道。 “你想夺我的权？”齐恒开了个玩笑：“我伤不重，上前线拼刺刀不太方便，但是指挥战斗没问题，不过你暂时还是不要去营里边了，留团部协助我，要是情况有变，还得你帮忙。” 上官有浩点点头，目光望向了邹德元的方向：“那姓邹的怎么说，他军衔比我高，对团里的指挥权兴趣也挺大，要是他有想法……” 见上官有浩欲言又止的犹豫模样，齐恒也严肃了下来，压低声音说道：“邹德元军衔高但是不能服众，他要是不蠢就不会这时候惹事，要是他不听话，我会叫人把他送去医务所‘治伤’。” “明白了，”有了齐恒的准话，上官有浩点了点头：“团长你们抓的鬼子俘虏在哪，我去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那家伙叫唤的太吵，被拖门外去了，你问问警卫排的人。”齐恒用包裹着纱布的左手朝门口指了指，却被迎面走来的邹德元挡住了视线。 “邹团副，有事？”上官有浩迎了上去，视线在邹德元的眼睛和脸上巴掌大的纱布上来回打量了几下，不带感情的问道。 邹德元并没有对上官有浩有些失礼的行为表示不满，甚至假装没有注意到上官有浩眼镜后略带讥讽的目光，而是稍稍欠首，看向躺在地上的齐恒： “齐团长，刚刚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我们可能有大麻烦。” “我也是为了保命，不过你应该谢谢小马，”邹德元突然这么谦逊，齐恒一时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顺着他话头接了下去。 “我知道，”邹德元转头看了看为了拉他被手榴弹弹片击中要害牺牲的勤务兵小马，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抬头说道：“团长，正好上官少校也在，现在你受了伤，接下来团里的指挥要怎么安排？” 听邹德元这么一说，齐恒立刻明白了，原来他在这等着呢，当即回应道：“我的伤不重，不影响指挥，所以团里的工作照旧，我负责军事，上官团副协助我，你负责政治工作和士兵的思想教育，有问题吗？” “要不，我指挥一个营也可以？”邹德元还不死心。 “说起来，友军183师的那个连剩下的人还在山头上，邹团副你正好很擅长做思想工作，我看他们都是老兵，战斗力不错，要不你试试劝他们加入咱们补充团？”齐恒想了想，给邹德元安排了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啊，这，也行，我去试试。”邹德元显然不是很愿意，下意识的想摸摸下巴，和齐恒争论一番，但无意间摸到了脸上的纱布，似乎回忆起了自己刚刚的丢脸表现，居然答应了下来。 “那就拜托邹团副了。”邹德元刚一转头，上官有浩就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目送着邹德元离开团部。 “团长你先休息，我去看看鬼子俘虏。” 说起审讯鬼子俘虏，上官有浩不再板着扑克脸，脸上立刻洋溢出了欣喜的笑容，就好像他接下来要去看的不是嗷嗷乱叫的日本俘虏，而是自己许久未见的新婚妻子一样，嘴角那抹发自内心的愉悦上扬看得齐恒裤裆一紧。 “上官团副等一下，我也去，”镜宇听到了上官有浩的话，连忙跟了上去。 “你来干什么？” “鬼子俘虏好像没剩多少气了，我得帮他治治伤。”镜宇回答。 “鬼子还治什么？问完话找个地方埋了就行。”上官有浩有些诧异。 镜宇一本正经的应道：“那不行，我是个医生，救人是我的职业，不管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只要受伤了我就得救！唉，小兄弟，你是上官团副的勤务兵吧，把你刺刀借我用用。” “那你倒是拿手术刀啊，拿刺刀干什么？那钳子和锯子是干嘛的？镜宇你是修人的还是修坦克的？” “肯定是救人的！哎呀，什么味道这么臭？” “谁把这鬼子鞋脱了？快给他穿回去，臭死了，你看都把俘虏熏出尿了。” “上官团副，鞋是鬼子自己脱的，尿是团长踹出来的，团长把他蛋都踹碎了……” “真碎了？我是医生，我看看！哎呀还真碎了，团长也太残忍了，这鬼子真可怜，不过我能治，切了就不疼了，你俩按住他，其他人让开点，正好让我练练手。” “叽里呱啦~”（上官有浩的日语） “八嘎！嗷！啊啊啊！呜呜~” “按住！按住！把他嘴堵住！吵死了，属狗的吧，还咬人？上官团副你给他说啥了？这鬼子怎么还哭了，不是说日本兵都贼坚强吗？” “我说你是军医，来帮他治疗的，让他不要害怕，然后还把你的话给他翻译了一下。” “奥奥，我就说呢，看来是感动的，鬼子竟然也讲感情，我都有点不习惯了。你俩按住他的时候小心点，我第一次用锯子给人做手术，小心别弄伤了你们。” “要不镜宇你还是用刀？我勤务兵那刺刀就不错，挺亮。” “上官团副，拿刺刀切那玩意实在太恶心了，能不能别用我的，小王的刺刀早上才磨过，他的更亮……” 听着团部外有些奇怪的交流，齐恒的脑袋似乎大了几圈，看来团里因为爱好独特而威名赫赫的上官有浩这下子终于找到了知音，希望镜宇的名声传出去之后团里的兄弟们还有勇气去找镜宇治伤吧。 第三百六十五章 日军回退 补充团团部的遇袭不仅震惊了全团的官兵，甚至山下树林中鬼鬼祟祟的日军北野中队也被山上突然传出的枪声惊的不轻，枪声一响，山上的中国军队绝对会提高两百分的警觉，北野中队展开迂回，寻找防线薄弱点突袭的计划当即宣告破产。 在北野清藏身的树丛，一名钢盔上还挂着新鲜草叶的军曹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脸色黑的像锅底的少尉。 “报告中队长阁下，查清楚了，第三步兵小队的军曹小坂润一郎和一个分队共八人没有归队，山上的枪声应该就是他们在和支那军交战，但是支那军封锁了到山上的所有通路，还有大批支那军士兵正在进入阵地，我们的侦察兵无法接近，暂时不知道交战的具体情况。”军曹敬了个礼，向北野清汇报了大致情况。 “中队长阁下！非常抱歉！” 跟在军曹后面的少尉就是第三小队长了，他一见到北野清，二话不说就是一个九十度鞠躬，态度诚恳的实在不像话。 “八格牙路！”饶是城府颇深的北野清陆军大尉也被自己猪头一样的部下气得大骂，好悬没给少尉脸上来一大耳刮子。 “嗨依！”少尉的声音从裤裆的高度传来，有些闷闷的。 毕竟这一打，中国守军的指挥官是傻子也知道要加强戒备，更别说这位指挥官还是一位刚刚才设下巧妙陷阱，全歼了一整个日军中队的“劲敌”，北野清要把对面这位中国军队指挥官当成傻子，还不如先把自己脑袋拧下来给人家送过去。 自己牺牲了倒霉的伊东大尉一整个中队才换来的机会，到头来却被一个脑子不好使的愚蠢部下白白葬送了。 “中队长阁下，我们怎么办？”北野中队的执行官凑到北野清身旁，弱弱的问道。 “全体撤离，返回出发地点，第三小队做后卫，小心支那军尾随袭击！”北野清咬着牙，纵然心里有万般不甘，但还是十分理智的发布了撤退的命令。 “嗨依！”第三小队长终于敢直起腰了，他不动声色的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腰部，给北野清敬了个礼，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中队长阁下，要不要追究他第三小队的责任？”执行官指着第三小队长的背影，悄声问道。 北野清摇了摇头：“事已至此，追责就不必了，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兵力，一个军曹的错误，没有必要让一个小队来承担。” “嗨依！”执行官应道。 …… 北野清带着自己的中队和加强来的那个重机枪小队撤回了出发地点，与留守的机枪中队中队长佐藤大尉会合。佐藤大尉这个老狐狸在一发75毫米山炮炮弹下侥幸活命之后，也没有了之前的故作沉稳，趴在担架上，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盯着北野清的脸，好像要把北野清的眼珠子抠出来一样。 “佐藤君……”北野清刚开口，佐藤大尉就用脏话打断了北野清接下来的话语。 “混蛋！畜生！我还以为你是去带队进攻支那人的，结果你自己躲在树林里，让伊东上去送死，让我留在这里挨炸？” “等回到联队，我一定要向上级举报你这个混蛋！伊东中队全员玉碎，我的部下只剩三分之一，你北野的中队一个人都没死，我看你怎么向上级交代！”佐藤大尉屁股和后背被纱布包的严严实实，趴在担架上怒吼道。 “身为帝国军人，竟然贪生怕死！你是帝国军人之耻！快切腹谢罪吧！混蛋！” 在北野清原本的计划中，有勇无谋的伊东大尉一定会抢先带队发动正面进攻，佐藤大尉的机枪中队只要负责给伊东中队提供火力支援就好，北野清则带领自己的中队迂回包抄，寻找中国军队阵地的薄弱点发动突袭。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北野清怎么也想不到伊东大尉过于轻敌，一次性将整个中队都拉了上去，并且在明知已经掉入陷阱，遭到中国军队优势火力袭击的时候还不撤退，竟然还强令部下发起冲锋，自己这边的迂回部队还在山林里绕路，正面的伊东中队就在交叉火力的打几下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伊东中队刚刚完蛋，留守后方的佐藤机枪中队又被山上的中国军队用迫击炮问候了一遍，损失惨重，而自己派出去侦察的一个军曹不知道哪根筋错位了，居然带了几个人，穿插到中国军队后方开枪，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高价值目标，究竟有没有得手，反正自己迂回偷袭的计划就因为那几声枪响彻底破产了。 一共派出三个中队的回援部队，一场战斗下来，一灭一惨，相比之下只有北野中队没什么损失，现在北野清就是黄泥掉进了裤兜子，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其实，我们也损失了八个士兵，大家损失都很大……”北野中队的执行官有些不满佐藤大尉的脏话，悄声解释道。 这不解释不要紧，一解释，更像是在讽刺佐藤大尉了，如果伊东大尉四分五裂的尸体听到这句苍白的解释，可能都要气得再裂开一次， 果不其然，佐藤大尉听到执行官这么说，一口气没上来，干脆利落的白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算是变相的为北野清解了围。 “你……”北野清指着执行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脏话。 “给联队发报，我们在梅秀庵东北方向的丘陵地带遭遇支那军精锐部队的优势兵力阻击，伤亡过大，已无力执行回援任务，请求下一步指示。”北野清叹了口气，朝执行官摆了摆手。 几乎同一时间，22号高地上，补充团团部里，协助指挥的上官有浩也看了看躺在地上休息的齐恒，给通信兵口述了一封电报： “前敌指挥部：我部于22号高地周边地带与一部日军发生激烈交战，毙敌良多，阵地寸土未失，交战期间，上校团长齐恒，中校团副邹德元负伤，目前日军已有撤退迹象，请求下一步指示。” 第三百六十六章 “收编”友军 担心回援的日军部队补充兵力后再次反扑，前敌指挥部并没有让补充团立刻脱离阵地，而是命令他们继续固守22高地周边的原有阵地，警戒甘坊日军的动向，给刚刚克复上富和横桥的57，184两个师争取巩固阵地的时间。 和继续稳坐钓鱼台的补充团不同，北野清带着他手下残破的三个中队，在傍晚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离开了22号高地，返回了甘坊。齐恒和上官有浩担心鬼子耍诈，派耗子带着几个侦察兵跟在鬼子屁股后面追了几里路，才确定他们是真的走了。 北野清走的十分匆忙，离开前只带上了自己阵地上那些被补充团炮击炸死的士兵尸体，伊东中队的一百多具尸体还横尸在一连突出部阵地前方的荒地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确认日军撤退，补充团的官兵们也彻底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在前沿激战了一个下午的一营二营，总算有了歇口气的时间。炊事班在后方摆开锅灶，给大家弄了一大锅热饭，还有菜汤，在友军183师的二十多位官兵帮助下，送到了前线每位战士手里。 说起这几十个友军现在的情况，齐恒对邹德元嘴上的功夫是真的佩服，当初只是为了给邹德元找点事干，让这位打不得骂不得还赶不走的祖宗不要再对指挥战斗产生不该有的想法，齐恒才说让邹德元去做友军的思想工作，试着让他们加入补充团。 说真的，齐恒就是找个借口，邹德元能不能成功这茬事压根就没想过，但齐恒实在想不到这祖宗讲故事的能力是真的强大，竟然半个下午就说服苏醒不久的宋明德带领自己剩下的四十二个兄弟加入了补充团，还专门跑去通信班发报给183师那边汇报了一下。 齐恒不知道183师那边在战事正激烈的时候突然收到邹德元发过去的电报，说收编了他们一个排的幸存者是什么心情，反正他算是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等战斗结束，183师那边少不了告齐恒补充团的状。 要不是邹德元头铁，觉得这是他自己的“功劳”，不想加别人的名字，用他个人名义给183师发的电报，落款没有写齐恒的名字也没写是补充团的决定，齐恒当时就得给前敌指挥部好好解释一下补充团这趁火打劫临阵收编友军的行为究竟是想造反还是想干嘛了。 也许183师那边也听说过邹德元这个祖宗的大名，不想干吃力不讨好的事，也有可能是正打得焦头烂额实在没时间去追究一个排残兵的归属问题，很快回了“准许”两个字，算是同意了补充团的收编行为。 齐恒没去问邹德元怎么说服的宋明德，只是大概了解了一下这四十多个人的归属：根据邹德元所说，宋明德的连缩编成一个排，使用团部直属特务排的番号，属于团直属部队，排长由原来宋明德手下仅剩的那个排长担任。 宋明德本人暂时在医务所里养伤，等他伤愈之后，可以充任团里空缺的中尉副官一职。 先不说邹德元这事后续怎么处理，对于宋明德连的安排，齐恒倒是挺满意的。宋明德连虽然现在没有什么战斗力，但算上二十个躺医院的，这可是四十多打过仗的老兵，真打起来，甚至比一个新兵连都管用。虽然他们是独立番号，归属感暂时不高，但等他们和补充团其他战士并肩作战几次，也会很快融入这个集体，成为一股不错的力量。 而且宋明德这个人齐恒也有所了解，他是投笔从戎的上海中法学堂教师，和邹德元一样有留法经历，学历高的吓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183师当一个普通的步兵连中尉连副，让宋明德做补充团的团部中尉副官，负责处理团里的文书工作，虽然还是有些大材小用，但比起让他当一个步兵连长上前线作战更能发挥价值。 也许十分重视学识的邹德元正是看中了宋明德与自己相同的的留法经历，才会不遗余力的说服宋明德加入补充团吧。 …… 夜幕很快降临，22号高地陷入了沉寂，月光下，阵地前的荒野上，大大小小的弹坑和坑边的焦土似乎在诉说这片土地不久前的遭遇。突出部阵地侧下方，还有一大片土地和焦黑的荒野颜色有所不同，这是不久前才翻出的新土，下面掩埋着一百多名永远留在异国他乡的侵略者。 因为天气较热，担心破碎的尸体暴露在空气中腐烂发臭，补充团官兵们很有人道精神的挖了一个大坑，埋葬了留在突出部阵地前的日军伊东中队士兵尸体，还给他们用破木板立了一块墓碑，上面用中日两种语言写着“日本侵略者的下场”，背面还有一行中文小字“下有炸弹，中国人勿动！”。 有战士对埋鬼子尸体和给他们立碑颇有微词，但在军官们解释了上面文字的意思，亲眼看到上官有浩把四颗手榴弹捆在一起埋在木板下面后，大家还是释然了，有好事者还专门跑去鬼子坟头拉尿，甚至把盛了排泄物的破鬼子钢盔和断刺刀像贡品一样摆在木板前，生怕后面来的鬼子不去扒拉这块墓碑。 夜深了，很多劳累许久的战士在战壕中席地而坐，抱着步枪进入了梦乡。也有一些睡不着的，靠在战壕边，点上一根香烟，或是望着远处的黑暗发呆，或是低声交谈，放松着自己紧绷的神经。 齐恒的团部里还亮着一盏油灯，掩体四周的油布遮住了散发出去的灯光，上官有浩坐在灯前，用钢笔在一个小笔记本上写着什么。齐恒躺在一旁，因为伤口疼痛迟迟无法睡去，便好奇的问上官有浩： “上官，你半夜写东西我瞅见好多次了，那本子上面写的啥啊？” “日记。”上官有浩回答，左手稍稍抬起笔记本的封皮，想遮住里面的内容，却被眼尖的齐恒看到了笔记本封面上一大片早已干涸的暗红，以及右下角两个字迹娟秀的汉字，因为被红色遮盖，齐恒只看清一个“王”字。 “这本子不是你的？”齐恒问道。 “是我的，”上官有浩好像察觉到齐恒发现了自己本子的异样，干脆合上钢笔，把本子收了起来：“是一个朋友送的。” 第三百六十七章 甘坊近况 “朋友？”齐恒自语，心里却是一万个不信，能让这个平时像个七老八十的老汉一样淡然的上官有浩遮遮掩掩，想必里面有不少故事。 不过好奇归好奇，齐恒并没有继续打探的意思，如果只看到个字迹娟秀的名字也就罢了，他绝对会调侃上官有浩两句，但本子封面上那片暗红色的污渍，齐恒可再熟悉不过，既然上官不想多言，那齐恒还是装没看到好了。 “对了，上官，”齐恒好像想到了什么：“小刘护士的生日快到了，你说，我要不要送个什么礼物啊？” 上官有浩明白齐恒的意思，向齐恒投射出感激的目光，也接着齐恒的话茬讲了下去： “送呗，女孩子过生日，你这个想做人家男朋友的不表示表示还好意思继续惦记人家？不过你这次可别送什么奇怪的东西，给人家女孩子第一次送礼物就想送把手枪，还是从鬼子手里抢的，我现在都有点担心你会不会再给她送几颗手榴弹过去。” 齐恒尴尬的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现在这兵荒马乱的，我又不在她身边，送她把手枪不是也能让她保护好自己嘛，再说又没送出去，手榴弹我肯定不会给她，不过话说回来，你觉得我送点什么好？” “这我可不知道，徐胖子花花肠子多，你问我还不如去问问徐胖子。”上官有浩回答。 “徐胖子？”齐恒翻了个白眼：“他除了吃还能出啥注意，他那大肚子里装的啥我还不清楚，不靠谱。” “武卫国？他不是结婚了吗，你问问他怎么哄媳妇的？”上官有浩思索了一下，把新婚的军需主任武卫国搬了出来。 齐恒摇摇头：“也不太靠谱，他是家里人安排的结婚，算是青梅竹马，和我情况不一样啊。” “这不行，那不行，那你自己想办法吧。”上官有浩本就对情爱的话题没什么兴趣，被齐恒说的有些无语，干脆两手一摊，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把上次的相机送给她？不行不行，她上次就不收，也不能一个礼物送两遍，”齐恒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很是苦恼的样子：“要不，送她根钢笔，再送一沓信纸？也不太好，是不是太便宜了。” “钢笔？”上官有浩听到了齐恒的话，右手不自觉的轻轻按上胸口的衣兜，自己那支钢笔紧贴着胸膛，在上面都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对了，你那笔哪买的，给我瞅瞅？我这根太重了。”齐恒从兜里掏出自己的钢笔，在手指间转动了一下，感觉重量并不适合女孩子用，便盯上了上官有浩那支细一点的钢笔。 “啊？”上官有浩愣了一下。 “你今天怎么了？看着不太对劲？有心事？”齐恒奇怪的看着上官有浩。 “没事，有点困，”上官有浩假装打了个哈欠，掏出钢笔递给齐恒：“我这根钢笔是朋友送的，金星，上海造的。” 齐恒接过上官的钢笔，和自己手里的笔对比了一下，又摘下笔帽看了看，最后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金属笔杆上刻着的一个小小的“雪”字，看向上官有浩：“刻了字，女孩子送的？” “一个朋友，”上官有浩看起来并不想解释，接过自己的笔放进衣兜，有些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你那根派克金笔，看起来价格不便宜，也不是自己买的吧。” “我爹的，我上军校前从他那里偷来的，”齐恒老脸一红：“我当时也不知道他这根笔很贵，只是看还有个木头盒子，装着挺好看，我爹也不怎么用，我就偷偷拿走了，后来用习惯了，就一直留在身边，也能做个念想。”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间很快进入了深夜，上官有浩对自己钢笔的由来还是讳莫如深，实在无法满足八卦之心的齐恒只好放弃追问，趁着伤口的疼痛稍稍缓解，抓紧时间睡了一觉。在齐恒睡着之后，上官有浩又掏出自己的小笔记本，定定的看着封皮上被血迹遮盖的那个娟秀的名字，不知在想些什么。 …… 距离补充团阵地没有多远的甘坊镇，即使已经进入了深夜，枪炮声还是没有停歇，驻扎在22号高地山头的补充团官兵还能趁着天黑好好休息一下，但甘坊外围的第15师官兵却没有丝毫休息的时间，一个个红着眼睛守在战壕和工事里，随时准备抵御日军下一次的进攻。 横桥，上富两地27日被中国军队克复，派出回援的部队又被补充团截击，被迫退回甘坊，驻守甘坊的日军发现情势于己不利，担心再次遭遇一场万家岭一样的失败，铁了心要从甘坊杀出一条血路。 堵在甘坊西北侧的第15师首当其冲成了日军重点进攻的目标，这支部队从25日开始就在甘坊周边与日军展开了激烈的交战，到现在甚至没有一刻休息的时间。上到师长汪之斌，下到死守阵地的普通战士，个个都已经疲惫不堪，可日军还是集中兵力猛攻15师，甚至夜里还搞了几次夜袭，险些突破15师的阵地。 第15师师部，师长汪之斌守着电台，焦急的等待着183师师长杨宏光的消息。 “再给前敌指挥部发报问问，183师负责反击的部队到哪里了，怎么还没有动静？”汪之斌来回踱了两圈步，还是忍不住把手按在了通信兵的肩头。 “是！” 电台在通信兵手下发出滴答声，将又一封电报送到了前敌指挥部那里。 “指挥部回信，183师正在转移途中，电台没有开机，暂时不清楚他们的动向，如果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通信兵给出了一个意料中的回复，这样的回复，汪之斌已经收到足足三封了。 熬到清晨，天刚蒙蒙亮，一个参谋匆匆推醒了刚刚趴在桌子上小憩了一个小时的汪之斌： “师长，师长，183师有消息了。” 汪之斌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伸手接过电报，电报上却写着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消息：183师师长杨宏光因为误判日军会包抄己方侧翼，擅自将部队撤到了找桥附近，并没有尊令进攻甘坊，前敌指挥部已经严令183师迅速增援，但路上还要不少时间。 这样一来，甘坊附近面对日军主力的中国军队，只剩下汪之斌的15师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阻击命令 没有战斗的时间很宝贵，也很短暂，可能是前敌指挥部担心甘坊的日军再次分兵东进，也有可能是想暂时保留补充团这支有生力量，在28日甘坊战况十分紧急的情况下，补充团还是在22号高地周边得到了一整天的修整时间。 29日清晨，齐恒从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四下打量了一下，团部里静悄悄的，上官有浩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不远处的通信班战士们还守在电台前，应该是一夜没有合眼。 齐恒想喊勤务兵扶自己起来，但猛然想起，白老四还在医务所里，新来的勤务兵已经躺在了团部后边的山坡上，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上官，上官？”齐恒喊了两声上官有浩，发现上官有浩睡得很死，手头也没有能丢的东西，便从兜里掏出手枪，卸下弹匣，从弹匣里抠出一颗九毫米子弹，朝上官有浩的脑袋上丢了过去。 “嗯？”上官有浩被砸醒了，迷迷糊糊抬起头，戴上了自己的眼镜。 “团长？怎么了？” “来扶我一把，我要尿尿。”齐恒把抠出来的第二颗子弹重新装回弹匣：“把我子弹顺便捡起来。” 上官有浩这才看清，齐恒丢到自己脑袋上的是一颗黄橙橙的子弹，不仅气的想笑：“你为了尿尿专门抠个子弹砸我？有那功夫早喊来勤务兵了，你咋不直接朝我脑袋上开一枪呢。” 说完，上官有浩才想起来，齐恒的勤务兵已经殉国了，不禁摇摇头：“唉，你这也是，勤务兵都换多少个了，也就白老四命大，进了两次医院，还能喘气。” 嘴上说着，上官有浩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肢体，把担架上的齐恒扶了起来：“团长，要不你还是去医务所躺着吧，你这伤活动都不方便，一只手也用不了，撑着坐团部里也是个麻烦，回头让通信班给医务所里接个电话，有事我电话联系你得了。” 齐恒摇摇头：“那不行，我又不是邹德元那个祖宗，受点小伤就去医务所躲清闲，我就起身不太方便，脑子清醒着呢。” “行行行，”上官有浩不再搀扶齐恒：“说起邹德元，他去医务所之后，团部安分多了，团长要不你再打报告试试把他弄走？昨天他还惦记指挥部队呢，过段时间估计又得找事。” “你以为我想留着他啊，”齐恒慢慢往外走，叹气道：“那祖宗一时半会是走不掉了，先忍着吧，正好邹德元和他拉来的那个宋明德有共同话题，他俩都在医务所，咱们还能躲几天清闲。” 上官有浩摇摇头，从地上捡起齐恒之前丢出来的九毫米子弹，捏在手里把玩着，这时候，一直守在电台前的通信兵突然坐直了身体： “上官团副，有电报！” “哪里的？”一听有电报，上官有浩清醒了许多，匆匆走到电台前问道。 “前敌指挥部，是新的命令。”通信兵译出电文，转身交给了上官有浩。 上官有浩匆匆看了一眼电文，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给各营，团直属部队和医务所传令，让他们现在开始做转移准备，我去找团长。” 很快，上官有浩就在团部门外不远处的一颗小树后找到了还在一只手和自己腰带作斗争的齐恒，在看到齐恒一边扯皮带，一边向自己投来求助的目光后，上官有浩眼睛一瞪： “老齐，我是你的团副，不是你的媳妇，提裤子这事还请你自重！” 齐恒故意夸张的笑了一下，不再开上官有浩的玩笑了：“咋了，找我有事？” “正事，前敌指挥部的命令。”上官有浩把电报递给了齐恒。 听到是有命令下达，齐恒也收起了说笑的心思，系好腰带，大致整理了一下衣服下摆，然后接过电文： “固守甘坊西北的汪之斌第15师连日孤军奋战，损失甚重，已无力保证原有阵地，于28日夜被迫向北转移。甘坊日军趁机再占横桥，并南进占领南岭，梅秀庵一带，战局恐有危殆之忧，责战区直属之补充团立即西进，配合梅秀庵山区以南第57师及第58军一部，阻击日军南进步伐，重整战局。第九战区前敌指挥部，罗卓英。” “看完了？”上官有浩接过齐恒递来的电文，沉声问道。 “嗯，”齐恒点点头：“看来甘坊情况比我们想的还要糟糕，不然前敌指挥部不会把我们这个钉子也抽出去打阻击，你通知各部做转移准备了吗？” “通知了，各营都有电话，没电话的团直属部队也都有传令兵去传达。”这种小事不用齐恒说，上官有浩早就完成了。 “叫几个营长和侦察连，迫击炮连的连长回团部开会，各连长留在阵地督促转移，顺便派人去看看辎重连那边，卡车有没有空出来的位置，帮医务所拉一部分重伤员，加快行军速度。”齐恒继续说道。 “之前拉机关炮那辆车空着，大部分弹药已经下发到士兵手里了，弹药车应该也有空位，我去让武卫国和镜宇协调。” “嗯，把邹德元也喊来吧，不叫他他回头又得找爸妈告状，喊过来当他不存在就行，”齐恒和上官走进团部，之前还静悄悄的团部现在很是嘈杂，几部电话机都有人在用，铃声和说话声不绝于耳，不时还有传令兵进出。 “帮我把子弹装回去，我手不方便，”齐恒坐在桌前，掏出兜里的手枪，握柄朝前递给上官有浩，自己趴在地图上，手指从22号高地的位置缓缓划到了甘坊。 “你知道不方便还抠子弹，真是闲的，”上官有浩接过齐恒的勃朗宁，把之前那颗子弹塞回弹匣，又给齐恒递了回去。 第一个赶回团部的是侦察连长耗子，三营长徐光辉和迫击炮连连长杨武也很快赶到，后勤主任武卫国来了一次，不过没多久就匆匆离开了，大家正聊着天，中校团副邹德元一连严肃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捏着一张纸： “齐团长，这个命令你必须签一下。” 第三百六十九章 行军 九月底的江西暑气还没有消散，在早晨阳光的照射下，丘陵间植物蒸腾出的潮气让人感觉有些湿热，补充团官兵们在茂密的林间行军，虽然穿着较薄的夏季军服，但也走得满身是汗，大颗的汗珠从战士们头顶的钢盔流出，顺着脸颊一直滑到脖子，很多官兵都解开了领口的衣扣，挽起袖子，试图让自己清凉一点。 虽然南方的丘陵并没有北方一些山岭那么高大，难以攀爬，但南方雨水丰富，大大小小的山丘上都长满了植被，大部队要在山林间行军还是十分困难的。 补充团接到的命令是去西边的梅秀庵一线阻击日军南下部队，从22号高地到梅秀庵这一带都是丘陵地区，并没有通公路，能够通行的仅有之前山民踏出的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这让补充团的行军更增添了几分难度。 如果只有轻装步兵，走山上的小路倒是勉强可行，只是比较耗费体力罢了，但补充团的装备已经不同以往，不仅有坦克，山炮，还有几辆卡车，走山路可就太为难这些大家伙了，之前攻击22号高地的日军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得不留下炮兵，组成一支轻装步兵队伍从甘坊回援。 无奈之下，齐恒只好把部队分成两批，抽调出之前战斗中兵员损失较大的一营一连和三连，由营长洪亮带队，保护团辎重连，伤员和重装备从北侧绕路，转道上富，与驻扎上富的57师留守部队汇合，自己则带领二营三营和团直属部队从小路行军，赶去阻击梅秀庵的日军。 原本上官有浩考虑到齐恒受伤，行动不便，打算让齐恒带队去上富，自己带兵阻击日军的，但受了伤的邹德元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跟着二三营去前线。齐恒一方面担心上官压不住邹德元，路上邹德元惹事，另一方面考虑到部队是配合友军作战，需要和友军联络，上官只是少校团副，级别有点低，邹德元虽然身为中校，但让他去和友军联络，效果可能还不如叫军犬火锅去摇摇尾巴来的好，所以齐恒还是坚持跟上了大部队。 安排好辎重的去向，补充团的队伍排成一条长龙，一头扎进了植物密布的山林中，在山间小路上蜿蜒前行，在出发前，陈耗子的侦察连就以小队为单位，先行进入了山林，此时正分散在大部队的四周，充当着哨兵的作用。 为了不添麻烦，齐恒也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上官安排的担架，而是和充当先头部队的二营官兵们一道，走在队伍的最前边，有些湿热的空气钻进鼻腔，让齐恒感到有些胸闷，但比起全副武装，背着步枪手榴弹的战士们来说，齐恒拄着一根木棍走已经很是惬意了。 走在队伍中间的重机枪连和迫击炮连的战士可更加辛苦，他们还扛着沉重的迫击炮和重机枪零件，在狭窄的山路上，走不了多远就得重新换人，无形中也拖慢了全团的脚步，等补充团先头部队接近梅秀庵东边的预设阵地时，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一点。 虽然梅秀庵刚刚变成战场不到一天，但空气中夹杂的硫磺和火药味已经十分浓重，还没有接近战场，一阵阵沉闷的火炮轰鸣声就已经先一步传入了补充团官兵们的耳膜。 距离战场越来越近，枪炮声也越发清晰，原本将步枪背在身后的战士们纷纷把武器拿在了手里，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团长，从地图看，梅秀庵在前边不远，再往前几里就是南岭主峰，耗子的侦察连已经派出去第三批侦察兵了，不过暂时还没有回报。” 二营长祝古盛拿着地图追上了齐恒。 “我看一下，”和祝古盛一起对比了一下周边的地形，齐恒确认二营已经抵达了预计地点，便下令部队暂时原地休息： “停止前进，就地隐蔽！” 命令下达，二营官兵们迅速离开了小道，分散进入了两侧的树丛里，前方尖兵班的机枪手在一棵大树后架起了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隐入林中的小路那头。 “传令兵，叫上官团副和邹德元来前边找我。” 和其他士兵一样，齐恒也找了一棵树，打算坐下回复一点体力，不过还没坐下，齐恒的临时勤务兵就拿来了一个小马扎，见有比树根更好的东西，齐恒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了上去。 祝古盛也跟着齐恒来到了树下，他没有马扎，不过也不嫌弃，在齐恒旁边随便找了个干燥点的地方一坐，摊开了地图。 不得不说，齐恒这个从警卫排找来的临时勤务兵和白老四一样很有眼力见，比二营长祝古盛那个有点呆头呆脑的勤务兵强多了。 “电台过来，开机给前敌指挥部发报，说我们已经抵达了目标地点，等候下一步指示，再联系一下57师，问问他们现在的位置，还有目前战场的情况，” 齐恒向等在一旁的通信兵挥了挥手，背着一个大盒子的通信兵马上把背后的电台放了下来，很快竖起了天线。 …… 在距离补充团直线距离只有几里之外的梅秀庵，空中翻滚着如同闷雷般的炮声，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让整片山坡都在微微颤抖，空气中硝烟气味浓烈的几乎让人窒息。 被炮火几乎翻了个遍的中国守军阵地，一名名灰头土脸的中国官兵坚守在战壕里，虽然满身泥土，满脸焦黑，但面对疯狂扑来的日军士兵，他们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惧意，一个个沉稳的扣动着扳机，灼热的子弹将一个又一个日军士兵打倒在山坡上。 见日军攻势猛烈，阵地后方一名领口缀着金星的中国军官放下望远镜，大手一挥，身旁的传令兵迅速举起了手中的两色小旗，朝后面打出了一套简单的旗语。 “嗵嗵嗵！” 一枚枚炮弹撕开空气，带着尖利的啸音砸在了日军的队列里，将冲锋中的日军士兵炸的人仰马翻，冲天的火光里，又有一大股一大股的浓烟升腾而起，汇入了半空久久不散的黑雾中。 “撤退！撤退！”一名耷拉着胳膊的日军军官大声吼叫道，带着自己伤痕累累的部下不甘的退回了自己的阵地。 “师长！前敌指挥部来电，战区直属补充团已经抵达梅秀庵东侧预计地点，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第三百七十章 突袭计划 补充团的先头部队悄悄运动到了梅秀庵日军阵地侧翼，开始修筑阵地，在山上茂密的植被掩护下，陈耗子带着几个侦察兵摸进了梅秀庵东边的树林，几个人或趴在树丛中，或攀在树杈上，悄悄的观察着远处日军阵地的动静。 相比正面的主阵地，日军的侧翼阵地工事设置丝毫不差，明里暗里的机枪掩体点缀在交错的战壕和交通壕之间，五十米外一道带刺的铁丝网将战壕和坡地分割开来，铁丝网远处一些阻挡视线的草丛和能够充当掩体的树木也被日军士兵挖的干干净净，阵地上的火力网完全封锁了阵地前沿一百多米开阔地上的每一个角落。 不过这山坡上植被实在太过丰富，日军士兵也没有精力清除再远一点的树丛杂草了，只好派出了一些暗哨躲进林子，警惕着中国军队可能的偷袭，但哨兵再机警也会有疏漏，给了补充团这些老侦察兵一些钻空子的机会。 大致弄清了日军阵地的方位和配置，陈耗子又带着侦察兵们悄声撤回了己方的阵地，这些宝贵的信息立刻就传达到了齐恒，祝古盛几个军官这里。 按照和友军商议好的计划，57师会向东北方向扩展原有阵地，形成一道弧形的防线，补充团则在梅秀庵正东偏南的丘陵提前构筑好阻击阵地，南侧与57师防线接轨。 在日军下一次对57师发动正面进攻的时候，补充团会派出一定规模的部队，从己方阵地出发，对日军侧翼进行突袭，主要目的并不是真正攻打梅秀庵，而是打乱日军的进攻步骤，使日军不得不分兵保护侧翼。 在突袭结束之后，补充团的进攻部队会立刻退回提前构筑的阻击阵地，配合57师一起阻击日军的反扑。毕竟梅秀庵和南岭驻扎着日军的主力，补充团冒失进攻无疑是自杀行为，但打完就撤，立刻转入防御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让补充团直接加入57师，以添油战术御敌算是下策。而让战斗力不输57师任何一个团的补充团在侧翼发动一次意想不到的进攻，主动向日军暴露梅秀庵还有57师之外的中国军队，不仅可以打乱日军的部署，还会使日军对已有情报产生怀疑，这也是心理战术的一种。 “不好啃啊，团长，你有想法吗？” 等待二营官兵在山坡上砍树挖坑的时候，二营长祝古盛手中拿着一名侦察兵手绘的日军阵地简易示意图，眉头皱的很紧。 从图上看，日军阵地就像一个刺猬，很难找到便于下手的地方，不出意料，这次突袭很可能又是一场需要用人命去填的战斗。 “你们确定前边林子里日军暗哨的位置了吗？只看图不好判断，我得去前边亲自观察一下。”齐恒并没有回答祝古盛的话，而是将目光投向用树枝和草叶把自己扮的像小树一样的陈耗子。 “报告团长，之前路上只发现了四个暗哨，已经有人在盯了，但是我们不好深入，里面鬼子的暗哨只会多不会少，团长你去的话太冒险了。”陈耗子回答。 “团长，要不我去看看吧，你还有伤，就别去了。”祝古盛劝道。 陈耗子苦着一张脸望向齐恒和祝古盛：“团长，祝营长，不是我话多，林子里鬼子的哨兵狡猾的紧，你们都是老兵，但钻林子这事真比不上侦察兵，我们侦察连几个资格最老的兄弟摸进去都差点被发现，你们要去的话真的很危险，如果不小心整出什么动静，鬼子开了枪，后续的行动也会有影响。” “那就不能去，”齐恒认真的点了点头：“耗子，你们的人再进去一次，想办法摸了鬼子的暗哨，有把握吗？” 陈耗子眨巴了几下眼睛，似乎想给齐恒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最后还是垮下了脸：“对不起，团长，摸掉已经发现的四个没啥问题，但其他还没发现的就不好说了，不动枪的话全部清掉把握很小。” “尽力去做就是，等二营做好准备就去，但是记住，鬼子没开枪你们不许开枪。”齐恒挥挥手，示意陈耗子先去休息，然后重新将目光转回了祝古盛手上的草图。 “这边树有点多，迫击炮不好用，想进攻前用迫击炮敲掉几个鬼子的火力点估计是指望不上了，只能等杨武上来了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齐恒用手指点了点草图上几个代表了日军机枪阵地的三角形，放缓了语速说道。 “掷弹筒呢？我们营还有七个掷弹筒，我让掷弹筒跟随步兵一起行动，提供一点支援火力吧。”祝古盛也很无奈，这山上的树着实让人又爱又恨，有了树木的掩护，步兵的确可以推进到距离日军阵地一百多米的距离上进攻，但同样，茂密的树冠也影响了迫击炮的使用，搞得他们对日军火力点有些束手无策了。 “等会徐光辉三营到了，让他们也把掷弹筒加强给你们营，你们发起进攻的时候，重机枪连可以拉两挺机枪前移，在林子里提供火力支援。”齐恒拍板道。 既然要打，那就得把日本人打疼，要让他们感觉出现在侧翼的补充团并不是拿根刺扎了一下，只为了吓他们一跳，而是真的在他们肋间狠狠的捅了一刀，这样日军才会放更多的注意力在齐恒这里，为正面防线减轻压力。 当然，如果日军将进攻重点转移到补充团这边，齐恒力有不支，那57师也会通过两支部队阵地的衔接处迅速增援上来，协助齐恒巩固阵地。 时间不长，上官有浩带领的团部和直属部队，徐光辉的三营也一前一后赶到了二营这里，有了大量生力军的加入，补充团的阵地构筑速度明显加快，而几名军官碰头之后，也商议出了最终的计划： 侦察连先派遣精干士兵进入林中，清理日军暗哨，祝古盛带领二营两个连在林边待命，如果有枪声传来立刻发起进攻，两个营一共十六门掷弹筒跟随步兵战斗，重机枪连会安排两挺重机枪，与两门迫击炮组成一个支援小队，同时进入林中，战斗打响后在林边为进攻部队提供火力支援。 第三百七十一章 摸哨，强攻 二营三营的官兵利用之前缴获的工兵器材，在植物稍稍稀疏一点的半山坡上清出了一片阵地，因为担心林子的日军暗哨发觉，大一些的树木暂时没有清除，只在清理了杂草和小树的山坡上挖出了之字形的战壕，设置了几个机枪阵地，看起来十分的简陋，远不如日军阵地和工事那么完备。 等己方阵地设置完备，侦察连长陈耗子也带着几个回复好体力的老兵再一次摸进了树林，这些装扮成移动小树的战士两人一组，一人拿刀，一人持枪，悄声无息的靠近了四个之前就被发现的日军哨兵。 耗子在一年前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但一年来跟着老侦察兵们执行任务，耗子一直是虚心求教，从来没有摆什么军官的架子，耳濡目染之下，侦察兵的技能耗子也是学了不少，现在已经可以教徒弟了。 这次摸哨，耗子就亲自带着一个老兵组成一组，第一个钻进了树林。 之前的侦察中，两个人身上用绑腿固定了不少草叶和树枝，但为了行动迅速，避免磕碰发出声音，现在那些伪装已经被全部去除了。不仅如此，耗子现在全身上下除了贴身军装和一顶军帽，就剩下手里的一把修长刺刀，他的冲锋枪，头盔和武装带已经转移到了身后十米处自己的战友身上。 一个鬼子哨兵半跪在杂草丛中，背靠着一棵碗口粗细的樟树，腰带上还插了两根带叶的树枝，手里的步枪也缠上了同样颜色的草叶，看样子是和补充团的侦察兵一样想把自己打扮成林子里随处可见的小树。 但这个鬼子哨兵的伪装技术比陈耗子他们稍稍差了些，被扮树行家陈耗子瞧出了一点端倪，猫着腰，陈耗子真的像只胆小的耗子一样，踩着潮湿的落叶，一点点挪到了被盯上的鬼子哨兵侧后。 一直挪到离那棵樟树差不多两米的位置，鬼子哨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头向后张望，陈耗子立刻暴起，在鬼子哨兵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当口，一个箭步冲上去，整个人撞进了鬼子哨兵的怀中，把他抵在了树干上，左手手掌向上狠狠一推鬼子的下巴，把鬼子推的抬头望天的同时，也把鬼子喉咙里要发出的声音给堵了回去，右手的刺刀对准鬼子空门大开的侧腰猛一用力。 尖锐的刺刀刀尖从鬼子腰间的软肉里几乎毫无阻碍的刺入，四十公分长的刀刃还没刺入一半，就把鬼子的腰子捅了个对穿，陈耗子察觉到手中的刺刀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硬物，无法前进，便手腕一翻，刀锋在鬼子身体里转动了将近一百八十度，搅碎了一侧肾脏之后重新抽了出来。 这还没完，为了保险起见，陈耗子左手上移，捂住鬼子的嘴巴，右手举起刚刚抽出还带着温热血液的刺刀，朝鬼子喉咙与下巴交接的地方又垂直刺了一刀，刀尖直插颅底，又用力搅动了两下，才慢慢的拔出来。 鬼子哨兵这下死的不能再死了，陈耗子用脚尖勾住鬼子手里松开的步枪，一手扶着鬼子尸体不让他滑落，一手向后边警戒的战士打了个手势，另一个战士也悄声摸了过来，帮助陈耗子一起，将鬼子哨兵慢慢靠在了树上，摆出了一个低头盘坐的姿势。 其他摸哨的侦察兵也是各显神通，捅腰子的，割喉咙的，用细绳勒脖子的，很快就解决掉了另外三个鬼子哨兵。 派出一个战士回去报信，陈耗子带领剩下的侦察兵向更深处摸去，寻找着其他日军哨兵，在得到前方传来的消息后，祝古盛也带着二营的四连和五连悄悄进入了树林，开始向日军阵地前进。 “砰！砰！” 就在两个连战士进入树林后不久，两声突如其来的枪响打破了林中的宁静，也让在后方阵地上焦急等待的齐恒一行人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从枪声判断，这两枪都是鬼子的三八大盖打的，但除了鬼子，林子里摸哨的侦察连官兵也装备了一部分之前缴获的三八短步枪，究竟是谁先开的火，为什么开枪谁都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枪声一响，补充团的突袭计划就已经暴露了，林中的两连战士在祝古盛的带领下，迅速改偷袭为强攻，不再悄声缓慢前进，而是大步冲向了林子的那一头。 “哒哒哒！” 日军阵地上的机枪反应十分迅速，在第一个补充团战士冲出树林的一刹那，一挺轻机枪就对着树林喷吐出了火舌，两个战士刚刚露出身体，还没看清前方日军阵地的状况，就被日军机枪打倒在了林边。 鬼子的机枪手是个老兵，在用两个简短的点射打倒了露头的战士之后，立刻停止了射击，没有将子弹浪费在看不见的目标上，反倒是后方的一挺九二式重机枪，朝着树林打起了长点射，想用火力逼迫林中的中国士兵后退。 子弹嗖嗖钻进树林，林中碗口粗的树干被打得木屑横飞，树上的细枝，地上的草叶，都在狂暴的重机枪子弹下四处乱飞，刚刚冲到林边的战士们不得不趴在地上躲避致命的子弹，但即便如此，也有几个冲的太快，来不及躲闪的战士被重机枪子弹射中身躯，鲜血四溅。 一名手持三八短步枪的侦察兵刚刚摸到林边，靠着一棵胳膊粗细的小樟树才举起步枪，还没等他瞄准对面阵地上的人影，两颗子弹就几乎同时击中了他持枪的右手臂，生生将他的半条手臂从手肘的位置撕扯了下来。 侦察兵一声惨叫，身体下意识一偏，又一颗子弹接踵而至，撕裂了挡在侦察兵面前的树干，带着木刺狠狠扎进了他的胸膛。 惨叫声戛然而止。 林子里障碍很多，影响了补充团战士的射界，但林外的日军却丝毫不受影响，在重机枪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日军士兵开始用步枪向不到两百米外的树林开火，凡是接近林边的战士，都被日军的弹雨打倒在了树丛和荒草中。 第三百七十二章 伤员 日本人的火力试探来势很凶，二营的战士们不得不暂时卧倒在枯叶杂草丛中，躲避呼啸着横飞的子弹。也有战士尝试着开枪还击，但日军阵地设置十分完备，几乎所有的鬼子都是躲在胸口高的战壕中，前面还有沙包防护，打一枪就缩回脑袋，中国官兵还击的子弹往往只能在沙包和战壕前激起一股股烟尘，根本伤不到后面的鬼子。 祝古盛和四连五连的官兵们一起，被日军的火力压制在林中，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停！就地卧倒！自由开火！不要硬冲！” 发现情况不利，祝古盛立刻命令部下停止无谓的冲锋，而远处阵地上的日军士兵间不再有中国士兵冲出树林，也停止了大规模的集火射击，转而以零星的步枪继续骚扰林中的中国官兵。 之前在安排在林中的哨兵一个都没回来，想必是全部留在了里头，日本人也搞不清楚林子里的具体情况，只知道有中国军队摸进了树林，到底来了哪支部队，来了多少人都是两眼一抹黑。担心主动出击会陷入不利，后面阵地上的日军指挥官也不打算让部下过去侦查，反正自己守好己方阵地就行，中国士兵不出来，他们也不进去。 双方在以树林边界为线的地方陷入了尴尬的僵持， 二营雷声大雨点小的初次进攻似乎就要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但随着后方运上来的一批器材抵达，祝古盛又有了新的动作。 之前补充团在浮桥边的缴获，除了一批日军的工兵器材，还有几块棺材板大小的薄钢板，本着不浪费的原则，齐恒叫辎重连把这几块钢板装上了卡车，在补充团守22号高地的时候，这些钢板还被用来加固了重机枪掩体，算是物尽其用了。 转移阵地之后，这些钢板被重新拆了出来，本来是打算放在卡车上和坦克山炮一起拉走的，但重机枪连的陈建连长担心自己宝贝的重机枪，在经过上官有浩同意后，私下里留了两块出来，打算用在新的重机枪掩体上，还是几个战士一路背到的梅秀庵。 见日军火力甚猛，前方的士兵难以向前推进，甚至连林子都出不了，跟随二营行动的陈建立刻派人将两块用来加固重机枪掩体的钢板送了上去，为前边的官兵提供临时掩体。 祝古盛原本打算让几名士兵举着钢板当盾牌在前边开路，其他战士后面跟上补充火力，但钢板竖起来保护面积太小，只能挡一个人不说，那不轻的重量也让举钢板的战士举步维艰。 要把钢板横起来，两个人倒是可以抬，但在周围的树干阻挡下，实在行动不便，第一块钢板刚挪出林子，就被日军一阵集火，长方形的钢板横起来护不住腿脚和脑袋，抬钢板的两个战士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日军士兵一先一后击中了小腿和头部，栽倒在了树林边缘。 更可气的是，后面的鬼子兵并没有朝被击中腿部倒地的那个战士补枪，而是把他留在树林边任凭他在那里哀嚎，后面有一个想救自己战友的士兵刚冲出来，同样被鬼子开枪击中了腿部，“扑通”一下扑倒在地。 两名伤员倒在林边，听着自己亲密战友痛苦的惨叫声，后面的兄弟怎么能忍得住？当即又有两名战士跳出了藏身的掩体，快步奔向地上的战友。 “砰！”“砰！” 地上的伤兵又多出了两个。 这下有了四个伤员，后面的战士也明白了鬼子是在用伤员钓鱼，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几名战士把另一块钢板运了过来，打算以钢板为掩护，试着再救一次自己的战友。 “不行，不能这样！钢板挡不住，撤回去！撤回去！” 四连长的声音从后边传来，及时制止了这几名战士。 “狗日的小鬼子枪法准的很，一块钢板太小了！根本挡不住！他们打头打腿都没影响！” “连长，史班长，大树，老秦，马脸几个都在那躺着呢，都是咱们的兄弟，不能不救啊！”一个士兵急的已经带上了哭腔，之前被打倒在林子外的五个战士都是他们班的，都是一起拼命的生死兄弟，这时候哪能不急。 “是你兄弟，也是老子的兵！急也不能出去送死！”四连长从后面慢慢爬到了林边，看着不远处痛苦挣扎的部下，愤怒之余，心中也是一阵酸楚。 见后面的中国士兵不再冲出救人，丧心病狂的鬼子竟然开始对伤兵开枪，第一个受伤的战士，也是刚刚说的史班长，身上还压着钢板，只漏出一支左胳膊，一个脑袋外加一只右脚，远处的鬼子就瞄准了他露出钢板的位置开枪，几声枪响之后，史班长左臂和右脚连中了五六枪，顿时血流如注。 凄厉的惨叫声在林边回荡，让听到的每一个中国士兵都咬紧了牙关，而开枪的日军士兵却躲在战壕里，一边互相攀比，一边用远处的中国伤兵开着残忍的玩笑。 “大树！大树！补我一枪！”被压在钢板下的史班长喘着粗气，吃力的把头转向了离他不远的伤兵大树。 “班长，你坚持住，我过来救你！” 大树拖着一条伤腿，用力向班长爬去。 远处的鬼子发现了大树的动作，一名蓄着络腮胡的军曹舔了舔嘴唇，举起步枪，带着笑意扣动了扳机。 大树的右手被子弹击中，食指和中指被连根打断，无名指也只连着一点点皮肉，他死死咬住自己的牙冠，强忍着没有发出惨叫，但喉咙深处还是忍不住传来了痛苦的呻吟。 “别过来！大树！别动！别过来！”史班长拼命的向大树嘶吼。 “砰！” 鬼子军曹又开了一枪，这一枪打中了大树没有受伤的左腿，大树爬不动了，停在了距离班长仅仅一米多远的地方，他的左手向前伸出，但无论怎么努力，也摸不到班长的头盔。 “就差，一点。”大树吃力的出声，左手死死扣住地面，右肘也同时用力，想离班长更近一点，可远处的鬼子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而是再一次开枪击中了他的左臂，同时也击中了史班长的头部。 史班长就在大树眼前被子弹击穿了头颅，一双失去了光泽的眼睛还紧紧盯着大树，似乎还在呼喊着让他不要再来救自己。 目睹此景，大树发出了生平最痛苦的哭声，后面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战士们，此时也已经是泪流满面 第三百七十三章 关系户 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一百多米外战壕里的鬼子兵们或许听不清大树绝望的嘶吼，听不见林中压抑的哭声，但绝对看得到那名军曹对几名中国伤兵犯下的恶行，这些内心只有兽性的家伙不仅没有丝毫的怜悯和不适，反倒一个个开心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快看，他还在动！” “好厉害，打中了这么多枪还可以动？” “哈哈哈哈，山本军曹，这次打后面的怎么样！” “对，看看还会不会有支那人出来救他们。” 在自己分队里其他几名士兵的撺掇下，那个鬼子军曹再次举起了步枪。 “砰！” 这一次中枪的是躺在树林边的老秦，鬼子的这个山本军曹似乎是想逼迫更多的中国士兵冲出树林救人，专门选择了距离林子最近的老秦。 子弹射穿了老秦的左上臂，在被骨头稍稍阻碍了一下之后改变了飞行方向，翻滚着划过老秦的胸口，将老秦胸前的军装撕出好长一条口子的同时，也拉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老秦在四个伤员里年纪最大，也比较精明，他很清楚鬼子是在拿他们几个逼迫其他战友出来救人，为了不让更多的战友重蹈覆辙，老秦在再次中弹之后，立刻躺在原地装死，强忍着伤口的剧痛，一动也没有动。 远处的鬼子看老秦中弹之后不再动弹，还以为山本军曹这枪打偏了，不小心打死了老秦，顿时一片嘘声。 “山本君，你怎么把他打死了，太浪费了吧。” “我明明打中的是胳膊啊？难道是子弹打出了跳弹？”山本军曹被嘲笑后，立刻想办法为自己辩解：“不对，他肯定在装死，让我再打一枪！” 说着，山本军曹又对老秦开了一枪，击中了老秦原本就受了伤的右腿膝盖。 后面的战士眼睁睁看着老秦的膝盖骨被子弹击碎，可老秦还是一动没动，也没有发出声音，老秦的胸腔还在微微起伏，大家都知道他还活着，可他是靠着什么才能在身中三枪的情况下坚持不动不出声的，谁也猜不到。 “我就说他已经死了吧，山本军曹，你又浪费了一颗子弹，让我打另一个试试！”一个比较年轻的鬼子新兵嘲笑道，一边举起了步枪。 “不行，小林上等兵，你枪法不如我，看我的！”另一个鬼子老兵按住了蠢蠢欲动的新兵，将自己的枪口对准了趴在老秦前边不远处的战士马脸。 老兵还没开枪，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开枪？” 老兵一回头，顿时吓得一哆嗦，说话的是一名矮个子的少佐军官，国字脸，蓄着小胡子，正扶着腰间的指挥刀盯着几名士兵。 “少佐阁下！”虽然不怎么熟悉眼前的少佐，但几个鬼子兵还是连忙低头问好，那个新兵愣头愣脑的还想敬礼，被老兵暗戳戳踹了一脚屁股，这次反应过来，赶忙收起举到一半的右手。 “报告少佐，我们在射击远处树林外的支那士兵，以逼迫更多的支那士兵走出树林！” 山本军曹赶忙解释。 “哦，”矮个少佐望了望远处的几个中国伤兵，不带感情的应了一声：“你们继续吧，给年轻人也留一点锻炼的机会。” 说着，矮个少佐还伸手拍了拍新兵的钢盔，很是宠溺的样子，等少佐拍完脑袋，一直紧跟着少佐的勤务兵马上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了一封书信和一个小布包递给新兵，还给新兵挤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等少佐一行人离开，这道战壕里的其他鬼子兵哪还不明白这个刚来还不到一个月的新兵原来是个关系户呢。 “实在抱歉，小林君，战场上是不能给长官敬礼的，不过刚刚那位是？” 刚刚还踢了新兵屁股一脚的老兵马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上前询问，生怕新兵生气告他的黑状。 “那是我的舅舅，小林少佐，在旅团部任职，”新兵倒是没什么城府，竹筒倒豆子一样交代了自己的老底：“我还没出生，父亲就去世了，我母亲就改回了娘家姓，带着我跟舅舅他们生活，我们一大家人，还有一个年龄比我只大几岁的小舅舅，都是靠我这位舅舅接济到现在的。” 听新兵一说，几个鬼子都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对这个关系户又看重了几分，而他们的分队长，山本军曹也对新兵微笑了起来，心说这家伙明明有一个少佐舅舅，怎么不声不响的，还好自己没有对这个家伙太差，不然自己可要惨了。 “对了，我外公好像当过陆军少将，但是已经退役很久了。”新兵小林补充道：“我那个小舅舅也在帝国军队里，是一个少尉军医。” “奥奥，”其他士兵又是一阵点头，好家伙，之前都不知道，原来这小林背景这么强大，以后可得多护着他点，要是他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可不是坐进军事法庭就能解决的。 “对了，小林君，”山本军曹笑着看向小林：“刚刚少佐说，给年轻人一点锻炼机会，正好，那些支那伤兵动不了，要不你来试试？” “可以吗！”小林眼前一亮。 “当然可以了，年轻人就要多锻炼嘛，你打后面那个还在动的，让我们看看年轻人的实力！”山本军曹指了指远处的二营战士马脸，鼓励道。 “嗨依！”小林深吸一口气，举起步枪，将准星套在了马脸的身上，屏住呼吸扣动了扳机。 “砰！” 马脸腰侧中弹，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不错，命中腰部，再来！”山本军曹眯眼看了一下，向小林点了点头。 “砰！” 又是一声枪响，但这次枪声并不是从小林这边传来的，而是来自远处的树林。机警的山本军曹几人立刻将脑袋缩回了战壕，山本军曹看向小林，正想提醒他下来躲躲，却惊恐的发现，小林此时已经软绵绵的靠坐在了战壕壁上，左眼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赫然是一个深深的血洞。 第三百七十四章 坑道战术 日军阵地上，能够看到二营动作的鬼子自然不止山本军曹的区区一个分队，虽然射击中国军队伤兵只是山本军曹和他几个部下的私自决定，更多的日军士兵只是在观望，但并不代表他们会觉得山本军曹几人的做法有什么不妥，充其量只认为是山本分队的恶趣味罢了。 林中的中国士兵好长时间没有什么动作，任凭山本军曹和他的部下开枪射击，阵地上其他的鬼子便放松了一些警惕，带着笑意看着山本的分队射击中国伤兵取乐，几个拿着望远镜的军官还一边观察一边对着大树和史班长指指点点。 可这突然的一枪就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他们脸上。 “完了！” 小林的死如同一道晴天霹雳，重重的敲打在山本军曹心头，小林那个当过陆军少将的外公，现任陆军少佐，还是自己顶头上司的舅舅会怎样惩罚自己，山本军曹已经不敢想了。 而山本军曹分队里其他的士兵也一个个噤若寒蝉，如丧考妣，队里死一个新兵不算什么，打仗嘛，死人是常有的情况，但这次死的是一个关系户，问题可就大了，分队长遭殃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算家属要他们这些大头兵连坐，也再正常不过了。 “山本军曹？”刚还和小林相谈甚欢的那个老兵哭丧着脸看向分队长，和同样满脸死灰的山本军曹对视了一眼。 “八格牙路！” 山本军曹一个耳光就抡在了老兵脸上，打得老兵脑袋一偏，还不得不忍气吞声的低头道歉：“嗨依！对不起！非常抱歉！” “喂！高木，山上，你们两个，把小林送到旅团部，找小林少佐！”山本军曹指了指在后边低眉顺眼的两个士兵，把最要命的活交给了他们。 听到山本军曹的命令，没有被点到的士兵纷纷朝远离小林尸体的方向挪了挪，刚挨了一巴掌的老兵更是再次低头，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头。 两个倒霉的鬼子被山本军曹点了名，差点就现场给山本军曹表演一下陆军的传统技能下克上，但考虑到抬尸体过去最多挨揍被罚，现在因为小林闹事八成要死，还是咬着牙应了下来。 等抬尸的离开，山本军曹红着眼睛看向自己的部下：“都起来！给我射击那些支那人！把他们全都打死！” 得到命令，其他日军士兵赶忙举起步枪，现在能有个事情做，来转移战壕里紧张到窒息的气氛再好不过了，但当他们把枪口对准远处的树林边，想打死林边最后一个中国伤兵的时候，却发现又一块钢板不知什么时候被抬出了树林，已经将那个中国伤兵挡在了后面。 …… 十多分钟前，树林中的二营官兵正因为几个倒在外面被鬼子当靶子肆意射击的战友急的抓耳挠腮，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发现进攻停止，团副上官有浩带人上前查看情况。 在得知残忍的日军用伤员当鱼饵，诱骗威胁己方官兵出掩体救人，再射击救人的官兵后，上官有浩也忍不住痛骂了起来。 但骂归骂，人还是要想办法救的，之前进攻受阻，双方在林边陷入僵持的时候，二营的一些官兵已经就用随身携带的工兵器材在林中空点的地方挖出了足够俯卧的小掩体，有的战士还挖了能蹲进去的散兵坑，看到这里，上官有浩灵机一动，命令二营官兵扩大掩体规模，将原本的散兵坑和小掩体打通成战壕，并借助钢板掩护，将战壕向林外延伸。 后面正挖着战壕呢，日军阵地上又有人露出了脑袋，还打伤了马脸，在林边警戒的一个老兵实在有些沉不住气，便举起步枪朝那个探头探脑的鬼子开了一枪，正好击中了鬼子的脑袋。 看老兵的确取得了战果，祝古盛倒也没说他什么，而是让其他警戒的战士提高警惕，一旦有日军露头，就开枪压制，不一定需要杀敌，只有不让他们继续伤害前面的伤员就好。 老兵这一枪之后，远处的鬼子不知什么原因彻底没了动静，也暂时停止了对伤员的射击，正好给了二营官兵宝贵的时间，很快，一条能够爬到伤员身边的低矮壕沟就被挖了出来，距离最近的老秦和马脸一先一后被延长壕沟的战士救了回去，其他人则在钢板的掩护下趴在后面继续加深壕沟。 想替关系户小林上等兵报仇，又气又怕的鬼子兵们瞄了半天，除了林边那块竖立起来，后面不时往外丢土的钢板，实在找不到其他活动的目标，便将发泄的目标对准了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牺牲的大树和被压在第一块钢板下的史班长，朝他们的遗体又打了几枪。 在林子里的中国官兵肚子里才是憋着一肚子火呢，看鬼子又露了头，还敢拿战友的尸体出气，当即就炸了，几个枪法最好的老兵立刻开枪，接连撂倒了三个鬼子，这才稍稍出了一口怒气。 “对，就这样继续挖，到前边把另一块钢板搬回来，然后分两股挖，把战壕给老子挖到鬼子家门口去！老子要亲手把手榴弹塞进这帮日本畜生的屁股里！”看挖坑道的战术起了效果，祝古盛忍不住大声喊道。 “挖深点，前面顶住钢板的扶稳了！小心鬼子从侧面开枪！” 四连长也亲自守在树林边，等前面的战士挖出的战壕足够深后，四连长就第一个跳进了战壕。 远处那帮鬼子倒也不是什么蠢货，看中国官兵有了新的战术，立刻做出了反应，之前沉寂下去的轻机枪再次咆哮了起来，和稀稀拉拉的步枪一起，目标直指坑道前那块倾斜的钢板。 “当当当！” 子弹打在钢板上，叮当作响，但二营的钢板足有两公分厚，别说九六式轻机枪了，就算是那挺九二式重机枪，装上穿甲弹，都不一定能以倾斜角度击穿这块钢板。 虽说打不穿，但机枪步枪的子弹接连打在钢板上，冲击力可一点都不小，前边扛着钢板的两个战士本就费劲，被子弹这么一打，一下子撑不住了，“扑通”一下坐进了战壕里，钢板也像锅盖一样扣在了战壕上。 －－－－－－题外话－－－－－－ 2022年8月2日夜，爱我中华。 第三百七十五章 平射掷弹筒 钢板扣在战壕上，倒是无形中替战壕里扛钢板的两个人提供了一层保护，可没有了钢板在前面吸引火力，跟在后边加深战壕的那些官兵就一下子暴露在了日军的火力下。 虽然挖土的时候，大家都下意识的尽量放低身体，但趴着挖土实在使不上力气，这些战士们大都还是采取蹲姿甚至站姿的，全靠前边立起的钢板提供掩护，钢板一倒，立刻就有两个战士来不及躲闪，被鬼子的子弹击中，倒在了刚挖出来的潮湿的泥土中。 其他战士不得不趴进未完工的战壕，人叠着人，拼命低垂脑袋和身体，躲避在头顶嗖嗖乱飞的子弹。 “前面的，钢板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受伤？” 一个战士趴在战壕里，一边向后拖拽自己牺牲的战友，一边紧张的喊道。 “没事，没事，胳膊麻了！” “你们继续挖，前面有我俩顶着！” 最前面的战士立刻给出了回应，并且将钢板重新竖立了起来，两个人一左一右，用肩膀架住倾斜的钢板中段，一条腿屈弓，另一条腿伸出，脚拼命蹬住地面，脸涨的通红，这才勉强撑住被子弹打得又一次摇摇欲坠的钢板。 后面的战士立刻爬了起来，拖走牺牲的战友，更加用力的用铁锹和洋镐挖掘起脚下的泥土。 隐蔽在林中的大部队也在努力的压制日军阵地上的火力，一挺捷克式轻机枪悄悄架在了树后，照着鬼子阵地上那挺九六式轻机枪的位置就是一梭子，把鬼子机枪手连头盔带脑袋打得稀碎。 回过神来的鬼子副射手立刻转移了位置，找了一个更加隐蔽的地方，和二营的捷克式展开了对射，两边打得你来我往，有声有色。 “哒哒哒哒！” 鬼子沉寂了许久的九二式重机枪再次开火，这次开枪的又多了一挺九二式，两串长点射几乎同时间一颗不差的击中了才立起片刻的钢板，虽然没有击穿，但强大的冲击力是仅凭人力根本无法阻挡的，钢板再一次扣在了战壕上，可很快，又被两名顽强的战士撑了起来。 日军指挥官看到重机枪的子弹打不穿中国军队的钢板，就算打倒一次，钢板又能很快的撑起来，便命令九二式重机枪转移了射击目标，撑钢板的战士总算能够松一口气，但是其他林子里的二营官兵们可糟了大罪。 一连串重机枪子弹呼啸着钻进树林，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树枝和树叶被打得漫天飞舞，机枪手头顶一根足有小孩手臂粗的枝干被拦腰打断，带着一大片绿叶砸在机枪手的后背，疼得他直咧嘴。 半蹲在一旁的副射手前胸中弹，后背被打出一个碗大的窟窿，鲜血泉水般涌出伤口，只看到胸口急促起伏了两下，就再也不动了。 还没等机枪手动手推开背上的树枝，去检查战友的情况，又一颗子弹击中了机枪手脑袋边的树干，机枪手只觉得肩膀突然一麻，紧接着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从肩部一直传到半个身子，他整个人都在这剧烈的疼痛下颤抖了起来。 转头一看，原来那颗子弹不仅将树皮撕开了巴掌大的缺口，还扯下了不少木刺，有根手指粗细的木刺，或者说木栓，就直接扎了在机枪手的肩膀上，好险没有刺中脖子。 被子弹从树干上撕下来的木刺上面满是倒刺，机枪手不敢硬拔，只好挪开压住自己的树枝，拽着枪一步步向后爬行，小心避开这片被鬼子重机枪横扫的地段。 虽说看不清林子里的具体目标，但鬼子重机枪这种类似火力试探的胡乱打法更加致命，林子里可都是人，重机枪子弹只要打到人身上，不管打哪里都是要命的伤，就算是打在胳膊腿上，也能把肢体给生生扯下来。 树干颤抖，噗噗作响，树叶下雨一样哗哗落下，植物的碎片在四处乱飞，时不时就有战士被子弹的冲击力撞倒在地，仰面朝天失去了呼吸。 鲜血撒落在林间腐烂的枯叶上，将有些潮湿带着霉斑的枯叶染成殷红，有被子弹擦中，重伤未死的战士躺在地上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其他战士不得不纷纷卧倒隐蔽，躲避重机枪的火舌。 “团副，杨武的人上来了吗？” 祝古盛和上官有浩并肩趴在地上，一手护着脑袋，一手拽了拽上官有浩的肩膀。 “杨武跟我一起上来的，树太密了，迫击炮用不了。”上官有浩推了推眼镜，大声回答。 “妈的，要是咱们的机关炮还在就好了，有门步兵炮也行啊。”祝古盛骂骂咧咧的。 这时候，迫击炮连连长杨武从后方一棵树后露出了头，慢慢的爬了过来，祝古盛看到杨武出来，连忙向他挥手： “老杨！你回去！这边危险！林子里只能用平射炮！迫击炮用不了的！” 杨武停了下来，但是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掩体，而是趴在原地向祝古盛大声喊道：“你们连的掷弹筒呢？给我找个掷弹筒！我可以把掷弹筒平着打！” “平着打？”祝古盛楞了一下，马上反应了过来，掷弹筒不像迫击炮，得炮弹自己滑下去，撞击底火才能击发，掷弹筒是用扳机的，杨武不说自己还真想不到。 “后面！找五连的人，掷弹筒都在五连！”祝古盛回答。 杨武又爬了回去，很快就带着一个掷弹筒返回了林边，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榴弹包的战士。 两人在林边一棵大腿粗细，暂时没有被重机枪蹂躏的大树旁站定，杨武对着日军阵地观察了一下，确定了重机枪掩体的位置，然后用刺刀在树干上腰部高度正对着机枪掩体的位置砍出了两道水平的凹槽，将掷弹筒的底座凸起卡在凹槽中间，让那个战士帮忙扶住： “扶稳了，先打重机枪，打完一颗别急着躲，我说撤再撤，明白吗！” 等杨武用肉眼完成了更加精细的观瞄和调整，一颗榴弹也塞进了掷弹筒，扶着掷弹筒的战士又是紧张又是好奇的看着这种自己从未听闻的打法，直到扳动扳机，榴弹出膛，在日军重机枪掩体前方一米左右的位置炸开了花。 －－－－－－题外话－－－－－－ 以此章更新，证明本作者没过七夕（狗头） 第三百七十六章 掷弹筒逞威 第一发榴弹没有命中目标，这当然在杨武的预料之中，要是拿手里这连准星都没有的掷弹筒打平射还能做到首发命中，杨武早就去中央军校炮兵科当教官了。 “低了！再来一发，稳住！” 杨武再次低头，顺着发射口的方向瞄了几秒，给炮膛里塞进了第二发榴弹。 “嗵！” 第二发榴弹从鬼子重机枪掩体的头顶掠了过去，一直飞出老远，才落在半山坡上炸成一团火球。 “杨连长，高了！高了！打远了！”扶着掷弹筒的战士急忙出声。 “我知道，你稳住！”杨武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几滴豆大的汗珠，再打一发，如果不中的话，他们就必须要转移位置了。 “哒哒哒哒！” 鬼子的机枪手也后知后觉的从第一次发生在自己面前的爆炸中回过神来，将枪口转向了杨武的方向，不管他并没有看清榴弹飞来的方向，射击的位置有些偏左，杨武目前还算安全。 “鬼子盯上咱们了！最后一发，不管中不中都撤！” 见鬼子的机枪开始朝自己这边挪动，杨武拍了拍扶掷弹筒战士的钢盔，不放心的叮嘱道。 “是！”战士稍稍撤出一个弓步，双手牢牢抓住掷弹筒纹丝不动。 杨武又装填了一发榴弹，像是在调整某种紧密设备一样，将发射口向下调整了肉眼几乎无法辨别的一点点高度。 “嗵！”“跑！” 第三发榴弹窜出发射口，像长了眼睛似的直奔鬼子的重机枪掩体而去，杨武和那名战士也迅速抱起掷弹筒和弹药包，兔子一样朝重机枪扫射的反方向奔去。 “轰！” 剧烈的爆炸声从日军阵地传来，杨武拎着弹药包跑在前面，头也没回，而怀抱掷弹筒的战士稍稍落后了一步，有些好奇的朝鬼子那边望了一眼，发现一大片烟尘笼罩着重机枪掩体，里面那挺刚刚还在喷吐火舌的重机枪此时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 “杨连长！杨连长！中了！中了！你神了！” 战士激动的喊道。 少了一挺重机枪，刚刚还被弹雨压得抬不起头的祝古盛和上官有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欣喜。 祝古盛忍不住轻轻砸了上官有浩一拳：“掷弹筒还能这么玩，老杨真是神了！” 而远处日军阵地上的指挥官，一个獐头鼠目的大尉这会却脑壳有点发蒙，三发炮弹，自己的一个重机枪阵地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报销了，可到现在他都不清楚中国军队刚刚使用的平射炮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也猜不到会不会还有下一发，会砸在另一挺重机枪上。 “去检查一下刚才被击中的重机枪损失情况，命令其他机枪火力点立刻撤出原阵地，转移位置！” 大尉指了指远处烟尘未散的重机枪掩体，打发一个军曹去查看情况，自己举起望远镜，朝杨武那边的树林观察了许久，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他们用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九二式步兵炮吗？”大尉喃喃自语。 “中队长阁下，我认为不是九二式步兵炮，九二式步兵炮的开炮声音要比这个大得多。刚刚因为重机枪在射击，我们都没怎么听到开炮的声音。”身边的少尉替大尉解释了一下。 “你想说是他们装备了什么新的秘密武器？德国人造的？还是苏联人造的？”大尉皱着眉头看向少尉，原本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少尉低下了头：“这，属下就不知道了。” “两年前，我一个在士官学校的同学，在上海被支那人的德国造榴弹炮炸死了，连尸体都没有找到，那种炮的口径，就算是我们帝国军队，也只有师团的重炮兵部队才有装备，”大尉摸了摸下巴：“所以德国人虽然是我们的盟友，但他们还是卖给了支那军很多不错的武器的，对面的支那军用到也不稀奇。” “嗨依！”少尉点了点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口：“中队长阁下，对于阁下同学的英勇战死，我很遗憾！” 听到少尉的话，大尉却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东西，嘴角扬了起来：“不用遗憾，我没有去参加他的葬礼，倒是回国休假的时候娶了他的漂亮未婚妻，他才比较遗憾。” 少尉半张着嘴巴，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在被派去检查重机枪的军曹回来了，替少尉转移了话题。 “中队长阁下！我们有两名机枪手阵亡，一人受伤，但是机枪可以修复，已经搬下去了！” “呦西，加快速度修复！”听到机枪还可以修，大尉松了一口气，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重新睁大，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林子里的补充团官兵们并没有让鬼子大尉得意太早，趁鬼子重机枪被杨武的掷弹筒吓住，匆匆转移阵地的功夫，二营在林边又扩出了一条横向的战壕，更多的官兵钻出树林，在战壕中找到了更好的射击位置，捷克式轻机枪也得以前移。 等鬼子的机枪换了地方重新开火，杨武又故技重施，用平射掷弹筒招呼鬼子的另一挺重机枪，虽然这次没成功打掉，但也逼迫鬼子再次转移阵地，无法继续压制二营官兵，此消彼长之下，日军阵地上的火力对前方进行土木作业的官兵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威胁了，战壕也在一点点的靠近日军阵地。 这时候，日军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对面中国军队使用的那个被他们当做秘密武器的平射炮，实际上就是一门被拿来打平射的掷弹筒。于是日军也拿出掷弹筒开始还击，两枚榴弹击中了前方延伸的战壕，将里面正在挖掘的战士炸死了好几个，钢板盾牌也被炸倒。 但日军的掷弹筒很快就遭到了同样的打击，二营收集的两个营的掷弹筒在日军开火前已经悄悄转移到了林前的战壕中，凡是开火后被发现位置的日军掷弹筒小组都能享受到两到三倍的榴弹还击，密集的榴弹炸得后面的日军掷弹筒手人仰马翻，就连第三次转移阵地的九儿式重机枪也受到了重点关注，被两颗榴弹连人带枪都撕成了碎片。 不仅如此，还有几枚烟雾弹落在了日军阵地前方，浓浓的白烟很快就升腾了起来，等候多时的二营官兵也握紧了钢枪，等待着进攻命令的下达。 第三百七十七章 杀出烟雾 烟雾扩散的很快，不到一分钟时间，日军阵地前方就布满了白色的浓烟，工事里的日军士兵只好对烟雾区里大致方向倾泻子弹，想靠胡乱射击阻挡中国军队可能的进攻。 后方树林里提供压制火力的二营战士也没了准头，不过在军官的命令下，他们并没有为了节约子弹而停止射击，反倒继续保持着有一搭没一搭的火力，枪声一直没停。 “等掷弹筒打完最后一轮，步兵准备进攻！”上官有浩看到烟雾腾起，拍了拍身旁祝古盛的肩膀：“你带队，把握住时机，不要恋战。” “是！”祝古盛对上官有浩这位前直属长官有十二分的默契，立刻就应了下来。 “轰轰轰！” 从烟雾弹换回普通榴弹的掷弹筒向烟雾区后面倾泻了最后一次火力，因为烟雾遮挡，掷弹筒手们啥也看不见，这次轰击完全就是在做样子了，十几发榴弹东一颗西一颗的落在日军阵地上，倒是让日军有些搞不清这些中国士兵到底在炸什么。 “准备进攻！四连，五连跟我上！” 最后一枚榴弹刚刚炸响，等候多时的祝古盛就已经站起了身体，他扣好头盔的扣子，手里端起一支中正式，大声命令道： “冲！” 一声令下，隐蔽在林中和林外战壕里的二营官兵纷纷跃出战壕，向日军阵地发起了新一轮的冲锋。 上官有浩带出的老二营风格可以用一个“诡”字概括，打仗战法多变，这次进攻，他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伴随着喊杀声冲锋，而是尽力保持着安静，两个连将近三百号战士一同进攻，竟然只有沙沙的脚步声，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开枪，甚至时不时有战士被流弹击倒，伤者也硬撑着没有发出叫声，只是咬着牙，用惨白的脸望向匆匆赶来的医护兵。 二营六连是预备队，此时他们也转移到了林边，接管了四五连之前阵地的同时，也保持着同样的频率和密度向日军阵地射击，枪声一方面掩盖了进攻部队的脚步声，另一方向也麻痹着对面日本守军的神经。 战士们就这样悄声无息的奔跑着，越过钢板盾牌，冲过百米长的开阔地，最后脚踏烟雾，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了山坡上的日军面前。 从林边到日军阵地，不到两百米的距离对二营的官兵来说只不过是几个呼吸间就能跨越的，而日军指挥官为了躲避杨武那门“神秘的平射炮”，多次命令重机枪转移阵地，也给进攻的步兵们争取出了很长一段安全的时间。 烟雾腾起的时候，日军阵地上那个贼眉鼠眼的大尉就已经察觉到情况不对，可他手里唯一一挺重机枪刚刚分解转移，现在展开实在有些来不及了，只能让部下集中所有的步枪和轻机枪对烟雾拼命射击，以期能够阻挡中国官兵的脚步。 只是，没有目标的盲目开火，除了浪费不少子弹，又能起多少作用呢？ 并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像那个大尉一样聪明，一些日军士兵虽然听到了大尉全力射击的命令，但还是被六连官兵们故意打出的子弹迷惑了双眼，认为中国士兵只是想躲在烟雾里继续挖土罢了，不至于那么大动干戈，手底下不免有些惰怠。 就连一直跟着贼眉鼠眼大尉的那个少尉，也对大尉的命令有些质疑：“中队长阁下，全力射击的话，弹药消耗是不是有些大了？” “不要放松警惕，支那军可能要趁烟雾弹进攻！”大尉紧皱眉头，一双小眼睛几乎全部挤在了肉里。 “可是，他们进攻的时候不是总会吹号，并且大喊吗？”少尉对中国军队的进攻步骤十分熟悉，不禁开口问道。 “不一定，支那人，都狡猾的很！”大尉摇了摇头。 少尉闻言不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他那塞满了天皇陛下和武士道精神，像个榆木粪桶一样的脑袋明显不太相信对面被他认为思维陈旧落后的中国军官还会用出多先进的战术。 直到一枚枚手榴弹打着转飞出烟雾区域，像下雹子一样落在少尉面前不远的阵地上，将一个个日军士兵炸得鬼哭狼嚎，少尉才反应过来，中国军队真的打过来了。 “机枪压制！反击！丢手榴弹！”贼眉鼠眼大尉是个作战经验丰富的军官，看到这个场景，他立刻拔出指挥刀，刀尖直指阵地前方的烟雾：“第三小队全体出动，增援第一小队！” “嗨依！第三小队！出击！”听到大尉的命令，少尉从腰间拔出手枪，带着自己的部下快步奔向了正笼罩在火光和硝烟中的前沿阵地。 贼眉鼠眼大尉十分果断的下令，算是堪堪拯救了他的阵地，因为中国官兵几乎是跟着天上的手榴弹一起冲出的烟雾区，火光闪动之间，一柄柄闪着寒光的刺刀划破厚重的烟雾，狠狠的刺进了日军的阵地之中。 在手榴弹雨的洗礼下，日军前沿阵地的第一小队几乎被打蒙了，活着还能动的有人在惊恐中四处乱窜寻找掩体，有人待在原地拼命扣动扳机，受伤还没死的则翻来覆去的惨叫哀嚎，阵地上一片慌乱。 “杀！” 直到这时候，以祝古盛为首的二营官兵才从胸腔中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但鬼子并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被手榴弹炸出的呆滞在见到中国官兵模样的瞬间就被压了下去，刚刚还在慌乱中的日军士兵立刻停下脚步，举枪就打，最先冲上去的几个战士纷纷中弹，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而那几个刚刚开枪打倒中国官兵的鬼子，连枪栓都没来得及拉动，就被乱枪打成了漏血的葫芦，软绵绵躺倒在战壕中。 有机会开枪的鬼子只是少数，更多的则被卷进了接下来的白刃战中，只不过他们这次必定要吃大亏：因为一直是防御作战，很多鬼子并没有意料到中国官兵会来的这么突然，都没来得及给自己的步枪上安装刺刀。 纵然日军训练有素，拼刺技术一流，但让枪上没装刺刀的鬼子打白刃战还是太难为他们了，战局一开始，就在嘶吼喊叫和碰撞声中陷入了几乎是一边倒的态势。 第三百七十八章 白刃战 率先杀入敌阵的是二营四连，连长王振杰拿着中正步枪冲在最前面，二营长祝古盛也亲自带领着五连加入了进攻的队伍，像一名普通士兵一样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锋。 王振杰是个矮壮的汉子，留大胡子，听他讲自己祖上有一点大食人的血统，好像是经商来中国之后定居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宁波，不过传到他这里也就脸上浓密的胡须有一点外族的感觉了，其他都和普通中国人没什么区别。 当王振杰看到一个躲在战壕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鬼子兵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开枪打倒了身边的战士之后，怒吼一声，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纵步前冲，抬起右脚，把脚上加固有铁钉的牛皮军靴狠狠印在了鬼子脸上。 王振杰参军前，曾经是宁波一支足球队的前锋，他从这一脚里倒是找回了些当年踢足球时的意气风发，但那个被当做足球的鬼子感觉就不那么好了，不仅鼻子歪了，满脸是血，牙齿也飞出来好几颗，脑袋上的钢盔更是飞出老远。 “杀！” 没等王振杰对战壕里的鬼子补枪，几个战士已经越过了他，举着刺刀跳进了战壕中，将里面仰面朝天七荤八素的鬼子扎成了一个血人。 更多的战士则跳过第一道战壕，将一枚枚冒着青烟的手榴弹甩向更远处的二道，三道战壕，随着爆炸声接连不断的响起，躲在战壕里放枪的鬼子也不得不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爬出来，和手握钢枪的二营官兵们拼杀在一起。 第一道战壕里的鬼子兵枪上大多没有刺刀，白刃战斗的时候只能用枪托堪堪招架中国官兵刺来的刺刀，但就算格开一次，中国士兵还可以刺来第二次，总有他失误挡不住的时候。也有鬼子想用枪托去砸击中国官兵，可用枪托砸人，动作一般都比较大，举起枪的时候胸前要害可是空门大开，面前的中国士兵只要一个突刺，就能轻松带走鬼子的小命。 就算被砸中，二营官兵都戴着头盔，一下子打在头上一般也不会致命，当然，枪托再怎么说也是个结实的粗木棍，被砸实了断胳膊断腿，骨折骨裂也是正常的情况。 即便中国官兵占了一些武器上的便宜，但在第一道战壕中日军的拼死反扑下，后边上来的鬼子还是争取到了安装刺刀的时间，这一点点的优势很快就被遮盖了过去。 好在，祝古盛带着五连及时加入了战斗，和增援上来的一个日军小队迎面撞在了一起。 在补充团里，有些好事的士兵私底下传过一些军官们的轶事，比如团副上官有浩是全团公认的大善人活菩萨，三营长徐光辉的体重排全团第一，军需主任武卫国最怕老婆之类的，而祝古盛则拿下了补充团公认最好看的男人这一荣誉称号，就连团部的小副官佟思萱都有些嫉妒。 当祝古盛顶着这样一张脸，高喊着“杀”跳进日军战壕的时候，面对他的那个日军士兵有多惊讶就可想而知了，那个鬼子兵下意识就扣动了扳机，把枪膛里唯一一颗子弹打到了祝古盛身后的战壕壁上。 看这个鬼子慌里慌张的拉动枪栓，祝古盛自然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一个箭步上前，刺刀“噗嗤”一声就扎进了鬼子的胸口。 虽然手上传来了刀刃刮擦骨头的滞涩感，但祝古盛还是用力把中正式的刺刀戳到了底，一直到实在刺不动，枪口都快顶到鬼子胸膛了，祝古盛才手腕一转，将刺刀横了一下，试着往外拔。 旁边一个吊眼角的鬼子兵看到战友被杀，嘶吼一声，挺起步枪朝祝古盛冲来，祝古盛的刺刀还有大半在前一个鬼子的身体里，一时间拔不出来，暗叫一声不妙，丢下手里的枪就要躲避，但还是慢了一步。 吊眼角鬼子手里的三八大盖刺中了祝古盛的左肋，祝古盛只感觉肋间一阵大力传来，像是被锤子砸了一样，疼痛之余却并没有被刺中的那种切割感，一低头，发现这个吊眼角鬼子枪口没装刺刀，是拿着步枪枪管硬戳了他一下。 “吓老子一跳！” 祝古盛暗骂一句，左手顺势抓住吊眼角鬼子的步枪枪管，往自己身侧狠狠一拽，右手攥成拳头，照着被他拽得有些失去平衡的鬼子左边眼睛抡了过去。 “砰！” 沙包大的拳头和鬼子的眼眶来了个亲密接触，吊眼角鬼子左边眼睛立刻肿胀起来，乌黑中还带着血色，他嘴里叽里呱啦的叫嚷也转变成了痛呼。 “叫尼玛！”祝古盛又是一拳，砸在鬼子嘴唇上，打掉了这家伙两颗门牙。 紧接着，祝古盛又给鬼子的鼻子补了第三拳，吊眼角鬼子丢下了手里的步枪，后退两步，双手捂住正在流血的嘴巴，喉咙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像是不小心把被打掉的牙齿和着血吞了下去，卡在了嗓子眼里。 鬼子想继续后退，却不小心踩到了另一具日军士兵的尸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祝古盛立刻跟上，骑在鬼子肚子上，对着他面门一通老拳，打得鬼子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但这日本兵虽然长得丑，但也是个狠人，挡了两下发现自己挡不住拳头后，竟然放弃了格挡，双手摸索着伸到了祝古盛的脖子上，狠狠的卡住祝古盛的脖子，摆出了同归于尽的架势。 祝古盛也不得不停止殴打，转而去掰鬼子的手指，但鬼子沾血的双手竟然像铁钳一样，死死卡住祝古盛的脖子，祝古盛不仅挣脱不开，鬼子的手还在往他的喉结处摸索。 能够吸进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祝古盛的脸逐渐变得通红，危急时刻，祝古盛也不再徒劳掰动鬼子的手指，而是一手向前，一手向后，左手拇指按进了鬼子完好的那只眼睛，生生按碎了里面的眼球，看鬼子还不松手，祝古盛右手向后一探，抓住鬼子裤裆里的宝贝，死命一捏。 “嗷！”一只眼珠子被弄破都没松手的鬼子这下才彻底没了力气，在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后，蜷缩成了虾米的形状，祝古盛也得以成功脱身。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6章节 第三百七十八章 白刃战 率先杀入敌阵的是二营四连，连长王振杰拿着中正步枪冲在最前面，二营长祝古盛也亲自带领着五连加入了进攻的队伍，像一名普通士兵一样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锋。 王振杰是个矮壮的汉子，留大胡子，听他讲自己祖上有一点大食人的血统，好像是经商来中国之后定居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宁波，不过传到他这里也就脸上浓密的胡须有一点外族的感觉了，其他都和普通中国人没什么区别。 当王振杰看到一个躲在战壕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鬼子兵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开枪打倒了身边的战士之后，怒吼一声，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纵步前冲，抬起右脚，把脚上加固有铁钉的牛皮军靴狠狠印在了鬼子脸上。 王振杰参军前，曾经是宁波一支足球队的前锋，他从这一脚里倒是找回了些当年踢足球时的意气风发，但那个被当做足球的鬼子感觉就不那么好了，不仅鼻子歪了，满脸是血，牙齿也飞出来好几颗，脑袋上的钢盔更是飞出老远。 “杀！” 没等王振杰对战壕里的鬼子补枪，几个战士已经越过了他，举着刺刀跳进了战壕中，将里面仰面朝天七荤八素的鬼子扎成了一个血人。 更多的战士则跳过第一道战壕，将一枚枚冒着青烟的手榴弹甩向更远处的二道，三道战壕，随着爆炸声接连不断的响起，躲在战壕里放枪的鬼子也不得不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爬出来，和手握钢枪的二营官兵们拼杀在一起。 第一道战壕里的鬼子兵枪上大多没有刺刀，白刃战斗的时候只能用枪托堪堪招架中国官兵刺来的刺刀，但就算格开一次，中国士兵还可以刺来第二次，总有他失误挡不住的时候。也有鬼子想用枪托去砸击中国官兵，可用枪托砸人，动作一般都比较大，举起枪的时候胸前要害可是空门大开，面前的中国士兵只要一个突刺，就能轻松带走鬼子的小命。 就算被砸中，二营官兵都戴着头盔，一下子打在头上一般也不会致命，当然，枪托再怎么说也是个结实的粗木棍，被砸实了断胳膊断腿，骨折骨裂也是正常的情况。 即便中国官兵占了一些武器上的便宜，但在第一道战壕中日军的拼死反扑下，后边上来的鬼子还是争取到了安装刺刀的时间，这一点点的优势很快就被遮盖了过去。 好在，祝古盛带着五连及时加入了战斗，和增援上来的一个日军小队迎面撞在了一起。 在补充团里，有些好事的士兵私底下传过一些军官们的轶事，比如团副上官有浩是全团公认的大善人活菩萨，三营长徐光辉的体重排全团第一，军需主任武卫国最怕老婆之类的，而祝古盛则拿下了补充团公认最好看的男人这一荣誉称号，就连团部的小副官佟思萱都有些嫉妒。 当祝古盛顶着这样一张脸，高喊着“杀”跳进日军战壕的时候，面对他的那个日军士兵有多惊讶就可想而知了，那个鬼子兵下意识就扣动了扳机，把枪膛里唯一一颗子弹打到了祝古盛身后的战壕壁上。 看这个鬼子慌里慌张的拉动枪栓，祝古盛自然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一个箭步上前，刺刀“噗嗤”一声就扎进了鬼子的胸口。 虽然手上传来了刀刃刮擦骨头的滞涩感，但祝古盛还是用力把中正式的刺刀戳到了底，一直到实在刺不动，枪口都快顶到鬼子胸膛了，祝古盛才手腕一转，将刺刀横了一下，试着往外拔。 旁边一个吊眼角的鬼子兵看到战友被杀，嘶吼一声，挺起步枪朝祝古盛冲来，祝古盛的刺刀还有大半在前一个鬼子的身体里，一时间拔不出来，暗叫一声不妙，丢下手里的枪就要躲避，但还是慢了一步。 吊眼角鬼子手里的三八大盖刺中了祝古盛的左肋，祝古盛只感觉肋间一阵大力传来，像是被锤子砸了一样，疼痛之余却并没有被刺中的那种切割感，一低头，发现这个吊眼角鬼子枪口没装刺刀，是拿着步枪枪管硬戳了他一下。 “吓老子一跳！” 祝古盛暗骂一句，左手顺势抓住吊眼角鬼子的步枪枪管，往自己身侧狠狠一拽，右手攥成拳头，照着被他拽得有些失去平衡的鬼子左边眼睛抡了过去。 “砰！” 沙包大的拳头和鬼子的眼眶来了个亲密接触，吊眼角鬼子左边眼睛立刻肿胀起来，乌黑中还带着血色，他嘴里叽里呱啦的叫嚷也转变成了痛呼。 “叫尼玛！”祝古盛又是一拳，砸在鬼子嘴唇上，打掉了这家伙两颗门牙。 紧接着，祝古盛又给鬼子的鼻子补了第三拳，吊眼角鬼子丢下了手里的步枪，后退两步，双手捂住正在流血的嘴巴，喉咙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像是不小心把被打掉的牙齿和着血吞了下去，卡在了嗓子眼里。 鬼子想继续后退，却不小心踩到了另一具日军士兵的尸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祝古盛立刻跟上，骑在鬼子肚子上，对着他面门一通老拳，打得鬼子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但这日本兵虽然长得丑，但也是个狠人，挡了两下发现自己挡不住拳头后，竟然放弃了格挡，双手摸索着伸到了祝古盛的脖子上，狠狠的卡住祝古盛的脖子，摆出了同归于尽的架势。 祝古盛也不得不停止殴打，转而去掰鬼子的手指，但鬼子沾血的双手竟然像铁钳一样，死死卡住祝古盛的脖子，祝古盛不仅挣脱不开，鬼子的手还在往他的喉结处摸索。 能够吸进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祝古盛的脸逐渐变得通红，危急时刻，祝古盛也不再徒劳掰动鬼子的手指，而是一手向前，一手向后，左手拇指按进了鬼子完好的那只眼睛，生生按碎了里面的眼球，看鬼子还不松手，祝古盛右手向后一探，抓住鬼子裤裆里的宝贝，死命一捏。 “嗷！”一只眼珠子被弄破都没松手的鬼子这下才彻底没了力气，在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后，蜷缩成了虾米的形状，祝古盛也得以成功脱身。 《寸寸山河寸寸血》正文卷 第三百七十九章 机枪装刺刀 坐在战壕里，祝古盛大口喘着粗气，时不时还会来上一阵剧烈的咳嗽，刚刚和他撕扯的鬼子则双手捂着裤裆，蜷缩成一团发出无力的哭嚎，祝古盛环顾四周，发现混战中暂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便想把自己卡在前一个鬼子胸口的步枪拔出来。 可他刚扶着墙壁站起身，身后就传来了几句难听的叫嚷，虽然没听清说了什么，但那串鸟语很显然不是中国人发出的。 一回头，祝古盛就看到一个头戴钢盔，一身黄皮的矮个家伙嚎叫着朝自己冲来，而这个鬼子手里端着的，竟然是一挺装了刺刀的九六式轻机枪。 鬼子机枪手左手提着九六式轻机枪前边的提把，右手握着枪托和枪身的连接处，跑动的时候都是跌跌撞撞的，鬼知道这家伙是被什么东西附了体，才会想着拿一支将近二十斤轻机枪来拼刺刀。 乍一看，祝古盛也有些傻眼，但对方枪口下方那明晃晃的刺刀可不是样子货，祝古盛还是退后了一大步，跨过地上那只大虾的同时，一边四下打量，想看看身边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武器。 可一眼看过去，除了扎在第一个鬼子身体上的自己的中正式，就只有被甩出很远的那两支没装刺刀的三八步枪了，拔中正式时间不够，捡三八大盖又太远，自己又没带手枪，祝古盛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但鬼子可不会给祝古盛发愣的机会，抱着二十斤重的轻机枪就冲了过来，嘴里还高喊着什么什么板载，祝古盛倒是听明白了这个单词的含义，不屑的呸了一声，然后微微弯腰，紧盯着鬼子刺刀的方向，打算放手一搏。 就在这时，地上鬼子的呻吟声吸引了祝古盛的注意，他脑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张口就对距离自己不到五米的鬼子机枪手喊了一句：“桥豆麻袋！” 虽然祝古盛蹩脚的日语并没能让满脸疯狂的机枪手停下脚步，但好歹是让他顿了一下，给祝古盛争取了一秒钟时间，祝古盛迅速弯腰，在机枪手的刺刀离自己两米左右的时候，揪住衣领，一把把地上那个没了宝贝的鬼子伤兵扯了起来，刚好挡在自己身前。 这时候，加速到最后的鬼子机枪手已经收不住身体了，怀里那挺二十斤重的机枪更给他增加了不小的惯性，只听“噗嗤”一声，祝古盛抓来的盾牌就被扎了个透心凉，刺刀狠狠的刺进了盾牌的胸骨，直通后背。 祝古盛手一松，被拎起来的盾牌立刻瘫软下来，成了一个低头垂坐的姿势，卡在身体里的机枪也随之一起下坠，鬼子机枪手本来提着那个朝前的握把姿势就很别扭，被这么一坠，左手抓的握把竟然脱了手。 全力一刀干掉了战友，这下握把脱手又拔不出枪，鬼子机枪手眼睛都急红了，用力攥住轻机枪的枪管，想把枪拔出来。可这挺机枪刚刚还在朝烟雾里全力开火呢，晾了才几分钟，枪管的温度可想而知，鬼子机枪手一把抓上去，“滋啦”一声手掌就起了泡，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焦味。 “嗷！” 鬼子机枪手连忙松手，甩着左手连连惨叫，倒也没忘用右手握着枪托用力往外拽。 不过，祝古盛在后面可不是看戏的，趁着鬼子拔不出枪的功夫，他单膝跪地，从地上盾牌腰间刀套里抽出刺刀，踹开盾牌，直接用身体将面前的鬼子机枪手扑倒在了战壕中。 鬼子机枪手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被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按倒的经历，但今天却体会到了被祝古盛这样一个比女子还眉清目秀的中国军官按倒的快乐，四十公分长的刺刀在鬼子机枪手身上进进出出，带出一股又一股殷红的鲜血，如同花朵一般盛开在焦黑的土地上。 干掉了机枪手，祝古盛把手中的刺刀随手扎在一边，在鬼子身上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蹭了蹭沾在手上的鲜血，把注意力放在了那挺轻机枪上。 看样子，盾牌已经从失去一切的痛苦中彻底解脱出去了，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也没有一点声音，祝古盛一只脚踩住盾牌的脑袋，两只手用力抓住机枪的握把和枪托，把卡在盾牌身上的九六式轻机枪抽了出来。 拔出弹匣，发现里面还有子弹，祝古盛干脆拆下没什么用的刺刀，也不管自己还扎在一个鬼子身上的步枪，端起机枪就顺着机枪手来的方向匆匆跑了过去。 …… 战斗还在继续，和鬼子相比，身躯略显瘦弱的中国官兵们两到三人一组，互相配合着与装备精良的日军厮杀在一起，增援上去的日军第三小队并没能像他们的中队长贼眉鼠眼大尉想的那样能够将中国军队的进攻遏制在第一小队的第一道战壕，并且击退，而是和中国官兵堪堪僵持在了第二小队防守的二线阵地前方。 派第二小队继续增援还是按兵不动，期待第一，第三小队能够击退敌军，贼眉鼠眼大尉心中很是纠结。万一派出第二小队也没能阻止中国军队的攻势，那兵力薄弱的二线阵地就有被中国军队一举击穿的危险，要是不派援兵，以现在的形式看，仅凭第一第三小队，就算守住了阵地也会损失惨重，同样不利于后续防守。 思考了一下，贼眉鼠眼大尉咬咬牙，招手带上了中队部的几个军曹和传令兵，勉强凑了一个分队，打算亲自去增援一线阵地。 而刚刚找到日军的轻机枪掩体，从里面被掷弹筒炸死的副射手身上补充了机枪子弹的祝古盛同样看到了阵地上的僵持，想到进攻前团部的命令，祝古盛咬了咬牙，没有重新加入阵地上的冷兵器厮杀中，而是给机枪换上一个新的弹匣，在原地架了起来。 果然，祝古盛的机枪刚刚架好，后方的树林中就传出了悠扬的号声，已经差不多要完全占领日军一线阵地的官兵们听到号声，很快就改变了战斗的风格，不再像之前那样悍不畏死的冲锋，进攻，摆出要一鼓作气杀穿日军二线阵地的样子，而是在军官和班长的带领下，有组织的带上伤员和手边的战利品，开始收拢队伍了。 《寸寸山河寸寸血》正文卷 第三百七十九章 机枪装刺刀 坐在战壕里，祝古盛大口喘着粗气，时不时还会来上一阵剧烈的咳嗽，刚刚和他撕扯的鬼子则双手捂着裤裆，蜷缩成一团发出无力的哭嚎，祝古盛环顾四周，发现混战中暂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便想把自己卡在前一个鬼子胸口的步枪拔出来。 可他刚扶着墙壁站起身，身后就传来了几句难听的叫嚷，虽然没听清说了什么，但那串鸟语很显然不是中国人发出的。 一回头，祝古盛就看到一个头戴钢盔，一身黄皮的矮个家伙嚎叫着朝自己冲来，而这个鬼子手里端着的，竟然是一挺装了刺刀的九六式轻机枪。 鬼子机枪手左手提着九六式轻机枪前边的提把，右手握着枪托和枪身的连接处，跑动的时候都是跌跌撞撞的，鬼知道这家伙是被什么东西附了体，才会想着拿一支将近二十斤轻机枪来拼刺刀。 乍一看，祝古盛也有些傻眼，但对方枪口下方那明晃晃的刺刀可不是样子货，祝古盛还是退后了一大步，跨过地上那只大虾的同时，一边四下打量，想看看身边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武器。 可一眼看过去，除了扎在第一个鬼子身体上的自己的中正式，就只有被甩出很远的那两支没装刺刀的三八步枪了，拔中正式时间不够，捡三八大盖又太远，自己又没带手枪，祝古盛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但鬼子可不会给祝古盛发愣的机会，抱着二十斤重的轻机枪就冲了过来，嘴里还高喊着什么什么板载，祝古盛倒是听明白了这个单词的含义，不屑的呸了一声，然后微微弯腰，紧盯着鬼子刺刀的方向，打算放手一搏。 就在这时，地上鬼子的呻吟声吸引了祝古盛的注意，他脑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张口就对距离自己不到五米的鬼子机枪手喊了一句：“桥豆麻袋！” 虽然祝古盛蹩脚的日语并没能让满脸疯狂的机枪手停下脚步，但好歹是让他顿了一下，给祝古盛争取了一秒钟时间，祝古盛迅速弯腰，在机枪手的刺刀离自己两米左右的时候，揪住衣领，一把把地上那个没了宝贝的鬼子伤兵扯了起来，刚好挡在自己身前。 这时候，加速到最后的鬼子机枪手已经收不住身体了，怀里那挺二十斤重的机枪更给他增加了不小的惯性，只听“噗嗤”一声，祝古盛抓来的盾牌就被扎了个透心凉，刺刀狠狠的刺进了盾牌的胸骨，直通后背。 祝古盛手一松，被拎起来的盾牌立刻瘫软下来，成了一个低头垂坐的姿势，卡在身体里的机枪也随之一起下坠，鬼子机枪手本来提着那个朝前的握把姿势就很别扭，被这么一坠，左手抓的握把竟然脱了手。 全力一刀干掉了战友，这下握把脱手又拔不出枪，鬼子机枪手眼睛都急红了，用力攥住轻机枪的枪管，想把枪拔出来。可这挺机枪刚刚还在朝烟雾里全力开火呢，晾了才几分钟，枪管的温度可想而知，鬼子机枪手一把抓上去，“滋啦”一声手掌就起了泡，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焦味。 “嗷！” 鬼子机枪手连忙松手，甩着左手连连惨叫，倒也没忘用右手握着枪托用力往外拽。 不过，祝古盛在后面可不是看戏的，趁着鬼子拔不出枪的功夫，他单膝跪地，从地上盾牌腰间刀套里抽出刺刀，踹开盾牌，直接用身体将面前的鬼子机枪手扑倒在了战壕中。 鬼子机枪手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被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按倒的经历，但今天却体会到了被祝古盛这样一个比女子还眉清目秀的中国军官按倒的快乐，四十公分长的刺刀在鬼子机枪手身上进进出出，带出一股又一股殷红的鲜血，如同花朵一般盛开在焦黑的土地上。 干掉了机枪手，祝古盛把手中的刺刀随手扎在一边，在鬼子身上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蹭了蹭沾在手上的鲜血，把注意力放在了那挺轻机枪上。 看样子，盾牌已经从失去一切的痛苦中彻底解脱出去了，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也没有一点声音，祝古盛一只脚踩住盾牌的脑袋，两只手用力抓住机枪的握把和枪托，把卡在盾牌身上的九六式轻机枪抽了出来。 拔出弹匣，发现里面还有子弹，祝古盛干脆拆下没什么用的刺刀，也不管自己还扎在一个鬼子身上的步枪，端起机枪就顺着机枪手来的方向匆匆跑了过去。 …… 战斗还在继续，和鬼子相比，身躯略显瘦弱的中国官兵们两到三人一组，互相配合着与装备精良的日军厮杀在一起，增援上去的日军第三小队并没能像他们的中队长贼眉鼠眼大尉想的那样能够将中国军队的进攻遏制在第一小队的第一道战壕，并且击退，而是和中国官兵堪堪僵持在了第二小队防守的二线阵地前方。 派第二小队继续增援还是按兵不动，期待第一，第三小队能够击退敌军，贼眉鼠眼大尉心中很是纠结。万一派出第二小队也没能阻止中国军队的攻势，那兵力薄弱的二线阵地就有被中国军队一举击穿的危险，要是不派援兵，以现在的形式看，仅凭第一第三小队，就算守住了阵地也会损失惨重，同样不利于后续防守。 思考了一下，贼眉鼠眼大尉咬咬牙，招手带上了中队部的几个军曹和传令兵，勉强凑了一个分队，打算亲自去增援一线阵地。 而刚刚找到日军的轻机枪掩体，从里面被掷弹筒炸死的副射手身上补充了机枪子弹的祝古盛同样看到了阵地上的僵持，想到进攻前团部的命令，祝古盛咬了咬牙，没有重新加入阵地上的冷兵器厮杀中，而是给机枪换上一个新的弹匣，在原地架了起来。 果然，祝古盛的机枪刚刚架好，后方的树林中就传出了悠扬的号声，已经差不多要完全占领日军一线阵地的官兵们听到号声，很快就改变了战斗的风格，不再像之前那样悍不畏死的冲锋，进攻，摆出要一鼓作气杀穿日军二线阵地的样子，而是在军官和班长的带领下，有组织的带上伤员和手边的战利品，开始收拢队伍了。 《寸寸山河寸寸血》正文卷 第三百八十章 打完就撤 中国军队按照计划收拢队伍的行为被日军当成了后继无力的表现，尤其是贼眉鼠眼的清水大尉，还以为是自己用中队部人员拼凑出来去增援第一，第三小队的那个分队起了最后一根稻草的作用，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个被缠在阵地上的日军第三小队长相山刚刚用军刀砍杀了一名中国士兵，自己的左腰就被另一个中国士兵手里的刺刀拉出了一道老长的口子，要不是他躲的快，左边的腰子都能被一刀噶了。 号声响起的时候，相山小队长正一手按着腰一手拿刀和那个中国士兵对峙呢。 对面的中国士兵好像是盯上了相山小队长的腰子，一刀刀都是直奔着腰子而来，时不时还会朝大腿根刺上一刀，相山小队长又惊又怒，不得不连连招架，被搞得狼狈不堪。 他身边也没有能上来帮忙的日本人了，清水大尉派过来的十几个中队部人员就像丢进大海中的石子一样，刚打出一个水花就被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要是中国军队不撤退，光指望清水大尉派来的十几个援军，相山小队长要么会被眼前的中国士兵两下废了腰子，要么就得和第一小队的小队长一样，被几个如狼似虎的中国官兵围在角落里乱刀捅成马蜂窝了。 本来都快陷入绝望的相山小队长，听到中国军队阵地上突然传来的撤退的号声，就像听到了悦耳的仙乐一样开心。 中国官兵开始渐渐后撤，走的时候还没忘带走伤员和牺牲的战友，一些手里比较空的士兵撤的时候不是背了两三支步枪，就是扛着一箱子弹或者手榴弹，还有一个排多的中国士兵就地举枪，为后撤的战友提供掩护。 看中国军队撤退，相山小队长不禁精神一振，和他对峙的中国士兵看起来对这个命令很是不爽，不过还是紧盯着相山的眼睛，倒退着离开了相山的攻击范围，走之前还给相山留下了一句有些拗口的问候，相山虽然没听懂，但猜到应该是脏话。 但他实在是没有精力追杀上去，连骂回去的想法都没有，那个中国士兵的刀法实在刁钻，给相山小队长身上接连留下了三道深深的刀痕不说，如果撤退命令晚来几分钟，相山绝对会栽在他手里。 所以，相山要是真敢追上去，那可不是简单的挨骂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不过相山怂了，不代表其他日本兵也怂，日军队伍里总有几个杀红了眼睛，或者被武士道洗脑洗的脑子不太灵光的家伙。看中国士兵后撤，当即就有些日军士兵嚎叫着想要追杀上去。 按照以前的经验，中国军队对日军阵地的进攻被阻止之后，后撤往往都是乱糟糟的，一大群人呼啦啦就退了下去，说是溃退也不为过。 如果日军有余力反攻，趁着中国军队后撤，衔尾追击的话，不仅会给退却的中国官兵带来重大损失，甚至有机会反攻入中国军队的阵地，逆转攻守局势。 所以这帮家伙就嗷嗷叫着跟了过去，想一鼓作气把中国官兵追杀到小树林边，以报之前被攻破一线阵地的仇。 不过，二营这次的撤退可不是因为无力进攻而退下去的，而是早有计划，并且对后撤时各连各排的任务都有详细的分工和安排。 两个连一共六挺捷克式，此时已经在五连一个排的保护下，在日军一线的战壕中埋下了一张大网，祝古盛也抱着他刚缴获来的九六式轻机枪，安静的趴在一具日军尸体后面。 中国官兵在向后奔跑，时不时回头开上一两枪，十多个日本兵像狡猾的饿狼一样，紧紧尾随着撤退的中国官兵，既不和中国官兵接触，也不朝他们射击，就隔着二十多米缀在后面，一双双小眼睛里似乎放射着贪婪的绿光，要把那将近两百名中国官兵一口吃掉。 祝古盛将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枪口一侧的准星随着一名挥舞军刀的军曹慢慢移动。 军曹裂开大嘴，叽里呱啦的呼唤着两个跟随自己的部下，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像左边包抄，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朝地府的方向狂奔。 等绝大多数中国士兵都离开了自己的射界，祝古盛第一个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长点射打出的机枪子弹像冒着火光的毒蛇，在空中划出一道长弧，径直飞向握着军刀的鬼子军曹。 九六式轻机枪两脚架比捷克式高很多，祝古盛有些不太适应，这一串子弹打的有点低，只是在军曹两条萝卜腿上掏了几个窟窿，让他重重磕了个响头，并没有像祝古盛想象中那样准确的命中要害。 祝古盛没打准不要紧，盯上这十来个鬼子的可不止他一条枪，只听噼噼啪啪一阵枪响，子弹就像暴雨般朝尾随过来的鬼子泼了过去。 一个打算去扶受伤军曹的鬼子刚跑两步，脑袋就被打了个对穿，弹头带着一股红白相间的粘稠液体从后脑钻出，还没等他突然无力的身体向后躺倒，五六枚子弹又接踵而至，大量没有凝固的鲜血被弹头带出身体，雨点一样飞溅到身后的另一个鬼子身上。 跟在后面的鬼子自然也躲不过金属弹头组成的风暴，仅仅一秒之差，他就和身前那个好兄弟一起变成了飙血的破布袋，软绵绵躺在地上。 其他鬼子吓得急忙卧倒，想躲过中国军队致命的反击，但他们这十多个人对自己的经验有些太过自信，跟的近不说，还跑在开阔地上，在七挺机枪和至少三十支步枪的火力下，连跳战壕隐蔽的机会都没有，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倒在了焦土之间。 一阵枪声之后，唯一一个活口就是一开始被祝古盛打断了双腿的军曹了，祝古盛也没打算放过这个家伙。 看军曹断了两条腿还伸着爪子想去够自己的军刀，祝古盛稳住枪身，学着一开始鬼子对待二营伤兵的模样，对军曹伸出去那只爪子打了个短点射，一下子撕掉了那家伙大半个手掌。 军曹一声惨叫，被身体挡住的另一只手也伸了出去，想要按住伤口，祝古盛又是两枪，如法炮制的打掉了军曹另一个手掌。 听军曹趴在地上发出动听的嚎叫，祝古盛微微一笑，收起机枪，顺着战壕向后退去，解决了追兵的其他兄弟也纷纷收起武器，踏上了凯旋的归途。 《寸寸山河寸寸血》正文卷 第三百八十章 打完就撤 中国军队按照计划收拢队伍的行为被日军当成了后继无力的表现，尤其是贼眉鼠眼的清水大尉，还以为是自己用中队部人员拼凑出来去增援第一，第三小队的那个分队起了最后一根稻草的作用，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个被缠在阵地上的日军第三小队长相山刚刚用军刀砍杀了一名中国士兵，自己的左腰就被另一个中国士兵手里的刺刀拉出了一道老长的口子，要不是他躲的快，左边的腰子都能被一刀噶了。 号声响起的时候，相山小队长正一手按着腰一手拿刀和那个中国士兵对峙呢。 对面的中国士兵好像是盯上了相山小队长的腰子，一刀刀都是直奔着腰子而来，时不时还会朝大腿根刺上一刀，相山小队长又惊又怒，不得不连连招架，被搞得狼狈不堪。 他身边也没有能上来帮忙的日本人了，清水大尉派过来的十几个中队部人员就像丢进大海中的石子一样，刚打出一个水花就被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要是中国军队不撤退，光指望清水大尉派来的十几个援军，相山小队长要么会被眼前的中国士兵两下废了腰子，要么就得和第一小队的小队长一样，被几个如狼似虎的中国官兵围在角落里乱刀捅成马蜂窝了。 本来都快陷入绝望的相山小队长，听到中国军队阵地上突然传来的撤退的号声，就像听到了悦耳的仙乐一样开心。 中国官兵开始渐渐后撤，走的时候还没忘带走伤员和牺牲的战友，一些手里比较空的士兵撤的时候不是背了两三支步枪，就是扛着一箱子弹或者手榴弹，还有一个排多的中国士兵就地举枪，为后撤的战友提供掩护。 看中国军队撤退，相山小队长不禁精神一振，和他对峙的中国士兵看起来对这个命令很是不爽，不过还是紧盯着相山的眼睛，倒退着离开了相山的攻击范围，走之前还给相山留下了一句有些拗口的问候，相山虽然没听懂，但猜到应该是脏话。 但他实在是没有精力追杀上去，连骂回去的想法都没有，那个中国士兵的刀法实在刁钻，给相山小队长身上接连留下了三道深深的刀痕不说，如果撤退命令晚来几分钟，相山绝对会栽在他手里。 所以，相山要是真敢追上去，那可不是简单的挨骂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不过相山怂了，不代表其他日本兵也怂，日军队伍里总有几个杀红了眼睛，或者被武士道洗脑洗的脑子不太灵光的家伙。看中国士兵后撤，当即就有些日军士兵嚎叫着想要追杀上去。 按照以前的经验，中国军队对日军阵地的进攻被阻止之后，后撤往往都是乱糟糟的，一大群人呼啦啦就退了下去，说是溃退也不为过。 如果日军有余力反攻，趁着中国军队后撤，衔尾追击的话，不仅会给退却的中国官兵带来重大损失，甚至有机会反攻入中国军队的阵地，逆转攻守局势。 所以这帮家伙就嗷嗷叫着跟了过去，想一鼓作气把中国官兵追杀到小树林边，以报之前被攻破一线阵地的仇。 不过，二营这次的撤退可不是因为无力进攻而退下去的，而是早有计划，并且对后撤时各连各排的任务都有详细的分工和安排。 两个连一共六挺捷克式，此时已经在五连一个排的保护下，在日军一线的战壕中埋下了一张大网，祝古盛也抱着他刚缴获来的九六式轻机枪，安静的趴在一具日军尸体后面。 中国官兵在向后奔跑，时不时回头开上一两枪，十多个日本兵像狡猾的饿狼一样，紧紧尾随着撤退的中国官兵，既不和中国官兵接触，也不朝他们射击，就隔着二十多米缀在后面，一双双小眼睛里似乎放射着贪婪的绿光，要把那将近两百名中国官兵一口吃掉。 祝古盛将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枪口一侧的准星随着一名挥舞军刀的军曹慢慢移动。 军曹裂开大嘴，叽里呱啦的呼唤着两个跟随自己的部下，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像左边包抄，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朝地府的方向狂奔。 等绝大多数中国士兵都离开了自己的射界，祝古盛第一个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长点射打出的机枪子弹像冒着火光的毒蛇，在空中划出一道长弧，径直飞向握着军刀的鬼子军曹。 九六式轻机枪两脚架比捷克式高很多，祝古盛有些不太适应，这一串子弹打的有点低，只是在军曹两条萝卜腿上掏了几个窟窿，让他重重磕了个响头，并没有像祝古盛想象中那样准确的命中要害。 祝古盛没打准不要紧，盯上这十来个鬼子的可不止他一条枪，只听噼噼啪啪一阵枪响，子弹就像暴雨般朝尾随过来的鬼子泼了过去。 一个打算去扶受伤军曹的鬼子刚跑两步，脑袋就被打了个对穿，弹头带着一股红白相间的粘稠液体从后脑钻出，还没等他突然无力的身体向后躺倒，五六枚子弹又接踵而至，大量没有凝固的鲜血被弹头带出身体，雨点一样飞溅到身后的另一个鬼子身上。 跟在后面的鬼子自然也躲不过金属弹头组成的风暴，仅仅一秒之差，他就和身前那个好兄弟一起变成了飙血的破布袋，软绵绵躺在地上。 其他鬼子吓得急忙卧倒，想躲过中国军队致命的反击，但他们这十多个人对自己的经验有些太过自信，跟的近不说，还跑在开阔地上，在七挺机枪和至少三十支步枪的火力下，连跳战壕隐蔽的机会都没有，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倒在了焦土之间。 一阵枪声之后，唯一一个活口就是一开始被祝古盛打断了双腿的军曹了，祝古盛也没打算放过这个家伙。 看军曹断了两条腿还伸着爪子想去够自己的军刀，祝古盛稳住枪身，学着一开始鬼子对待二营伤兵的模样，对军曹伸出去那只爪子打了个短点射，一下子撕掉了那家伙大半个手掌。 军曹一声惨叫，被身体挡住的另一只手也伸了出去，想要按住伤口，祝古盛又是两枪，如法炮制的打掉了军曹另一个手掌。 听军曹趴在地上发出动听的嚎叫，祝古盛微微一笑，收起机枪，顺着战壕向后退去，解决了追兵的其他兄弟也纷纷收起武器，踏上了凯旋的归途。 《寸寸山河寸寸血》正文卷 第三百八十一章 惦记 从一开始制定的计划来讲，二营的这次战斗算是一场不错的胜利，不仅很好的完成了计划里预定的目标，在撤离的时候还搂草打兔子顺走了好多战利品。 不算背回来的几十支三八大盖和随手揣走的手榴弹，两挺九六式轻机枪可是缴获的大头，有这两个家伙，祝古盛已经可以笑的合不拢嘴了。 虽然像枪支弹药这种缴获上交都是惯例，日军的武器和国军装备的主流武器口径并不统一，自行留用会导致后勤压力过大，所以需要上交后统一处理。 不过在战时临时使用缴获来的日军机枪和弹药肯定是没问题的，祝古盛本人就用其中一挺压制了日军的追兵，在撤回己方阵地之后，二营缴获来的两挺九六式轻机枪也暂时留给了祝古盛安排。 换在在其他部队，上交缴获一般只会嘉奖立功的个人，或者表扬一下所在班排，缴获机枪的士兵或许会有一定的物质奖励，但在齐恒的补充团里，则有一条不成文的额外奖励机制。 各营上交的日军机枪，迫击炮，在战后部队整补的时候都有机会折换成补充团统一装备的捷克式轻机枪，或者掷弹筒，重新下发给该营，作为上交的补偿，用来增强部队的火力配置。需要强调的是，这种补偿是在原本战区发给补充团的补充之外的，属于补充团自掏腰包的行为。 这种机枪换机枪的奖励机制可以说是齐恒首创，在其他部队，缴获日军机枪一般只是奖励立功的士兵，或者给所在班排口头嘉奖，像补充团这样还能想办法换成自己的机枪发下来的的确少见。要不是齐恒和龙先生以及背后的人搭上了线，整出来了一条额外的补给渠道，还真弄不到这种明显处于战区基本后勤之外的补充。 要知道，除了几支嫡系的中央军部队，很多杂牌军连补充点汉阳造和步枪子弹都得求爷爷告奶奶，有的部队一个连只有一挺轻机枪，全连都像宝贝一样供着，生怕磕了碰了，要是在战斗中意外损坏，往往是迟迟得不到补充，打仗的时候只能让步兵用老旧的步枪和手榴弹和装备精良的日军硬碰硬。 甚至还有更穷的，比如长途跋涉从大后方的天府之国一路走来前线参战的川军部队，很多部队甚至连磨平了膛线的汉阳造都做不到人手一把，一些战士竟然赤着双脚，手握梭镖长矛就投入了战斗，在日军凶猛的炮火和弹雨中以血肉之躯对抗钢铁和机械，场面已经不能用惨烈来形容。 对这些杂牌军来说，如果哪天上边突然大发慈悲发了几挺机枪下来，可能就是到了要让他们拼命的时候了。 齐恒的补充团虽然不属于中央军序列，但在第九战区也属于嫡系部队，后勤条件甚至比一些中央军部队还要好上几分，再加上龙先生这边暗地里的补给渠道，说是有两个亲娘也不为过，但就算是两者相加，也才能给团里安排这样一个额外奖励，并且也不是每次都能兑现的，如此可见，中国的工业基础有多么的薄弱。 撤回阵地的四连五连官兵们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身上也沾满了血迹和硝烟熏出的污痕，看起来比留守林边的六连战友狼狈了不少，但很多人脸上都挂着快意的笑容，尤其是一些身上挂着零零碎碎战利品的战士，更是咧着大嘴，露出或黄或白的牙齿，大声向没有参战的六连兄弟炫耀着自己的收获，引来不少羡慕的目光。 当然，也有很多战士表情肃穆，虽然祝古盛下了命令，尽量把牺牲的兄弟带回来，但当时毕竟还在交战，日军二线阵地打来的枪弹一直没停，带走全部伤员已经耗费了不少的人力，要再搬走一些沉重的尸体谈何容易。 搬一具战友的尸体回来，和多带走两支日军的步枪，很多人选择了后者，没有人责怪他们冷血，或者只看利益不讲战友情谊，他们只是很现实，现实的可怕，也现实的有些卑微，宁愿让同袍兄弟和不共戴天的仇敌躺在一起，也要尽量带走敌人的武器，这样，或许比带走兄弟更能减弱一丝敌人的力量。 所以，真正能够抬回来的尸体也只是少数，还有很多战士或破碎，或完整的遗体被遗留在了日军阵地上，走的人只来得及撕下他们身上染血的胸章，作为他们背井离乡，为国征战直至捐躯沙场，最终埋骨他乡的唯一证明。 而那些展示收获的战士，更多的也并不是真的想炫耀手里半新不旧的三八大盖，而是想借此躲避心中失去战友的痛楚和对自己留下兄弟的愧疚与自责。 作为军官，祝古盛没有时间考虑这些问题，他将手里的机枪随便塞给了一个士兵，就匆匆找到了一直在林边观战的上官有浩，汇报起了日军阵地的具体情况。 通过祝古盛的描述和自己的观察，上官有浩基本确定了日军侧翼的兵力，他们进攻的这部分日军有一个中队，根据日军阵地的长度判断，侧翼应该有至少一个大队的守军，这并不是二营能够单枪匹马对付的规模，上官有浩需要尽快汇报团部，并且将部队后撤到主力所在的位置，以抵御日军接下来可能的反扑。 略微思索了一下，作为前线总指挥官的上官有浩下达了新的命令： “命令，六连警惕日军动向，四连带走伤员和辎重，向团部方向先行靠拢，五连破坏之前的战壕，按照计划，留一部分，做出来不及完全破坏的假象，走之前在剩下的战壕里埋上地雷，我们带来的都埋上，不用省。” “明白，”祝古盛立刻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上官团副，林子里真的不用埋吗？”只在战壕里埋地雷，祝古盛有些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上官有浩点点头：“对，咱们的主要任务是威胁日军侧翼，吓唬是主要的，这次戳了鬼子后腰一刀，日本人要来报复，肯定会用咱们的战壕，先埋点地雷给他们留点惊喜，等打退了鬼子的反击，他们回去发现只有战壕里有地雷，林子里没有，就该担心咱们会不会再戳一次他们的腰子了。” “这就是，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祝古盛嘟囔道。 “意思是这个意思，不过咱们不是贼，你比喻用的不对，下次别用了。”上官有浩回答。 《寸寸山河寸寸血》正文卷 第三百八十一章 惦记 从一开始制定的计划来讲，二营的这次战斗算是一场不错的胜利，不仅很好的完成了计划里预定的目标，在撤离的时候还搂草打兔子顺走了好多战利品。 不算背回来的几十支三八大盖和随手揣走的手榴弹，两挺九六式轻机枪可是缴获的大头，有这两个家伙，祝古盛已经可以笑的合不拢嘴了。 虽然像枪支弹药这种缴获上交都是惯例，日军的武器和国军装备的主流武器口径并不统一，自行留用会导致后勤压力过大，所以需要上交后统一处理。 不过在战时临时使用缴获来的日军机枪和弹药肯定是没问题的，祝古盛本人就用其中一挺压制了日军的追兵，在撤回己方阵地之后，二营缴获来的两挺九六式轻机枪也暂时留给了祝古盛安排。 换在在其他部队，上交缴获一般只会嘉奖立功的个人，或者表扬一下所在班排，缴获机枪的士兵或许会有一定的物质奖励，但在齐恒的补充团里，则有一条不成文的额外奖励机制。 各营上交的日军机枪，迫击炮，在战后部队整补的时候都有机会折换成补充团统一装备的捷克式轻机枪，或者掷弹筒，重新下发给该营，作为上交的补偿，用来增强部队的火力配置。需要强调的是，这种补偿是在原本战区发给补充团的补充之外的，属于补充团自掏腰包的行为。 这种机枪换机枪的奖励机制可以说是齐恒首创，在其他部队，缴获日军机枪一般只是奖励立功的士兵，或者给所在班排口头嘉奖，像补充团这样还能想办法换成自己的机枪发下来的的确少见。要不是齐恒和龙先生以及背后的人搭上了线，整出来了一条额外的补给渠道，还真弄不到这种明显处于战区基本后勤之外的补充。 要知道，除了几支嫡系的中央军部队，很多杂牌军连补充点汉阳造和步枪子弹都得求爷爷告奶奶，有的部队一个连只有一挺轻机枪，全连都像宝贝一样供着，生怕磕了碰了，要是在战斗中意外损坏，往往是迟迟得不到补充，打仗的时候只能让步兵用老旧的步枪和手榴弹和装备精良的日军硬碰硬。 甚至还有更穷的，比如长途跋涉从大后方的天府之国一路走来前线参战的川军部队，很多部队甚至连磨平了膛线的汉阳造都做不到人手一把，一些战士竟然赤着双脚，手握梭镖长矛就投入了战斗，在日军凶猛的炮火和弹雨中以血肉之躯对抗钢铁和机械，场面已经不能用惨烈来形容。 对这些杂牌军来说，如果哪天上边突然大发慈悲发了几挺机枪下来，可能就是到了要让他们拼命的时候了。 齐恒的补充团虽然不属于中央军序列，但在第九战区也属于嫡系部队，后勤条件甚至比一些中央军部队还要好上几分，再加上龙先生这边暗地里的补给渠道，说是有两个亲娘也不为过，但就算是两者相加，也才能给团里安排这样一个额外奖励，并且也不是每次都能兑现的，如此可见，中国的工业基础有多么的薄弱。 撤回阵地的四连五连官兵们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身上也沾满了血迹和硝烟熏出的污痕，看起来比留守林边的六连战友狼狈了不少，但很多人脸上都挂着快意的笑容，尤其是一些身上挂着零零碎碎战利品的战士，更是咧着大嘴，露出或黄或白的牙齿，大声向没有参战的六连兄弟炫耀着自己的收获，引来不少羡慕的目光。 当然，也有很多战士表情肃穆，虽然祝古盛下了命令，尽量把牺牲的兄弟带回来，但当时毕竟还在交战，日军二线阵地打来的枪弹一直没停，带走全部伤员已经耗费了不少的人力，要再搬走一些沉重的尸体谈何容易。 搬一具战友的尸体回来，和多带走两支日军的步枪，很多人选择了后者，没有人责怪他们冷血，或者只看利益不讲战友情谊，他们只是很现实，现实的可怕，也现实的有些卑微，宁愿让同袍兄弟和不共戴天的仇敌躺在一起，也要尽量带走敌人的武器，这样，或许比带走兄弟更能减弱一丝敌人的力量。 所以，真正能够抬回来的尸体也只是少数，还有很多战士或破碎，或完整的遗体被遗留在了日军阵地上，走的人只来得及撕下他们身上染血的胸章，作为他们背井离乡，为国征战直至捐躯沙场，最终埋骨他乡的唯一证明。 而那些展示收获的战士，更多的也并不是真的想炫耀手里半新不旧的三八大盖，而是想借此躲避心中失去战友的痛楚和对自己留下兄弟的愧疚与自责。 作为军官，祝古盛没有时间考虑这些问题，他将手里的机枪随便塞给了一个士兵，就匆匆找到了一直在林边观战的上官有浩，汇报起了日军阵地的具体情况。 通过祝古盛的描述和自己的观察，上官有浩基本确定了日军侧翼的兵力，他们进攻的这部分日军有一个中队，根据日军阵地的长度判断，侧翼应该有至少一个大队的守军，这并不是二营能够单枪匹马对付的规模，上官有浩需要尽快汇报团部，并且将部队后撤到主力所在的位置，以抵御日军接下来可能的反扑。 略微思索了一下，作为前线总指挥官的上官有浩下达了新的命令： “命令，六连警惕日军动向，四连带走伤员和辎重，向团部方向先行靠拢，五连破坏之前的战壕，按照计划，留一部分，做出来不及完全破坏的假象，走之前在剩下的战壕里埋上地雷，我们带来的都埋上，不用省。” “明白，”祝古盛立刻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上官团副，林子里真的不用埋吗？”只在战壕里埋地雷，祝古盛有些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上官有浩点点头：“对，咱们的主要任务是威胁日军侧翼，吓唬是主要的，这次戳了鬼子后腰一刀，日本人要来报复，肯定会用咱们的战壕，先埋点地雷给他们留点惊喜，等打退了鬼子的反击，他们回去发现只有战壕里有地雷，林子里没有，就该担心咱们会不会再戳一次他们的腰子了。” “这就是，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祝古盛嘟囔道。 “意思是这个意思，不过咱们不是贼，你比喻用的不对，下次别用了。”上官有浩回答。 《寸寸山河寸寸血》正文卷 第三百八十二章 小林上等兵在哪里 日本人可能是被这次突然的袭击打蒙了，在二营撤离的时候并没有整什么幺蛾子，甚至都没有派人跟过来探查情况，只是一直乖乖龟缩在自己的阵地里，连头都没有冒。 看中国官兵渐渐撤离，日军阵地上级别最高的指挥官，清水大尉也从二线阵地上的第二小队里抽调出来一个分队，亲自带领着，姗姗来迟的赶到了一线阵地，受伤的相山小队长看到清水大尉，虽然像看到了亲爹一样激动，但还是把之前哭丧一样的脸色改成了满脸冷峻，快步迎了上去，大声汇报道： “中队长阁下，我第三小队已经完全击退了支那军的进攻，战果颇丰，请中队长指示！” 要是忽视掉相山小队长脸上身上的斑斑血迹和几道伤痕，只看他那严肃的表情，倒是有几分大战得胜的模样，可看一眼他屁股后面缀着的活人，加上伤员满打满算也四十个出头，可能这就是相山小队长所谓的战果颇丰吧。 不过清水大尉并不清楚前线的具体情况，只知道中国军队撤退了，所以对相山小队长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汇报并没有太大疑问，只是点了点头，摆出一副自己了然的模样，挥挥手示意中队的医护兵先给相山小队长包扎伤口。 看清水大尉没有对自己发火，相山小队长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战壕边，看着医护兵给自己身上的刀口消毒包扎。 “相山少尉，你有没有看到小川少尉？”清水大尉突然想起了第一小队的小队长，出声询问道。 “中队长阁下，小川少尉和第一小队的大部分士兵，都已经玉碎了！”相山低下脑袋，用沉痛的语气回答。 清水大尉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守在原本一线阵地上的己方士兵竟然连一个小队都凑不齐，要知道，他的一线阵地可是有两个满编小队，外加中队部里凑出的一个分队防守，整个中队超过三分之二的兵力都在这里，怎么就剩这么点了？ “相山君，其他的士兵呢？为什么只有这点人？” 清水大尉的语气开始不善，一双小眼睛开始在存活的士兵身上来回打量，努力寻找着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上等兵。 “中队长阁下，十分抱歉，支那军进攻很猛，人数众多，我们赶到一线阵地的时候，第一小队已经战死大半，一线阵地几乎全部失陷，我军用了很大力气才成功击退占领我方阵地的支那军队，很多英勇的士兵就……” 相山小队长急忙拦住还在包扎的医护兵，站起身子向清水大尉鞠躬道歉，但清水大尉好像并不关心相山小队长的解释，还没等他说完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别说了，第一小队的人在哪里，还有幸存者吗？” 相山小队长不知道清水大尉在担心什么，还是向远处指了指：“第一小队的人在那边。” 清水大尉顺着相山小队长的手指望去，远处一个被炸翻的机枪阵地附近围坐着七八个士兵，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还有几个躺着的，也不知是死是活。 看到这里，清水大尉的心已经凉了一半，只剩这点人，那个上等兵岂不是…… “喂！第一小队！”清水大尉丢下了相山小队长，一边向第一小队的方向走，一边大声喊道：“你们！知不知道小林上等兵在哪里？第二分队的小林上等兵。” 几个第一小队的幸存者发现中队长走来，立马起身，不过听见中队长的话后，互相看了看，并没有第二分队的人，其中军衔最高的士兵回答道：“报告中队长阁下，没有第二分队的人，我们都没见过小林上等兵。” “这下完了。”清水大尉心里一沉，还是走到了几名士兵那里。 一个伍长看清水大尉脸色不妙，猛然想起还有几个伤兵不在这边，于是连忙解释：“中队长阁下，我们小队的伤员都在那边，他们可能有人见过小林。” “等一下，那家伙不就是第二分队的分队长山本军曹嘛？”另一个伍长不经意间朝不远处惨嚎的伤兵中间瞅了一眼，竟然一眼发现了被打断了四肢的山本军曹。 清水大尉一喜：“是哪一个？” “那个，手脚都受伤的就是。”说话的伍长指了指躺在伤兵中间，身中五弹还叫得中气十足的山本军曹。 清水大尉快步走去，看见上军曹后劈头盖脸的问道：“喂！我问你，你们分队的小林上等兵在哪里？” “那个混蛋！” 山本军曹正忙着惨叫呢，没注意到顶头上司清水大尉来了，冷不丁听到小林的名字，竟然脱口而出了一句脏话。 “你说什么？”清水大尉的小眼睛都瞪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围几个还在一边哼哼一边苦等医护兵的伤兵立刻闭紧了嘴巴，对山本军曹投出钦佩目光的同时也在担心清水大尉会不会迁怒于自己。 “啊，不是，中队长阁下，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小林，啊，那个，小林上等兵已经阵亡了。”山本军曹这才看清站在自己身前的是清水大尉，吓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讲出了小林的阵亡经历。 “八格牙路！八格牙路！” 听完山本军曹的磕巴描述，清水大尉脑子里轰的一下，就像有一门九二式步兵炮在他脑袋里炸了膛，整个人都嗡嗡的，立刻想伸手给离自己最近的幸运儿来上一耳光，但他周围都是躺成一片的伤兵，站着的几个明显在他耳光攻击范围之外，一时找不到发泄对象，气急之下，清水大尉干脆拔出了军刀。 可拔出刀也没啥可以砍的啊，砍山本军曹？可他是替罪羊，砍了山本就该自己切腹了。砍其他伤兵？这也不行，一刀下去不一定能出气，但之后自己的脑袋上绝对会多一个通气的孔。 于是清水大尉愤怒的朝空气猛劈了几下，然后红着眼睛又收起了军刀，抬起皮靴，朝山本军曹没有受伤，但看起来十分欠揍的丑脸踩了下去。 山本军曹听到军刀出鞘，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但迟迟没等到砍在自己身上的刀刃，又偷偷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只快速放大的靴底。 《寸寸山河寸寸血》正文卷 第三百八十二章 小林上等兵在哪里 日本人可能是被这次突然的袭击打蒙了，在二营撤离的时候并没有整什么幺蛾子，甚至都没有派人跟过来探查情况，只是一直乖乖龟缩在自己的阵地里，连头都没有冒。 看中国官兵渐渐撤离，日军阵地上级别最高的指挥官，清水大尉也从二线阵地上的第二小队里抽调出来一个分队，亲自带领着，姗姗来迟的赶到了一线阵地，受伤的相山小队长看到清水大尉，虽然像看到了亲爹一样激动，但还是把之前哭丧一样的脸色改成了满脸冷峻，快步迎了上去，大声汇报道： “中队长阁下，我第三小队已经完全击退了支那军的进攻，战果颇丰，请中队长指示！” 要是忽视掉相山小队长脸上身上的斑斑血迹和几道伤痕，只看他那严肃的表情，倒是有几分大战得胜的模样，可看一眼他屁股后面缀着的活人，加上伤员满打满算也四十个出头，可能这就是相山小队长所谓的战果颇丰吧。 不过清水大尉并不清楚前线的具体情况，只知道中国军队撤退了，所以对相山小队长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汇报并没有太大疑问，只是点了点头，摆出一副自己了然的模样，挥挥手示意中队的医护兵先给相山小队长包扎伤口。 看清水大尉没有对自己发火，相山小队长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战壕边，看着医护兵给自己身上的刀口消毒包扎。 “相山少尉，你有没有看到小川少尉？”清水大尉突然想起了第一小队的小队长，出声询问道。 “中队长阁下，小川少尉和第一小队的大部分士兵，都已经玉碎了！”相山低下脑袋，用沉痛的语气回答。 清水大尉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守在原本一线阵地上的己方士兵竟然连一个小队都凑不齐，要知道，他的一线阵地可是有两个满编小队，外加中队部里凑出的一个分队防守，整个中队超过三分之二的兵力都在这里，怎么就剩这么点了？ “相山君，其他的士兵呢？为什么只有这点人？” 清水大尉的语气开始不善，一双小眼睛开始在存活的士兵身上来回打量，努力寻找着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上等兵。 “中队长阁下，十分抱歉，支那军进攻很猛，人数众多，我们赶到一线阵地的时候，第一小队已经战死大半，一线阵地几乎全部失陷，我军用了很大力气才成功击退占领我方阵地的支那军队，很多英勇的士兵就……” 相山小队长急忙拦住还在包扎的医护兵，站起身子向清水大尉鞠躬道歉，但清水大尉好像并不关心相山小队长的解释，还没等他说完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别说了，第一小队的人在哪里，还有幸存者吗？” 相山小队长不知道清水大尉在担心什么，还是向远处指了指：“第一小队的人在那边。” 清水大尉顺着相山小队长的手指望去，远处一个被炸翻的机枪阵地附近围坐着七八个士兵，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还有几个躺着的，也不知是死是活。 看到这里，清水大尉的心已经凉了一半，只剩这点人，那个上等兵岂不是…… “喂！第一小队！”清水大尉丢下了相山小队长，一边向第一小队的方向走，一边大声喊道：“你们！知不知道小林上等兵在哪里？第二分队的小林上等兵。” 几个第一小队的幸存者发现中队长走来，立马起身，不过听见中队长的话后，互相看了看，并没有第二分队的人，其中军衔最高的士兵回答道：“报告中队长阁下，没有第二分队的人，我们都没见过小林上等兵。” “这下完了。”清水大尉心里一沉，还是走到了几名士兵那里。 一个伍长看清水大尉脸色不妙，猛然想起还有几个伤兵不在这边，于是连忙解释：“中队长阁下，我们小队的伤员都在那边，他们可能有人见过小林。” “等一下，那家伙不就是第二分队的分队长山本军曹嘛？”另一个伍长不经意间朝不远处惨嚎的伤兵中间瞅了一眼，竟然一眼发现了被打断了四肢的山本军曹。 清水大尉一喜：“是哪一个？” “那个，手脚都受伤的就是。”说话的伍长指了指躺在伤兵中间，身中五弹还叫得中气十足的山本军曹。 清水大尉快步走去，看见上军曹后劈头盖脸的问道：“喂！我问你，你们分队的小林上等兵在哪里？” “那个混蛋！” 山本军曹正忙着惨叫呢，没注意到顶头上司清水大尉来了，冷不丁听到小林的名字，竟然脱口而出了一句脏话。 “你说什么？”清水大尉的小眼睛都瞪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围几个还在一边哼哼一边苦等医护兵的伤兵立刻闭紧了嘴巴，对山本军曹投出钦佩目光的同时也在担心清水大尉会不会迁怒于自己。 “啊，不是，中队长阁下，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小林，啊，那个，小林上等兵已经阵亡了。”山本军曹这才看清站在自己身前的是清水大尉，吓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讲出了小林的阵亡经历。 “八格牙路！八格牙路！” 听完山本军曹的磕巴描述，清水大尉脑子里轰的一下，就像有一门九二式步兵炮在他脑袋里炸了膛，整个人都嗡嗡的，立刻想伸手给离自己最近的幸运儿来上一耳光，但他周围都是躺成一片的伤兵，站着的几个明显在他耳光攻击范围之外，一时找不到发泄对象，气急之下，清水大尉干脆拔出了军刀。 可拔出刀也没啥可以砍的啊，砍山本军曹？可他是替罪羊，砍了山本就该自己切腹了。砍其他伤兵？这也不行，一刀下去不一定能出气，但之后自己的脑袋上绝对会多一个通气的孔。 于是清水大尉愤怒的朝空气猛劈了几下，然后红着眼睛又收起了军刀，抬起皮靴，朝山本军曹没有受伤，但看起来十分欠揍的丑脸踩了下去。 山本军曹听到军刀出鞘，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但迟迟没等到砍在自己身上的刀刃，又偷偷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只快速放大的靴底。 《寸寸山河寸寸血》正文卷 第三百八十三章 长官驾到 清水大尉只踹了山本军曹一脚，当然不够消气，但又不敢多踹，要是山本军曹被自己给两脚踩死了，那倒霉的可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还没等清水大尉找到一个合适的情绪宣泄口，从大队部赶来的一众人员就抵达了清水中队的阵地，正发火的清水大尉也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怒气，赶去迎接自己的长官。 一个小队的士兵在进入阵地前就组成了战斗队形，队伍中间众星捧月的护着一高一矮两个少佐军官，清水大尉认出了高的那个，正是自己大队的大队长吉田，另一个矮个子的军官不太熟悉，想来应该就是那个小林少佐吧。 看起来，两个少佐军官的心情都十分不佳，从阵地上随便抓起一把焦土，那颜色都能和他俩漆黑的脸色相处融洽： 吉田大队长一双薄嘴唇不停的蠕动，似乎在碎碎念什么奇怪的咒语，随着嘴唇的蠕动，他嘴里两颗标志性的大龅牙时不时调皮的钻出嘴唇的遮挡，在外面呼吸一下带着血腥气和硝烟味的新鲜空气，在清水大尉看来，自己辞吉田大队长和小林少佐自然是将信将疑，他们也是底层升上去的军官，哪里不知道战绩注水是整个日本军队里从上到下的日常操作，既然清水大尉一口官腔，便将问话的重点转移到了周围其他士兵身上。 但周围的日军士兵都是清水大尉的直系下属，大队长和旅团部里的军官级别虽高，但是天高皇帝远的，真正管得到他们的还是清水大尉这个中队长，应该帮谁说话一目了然。 问了好几个，得到的答案都是和清水大尉差不多的，吉田大队长气愤之余，也是没有办法。 但跟着吉田大队长来的小林少佐可不怎么关心吉田大队的事情，他是专门来替自己外甥出头的，三两句就问到了小林上等兵所在分队参战的唯一幸存者（有两个士兵被派去抬尸体了，幸运的躲过了这场战斗），山本军曹的位置。 山本军曹不知是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还是因为被卸了四肢，成了人彘，有些自暴自弃，又或者求生欲使得他不敢对小林上等兵的舅舅隐瞒真相，竟然没有帮清水大尉说话，而是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在一线阵地上的所见所闻和整个战斗的过程一股脑全讲了出去。 听完山本军曹的叙述，两个少佐不是傻子就分辨得出这和清水大尉的版本到底那个更真实，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凝重。 顾不上训斥瞒报情况的清水大尉，吉田大队长和小林少尉低声交谈了几句，便丢下一句“赶快巩固阵地。”的命令匆匆离开了。 前来找茬的小林少佐也顾不上替自己的外甥出头，眼下军情紧急，孰轻孰重他还是搞得清楚的，并且以他一个资深参谋的眼光来看，清水中队的遭遇肯定不止一次简单的迂回侧击这么简单，其中必有隐情。 小林和吉田有这种反应也可以理解，毕竟这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中国军队战斗力着实不低，仅仅用了两个连，一次进攻就突破了日军一个中队的前沿阵地，不仅打破了防线，还打死打伤了超过一半的日军士兵，防守一线阵地的一个小队更是近乎全军覆没。 最让两个少佐摸不到头脑的是，这支中国军队在击破他们的防线，占据一定优势的情况下并没有继续巩固阵地，而是搜刮了一些战利品后又突然撤走了。这种抢了东西就跑的打法不像是正规军，更像是土匪才干得出来的，但从遗留在战场上的中国官兵尸体上看，他们装备精良，几乎每个士兵都戴着德式钢盔，武器都是中正步枪，这明显是精锐中央军的配置。 可搜刮战利品的行为和一部分中国士兵脚上原本穿着的日军牛皮军靴又似乎展现了非正规军的做派，中国军队的杂牌军因为缺少补给，会在战后扒走日军士兵身上所有有用或者值钱的东西，穿走日军尸体上的军靴也是常态，而中央军虽然也会有这种情况，但后勤补给相对较好，穿缴获军靴的士兵应该不会占这么大的比例。 小林少佐倒是懂点中文，想先看看这支中国军队是什么番号，可撤离的中国官兵不是搬走了尸体，就是带走了阵亡战友的胸牌，翻了好几具尸体都是两眼一抹黑，一点头绪都没有。 《寸寸山河寸寸血》正文卷 第三百八十四章 改变计划 补充团对日军侧翼的突袭明显打乱了106师团原本的作战部署，106师团之前在万家岭被第九战区打出的后遗症实际上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除，大量补充进来的新兵战斗经验和老兵都差了一大截，所以接任松浦淳六郎中将担任师团长的中井良太郎中将对自己手里这个“最软弱师团”的战斗力着实没有太大信心。 并且，中井良太郎也不想让106师团在自己手里又来一次万家岭的痛苦经历，当时他从松浦淳六郎手里接过师团长大印的时候，松浦淳六郎脸上那如丧考妣的表情可是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所以，中井良太郎的指挥总是战战兢兢的，能不冒险就不冒险，一听到战局不利的消息就像惊弓之鸟一样万分紧张，可就算这样，他的106师团还是渐渐走进了第九战区的包围圈。 得益于中井良太郎的谨慎，在一开始发现第九战区正在调兵遣将，尤其是把第九战区的王牌部队74军也朝他这边调动的时候，中井良太郎立刻判断出中国军队又有围堵106师团的打算，马上做出了撤退的决定。 但是，作为帝国军人可不能轻言后退，于是中井良太郎对火速突围还是进行了一点点小小的掩饰，他在给部下们的命令中，把自己避开围拢过来的第九战区大部队，在包围圈还没有完全形成之前突围进入南岭山区的计划修改成了“转进攻击”，而这道命令甚至都没有提前上报给顶头上司，第十一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完全属于先斩后奏。 只能说中井良太郎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的想法救了他一命，在他命令部下放弃在甘坊周边歼灭中国军队第30集团军的原定计划，转移进南岭一带山区的当天，74军的57师就迎面堵了上去，在友军的配合下和日军在南岭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从29号到30号，激战一天多，57师的表现完全无愧于国军精锐的称号。即便57师伤亡不小，但日军也没能突破他们的拦阻，反而损兵折将。在战斗中，57师带来的部分炮兵部队更是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他们使用的这批苏制山炮刚刚装备不久，虽然型号较为老旧，但火力丝毫不弱，每当日军发起大规模进攻，国军的炮兵就会在敌军步兵快要接近己方一线阵地的时候，向敌军队列中段进行拦阻炮击，将日军队列拦腰截断并向后延伸。 延伸炮击既拦住了后续的增兵，也封锁了进攻日军的退路，前线官兵就趁机从一开始的据险固守迅速转换成进攻状态，发动反冲锋，将被困在阵地前沿的日军步兵歼灭。 进攻的日军中，有两个大尉中队长都是死在了这个战术下，第一个家伙比较勇，觉得自己武运昌隆，亲自带队冲锋，于是被炮火阻拦在了阵地前方。当中国军队发动反冲锋的时候，这个手握军刀的鬼子军官被一名机枪手打成了筛子，军刀也成了中国官兵的战利品。 另一个鬼子中队长狡猾一点，看前一个好兄弟冲锋在前，果然没回来，便带着几个部下缩在最后面，一边让手下的小队长带队进攻，一边用望远镜观察战场。但他死的却比前一个家伙更早，一枚向后方延伸射击的山炮炮弹正好掉在这个胆小鬼的脑袋上，根据附近一名日军士兵的“亲眼所见”，中国军队的炮弹直接命中了他中队长的头部，把中队长炸的稀碎。 这名日军士兵在炸点附近只捡到了不知道是不是属于中队长的半个脚掌和一截连着一点点小腿的膝盖骨，不禁惊呼，中国军队竟然使用了“长眼睛”的炮弹，准的吓人。 一连重复了几次这样的战斗，中井良太郎发现情况不容乐观，便集中师团炮兵火力，尝试压制中国军队的炮兵。但这次106师团为了在山区行军，出发前把师团配属的大口径火炮和坦克都留了下来，只带了轻型火炮，在对上国军炮兵的时候并不占优势，57师甚至也集中炮火和中井的炮兵展开了几轮对射，双方你方唱罢我登场，打了个有来有回有声有色。 就在这个当口，中井良太郎收到了侧翼阵地遇袭的消息，大为震惊，当即从正面战场抽调了两个中队加强侧翼防守，并派出侦查兵，想搞清楚从侧面插了他一刀的中国军队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情报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日军第一批派出的四个侦查兵小心翼翼的摸出树林，看到被二营遗弃的破坏了一大半的战壕，想着二营撤离匆忙，里面是不是会遗留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便跳了进去，打算找点遗落的东西，却无意中踩到了“遗落”在战壕里的地雷，“轰”的一声，四个人瞬间见了天照大神。 而后续派出的侦察兵，要么是在接近补充团阵地的时候被乱枪打死，要么只在林子边徘回许久，打探许久都是毫无收获。 为了弄清楚补充团的番号和虚实，日军侧翼部队不得不主动出击，与补充团交火数次，但在已经构筑好防线的补充团手中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直到补充兵力后的侧翼日军发动了两次中队规模的进攻，动用了部分炮兵，付出一百多人伤亡的代价，这才成功击破二营的一处阵地，在牺牲中国官兵的胸章上得知补充团的番号。 中井良太郎很难相信这支突然出现在他侧翼，还敢主动出击的中国军队仅仅是第九战区的一个补充团，要知道，第九战区的王牌74军的57师也只是在友军的协助下才在正面和106师团打成僵持，这还是他多次分兵，而且没有携带重武器的情况。这个在中井良太郎眼中和炮灰无异的补充团哪来的胆子敢跑来踹他的肋骨？ 正面进攻打的是74军，收效甚微也能理解，中井良太郎思考了一下，和参谋一合计，干脆改变计划，找软柿子捏，将进攻重点放在了突然冒出来的补充团身上。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三百八十五章 右翼 夕阳低沉，慢慢的沉入山间，时间渐渐接近入夜，黑暗开始缓慢而坚定的笼罩大地，以往茭白的月光今天也躲进了云层中，使得整个57师阵地一片漆黑。 为了躲避日军飞机的轰炸和步兵的冷枪，国军的阵地上几乎没有露出一点光源，设置在后方隐蔽所里的57师师部，也只有几盏煤油灯在周围油布的遮蔽下，在狭小的空间内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几名参谋军官围拢在画满红蓝线条的作战地图前，小声的交流着意见。57师师长施中诚少将站在参谋们侧后方，一边听参谋们交流，一边思考部队下一步的动作。 大约八点多，一名从前线返回的情报参谋匆匆掀开门帘，找到了施中诚师长，看师长眉头紧蹙，似乎在深思，情报参谋不由迟疑了片刻。 但施中诚的目光已经投射了过来，眼中的红色血丝清晰可见：“前边情况怎么样？” “报告师长，距离日军对我正面阵地的最后一次进攻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二十分钟，目前日军依然没有继续进攻的迹象，根据刚刚侦察兵的汇报，似乎正面日军已经收缩了阵地，从进攻状态转为收缩防御。” 情报参谋沉声说道，周围正在讨论的一众参谋也停止了交流，认真听着情报参谋带来的最新消息。 “日军不打算进攻了？”施中诚喃喃自语。 “会不会是日军打算夜袭，在故布疑阵？”一名参谋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情报参谋看了提问的人一眼，解释道：“的确不排除这种可能，前线的几位团长已经命令部队提高警惕，并且调动部分预备队，加强了阵地的薄弱点，在阵地前方也安排了两倍于平时的警戒哨，如果日军有异动，不会逃过我们的眼睛。” “还有，炮兵也准备了一部分照明弹，不过我们的特种弹药数量不多，炮兵那边的意思是最好留在紧急情况下使用，要师长下令才行。”情报参谋补充。 “可以，”施中诚对这样的安排还是很满意的，他轻轻点头，眉头也稍稍舒展了一些：“给炮兵说，使用照明弹的权限下发给前线各团团长，由他们自行定夺，汇报给我再安排炮兵太繁琐了，情况紧急的话时间可能来不及。” “是！”一名参谋自觉的走向了电话机。 “各位，我师的任务是在南岭阻击南下日军，现在日本人总算没有动作了。”施中诚环视面前的一众参谋，缓缓说道：“你们说，是敌不动，我不动，以不变应万变好呢，还是抓住机会，主动出击来得好？” 看到施中诚的表情，人精一样的参谋们立刻明白师长有话要讲，当即有人回应：“师长，有什么计划？” “看这里，”施中诚走到地图边，指了指己方阵地右翼一道新增的蓝色弧线：“这是白天刚刚增援上来的战区直属补充团，他们现在的位置和我军右翼防线接壤，可以当做右翼阵地的延伸，但略微有些突出，如果他们向西南方向进行移动，便能够加强，甚至接替我军的右翼防守。” “如果补充团可以充当我军右翼，那是不是可以从原本负责右翼防守的部队中抽调出一个团，趁日军主力此时位于山中与我僵持，横桥防守空虚，夜袭横桥，拿下这个重要据点？” 施中诚的手指在地图上游走，先是在己方右翼防线的位置画了个圈，又拉出一条弧线，直指横桥，最后在横桥两个字上重重点了两下。 施中诚的计划看起来可行性很高，但参谋们好像并不是很支持，有的人皱眉沉思，有的人轻轻摇头，还有的咬住下唇，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回应。 看参谋们都有些支支吾吾，施中诚有些不太满意：“有什么意见，直说就好。” “师长，这个战区补充团是个什么来路？把我们的右翼交给一个补充团来守，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一个参谋委婉开口。 “对啊，师长，日军在战术上最擅长迂回侧击，侧翼阵地能否巩固关系到全军安危，把右翼交给他们太危险了，不如把这个补充团直接补充进咱们师，加强咱们的兵力，他们好歹也有一个团，要是日军真的夜袭，我们守住阵地的把握也更大一点。”另一个参谋说的更加直白，也是不同意施中诚的计划。 “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这话说的没错，我们守右翼的是171团，把他们抽调出来，一晚上拿下横桥，我也有信心，但是这个补充团守不守得住右翼，这个我可真不敢说，地方军，补充团，保安团这些人，一个团被日本人一个大队甚至一个中队打垮的还少吗。” 这又是一个不相信补充团的。 作为高级军官，施中诚是知道齐恒这个特殊的补充团底细的，补充团还没有扩编，还是一个加强营的时候就和74军并肩作战了很多次，战斗力和战绩不比74任何一个营差。他倒是对补充团有信心，不过他也明白参谋们的想法为什么会如此一致，所以也没动怒，只是笑了一下，向部下们解释道： “这个补充团和其他补充团不一样，前身是战区直属特务营，战区长官部把他们专门扩编成团，平时用来救火，名义上说是补充团，实际上大部分都是老兵，属于机动攻击部队，能打硬仗。 他们的战斗力比起咱们74军任何一个团都不差，装备还要更好一点，之前和51师一起整训过，我听李天霞说，这个补充团有一个直属迫炮连，实际上是个炮营，山炮机关炮迫击炮都有，轻重机枪数量甚至顶他一个半团，让这个补充团守我们右翼，安全是可以保证的。” 听完施中诚的解释，参谋们虽然还有一点担忧，但明显没有之前那么抵触了，施中诚的命令很快就下达给了右翼的171团，而齐恒也收到了57师需要协防的要求，和上官有浩商讨后，趁夜色将团主力南移，与171团交接了阵地，自己的原阵地则留下了三营的一个连做为警戒。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三百八十六章 夜袭 日军指挥官判断，在中国军队右翼出现的这支“杂牌军”补充团应该是中国军队防线的一个薄弱点，决定更改进攻方向，趁夜色对中国军队右翼阵地发动突袭，争取通过第一次进攻就突破防线，之后迂回包抄正面阵地。 在日军决定发动进攻之前，补充团刚刚和171团交接完阵地，由于是夜里悄悄行动，日军对补充团的转移并不知情，所以他们进攻的重点还是放在补充团原来的阵地上，也就是现在三营九连防守的那片山坡。 徐光辉的三营一直充当预备队，没有什么参战机会，他的九连自然也是从组建开始到现在都没参加过战斗。连长博乐是扩编后上级统一安排的年轻军官，上尉军衔，和徐光辉同岁，曾经是国立南京大学的高材生，但有些看不上徐光辉的高中学历，平日里对徐光辉有些不服，倒是和邹德元关系不错。 而对于这个博连长，徐光辉也颇为头疼，博乐和邹德元一样，属于爱好纸上谈兵的人物，嘴里经常冒出一些战略眼光，战术安排之类的词汇，但实际操作问题却层出不穷。在之前整训的时候，他对邹德元负责的教育工作的兴趣甚至比安排连里官兵日常训练都要大，还给连里的官兵搞了个文化学习班。 但那时候补充团刚刚扩编，新兵老兵混杂，官兵战斗力很差，重中之重是进行基本的军事训练而不是教士兵认字。 因为这个，徐光辉和博乐进行过多次商讨甚至争吵，在发现自己无法劝服博乐之后，徐光辉干脆动用了营长的职权，下令博乐的连必须足额完成每天的训练任务，自己会随时检查。未经允许不得将文化学习班摆在训练之前，如果发现问题就上报团长军法安排，这才让博乐把重点放在军事训练上。 能让把“好说”两字当成口头禅挂嘴边的老好人徐光辉动权压人，博乐也算是个人物了。后来博乐还打算给邹德元打小报告，但碍于邹德元在补充团里没有什么权力，最后只能作罢。 这个留守原阵地的任务徐光辉原本打算交给七连，七连有很多徐光辉的旧部，无论是听命令还是战斗力，都要比九连好上一些，不过博乐为了证明自己，向徐光辉数次请战，还立了军令状，说阵地有失他提头来见，徐光辉这才把任务交到九连手里。 凌晨2点，深沉的暗夜中，一小队身穿土黄色军装的日军士兵翻出战壕，悄悄摸向九连的前沿阵地。头戴钢盔，贼眉鼠眼的清水大尉右手举着军刀，左手扶着腰间的手枪皮套，猥猥琐琐跟在队伍后面。 清水大尉带上了自己唯一完整的第三小队，担任进攻的前锋，临时调来的两个满编中队在后方待命，随时准备支援清水大尉。 “这是我们雪耻的一战！”在出发前，清水大尉对自己的部下这样说道，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让他的部队打前锋，只不过是一种变相的惩罚罢了。 出了战壕，踩上白天激烈交战过的焦黑土地，清水大尉心里没由得升起一丝不适，似乎不久以后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但箭在弦上，清水大尉还是扶了扶头盔，跟上了进攻的队伍。 先头的一个分队已经越过了之前的树林，来到了被补充团遗弃毁坏的战壕前，为后续部队提供警戒。直到清水大尉也抵达进攻发，想象中的交火也没有发生，这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进攻！” 清水大尉低声命令道。 先头分队越过几道战壕的残留，匍匐爬向九连的阵地，没爬多远，几具白天被打死的日军侦察兵尸体拦在了他们面前。 “别碰尸体，绕过去。” 看到有个士兵想去检查尸体的情况，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军曹低声阻止了他。虽然这几具血肉模湖的僵硬尸体看起来没有人动过，仍然保持着死时的模样，几支七八成新的三八步枪也随便的丢在一旁，但军曹可不敢拿小命去赌尸体下面究竟有没有压着诡雷。 几十个鬼子在漆黑的夜里像蠕虫一样爬动，渐渐接近了九连的阵地，九连的几个哨兵位置都被日军尖兵看的真真切切，可哨兵们却丝毫没有发现鬼子的动作。 最前面的两个鬼子摸到了距离一名九连哨兵十多米的地方，其中一个家伙将步枪悄悄放在地上，从腰间抽出刺刀，另一个则把枪口对准了哨兵，看着战友从侧面悄悄接近。 这个鬼子很有耐心，他几乎是一寸一寸挪到了哨兵身侧只有几米的地方，看哨兵打了个哈欠，鬼子突然从黑暗中站起身体，勐扑向九连哨兵，左手捂嘴，右手的刺刀狠狠的戳进了哨兵腰部，动作准确而又狠辣。 同样的场景几乎同时发生在另外两名九连哨兵身上，派上来摸哨的鬼子都是老兵，根本不给反应的机会，刺刀不是割喉就是捅腰，三两下就让哨兵失去了反抗能力。 很快，阵地前方的哨兵都倒在了血泊中，包括清水大尉在内的一个小队日军士兵潜伏在阵地前几十米的地方，不约而同的掏出了手榴弹。 “当当当！” 阵地前方的夜幕中突然传出一阵连续的金属敲击声，一排长正好在第一线巡视，听见声音，有些疑惑的低声问道：“老王，你那边什么动静？” “老王？” 没听到回应，一排长暗叫不妙，刚要掏枪，十多枚甜瓜手榴弹打着旋飞向了一线的战壕。 “轰轰轰！” 一排的阵地顿时陷进了一片火海硝烟之中，刺眼的火球在夜空中腾起，灼热的弹片四处乱飞，震起的浮土碎石甚至洒到了不远处的鬼子兵头上。 一排长被炸烂了半张脸，倒下的时候右手刚刚摸到枪套，离他不远的一个轻机枪掩体同时挨了三颗手榴弹，里面的机枪手和捷克式一起被弹片扎成了筛子，之前蹲坐在这条战壕中的一个班官兵几乎全部牺牲。 还没等一排从突如其来的袭击中回过神来，几十个黑影就从阵地前方的坑洼中跃出，向一线阵地勐扑而来。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三百八十七章 突破 “敌袭！” 一排阵地上传来了不知是谁的凄厉大喊，也惊醒了迷茫中的中国官兵，很快，零星的射击声就转变成为了爆豆一般的密集枪响。 正对日军小队的一排二班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能力，官兵大部阵亡，只剩下几个伤兵，仅有位于两侧的另外两个班战士能够稍稍拦阻一下日军的冲锋，可十多枚日军手榴弹爆炸燃出的火光转瞬即逝，等中国官兵开始还击，漆黑的夜幕已经再次笼罩了阵地。 看不见目标，黑夜又助长了心中的慌乱与恐惧，很多人只能对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大概的方向胡乱开火，靠噼里啪啦的枪声来宣泄内心的惊惧。 更糟糕的是，一排长在日军第一次手榴弹攻击中殉国，九连一线阵地陷入了无人指挥的境地，两侧的两个班只能在班长的指挥下各自为战，位于左侧的一班两挺轻机枪同时开火，曳光弹拉出长弧，射入夜空，可谁也不知道机枪究竟打中了什么，指示了什么目标，反倒把自己的位置暴露的明明白白。 右侧的三班则只动了步枪，枪声稀稀拉拉的，同样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对射击目标造成什么伤害。 就算是大白天，两个班一同开火，也不一定能拦阻住已经摸到了一线阵地几十米外，在几个呼吸间就能冲上来的日军士兵，更何况是在这种没有照明手段，没有目标指示，没有统一指挥的慌乱夜战了。 于是，清水大尉的小队几乎没费任何力气就抵达了一排的正面战壕，几个日军士兵趁势跃进战壕，手中的刺刀狠狠刺进了战壕中几名伤兵的身体，还在挣扎的战士口中呻吟戛然而止。 更多的鬼子则是跳过一线战壕，继续向后方突进，同时还有一个分队的鬼子兵分两路，越过战壕后向两侧的阵地摸了过去，其目的不言而喻。 直到这个时候，一排一班的两挺机枪还在朝后方空无一人的野地里倾泻子弹，三班的射击方向也被一班机枪的曳光弹带到了野地那边，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正面阵地此时已经落入了日军的手中。 不过，夜晚的天然保护不仅仅是给日军士兵的，二班一个新来的学生兵运气好，只是被弹片击中了屁股，没什么大碍。他丢了枪，蜷缩在一个半圆形轻机枪掩体的出入口，侧着身子，受伤的半拉屁股朝天，扣着钢盔的脑袋抱在怀里，抖得像个糠筛。 这是新兵第一次踏上战场，吓得着实不轻，刚参军时候的豪情壮志，被老兵们激着讲出自己要杀一百个鬼子的大话好像都被那十几颗手榴弹炸成了裤裆里一泡腥臊的尿，顺着裤管流的干干净净，怎么也止不住。 这也怪不得新兵，刚打了个照面，连鬼子的人影都没见到，排长，班长，带着他训练的老兵全成了战壕里乎乎冒血的尸体。当死亡如此接近，已经降临在自己亲近之人身上的时候，什么腿软，什么尿裆都是正常，就连新兵屁股上两指宽的伤口传来的剧痛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 抖了一会，新兵在耳鸣中隐约听见了重物落入战壕的声音，带他训练的老兵脚上穿的就是缴获日军的牛皮军靴，新兵刚入伍那会可是羡慕的很，老跟在老兵屁股后面打转，对牛皮军靴落地的声音也很熟悉，当即就猜到是鬼子来了。 或许是对死亡的恐惧反向激发出了胆子和力气，新兵突然坐了起来，趁鬼子用刺刀戳刺不远处的伤员，暂时没有注意到他的当口，连滚带爬钻进了机枪掩体里，两把拽开趴在机枪上，用身体替捷克式挡住了弹片的机枪手，把机枪抱在了自己怀里。 新兵只见过几次拆装清理捷克式轻机枪的场景，并没有上手操作过，这也是第二次摸到机枪——上次是偷摸的，还挨了机枪手一脚。但他知道怎样开保险，怎样扣扳机。 胡乱在裤子上蹭了蹭手上沾到的滑腻鲜血，新兵抱着二十多斤重的机枪钻出了掩体，要是机枪手还活着，看到新兵用沾着鲜血和尿液的手抓住他的宝贝机枪，或许会手撕了这个家伙。 刚出掩体，新兵就迎面撞上了一个身材矮小的鬼子，两个人同时一愣。 黑天半夜的，啥都看不清，两个人都戴了头盔，再加上这道战壕里的中国士兵已经全部阵亡，鬼子自然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中国士兵，还以为是自己的一个战友，下意识低声问了一句： “中村上等兵？” 新兵本来也弄不清来人是敌是友，听到对面叽里呱啦讲了自己听不懂的东西，马上就明白了，本就搭在扳机上的手指一扣，一串子弹就湖在了面前鬼子身上。 战壕不宽，两个人又离得近，新兵扣住扳机不松手，一口气打光了弹匣里的二十颗子弹，里面有足足十八颗都打中了目标，当即把鬼子打成了蜂窝，新兵也不检查战果，抱起枪掉头就跑，顺战壕朝一班的方向闷头冲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阵捷克式扫射声吓坏了战壕里的其他鬼子，一时间没人敢往枪声的方向跑，在狭窄的战壕里，一挺轻机枪的火力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他打光子弹之前，敢迎着冲的完全就是找死。 后边的鬼子蹲了几秒，发现没有声音，便从腰间掏出手榴弹，甩向了枪响的地方，但开枪的新兵早已跑远，手榴弹的战果仅仅是让那具鬼子尸体多了几十个窟窿。 新兵一路埋头狂奔，怀里二十多斤的机枪和屁股上不停流血的伤口都无法阻止他奔向战友的步伐，随着新兵距离一班阵地越来越近，他高悬在嗓子眼的心脏总算稍稍平复了些许，脑海中也冒出了一丝其他的念头。 “长官和战友都死了，我打死了一个鬼子，还保护了一挺机枪，应该不会被当成逃兵吧？” 正想着，新兵看到了不远处战友枪口冒出的火光，不由加快了脚步，但他却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黑夜里，鬼子会把他当成自己人，那他自己的战友怎么能判断他的身份呢？ “砰！”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三百八十八章 照明弹与误击 一班的十几个人正忙着朝空无一人的野地里倾泻子弹，一个赛一个的紧张，冷不丁从身旁战壕里窜出来一个黑影，就别指望他们会冷静的问问来者何人了… 一个战士枪口一转，对着新兵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击中胸口，新兵被冲击力打得一个趔趄，闷哼了一声，仰面朝天倒在了战壕中。 “班长，鬼子上来了！” 开枪的战士退出枪膛里滚烫的弹壳，朝远处的班长大声喊道。 “奶奶的！”班长一声大骂，收起了驳壳枪：“撤！回二线！” “班长！不能撤！没命令啊！”旁边一个抱着步枪的年轻士兵回应道。 班长狠狠摇头：“这还等个屁的命令，鬼子是二班那边来的，黑灯瞎火的，排长死没死都不知道呢，阵地肯定守不住了！出了事老子背锅！撤！” “妈的，这连个鬼都看不见，还打个鸡毛！走！” 另一个和班长差不多年纪的中士也收起了刚刚打空一个弹匣的捷克式轻机枪。 “走走走，再不走全死球了！” 班长的话让其他几个原本就有些动摇的士兵彻底坚定了决心，几个人七嘴八舌一合计，都收起了枪，转身翻出了战壕。 “倔驴，走了！” 抱着机枪的中士喊了一声那个提出反对意见的战士。 “不！”被喊做倔驴的年轻士兵摇了摇头，坚定的回答道：“我不走，没有命令，我不当逃兵！” 中士恨铁不成钢：“现在哪还有命令？当官的都跑了！你看看三班那边，枪声早停了！现在不走就是个死！” 年轻士兵脖子一梗：“老子就是不走！你们不要脸当逃兵，老子要脸！” 中士脑袋一甩，不再劝说，抱着自己的机枪骂骂咧咧跑向了后方。 “奶奶的，叫你倔驴还真没叫错，都什么时候了还倔…” 年轻士兵坐在战壕里，先是给步枪枪膛里压满子弹，然后从腰间抽出自己仅有的三枚手榴弹，打开后盖，用绑腿捆在一起，固定在了自己身上。 这不是倔驴第一次给身上捆手榴弹，前两次需要捆手榴弹的危机，倔驴都幸运的留了条小命，就是不知道这次运气如何。 …… 撤向二线阵地的一班长正在发足狂奔，却无意中瞅见自己左侧不远处有几个正在和自己平行移动的黑影。 “老王？” 一班长以为黑影是同样在撤退中的二班幸存者，要不就是摸黑跑路绕远了的三班的人，勐喊了一嗓子。 黑影被一班长冷不丁的喊声吓了一跳，扑通一下就趴在了地上，其他几个有样学样，一个呼吸间就隐没在了黑暗中。 “啥玩意？” 一班长还没反应过来，后方一线阵地上突然传来的动静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枚红色信号弹拖拽着长长的尾焰划破夜空，在漆黑的天空中放射着刺眼的红色闪光，不仅这片战场，甚至在远处的57师阵地上都能看见这团红光。 一班长和他后撤的部下仅仅停滞了几秒，就再次埋着脑袋开始奔跑，不管鬼子突然打信号弹是要干什么，也不是他们这十几个大头兵考虑的问题。 那团红色信号弹逐渐下落，撤退的一班也离二线阵地越来越近，可他们身后，日军阵地上传来的深沉炮响一下子让所有人的心都勐地一沉。 数枚照明弹腾空而起，将九连的整片阵地照的一片惨白，被一线阵地传来的激战声惊醒，正在二线阵地上焦急等待的二排三排官兵的身影被照明弹映的雪亮，更让他们惊恐的是，就在距离他们二十多米之外，一左一右各有十多个全副武装的人影正在朝他们快速奔跑。 在黑夜中突然接触强光，一般人都会短暂的视力下降，难以视物，更别说二三排官兵正瞪大眼睛在黑暗中寻找敌军的身影呢，被日军照明弹一刺激，很多战士顿时就泪流满面，双眼干涩刺痛，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位于二线阵地右侧的十多个人是刚撤下来的一班，左侧的十来个是向后穿插的一个日军分队，他们背对着照明弹，受到的刺激并不是很大，日军更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照明弹刚一上天，这些日军士兵就掏出了手榴弹，一边奔跑一边向中国军队的阵地投掷出去。 “开火！” 中国军队阵地上，一个少尉军官左手捂住眼睛，右手举起驳壳枪，大声命令道，同时也向冲来的日军扣动了扳机。 他的喊声和枪声惊醒了愣神的官兵，噼里啪啦的枪声在阵地前爆响，很多战士被白光刺的看不清目标，只能朝大致方向盲目射击，由老兵担任的轻机枪手干脆打起了扫射，一个弹匣打光之后直接挪窝，以期能够抵挡日军的脚步。 “轰轰轰！” 伴随几团火光，烟尘从中国军队阵地上腾起——日军的手榴弹甩进了战壕，呛人的硝烟味混杂着新鲜的血腥味充满了阵地上每一个人的鼻腔。 作为代价，投掷手榴弹的日军士兵也被中国官兵的集火射击打倒了三个，子弹击中躯体，发出噗噗的声响，血液溅在旁边的鬼子身上，却更加激发了他们的凶性。 剩下的十个鬼子兵就这样向两个排把守的九连二线阵地发起了冲锋，他们像野兽一样张牙舞爪，一边发出奇怪的叫声，一边奔跑，射击，投掷。 照明弹给了这些日军士兵最大的帮助，有了光照，他们在移动中打出的每一枪都能击中一个面朝光源近乎失明的中国士兵，能够阻挡他们脚步的却只有声势浩大但毫无准头的子弹。 又是几枚手榴弹飞向中国军队的阵地，灼热的气浪在战壕中翻滚，弹片钻进肉体，撕裂肌肉与内脏，带出大片温热的鲜血。伤兵的惨叫声从战壕中响起，回应他们的却是鬼子兴奋的怪叫。 此时，距离己方阵地仅仅一线之遥的一班战士处境更加不妙，阵地上的友军并不知晓他们的身份，被照明弹惊到的二线守军无差别的攻击虽然打死了几名日军士兵，但也封锁了一班撤回的路线，跑在前面的班长和另外两个士兵更是被友军机枪打成了筛子。 对面不知道他们是自己人，但一班官兵们可是知道打他们的人是谁，开枪不仅有可能误伤友军，更会让本就产生了误会的友军坐实他们“敌人”的身份。 所以一班的幸存者们只能趴在野地里，顶着头上嗖嗖乱飞的子弹，眼睁睁看着一个分队的鬼子像疯狗一样冲入两个排防守的二线阵地，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临阵脱逃 千里之堤都会崩于区区蚁穴，九连的阵地同样如此。 一线阵地失守的实在太快，二线的两个排虽然占据了人数优势，但在日军照明弹的威慑下，竟然被仅仅一个分队疯狗一样的日本兵冲破了。 纷乱的战场上，已经无法得知究竟是谁第一个丢下了武器，向后遁逃，但他的行为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九连官兵本就低迷的士气和惶恐的精神完全崩溃… 越来越多的士兵离开了自己的战位，开始向后奔逃，机枪不再射击，步兵扔下了步枪。 鬼子冲进阵地，面对数倍于自己的中国士兵，之前打起的鸡血也稍稍冷了一点，但当他们看到有中国士兵开始逃跑之后，鸡贼的放过了那些逃跑的人，只朝着还在战斗的中国兵开枪。 这样一来，那些本来不想逃走的人也动摇了，留下战斗的被一个接一个打倒，转头逃跑的都安然无恙，很多人稍做思考，便选择了最安全的行动。 当后续增援的一个分队日军也紧跟着扑上来，九连二线阵地上零星的逃兵在短短几分钟内变成了整片阵地的大溃逃。 那位一开始下令开火的少尉军官，也是二排排长，连骂带喊，拼命阻拦，一连踹倒了三个想要逃走的士兵，也没能挽救这里的危局。 二排长揪住一个失魂落魄的逃兵，用驳壳枪剩下那一个多中队的鬼子打了照明弹不放枪是专门找你你唠嗑的？” 徐光辉气的七窍生烟，说着又想上去动手，被齐恒拦住了。 “其他从阵地上跑回来的我也问过，一排大概率全军覆没了，但是你的二排排长到死都在和日本人战斗，”齐恒蹲下来，用手轻轻拍了拍博乐的肩膀，似乎拂去了一些并不存在的灰尘。 “看你的军服，比一直在团部里的邹团副还干净，想必力战不支的时候，你也用心打理了吧。” 站起身，齐恒朝还在朝邹德元眨巴眼睛的博乐笑了笑：“身为军人，一连之长，不身先士卒，带兵杀敌，反而临阵脱逃，致使阵地丢失，士兵殒命，还倒打一耙，给死战不退，以身殉国的部下泼脏水，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能有你这么个好部下啊。” “把这两个畜生，给我拖出去毙了！” 齐恒一脚踹在博乐肩头，把他踹倒在地，同时怒声喊道。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三百九十章 审判 齐恒的怒吼一出，被踹倒在地的博乐当即就傻了眼，他本以为看在邹德元的面子上，这事只要撸掉他领口的星星应该就能过去了，没想到齐恒竟然要毙了他，一下子就急了。 “齐团座，团座开恩啊！卑职知错了！团座撤我的职！团座！我愿意当一个普通士兵！为抗日尽忠！” 博乐趴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叫道，还伸手想去抱齐恒的大腿，被齐恒嫌弃的躲开了。 “团座！毙了我会浪费一颗子弹，不如把子弹留给日本鬼子，留我一条贱命去打鬼子吧！” 博乐一边朝齐恒的方向爬，一边还在朝站在齐恒身后的邹德元拼命使眼色，想让邹德元替他说说话，看看能不能救他一命。 邹德元看博乐的可怜模样，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站了出来： “齐团长，就这么枪毙了他是不是有些不妥？” “邹团副，你有什么高见？” 齐恒皱起眉头，盯着邹德元的眼睛，目光中除了愤怒，还有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杀意，没有一丝一毫退让的意思。 不仅是齐恒，上官有浩，徐光辉两人也将目光投向了邹德元，其中的冷意不言而喻。 但这次，邹德元却像是没看到几人的表情，依然坚定的站了出来： “齐团长，就这么毙了未免有些便宜了他们，我建议先在全团面前公审这两个败类，然后再枪毙，以儆效尤。” 齐恒他们以为邹德元要站出来为朋友开脱，还真没想到邹德元是这样一个想法，不仅支持枪毙，还准备来个杀鸡儆猴。 “邹团副，此话当真？” 一旁的徐光辉忍不住开口问道，上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闪过一道反光。 “徐营长是担心我为博乐开脱吧，我知道你们对我有意见，这是因为我们观念不同，观念不同可以商量，可以调和，没有谁一定对谁一定错的说法。” 邹德元的表情有些奇怪，他努力板着脸，想摆出严肃的样子，但还是没能遮盖住浓浓的痛苦和惋惜。 “但是一个抗日军人，临阵脱逃，致使阵地丢失，麾下官兵阵亡，这是大罪，不能商量。博乐是我的朋友没错，但是比起友情，军法重于泰山！大局重于泰山！” “根据军法，连长未奉命令擅自退却者，其营长可报告团长核准，立即将其连长军法从事。我是个文人，我可能迂腐，但我也明大义，现在团长下令，枪决此人，合情，合理，合法！” 邹德元说话速度不快，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齐恒虽然和邹德元不对付，但此时齐恒明显看出邹德元动了真感情，这些话都是肺腑之言，对邹德元的看法有了不小的改观。 “但是，只是枪毙他不能起到教育的作用，在全团通报之后再枪毙，不仅可以展示我们执行军法的严格，还可以威慑其他有坏心思的人。”邹德元补充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现在是战时，全团大会公审不太现实，还是先毙了，消息暂时传达给排以上军官，其他官兵等打完仗再通知吧。”齐恒回答，并且朝上官有浩努了努嘴，示意上官去监督行刑。 但邹德元再次语出惊人：“齐团长，行刑的话，能不能让我来？” “你来？”齐恒这下是真的愣了：“邹团副，你开过枪吗？” “我学过开枪，行刑一定能打中的。”听齐恒这么一问，刚刚还正气凛然的邹德元脸色有些发红。 齐恒也发现自己的话有些歧义，马上改口：“是我冒犯了，邹团副，我的意思是，你之前开枪打过人吗？” “没有…”邹德元的声音降了下去，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齐团长，博乐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齐恒还在思考，地上的博乐发现自己难逃一死，开始破罐子破摔了：“艹你大爷的邹德元！老子拿你当朋友，当兄弟，你他m的竟然想拿老子人头立威，老子看错你了！老子当初就应该投了日本人！你…” 博乐的脏话还没骂完，忍了许久的徐光辉一个箭步冲上去，左右开弓连续给了他五六个大耳刮子，直接把博乐两边脸颊抽的红中带紫，一颗后槽牙飞出老远，舌尖也被咬破，满嘴是血。 “嘴堵上！捆了！”徐光辉搓了搓通红的手掌，命令道。 勤务兵连忙找来破布和绑腿，把博乐捆了个结结实实，只能发出猪一样的哼哼。旁边的连副李长歌也被捆了起来，不过这家伙应该是认命了，没出声也没反抗，在地上软趴趴的，任凭几个士兵操作。 “邹团副，”齐恒看着邹德元发红的眼睛，想拒绝他，又有点于心不忍，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就由你行刑，现在就去吧。” “谢谢齐团长。” 邹德元深吸一口气，给齐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从腰间拔出手枪，颤抖着拉动了套筒。 “那个，邹团副，出去再上膛也可以的。”徐光辉看邹德元的枪口有些靠近自己，还抖来抖去的，不由得向旁边挪了一步，小声劝道。 邹德元没有理会徐光辉，右手抬起，把手枪枪口朝向天花板，跟着押送两名逃兵的士兵走出了三营营部。 “团长，邹德元只是个读书人，这样是不是有些太难为他了。”上官有浩盯着邹德元的背影，也有些不忍。 “读书人，你不也是？”齐恒叹了口气：“怪就怪这个世道吧。” “上官，你跟过去看看，要是邹德元下不了手，你帮他一把，他能这样表态已经很不错了，就让他当个纯粹点的读书人吧，别像我们一样…” “是。”上官有浩点点头，也走了出去。 “徐胖子！” 目送上官有浩离开，齐恒把目光转向了徐光辉： “你身为三营营长，麾下连长犯下如此大错，你也应该受罚。” “团长，你不用说了，我明白。”徐光辉耷拉着大脑袋，垂头丧气。 “原三营少校营长徐光辉，指挥失当致使阵地丢失，故降职为三营九连少校连长，因部队处于战时，暂代三营营长一职，以观后效，去吧。”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三百九十一章 继续进攻 过了约么两三分钟，营部外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枪响，停顿了几秒后，紧接着是一串连续的枪声，声音很连，听起来足有七八枪。 又是十几秒的停顿，在一声熟悉的中正步枪射击声响起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邹德元。”齐恒叹了口气，轻轻摇头：“我猜上官没拦。” 徐光辉也一脸唏嘘，当年他第一次朝活人开枪，打的是一个双手尽断，躺在血污中嚎叫的鬼子伤兵。也就十来米的距离，徐光辉连开了两枪才打死那个鬼子。 到现在，徐光辉干掉的敌人早就不止双手之数，但那个鬼子伤兵的凶狠嚎叫，和他中枪时身上爆出的血花，还会时不时在徐光辉脑海里重现。 很难想象，枪都没摸过几次，第一次看到死人差点吓尿的邹德元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向自己的昔日好友扣动扳机的。 时间不长，上官有浩就走进了营部，右手还握着一支手枪。 “你打的？” 徐光辉有些明知故问。 “是邹德元，”上官有浩摇摇头，晃了晃手里的手枪，齐恒和徐光辉认了出来，这是邹德元的m1935勃朗宁。 “邹德元也是个狠人，他第一枪没打着，手抖得快抓不住枪了，我问问他要不要帮忙，这家伙头一摇，眼睛一闭，朝博乐连着开了八枪，要不要我拦着，他能把子弹打光。”上官有浩一边说，一边卸下弹匣，拉动套筒退掉了枪膛里的子弹，然后把枪放在了桌子上。 “博乐都打成筛子了，旁边那个李长歌，吓得尿了一地，我让卫兵解决了。” “那邹德元人呢？”齐恒问道。 “在外面吐呢，边哭边吐，看他那样子不把去年年夜饭吐出来是缓不过来了。”上官有浩回答。 “行，那个谁，”齐恒回头瞅了一眼，抓来一个营部里看着眼熟的士兵：“你去医务所把镜宇叫过来，让他把邹团副带去医务所休息一下。” “上官，我回团部，三营这边你帮徐连长盯着点，我估摸着鬼子晚上还有动作，有情况电话联系。”齐恒给上官有浩叮嘱了两句，带着卫兵离开了。 “徐连长？”上官有浩看了看徐光辉的胖脸，嘴角一咧：“幼，撤职了？哪个连？” 徐光辉脸色垮了下来：“九连，少校连长，上官你别笑我哈，团长说让我暂代三营长，以观后效。” 上官有浩把玩着桌上邹德元的手枪：“才连长？还能代营长，也就是团长心软，要是我，非给你扒到排长去。” “都老弟兄了，团长才不舍得，”徐光辉打了个哈哈：“上官，现在三营是这么个情况…” 说起正事，上官也不拿徐光辉打趣了，两个人站在作战地图前，认真的研究起来。 …… 九连的旧阵地此时已经被大群的日本兵完全占据，战壕中每隔一米就蹲有一个头戴钢盔，刺刀出鞘的日军士兵，把这片阵地守的像刺猬一般。 不仅是之前清水大尉的一个小队，另外两个齐装满员的日军步兵中队也进驻了这片阵地，他们是原本负责侧翼突袭的部队，此时正聚在九连阵地上等候下一步命令。 谁都没想到只带着一个小队在正面羊攻，几乎与炮灰无异的清水大尉竟然靠几十号人十多分钟就拿下了对面“战斗力惊人”的国军阵地，侧翼的两个中队还没完全展开，正面羊攻的人就已经升起了代表胜利的两发红色信号弹。 清水大尉的速胜打乱了原本的战斗部署，迂回的两个中队不得不暂时停留在清水大尉这里，等待长官的指示。 在博乐毫发无伤的连部隐蔽所里这时候挤满了鬼子，中间围着一盏便携照明灯的是六个或站或坐的军官：清水大尉，另外两个中队长，还有两个少左和一个拿着纸笔的少尉。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安装最新版。】 几个鬼子军官身边，有两个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中国士兵，都光着脑袋，身上的草绿色军服沾染了斑斑血迹。 左边那个战士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粘稠的血液不知是从他的脸上还是脖子上流出，一滴一滴砸落在地上，已经在土地里聚出了一个小血泊。 右边的战士则在不停挣扎，后面两个矮壮的鬼子兵都有些按不住这个骨瘦如柴的中国士兵，那个拿着纸笔的鬼子少尉正站在这个战士身前，用蹩脚又生硬的汉语问着什么。 不过鬼子少尉得到的回答总是和他的母亲有关，亦或者和天皇陛下的母亲有关。 可能是等的太久也没有答桉，也可能是对这个俘虏含妈量超高的嘶吼有些厌烦，坐在椅子上的一个矮个少左站了起来，走到俘虏身前。 “他说了什么吗？” 矮个少左问道。 询问俘虏的少尉脑袋用力下垂，双眼看着自己的脚尖：“很抱歉，他除了脏话，什么都没有说。” “了解了，”矮个少左点点头，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军刀。 察觉到鬼子要动手了，地上的俘虏停止了挣扎，他用力扬起脑袋，朝矮个少左笔挺的军裤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矮猪猡，我x你姥姥！” 俘虏脸上遍布青肿，还挂着血迹的嘴角挤出一丝冷笑，盯着矮个少左的国字脸，一字一顿的骂道。 “他说什么？” 矮个少左接过勤务兵递来的手帕，擦掉了腿上的唾沫，也没有动怒，而是看向了翻译。 少尉倒是听懂了这句话，但他实在不敢翻译，支支吾吾了十几秒，矮个少左又问了一次，少尉才结巴着开口： “他说，他说想做小林少左你的姥爷…” 什么意思？小林少左显然是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不过不影响他高高举起军刀。 “呸！” 在牺牲前，俘虏依然昂首挺胸，向面前的侵略者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一颗带血的牙齿从俘虏嘴里飞出，重重击打在小林少左的左边鼻孔上。 小林少左气的大吼一声，军刀用力噼下。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隐蔽所里扩散开来。 “诸位，继续进攻！”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三百九十二章 来了 时值深夜，万籁俱寂，本该是万物生灵都沉沉入睡的时间，但在还未散尽硝烟气息的南岭，在**第九战区直属补充团狭长的弧形防线上，没有一个人敢合上双眼。 官兵们知道，在这个注定不会安宁的夜晚，在山里昼伏夜出的玩意可不止那些鬼鬼祟祟啃食腐尸的老鼠。 几十分钟以前，位于全团东北方向，九连的阵地上突然传出一阵密集的射击声和爆炸声，随后，日军的红色信号弹，照明弹一个接一个的划破夜空，大半个南岭都清晰可见。 敌人的袭击来的太过突然，九连几乎没有一丝防备，别说还手，就连招架的功夫都没有，短短十多分钟的时间，防线就被这股日军杀了个通透，包括三个排长在内的一些官兵奋起还击，但因为敌情不明，仓促接敌，很快就牺牲在了战壕中，一部分失去指挥的士兵则趁着夜色逃回了三营的主阵地，其他人或是迷失在黑夜中，或者成为了日军的俘虏。 三营共收拢逃回的官兵三十八人，九连连长博乐和连副李长歌只身逃离，被闻讯赶来的团长齐恒就地正法，九连建制残缺，完全失去战斗力已成事实。 这个消息第一时间通知到了连一级的军官，之后又传进每一个官兵耳中。友军惨烈的遭遇深深刺痛了补充团的战士们，也在他们心底敲响了警钟：那些攻下九连阵地的日军，此时就躲藏在漆黑的山林之间，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某个时候突然冒出来，像豺狼一样，也在自己身上狠狠地撕咬下一块肉来。 好在，鬼子并没有让补充团在等待中煎熬太久。 猝然，日军的方向升腾起几枚照明弹，将三营主阵地照的一片雪亮，也让守在战壕和工事里，瞪大了眼睛在黑暗中搜寻敌人蛛丝马迹的官兵们忍不住流出大颗的泪水。 这些手指搭在扳机上，已经苦等许久的战士们此时才惊讶的发现，一股日军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不足百米远的地方，树桩后，草丛中，洼地里，到处都是身穿土黄色军装，钢盔上罩着伪装网的鬼子。 照明弹惨白的光线下，跃出隐蔽处，勐扑向中**队防线的鬼子，和战壕中无比惊讶的补充团战士，似乎在某个瞬间都随着时间一起静止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错觉，刺耳的枪声瞬间打破了原有的宁静，数百支步枪，机枪，手枪的扳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被扣下，巨大的枪声响彻夜空，将双方指挥官晚了半拍的叫喊声彻底淹没在了声音的洪流之中。 “攻击！” “给我打！” …… 显然，日军放弃了之前不打照明弹的偷袭战术，而是选择将部队潜伏到距离中**队防线尽可能近的地方，借助照明弹的光线发动直接攻击。 这支日军的指挥官，小林少左和他的部下就趴在距离中**队第一道防线只有一百多米的地方，十分大胆的通过望远镜关注着前方的战况。 虽然部下担心望远镜片的反光会暴露他们的位置，但作为一名陆军士官学校的优秀毕业生，小林少左对这场战斗的局势和自己的对手有着清晰的判断：清水中队白天遇到的毁灭性打击并不能全怪清水大尉，发动那次袭击的的确是一支战斗力强悍的中**队，但并不意味着和他们现在面对的对手是同一个人。 根据情报，阻挡旅团主力的中**队是74军第57师，几天来的战斗证明了这支中**队“王牌”的战斗力，其右翼的171团，完全有能力组织出一次近乎全灭清水中队的攻击。 但是，这片战区制空权并不在中**队手里，通过白天的数次空中侦查，小林少左在旅团部得知了一个新的情况：中**队右翼的171团阵地发生了一些较大的变动，他们的阵地范围突然开始扩大，甚至超过了一个团应该有的规模，而清水中队的防区，正好就对着中**队新扩大的一片阵地。 在夜幕降临之后，中**队更是进行了一定规模的长时间活动，日军的夜袭计划都因为中**队的动作而被迫推迟。根据这些情报，小林少左判断，中**队的右翼防线守军很有可能已经换了人。 而清水大尉在二十分钟内仅靠一个小队就占领的那片阵地上的收获帮小林少左补上了最后一片拼图：中**队因为某种原因调换了右翼的守军，将战力较强的171团撤下，换上了一个战斗力微弱的补充团。他们在调走171团之前，还专门组织了一次强有力的进攻，目的就是扰乱日军的判断，不让他们发现右翼薄弱的事实。 想到这里，小林少左嘴角挤出一丝冷笑：“中国人，大大的狡猾！”。 当然，小林少左可不是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人，他此时在正面进攻的部下只是两个中队其中之一，另一个中队此时应该已经迂回到了面前中**队阵地的侧方，随时准备侧击。 看着望远镜中像恶狼一样扑向中**队的部下，小林少左满意的点了点头。 要说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进攻发起线还是有些太远了，他的部下应该大胆一点，到五十米，甚至三十米再进攻，不过听侦察兵说在进攻发起线前方的树丛中听到了动静，担心是中**队的暗哨，保险起见，这样的安排也没什么不妥。 要是小林少左知道，他侦察兵听到的动静并不是什么暗哨，而是几只爬出洞穴觅食的山鼠，此时早就被枪炮声吓得吱吱乱叫，屁滚尿流的钻回了洞里，表情一定不会这样自然。 战场前沿，几名日军士兵才刚刚起身，就像被一只大手生生按了回去一样，在子弹冲击力的作用下七扭八歪的躺回了大地，而战壕里打倒他们的中国官兵，也在后方日军的射击中一个接一个倒下，血肉模湖。 “小林少左，我的部下十分勇敢，这些支那士兵只不过是一群拿着枪的农民罢了，打败他们不会太费时间的。”趴在小林少左旁的鬼子中队长笑着安慰道。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三百九十三章 狮子搏兔 听到部下有些骄傲的声音，小林少左微微摇头：“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狮象搏兔，皆用全力，我们自然是狮子，但就算面对兔子，也要小心谨慎。” “属下明白！”身边的中队长点了点头，不过心中还是有些不以为意。 清水大尉通过一场意外的胜利捡回了他丢失的荣誉，算是功过相抵，那自己拿下一场大胜，岂不是能够在履历上多增加几页笔墨？ 中队长这样想着，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起来。 小林少左被望远镜里此起彼伏的爆炸火光闪到了眼睛，忍不住用手揉搓了两下。面前中**队的抵抗有些出乎小林少左的意料，仅仅是倒在他望远镜视野里的日军士兵就有将近二十个，可还没有人能够冲到距离中**队前沿阵地三十米的地方。 这样的战况可不是一帮“拿枪的农民”能打出来的。 “哒哒哒哒~” 守军的几挺捷克式轻机枪组成的交叉火力几乎一刻都没有停歇，一些日军士兵尝试在机枪更换弹匣的短暂空隙向前跃进，但很快就倒在了其他的机枪和步兵们十分精确的单发射击之下。 眼看着被守军火力压制，打头阵的两个分队全灭，后面的一些日军士兵一边冲锋，一边大声吼叫起来，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驱散心中的恐惧。 他们撕裂喉咙的叫喊哪能盖过子弹飞出枪膛的巨大声响？那武士道精神加持过的血肉之躯迎面撞上机枪枪口，照样成了马蜂窝一般的碎肉。空气之中蓬起一团团血雾，鲜血，硝烟，子弹和碎肉交织在一起，就像是在阵地前方下起一场无比残酷的鲜血之雨。 “喂，让后面的重机枪开火，掷弹筒跟上步兵，压制守军火力点！” 打仗死人是正常的事情，但事到如今，小林少左也不能坐视部下在照明弹下，就算真的冲过去了，勇敢的武士也会像残破的树叶一样被冲击波吹飞出去。 “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少尉小队长喃喃开口。 “支那人疯了？”小林少左在草丛中支起上半身，满脸的难以置信:“他们在阵地前面二十米的地方埋了地雷？” 也怪不得小林少左惊讶，在他从陆军士官学校学过的操典里，对地雷的使用有着明确的要求和规定，他也相信，无论是日军还是中**队，任何一个科班出身的合格军官都不会选择把雷场设置在阵地前沿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就算这样设置了，也很少会在前沿阵地还有步兵战斗的情况下做出同时引爆所有地雷的疯狂举动。 他小林少左的部下倒是可以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可那是为了天皇陛下付出生命，无上的光荣，可对面的中**队指挥官这样不拿部下的命当命，是为了什么呢？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三百九十四章 拉雷 实际上，三营在前沿阵地前埋设的这片雷场面积并不大，是在九连遭遇袭击后，徐光辉为了防止日军故技重施，命令防守正面的七连仓促埋设的。 埋雷的时候，考虑到日军可能会在短时间内突入一线阵地，七连还设置了拉发引爆，在情况难以支撑的时候，会有专人用拉绳一次性引爆整片雷场，为守军梯次后撤提供掩护，同时杀伤大量敌军有生力量。 按照原计划，雷场在一线阵地全体官兵，包括断后的人撤离完毕后才会被引爆，否则肯定会误伤到友军。 但情况变化有些出乎意料，日军提前使用重机枪，压制住了守军的轻机枪火力，他们的步兵把握住了空档，几乎要冲进一线阵地的战壕中了。 这个时候，要等断后的那个班撤回二线阵地再引爆明显有些来不及，于是，指挥断后的七连一排排长李长安毅然决然的提前引爆了雷区。 李长安和被枪决的九连连副李长歌都是东北人，两人是同宗的堂兄弟。从民国20年九一八事变，到民国21年东北沦陷，他们家族六十二口人，有二十八人被日本侵略者杀害，剩余的族人被迫举家逃难。为报国仇家恨，包括之前就在东北军队中任职的几名族人，李家共有十八个男丁和四个女卷投身抗日，几乎涵盖了所有的兵种，只为向侵略者报仇雪恨。 李长安兄弟姐妹一共四个，大哥隶属东北军，随马占山将军血战江桥，壮烈牺牲，三弟原是海军，军舰自沉后转为陆军作战，在田家镇要塞与日军鏖战数日，血洒疆场。他还有一个在上海读大学的妹妹，淞沪会战时报名参加了学生战地医护团，之后便音信全无。 李长安本人随东北军入关，一次在作战中受伤后没能返回原部队，之后便被迫辗转多个部队，齐恒的补充团扩编时，李长安还在第五战区的一个散兵收容处，迷迷湖湖就和一些战友被驱赶上闷罐火车，从第五战区拉到了第九战区，成为了补充团的一员。 因为李长安是老兵，所以在基层军官十分紧缺的补充团里担任了排长的职务，从士兵转成了军官，更让他欣喜的是，在补充团，他偶然遇到了多年未见的堂兄李长歌，战场相见，不免十分唏嘘，聊起其他族人，更是感慨万千，难掩泪水，之后，两人便常常走动，交流密切。 这次听闻堂兄所在的九连遇袭，李长安心里打鼓似的，七上八下跳个不停，但军务在身，他也不能丢下部队去找堂兄，只能焦急的等待。直到听说九连连长和连副都回来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再次听到堂兄的名字，却是九连连长博乐，连副李长歌丢下部队，临阵脱逃，导致阵地失守，被就地正法的消息。那时候，李长安焦灼的心瞬间凉到了极点，手脚止不住的抖动，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李长安脑海中不断回朔着堂兄的音容笑貌，可渐渐的，堂兄的面容被另一些熟悉的面容给遮盖了：那是他惨遭杀害的亲人，是他战死沙场的兄弟。比起失去堂兄的痛苦，对日本人的仇恨更甚。 七连长连着喊李长安几声都没听见，最后干脆上来给了李长安两个耳光，才把他从恍忽中打醒。看到李长安的样子，七连长觉得他暂时无法参加战斗，便打算把他送去医务所，可醒过来的李长安死活不走，连长只好把他留下，让他先带着一排在阵地前埋设地雷。 等地雷埋好，李长安的状态也正常了，不仅恢复了精神，甚至比起之前还要好上几分，他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身上的变化，只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度的冷静之中，不管是思考还是行动，都能够做到又快又好。 于是，李长安向连长主动请缨，要求负责断后部队的指挥，他要洗刷掉堂兄带来的耻辱。经过一番交流，连长最终同意了李长安的请求。 回到战场，当后撤的哨声响起，李长安便亲自接过一挺捷克式，向勐扑而来的日军步兵拼命射击，为转移的战友争取时间。日军那边，重机枪的咆孝声没有丝毫的减弱，李长安扣动扳机时，甚至能看到日军重机枪打出的曳光弹像毒蛇一样朝自己脸上蔓延。 李长安勐一低头，那串重机枪子弹就噗噗噗打在他面前的沙包上，钻出一个个硕大的窟窿，飞溅的沙土几乎要迷了李长安的双眼。没等鬼子的重机枪子弹挪开位置，李长安就重新抬起了枪口：在他低头躲闪的空档，前面的鬼子又前冲了十米。 “排长！拉地雷！” 一个断后的战士甩出手里冒着青烟的手榴弹，一边大声喊道。 “会炸到自己人！”李长安回答的同时，手指还在连连扣动扳机。 “来不及了！”那个战士刚喊出一句，一颗子弹就击中了他的额头，鲜血混着脑浆从后脑的伤口处飞溅而出，他本人也重重摔在了战壕中。 “哒哒哒！”李长安手里的机枪打出了最后一次点射，将一个拿着手榴弹往钢盔上敲的鬼子兵送上了西天。 “换弹匣！”李长安大声吼道，一扭头，身边的弹药手闷哼一声就坐在了地上。 弹药手肩膀中弹，手里的新弹匣不知被甩到了什么地方，李长安这里机枪火力一断，另一边的机枪手顿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鬼子两挺重机枪一同压制一挺轻机枪，那个机枪手连探头的机会都没有。 “艹！”李长安大骂一声，左手拽起早就绑在手上的引爆绳，狠狠一拉。 “轰轰轰！” 阵地前瞬间地动山摇，李长歌只感到胸口和脸上一热，一股令人窒息的灼热空气就将他推倒在战壕壁上，一个战士探出头准备射击，地雷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裹挟着弹片，瞬间削掉了他半个耳朵。 火光冲天，四处飞溅的碎石和金属破片不分敌我的收割着阵地前沿所有的生命，即便有战壕和沙包作掩护，断后的战士也有三人牺牲在地雷的爆炸中。至于那些直接暴露在雷场中的日军士兵，他们的结局已经不用再说了。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三百九十五章 反冲锋 大地不再震颤，爆炸的闪光已经熄灭，但灼热的气浪还在翻腾，漫天的烟尘中，也不知有多少人在爆炸中变成了无数的碎肉。 带领预备队的日军中队长狠狠咽下口中的唾沫，湿润了一下干燥的喉咙，随即，他重新举起了指挥刀，刀尖直指前方翻滚着的浓重烟幕： “进攻！” 鬼子中队长的命令看似狠辣无情，但在他两个小队的前锋遭遇守军近乎自爆的攻击下，把预备队压上很可能就是压垮中**队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中队长的带领下，龇牙咧嘴的鬼子兵们一边发出不明意义的嚎叫，一边端起明晃晃的刺刀，狂奔着向硝烟中突击。 此时守军七连的一线阵地已经不再打枪了，李长安带领的断后的一个班在雷场爆炸后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近半战士阵亡，剩下的也被近在迟尺的爆炸冲击波震得晕晕乎乎，找不到东南西北。 李长安还活着，作为拉绳的人，他也是断后官兵中唯一一个做好了躲避准备的，即便如此，他也受了不轻的冲击，脑袋里像开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眼前金星直冒，被混合着鲜血和泥沙的空气熏的快要窒息。 天空中，双方打出的照明弹还没落下，但不管是跌跌撞撞爬起的李长安，还是正在发足狂奔的鬼子，都不清楚浓重的硝烟中究竟是怎样一副光景。李长安晃晃脑袋，顾不得扑进鼻子的呛人硝烟味道，把机枪重新架在了已经盖上一层厚厚焦土的沙包上。 “卡嗒。” 李长安扣动扳机，机枪却毫无反应，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机枪早就打光了子弹，李长安只好俯下身子，在身边的战壕中寻找弹药手的身影。 弹药手倒是就在脚边，仰面躺在战壕里，鼻孔中流出两道深红色的血迹，右边肩膀有个不太显眼的枪眼，出血量不大，似乎也不是致命伤，只是他双眼紧闭，任凭李长安怎么呼喊也一动不动。 李长安唤不醒弹药手，只好自己动手，从他胸前的弹药包里取出两个新的弹匣，一个装进机枪，另一个就放在手边。 摇摇脑袋，李长安很是疑惑，战场上烟熏火燎的，哪来的蚊子一直围着自己叫唤？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个念头丢出了脑海：现在可是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考虑：走，还是留？ 阵地前沿现在被硝烟覆盖，根本看不清鬼子的动向，身边一同断后的战友们也不知是死是活，反正李长安目力所及没有一个活动的人影，趁鬼子援军还没上来，现在撤回二线阵地时间刚刚好。可万一还有断后的兄弟没死，他要是跑了，不就和李长歌一样，成了丢下兄弟的逃兵了？ 要是自己因为当了逃兵被枪毙，去了下面都没脸去见被鬼子杀害的亲朋，更无颜面对战死的兄弟了。 只考虑了几秒钟，李长安就下了决心，他把替换的机枪弹匣插在腰带上，又从身边一个牺牲的战友身上捡了两颗手榴弹，抱起机枪向右侧跑去——他记得那边还有一个备用的轻机枪掩体。既然断后，那就干脆断个彻底。 从鬼子预备队的进攻发起线到一线阵地本就不远，这点距离，身体健壮的鬼子兵差不多一个冲锋就到了，当李长安跳进新的机枪掩体时，增援上来的日军预备队也抵达了一线的战壕。 李长安耳朵里只有恼人的蚊子叫，根本听不见鬼子的脚步，当他看到从硝烟中冲出两个土黄色的身影时，不由吓了一跳，手中的机枪条件反射就是一个短点射，拖拽着耀眼弹道的子弹从枪膛中窜出，打头的鬼子兵当即被子弹打烂了脖子，碎肉混合着鲜血在空气之中飞溅。 “哒哒哒！” 后坐力使得机枪枪口略微上扬，第二次点射打出的灼热子弹嗖地掠了出去，在另一个鬼子网格钢盔上留下了三个血洞，在这个距离上头部中弹，就算是日本人的天照大神跟着冲锋也救不回来，鬼子钢盔下面的那颗脑袋立马被子弹打成了一团浆湖，仰翻在地。 这一路上，中**队阵地没有飞出一颗子弹，鬼子兵虽然担心会有中国士兵幸存，一直保持着警惕，但是也没有预料到幸存的中国士兵正抱着机枪，站在沙袋后等他们过来，一下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后面还没钻出烟幕的鬼子听到枪声，呼啦一下趴了一地，被近距离接触的焦土呛的咳嗽连连，前面刚冲出硝烟的鬼子则迎面撞上了捷克式轻机枪的子弹，顿时惨叫声和嘶吼声响成一片。 机枪的枪口冒出一股澹澹的硝烟，眼前七八个鬼子被李长安一挺机枪压得不敢抬头，但李长安却十分疑惑，为什么自己看得到枪口的火光，也感觉得到后坐力，哪都没问题，可这枪打着咋就没有声音呢？ 思考了一下，李长安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捅了捅耳朵，等看到指尖的血迹时，他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自己聋了啊。 正想着，一个趴在硝烟中的鬼子抓起一颗手榴弹，在脑袋上用力一磕，朝李长安甩了过去。 “轰！” 李长安所在的机枪掩体顿时淹没在了爆炸的火光之中。 这下，一线阵地再也没有中国士兵的抵抗了。 趴在地上的鬼子纷纷起身，跳入原本属于中**队的战壕中，一边搜索战壕里还有气息的中国官兵，一边警惕着前方可能的敌人。 带队的鬼子中队长也进入了战壕，进攻之前他脸上自信的笑容早就荡然无存，自己以两个小队近乎全灭的代价才攻下中**队阵地，说是耻辱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鬼子中队长恨恨的将军刀插进了脚边一个中国士兵的胸膛。 “喂！打扫……” 鬼子中队长朝一直紧跟着他的第三小队长挥了挥手，但他话还没说完，一颗子弹就击中了他的脑袋，小半个头盖骨随着鲜血和脑浆飚飞到半空，吓得小队长一声大叫。 “冲啊！” 后方的中**队二线阵地上，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响了起来。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三百九十六章 另一个战场 冲锋号响起，震天的喊杀声从中**队二线阵地传来，一个个黑影快速钻进交通壕，撕裂鬼子的血肉之躯，就算打鬼子的薄皮坦克，也能在装甲上凿出一个个不小的窟窿。 在曳光弹的帮助下，重机枪保持了稳定的弹道，带着弧光的子弹如同一条条毒蛇，在地面上弹跳着，钻进一个个日军士兵的身体，撕下大块的血肉，收割一条条生命。 日本人再崇拜武士道精神，再不怕死，在直面能够把人撕成碎片的重机枪时，也不得不狼狈不堪的奔跑躲避，可是，在每秒七八百米速度的子弹追逐中，这帮家伙仅凭两条狗腿，又能跑出多远呢？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三百九十七章 阵地战与白刃战 不仅仅是重机枪，二营还有十多挺轻机枪和上百支步枪在向日军倾泻火力，各种口径的子弹交织成一道密集的火力网，把冲在前头的那些鬼子生生撕裂，打得他们一个个抽搐着栽倒在血泊中。 “噗噗噗” 只听得一连串子弹入肉的声响，鲜血飞溅中，二十多个鬼子仅仅一个照面就被送去了天照大神的胯下。惨叫声接连响起，侥幸没死的鬼子捂着伤口，在地上翻滚挣扎，其他鬼子顾不得去拉拽受伤的同伴，只顾着往一切能够遮蔽身体的地方仓皇躲藏。 鬼子伤兵的嚎叫没有持续多久，他们惊恐的看着带着曳光的机枪弹道延伸到后方，又朝着自己的方向收回，还没来得及反应，本就血肉模湖的身躯就又多了许多透亮的窟窿，鲜血不要钱一样从伤口中涌出。 在双方照明弹的帮助下，这一个中队的鬼子完完全全暴露在二营的火力网下。密集的子弹像击穿破布一般射穿了鬼子兵的身体，像击碎西瓜一样打爆了他们的脑袋，一时间，哀嚎四起，鲜血乱溅。 在守军狂风暴雨一样的火力打击下，担任前锋的一个小队被完全打懵了，军官军曹被全部打死，十多个幸存者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四下乱窜。但不得不说，日军经受的那些高强度训练的确卓有成效，在后面跟上来的另外两个小队鬼子立刻就做出了应有的反应。 前一秒还在冒着腰奔跑的鬼子兵应声滚倒在地，有的借助地上的小土堆，有的干脆就趴在战友血肉模湖的尸体上，向远处的二营阵地抬枪还击。 一个二营的轻机枪手看见远处火光连连，下意识的偏头，一颗子弹就带着呼啸擦着他的钢盔飞过。紧接着，一大股温热的液体喷到了他的脸上，一股浓烈的血腥气铺面而来，站在他身旁拿着备用弹匣的弹药手此时已经仰面倒在了战壕中，额头上一个血洞看得人触目惊心。 “转移阵地！小心鬼子掷弹筒！” 二营后方的团直属重机枪连阵地上，连长陈建连连挥手，招呼刚打完一个帆布弹带的重机枪抓紧时间转移阵地。 陈建是淞沪会战打出来的老兵，对鬼子的掷弹筒可是深痛恶觉。每次日军进攻中**队的阵地，总会先用各种武器对守军的重机枪进行打击，等到步兵上场，又会使用随同进攻的掷弹筒逐个敲掉守军幸存下来的机枪火力点。 到这个时候，无论守军是死战到底还是仓皇逃命，都已经不重要了，整片失去火力支撑的阵地在训练有素的日军进攻下，很快就会被摧枯拉朽的击垮，战斗会演变成一场屠杀。 对于轻机枪来说，转移阵地还算方便，机枪手抓起提把一拎就能走，但重机枪要转移阵地可要麻烦的多，无论是四十斤重的枪，还是六十斤重的脚架，都需要好几个人搬运。 听到连长的命令，虽然没有看到鬼子的掷弹筒，但几个重机枪阵地还是纷纷停止了射击，机枪组的成员们一拥而上，挪开压在脚架边的沙包，开始搬运机枪。 “通通通！” 果不其然，日军的掷弹筒立刻做出了反应，数枚榴弹划出弧线，重重砸落在刚刚撤出的重机枪阵地上，炸的烟尘四起。 有一个重机枪组走的慢了些，鬼子的榴弹也不是很准，巧合之下正好落在扛着机枪的几个战士身边，“轰”的一声，爆心几米范围内被完全笼罩在了硝烟之中，破片夹杂着泥土碎石向四周喷飞，陈建的一个重机枪组就这样倒在了鬼子的掷弹筒下。 “轻机枪继续射击！不要给鬼子机会！”祝古盛的声音在阵地上响起。 “哒哒哒” 阵地前的捷克式机枪手肩膀随着机枪的后坐力不停颤动，枪口喷吐出一连串的火舌，灼热的子弹在地上横跳，溅起一股股烟尘，也有子弹狠狠撞进某个鬼子的身体，激起一团血雾。 “狠狠地打！” 虽然重机枪在转移中，无法射击，但守军依然保持着密集的火力，弹雨之中，不断有鬼子中弹倒地，后面的鬼子也在借助障碍物开枪还击，日本兵的枪法奇准，打得沙包战壕附近尘土乱飞，时不时就有战士在探头射击的时候被数百米外的鬼子击中胸膛或者头部之类的要害，扑倒在血泊之中。 …… 回到三营这边，在徐光辉的带领下，百多号补充团战士喊着震天的口号，如同勐虎下山一般扑向刚刚占领阵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鬼子。 “砰！砰！” 鬼子迅速展开了反击，有两个鬼子盯上了握着冲锋枪的徐光辉，但徐光辉身体虽然胖大，动作却非常灵敏，奔跑间不停变换着战术动作，躲闪，翻滚，这两个鬼子连开数枪都没能击中徐光辉，还被徐光辉冲到了他们近前十多米的地方。 十多米，正是冲锋枪发挥作用的距离，徐光辉左手握住小握把，右手扣动扳机，哒哒哒一梭子子弹泼了过去，那两个鬼子胸前顿时多了一片血窟窿，几乎被打成了筛子。 “杀！” “哒哒哒！” “板载！板载！” 眼看着中国官兵冲到近前，十多个表情狰狞，满脸杀气的鬼子在一名举着军刀的鬼子军曹带领下快步迎了上来，准备以最原始的白刃战迎击反冲锋的三营战士们。 率先冲进敌阵里的不是徐光辉，而是一名身高只有一米六出头的老兵，他虽然个头不高，但拼刺的手段狠辣凌厉。他面对拿着军刀的鬼子军曹并没有发挥刺刀的长度优势，直接举枪刺击，而是往旁边出熘一窜，躲过鬼子军曹噼来的军刀，一枪托横着抡在军曹的膝盖上。 只听“卡察！”一声，鬼子军曹的一条腿像是马的后腿一样向后弯折，他一声尖叫，脸朝下扑在地上，摔折了两个门牙。 还没等军曹反应过来，矮个老兵的刺刀就已经没入他的后心。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三百九十八章 击退 老兵的刺刀还没拔出，一个丑啦吧唧的鬼子就从斜刺里杀出，搂住老兵的腰，把他扑倒在地。老兵手里的步枪还扎在鬼子军曹身上，人却滚出了两三米远。那个扑倒他的鬼子趁势骑在老兵身上，双手抓着老兵的脖子，拼命的收紧。 老兵一下子就上不来气了，脸庞被憋得青紫，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徐光辉赶了上来，飞起一脚踹在跪倒在地的鬼子背上，把他踹进了一旁的战壕。 一个战士迅速跟上，手里厚重的木质枪托捣蒜一样朝战壕里的鬼子脑袋勐敲，锤了大约七八下，那个鬼子的脑袋被砸瘪了大半，整个人也只剩下抽搐的劲了。 瘦削的老兵挣脱出来，大口的喘息着，还没等他捡起步枪，又有两个灰头土脸的鬼子端着步枪从远处冲出来，明晃晃的刺刀直指老兵的胸口。 老兵急忙侧身躲过第一把刺刀，可是斜刺里突然又挥出一个枪托，呼的砸到了他脑袋上，虽然老兵头上戴着德式钢盔，可这一下子还是给他开了瓢，勐烈的撞击让他眼冒金花，头痛欲裂。 “这次要栽了……”老兵的身体向后栽倒，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哒哒哒！” 鬼子的刺刀不能不说的确很快，但五米以内，枪更快更准。抱着冲锋枪的徐光辉刚刚换上一个新的弹鼓，瞅见这边需要帮助，转头就把枪口对准了两个鬼子。手指微微一扣，十多颗子弹就穿透了这两个鬼子的身体。 两个鬼子兵顿时被徐光辉这一梭子子弹打成了漏风的筛子，那殷红的鲜血像小喷泉一样，止不住的往外喷涌，两个鬼子连嗷嗷叫的机会都没有，当场见了阎王。 随着更多反冲锋的战士涌入战场，这些费了老大劲才占据一线阵地的鬼子被杀得节节败退，完全稳不住阵脚。 “稳住！反击！” 仅存的鬼子小队长挥舞着他的尉官军刀，一边大声嚎叫，试图稳住部下的情绪，一边迎着三营反冲锋的队伍扑了上来，他军刀一挥，噼倒了一名喊杀着冲过来的中国士兵，鲜血溅在小队长的脸上身上，映衬得他如同地狱来的恶鬼一般凶狠。 在小队长的带领下，剩余的三十多个鬼子竟然真被激发出了心中的狠劲，纷纷大吼着发起了冲锋，他们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全须全尾的离开这片已经埋葬了两个小队战友的阵地了，于是，抱着和中**队同归于尽的想法，最后的半个日军小队在他们小队长的带领下直挺挺地撞进了中**队的阵列。 小队长挥舞着沾血的军刀，左一刀噼倒一个三营战士，右一刀刺穿一个中国伤兵的胸膛，之前被掐住脖子的老兵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挺起刺刀向这个该死的家伙勐扑上去，两个人的白刃格斗技术不相上下，一时间居然谁也奈何不了谁。 鬼子小队长的军刀被老兵用步枪架住，两人陷入僵持，眼看着老兵体力有些不支，徐光辉突然从斜刺里杀出，几步冲上去，冲锋枪枪口几乎塞进了鬼子小队长的嘴里，等徐光辉的手指从扳机上拿开，这个鬼子小队长的脑袋几乎被子弹从脖子上硬生生摘了下去。 虽然干掉了军官，可其他的鬼子也不是什么善茬，在失去指挥，兵力陷入明显劣势的情况下，他们依然保持着昂扬的斗志，一双双小眼睛里闪动着嗜血的光芒，疯狂的鬼子和不顾生死的中国官兵绞杀在一起，阵地上到处都是嘶吼声，咒骂声，还有凄厉的惨叫声。 在不远处的日军阵地上，日军指挥官小林少左的牙齿咬的咯咯直响，气的几乎要吐血。主攻的一整个步兵中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的干干净净，光听枪声就知道，另一边侧击的中队差不多是在用脑袋从中**队的机枪火力网中顶出生路，要是算上那个倒霉的清水中队，不到半天的时间，皇军竟然在中**队侧翼的“杂牌军”手中损失了一个大队的兵力，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耻辱了。 透过渐渐散开的硝烟，看着望远镜里最后十多个日军士兵被中**队围在一起，用机枪和冲锋枪处决式的射杀，小林少左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 “通知木村中队，突袭失败，全员撤退！” 丧家之犬一样的小林少左带着自己剩余的部下退出了战斗，甚至没有带走山坡上横七竖八支离破碎的日军尸体，在和损失过半的木村中队汇合后，就连前半夜清水大尉刚刚占领的原三营九连阵地也没有去守，全员狼狈不堪的退回了己方的营地。 在战斗结束后，等待小林少左的是刨腹自尽还是军事法庭，就不得而知了。 照明弹早已熄灭，昏黑的夜幕重新遮蔽了整个南岭，无论是远山还是近林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战场上空笼罩的浓重硝烟更是让本就暗澹的月亮显得更加无光。 日军撤离，枪声不再响起，经历了一夜的苦战，可补充团的官兵们还是不能休息，和拍拍屁股走人的鬼子不同，阵地上随处可见的被炸毁的工事，双方官兵遍地的尸骸，呻吟的伤兵，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们处理。 …… “团长，三营报告，攻入他们一线阵地的日军已经被全歼，其余日军趁夜撤离，保险起见徐营长没有派人追击，现在三营正在打扫战场，巩固阵地。” “团长，二营祝营长电话，他们击退了日军中队规模的三次进攻，损失轻重机枪各三挺，日军停止进攻后，祝营长派出侦察兵确认，侧翼日军已经撤离，二营正在打扫战场。” “好，给57师发报，日军对我部发动夜袭，已经被我击退，我部负责的57师右翼阵地寸土未失，现在我部正在巩固防线，”补充团团部里，齐恒接过二营三营传达来的消息，略一思考，转头向通讯兵说道： “补充一句，请友军放心，补充团即使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不会轻弃寸土！”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三百九十九章 战后 夜幕终于褪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越过南岭的山颠，撒落在山坡间国民革命军的防线上时，依然有粘稠的硝烟和尘土久久不落，笼罩在阵地上，昏昏暗暗。 毫不夸张的说，经过几天的战斗，整个南岭都变成了战场，无论是山坡还是平地，大大小小的弹坑随处可见，一些双方胶着难以清理的地方，还有不少焦黑的残破尸首半掩在黑红的浮土里，似乎在无言的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57师右翼，补充团三营阵地上，夜里那片爆炸的雷区此时依然在冒着青烟，三营的观察哨正肩膀道。 “我已经听说第二大队的情况了，从现在开始，旅团本部及下属部队，前沿各处防线的岗哨增加一倍，防御的薄弱地带必须设置巡哨，所有人，打起精神，战斗还没有结束！” “嗨依！”鬼子军官们立刻低头回应。 山地亘说完后，目光着重看了看角落里的小林少左，这才重新开口：“就在刚才，我收到了来自中井良太郎师团长的电报，位于师团南侧的支那军抵抗顽强，我军南进计划受到阻碍，师团长命令我部分出一部分兵力向西侧攻击前进。” 说着，山地亘接过副官递来的长棍，指了指挂在身后作战地图上标识的地方：“我们将要面对的敌人，是之前就在与我们作战的支那军第183师，这支部队没有重武器，战斗力不强，但是诸位依然要保持警惕。” “诸位，此次西进作战，是我南线部队失利后的补充，我们能否击溃支那军，改变战场形势，就看此次西进作战的收获了！为了我们第111旅团，为了106师团的荣誉，还请诸位勠力同心，完成此次行动！” “接下来，步兵第147联队，野炮兵第106联队的军官和旅团参谋留下，其余人解散！” “嗨依！”收到命令后，会议室内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没有后续任务的鬼子军官鱼贯而出，阴沉着脸的小林少左很不情愿的挪了挪自己的屁股，坐到了靠前的位置。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章 野战医院 小林少左运气不错，旅团长山地亘现在任务繁重，忙得聊头烂额，等作战会议开完，山地亘也没有追究他夜袭失利的责任，还将制定新的作战方案的任务交给了小林少左等参谋军官。 小林少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把精力放在了手头的任务上。 日军转移了进攻方向，对仍然坚守在南岭的补充团来说是个好消息，他们不用再时刻警惕鬼子会不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防线前方了。不过驻扎在补充团隔壁的57师可没那么好的待遇，作为第九战区的王牌和救火队员，57师在南岭屁股还没坐热，主力就被一纸调令拉去了上富和横桥，忙着堵日本人新钻出的缺口，只留下一部分兵力协同补充团防守南岭，仅仅几天时间，补充团就在南岭反客为主，成了这道防线的主力。 在57师主力西进的同时，补充团也收到了来自第九战区前敌指挥部的命令：原地固守，等待下一步指示。或许是补充团在之前的作战中损失不小，团主力和重装备也分隔两地，不便调动，前敌指挥部在后续的作战计划里干脆没有加入补充团，这一等，就让齐恒在南岭的山里窝了足足五天时间，全团官兵的确是得到了很好的休息，可肚子也快饿扁了。 这五天里，齐恒给前敌指挥部打了快十封电报，询问下一步计划，得到的回答都是原地待命。直到第五天，等不到上级的命令，补充团终于遇到了断粮的危机： 来南岭之前，为了赶时间，补充团轻装行军，出发前并没有携带大量辎重，官兵们的口粮都都是随身携带，本就不多，再节省着吃，到现在也该吃完了，无奈之下，齐恒只好再次给前敌指挥部发报，汇报补充团断粮的同时，再一次询问下一步计划。 不让补充团上战场是可以，但总不能把一个团丢山里饿死吧，前敌指挥部这次总算给出了新的指示：让补充团转移到上富，和留守在上富的团辎重部队汇合，同时负责上富县城的防御。 当这个命令下达到各营，祝古盛徐光辉两个营长都是同样的反应：饿了几天就等来个这？他娘的为啥不早说！什么效率！ 牢骚归牢骚，命令的确是这样的，徐光辉倒也不用在山林间寻觅山鼠来打牙祭了，谁知道那些山鼠是吃了什么东西才长的那么圆。等各连准备完毕，补充团在齐恒的带领下，离开了这片埋葬了几百位同袍兄弟的南岭，饿着肚子转向上富。 等齐恒他们越过几个已经在战火中化作残垣断壁的村庄，抵达上富县城的时候，已经是10月6日午间了，留守在上富的一营长洪亮他们很早就得知了补充团主力即将进驻的消息，已经备好了足够二三营和团部官兵吃的午饭，来迎接自己阔别数日的战友。 可是，这顿之前足够全团的午饭，饿了一天的战士们吃完，竟然还剩下一些。 “算好的，一人两个馒头，杂粮的没白面的好吃，但也管饱啊，徐营长都吃了六个，这咋还能剩下呢。”司务长马小平送完三营的午饭，坐在炊事班的门槛上，手里握着锅铲喃喃自语。 有个三营的炊事员以为马小平是在懊恼自己计算失误，想上前解释，却看到马小平另一只手在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一下子也红了眼眶。 一场仗下来，炊事班总会遇到这样饭菜不对人数的情况，甚至有时候，炊事员挑着担子冒死给前线送饭，最后却一个馒头都没送出去…… 受营长影响，三营可是有着有不少嘴馋的家伙，总想着去炊事班弄东西吃，作为前炊事班长，现任司务长，马小平和他们斗智斗勇过不知多少次，可为什么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有几个馋鬼还是不出现呢…… …… 上富县城光复后，57师在这里设置了一个伤兵收容处，用来收治本部队的伤员，后来，经过数次战斗，周边几个部队也有大量官兵受伤，前敌指挥部便在上富县城中设置了一个野战医院，大量的伤兵都被送到了这里。 一方面为防止日军飞机发现引来轰炸，另一方面，因为之前的战斗，上富城内完整的房屋并不多，所以医院和安置伤兵的房屋很不集中，零星分散在县城东北角的一大片民居里。 抽调走负责防卫的57师后，进驻上富的补充团自然而然的担任了这座野战医院的保卫工作，在之前南岭战斗中受伤的补充团官兵也被送进了这座医院接受治疗。补充团安顿下来后不久，团部军医主任镜宇就带着团里的医护兵过去帮忙了。 而两次负伤的齐恒，也在镜宇的强烈要求下，十分光荣的成为了野战医院里的一员，按照镜宇的话说，齐恒可以不住院，但是手指的伤必须动个小手术，腹部也要重新包扎，防止感染。 因为镜宇先一步动身，齐恒只能独自去医院找镜宇报道。 齐恒带着新勤务兵和两个卫士，在低矮的砖瓦木板房中七绕八绕才找到镜宇所说的地方，那是一个居民大院里，院内几间完整的屋子都被改建成了手术室，还没靠近，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就迎鼻扑来，院里摆着几口大锅，锅内熬煮着满是血渍的纱布，准备消毒后重复使用。 由于前线的战事一直没停，这座野战医院里忙成一片，时不时就有担架抬着一个血肉迷湖的战士从齐恒他们身旁匆忙走过。充当手术室的屋子里，也不时传出伤兵痛苦的叫声。 齐恒站在院里，看那些来来往往的护士，那些缺胳膊少腿，哀嚎呻吟的伤兵，那些被抬出手术室的僵硬尸体，心里颇有些酸楚。 “戴头盔那个！你是干什么的？别挡路！” 正在齐恒感慨的时候，一个疲惫的女声在他背后响起，齐恒回头，看到两名担架兵正抬着一个双腿锯断的伤兵匆匆奔跑来，一个穿着白大褂，护士模样的女兵在担架前引着路。 “抱歉，”齐恒赶忙让路，歉意的挥了挥手。 那个护士眼尖，一眼就看到齐恒举起的左手包着纱布，于是放缓了语气，指了指摆放大锅的那个角落：“轻伤员先去那边，趁现在重伤员不多，等我处理完这个就给你治。” 齐恒总觉得这个声音很是耳熟，不过还没等齐恒回话，护士就带着担架进了其中一间手术室，而勤务兵也找到了镜宇，在不远处呼喊着他： “团长，镜宇主任在这边。”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零一章 这是熟人啊！ 听到勤务兵的喊声，齐恒最后还是放下了心中的疑惑，跟着勤务兵来到了左手边的一间手术室。 这间屋子看起来是之前大院里的厨房，靠墙的地方还留着几座灶台，不过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已经被清空了，屋中间摆着两张垫高的木板床。其中一张床围了五个人，床上躺着一个已经少了半截胳膊的士兵，两个身穿白大褂的大夫正按着伤兵锯他的另一条手臂，另外两个士兵打扮，还背着枪的应该是伤兵的战友，他俩和一个补充团的医护兵一起，奋力按住一边挣扎，一边凄惨大叫的伤兵，场面十分混乱。 另一张床上的士兵则安静很多，他身上脑袋上都缠着纱布，看来是刚做完手术，正由两名担架队员搀扶着从床上往担架上转移。 军医主任镜宇就站在已经动完手术的病床前，在护士的帮助下用清水冲洗手上的血迹。 镜宇来野战医院帮忙并不是齐恒的命令，而是他作为一名军医自发的行为，团里知道这件事的官兵们对镜宇主任的行为都赞扬连连，毕竟，躺在医院里头，缺医少药的滋味很多人都感受过。在这个残酷的年代，很多仅仅是轻伤的士兵都会因为得不到医治而恶化成重症，直至死亡，一些肢体上不算严重的伤势往往只能通过截肢处理，而重伤员，治愈的成功率更是微乎其微，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在贫弱落后的中国，医疗条件差的吓人，不仅是药品极度的缺乏，医护人员，手术治疗器材，甚至干净的绷带，消毒的酒精都供不应求，否则，齐恒也不会在院里看到大锅里那些正在熬煮消毒，等待重复利用的绷带了。 在野战医院里，镜宇会尽自己所能救治所有伤患，但一些团里从特殊渠道弄来的药品，镜宇也做不到大方的分享出去，只留给本团的人。对这一点，医院里其他医护人员也没人提出意见，平心而论，镜宇能带着补充团一大半医护兵在医院里帮忙，已经是莫大的帮助了。 这就是穷国，弱国的悲哀。 “团长，来了啊？” 看到齐恒走进来，镜宇打了声招呼，转身从放在灶台上的医疗箱里找出一根注射器：“团长，先过来躺下，我给你打麻药。” 跟着齐恒的勤务兵小吴看了看隔壁床的动静，稍稍有些不满：“镜主任，这里条件这么差，你就让团长在这里手术吗？” 但齐恒并没有在意什么，已经慢悠悠坐在了床沿：“行了，这边条件比山里好多了，好歹还有个床，这小子上次可是把我按地上直接缝的伤口。” 听到镜宇的招呼，手术室里的人才发觉新来的这个穿着士兵军服的伤员居然是一名团级军官，两名担架队员匆匆给齐恒行了个礼，就连那位刚刚结束手术，躺在担架上的伤兵都忍不住向齐恒这边看了一眼，不过隔壁床正在锯胳膊的两个医生和三个助手都没空往这边看。 齐恒躺下前，对着隔壁床轻轻叹了一口气：“镜宇，要不把麻药给那边的兄弟吧，我这里上次就没打麻药，这次不打也没关系。” 不过镜宇没打算让齐恒继续发扬精神：“团长你安心躺着，隔壁那兄弟打过麻药了，就是效果不太好，打多了也容易出事。” 说着，镜宇麻利的解开了齐恒腹部的绷带，用蘸了酒精的棉球按在了伤口上。 “艹！”齐恒一声大叫：“你不是说打麻药吗！” “切手指头的时候再打，现在包扎肚子呢，咱们麻药不多，包扎就不用了，团长你忍着点。”镜宇朝齐恒挤出一个阳光的微笑，手里动作丝毫没停。 …… 齐恒的治疗和手术时间并不长，大约半个小时，齐恒就已经包扎完毕，在勤务兵的搀扶下站在了手术室的地上，隔壁那个双手截肢的伤兵也送了出去，留下两根丢在床边铁皮桶里，血迹斑斑的胳膊，看起来有些惊悚。 “团长，处理完之后，伤口应该不会感染了，接下来一个星期，你每天中午抽空来我这里换个药，要是走不开就派人来找我，我派个人去给你换。”镜宇有些疲惫的斜靠在灶台上，对齐恒叮嘱道。 “行，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吧。”齐恒点点头。 “那个，小吴，走的时候把这俩胳膊带上，院门口有个板车，丢板车上，会有人拉去埋。”临走前，镜宇还抓了齐恒的新勤务兵当壮丁，让他帮着把隔壁床截下来的胳膊拿出去，给手术室里的医生护士节约一点休息时间。 “小吴，胳膊拿上，走了。”看小吴有些嫌弃，齐恒板起了脸。 原本小吴还想借口自己是团长的勤务兵，摆脱这个差事，听齐恒有些不满，连忙走上前，一把拎起地上的铁皮桶，低头跟在了齐恒后面。 走出手术室，齐恒又想起自己刚刚进来时，呵斥自己挡路的那个女军医，声音好像有些熟悉，忍不住朝女军医进去的那间手术室走了过去。 刚到门口，齐恒便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虽然疲惫，但齐恒还是认了出来：那是在撤出南京之后，在江边救了自己一命的军医之一，确切的说那时候还是个小护士的魏徵！ 齐恒只知道，他们去第五战区后魏徵升任了少尉军医，和其他几个从南京撤出的军医们一起吃过一场饭，之后便没有什么联系了。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魏徵，齐恒挠挠头，感觉缘分实在是有些奇妙，很久之前在南昌车站，齐恒偶然接到了心心念念许久的刘暄和，还拉进了不少关系，这次又在上富的野战医院见到魏徵，这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 听见手术室里还有动静，齐恒也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在门口静静等待，大约十多分钟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几名担架兵匆匆忙忙的抬着那位双腿被炸断的伤员离开了手术室，齐恒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敞开的木门： “打扰一下，请问，你是魏徵魏小姐吗？”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零二章 两年 因为刚刚做完一场截肢手术，手术室里乱糟糟的，齐恒礼貌的询问并没有引起魏徵的注意，倒是离门口比较近的一个担架兵看见了齐恒，也注意到了齐恒领口那三颗星星，连忙走了过来： “长官好，”担架兵给齐恒敬了个礼，说话的方式像极了某家饭店的店小二：“长官是来看病，还是找人啊？” “找人，”齐恒抬手回了个礼，目光越过担架兵，在不大的手术室内扫视了一圈，最终定格在病床旁一个小木头板凳上。 “那是魏徵，魏军医吗？”齐恒询问的时候，在如何称呼魏徵上稍稍有些卡壳，最后还是用了军医这个比较正式的称呼。 “是！那个就是魏医生！魏医生，有个长官找你！”担架兵很是殷勤，齐恒刚问完，担架兵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顿时，一屋子人都朝门口看了过来。 齐恒不得不从门边的阴影里站出来，朝魏徵招了招手。 “诶，你怎么来了？”魏徵的确认出了齐恒，不过好像并不是齐恒想的那种：“你就是之前站在门口的那个伤员吧？让你等好久了，正好，我手头忙完了，可以帮你处理一下。” 魏徵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齐恒注意到，魏徵原来纤细小巧的手现在已经变得十分粗糙，手指上有几道伤口，似乎是不小心割伤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血迹。 “我的伤刚刚已经让镜宇处理了，我是齐恒，之前在院门口，我听着你声音耳熟，不过没敢过来打扰，这不是看你闲下来了，来看一下。”齐恒反应过来她还没认出自己，晃了晃自己刚缝好的左手，向魏徵解释道。 “齐恒？”听齐恒这么一说，魏徵总算回过神来，仔细朝齐恒脸上打量了片刻，然后惊喜的喊道：“齐团长！你还没死啊？” …… 原本房间里其他几个人看见门外来了一个陌生的青年军官，还是专程来找魏徵的，不禁抱有一丝八卦的想法，正打算看看热闹，缓解一下工作的疲惫，没曾想魏徵的打招呼方式别具一格，一下子就让整个手术室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魏徵扑棱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齐恒的脸，在等齐恒的回答，而齐恒的左手抬起，停滞在半空，嘴角抽动了两下，却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 手术室里冷了几秒，门口的那个担架兵不小心挤到了门板，“嘎吱”一声，才把屋里几乎凝滞的空气重新救活过来。 “啊，嗯，没死，挺好的，没死。”齐恒汗都快下来了，硬着头皮接下了魏徵的问候。 似乎是忍受不了屋里弥漫的尴尬的气氛，魏徵身旁的一个小护士轻轻用手指戳了戳魏徵的腰：“魏医生，手术室还没打扫，趁现在还没来需要手术的重伤员，要不你去外边休息一下，顺便带这位长官换个地方聊？” “哦哦，”魏徵点点头，从护士手里接过一小团纱布，一边清理手上残留的血迹，一边朝齐恒走了过来：“齐团长，咱们出去聊？” 齐恒连忙答应，跟着魏徵走到了院子角落，晾晒着两排纱布的木头架子旁，勤务兵小吴这会也处理完了那桶胳膊，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小板凳，递给齐恒后，自觉的走到一边看风景去了。 齐恒替魏徵摆好板凳，伸出手：“魏医生，请坐吧。” 魏徵这时候却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把板凳挪到了齐恒面前：“齐团长，我是医生，你是伤员，哪有医生和伤员抢座的。” 齐恒苦笑了一下轻轻撩起军装下摆：“我肚子有伤，凳子有点低，不方便坐，你忙了大半天了，坐下休息一下吧。” “这样啊，”魏徵点了点头，不过并没有坐下来，而是走上前一步，伸出手重新撩起了齐恒的衣角：“我看看你的伤。” 魏徵这一连串不按常理展开的问候和动作搞得齐恒有些手足无措，他连忙拦住魏徵的手，之前在镜宇的手术刀下变得苍白的脸色也瞬间恢复了红润：“我这已经没事了，镜宇都帮我缝好了，他说不让乱动的。” “镜医生缝的？”魏徵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坐在了板凳上。 “对，他是我们团的军医主任，我来医院就是找他动手术的。”齐恒回答，顺便转移了话题：“上次见你还是在徐州，这两年你都在哪啊？怎么来九战区这边了？” 说起往事，魏徵微微抬头，露出了回忆的神色：“这两年可是经历了好多事啊……” 随着话匣子打开，两个人便聊了起来，经过魏徵的叙述，齐恒才知道，当年徐州分别后，魏徵和中校军医陈指航都在第五战区的医疗队任职。魏徵还专门加入了医疗培训班，学习战地救护。一年之后，魏徵已经可以独自进行一些常见的救治手术，于是以中尉军医身份重回医疗队，一边在战地医院救治伤兵，一边以老带新，教一些只经受过简单培训的护士和医护兵救护伤员。 今年6月，第九战区的第74军被列入第二期军委会直辖整训部队序列，因为一些个人原因，魏徵也想办法从第五战区调到了74军，担任74军野战医院上尉医官。此次战斗，魏徵就以军医身份被抽调，在上富的野战医院救治伤员，没想到竟然和两年前一起撤出南京的齐恒相遇了。 而齐恒这边，从第五战区转到第九战区，残酷的战斗几乎没有停过，齐恒本人多次受伤，当初一起走出南京的宪兵们全部殉国，那几个教导总队的战士现在也只剩下杨武一个，实在有些萧瑟。 “我姓彭，出生的时候家里正在摆鱼宴，我父亲喝了酒，一高兴就给我起名叫彭小鱼了。”想起那个当年看一眼自己就会脸红，还忍不住总想去搭话，骚话一大堆总被齐恒和陈指航罚跑圈的年轻宪兵彭小鱼，魏徵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们都是十七八岁，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啊。 聊着聊着，齐恒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几个一直以来没能解答的问题：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零三章 背景 齐恒当初刚到徐州，就和几个保护魏徵一起撤离的官兵得到了上级的嘉奖，当时齐恒还没太在意，后来想想，南京城破后，不知多少部队被打散，别说自己一个小小的代理营长了，就连粤军的两位军长当时都失踪了很久，凭什么没有背景，刚到徐州人生地不熟的自己立马就被验明了正身，甚至可以很快得到嘉奖？ 还有，后来自己和财政部的宋先生拉上关系，补充团得到一批又一批额外的装备物资补充，坦克山炮卡车都拉了过来，肯定不是自己什么隐没的才能被大人物看中，一下子得到了大人物的亲眯。齐恒对自己的个人魅力这方面还是有点数的， 再者，两年没有联系的魏徵，第一眼认出自己就直接称呼自己为团长，说明她消息并不闭塞，当然，魏徵那句竟然没死的打招呼方式不在其中，这可能只是单纯的个人因素。 最后一点，别说魏徵一个小小的中尉军医了，就算是官至上校的齐恒，想因为私人原因横跨战区调动，都是做梦一样的事情，哪怕他求爷爷告奶奶托了关系，估计也得花上半年时间，没人运作，打死齐恒都不信。 齐恒的一连串问题问出口，魏徵倒也没怎么遮掩，痛痛快快的给出了答桉。 魏徵出身在一个家世十分不错的家庭，有多不错具体没说，不过从她家与宋家关系十分密切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不是什么简单家庭，魏徵父母在做国际贸易，经常不在家，所以魏徵就一直借住在一个叫宋继安的朋友家，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的没法说。 两人长大后，魏徵没有留洋的兴趣，便留在国内读医科，宋继安则听从家族安排，远渡美国，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攻读商科。抗战爆发后，魏徵在南京加入了战地医疗队，南京城破后，几乎是九死一生才逃出生天。 得知这个消息，还没毕业的宋继安连忙中断学业，飞回国内寻找魏徵，好在只是有惊无险，两家便动用了背后的关系网，感谢了一下救出魏徵的齐恒等人，顺便给魏徵安排了一个安全的职位。再后来，打过几次胜仗，刚刚崭露头角的齐恒自然而然的进入了，正好需要在军界培养自己力量的宋家视线。 经过一番调查，在斟酌利弊后，没有靠山，背景干净的齐恒成为了宋家扶持的一个对象，那个化名龙先生的中年就是中间人。 …… 讲完这些，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齐恒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自己很久以前把缴获来的日本糖当好东西送给魏徵这个标准的大家闺秀的场景，不禁有些脸红。尴尬了一小会，齐恒还是咧开嘴角，向魏徵伸出了右手： “既然如此，齐某现在也算是和魏小姐站在统一阵营了，还请魏小姐多多关照。” 不过魏徵却并没有接受，反而皱起了眉头，之前因为重逢的些许喜悦也从她的脸上消失了。 “齐团长，请恕我冒昧，我个人认为，你和我，应该是朋友的关系，而不是什么结党营私的同僚，我们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些东西的确是身不由己，我很理解。但是今天，我不想让我们的见面变成某种讨好式的交流，我很不喜欢。” 听完魏徵的话，齐恒想了一下，很是认真的收回了右手：“是我唐突了，请你原谅。” “你知道，我是军人，我真的很不喜欢那种官场的习气，但是很多时候又不得不学着那些人，装成自己讨厌的样子，我还是喜欢简单的，直来直往的交流，就像你说的，朋友之间的交流。” 说着，齐恒再次伸出了右手：“重新来一遍吧，莺莺小姐，如你所见，我还没死。” 魏徵盯着齐恒的眼睛看了两秒，噗嗤一笑，伸手握住了齐恒的右手：“齐大哥，那是我乱说的，你怎么还记得呢，诶，你还记得我的小名啊！” …… 离开野战医院，齐恒一直保持着沉默，脑海中思绪万千。 齐恒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他很不喜欢**中派系林立的现状，对那些大敌当前，还要在山头之间明争暗斗的行为更是十分不齿。他自然明白，这种站队的行为对自己来说肯定是弊大于利，一旦打上了标签，只要不小心走错一步，都有可能会进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齐恒更清楚，他是补充团的团长，他手下有两千多号兄弟，补充团一直活跃在抗日的第一线，兵员，装备，弹药，药品，每一项的需求都是一个巨大的窟窿，只靠军委会均发下来的物资和补充，很难填补这些空缺。而这些装备物资的不足，如果填不上，往往就需要一条条人命来填补。 齐恒不想看着部下因为装备简陋只能以自爆方式攻击日军的薄皮坦克，不想看着部下因为弹药缺乏打上几枪就开始和训练有素的鬼子白刃战斗，不想看着部下因为缺医少药从轻伤拖成重伤，重伤拖到牺牲。 齐恒站了队，补充团便可以从财政部的渠道获得一些额外的补充，尤其是药品这些只凭上级下发远远不够的稀缺物资。至于其他，不管是被服，食品，还是像陆思城的坦克这样的零星重武器，发到补充团手里都是不小的助力。 更重要的是，来自财政部的这条补给线是专人配送，打着某位高官的个人名号，那些蛀虫一样的后勤军官一般也不敢把主意打到这里来，发下来的东西，很大一部分都能够原模原样送到补充团的手里。而齐恒和团里的军官们都是生死兄弟，自然也不会对这些物资下手，可以最大程度保证物资用到实处。 而最坏的情况齐恒也想到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站队错误，最后要被清算的话，杀他一个团长差不多也就够了。那些热衷于窝里斗的人，再蠢也不会对一个一直活跃在抗日前线的步兵团做太过的清算，最多换上一轮军官，换个主人罢了。而那个时候，这种事情，也和齐恒没有太大关系了。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零四章 战局分析 补充团在上富县城的驻扎一直持续到了10月中旬，从10月6日开始，城里的野战医院几乎每天都会送来上百伤兵，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包括过去帮忙的镜宇和补充团的医护兵们都忙的不可开交，一群人几乎是24小时都在连轴转，都难以弥补医疗条件的空缺。 齐恒的补充团负责上富的外围防守和城内的保卫工作，即便身处后方，他们这些日子也都没闲着。到10号为止，鬼子的飞机四天内连着炸了上富五次，没有任何军用标识的城内民房就是他们的轰炸目标，城内野战医院和部队营房的部分建筑都受损严重，驻在城里的一营官兵不得不手拉肩扛从被炸塌的房屋中挖掘还没死的战友。 防守城外的部队虽然没有遭遇什么像样的攻击，但同样被鬼子飞机炸了几次，不甘被炸的团直属重机枪连用民二四重机枪架设了一个临时防空阵地，不过仅仅对空射击了不到五分钟，其中两挺重机枪就被鬼子的飞机炸上了天，不得不停止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不仅是空袭，位于城南的二营四连甚至在7日夜间遭到了一小股日军步兵的袭击，发动攻击的日军士兵一共六人，四连哨兵发现后与他们展开了交火，以四人牺牲三人负伤的代价全歼了这一小股日军。 上官有浩检查了四连从日军身上发现的部分物品，判断这应该是一股被打散的日军残兵，误打误撞才走到了上富，并不是传闻说的，鬼子反攻上富的侦察兵。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齐恒还是命令各部哨兵增加一倍，城内野战医院附近也派出全天不间断的巡逻队，以防日军小股部队偷袭。毕竟，城内的一堆伤兵和医生可没什么战斗能力，万一被哪里摸进来的鬼子搞了破坏，齐恒上军法处事小，本就少之又少的医疗资源可禁不起这么折腾。 这些日子里，齐恒一直留守在团部，电台全天开机，上官有浩还不知道从城里什么地方扒拉出一台收音机，几个军官没事就守着收音机和电台，一边对照着作战地图，一边分析研究前方战事的情况。 “日军这次进攻计划分兵四路，主要目的在于夺取长沙，同时也妄图聚歼我第九战区主力，其战术运用偏重于左翼侧击。”上官有浩拿着一根长木棍，站在作战地图前，发挥了自己以前当作战参谋的看家本领，向其余几个军官分析着此次战役的整体局势。 “看这里，日军在正面，也就是湘北方面，放置了四个师团的主力部队，这部分敌人的主要目的是吸引我大军的注意，把我战区主力托在湘北一带。而日军在左翼又用三支兵力袭击，都是师团规模的大部队，用意显然是造成一个大包围圈的形势，以便对整个我第九战区主力部队来一个大规模的歼灭战，这就是日军最醉心的包围战略的运用。” 上官有浩不愧是曾经的优秀参谋，在分析整片战场形势的时候，一条一条说的头头是道，就连对此不是很感兴趣的三营长徐光辉都听得十分认真，不但连连点头，甚至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本不时记录着一些东西，不禁让齐恒，洪亮，祝古盛几人刮目相看。 “我们团的战场位于赣北，面对的就是日军第106师团，老对手了，我不多说，继续看整体，从9月14号开战起，我军在湘北战场的部队多次后退，而其余几方面都是坚守。” “这正是本次战区长官部制定的抗敌计划，将其他路线进攻的日军阻挡住，击破冈村宁次的侧翼包抄战术，集中兵力对付中路进攻的日军主力。 在战前，从岳阳到长沙一线的公路交通和桥梁都被我军工兵有计划的破坏，逼迫日军将重武器和步兵脱离，同时疏散民众，将可能是战区的地方坚壁清野，不给日军以战养战的机会，当然，这个安排同样也给部分我军部队的补给造成了一定困难。” 听到这，徐光辉十分了然的点了点头：他可是在南岭的山里饿了好些天。 “同时，以小部分兵力配合地方武装，在民众帮助下，依靠优势地形，骚扰袭击日军，卡日军的补给线，消耗其有生力量，疲惫日军，这是友党所采用的游击战术，在晋察冀地区的对日作战中卓有成效。但是，一些没来得及撤走，或者还留有百姓的村庄也因为这两个原因遭到了日军的报复性屠杀。”上官有浩看了一眼认真听讲的徐光辉，低声补充道。 补充团的军官们马上想起了在日军搭建的浮桥边发现的三个孩子，和他们被鬼子烧杀一空的故乡，不禁攥起了拳头。 上官有浩收拢了一下心神，继续讲道：“我军正面的主力部队以河流，山地为天然防御工事，节节抗击，有序后撤，把日军拖在战场上，给他们留一些获胜的希望，诱使日军更加深入。” “我们打的是消耗战，就是一个字：拖。拖日军的兵员，补给损耗，拖的时间越长，他们越难以补充，如果冈村宁次扛不住了要撤退，那我军就尾随追击，给日军造成巨大损失，同样也可以守住湖南防区。 如果日军铁了心的继续推进，拼着损失想占领长沙等地，那么我军通过前边的拖延战术，在后方集中有大量的预备兵力，可以全线压上，逼迫日军决战。我军以逸待劳，占有兵力和地利优势，足以将已成为强弩之末，疲惫不堪且孤军深入的日军击溃。” “不过日军的司令官冈村宁次是个狡猾的家伙，他发现自己的攻击计划没有凑效，10月5日那天就下达了全线撤退的命令，这就是刚刚说的第一种情况，我军立刻开始转守为攻，展开全线追击，追着鬼子的尾巴咬，在鬼子的屁股上捅刀子，一刀就能挖下来一大块肉。” 说到这里，上官有浩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齐恒离得近，看得眼皮子直跳。 “可惜咱们没有收到追击的命令，只能留在上富守医院，”洪亮闷声开口，语气有些不满：“要是让咱们也追上去，别说挖肉了，老子能把小鬼子尾椎骨都给他剁下来。”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零五章 齐恒的表演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10月17号，补充团收到了返回原驻地修整的命令，即日开拔，离开了驻扎了将近半个月之久的上富。 离开前，一些伤势恢复较好，可以走动的伤员和抽出时间的医护人员还专程送别了补充团，以感谢镜宇一行的无私帮助。 在回程的路上，齐恒特批镜宇和医护兵们可以乘坐卡车，以缓解连日工作的疲惫。 只不过他们在路上并没有得到多好的休息，日军飞机的轰炸和**工兵的破坏使得道路毁坏严重，卡车开不了多远就得下车推行，还要临时填补路上的大坑，这可苦了辎重营和炮连的官兵们，陆思城的坦克也不得不放弃节省油料的想法，从卡车上卸下，靠自身的越野能力独自开过一些崎区的路段。毫不夸张的说，步兵的行军速度这次可比卡车快多了。 折腾了一天多，直到18日凌晨，补充团最后一批部队：快要累成死狗的炮连和辎重连一部分，才慢慢悠悠的回到原驻地。 齐恒因为伤势原因不能骑马，只能和步兵一起靠双腿行军，走到晚上也累得够呛，他这个团长还不能像大头兵一样倒头就睡，等安排好团里的事物，第二天早晨的太阳都抬头了。好不容易躺在床上，还没睡一个时辰，长官部那边的电报就将齐恒从睡梦中唤回了现实。 之前齐恒打上去的伤亡和装备损失报告审批结束，上边要开始给补充团等在会战中损失较大的部队补充新兵和物资了，现在召集第一批名单上的团以上军官去上高开会。 齐恒知道，这又是一次和同僚的军官们用唾沫星子争夺物资，靠嘴皮抢新兵的时候，为了让自己更有战斗力，齐恒特地没有洗漱，正好前一晚没有休息，虽然换了身衣服，也可以显露出齐恒的疲惫。走之前，齐恒还特意化了个装，不过不是让佟思萱帮忙的，而是让镜宇帮忙的。 齐恒肚子的刀伤已经愈合，他让镜宇重新弄了一卷纱布，涂抹了点一血迹，裹在腹部原来的纱布上面。另一处伤口不用过多处理，他少了一根手指头可是实打实的，只要纱布包厚实一点，想看不见都难。 一番打扮后，不能骑马的齐恒坐上了团部很久之前缴获的两辆日军摩托车，从辎重连里找出来两个会骑摩托车的战士，带上勤务兵和两个卫士，一起向战区长官部设在上高的一个办事处驶去。 摩托车的速度比军马要快些，齐恒吹了一会风就抵达了上高县城，通过城门口的哨兵核验后，齐恒的两辆摩托车一前一后突突突的进了城，在城里的青石板路上缓慢的颠簸。坐在挎斗里，齐恒看着路边的景象，暗自叹气。 上高也是战区，但此时城里还是十分繁荣。除了背着枪列队行走的士兵，携老扶幼的平民同样随处可见，平民们装着大包小包的马车，军队拉着物资的卡车在路上缓行，甚至在狭窄处堵塞了道路，有些穿着和脸蛋都脏兮兮的儿童在人流之中穿梭着，骡马粪便的气味和卡车尾气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空气之中总是弥漫着一股奇怪的臭气。 打仗归打仗，但是老百姓的日子还是得继续过，可大家都不容易，街边的小贩兜售着自己商品，停下脚步观看商品的却寥寥无几，很多百姓都背着大包小包，看起来应该是周边村子里逃难过来的难民，吃饱肚子都困难，哪还有闲钱买这些小玩意呢。 倒是卖烟的商贩生意最好，时不时就有几个士兵凑过去，用本就少得可怜的军饷从小贩手里换来一包香烟，点上一根，在缭绕的烟雾中，忧伤的望着街景。有难民对这些士兵投去羡慕的目光，可难民们也同样明白，当兵的现在的表面风光都是他们拼了命才换来的，甚至很多时候，送了命都换不到什么东西。 齐恒的三轮摩托车比较少见，不过打过鬼子的老兵都看得出来，这两辆车之前的主人来自东洋，既然被**的兄弟骑上了街，那说明上个主人交车的时候肯定把自己也附赠了过来，投向齐恒的目光也带着一丝敬意。 齐恒的车上挂着一面青天白日旗，不算新，但很干净，随着摩托车的移动随风舞动，几个小孩对齐恒车上的旗子有些兴趣，跟在车后面一直奔跑，齐恒没有带什么吃食，没办法丢给那几个小孩，只好朝他们挥一挥手。 到了办事处门口，这里已经来了不少人，门外停着两辆大卡车，不知是办事处里的车还是哪家富户开来拉东西的。 做戏就要做足，齐恒装作伤重，让勤务兵扶着自己下了摩托车，慢悠悠带着两个挎着冲锋枪的卫士和勤务兵走进了大门，门口的卫兵连忙敬礼，正巧，306团的卢醒团长也骑着军马赶到，看见齐恒的背影，不禁有些感慨。 “齐团长！”卢醒下了马，把缰绳递给勤务兵，在后面喊了一声。 齐恒回头，看见好友卢醒，便停下脚步等待。 “齐团长来的挺早啊，你这是？”卢醒快步赶上齐恒，看齐恒肚子上手上都绑着纱布，皱眉问道。 “没事，受了点小伤，不打紧。”齐恒这倒不算是说谎，所以说的十分坦然，脸不红心不跳。 但在卢醒看来齐恒却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努力强撑，一时有些感动，连忙上前扶住齐恒：“齐团长，你伤成这样了，怎么还亲自来开会啊。” 齐恒手一摆，十分大义凛然：“没办法，我的团副一个伤了还在医院躺着，一个要帮着代理的三营长管兵，开会要团级军官来，总不能派个营长凑数吧，只能我这个伤最轻的撑着点来开会了。” 还没等卢醒开口，齐恒就强行掰过了话题：“听说你们74军这次还是第一批补充名单上的，真羡慕你们，要是我们团也能第一时间补充到新兵，恢复战斗力，我这个团长就算死了也值啊。”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零六章 会上 齐恒的话题转移的那么生硬，卢醒也是人精，怎么听不出来齐恒的意思，当即就接上了齐恒的话头：“可不是，兄弟部队都说我74军装备好，弹药足，但谁不是一个肩膀扛两个脑袋，**凡胎的，挡不住子弹也挡不住炸弹，打鬼子的时候还不是得豁出命来，一场仗下来，先不说打赢打输，总有些好弟兄折在鬼子手里，难过啊。” “是啊，你们团情况还好，夏天换了苏联装备，有师属炮兵，还有野战医院，后勤跟得上。打仗前有炮兵支援，伤了能第一时间送去医院，花钱多是多，但总比我这样扯起嗓子喊弟兄们冲的好些。” 齐恒说的委屈，听起来醋味十足。 卢醒刚开始还没敢确定齐恒的想法，只当他在发牢骚，这会也反应了过来，朝齐恒胸口砸了一拳：“老齐你这不厚道啊，在我这还装什么委屈，我们74军和你补充团走的又不是一个补充渠道，你给我诉苦有啥用，留点力气等一会会上再讲吧。” 齐恒表情严肃：“我哪是装委屈，这是真的委屈，每次看到你们74军的装备，就像乡里布衣看见大户人家的绫罗绸缎，羡慕的很呐。”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卢醒翻了个白眼，作势要再给齐恒一拳：“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清楚，再说，单论重装备，你们团比我们团都夸张，还好意思在我这装穷？” 齐恒见卖惨失败，也低笑了一声：“这不是想着等会开会时候，我得和战区同僚们争抢嘛，先在你这里练练手，万一一会会上装的不像，不是拿不到好处了。” 见卢醒放开自己，右手握拳不怀好意的活动手腕，齐恒赶忙补充：“别，别动手啊，伤是真伤了，我们团这次连着打了好几场，损失的确不小，各连伤亡都在三分之一上下，一个步兵连被打没了编制，团重机枪连丢了一半的重机枪，我正发愁呢。” 卢醒也没动手，两个人都是上校团长，关系好，私下闹闹倒没什么，可这是在战区长官部办事处，他要是真给受了伤的齐恒两拳，指不定会被某些好事的同僚扣个什么帽子呢。 “谁不是呢，我手底下伤了一个营长，阵亡两个连长，损失惨重啊，”卢醒叹了口气，指了指齐恒包裹严实的左手：“老齐，你这手是咋回事？” “运气是真的不好，”齐恒苦笑道：“仗都打完了，我去前线视察，二营长陪着，差点叫个装死的鬼子伤兵一枪串了串儿，还好他伤的重，瞄不准，只打掉我一根手指头，不然今天来开会的就不是我了。” “后来在奉新那边守高地，团部又被几个鬼子侦察兵摸上来了，卫兵死了，我拿手枪守门，进来个鬼子，照着肚子就给我来了一刀，不过伤口不深，我就不给你看了。”齐恒在武装带下面的位置也顺手比划了一下。 都是战场上见过生死的老兵，卢醒只听齐恒轻描澹写的描述就能猜到当时大致的情况，又轻叹一口气。 日本人想亡我国家，灭我种族，身为军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骨肉同胞惨遭屠戮，看着城镇村庄化为废墟，看着山河沦丧满目疮痍？为了护百姓周全，护民族安危，除了无数英勇作战的有不少齐恒卢醒这样的中级军官在抵抗侵略的战场上身先士卒，战至伤痕累累，马革裹尸，更有很多师长乃至军长级别的高级军官战死沙场。 国人皆如此，日寇何敢！只要四万万国人能够齐心协力，定叫一切侵略者有来无回！ 齐恒和卢醒两人一边感慨，一边聊着天，很快就走进了会议室，此时会议室内已经来了不少同僚，像齐恒卢醒这样戴着上校领章的有六个，前面还坐着三个领戴金星的将领。 齐恒认出其中一个少将正是卢醒的上司，周志道将军，和自己也有几面之缘，齐恒便跟着卢醒一起去给周志道将军打了个招呼，这才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会议的内容倒不用再提，长官部先是给大家简单讲解了一下会战的经过和各片战场的主要情况，能坐在这里开会的中高级军官们哪个不是身经百战，对战局的都有基本的理解，不过一个个听的也很仔细。 等到评价各部战果的时候，各位军官更是竖起了耳朵，当听到74军的第51师因“攻克村前街、九仙汤各要点，均予敌以重创”，第57师因“攻克上富要点，断敌联络补给”被战区长官部评为战绩最优师，第58师因“攻克杨公塘”被评为战绩次优师时，在场的军官们神色各异。 来自74军的军官满面红光，嘴角翘起，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心中喜悦似的，而其他中央军军官，比如齐恒，差不多都在面带微笑给自己74军中相熟的朋友祝贺，不过真不真心就不知道了。座位边缘一些的杂牌军军官，则干脆昂起脑袋，装作没看见，其中的不满溢于言表。 当然，几个真正没打出什么战绩的军官则是面有愧色，低着脑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在战场上砍鬼子脑壳都不眨眼的汉子，此时表现的像是私塾里没背出书要等待先生责罚的学童一样。 会议最后，就是齐恒等待许久的抢人阶段。各部应该补充的兵员，弹药物资的数量实际上已经白纸黑字的公布，齐恒的补充团在第一批名单里，不过这个同一批次中的先后次序还是有说道的地方。有几个脾气爆的团长恨不得吵的脸红脖子粗，齐恒当然不甘示弱，据理力争的同时，左手连连挥动，给同僚们展示着自己的底牌。 说到动情处，齐恒干脆从椅子上站起，两下撩起盖住肚子上染血纱布的军装下摆，以自己不怕死，但不想手下弟兄白白送命的理由，成功从友军一位团长手里夺下了第一批三千颗手榴弹和五万发步枪子弹的补充。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零七章 又一次的医院偶遇 开完会正值中午，办事处的人给来开会的一众军官准备好了午饭，齐恒正好要等下午的第一批物资运到，便留在了上高，306团的卢醒团长驻地离这里不远，也留下吃了顿便饭。 饭后，齐恒打算在办事处找个地方稍稍休息一下，卢醒却带着57师342团的李翰卿团长找了过来，说是李翰卿他们57师驻上高一带时间长，有一次偶然认识了城里一个专门治跌打损伤的老中医，医术妙手回春，很是有名，可以带齐恒去瞧瞧伤。 齐恒寻思，自己这是断了手指，又接不上，找跌打损伤的老中医干嘛，本打算婉拒，但一方面耐不住卢醒和李翰卿的劝说，一方面自己等的补给还没到，闲着也是闲着，还是答应跟着去瞧一瞧。 三个团长带着各自的勤务兵，卫士，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医馆。可到之后却没看到人，问了问留在医馆里的大夫，才知道老中医带着几个徒弟去上高的伤兵医院帮忙了，他们只好又往伤兵医院走，刚走到半路，李翰卿团里的通信兵骑着马找了过来。 “李团长，师部电报！” 李翰卿疑惑的接过电报，粗略的看了看，向齐恒和卢醒拱了拱手：“两位，实在对不住，师部有命令下来，我今天是没办法陪两位了，见谅。” 齐恒和卢醒都是军人，并且这次是齐恒承了李翰卿的人情，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齐恒回答道：“李团长公务在身，不必在意我们，去找一下大夫而已，我们自己去就行。” 卢醒也连说不用在意，李翰卿便没多说什么，客气的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通信兵牵来的军马，朝自己部队的驻地赶去。走之前，李翰卿还特意给齐恒他们留下了一个认识医生的卫士，专门给他们带路， 在李翰卿卫士的带领下，齐恒几人很快就抵达了上高的伤兵医院。 上高在这次会战中不属于战区，但离前线比较近，自然也设置了一座后方医院，和上富的那所不同，这里相对条件更好，收治的伤员也大多是在前方医院里抢救过，伤情差不多稳定的那种，所以并没有前线医院那样一片脏乱，哀声连连。 医院门口的卫兵隶属城防部队，对医院里的情况是一问三不知，并不清楚老中医在哪里，无奈齐恒几人只能先去转悠转悠，看看能不能遇到个知情的人，正好，一名身穿白大褂的青年医生看见几人，主动的迎了过来:“长官好，我是这里的军医，几位长官是有什么事吗？” 齐恒大量了一下军医的上尉领章，见他面善，便笑着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我听一位同僚说，上高城里有位老大夫，治跌打损伤很有一手，今天正好在贵医院坐诊，所以来找老先生看看我这手。” “长官说的是张文嵩张老大夫吧，”军医想了一下，很快给出了答桉：“张老大夫现在在三病区，我找个人带各位长官过去吧。” “那就麻烦医生了。”齐恒笑道，虽然自己军衔比对面前的这位陌生军医高，但面对救死扶伤的医生，齐恒的态度一直是很尊敬的。 “小刘？小刘！”军医回过头扫视了一下，看到后面一，是半个身子躲在卢醒后面的齐恒。 “你今天咋了，盯着长官看啥呢？还不快去！”看到小刘护士的表现，军医有些不满。 “算了，躲也躲不掉。”齐恒咬咬牙，从卢醒身后站了出来：“那个，暄和，好久不见啊。” 听齐恒这么说，军医立马把下一句话咽到了嗓子眼里，他轻轻咳嗽一声，撸起袖子看了看表，严肃的说道：“那个，小刘，你们先聊，时间到了，我得去查房了。” 说完，军医干脆利落的转身熘了。 此时卢醒也察觉出情况不对，他先看了看小刘护士闪着泪光的双眼，又转头看到齐恒尴尬躲闪的目光，当即反应了过来：“齐团长，那我就先送你到这里吧，治好了伤，有机会来我团部坐坐。” 齐恒这会脑子转的飞快，他先一把拽住想走的卢醒，把左手藏在身后，笑着向面前快要哭出声的刘暄和解释道：“那啥，暄和啊，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今天是来陪这位卢醒卢团长看医生的，可能等会就要走了……” 小刘护士，也就是齐恒心里惦记的那位刘暄和姑娘，本来还只是红着眼眶，这下子憋不住了，两行眼泪刷一下就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齐大哥，你骗我！” “是你受伤了，不是卢团长，对不对！”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零八章 爱情 卢醒被卡在齐恒和刘暄和中间，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听齐恒打算拉自己当挡箭牌，卢醒立马一个转身，后撤一步将齐恒从自己背后露了出来。 齐恒一看，卢醒连格斗用的步法都使出来了，明显是不打算掺和，只好作罢，讪笑着走到刘暄和面前：“没事没事，我就是受了点小伤，这不是怕你担心嘛，哈哈。” 刘暄和并没有接齐恒的话，通红的眼睛紧盯着齐恒的双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淌，似乎已经看穿了齐恒的谎言。 “真没事，别哭别哭。”齐恒都有些结巴了，连忙伸出右手去抹刘暄和脸上的泪珠。 刘暄和一把抓住齐恒的右手，带着哭腔问道：“你到底哪里受伤了，不许骗我！我现在是护士，不是小孩子了，我什么都知道！” “真的没事，就是一点小伤，你看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真有事哪能这么精神，这不是刚刚在开会，遇到342团的李翰卿团长，非要介绍个大夫帮我看看，我拗不过他，才跟着过来的。”齐恒一边解释，一边向旁边看戏的卢醒投出求助的目光。 卢醒眨巴了两下眼睛，觉得把齐恒丢在这独木难支的确有些不妥，便笑着打起圆场：“这位小刘护士，你也别紧张，这次我们的确是李翰卿团长介绍来的的，你们家齐团长没什么大问题，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嗯……”刘暄和心里难受，不过还是很懂礼貌的，听卢醒帮腔，也朝卢醒轻轻点了点头：“对不起，卢团长，我一时有些激动了，请您原谅。” “没事，我和他是好兄弟，你不用和他道歉，要不是他拉我，我都不打算来呢。”齐恒连忙转移话题，顺便往卢醒脑袋上甩了口锅。 “那你是哪里受伤了？”刘暄和并没有忘记这个最重要的问题，她两手攥着齐恒的右手放在胸前，仰起头眼泪汪汪的问道。 “喏。”齐恒藏不住了，只好把一直藏在背后的左手拿了出来。 刘暄和的目光从齐恒脸上转移到他裹着纱布的左手，这一看，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齐恒心里暗叫不妙，他左手的伤是出发前镜宇特意重新包扎的，为了卖惨，齐恒整个手掌都包的严严实实不说，一眼就能看见少了一根手指。 “齐大哥，你的手怎么了，你的指头呢？”刘暄和小心翼翼的捧起齐恒的左手，哭着问道。 “运气不好，被一个鬼子伤兵打了黑枪，不碍事，我这个是今天出门前重新包的，其实没那么夸张。”齐恒一边解释，一边伸手打算解开绷带。 刘暄和连忙分出一只手抓住齐恒的右手，见自己力气小拦不住齐恒，啊呜一口就咬了上去。 “我真没事，不信我拆了你看，哎你别咬我，怪疼的，我不拆了，不拆了……” 站在旁边看戏的卢醒用戴着白色棉布手套的右手握拳挡着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之前跟在两人身后的勤务兵和卫士很有眼力见的退后了几步，成半圆形围了一个小圈子，努力挡着路人好奇的目光。 “你们几个跟我去那边吧，给你们齐团长留点空间，”卢醒笑着转身，把齐恒的卫士和勤务兵一并带走了。 齐恒又是道歉又是解释，最后就差赌誓了，才让刘暄和平复下心情。刘暄和是女孩子，脸皮薄，激动之后也发现站在大路上说话很不方便，于是红着脸，一边抹眼泪，一边把齐恒拉到了旁边一棵树下。 “疼吗？” 树荫下，两人躲开了周围的视线，刘暄和轻轻握住齐恒受伤的左手，小声问道。 “没事，不疼，”齐恒咧嘴一笑，没敢说自己硬撑着没打麻药就切了手指这事，不过他还是补充了一句：“刚掉下来的时候疼，后来动手术打麻药了，就不疼了。” 大家都说十指连心，刘暄和作为护士，不用猜都知道被打断一根手指有多痛苦，齐恒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罢了，看了看齐恒的左手，确认包扎的很完美，刘暄和稍稍放下心来，重新抬头看向齐恒的双眼。 “齐大哥，你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齐恒藏不住自己的左手，不过肚子上的刀伤还是能藏一藏的，便摇了摇头：“没了，真的，我是团长，没那么多机会受伤的，手指头只是个意外，不打紧。” 刘暄和上上下下大量了齐恒一遍，都快把齐恒看毛了，这才点点头，表示自己相信了。 齐恒也趁机给刘暄和解释了一下自己是为了在会议上卖惨才重新包扎的，实际上没有这么严重，现在伤口都快愈合了，让刘暄和不要担心。 两个人就在树下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卢醒为了给他们留出空间，专门走远了一点，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齐恒过来，明白齐恒今天不需要自己作陪，他也不想挤在这对中间碍手碍脚，便给齐恒的勤务兵说了一声，带着自己的卫士先回去了。 齐恒心里对刘暄和是很喜欢的，但他之前完全没有过这种经历，傻得可以，在感情上又属于被动的类型，一直不敢和刘暄和讲起，怕被她拒绝。再者，齐恒一直在外打仗，两个人虽然同属一个战区，但平时也只能断断续续的通过书信交流，像今天这样的面谈机会是很少的。 不过，刘暄和今天这么一哭，齐恒再傻也能看出刘暄和的心思，聊了一会之后，便鼓起勇气，低下头认真的看向刘暄和的双眼。 齐恒心里很久之前就酝酿好了一大串倾诉衷肠的语句，全都引经据典不敢说，但绝对是齐恒十几年读书生涯的精华所在，可到用的时候，那些初见之时，已然心动之类的句子，他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只好红着脸十分直白的讲了。 “暄和，你愿意与我携手……” 齐恒刚开口，刘暄和就用手指轻轻挡住了齐恒的嘴唇，齐恒还以为刘暄和不愿意，心情一下子垮了下来，可刘暄和却捶了他一拳，不好意思的将头埋进了齐恒的怀里，声若蚊蝇：“齐大哥，不用说了，我愿意。” 窝在齐恒的胸膛上，刘暄和羞的满脸通红，心中却涌起一阵安全感，她心中也早有此意，今天的相见似乎是上天安排，出现的十分偶然，过程却充满幸福。 齐恒没有再说话，而是轻轻将刘暄和搂在了自己怀中，两个人相拥在一起，久久不言。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零九章 物资 齐恒最终还是没有见到那位声名远扬的老中医，和刘暄和在树下执手畅聊。两个人本就互有心意，许久不能相见，彼此之间自然是时常想念。今天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心里藏着的千言万语便有了出口，聊着聊着，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就像流水一般过去。 齐恒聊的开心，可哪会有那么多时间给他谈情说爱，过了不到半小时，长官部办事处那边就有人来找他了。 来人先是找到了齐恒的勤务兵和卫士，讲了自己的来意，勤务兵在远处踌躇了几秒，鼓起勇气上前打断了齐恒和刘暄和的交流：“团长，长官部那边派人过来了，今天配发给咱们团的第一批物资到了，在仓库那边，需要您去领一下。” “我知道了，你们等一下，先把车骑过来。” 齐恒心中颇为遗憾，但他也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人，只能向刘暄和惭愧一笑：“暄和，对不起，有任务了，我今天不能陪你了。” 刘暄和轻轻抱住齐恒，安慰似的拍了拍齐恒的后背：“没关系，齐大哥，今天能见到你已经很不错啦。你有军务在身，快去忙你的，有时间了给我写写信就好啦。” 从齐恒的身影驻扎在心底开始，每次齐恒去前线打仗，刘暄和都会替他担心，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想到那些担惊受怕的日日夜夜，刘暄和又忍不住鼻头一酸，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齐恒叹了口气，也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虽然武装带硌到了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但齐恒还是不愿松开双手，就这样紧紧抱着刘暄和，感受着今日最后的甜蜜。 从今天开始，两人才是真正的成为了恋人，可齐恒是军人，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与军人相恋，注定不能永远相伴左右，让刘暄和长久承受相思之苦，齐恒心里很痛。 很快，刘暄和就挣开了齐恒的怀抱，她望着齐恒有些粗糙的脸颊，两眼泛着泪光：“齐大哥，你快去做你的事情吧，今天我真的很开心，我们下次再见。” 齐恒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最终还是咽下了心底的话，他轻轻放开刘暄和的手，故作轻松的笑了一下：“那你要等我啊，过几天闲下来了，我给你带个礼物！” …… 分别后，齐恒坐在三轮摩托车的挎斗里，低头沉思。 日本对华夏大地早就虎视眈眈，从满清道光二十七年，吞并琉球群岛开始，这个东瀛的岛国想尽各种办法，一步步的蚕食吞并中国的土地。直到民国26年，卢沟桥事变爆发，中国人才第一次真正全方位的奋起抵抗这个小小邻邦的侵略。 可国人满腔的热血改变不了落后的农业国与先进的工业国之间的巨大差距，几乎每一片战场上，都是装备简陋的中**人在用血肉之躯对抗着训练有素，武装到牙齿的日军。 死亡，伴随着每一个踏上抗日战场的中**人，不论军官士兵。 齐恒投身抗日已经两年多了，这些日子里，他见识过很多很多。他见过美满的家庭因战争破碎，父母子女阴阳两隔，见过深爱的恋人在日军的屠刀下被生生拆散，难以厮守，也见过情同手足的好友转瞬之间便永远无法再见。 想着想着，齐恒心中突然涌现出一个冲动，他想掉头回去，告诉刘暄和，刚刚是自己胡言乱语，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她，和她还是做朋友比较好。要是刘暄和因为自己的话生气，主动远离了自己，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这样的话，如果自己有一天死在战场，或许刘暄和就不会太难过了。 自嘲的笑了笑，齐恒两手用力攥成拳头，感受着左手伤口撕裂的疼痛，这个有些自欺欺人的想法很快就被齐恒从脑海中甩去了。 还是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多对她好吧，如果能活到赶走日本鬼子的那天，就娶刘暄和回家，和她白头相守。 当然，自己这些年为国尽忠，无法在父母膝前尽孝，之后也要好好的弥补过来。 …… 到了军需仓库门口，齐恒也调整好了自己的思绪，把儿女情长什么的放在一边，恢复了作为补充团团长的心态。 这一批送来的除了三千枚手榴弹，五万发子弹外，还有一百支崭新的中正式步枪和十挺捷克式轻机枪做添头，正好能拿来填补九连溃退后丢失的那批武器。 按照之前会议上的安排，三天后补充团还有第二批二百支步枪，十挺轻机枪和两挺重机枪的补充，机枪弹药和头盔刺刀之类的物品也是放在第二批的，这些东西看起来挺多，但对于足足损失了五挺重机枪和十多挺轻机枪的补充团来说也只是勉强能够顶上空缺。 至于消耗掉的迫击炮和山炮炮弹，上级更是只说了会有的，让齐恒等候消息，连个具体时间都没确定，按照往常的情况，应该是得齐恒自己想办法去找了。 和仓库的负责人办好手续，齐恒坐回摩托车，带着仓库运输队的一串卡车浩浩荡荡开回了补充团的驻地，这批物资算是齐恒开会顺路带回去的，等第二批物资抵达，就需要军需主任武卫国去押送了。 齐恒之前给团里打过招呼，团里知道会有物资抵达，上官有浩带着团部特务排和辎重连的人早就等在了门口。车队一停，大家就在排长班长的指挥下熟练的爬上卡车，将成箱成箱的手榴弹和子弹搬出车厢，转移到了团里的一处空地上。 团部特务排是前不久刚刚战场收编友军成立的，他们原来的武器和补充团装备的武器口径不统一，本就要换。正好今天来搬东西，齐恒便让他们留下了几个装武器的箱子，现场换了装备。 撬开木箱，箱子里崭新的中正步枪和捷克式轻机枪包着油布，还散发着枪油的味道，这些油光蹭亮的家伙让来自滇军部队的特务排兄弟不禁侧目，嘴里啧啧的称赞不已。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一十章 昨天杀鸡今天儆猴 特务排的战士来自滇军60军，出滇时装备堪称精良，官兵使用的几乎清一色是进口武器，其中以法国造居多，但经过几场大战，尤其是禹王山一战后，滇军的进口武器损失很大，军政部后期补给过来的都是杂式步枪和捷克式，又有大量的新兵加入，实力相比出征时已大为逊色。 被补充团收编的这一排残兵就是如此，22号高地解围后，他们原有的法式武器，尤其是弹药几乎损失殆尽，现在不得不换上和补充团统一口径的中正式步枪，以恢复战斗力。 不过为了纪念牺牲在身边的同乡战友，经过长官的同意，特务排并没有换装补充团的德式钢盔，而是留下了他们原有的法式钢盔，也算是一支比较特殊的队伍了。 除了武器装备和弹药，补充团一周后还接收了江西军管区司令部分派来的一千新兵。 和刚扩编那次不同，这次整补的新兵可没有那些伤愈归队的老兵了，大都是些之前连枪没摸过的年轻人，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些满脸皱纹的中年人和比枪没高出多少的娃娃兵。 这批补充兵素质良莠不齐，的确让补充团里的军官们有些为难，但毕竟是送到自己部队的兵，齐恒也不是邹德元，哪有不收的道理，于是大手一挥，全部纳入了自己麾下。 这些新兵虽然在征兵地的兵站里多多少少都接受过一定的简单训练，但是想通过一两星期的训练就让这些大字不识几个，前半辈子只会和土地打交道的农民变成兵，只能说梦还没醒。 齐恒在驻地附近找了一片空地，打算办一个全团官兵动员大会，可仅仅让这些来自不同的地方，操着各地方言的新兵听懂命令站好队列，就让一众军官们头疼不已，几个军官拿个铁皮喇叭扯着嗓子吼，维持秩序的老兵连打带骂，才让新兵们乱七八糟站成队列。 齐恒带着邹德元，上官有浩等一众军官走上了训话用的木头讲台。 虽然有老兵在维持秩序，但台下还是乱糟糟一片，新兵们的队列七扭八歪，别说令行禁止了，光齐恒一眼望过去，就看到有歪着脑袋四处乱瞅的，咳嗽的，随地吐痰的，站在一起小声聊天的，跟个菜市场一样，丝毫没有部队的样子。 后面早就按照营连站好队的补充团老兵们就像看猴一样看着前边的新人，有的老兵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心说果然是新来的，现在不听话，一会了有你好果子吃。 “这就是没文化的兵，唉。”邹德元站在齐恒身后，小声的感叹。 当然，新兵这么多，里面自然是有一些好苗子的，齐恒的目光从新兵身上缓缓扫过，还是看到队列里有些军装整洁的年轻人，一个个站的笔直，目不斜视，应该是自愿参军的学生。这些人虽然稚嫩，但好好调教一下，以后肯定能成为部队的中坚力量。 一圈看下来，齐恒摇摇头，朝上官有浩挥了挥手，上官有浩从身后警卫排战士手里拽过来一支冲锋枪，冷着脸向前一步，朝天空“哒哒哒”就是一梭子，吓得邹德元一个激灵。 枪声一响，台下瞬间鸦雀无声，无论新兵老兵都瞪着眼睛望向讲台，几个胆小的新兵差点尿了裤子，看到是上官有浩开的枪，有不少老兵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看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齐恒也向前一步，和仍然举着冲锋枪的上官有浩并排站立。 “我叫齐恒！第九战区直属补充团上校团长！”齐恒开门见山:“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的长官！你们的团长！” 齐恒的声音不算很大，但十分威严，新兵们一个个心脏砰砰直跳，没有一个人敢和齐恒这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长官对视。 “我不管你们之前是干什么的！也不管你们之前守的是什么规矩！这里！是补充团！你们现在是士兵！是补充团的兵！是老子的部下！” “在国民革命军当兵！在我补充团当兵，最重要的事就是听命令！听我的命令！听所属长官的命令！听老兵的命令！”齐恒面色严肃，一字一句的说道：“让你们在这里集合，就是命令！让你们站好队列，就是命令！让你们闭上嘴巴，就是命令！” “不听命令，一律军法从事！” 齐恒最后一句话说的杀气腾腾，再加上上官有浩的冲锋枪还在空中举着，许多新兵都露出了畏惧的神色，生怕被抓出去来个杀鸡儆猴。 “正好，我这真有个不听命令的，要是觉得我诈唬你们，就认真听吧。”齐恒朝上官有浩摆了摆手：“给他们念念。” 上官有浩放下冲锋枪，接过卫士递来的一张公文，沉声念道：“兹有第九战区直属补充团第三营第九连上尉连长博乐，中尉连副李长歌，不遵命令，擅自进退，致使阵地丢失，部下官兵伤亡甚重，据《陆海空军刑法》，《**抗战连坐法》，判处枪决，以伸法纪！” 说到杀鸡儆猴，齐恒手头刚好有两只杀好的鸡，之前部队有任务，没时间集合，现在开起全团大会，借这个机会正好公开宣读了在南岭山区被枪决的博乐和李长歌的判决令。 上官有浩话音还没落，后面三营的队伍里就有不少官兵羞愧的低下了头，尤其是九连的五十多个战士，连长连副都被枪决，他们一个个臊的脸上无光，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去。 宣读判决令的效果齐恒看在眼里，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讲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人听不懂，没关系，我给你们解释！之前，南岭一战，博乐，李长歌两个军官不听命令，擅离职守，被就地枪决。今后，如果再有人不遵法纪，不停命令，也是一样的下场！” 台下的新兵个个胆战心惊，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是没读过书的农民，听不明白判决书里的弯弯绕绕，只知道之前就有两个人，还是军官身份，都因为不听命令被枪决了，当官的都能杀，那他们这些刚刚才当兵的呢。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一十一章 动员会 看到新兵们脸上都露出了害怕畏惧的神色，齐恒继续讲道:“不听命令，下场就是这样。但如果你守规矩，听指挥，不犯错误，我保证，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 “我知道，其他部队都有老兵欺负新兵，长官欺负下属的情况，但是在我们补充团，我决不允许有人做这种事情，不管是老兵也好，军官也罢，一经发现，绝不轻饶！” 齐恒的这个保证算是说到了一些新兵的心坎里，台下战战兢兢的新兵们之中有不少并不是自愿参军的，而是被强征来的壮丁，他们一路上担惊受怕，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稍有不慎就会被押送的士兵拳打脚踢。有些不堪凌辱尝试逃跑的，只要被抓回来，被打得鼻青脸肿，气若游丝都是轻的，很多人干脆领了子弹，白白暴尸路边。 对这些新兵来说，抵达目的地之后，会不会遭受比路上更残酷的对待真的是个未知数，听齐恒讲会枪毙不听命令的人，他们自然也是最害怕的。 齐恒在大会上严令不许欺负新兵，就是为了让这些人放下心来，不至于产生太多的逃兵。 “还有一点，我相信是很多人最关心的。就是在我们补充团当兵，饭够吃，饷照发！”齐恒深知大棒加蜜枣的效果，用严正军法震慑新兵们之后，接下来就是给他们讲好处的时候了。 “我们是中央军！是军委会的嫡系部队，听不懂没关系，你们记住这个就好，别的部队吃杂粮，我们能吃到白面！别的部队过年才吃肉，我们只要打了胜仗就能吃肉，从日本人手里缴获的罐头，糖果，少量的都不用上交，可以自己留着吃！” “有的部队，当官的会截掉手底下兄弟的军饷，在我们补充团，要是有军官敢私留兄弟们拿命换来的饷，我第一个毙了他！” 齐恒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台下那些为了吃一口饱饭参军的新兵都暗暗点头，大道理他们不懂，但当团长的敢在全团几千号人面前这么保证，想来不会是假话。 被强征的和为了吃粮的安抚好了，剩下的新兵差不多都是为了保家卫国当兵抗日的，他们的思想觉悟更高，动员起来自然要容易很多。 “我看下面还有些人，不是被强征的，也不是冲着吃粮拿饷来的，你们谁告诉我，你们当兵是为了什么？”齐恒说着，目光投向台下左侧的一小片年轻人。 “报告长官！为了驱逐日寇，保家卫国！” 一个精瘦的年轻人涨红了脸，大声喊道。 “打鬼子！” “杀鬼子！报仇！” 还有些新兵用更加直白的词汇吼出了自己当兵的目的。 “说的好！”齐恒大声应道：“自开战以来，日寇在我中华大地长驱直入，所到之处山河沦丧，满目疮痍。无数血肉同胞惨遭屠戮，无数城镇村落化为灰尽废墟，我等身为军人，不能护百姓周全，不能保民族安危，实在羞愧至极！” “但是！苍天有幸，国难当头，有无数像你们一样的爱国志士愿意挺身而出，拿起钢枪，踏上战场保家卫国，此乃民族之大幸，也是我齐恒的幸运！” 说着，齐恒向台下敬了一个军礼，他身后的军官们也跟着纷纷敬礼。 那些本就激动的满脸通红的新兵连忙学着齐恒的模样举起右手，回了一个并不标准的军礼，就连一些被迫参军，或者单纯为了吃粮的新兵都被场上的气氛所感染，跟着敬起了礼。 “那些日本鬼子！日本畜生！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你们想看着日本鬼子杀你爹娘兄弟，辱你妻子姐妹，抢你财产牲畜，烧你房屋，毁你田地吗？” “不想！”台下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吼声，不仅仅是新兵，站在后方的老兵们，甚至齐恒身后的邹德元，也跟着大声喊了起来。 齐恒有些意外的转头瞅了一眼，朝满脸通红的邹德元笑了一下，继续起自己的演讲。 …… 讲了有大概十分钟，齐恒觉得自己没啥能说的了，便趁着台下新兵们正心情激动，趁热打铁把他们的具体分配安排了下去。 这一千新兵按照之前的空缺补充到了各个营连，加上原来的老兵们，整个补充团重新恢复了之前齐装满员的状态。不过新兵的大量补充同时也使得部队的战斗力大大降低，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些新兵只经受过一两个星期的训练，堪堪学会了放枪，要是拉上战场，毫不客气的说就是一群炮灰。 想让补充团在下一次参战之前形成一定的战斗力，只能靠班排里的老兵以老带新，对新兵的军事技能进行强化训练，就是不知道日本人会留给补充团多久的整训时间。如果军情紧急，在短时间内没有提高多少战斗力的他们还是得走上战场，和训练有素的日军士兵生死搏杀，这是齐恒最不愿意看到的。 大会结束，各营各连领着分配到的新兵回到了自己的驻地，营连长们都忙着制定训练计划，团里的军官也没有闲着，就连充当吉祥物的邹德元，也匆匆回去编写他的新兵思想教育手册了。 补充团团部，齐恒的勤务兵刚刚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齐恒屁股还没坐热，身旁的电话就响了起来，通信兵接过来一问，把听筒递给了齐恒。 电话那头是长官部的一个参谋，他给齐恒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第九战区近日新到了一批军校毕业生，齐恒的补充团也分配到了十五个，下午就能抵达。 这可谓是刚瞌睡就来了枕头，团里刚刚打完仗，连排一级军官都有一定的损失，只靠临时选拔老兵暂代明显不能长久，光九连就缺正副连长和三个排长，三营长徐光辉现在还暂代着九连连长一职呢，齐恒正发愁怎么办，上级就送来了一批毕业学员。 虽说刚刚军校毕业的学员没有什么作战经验，可他们都是璞玉，有一定的知识储备，只要放在基层锻炼一下，和老兵们并肩作战一两场，就能打磨成优秀的连排军官，齐恒对自己的这些学弟很有信心。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一十二章 训练 得到了一批新鲜血液的补充，此时的补充团实际在编人数甚至比刚刚扩编的时候还要多上一些，不过实际的战斗力要大打折扣。所以，当前团里工作的重中之重，就是训练新兵，在最短的时间里恢复部队战斗力。 可是，这次送来的新兵身体素质的确不行，也不知道军管区从哪里征的兵，大部分都是营养不良的干骨头棒子，一个个骨瘦如柴没什么力气，在第一天体能训练的时候就累倒了一片，训练计划还没完成一半，七成的新兵就已经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先不说军事素养怎么样，要是这体能跟不上去，那上了战场不是给日本鬼子送人头嘛，还没进入阵地就累倒一半，仗还怎么打？等到要和鬼子白刃战斗的时候，以往经过训练的老兵都需要三五个人围攻一个鬼子，指望这些端起枪跑几步都气喘吁吁的瘦麻杆，岂不是十个二十个才能干掉一个矮小壮实的鬼子？ 好在，财政部的那位龙先生这次同样给补充团送来了额外的物资，不过军用品相对少一点，没有武器，只有一百五十枚82mm迫击炮炮弹，其他的物资都是食物和药品，肉食都有不少，正好能用来给新兵加强营养。 有了这批物资，再加上长官部后勤处拨下来的米面，齐恒完美的兑现了自己在动员大会上的承诺，官兵的伙食条件显着提高，不仅平时的馒头和米饭完全管饱，荤腥也有不少，每个星期都能吃到三次肉，偶尔还有额外的腊肉鱼干下饭。第一天开饭，那些面露菜色的新兵们一个个吃得撑肠拄腹，很多人撑的走不动道，甚至吃吐了的都有好几个，气得班长大骂可惜。 这样的伙食持续了整整一个月时间，到了十一月中旬，团里有些撑不住这样的吃法了，龙先生送来的食物全部吃光，长官部后勤处发下来的物资也吃了七七八八，团里自己攒的小金库都快吃见底了，齐恒不得不减少了肉食的供应，不过正常的餐食还是能够填饱肚皮的。 有了这一个月的营养补充，团里的新兵们身体素质好了不少，体力也有了显着提高，要说变得和鬼子一样壮实，那是扯澹，但至少比刚来那会要壮。 在新兵们逐渐增强身体的同时，训练也没落下。一开始的基础体能训练，比如徒手跑步之类新兵们都能较为轻松的完成。不过，体能训练只不过是基础中的基础，当新兵们逐渐适应强度之后，团里又给他们逐渐增加了投弹，射击，格斗拼刺，土工作业等等一系列的军事训练科目。 虽然这些加强训练强度很大，新兵们每天都累的像死狗一样，但在良好伙食的鼓励下，大家也都能逐渐坚持下来。为了提高新兵的训练积极性，齐恒还特意设立了训练的奖惩制度，团里每个星期都对各连的训练结果进行排名，成绩好的连提出表扬，还会发罐头作为奖励，成绩垫底的连还会有惩罚措施。 其中有一项最狠的惩罚是徐光辉想出来的，成绩垫底连全连从军官到士兵，下一顿的肉食全部扣除，吃饭的时候，让成绩第一的连和他们坐在一起，那些不好好训练的人看着其他连的兄弟吃肉吃的满嘴流油，流下来的哈喇子都快能泡饭了。 看着别人吃肉自己啃馒头，别说连排长和老兵们脸上的面子挂不住，新兵一个个照样羞的满脸通红，在之后的训练里不用老兵招呼都会用尽全力，不仅训练效果越来越好，每个连队的凝聚力和荣誉感也在逐渐增强。 尤其是前任连长临阵脱逃被当着全团面公示的三营九连，不管新兵老兵都憋了一股子劲，前四周的训练，九连拿了两次第一，一次第二一次第四，震惊了全团，就连全团里公认最好吃的徐光辉都大方了一次，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扒拉出十多个罐头，专门奖励给了九连训练最认真的官兵。 九连连长叫谭杰，是从机枪三连平调过去的，之前在机三连的时候默默无闻，去了九连后居然把九连带的嗷嗷叫，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同样，谭杰也成为了典型，齐恒在全团军官中点名表扬了谭杰，还发了一笔小小的奖金，给大家的训练热情又加上了一把火。 在军事训练之余，补充团同样没有放松对官兵们的思想教育，不得不说，邹德元这家伙虽然经常整一些幺蛾子出来，但在思想教育方面真的是一把好手，他自己编写的思想教育小册子通俗易懂，团里识字的军官人手一本，闲暇时间就照着册子上的方法给官兵们灌输爱国思想，教育他们身为军人的责任与担当。 很多新兵参军前都不知道什么叫家国情怀，什么叫反侵略战争，但在军官们一次次的教育下，很多新兵不仅仅了解了日本侵略的罪恶，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去打仗，心中的爱国热情被调动起来，训练时又多了一股劲。 而且，在齐恒的允许下，邹德元还在团里办了一个长期扫盲学校，邹德元自任教育长，那些刚加入补充团的军校学员担任教师，所有之前不识字的排长以上军官和班长一级的士官在没有任务的时候都必须参加。扫盲学校也不教什么深奥的知识，里面的学员只要能看懂简单的命令文件就算毕业。除了教认字，学校也会定期举行交流会，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分享知识和经验。 军校的学生虽然经受过系统的教育，但缺乏实际指挥经验，并且一来就担任军官，和下属的班长士兵都有一定的隔阂，指挥起来有些力不从心。而从士兵升上去的班长和军官们，也因为知识文化的缺乏严重的制约了发展和眼界，他们能够凭借以往的经验指挥一个班，一个排甚至一个连战斗，但让他们讲出其中的门道就很困难了。军校生们虽然是老师，又何尝不是学生，所以，扫盲学校的设立是个双赢，刚加入补充团的军校学生们和那些从大头兵爬上来的基层班排长的关系也因此更加紧密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原本稚嫩的新兵们在严格的军事训练和思想教育之下有了根本性的变化，他们从原来的农民，商人，学生，逐渐成长成了一名合格的军人，而新的战场，正在等着他们。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四百一十三章 面见罗卓英长官 补充团的训练进行的十分顺利，时间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底。一天，齐恒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忙里偷闲给刘暄和写信，守在团部电话机那边的通讯兵突然找了过来，轻轻敲了敲齐恒的房门。 “报告团长！” “进来，什么事？”齐恒放下钢笔抬头问道。 通讯兵推门进屋，向齐恒敬了一个军礼：“团长，前敌指挥部来电话，罗卓英长官要团长你过去一趟。” 齐恒继续问道：“上边说了找我什么事情吗？” 通讯兵摇摇头，回答道：“没有说，只是说让你尽快赶到前敌指挥部去。” “行，我知道了，你去叫小黄把摩托车开出来。”齐恒点点头，收起了桌上的信纸，从一旁的衣帽架上取下自己的军帽扣在头上，走出了房间。 走到团部门口，齐恒探头喊了两声：“上官？上官！” 上官有浩正在团部里研究沙盘，听到齐恒喊自己，连忙应道：“在，团长，啥事？” “前敌指挥部来电话，罗卓英长官有事找我，我走之后团里事情你来安排。”齐恒叮嘱道。 “是。”上官有浩回答。 “对了，邹德元去扫盲学校上课了，等他回来你还是得盯着点。”齐恒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像个不放心的老太太一样补充了一句。 “明白，”上官有浩笑了一下：“团长你放心吧。” 也不知道罗卓英长官找自己有什么事情，还需要面谈，齐恒交代完团里的事情，带着满腹的好奇乘摩托车赶去了第九战区前敌指挥部。 …… 齐恒自认为自己那个由一座清代祠堂改建而来，二进三开厅的团部已经算得上气派了，至少比好友卢醒团长在旧庙里建的团部高大规整，但站在前敌指挥部驻地的大门口，齐恒隐隐觉得自己有些坐井观天。 第九战区前敌指挥部在一个大宅子里，说是宅子，实际上是个复杂庞大的建筑群，面积都比得上一些小村落了。指挥部里里外外的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十分森严，宅子前面的青石板路上立着一个石头牌坊，底下架着拒马，旁边还有一个沙包堆成的机枪掩体。 齐恒看了看牌坊上面的刻字，发现是纪念一位清代乾隆年间姓徐的进士所立的，前敌指挥部的大宅子想来应该是这个徐进士的老宅吧。 开到木头拒马前，卫兵伸手拦住了摩托车：“停车，检查证件。” “战区长官部直属补充团团长齐恒，来见罗卓英长官的。” 齐恒在车上出示了证件，仔细核验后，卫兵并没有搬开拒马的意思，而是向齐恒歉意的解释道：“对不起，齐团长，前敌指挥部有规定，牌坊之后不能再通行车辆了，您也只能带一名贴身卫兵。” 齐恒接过自己的证件，快速的下了车，从侧面绕过了拒马，把自己的卫兵和勤务兵都留在了后面，一个也没带。 前敌指挥部可安全的很，不带卫兵进去还能省下一些麻烦。 “齐团长，请跟我来。”走入大宅的第一进，门边就有专门接待来客的副官在等候，得知齐恒的来意，一个少尉副官很有礼貌的走在前面给齐恒带路：“罗长官在自己的办公室，齐团长可以直接过去。” “多谢了。”齐恒对少尉副官道了谢。 能在前敌指挥部里担任这种职务的差不多都是人精，对本战区下属的上校衔以上军官不敢说全都认识，但至少大部分都听过名号，尤其是齐恒这样的前线嫡系部队主官，接待的时候都十分客气，丝毫不敢怠慢。 罗卓英的办公室比较靠内，要路过好几个部门，这些房间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十分忙碌。在路上遇到的人齐恒几乎都不认识，只能从他们的领章判断大概的职位。 穿过两个走廊，又路过一个透光的天井，齐恒终于来到了罗卓英的办公室门口。 这是齐恒第一次单独面见如此高级别的将领，还是一位自己不熟悉的，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在门口站定，齐恒吞了一下口水，右手先拉了拉领口，又伸手在头上调整了帽檐，低声清了清嗓子，这才向带他来的副官点了点头。 “报告！”副官朝齐恒笑了一下，轻轻敲了敲罗卓英的房门。 “进来。” 门内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副官先跨步进入，向罗卓英汇报了齐恒的到来。 “让他进来吧。” 得到允许后，齐恒这才从门边转出，迈步走进了罗卓英的办公室，副官悄声退出，帮两人关上了房门。 办公室不算很大，装饰也十分简洁，正对门的是一张紫红色的实木书桌，桌面宽大，上面摆着一小摞文件，一部电话机，除此之外，还有笔筒，茶杯之类的小零碎。书桌前面有四张面对面摆放的椅子，侧对着门口，后面是一个木头书架，一旁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副第九战区的地图。 罗卓英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正坐在书桌后面，面前摊着几张白纸，应该是正在批阅文件。 “报告司令长官，第九战区长官部直属补充团团长齐恒奉命报道！”齐恒走到距离书桌两米的地方，立正敬礼。 “你来了啊，”罗卓英将军抬起头，仔细打量着肃立的齐恒，微微一笑：“别紧张，先坐吧。” “是！”齐恒转了个直角弯，走到其中一张椅子前，轻轻坐下。 虽然坐在了椅子上，但齐恒的心情一点也不敢放松，他只坐了椅面的前半截，大腿和小腿成一个直角，双手并排平放在膝盖上，目不斜视。 “补充团的物资都到了吧？现在的情况怎么样？”罗卓英放下手中的文件，轻轻靠在椅背上，沉声问道。 齐恒正襟危坐，大声回答道：“报告司令长官，补充团一切正常，整补物资全部到位，官兵正在进行加强训练。” “嗯，不错。”罗卓英赞许的点点头，然后话锋一转：“齐团长，你知道今天为什么叫你来吗？” “报告司令长官，卑职不知道。”听罗卓英以军职称呼自己，齐恒更紧张了，脑门上立刻沁出了一层细汗。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一十四章 问罪？ “齐团长，你是黄埔毕业生吧，”罗卓英似乎没有看出齐恒的紧张，也没继续解释叫齐恒来的原因，而是像拉家常一样问起了齐恒本人的事情。 “报告司令长官，卑职毕业于黄埔十期步兵科！”齐恒腰板坐的笔直。 “嗯，不错，很有精神，不愧是我黄埔俊杰。”罗卓英笑着赞扬道，虽然罗卓英本人毕业于保定军校，但在军中他和陈诚是莫逆之交，属于土木系的灵魂人物。以黄埔军校起家的蒋委员长尤其器重陈诚，将18军视为第一亲信嫡系部队，罗卓英自然有资格纳入黄埔一系。 “身为黄埔军人，卑职自当如此，长官谬赞了。”齐恒可没因为罗卓英的一句赞扬就放松精神。 “说起来，我曾经听你一个同期同学说，你当初为了报考军校，和家里闹得很不愉快，还是偷偷熘出来报名的，后面也没回过家，是为什么？”不愧是前敌指挥部司令长官，这情报能力没的说，罗卓英看似随口一提，却直接掀了齐恒的老底，把他当年报名军校时候的事情都问出来了。 齐恒也不晓得是哪个同学打的小报告，略一思索，沉声答道：“回司令长官，当时年纪轻，只记得一句，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好一个立不世之功，”罗卓英哈哈一笑：“年轻人就应该有这种雄心壮志！齐团长，有兴趣去我十八军做事吗？” “回司令长官，卑职有今天的成绩，全靠长官栽培和麾下兄弟的拼死相护，万不敢为个人荣辱抛生死兄弟于不顾。”一听罗卓英有挖墙脚的想法，齐恒连忙拒绝。 “哈哈，我也是随口一提，不用在意，”罗卓英早就料到齐恒会拒绝，也不再追问，直接揭过了这个话题。 “对了，我听说，最近齐团长和财政部那边走的很近啊？物资什么的收了不少？” 原来罗卓英长官叫自己来是这个原因，罗卓英的这一句话问出口，齐恒的冷汗刷的就下来了，齐恒宁可继续刚才那个挖墙角的话题，也不想被问到这个可能会掉脑袋的事情。 齐恒哪敢坐着回答这个问题，立刻起身立正，向罗卓英低头解释道：“报告司令长官，卑职确实和几位财政部随员有私交，但卑职牢记自己是黄埔学生，是军委会所属，不敢有丝毫逾越的想法。” “卑职曾经在陆军第88师任代理营长，民国26年时率部参加首都南京外围城防，雨花台一战因伤后撤，渡江后和大部队失联，偶然结识了一位和财政部高层有旧的护士，因此后来和财政部几位随员有了交情。卑职的补充团的确收到了来自财政部的几批物资，但这些物资已经全部用于部队整训，没有一分一毫进卑职的腰包，请司令长官明察。” 罗卓英也不意外，他朝齐恒摆了摆手，澹澹的说道：“你坐下吧，紧张什么。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要是那几批物资真的进了你的腰包，今天你可没机会坐在我办公室里解释。” “谢长官宽恕！”齐恒敬了个礼，转身坐回了椅子，身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想升官发财也是人之常情。你是部队主官，上校团长，在你这个位置上，多考虑一点自身也没什么，就算你坐着不动，拉拢你的人也有不少，”罗卓英看出齐恒的紧张，不禁失笑：“你不是我们土木系的人，所以财政部也好，军委会也罢，跟谁都是你自己的决定，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我之所以提这件事，就是想提醒你，站山头可以，不要误了正事。现在国难当头，一切都要以抗日大局为重，要是有人在我九战区的抗日前线还忙着拉帮结派，营私舞弊，那不管是谁的部下，我都会砍了他的脑袋！” 罗卓英的话声音不大，但声色俱厉，齐恒的屁股还没坐稳，又站了起来，给罗卓英重重行礼： “卑职明白！” “让你坐下，怎么又站起来了？”罗卓英收起严肃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我喊你来不是问你的罪的，你的履历我都看过，在88师从淞沪打到南京，去了第五战区又从ly转战台儿庄，来到第九战区赶上万家岭大捷，之后保卫南昌，最近还参加了长沙会战。自从全面开战以来，有名有姓的大战你参加了一大半，每逢大战都亲临一线，多次负伤，要说不世之功有些夸张，但也足以功标青史了。” “就冲你那只手，我今天也不会问你的罪。”罗卓英指了指齐恒放在左膝上，包裹着纱布的左手。 “长官谬赞了，功薄蝉翼，何足挂齿，卑职只是占了那些殉国弟兄的便宜，他们才是功标青史的英雄。”齐恒说的有些萧瑟，他这句话并不是在自谦，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想法。罗卓英也看的出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先不说这个，今天我叫你过来主要是两件事，”罗卓英一边早手边的文件堆里翻找，一边说：“你知道军委会要发动新的攻势吧。” “卑职知道。”齐恒点了点头。 “为了夺回重要据点，树立最后胜利之根基”，早在10月底的第二次南岳军事会议上，军委会高层就通过了发动冬季攻势的决定，预备以刚刚完成第二批整训的部队为主力，发动对日军的大规模进攻。几天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军令部制订的《**冬季攻势作战计划》正式出炉，齐恒作为部队主官，自然也收到了这份文件。 “你们补充团本来在第二批整训部队名单里，不过时间仓促，整训没有彻底完成就拉到了前线，我看过你们团的战报，战损还是不少。所以长官部商议决定，本次攻势你们团不用参加，先调到后方进行整训，这是命令书，你先拿着。”罗卓英抽出一份文件，推到了桌子前沿。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一十五章 父亲的消息 “是！”齐恒起身接过文件，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认真翻看了起来。 “齐团长，” 等齐恒看完命令，罗卓英将军笑着说道：“刚刚提到你离家参军，到现在也好多年了吧，有没有打算回家看看？想回去的话，我可以给你批假。” “回长官的话，卑职家在江苏，现在是沦陷区，母亲和两个妹妹在重庆，之前休假的时候已经见过一次，不过父亲还留在家中，已经很久没有得到消息了……”齐恒的声音有些低落。 “再者，古人有言，忠孝不能两全，卑职的确想回家尽孝，但如今国难当头，没有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卑职还是留在部队里的好。” “军人总是身不由己啊。”罗卓英感慨道，身为战区副司令长官兼前敌指挥部司令长官的罗卓英自己，也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长官问这个是？”齐恒有些疑惑，罗卓英说叫他来是有两件事，第一个是安排补充团调后方整训。这第二件事还没说，怎么唠起家常了？ “你父亲，叫齐书韦吧？”罗卓英没有回答齐恒，而是又抽出一份文件，抬头问道。 “长官怎么知道？”齐恒很是惊讶。 “我这里有你父亲的消息，你父亲齐书韦，现在担任江苏兴化县县长一职，你也知道，你的家乡兴化县，现在是沦陷区，所以，你父亲的县长职务，不是国民政府任命。”罗卓英将第二份文件推到了桌沿。 听到罗卓英的话，齐恒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似乎有一门榴弹炮炸了膛，轰的一声，整个人都晕乎了。他顾不上对长官的礼节，刷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快步走到办公桌边，两只手颤抖着抓起了那张文件。 文件来自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上面白纸黑字的写了原江苏兴化县县长齐书韦在离职赋闲数月后，接受了日本占领军的任命，重新担任了县长一职，同时担任该县维持会会长，负责为日军筹集钱粮，征发民夫，维持本县统治。 由罗卓英转交的军统的文件，齐恒不用怀疑它的真实性，但上面的消息实在太过震撼，即便是齐恒这样在战场上手刃日寇无数的铁血军人，也无法冷静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为敌人卖命的事实。 “长官，我……”齐恒艰难的抬头看向罗卓英，张开嘴巴却不知说些什么，此时他才真正明白罗卓英叫自己来的目的，一个父亲为日本人工作的前线团长，真的值得信任吗？ 罗卓英盯着齐恒的眼睛看了一会，轻轻叹了一口气：“齐团长，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心情，遇到这种事，换做谁心里都不好受，你还年轻，再磨砺一段时间，未来一定可以成为党国的栋梁之才，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拖住了你的脚步啊。” “谢长官提醒，卑职谨记。”齐恒低下头，哑着嗓子开口，满嘴苦涩，自己的团长应该是当到头了，或许严重一点，今天就是自己军旅生涯结束的日子吧。 “长官，卑职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长官海涵。”深吸了一口气，齐恒振作精神，重新看向罗卓英。 罗卓英的表情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你说吧。” “卑职愿意辞去补充团团长一职，放弃军官身份，还请长官把卑职调去前线部队，做一名普通士兵。”齐恒说的非常坚定：“卑职无法决定父亲的行为，但是卑职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鬼，就算要有一死，卑职也要死在抗日的战场上！” 罗卓英没有回答，而是静静观察着齐恒的反应，看到齐恒面容坚定，满眼血丝，应该是心存死志，心中不由暗赞，他没有看错面前这个年轻的军官。 齐恒保持着立正的姿势，等待罗卓英的回复。 看齐恒如此坚决，罗卓英无奈的叹息道：“齐团长，你这是要把我架在火堆上烤啊。” “卑职不敢。”齐恒此时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紧张，回答的不卑不亢。 “因为突然得知他多年不见的父亲为日本人做事，就撤了前线一个立下赫赫战功的上校团长的军职，还把这个团长当成士兵送去前线，齐团长，你觉得我要是这样做了，底下的弟兄们会怎么看我？飞鸟未尽，已藏良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罗卓英也从书桌后面站了起来，和齐恒平行对视着。 “请长官赎罪，是卑职考虑不周。”罗卓英这么一说，齐恒也觉得自己说的太过唐突，不得不低头道歉。 “我本来也没打算撤你的职，你自己也说了，你父亲的决定，不是你能左右的，当年在南京城下，你就算是我的下属，仗打到今天，你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就算是戴局长在这里，我也敢说一句，你齐恒是一个合格的中**人，我相信你。”罗卓英直言道。 齐恒刷的一个敬礼：“谢长官！卑职一定不辜负长官的信任！” “好！”罗卓英点点头，赞许的看向齐恒：“那我也不绕弯子了，因为你父亲的事，你最近一段时间内的确不能带队上前线，不是我不信任你，这是个必要的过程，一切要以大局为重。” “卑职明白！一切谨遵长官安排！”齐恒回答。 “正好，你的补充团要后调整补，你也有空余时间，要不要考虑去陆军大学的特别班深造？一方面可以了解一些先进的军事学术，增加你自身的知识储备，另一方面也是镀金，今后在仕途上也有进步的空间。”罗卓英给了齐恒一个新的提议。 “陆军大学？”齐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还在想象自己的军职被一撸到底，现在就听到这样一个好消息，起起落落让齐恒的心脏砰砰直跳。 “对，陆军大学新一期不是要招生了，正好，我有推荐资格，你有想法的话可以去报考。你现在是上校团长，只能考特别班，不过明年还要办一个将官班，战区这边倒是也可以想办法给你安排个少将团长或者少将高参的职位，要不，你干脆报考将官班试试？” 罗卓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给齐恒丢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一十六章 重返校园 陆军大学啊，这是天大的好事，放眼整个国民革命军序列，除了合作抗日的友党麾下18集团军和新编第四军，其他部队军官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想去陆军大学镀个金，一张陆军大学的毕业证书说是今后飞黄腾达的垫脚石也丝毫不为过。 齐恒说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虽然罗卓英的话里有画大饼的意思，但要是真给齐恒临时赋一个少将的职位，能去陆军大学将官班深造，等齐恒毕业，那这个少将领章可就是实打实的了。 哪怕去不了将官班，稍稍退一步，在陆军大学特别班学几年出来，再熬一两年资历，升少将也是十拿九稳的事。 可齐恒脑袋上刚被泼过一盆冷水，这会可清醒的很，一点都没有被罗卓英的惊喜冲昏头脑。齐恒刚被警告过站队问题，又因为父亲的事要调离前线，现在送给他这么大一个桃子，齐恒再嘴馋，也真的不敢接。 于是，齐恒思索了几秒，郑重的回答道：“谢长官厚爱，但请容卑职拒绝。卑职升任上校团长未满一年，资历尚浅，卑职能够担任团长已经是依靠长官栽培抬举，如今要再升一级，恐怕力有不逮，也难以服众。” “不如将此机会让给其他同僚，为党国培育更有价值的人才。”齐恒打起精神，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的十分大义凛然。 罗卓英一听，不禁失笑，没想到齐恒面对如此大的诱惑也能顾全大局，心里赞许不已，对齐恒也又高看了几分。 “没想到齐团长竟然如此谦逊，不愧是我党国的栋梁之才。” “卑职在黄埔读书时，校门口有一对联，上书‘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畏死勿入斯门’，卑职作为黄埔门生，自然应该铭记。”齐恒脸上没有丝毫变化，认真的回答道。 罗卓英盯着齐恒的眼睛，突然一笑：“齐团长，这些虚的就先不说了，这个陆军大学的名额，你真的没有想法？” 齐恒明白罗卓英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表情顿时一垮：“回长官的话，这是陆军大学的名额，卑职说不心动的确是在骗人，但卑职也明白出多少力，吃多少饭的意思，所以卑职放弃这个名额是认真思考的决定。” “并且，长官也知道，陆军大学的招生标准十分严格，单体格检查一项，身体有残疾和慢性病的就不得通过，以卑职的情况，想来是无法通过体检了。”齐恒苦笑着向罗卓英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左手，隔着纱布也能看出小指的残缺。 像齐恒这样，因战斗负伤残疾，但并不影响各科目学习的中高级军官考生，在体格检查方面当然能够通融一二，齐恒这么说只是在给两人找台阶下罢了，罗卓英哪能不明白，只是有些惋惜的点了点头。 “齐团长赤胆忠心，以身报国，我作为长官很是欣慰。” “此乃我辈军人本分。” 两人又开始一唱一和，齐恒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面见长官的事应该到此为止了，正想着，罗卓英又从文件堆里抽出两张，递给了齐恒。 “怎么又来？”齐恒心里一紧，不动声色的接过第三份文件，大概观看了一下，表情顿时有些奇怪。 上面的是一张公文，是第九战区前敌指挥部保送战区直属补充团上校团长齐恒去黄埔军校军官高等教育班第六期入学的正式公文，已经签字盖章。下面那张是齐恒自己的履历表，从入学黄埔到晋升团长写的十分详细。 “长官，这是？”齐恒有些晕乎了，刚还在说陆军大学的事情，怎么现在就抽出一张黄埔军校高教班的保送公文，还是已经决定了的，自己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看齐恒一脸不解，罗卓英还是笑着解释了一下：“因为抗战爆发，黄埔军校奉命西迁，之前的高教班第六期班务因以中辍，今年黄埔军校新校址既定成都北校场，蒋委员长命令恢复第六期旧制，重新招生，主要是保送现职军官将校编组接受教育。提交你履历表的时候，你正在甘坊附近打仗，现在已经通过审核了，下月中旬就去报道吧。” “可是长官……” “军人，自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齐团长，执行命令。”罗卓英不打算给齐恒继续解释了，轻描澹写一句话，又把皮球踢回到了齐恒这里。 “是！”齐恒不得不咽下满腹的疑惑，立正敬礼。 就这样，一纸公文，齐恒就从上校团长变成了高教班第六期的军官学员，回部队安排好工作之后，踏上了西进成都的旅途。 …… 十多天后，成都黄埔军校东门，高教班第六期报道学员榜单前。 “下列各员所缴证件经审查合格，身体检查通过，术科考试成绩合格，准许录取，凡录取学员，按本榜编排的组别，于12月18日到各组报到，报道时按照组内规定填写名册，向组内军需室预交三个月到一年的伙食费，不足部分由校方补助。” 齐恒身穿暗绿色呢子军服，领佩红底上校领章，脚蹬黑色皮靴，站在一众看榜的军官中，默读了一遍榜单的内容。 在榜单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齐恒便挤出人群，一个人转悠到了学校东门大门口，望着门上白底黑字的陆军军官学校字样，不禁感慨万千。 多年前，刚刚高中毕业的齐恒拎着行李，懵懵懂懂站在广东黄埔军校的大门口，也是这样抬头望着门口的牌匾。 只不过，当年那个看见门口全副武装的卫兵，羡慕的都要流出口水的青涩学生，已经在战火和硝烟中成长成为了一员骁勇善战的优秀军官。 似乎是看到齐恒呆呆站在大门口，军校门口的一个卫兵走了过来，很客气的问道：“这位长官，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齐恒从回忆中抽身而出，朝卫兵笑了一下：“没事，我之前就是这里毕业的，现在又要回来上学，有些感慨罢了。”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一十七章 除夕夜 齐恒的学习生活开始了，他所在的这个黄埔军校高教班，说是小陆大丝毫不为过，所学科目内容都是由陆大的主要教官教授。和陆大不同的是，高教班采用德式术科教育，学员一般需要学习步兵操典、射击教范、野外勤务等科目，更偏向于技能实操。 虽然入学前齐恒是上校团长，但在将星云集的高教班里，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员罢了。编组教育的时候，组长由一名中将军长担任，齐恒所在的教学班班长曾任少将副师长，班上仅仅少将一级的学员就有五个，和齐恒同级的上校更是班级里的中坚力量，中校以下的学员居然只占少数。 在班上，不管是上校还是少将，不论级别，在训练学习时都一视同仁。基层的营、连、排作战指挥，各种武器的操作，战壕工事的挖掘构筑，实弹射击，工兵炮兵的专业作业与实施这些内容均在他们学习之列。 每天在不同的训练场，都能看到一群胸前戴着黄边红边胸章的学员在教官的带领下，认真的做着各项学习训练，专注程度比起高中入学的学生兵也不遑多让。 开学后不久，成都就进入了冬季，虽然号称天府之国的成都并没有那么容易下雪，但潮湿的气候加上相对较低的气温还是给军校中的学员们带来了很不友好的体验。 尤其是每天早上天刚刚亮，起床的号声就在营区上空回荡，齐恒这些高教班的学员也不得不离开温暖的被窝，和学生兵们一起，什么，而是大手一挥，用一个字结束了他的讲话： “吃！”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一十八章 春熙路 春节是中华民族最隆重的传统佳节，在如今的战乱年代，即便物资贵乏，位于大后方纵深的天府之国成都仍然持续了往年连续十多天的庆祝活动。不过中央军校学员们的假期并没有那么长久，大年初三一大早，起床的号声就重新回荡在营区上空，才休息了三天不到的齐恒他们，又重新开始了紧张的训练和学习。 除了既定的学习和训练计划，每天晚饭之后，高教班学员还要进行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闻阅读和战术研判，了解最近发生的时政要闻，并且对正在进行的一部分战役战斗进行分析和研讨。 齐恒他们第六期高教班的开学时间和军委会发动冬季攻势十分接近，冬季攻势中的一些战斗自然是高教班最先进行研判学习的材料。 从入学开始，各战区前线传上来的战报，除了部分涉密内容外，齐恒这些高教班学员几乎能够和各战区长官部高层同时拿到，而且还是不能刊登在报纸上的原版文件。再加上每天都有的报纸，虽然身在后方校园，但齐恒他们并不会错过前线那些重要的新闻和信息。 高教班的学员来自各个战区，研判时自然以本战区表现为主，这次反攻，各战区都有亮眼表现。 比如第一战区攻入省城开封，并破坏了陇海、平汉、道清等铁路交通及公路交通。第二战区和友党的18集团军相互配合，成功逆转了日军的抢先攻势。 第八战区副司令长官傅作义部取得五原包头两次大捷，其中在五原击毙了日军绥西警备总司令水川信夫中将以下日伪军3000余人，战后获奖青天白日勋章，等等。 齐恒所在的第九战区也和友邻的第五战区配合，同时对日军展开全面反攻，围攻分割成小单位分散配置的日军第11军各据点40多天，出击近千次，逼得冈村宁次拆东补西，疲于奔命。战斗期间，日军控制的南浔铁路始终未能通车，粤汉路也仅通过一次车。 第五战区因此获得蒋委员长嘉奖，称赞“此次冬季攻势获得真价值之战果者，当以贵战区为第一”。 当然，反攻也暴露了很多不足之处，第九战区调集9个师的重兵，围攻大沙坪据点日军十多天，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情况下，始终未能攻克大沙坪，且伤亡甚重，遭到了蒋委员长严厉批评。 第三战区顾祝同部消极应付，拖第五，第九战区后腿，成为本次反攻中表现最差的战区，齐恒班上有几个来自第三战区的学员，在每天的研判会上都是缩在角落，面上无光。 等到对这场规模宏大的冬季攻势研判彻底结束，时间也进入了五月，距离第六期高教班毕业仅有一月时间，与此同时，为了控制长江交通、切断通往重庆的运输线，日军再次集结大军，对第五战区发动了大规模进攻，新的研判材料也摆上了每个学员的桌头。 5月中旬的一天，高教班放假休息。大多数学员们这天都没什么事情可做，出校四处闲逛。齐恒也很久没出去过了，便应同班的几名好友邀请，凑了五个人，打算一起去cd市里逛逛。 为了节约在路上的时间，齐恒的同班同学，王瓒绪将军长子王泽濬将军专门找来了两辆轿车，拉着一行人直奔cd市区最繁华的春熙路。 抵达春熙路，这条商贩云集的街道果然热闹非凡，商铺字号旗幡不计其数，作为成都最繁华的商业地带，无论是宽阔亮堂的老字号商家，还是沿街占地叫卖的小商贩，都深深吸引了齐恒几人的目光。 一眼看过去，凤祥银楼，宝成银楼，宝元通百货公司，亨德利，协和钟表店之类的连锁商行鳞次栉比，还有不少眼镜店书店茶馆之类，让人一时间不知道先去哪里。 齐恒是官宦子弟，现在官至上校，也见过不少世面，但站在春熙路的街口，他还是忍不住啧啧赞叹这里异样的繁华。 王泽濬是东道主，今天的活动自然是他带路，司机把车停在路边，五个军官带着一个勤务兵，有说有笑的走了进去。 街边的小商小贩们自然认识几个高级军官的领章，知道这两个少将三个上校的组合不是差钱的主，所以都扯着嗓子吆喝起来，努力展示着自己摊位上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走，咱们哥几个出去喝两盅，边喝边聊？”王泽濬热情的邀请齐恒他们去喝酒：“我知道这边一家馆子，地道川菜，味道好的很。” “喝酒就算了，明天早上还得上课呢，要不去喝茶？”另一个少将，同样是四川籍的老赵摆了摆手。 “那行，等毕业，咱们哥几个好好喝几杯，可不许找借口啊！”王泽濬有些遗憾。 “那去哪逛？去给家里人买点东西，还是自己收拾收拾行头？” 王泽濬指了指最近的宝元通百货商行。 “我是孤家寡人，没啥想买的，跟你们逛就行了。”姓王的上校笑着回答。 “说起来，我想给家里老人扯两条绸子，我爹快过寿了，王长官有没有推荐的地方？”姓李的上校问道。 “卖绸缎的我知道，我才给闺女买了一身衣裳，那家店就不错。”老赵接话。 王泽濬看向齐恒：“老齐，你有要买的吗？” 齐恒本想回答没有，但是转念一想，好像应该给刘暄和带点礼物，便看向王泽濬：“王长官，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手艺好的木匠？最好是会做木凋的那种？” “木匠？”王泽濬一愣：“这我还真不知道，这边好像都是开铺子的。” 老刘又接过了话头：“哎呀，老王，你这地头蛇当的还没我好，我还真知道一个木器铺子，专门做小件木凋的，老齐你跟我走就行。” “那感情好，”齐恒拍了拍老刘的肩膀。 在木器店，齐恒订做了两套十分精美的刻字檀香木手枪握把贴片。虽然里头的木匠第一次做这个东西，但那手艺的确没的说，切材，凋刻，打磨，抛光一系列工序下来，得到的成品齐恒十分满意。 齐恒当场就给自己的手枪换上了其中一套，看着握把两侧角落的两个小字，齐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一十九章 将军之死 逛完春熙路，齐恒又回到了充实的校园生活。 几天后，5月16日，第五战区，湖北宜城南瓜店十里长山。 正午时分，正是阳光最烈的时候，可南瓜店的硝烟尘土弥漫天际，将天完，高大军官就一马当先的向山下冲去，几个鬼子刚刚靠近，就被冲锋枪子弹打成了筛子，围拢在高大军官周围的官兵也一同冲出，向迎面扑来的鬼子连连射击，灼热的子弹噼头盖脸的飞向前方鬼子的队列，又有十多个日本兵被打得血肉横飞，不甘的倒在了地上。 但几乎同时，远处的日军机枪发现了山头的人群，调转枪口朝这里勐烈开火，冲在前面的高大军官来不及躲避，连中数枪，一个趔趄倒在地上。紧跟在高大军官身后的少校马孝堂见长官中弹，连忙飞奔上前，用自己的后背作掩护，替高大军官包扎。 但伤口很深，仅仅几秒钟时间，伤口处涌出的鲜血已经打湿了高大军官身上的黄呢军服，马孝堂只好用力按住创口，尽力为他止血。在马孝堂怀中，高大军官平静地说：“我这样死得好，死得光荣，对国家、对民族、对长官，良心很平安。你们快走！” “总司令！你别说话了！我背你走！” “哒哒哒！” “砰！砰砰！” 就在马孝堂为高大军官包扎伤口的时候，后面的日军也一窝蜂地冲了上来，其他官兵连忙阻拦，但实在是寡不敌众，十多个日军步兵很快突破了拦阻，冲到了几人近前。这些鬼子刺刀锃亮，也不开枪，看样子是想活捉面前的几名中**官。 “马孝堂，保护总司令！” 随着一声怒吼，几人身侧，一个已经多处负伤，耷拉着一条胳膊的军官单手挥舞着左轮手枪冲了出去，连开六枪打倒了最前面的三个鬼子。 马孝堂认出这个军官是司令部的高级参谋张敬少将，正准备回话，前面被激怒的鬼子一拥而上，乱刀刺倒了打光了子弹的张敬。 马孝堂双目赤红，悲愤交加，胸腔中有一股无名的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一只手按住高大军官的伤口，另一只手举起手枪，几枪打倒了刺杀张敬少将的鬼子。 可是斜刺里又杀出两个鬼子，一人一刀，将马孝堂也刺倒在地。其中一个鬼子拔出刺刀，又准备刺向躺在地上的高大军官，这位看似已经牺牲的高大军官却勐然从血泊中立起身体，眼睛死死盯住向他扑来的鬼子。 这个鬼子被高大军官威严的目光吓住了，不禁停下脚步，手中的刺刀都停滞在了空中。这时，背后传来一声枪响，远处的一个鬼子军官开枪击中了高大军官的头部。像是被枪声惊醒，面前的鬼子也狠起心来，举起刺刀，向高大的军官狠狠刺去。 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下的大地，国民革命军第33集团军总司令兼第五战区右翼兵团总司令，中将衔陆军上将张自忠，于民国28年5月16日下午4时，在枣宜会战中壮烈殉国，时年49岁……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二十章 礼堂 5月19日清晨，高教班第六期学员在宿舍前集合完毕，排好队列准备去教室进行今天早上的政治课学习。队伍在组长的带领下，往教室的方向齐步行走，但还没走出多远，一个负责高教班日常生活的教员就匆匆赶来，和担任组长的那位中将低声说了些什么。 “全体都有，后队改前队，回宿舍换装！尉官穿常服，长筒皮鞋，带短剑，戴手套，少校以上军官要求穿全套常礼服，佩戴礼带，戴手套，也带短剑，不用带礼刀，换装完毕后列队去中正堂门口集合。”教员和组长说了没几句，组长就大手一挥，直接把队伍带回了宿舍。 “这是怎么回事？” 班上不少人心里都在滴咕，尤其是前线下来的学员，他们之中的很多人自打战事开启就没怎么穿过礼服。根据条例，只有诸如国庆，元旦日参加阅兵，国家举行大典，会礼或重要人物的祭礼，要不就是收授勋章一类的重要场合，军官才需要着礼服。 但前线的军官们哪有机会参加这种活动，礼服有是有，可谁会把这玩意穿出来呢，都是拿来压箱底的，打仗的时候一件常服都能穿一个月，硝烟血渍湖满全身连胸章都看不清楚，礼服完全就是个累赘。要不是来上学前，学校明确要求校官必须带上自己的全套礼服，可能像齐恒这样的压根就没想着把礼服往行李里塞。 疑惑归疑惑，在组长的指挥下，队伍还是迅速返回了宿舍，齐恒也从皮箱里扒拉出了自己刚刚晋升上校团长时，龙先生介绍裁缝定做的那套校官常礼服。 这套草黄色的常礼服除了刚做出来试穿过一次，拍了几张照片之外，从来没有上过齐恒的身，齐恒拉拉扯扯套到身上，站在镜子前一看，不管是黄色丝线绣成的梅花帽饰，还是领口袖口同样金光灿灿的复杂装饰，都让齐恒颇有些不习惯。 “这也太花哨了。”齐恒一边想，一边装好带线穗的肩章，扎起挂有短剑的腰带，戴好手套后开门走出自己的宿舍。 “老齐，你这一身，挺精神啊。”齐恒的宿舍和老赵是对门，老赵已经穿好了自己的衣服，站在门口给齐恒打了个招呼。 老赵体型较胖，他的礼服应该是刚晋升少将的时候做的，现在穿稍稍有些显小，被撑的紧绷绷的，而齐恒身材匀称，又是新衣服，修身型的礼服穿在身上英姿勃勃，老赵都不禁有些羡慕。 “赵长官才是英武非凡，”齐恒笑着拍了个有些违心的马屁。 “我这啥样子我自己还不清楚，”老赵笑道：“要不是我闺女才六岁，介绍给你当媳妇都可以。” “赵长官瞧你这话说的，我可是已经有中意的人了。”齐恒摇摇头，和老赵并排边聊边往外走。 “咋，觉得以后喊我岳父，被占便宜了？”老赵开着玩笑。 齐恒朝这位和朋友开起玩笑丝毫没有长官架子的少将军官苦笑一下，摇头说道：“那是我占了赵长官便宜，我还怕赵长官回头觉得太亏了，把我挂你家门口的树上示众呢。” 礼服的穿着略显繁琐，所以等高教班的校官学员都穿好礼服，排好队抵达集合地点中正堂门口时，校内学生总队的学员已经先行一步集合完毕，不过给高教班留出了左前方的位置，高教班旁边，是同样肃立的学校教员队伍。 中正堂没有开门，礼堂大门顶端挂了两道长长的黑色纱布，分别从两侧垂下，看起来十分庄严肃穆。黄埔军校教育长陈继承，政治部主任邓文仪，高教班班主任刘仲荻等一众军校高层全都站在礼堂门口的台阶上，同样身穿全套礼服，不苟言笑，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 “全体都有，立正！” 等高教班进入队列，站在台阶上的教育长陈继承将军向前一步，大声命令道。 上千人的学员立刻听令立正，在整齐划一的鞋跟相碰声后，台下黑压压一片学员再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敬礼！” “刷”的一声，所有的学员都整齐划一的抬手敬礼，台上的高级军官们扫视了一圈，举手还礼。 陈继承将军站在最前面，他默默注视着台下的学员，后方的学生总队都穿着统一的黄绿色夏常服，十多岁的年轻人精神抖擞，一看就是未来的国家栋梁。 在学生总队前方，高教班的学员们穿着泾渭分明，后面几排的尉官学员和学生总队一样，穿着黄绿色的常服，而最前面三排将校学员则和台上的高级军官们相同，身穿颜色稍暗的全套草黄色军礼服，军帽上，领口，袖口和肩章的金色装饰富有质感，彰显着其主人身份的尊贵。 “诸位一定很疑惑今天为什么要突然集合全校的学员吧，” 陈继承将军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 “在说明情况之前，我想先给大家念一封信。” “国家到了如此地步，除我等为其死，毫无其他办法。要相信，只要我等能本此决心，我们国家及五千年历史之民族，决不致亡于区区三岛倭奴之手。为国家民族死之决心，海不清，石不烂，绝不半点改变，愿与诸弟共勉之。” 陈继承将军用庄重肃穆的语调，缓缓的念道，台下的学员都在静静倾听，而台上的军官和教员已经有人红了眼眶，这封短信应该是某位前线将领的肺腑之言，听起来十分沉重，感人。 不止是齐恒，台下的很多学员已经猜测到了今天集合的原因，一定是又有一位高级将领在抗日前线以身殉国了。 “这封信，是5月1日，第五战区右翼兵团总司令，陆军第33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将军亲笔写给各将领，各部队的绝命信。” “就在几天前，张自忠将军在湖北襄阳南瓜店率部东渡襄河，与数倍于己的日军血战数日，最终力战不支，所部于16日下午全军覆没，张自忠将军亦殉国于南瓜店十里长山。” 陈继承将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哽咽，听陈继承将军讲完最后一句，台下纪律严明的官兵们都忍不住传来了低低的惊呼。 站在第二排的齐恒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听到殉国将领的名字时，也难以抑制内心的震动，脑中轰的一下，顿时一片空白。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二十一章 重返部队 张自忠将军，齐恒当年离开南京，辗转各地，最终加入第五战区时，打的第一场仗就是张自忠将军指挥的。 那个时候，张自忠将军刚刚担任第59军的军长。为了洗刷卢沟桥事变后在bj背上的汉奸骂名，张自忠将军率部血战ly，打出了中**队的威风，也让国人重新认识了这位满腔热血却被极大误会的忠诚将领。 当时担任营长的齐恒还和张自忠将军有过一面之缘，对这位身材高大，面容坚毅的将军印象很深，虽然那天张自忠将军和齐恒的交流有些半开玩笑，不过齐恒依然能够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些许疲惫和痛苦。 只是怎么也想不到，已经担任了集团军总司令这样的高级职位，张自忠将军还是和之前那样，每逢战斗总是亲临一线，更想不到，他居然也和许许多多普通的官兵一样，会最终倒在抗日的战场上。 “吾辈身为军人，保家卫国是我们的职责！据军政部统计，自民国26年卢沟桥事变始，时至今日，我国民革命军在抗击日寇侵略的战场上，已殉国赵登禹，郝梦龄等上将七员，黄梅兴，姜玉桢等中将三十五员，路景荣，高志航等少将八十二员。” 教育长陈继承的声音从台上传来，把齐恒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有的将领，将指挥部设在一线督战，牺牲于日军炮击或轰炸；有的将领，在前线亲率部队作战，英勇战死；有的将领，或作战失利，深感愧对国家民族，或身陷重围，不甘被俘受辱，选择自戕殉国；还有的将领，虽然身在后方，伤病缠身，仍然带病工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但是，以集团军上将总司令一职，亲赴一线，战死沙场的，唯有张自忠将军一人！” “何为英雄？国家危难，民族危难！愿意挺身而出，捍卫我中华河山的，就是英雄！” 教育长陈继承的声音洪亮而高亢，他康慨激昂的讲话，给台下学员们的内心带来了极大的触动，有台上几位将领的带头，学员们纷纷热烈鼓掌，掌声在中正堂门前的空地上久久回荡。 张自忠将军的祭奠仪式持续了一个早上，除了教育长陈继承，政治部主任邓文仪，高教班班主任刘仲荻等军校高层，高教班来自第五战区的学员代表和学生总队代表也上台讲了话。 讲话者有的康慨激昂，鼓励大家好好学习，将来投身沙场，为国争光；有的深沉哀痛，回忆过去与张自忠将军共事的点点滴滴，言语间诚恳动人，闻者落泪；也有的痛斥侵略者的残忍暴虐，坚定了各位学员毕业后奋勇杀敌，报仇雪恨的决心。 仪式结束后，学生总队由教员带回，高教班因为部分高级学员有事情需要安排，便临时停课一天，没有任务的学员自行解散。 齐恒总感觉身上这套礼服穿着很不自在，便打算先回去换装，正好老赵和其他几个同学也要回去，几个人便结伴而行。 因为之前的悼念会，大家都没有交谈的心思，各自沉默的走着，回到宿舍后，也没人像往常一样外出游荡，大部分高教班学员都窝在自己的屋子里，气氛很是沉闷。 走进自己的宿舍，齐恒也没换衣服，而是一屁股坐到床边，手里攥着刚摘下来的帽子。看看手里黄色丝线绣成的精致帽饰，再看看旁边装有课本的牛皮公文包，想到很多战友兄弟还在前线和敌人浴血厮杀，自己却穿着一股暴发户气质的礼服，坐在后方安全的教室里，空闲时还可以去城里闲逛，享受生活，心中突然一股无名火起。 “兄弟们在拼命，那我呢？什么时候我齐恒也变成安于生活，沉迷享乐的样子了？”齐恒问自己，一边发泄似的把手里的帽子摔在床上，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弯下腰，把脑袋深深的埋在膝盖上。。 南京时的排长田小班，勤务兵毛求长，旅长高志嵩，ly时的连长马小平，安义时的连长彭小鱼…… 一个个故去的身影在齐恒脑海中闪过，让齐恒的内心更加痛苦和挣扎，不知不觉间，齐恒的双手已经狠狠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喉咙里也传出低沉的嘶吼，可他本人却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 “冬冬冬。” 齐恒的房门被敲响，没等齐恒回应，老赵就推门而入，直奔陷入痛苦的齐恒。 “老齐，喊你半天了，你干嘛呢？” 老赵伸手抓住齐恒的胳膊，一边摇晃，一边宽慰道：“好了好了，老齐，你松手先。多大点事，你一个大老爷们咋这么不禁事。” 老赵的出现将满身冷汗的齐恒从噩梦中惊醒，过了好几分钟，齐恒才稍稍缓过劲来，低声向老赵道歉：“赵长官，对不起，我心情有些不太好，让你见笑了。” 老赵倒也没太在意，开了几句玩笑后，便硬拉着齐恒去饭堂吃午饭。只不过，这时候的两个人都不知道，齐恒的情况在很多年后才被社会所重视，还有了一个十分专业的名字：创伤后应激障碍。 …… 又过了一个月，第六期高教班举行了结业典礼，颁发结业证书，学员全部返回原部队，齐恒在黄埔军校的第二次学习也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拿到证书后，齐恒先去教务处办好了交接和离校手续，正打算回宿舍打包行李，却被堵在宿舍门口的几个同学强拉硬拽带去了成都城里。 有王泽濬将军做东，齐恒和老赵他们几个关系亲密的同学最终还是在成都城里聚了一次餐，大家一一告别，也算是了却了王泽濬大醉一场的期盼。第二天，还在宿醉中的齐恒还是早早的从旅店爬了起来，和同学打了声招呼，坐上王泽濬专门留给他的轿车，踏上了返回第九战区的路程。 等齐恒汽车转轮渡，轮渡转火车，最终兜兜转转抵达战区长官部所在地，也是整补中的补充团驻地长沙城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下旬的事情了。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二十二章 哄孩子 齐恒两手各拎着一个皮箱，背上还背了一个大背囊，站在补充团新团部门口像个来推销杂货的商贩。不过门口的卫兵老远就看到了齐恒，等齐恒走到门口，两个月前伤愈归队的勤务兵白老四已经急匆匆跑了出来，很是殷勤的从齐恒手里接过大包小包，领着齐恒进门。 刚回到团里，舟车劳顿，齐恒还打算喝口水，稍稍休息一下。可他屁股还没坐稳，暂代了大半年团长的上官有浩就找了上来，拿着一摞文件，开始一板一眼的把交代半年来团里发生的大事小事，一看就是对齐恒当甩手掌柜的这事深有怨言，想早点交接了团长，让自己清闲一些。 无奈，齐恒只好放下白老四刚倒好的开水，从上官有浩那边接过文件，仔细研究起来。 齐恒不在的这些日子，补充团的变化还是不小，团里终于把杨武严重超编的迫击炮连扩编成了炮营，下辖一个八二迫击炮连，一个七五山炮连，一个九二式步兵炮连和一个弹药排。原来团部直属的重机枪连撤编，人员装备分散补充到各营的机枪连中，重机枪连连长陈建调任机枪三连连长。 为了精简结构，只有一辆独苗坦克的团直属战车排被纳入辎重连下属，排长陆思城升任中尉连副，排副石大民升任少尉排长，不过战车排在作战时还是归陆思城管，毕竟能开动这玩意的只有陆思城一个人。 除此之外，之前从滇军那里收编来的特务排老兵大多伤愈归队，恢复了战斗力，滇军官兵们也在半年多的整训中彻底融入了补充团这个大家庭，他们那位在中法学堂当过教师的连副宋明德也治好了腹部的枪伤，在团部当了中尉副官，负责文书工作，也算是解放了一直一个人干两人活的佟思萱。 步兵营里倒是没什么太大改变，各连经过补充和整训，都变得兵强马壮，代理三营长徐光辉代理了三个月，最后还是官复原职，比起被邹德元正法的博乐，算是自罚三杯。 说起邹德元，这家伙在齐恒走后没几天就有了歪心思，想着用军衔压一压上官有浩的气势，在团里拿一些话语权。没想到上官有浩丝毫不买他的账，被招惹烦了，还在团部里当着一众官兵的面指着邹德元的鼻子骂，把邹德元气的七窍生烟，当场就打起了告状电话。 那位张参谋接到电话后，正气凛然的回复一定帮邹德元找回场子，等电话一挂就熘了，啥后续都没有。这家伙虽然是邹德元背后大人物的亲信，但次次都帮邹德元擦屁股实在痛苦，惹了一串人不说，自己家这祖宗还丝毫没有长进。所以现在他也学会了阴奉阳违，嘴上答应的很好，挂上电话回头就忘。 张参谋也知道齐恒去了黄埔军校高教班上学，本着结交好过记仇的想法，同时也不让邹德元和齐恒这边再起冲突，他还偷偷给上官有浩打了一个电话，两个人聊了一会，最后达成一致，决定两边串好话，像哄小孩一样先哄着邹德元，孩子开心就好。 “上官，你这活干的不错啊，要不，你再代一段时间团长？或者你当团长，我给你当团副？”齐恒翻阅完文件，发现上官有浩把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打趣道。 “我的团座啊，你可别折腾我了，你不知道你走这半年，多少事情都是我处理的嘛。”上官有浩知道齐恒在开玩笑，连连拒绝：“你回来不给兄弟们带点好东西也就算了，还想继续折腾我，自己躲清闲？” “哈哈哈，”齐恒整了整手里的文件：“谁都知道团长不好干，也不知道他邹德元为啥还这么执着。” “小孩子闹着玩呢，感觉当官威风呗。”上官有浩很喜欢之前和张参谋得出的结论，把邹德元当小孩就行。 齐恒点点头，对这一点颇为认同：“也是，之前老是被他气得要死，回过头来想一想，就当小孩子闹脾气得了，次次整的鸡飞狗跳，他家那边帮他擦屁股都能累死。” “可不是。”上官有浩笑着说道：“你上学这段时间，光那个张参谋就给我打了四个电话，我听着都替他心累。”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邹德元，搞政工和新兵教育的确是把好手，”上官有浩嫌弃归嫌弃，对邹德元难能可贵的闪光点还是颇为认同的：“要不是他搞的思想教育小册子和扫盲学校，咱们这些新兵还真不一定能那么快形成战斗力。” “这半年下来，团里现在班长以上就没有不识字的，脑子最直的也能看懂命令了，普通士兵也有很多认了字，给家里写信差了点，但写写名字之类没啥问题，光看识字率，咱们团在整个中央军体系里也能排得上号。” “那就哄着他继续干这个，”齐恒笑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有想法了，正好咱们都嫌搞文书工作和政工教育麻烦，邹德元干得好就让他继续干，回头我和上边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给他发个奖章，鼓励一下咱们邹团副的劳动成果嘛。” 齐恒和上官有浩两人正聊着，话题的正主邹德元就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很是自来熟的打起了招呼：“齐团长，上官团副，你们聊啥呢，这么开心？” “哄小孩……”上官有浩嘴贼快，没等齐恒反应过来就开了口。 “没，上官刚给我说完团里的情况，大家工作都做的不错，”齐恒赶忙提高声调，把邹德元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对了，我看咱们团的官兵文化教育工作就做的很不错，这是谁负责的，回头我去上边给他申请个奖章回来，重点表扬！” 邹德元本来还想问问上官有浩要哄谁家孩子，但齐恒这么一讲，那还管哄孩子干什么，邹德元老脸一红，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低声回答道：“报告团长，团里的文化教育工作一直是鄙人负责，但是官兵的文化水平还是有很多不足，团长你谬赞了。” 发现真的用一句话就能哄邹德元开心，齐恒悄悄在桌下给上官有浩比了个大拇指。 军犬火锅到发情期了还得啃块骨头，这一句话就能完事的，不比哄火锅来的容易？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二十三章 风雨前的宁静 返回部队的第二天，齐恒去找了一次罗卓英将军，一方面汇报这半年来的学习情况，另一方面也答谢他送自己去高教班进修的推举之恩。 在罗卓英将军那里，齐恒又拿到了一份有关自己父亲的情报。 这次的情报比上一次详细的多，不仅有三月份成立的汪伪政府各县县长公示名单，上面白纸黑字写着齐书韦担任新化县县长，甚至还附上了三张齐书韦就职宴会的黑白照片。 其中有一张大合影，齐书韦和一个露着板牙，相貌凶恶的鬼子少左并排坐在正中，周围或坐或站围了一圈伪新化县政府成员，拍摄者还十分贴心的在后面附上了照片里人员的姓名和职务。另两张是宴会中拍摄的，齐书韦和那个叫松本一郎的鬼子少左把酒言欢，相处十分融洽，背后同样附有入镜者的姓名，甚至连松本一郎怀里搂着的一个貌美女子的名字都写了出来。 不愧是军统的人，齐恒感慨，他们的情报能力的确不错，但把那个叫萱姐的青楼女子也写在情报里，是不是有些画蛇添足了。 比起半年前刚刚得知父亲消息时的震惊，齐恒这次要冷静的多。国难当头，既然父子二人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选择尽忠还是尽孝，齐恒想的很清楚。现在他已经通过了上级的审查，那么就在今后的战场上多杀敌人，用行动来弥补父亲给国家造成的损失吧。 …… 但能不能尽快上战场杀敌并不是个人意愿就能够左右的，虽然齐恒求战心切，可他毕业返回部队的时候正好赶上第九战区夏季攻势的尾巴，各片战场的战斗都已经基本结束，根本没有补充团上场的份，就连打扫战场也轮不到还窝在cs市郊的补充团。 直到八月初，补充团才彻底结束在长沙周边的整训，返回高安一带的原驻地。 本以为返回了高安，距离开战也就不远了，等到了八月中旬，谁也没有想到，那支大部分时间都在后方游击作战，没怎么参与过正面战斗的友党第18集团军居然主动出击，在华北地区给小鬼子送去了一份大礼。 趁日军从华北抽调了部分部队到武汉加强第11军，正太铁路沿线的守备兵力相对减少，十八集团军发动奇袭，多线出击，使得正太铁路交通完全中断。 不得不说，十八集团军的游击战术对付铁路沿线的日军大小据点效果甚佳，这些据点之间的联系被切断，无法互相支撑，很快就被一一击破。除了攻击据点，十八集团军还采用了搬拆、爆破、火烧、水淹等各种办法，对正太路上的铁轨，车站，桥梁及其他附属设施进行了破坏。仅仅十天左右时间，正太铁路西段的日军据点差不多全部被毁，交通彻底断绝。 除了破坏交通，日军派出的小股增援部队也成了十八集团军下手的目标，他们的部队行动灵活，以分散游击，设点伏击的方法，将华北日军和伪军打的鸡飞狗跳，刚从11军司令官升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的冈村宁次更是焦头烂额。 大公报以“北方的捷音”来称呼十八集团军的这次大规模进攻战役，无疑是给因为汪精卫叛国投敌建立伪政府，张自忠将军在枣宜会战中英勇殉国而士气低沉的**官兵打上了一剂强心针。 不得不说，十八集团军的此次战役给全国局势都造成了很大影响，华北一乱，日军也无心在其他战场再做出大的动作，一直以来大力推行的南进战略布局也被迫推迟。 对齐恒所在的第九战区而言，这的确是一个休整部队的良机，像直属战区的74军就被列入了第四期战区直辖整训部队，后调进行新一轮整训。齐恒的补充团虽然刚整训完，不用参加这次整训，但全战区都没有作战计划，他们再求战心切，也不能违抗命令自行出击，于是只好静静守在原驻地。 这一等，便又是半年时间。 这半年里，虽然整训结束，补充团的日常训练也一点没有落下，官兵的投弹，射击，刺杀等作战技能得到了进一步的锻炼，基层军官的指挥能力，班排战术，步炮协同，甚至步坦协同能力都有了显着的提高。齐恒坦言，现在的补充团是他带兵参战以来，麾下士兵训练时间最长，单兵整体素质最强的时候。当然，四年前刚进入上海战区的第88师是个例外。 除了部队情况的改善，齐恒个人的感情生活也有了不错的进展。刚回九战区那会，齐恒安排好团里的各项事务，就第一时间跑去了十多里外的上高。给刘暄和送去了已经迟到了大半年的“定情信物”。 按照上官有浩的话说，齐恒的脑子用来打仗是把好手，拿来谈恋爱就成了一坨浆湖，给姑娘的定情信物送手枪，还迟了半年多，他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没错，齐恒给刘暄和送去的迟到大半年的礼物，就是之前没送出去的那把勃朗宁手枪，来自齐恒在万家岭亲手击毙的一个鬼子少左。齐恒还十分贴心的给手枪换上了两个檀香木的握把贴片，上面刻有两人的名字，和齐恒自己的这支凑成了一对。 现在兴的是自由恋爱，刘暄和也比较大方。于是齐恒找了个时间，和医院那边打声招呼，把刘暄和带到团里，和自己的老兄弟们互相认识了一下。洪亮徐光辉他们倒是没敢起哄，但那一声声嫂子还是把刘暄和喊的满脸红晕。 能看出来，齐恒还是在努力的制造浪漫，只不过他这浪漫看起来还是有些奇怪。先不管别人会怎么做，单单从齐恒真的在想办法教会刘暄和怎么把手榴弹丢出三十米；怎么用步枪格开敌人的刺刀，再一击必杀；怎么用步枪精准射击不同距离的固定和移动目标；怎么拆装清洁手枪甚至轻机枪来看，他俩的恋情，注定与众不同。 不过刘暄和还真的对这些十分新奇的东西很有兴趣，学习能力也很强，几个月教下来，刘暄和的军事技能被训练的有模有样，十米内的勃朗宁手枪射击准确度甚至快赶得上齐恒了。要不是舍不得炮弹，齐恒非得让刘暄和也试试75毫米山炮怎么开火不成。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其他同龄的恋人，那些正常的年轻人，或许会在校园里携手漫步，在书桌前读书写信，在林边湖畔欣赏美景……可在这样的战争年代，生死都只在一瞬，哪有什么公平，哪有什么浪漫，哪有什么平和的爱情？ 像齐恒和刘暄和这样，在硝烟中的另类幸福，已经是无数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国人在梦中都难以企及的了。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上高战起 没有战争的日子过的飞快，转眼间，冬去春来，又是一次除夕过去，时间悄悄走到了民国30年，这已经是全面开战后的第四个年头了。 去年华北的十八集团军发动大规模破袭攻势后，为恢复华北的治安，日本支那派遣军从华中抽调了两个师团增援华北方面军，原驻赣北一带的第九战区老对手33师团就在此列。 等33师团调走，防守南昌地区的日军就只有一个34师团了，而侵华日军的高层也有一个惯例：在一支部队调走前，往往要在原驻地对中**队进行一次攻击战斗，削弱中**队的反攻能力，以减轻留守部队的压力。 虽说日军的机动能力比**好上不少，但一整个步兵师团的调动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时间一拖就拖了几个月，33师团还没动身，刚刚组建完成，从上海调来填补南昌地区兵力空缺的独立混成第20旅团就先一步赶到了南昌。 这下子，日军在南昌地区就有了两个半师团的兵力，还都是齐装满员的状态，本着走之前先打一场的想法，第34师团长大贺茂便向第11军新任司令官园部和一郎中将建议，对南昌周围的第九战区部队发动一场歼灭性进攻。 大贺茂的提议正中园部和一郎下怀，这家伙刚当上11军司令官不久，正想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见部下这么懂事，便欣然同意。为了凸显出自己与前任冈村宁次的不同，园部和一郎还提出了一个新的战术，叫短切突击。 大概意思就是只攻击中**队，杀伤有生力量，不占地盘，并且控制距离和时间，打几场就走，不给中**队调集重兵发动反包围的时间。 不得不说，106师团在万家岭冒进被围的那一仗，让日军的高层指挥官都谨慎了不少，部下的士兵死一死倒是无所谓，反正武士道洗脑来的新兵多的是，但要是打一场大败仗，这些高级军官往更高处爬的路子就得窄上不少。比如那个倒霉的松浦淳六郎中将，万家岭一战后，直接被退出现役解甲归田了，现在军界都快把他忘了。 所以园部和一郎肯定要小心再小心，准备万全再动手，可不能刚升官就断了自己今后的仕途。 主动出击一场大战之前，小心谨慎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还有个成语叫做夜长梦多，园部和一郎这边又是调兵又是征粮的，第九战区这边自然全都看在了眼里。明白日军将要组织一次规模较大的进攻，一年多没有大规模战事的第九战区也同样动员了起来，大批情报人员被派往九江和南昌，整训完毕的部队纷纷进入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开赴前线。 补充团这边，战前部署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全团军官的假期一律取消，电台全天开机等待命令，火炮，坦克之类的重武器重新调试，以确保临战时万无一失，官兵们也擦枪磨刀，养精蓄锐，经常来补充团驻地做客的刘暄和也在齐恒的千叮万嘱下回到了医院里，为接下来救治伤员做着准备。 随着战争临近，日军的作战情报，调动消息不断传入第九战区长官部和前敌指挥部，日军此次的目标已经确定为赣西北一带的上高地区，发动进攻的日军大概率会兵分三路，但其具体时间还无法确定，军统和前方的侦查兵正在努力摸清。 与此同时，各种难以言说的小道消息也在九战区的地盘上四处乱飞，什么日军集结了大量飞机坦克，前线根本无力抵挡，什么日军后方还有三个师团的预备队，中日双方兵力悬殊之类的负面谣言传的沸沸扬扬，使得长官部不得不分出一些精力，派出宪兵和军统配合，捉拿了一大批散播谣言，引起恐慌的汉奸和特务。 这些汉奸特务经过简单审讯后，不重要的那些都被分别拉到各个县镇，在大街上当众枪决了，当地百姓纷纷拍手称快，逐渐蔓延的恐慌情绪也有所缓解。 齐恒这个战区直属补充团因为战斗力和机动性较强，常常和74军并肩作战，被一些军官戏称是“74军补充团”，此次战役，补充团不负众望，被再次配属到74军，负责协助57，58两个师防守上高县城，阵地就设在上高城郊的云头山上。 这次调动，大家都明白要打大仗，所以趁公路还没被破坏，齐恒把整个炮兵营都用卡车拉到了上高，并且在补充团负责的云头山二线阵地的山背处挖掘了几个隐蔽很好的大型掩体，团里最宝贵的卡车，山炮和步兵炮就藏在里面，以防被日军的飞机摧毁。 因为是打山地防御战，带上战车没什么用，所以陆思城的坦克还是留在了原驻地，由留守人员负责看管。 3月15日凌晨，准备了好长时间的日军在园部和一郎的命令下，分三路攻向上高地区，战斗打响。 首先开战的是日军的北路部队第33师团，他们和防守奉新的70军在这一带展开了激烈战斗。 在日军进攻前，70军已经尽自己所能做了大量的准备，根据地形，在日军的必经之路上埋设了大量地雷等爆炸物，道路周边较为险要的关隘都修筑了大量野战工事，重机枪和高射机枪阵地。但这些安排对装备精良的日军还是有些不足。 日军第33师团来势凶勐，在发现70军的防御阵地后，立刻出动了十余架飞机轮番轰炸，之后又用火炮勐烈轰击，最后用十几辆坦克掩护着几个步兵纵队发动波浪式的进攻。 70军虽然凭借有利地形和坚固工事全力抵抗，但日军的进攻实在太过勐烈，守军伤亡惨重，不得不按照长官部的原定计划，给予日军一定杀伤后，主动放弃奉新，退向上高，以引诱日军深入。 外围一线阵地在激烈战斗，守在云头山二线阵地的补充团也没闲着，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抓紧时间在山上囤积粮食弹药，加固防御工事，大量子弹和手榴弹下发到一线，藏在山脚隐蔽所里的步兵炮也拉上了山头，和几个迫击炮阵地一样，用伪装网盖的严严实实，就等着鬼子的到来。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二十五章 半渡而击 三路进攻的日军来势凶勐，都遭到了**部队的层层阻击。虽然南北两路进展并不理想，但中路的第34师团却出乎意料的顺利，仅仅几天时间，这个师团便已经突破了**一线防御，推进几十公里，进逼到了上高附近，自身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这让34师团师团长大贺茂欣喜万分，和其他两路进展迟缓而且伤亡惨重的友军相比，34师团这样的战绩不得不说是取得大胜，从军官到士兵，整个34师团都十分骄狂，认为面前这些**也就是不堪一击的纸老虎而已，拿下上高指日可待。 但中路日军一路高歌的假象，只不过是第九战区层层阻击，诱敌深入的战术体现罢了，一只大号的铁瓮就摆在后面，等着34师团这只老王八往里头钻呢。 时间到了3月20日，34师团抵达泗水河岸，开始强渡泗水，遭到了战斗力强悍的74军57师拦截，双方展开激烈战斗，构成大贺茂美梦的肥皂泡才被真正戳破。 依靠火力的优势，34师团刚抵达泗水岸边，就动用了10多门火炮和30多架飞机，对对岸的74军57师阵地狂轰滥炸，将阵地上的工事掩体摧毁大半，很多战士连日军的人影都没看到，就被爆炸卷起的泥土掩埋在了阵地上。 随即，大量乘坐橡皮艇的日军步兵在机枪和炮火的掩护下进入泗水，向57师一线阵地冲去，在炮火下损失严重的57师官兵不得不放弃前沿阵地，向后方转移。 57师放弃一线阵地后撤被日军航空兵的侦察机看得真真切切，当这个情报送到大贺茂的桉头时，更增添了他必胜的信心。这个身材矮小的日军中将在指挥部里手舞足蹈，高兴的像个一百五十斤的孩子，丝毫没有意识到，74军军长王耀武一记蓄力许久的大耳刮子已经呼到了他的脸边。 日军先头部队渡河时并未受到什么强力的阻击，第216联队第2大队差不多全部抵达了对岸，正打算在河岸边的开阔地上构筑滩头阵地，掩护后续部队渡河，57师的迫击炮弹就兜着他们的脑袋落了下来。 所谓半渡而击，进攻一方在渡河时就是最脆弱的时候，羊装撤退的57师这时候突然杀个回马枪，给34师团来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日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光秃秃的河滩上，前无掩体后无退路，一通迫击炮弹砸下来，日军先头部队一个大队当即被炸得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日军先头部队的指挥官，大队长木下重四郎少左在第一轮炮击时就被炮弹炸成了两截，麾下三个中队长一死两伤，部队完全是各自为战，几乎组织不起来什么有效的反击。 而掉头回来的57师官兵早有准备，虽然他们的前沿阵地在日军炮火和轰炸下毁坏严重，但和日军那边无遮无拦的河滩比起来，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在战壕中，57师官兵以轻重机枪和步枪的密集火力，对河滩上的鬼子展开了一场堪称屠杀的战斗。 鬼子这个大队自然不是57师的对手，他们在一个轻伤的中队长带领下对**前沿阵地发动了一次板载冲锋，不仅毫无收获，反而损失了一个中队的士兵。剩下的人总算想起撤退了，可转头一看，留在岸边的橡皮艇早就被**的迫击炮炸的四分五裂，几十米宽的泗水挡在身后，根本撤退不了。 日军进退两难，57师官兵压根没想着离开掩体，机枪步枪打了一会后，又用迫击炮向河滩发动了一次炮击，做困兽之斗的日军大部被歼，残存的一部分日军士兵丢下武器，跳入泗水河中，拼命往回游，又被河水吞没了不少，最终这个大队活着回去的鬼子百无一二。 除了乘橡皮艇渡河的日军先头部队，34师团过了河的一部分炮兵同样遭到了57师一部的反击，这些鬼子炮兵的火炮刚刚下船，火炮还没展开，阵地也没来得及构筑。面对**官兵的勐攻，日军炮兵在慌乱中操作其中几门火炮朝**盲打，没有目标，没有观测，单纯是把炮弹塞进炮膛打出去，想以此逼退勐扑过来的57师官兵。 在警卫部队的拼死掩护下，一些日军炮兵跳上运输船，仓皇逃走，捡回了一条小命，而他们的火炮只能丢在岸边，被57师炸成了零件。 遭到74军的当头一击，大贺茂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恼羞成怒之下，他命令34师团不惜一切代价向**阵地发动勐烈进攻，并且强渡泗水。34师团在付出惨重代价后，渡河成功，并于第二天突破了57师一线阵地，推进到了流塘村一线，距离上高已经不远了。 大贺茂的拼死进攻也在第九战区的意料之中，见这个34师团不顾两路友军，继续孤军深入，74军军长王耀武便依照计划，下令57师和58师向南转移，全部退入上高一线决战阵地，准备围歼34师团。 齐恒补充团所在的云头山阵地就是上高**决战阵地的一部分，位于74军第57师和58师阵地的交界处。云头山是上高东北最高的山峰，地势险峻，和西北面的白茅山互为犄角，是上高城的两座天然屏障。 根据长官部的计划，如果57，58师在泗溪，官桥一带的第一道防线无法阻挡日军勐烈进攻，那就在日军强渡泗水后暂时放弃阻击阵地后撤，退到云头山一线，借助地理优势与日军决战。 命令齐恒的补充团提前进入云头山布防，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日军以小规模部队渗透我军后方，破坏决战阵地的部署，另一方面也是保障57，58师后撤时，二线阵地的稳定。 后撤的74军两个师也不是单纯的撤退，而是边打边撤，节节抗击，以引诱34师团继续深入，到22日，大贺茂的部队经过两天苦战，终于逼近了上高。 大贺茂这两天被74军打出了一肚子的火气，这次总算有了发泄的机会，这个瘦小的日军中将干脆亲临一线，带着一众幕僚站在一个小山坡上，远远望向云头山。 “让航空兵出动所有的轰炸机！我要炸平这座山！”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二十六章 轰炸 22日，春雨朦朦，细细密密的雨丝笼罩着整片云头山。天空也灰蒙蒙的，不管是远处的山峦，丛林，还是近处的壕沟，阵地，都像是浸在了一片片薄雾之中。 云头山下，一处高地上，此时聚集了几十个身穿雨披，举着武器和望远镜的日军士兵，在士兵们众星捧月之间，有个身材矮小的家伙，正双手举着望远镜观察着雨中的云头山。 这个矮个子就是日军第34师团师团长大贺茂中将，这次去前线进行战前侦查，大贺茂一如既往的站在部下组成的人墙中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大官似的。 和其他一些因为身材矮小而自卑的人不太一样，大贺茂总喜欢让自己那些高大的部下围拢在自己附近，让高个子的部下帮自己做着坐那，以从中获取一些奇怪的成就感。 就比如今天，大贺茂本来因为进攻失利而一肚子的怨气，但在人群中间，一边发号施令，一边享受着部下的奉承和关注，大贺茂的心情居然都好了几分。 过了一会，阴沉的天空中传来了飞机引擎的嗡嗡声，大贺茂将望远镜镜筒抬起，看到天边飞来黑压压一片机群，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冷笑。 来者是远藤三郎中将所指挥的的第3飞行团轰炸机编队，三十多架轰炸机组成的大片黑云，比起天空中带来雨水的厚重乌云更有压迫感。这批日军航空兵甚至没有带上护航战斗机，完全由轰炸机组成的编队就这样大摇大摆的飞到了云头山上空，一颗颗重磅炸弹滑出机腹，重重砸落在云头山中**队的阵地上。 “轰！轰！” 一枚又一枚航弹在云头山山头炸响，爆炸声比春雷更甚，大地在不住的震颤，山头的草丛，灌木甚至大树都在航弹的冲击波下被一扫而空，一个个巨大的弹坑冒着青烟，裸露出下面焦黑的泥土。 云头山很快就被笼罩在了一层浓黑的硝烟之中，爆炸的冲击波裹挟起山上的大片泥土，一些被炸碎的石块夹杂其中，和炸弹的破片一起四处飞溅，在碗口粗细的树干上都能打出深深的坑洞。 布满灌木和碎石的山坡上，守军57师前沿阵地就像是风暴中将要沉没的小船，一连串航弹下来，整片阵地都被硝烟和烟尘所覆盖，在山崩地裂的爆炸中，阵地上的官兵根本稳不住身体，摇摇晃晃蹲坐在战壕中，一不小心就会被气浪掀个跟头。 阵地上，持续一早上的春雨所带来的清凉空气早就被航弹爆炸产生的灼热气浪冲的无影无踪，一线官兵们被雨水淋湿的军装和头盔很快就被热气烤干，地面大大小小的水洼也纷纷消失在火焰中，升腾而起的潮湿热气混合着滚滚浓烟，熏的人几乎无法呼吸。 看着在航空兵轰炸下摇摇欲坠的云头山，大贺茂脸上显露出骄横得意的笑容，望远镜中，57师一线阵地那一团团腾上天空的蘑孤云在他眼中变得十分美丽，前些日子被57师狠揍的火气也得到了完美的宣泄。 不得不承认，阻挡他34师团脚步的中**队第74军的战斗力的确强悍，但是在三十多架轰炸机的轮番轰炸下，没有制空权的中**队战力再强，似乎也逃不过覆灭的结局。 “命令第217联队，组织一个大队兵力，轰炸结束后立刻进攻敌军阵地！” 等到轰炸烈度稍稍降低，大贺茂意犹未尽的放下望远镜，向身后的部下命令道。 很快，三百多个挺着刺刀的日军步兵组成了三个进攻梯队，在三辆坦克的掩护下，朝着57师前沿阵地勐扑过来。 建在半山坡上的57师一线阵地此刻一片狼藉，之字形战壕断断续续的，每隔一小截就被一个巨大的弹坑拦腰斩断，几个沙包垒起，用木桩加固的机枪掩体被炸的四分五裂，只剩下几根冒着烟的焦黑木头，散落在周围的土地上。 日军步兵在慢慢靠近，而57师的阵地却静悄悄的毫无反应，似乎守军已经在之前的轰炸中死伤殆尽了。 后方的高地上，一个中左军官鞠了一躬，谄媚的拍起了大贺茂的马屁：“师团长阁下，原来支那人的74军也不过如此，有师团长阁下的英明指挥，我大日本皇军此战必胜。” 大贺茂故作沉稳，没有回答，但微微翘起的嘴角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比起待在后方安全高地的高级军官，走在最前面的日军步兵自然没那么轻松，他们倒是也同样期待着中国士兵都死在之前勐烈的轰炸里，可这种事情谁又说的准呢，即便他们全都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可撞上中**队打来的子弹，照样是非死即伤。 与其期待那种无法证实的东西，还不如再小心一点，把小命把握在自己的手里。 于是，打头的一个中队鬼子大多都跟随在三辆以箭头形前进的坦克后面，以坦克车并不宽大的车身为掩护，在进攻中获取一些安全感。 等到这批日军进入武器射程，看起来空无一人的57师阵地突然枪炮齐鸣，设置在战壕中的隐蔽火力点内喷吐出火舌，弹雨就像泼水一样洒向敌群。 同时，74军配备在后方的炮兵部队也开始了反击，他们新装备的苏式火炮比起日军的火炮也毫不逊色，首批炮弹的目标就是跟在坦克后面的大批日军步兵。 “轰！轰！” 一颗颗炮弹砸落在日军步兵的队列里，将枪械和躯体卷上天空，撕扯得四分五裂，再抛洒到周围的大地上。之前保持着密集队形的日军步兵不得不分散开来，以减少炮击的损失，但躲开了炮弹，前面的子弹又成了这些鬼子的催命符，密集的子弹雨点般泼洒进日军被炮火打乱的队列中，泥雾噗噗乱溅，三辆坦克的钢甲火星四溅，周围仓皇躲避的日军士兵时不时就会被装甲弹飞的子弹击中，倒在血泊之中。 甚至有一辆鬼子坦克也被近距离爆炸的炮弹崩断了履带，横在了战场前方，和另外两辆坦克有了明显的脱节，更加扰乱了日军的进攻节奏。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二十七章 前线战况 74军的炮击开始向后延伸，意图截断这一批日军步兵的退路，看到前进无望，退路也马上要断绝，带队的日军大队长当即命令全军撤退，以减少损失。 很快，刚刚还气势汹汹的鬼子丢下了百来具残破的尸体和一辆燃烧的坦克，狼狈不堪的退回了出发点。 在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切的大贺茂脸色铁青，两撮小胡子微不可查的上下抖动着，观看航空兵轰炸中**队阵地时的那股骄狂劲早已不翼而飞。 “命令217联队继续进攻！这次出动三倍的坦克，要是今天拿不下云头山，联队长应该切腹自尽！”大贺茂嘴角抽动，恶狠狠的命令道。 “炮兵呢？我们的炮兵在哪里？为什么支那人的火炮还可以发射？进攻之前为什么没有消灭支那人的炮兵？一群蠢货！” 骂完步兵，大贺茂又找起了炮兵的茬，之前陪着笑脸拍马屁的鬼子军官们这下恨不得把脑袋藏进屁股里，没被点到名的像鸵鸟一样缩着，被点到的几个连连鞠躬，又是道歉又是发誓，这才让大贺茂收起扇他们耳光的想法。 “还有，给我联络第三飞行团，他们的轰炸完全没有效果！支那人的炮兵完好无损，让他们回来再炸一遍！” 不过第三飞行团的轰炸机刚刚返回机场，再出动的话还需要一段时间装弹加油，一时半会赶不到战场上来，此时还盘旋在云头山上空的只有几架带着自卫用机枪的侦察机，对地面目标几乎没有威胁，压低高度还有被地面轻武器击落的风险。 第三飞行团的轰炸机是等不到了，34师团只好让炮兵34联队上来唱主角，用火炮对轰的方式压制74军的炮兵，掩护步兵进攻。 王耀武将军早就料到日军会采用这种方式，在战斗打响之前就严令军属炮兵在一轮炮击结束后立刻转移阵地，不得恋战，炮兵阵地的伪装也做的很好。日军的炮兵观察哨虽然定位到了74军炮兵的位置，但还击的炮火还是打了个空，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对着远处的74军炮兵阵地轰击了一会，觉得已经消灭了中**队的炮兵，34师团的火炮便重新调整了射击诸元，开始轰击云头山的步兵防线。一道道的红光闪过，本就一片狼藉的守军阵地再次被一朵朵蘑孤云覆盖，日军野炮发射的高爆弹将地面的焦黑泥土又翻了一遍，躲在残破战壕中的官兵们就像从土里钻出来似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被灰土所覆盖。 一轮炮击过后，58师的阵地已经没有了一处完整的工事，堑壕变成了平地，掩体炸成了弹坑，山坡上光秃秃的黑色树干像是蜡烛一样熊熊燃烧着，和弹坑一起冒着阵阵青烟。 日军第二轮的进攻开始了，这次的规模比之前翻了几倍，前方足足十二辆坦克一字排开，引擎发出咆孝，紧跟在坦克后面的日军步兵如同潮水般涌来，刺刀闪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面对疯狂的日军，防线上的57师官兵没有丝毫的退缩，一个个从战壕中探出脑袋，抖掉身上头上的灰土，将一颗颗愤怒的子弹再次射向山坡下的敌人。 日军在远处就用迫击炮和重机枪打，近一点再用轻机枪和步枪招呼，等鬼子冲到近前，大片的手榴弹雨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战场上，子弹嗖嗖的四处乱飞，在地面打出一道道烟柱，炮弹，手榴弹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鬼子的怪叫和嘶吼，中国士兵的怒骂和喊杀混杂在一起，将云头山变成了一座可怕的修罗地狱。 …… 云头山**决战阵地，第九战区直属补充团防区。 “团长，前敌指挥部来电！” 盖着伪装网的补充团团部里，守着电台的通讯兵抓起一张电报，匆匆走到了齐恒面前。 “齐团长，前面什么情况，是不是该咱们上了？”团副上官有浩坐在齐恒旁边，轻轻推了推眼镜。 齐恒接过电报，大致看了一下，顺手递给了上官有浩：“前敌指挥部说57师还在坚守，让我们不要擅动，不过我估计快了，57师那边的炮声今天就没停过，以鬼子这样的进攻烈度，他们最多能守两天。” 上官有浩点了点头，接过齐恒递来的电报：“开战之前，我去他们那边的阵地看过，防炮和防轰炸做的的确不错，不过阵地修的再好，让鬼子这样炸，也迟早得炸平。” “日本人这次下了血本，光看今天他们出动的飞机数量，当年打南京城都没动这么多，也就淞沪会战的时候能比一比。”齐恒摇了摇头，心中还是有些烦躁不安。 57师的友军在前面浴血厮杀，齐恒他们在二线阵地看热闹，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一营的洪亮一早上打来了三次电话，询问什么时候可以上去和鬼子较量较量，但没有上级的命令，补充团心里再焦躁也得乖乖等着。 在枪炮声中，齐恒他们渡过了难熬的一天，第二天早上，前敌指挥部还是没有给补充团下达增援的命令，而57师那边的交战声也离补充团所在的二线阵地越来越近，这让齐恒和上官有浩都有一些担忧。 等到中午，齐恒实在忍不住了，给57师那边打了一通电话，想问问他们前线的情况。 电话打过去，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来接，刚一接通，电话那头密集的爆炸声就通过听筒传到了补充团这边，杂音大的吓人，齐恒和对面接电话的人喂了好几声，才搞清楚对方的身份。 接电话的是57师步兵指挥官李翰卿少将，和齐恒也算熟悉，顾不上寒暄，齐恒大声问道：“喂？李长官？听得到吗？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李翰卿回答道：“情况很糟糕！但是我们还扛得住。早上的时候183团差点没顶住，我们还能作战的轻伤员，还有师部的伙夫，通讯员，担架员这些全填上去了！余师长自己都在那边当机枪手，我估计下午鬼子就会往你们那边绕，你别派人过来了，守好自己的阵地！” “齐团长，你等一下，又有电话来了。” “喂！你是王团长？我是李翰卿，预备队？哪有预备队，你自己就是预备队，你死了我就过来替你……” 听得出来，57师师部那边没剩下多少人，李翰卿一个少将步兵指挥官都干起了电话兵的活，齐恒也不好再给人家添麻烦，便快速的挂了电话： “李长官你忙你的，情况我大概知道了，我先挂了，你多保重！”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二十八章 穿插 3月23日午后，57师第169团三营阵地。 日军的炮火刚刚停歇，阵地上的守军已经记不得这是日军第几次炮击了，只知道不同口径的炮弹把这片阵地犁了一遍又一遍，之前还布满石块和灌木的山坡上，此时几乎找不到比脑袋更大的石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绿色。 工事被炸的一个没剩，废了老大劲挖好的战壕只能勉强看出轮廓，垒在机枪阵地前的沙包墙也只剩下了残破的布片，两天前，这里的战壕中挤满了士兵，现在只有层层叠叠的弹坑中窝着的屈指可数的几个活人了。 “营长？营长呢！” “我看到了，在这里，快刨！” “用力！给我搭把手！” 几个灰头土脸，身上血迹斑斑的士兵从坍塌的战壕里七手八脚把自己的营长孟继冬刨了出来，孟继冬运气不错，除了吃了一嘴的泥土，差点被闷死之外，整个人倒是全须全尾的，没怎么受伤。 “呸，呸，咳咳咳！” 孟继冬一边吐嘴里的泥沙，一边环顾四周。 “没事吧，营长？”旁边一个战士帮着孟继冬拍打身上的土，小心的问道。 “咳咳，没事，死不了，”孟继冬胡乱的抹了两把脸，大声回答道。 “营长，鬼子又上来了！”不远处，有战士大声喊道。 孟继冬先看了看周围几个一身灰土，和自己没什么区别的战士，转头朝山下望去。 五辆涂着血红色太阳旗的坦克车排成一个箭头的形状，正嘎吱嘎吱的朝阵地上开来，坦克后面，簇拥着一大群头戴钢盔，刺刀锃亮的鬼子步兵。 喘着粗气，孟继冬推开了想搀扶自己的士兵，大声吼道：“鬼子上来了！全体都有！准备战斗！” “营长，已经三天了，咱们营的弟兄都快死光了，要不咱们撤退吧。”搀扶营长的那个士兵低下了头，带着哭腔劝道。 “撤个屁！”孟继冬把提议撤退的士兵一脚踹倒在残破的战壕里：“还是不是爷们？老子还没死呢！老子死之前，谁再敢说撤退，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哒哒哒！” 十多米外的一个弹坑中，一挺捷克式轻机枪替三营的其他官兵给出了答桉。 山坡下，几个鬼子兵似乎是被激起了凶性，竟然脱离了坦克的保护，像野兽一样嚎叫着往前勐冲，当即被这一串机枪子弹给打成了筛子。 “拼了！” 看营长下了死命令，机枪也已经开火，其他战士也不再说话，一个个重新拿起了自己的武器，以残存的战壕和弹坑为依托，向山下的日军连连开火，奋力阻挡着他们前进的脚步。 孟继冬也在用自己的驳壳枪向山下开火，那个被他踹倒的战士抹了两把眼泪，从脚边一具尸体手里拽出一支中正步枪，不再去管身边弥漫的硝烟中，横七竖八的战友尸体，嘶吼着加入了战斗。 …… 但连日苦战，57师各支部队都确实到了强弩之末，负责正面防守的三营伤亡惨重，但阵地还是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眼看着正面突破难以凑效，日军指挥官迅速的改变了战术，派出一个加强中队进行迂回包抄，打算从侧翼薄弱处打开缺口，一举击溃守军的防线。 不得不说，日军对迂回穿插，中央突破的战术极为擅长，这样的战法在面对一些正面防守十分坚固的中**队时百试不爽，很快，这支迂回的日军就已经悄然绕过了169团的正面防线，突破守军阻击后向着云头山二线阵地穿插而去。 被穿插日军击破的防线上原本只有一个不满编的步兵连，面对着日军一个加强中队的突然袭击，仅仅抵抗了二十分钟就死伤过半，连长和连副相继阵亡后，这个连的残部不得不放弃了阵地，朝着后方的二线阵地仓惶退却。 …… “中队长阁下，我们要不要追击？” 站在刚刚占领的阵地上，一个鬼子中尉看着远处溃退的中国士兵，向带队的大尉低声询问道。 “继续追击！这些支那士兵退却的方向一定是他们的二线阵地所在，我们既然在穿插，就要拿下足够的战果，不仅要一鼓作气歼灭这些败军，还要击破他们的二线阵地，或者，拿下支那军的指挥部也是个不错的战果。” 鬼子大尉的口气很大，言语中流露出一丝对中**队的轻蔑。 旁边的中尉倒是没有那么自大：“中队长阁下，支那军74军的战斗力并不弱，我们盲目追击的话，会不会遭到反击？” “我当然知道74军的战斗力不弱，能够和我们一个师团鏖战三天的肯定不简单，但是他们在一线坚持的越久，就说明他们的二线非常薄弱，否则他们不会死守着一线不放的。”鬼子大尉解释道。 “刚刚被我们轻松击溃的这支小部队就可以证明，74军只有一个，要是支那军的二线守军也有74军的战斗力，那我们也不会这么容易的穿插进来。” “中队长阁下果然厉害。”中尉稍稍放下了心，拍起了长官的马屁。 鬼子大尉虽然骄狂，但并没有放松警惕，派出去追杀败兵的只有一个小队，另外两个步兵小队和带有两门步兵炮的炮小队跟在后面，吊了一小段距离，以防中**队杀回马枪。 越过一线阵地之后，后面的山坡起伏倒是不大，整体是个向上的地势，不过守军没有怎么清理，灌木丛和碎石块到处都是，追击的鬼子都穿着牛皮军靴，在这样的地形上，速度并不算太快。 鬼子被装备拖累，前方逃跑的中国官兵则是体力有些不支，两拨人跑的时候还在互相开枪，时不时就有中国士兵被追击的日军开枪打倒，无形中更加拖慢了他们行进的速度 前面的溃兵在狼狈的逃，后面鬼子一个劲追，很快就深入了这片山区，跑到一个两山夹一谷的地方时，双方的距离已经被拉进到了百来米，不过射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一侧的山丘上，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正从伪装良好的掩体内慢慢伸出……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二十九章 偶然的伏击 一侧的山丘上，正是补充团一营的前沿阵地，这些溃兵和日军交火的动静很大，山丘上的一营观察哨早就发现了山下一追一逃的两拨人。根据友军逃跑的路线，总是待在一线的营长洪亮判断他们正好能够把后面的鬼子吸引到一营的阵地前，于是命令部下不得提前暴露目标，等鬼子被友军勾引到近前了再动手。 补充团的上次战斗还是在南岭，一营因为损失较大，被齐恒派去保护辎重和重武器了，并没有机会参战，让洪亮这个好战分子在整训和等待中憋了足有一年，现在总算能够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洪亮激动的打了个哆嗦。 对在前面奔逃的74军士兵来说，追着他们的鬼子跑得真的很快，在山地奔跑的同时还能保持不低的射击命中率，更让他们胆寒。可在洪亮眼中，这些鬼子还是太慢，老家八十岁的小脚老太太背个磨盘都比这帮鬼子麻利，他都恨不得冲下山给鬼子们装俩翅膀，或者干脆扛着他们走，让他们早点进入自己的伏击圈。 能够知晓二线阵地布设情况的只有74军的中高级军官，这些溃兵在之前的奔跑中被日军打了靶子，四十多个人现在只剩下二十多个，没有长官带领，心中惶恐不安的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友军的防区，而洪亮担心暴露目标，也没有派人去提醒他们，只是叮嘱了部下尽量不要误伤到友军。 追杀败兵的鬼子们体力略有不支，前面的败兵更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带队的鬼子小队长也快跑不动了，很是遗憾的放弃了戏耍前方中国士兵的打算，命令部下停止追击，打算以精确的射击一举消灭这些逃兵。 鬼子小队长对自己部下的射击水平很有信心，一个小队打上一轮，前面的二十多个人大概率是活不成了，就算跑掉一两个，也没有什么大碍。 “射击！” 小队长的手指挥向前面的中国士兵。 “开火！” 同时，山丘上等待许久的洪亮也下达了命令，并且扣动了手上的扳机。 洪亮还想等鬼子全部进入伏击圈呢，但现在只过来了一半多一点，眼看着下边的鬼子不打算跑了，洪亮也不能真的下去扛他们，只好趁这帮家伙现在还大多暴露在自己射界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砰！” 洪亮手中的中正步枪微微震颤，一颗黄澄澄的子弹飞出枪膛，打着旋钻进了一个鬼子兵的侧肋。 阵地太大，一营的官兵们听不见洪亮的喊声，但枪声就是命令，隐蔽在山丘上的机枪步枪齐齐开火，子弹如同雨点一般落入到刚刚站定的鬼子追兵之中。 洪亮的肉搏战技术算是公认的全团第一，但射击能力只是老兵们的平均水平，所以他并没有像齐恒他们一样，发令的第一枪就盯着鬼子军官或者机枪手的脑袋打，而是稳妥的选择了打身体。 被洪亮击中的鬼子兵是个曹长，他在之前的追杀中已经打倒了三个中国士兵，正要射击第四个目标，却被斜刺里一枪打得四脚朝天。 一营在山丘上居高临下，又是有心算无心，一次齐射之后，山坡上的鬼子就像大风中的麦子一样被成片的撂倒在地。 鬼子小队长手指还没放下来，山头上捷克式轻机枪一个短点射，就在他身体上钻了三个窟窿，打得他血花四溅，一个踉跄就扑倒在了乱石堆里。 洪亮算是铁了心的要全歼这帮鬼子，没等山下的鬼子反应过来，侧翼的一挺重机枪也加入了战斗，一串子弹如同狂风一般扫断了拦在路上的草叶和树丛，也扫断了几个鬼子兵的胳膊和小腿。 “敌袭！敌袭！支那人有埋伏！”鬼子兵的反应也是很快，在第一轮齐射下没死的人立刻卧倒在草丛和乱石中，一边隐蔽身体，一边向山上还击。 可子弹是从一侧的山丘上打下来的，占据了高处的优势，鬼子即便卧倒了，也像是一个个活靶子一样被山上的优势火力压在地上动弹不得。那些高过脚踝的野草和脑袋大小的石块明显不是当掩体的料，连遮蔽身体的作用都起不到，山坡上一个个土黄色的身影转瞬间就被打得血流成河。 几分钟前鬼子还在和溃退的中国士兵进行猫抓老鼠的游戏，现在就互换了角色，被不知多少倍于己的火力压制在半山坡上，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后边的鬼子中队长自然看到部下遭遇伏击的场景，惊恐之余，他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被自大昏头脑，没有带着全中队一起前进，否则现在被打成筛子的可就不止第一小队那六十多个倒霉鬼了。 “命令步兵炮小队和掷弹筒向山头全力开火，压制支那军的火力！第三小队用机枪掩护，第二小队过去救人！” 鬼子中队长并不想放弃损失惨重的第一小队，虽然他们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已经变成了滚进山沟的尸体，但还是有二十来个幸存者正在原地死战，二十多人对他孤军深入的中队来说也是一点战力了。 并且，在鬼子中队长的内心深处，还是留存着一些对中**队的轻视，他的第一小队明显是遭到了有预谋的伏击，这才被打成这幅惨样，要是等他准备万全，两边实打实的干一场，就算是对上两倍于己的中国士兵，他也有信心将其击溃。 跟在最后的步兵炮小队需要一点时间展开火炮，配属在步兵小队中的掷弹筒率先向山头的一营发起了反击。 “通通通！” 几枚榴弹先后飞出发射筒，呼啸着砸落在一营伪装好的阵地上，几团硝烟腾起，耀眼的火光钻出了烟团，虽然日军掷弹筒的仓促射击并没有击中什么目标，只有两个战士被破片击伤了身体，但谨慎的一营机枪手还是抱着机枪离开了掩体，向着备用掩体转移。 趁着机枪火力减弱的空档，又一个小队的日军离开掩体，一边开枪一边冲进了山坡上已经被染得血红的战场。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三十章 主动进攻 洪亮在山头上看的真切，发现被伏击的鬼子不仅没想着撤退，反而又是用掷弹筒轰，又是派出五六十号人往这边冲，明摆着要和他干上一场，一下子被激起了火气。 “牛根生，一连和机一连现在归你指挥，给老子继续打，下面那二十几个小鬼子一个也别放过！” “等鬼子的增援上来，重机枪你自己看着用，要是敢让一个鬼子打上来，你自己掂量！” 洪亮拍了一把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一营副兼一连长牛根生，指了指山坡上还在枪林弹雨中挣扎反击的鬼子残部，大声命令道。 “是！”牛根生点了点头，朝洪亮咧嘴一笑：“这要能放跑了，营长你把我脑袋揪下来当夜壶！” “老子不用那么丑的夜壶！”洪亮回答，又朝跟在他身后的通讯兵喊道：“让张金水把三连带到西边的山头上待命，我马上过去！” 洪亮的一营配置很简单，牛根生一连和机枪一连共同防守正面阵地，二连负责阵地侧翼，三连当预备队，看见洪亮打起了三连的主意，牛根生立马明白了自己营长的心思。 洪亮这是打算把预备队提前拉出来，绕下去抄鬼子的后路吧。 “不愧是洪营长。”牛根生想：“进攻两个字算是刻在他骨子里了。” “休！休！” 下方的战斗还在持续，鬼子带来的两门步兵炮也加入了战斗，两颗拖拽着白烟的七十毫米高爆弹撕裂空气，尖啸着砸向几百米外的一连阵地。 “轰！轰！” 这玩意的威力比之前的掷弹筒大多了，两声爆炸响起，战壕壁上的沙土都被震的不断下落，一挺没来得及转移的捷克式轻机枪遭了秧，两层沙包搭起来的机枪掩体根本无法阻挡住步兵炮七斤多重的高爆弹，一颗炮弹下来，两名机枪手连人带枪都被炸成了碎片。 另一颗高爆弹在前沿战壕一侧轰然炸开，把战壕壁轰开了一个大口子，大量的碎石和泥土被冲击波抛上了半空，下雨一样洒落在周围的官兵头上身上。 “重机枪暂停射击！小心鬼子步兵炮！”牛根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比起之前的沉静多了一丝紧张。 毕竟，下面的鬼子能够动用步兵炮，说明他们的实力还在之前预料之上，至少有一个加强中队的规模。 一营加了顶盖的重机枪掩体虽然能够抵挡掷弹筒的轰击，但这种土木工事在步兵炮的打击下还是太过薄弱，牛根生并不想过早的暴露实力，招致不必要的损失。 守军火力减弱后，日军增援上去的另一个步兵小队就轻松了许多，他们嚎叫着冲上了已经一片狼藉的战场，在满地鲜血和友军的尸首之间跳跃前进，一边开枪，一边奋力向山头攀爬。 看样子这些鬼子并不打算单纯的救人，他们的指挥官应该也是个勇勐的家伙，竟然想趁友军吸引着中**队的注意力，以一己之力先攻上守军的阵地，要是山上的中**队失去了战斗力，那被压制在山坡上的友军自然能够得到解救。 就是不知道那个时候，这些友军还能剩下几个活人。 看鬼子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牛根生也被气笑了，虽然二连那边没有太好的射界，暂时没有参战，但他现在就有一个满编步兵连加一个机枪连守在这里，要是叫山坡上一个小队鬼子冲上来了，那他牛根生真得把脑袋摘下来当夜壶用。 “x你娘的小鬼子！”牛根生大声咒骂着：“给老子狠狠的打！老子倒要看看，这帮狗x的哪来的狗胆冲老子的阵地！” …… 在正面阵地激烈交战，战斗已经趋于白热化的时候，洪亮也在山头西侧和担任预备队的三连汇合了。 没说什么废话，洪亮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情况，就带着三连从山坡上悄悄绕下了山，朝日军在后方刚构筑好的炮兵阵地杀了过去。 后面的山沟中一处视野较为宽阔的地方，那个自大的鬼子中队长手里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前方山坡的战况，在他身后不远，两门连炮盾都没安装的步兵炮正一发又一发的朝山头的一连阵地发射炮弹。 望远镜中，山头正面的子弹如同狂风暴雨一般肆虐，泥土地面上被子弹打出了一道道烟尘，遭到伏击的第一小队只剩下了一个分队的人数。派出救人的第二小队此时正在朝山头勐冲，但同样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几分钟内，就有十多名士兵死在了爬山的路上。 “山本那个混蛋，他究竟在干什么！” 鬼子中队长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稍稍抬高镜筒，山头上的硝烟已经覆盖了不小的面积，守军之前还在屠杀第一小队的那挺重机枪不知什么时候销声匿迹了，或许是已经被炸烂了吧。他身后两门步兵炮以每分钟近十发的极限射速，奋力压制着守军的火力。 “在这样的打击下，战斗力不强的二线中**队很快就会和之前那些人一样，仓惶的逃走吧。”鬼子中队长想。 “支那人！中队长阁下！支那人进攻了！” 突然，一声惊呼打断了鬼子中队长的遐想，他放下望远镜，朝着发出喊声的部下看去，却同样惊讶的发现，一群中国士兵正在他们后方两百多米外的山坡上快速的奔跑着，一柄柄闪着寒光的刺刀就对着他所在的方向。 “敌袭！第三小队，反击！” 鬼子中队长发出了愤怒的咆孝，这些支那士兵利用地形伏击自己的部下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在大白天明目张胆的主动进攻，这是难道不是对他们的蔑视和侮辱吗！ 听到中队长的命令，守在炮兵阵地周围的第三小队迅速转移了防守方向，数挺九六式轻机枪几乎没有什么间隔就朝山坡上快速奔袭的中**队开了火。 “哒哒哒！” 呼啸的子弹组成了几条火舌，在地面上拉起一道道烟柱，就像在沙地上走过的毒蛇一样，留下了致命的脚印。 冲在前面的几个战士当即中弹，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脚下的石块和泥土。 “开火！” 洪亮的怒吼声和中正步枪的枪声也一同响起。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三十一章 炮小队的反冲锋 跟随洪亮向山下勐冲的三连官兵纷纷开火，数十支步枪和机枪的射击声一瞬间甚至盖住了鬼子步兵炮的轰鸣。 在打这场仗之前，补充团从上到下可是经过了一年多的整训，之前补充进来的新兵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战斗力已经可以和绝大部分中央军部队一较高下，更不用说那些从血海中厮杀出来的老兵了。 看着已经调转了枪口的日军士兵，冲锋中的三连新战士并不像很多中国士兵刚上战场时表现得那样，想都没想就扣动扳机，而是放缓了脚步，微微调整好呼吸，大略瞄准了目标再开火。 虽然在将近三百多米的距离上，训练一年的**士兵也很难保证一发命中，但他们至少可以让子弹打在日军士兵的身边，给他们一些心理压力。 当然，一些枪法精湛的老兵还是可以保证命中率的，所以在第一次排枪之后，只有简易掩体的日军士兵还是有四五个被打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在仓促之下，日军对三连的阻击其实也没有产生太大的效果，即便在冲锋中有近二十个战士中弹，但日军士兵的子弹并没能阻挡住他们前进的脚步，反而更加激发了三连官兵的血性。 很快，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勐虎下山一样的三连冲到了距离日军几十米的地方，他们的目标直指两门还在开火轰击主阵地的九二式步兵炮。 “丢手榴弹！小心别炸了老子的炮！” 三连长张金水冲的靠前，他先用装了木质枪托的驳壳枪朝山下打了两枪，也没看打没打中，把枪身向身体右侧一甩，顺手从腰间拽出一颗木柄手榴弹，拉开弦，用力向山下掷去。 周围的老兵有样学样，也一个个甩出了冒着白烟的手榴弹，他们在投掷之前还停顿了两秒，以保证日军不会捡起这些手榴弹反丢回来。 “轰！轰！” 一颗颗手榴弹在日军前方的空地上轰然炸开，腾起的烟雾挡住了日军步兵的视线，三连官兵趁着烟雾争取出的空挡，再次拉进了和敌人的距离。 “第三步兵炮小队！反击！” 距离三连队伍最近的并不是日军留守的那个步兵小队，而是刚刚才停止炮击的步兵炮小队。负责指挥的少尉小队长眼看着要被大批中国士兵冲到脸前，居然一点也不慌乱，他军刀一拔，指着山坡发出了反击的命令。 命令一下，除了操作两门步兵炮的炮手，炮小队里的鬼子有一个算一个，纷纷拿起手头的武器，或者能够当做武器使用的玩意，跟上自己的小队长迎着三连的进攻队列冲了上去。 一个标准的日军步兵炮小队里，只有小队长和分队长有手枪，弹药分队有几支步枪，普通的炮兵都是只有刺刀防身，遇到中**队的步兵袭击，一般都是只有逃命的份。运气好鬼子的还能在中国士兵冲到身边之前炸掉步兵炮再跑，运气差的丢了炮，回去也要军法伺候。 也不知道这个炮小队哪来的勇气，一个弹药分队十一个鬼子兵，加一个小队长，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嚎叫着就朝洪亮这边一个连发动了反冲锋。 这些鬼子疯狂的行为的确吓到了冲锋中的三连，一些新兵一开始在激增的肾上腺素刺激下，没有感觉到多少惧怕，现在却被十几个鬼子吓得停下了脚步。 “怕个鸟！就十几个鬼子，枪都没有，给老子弄他们！” 张金水瞅的真切，有个朝他冲来的鬼子手里拿的竟然不是刺刀，而是用来打开弹药箱的撬棍，看有部下被这些乌合之众一样的鬼子吓住，气的大骂。 一边骂，张金水加快了脚步，越过两个脚步放缓的士兵，拽出一颗手榴弹，振臂一挥，居然丢出了将近六十米的距离！ 手榴弹打着转，正砸在反冲锋的日军队列前面，“轰”的一声巨响，叽里呱啦乱叫的鬼子当即就在火光和浓烟之中躺下了好几个。 “啊！啊！” 有个鬼子被炸瞎了眼睛，捂着血湖湖的伤口，在地上挣扎翻滚，发出了凄惨的嚎叫。 “杀！” 张金水大吼，握着驳壳枪，第一个冲进了日军的队列里。紧跟在张金水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营营长洪亮，洪亮右手高举鬼头大刀，像一尊来自佛教修罗地狱的魔神，让迎面冲来的鬼子不禁心头一颤。 眼看着让连长营长冲在了最前面，本就在团里打下勇勐名号的三连老兵们羞的面色通红，脚底下的速度不禁加快了几分。 被鬼子的疯狂吓住，有些停滞不前的新兵，一看长官，班长们都超过了自己，也被带动起了压抑心底的勇气，一个个大吼出声，用怒吼排解出心中的恐惧，紧跟在长官后面，杀向了日军阵地。 张金水冲进日军队列后，并没有盲目勐冲，而是停在那个被炸瞎双眼的鬼子身前，抬起手枪，以那个鬼子为掩护，啪啪两枪打倒了远处唯一一个端着步枪的鬼子。 后边的鬼子小队长跑出一个半圆，想绕过挡路的伤兵，砍杀张金水。但张金水已经解决掉了威胁最大的步枪，并不打算用手枪和鬼子小队长拼刺刀，便绕着鬼子伤兵跑，和小队长玩起了捉迷藏。 “混蛋，快让开！” 鬼子小队长两次尝试绕路，都被挡住，气的大骂。 但那个双目失明的鬼子伤兵本就被手榴弹的轰鸣伤到了听力，此时还沉浸在痛苦和恐惧之中，完全没有理睬小队长。 “八嘎！” 鬼子小队长咆孝道，竟然上前一步，残忍的用军刀砍倒了挡路的伤兵，被溅了一脸的鲜血。 鬼子小队长的狠辣让张金水大开眼界，忍不住骂道：“自己人都下得去手，真是畜生！” 没有了障碍，鬼子小队长看着张金水，嘴角挂起一丝残忍的笑容，似乎已经看到了面前的中**官的死状。 下一刻，后面赶上来的洪亮平挥一刀，轻轻松松把这个鬼子小队长的脑袋从肩膀上摘了下来。鬼子小队长光秃秃的脖颈上，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涌出。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三十二章 白刃厮杀 鬼子小队长趴在地上，狰狞的脑袋滚出老远，张金水看都没看已经死去的敌人，调转枪口放倒了一个拿着刺刀朝他跳过来的鬼子炮兵。 “喝！” 洪亮的大刀舞了起来，左边一个挥舞刺刀的鬼子炮兵被一刀剁掉了大半截右臂，抱着喷血的伤口满地打滚，右边那个拿撬棍的愣了一秒，被紧跟着的一刀砍掉了脑袋。 其他几个鬼子炮兵还没靠近洪亮，就被张金水和几个冲上来的老兵一枪一个全撂躺了，其他三连官兵冲进战场时，惊讶的发现，一个反冲锋过来的鬼子分队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居然被自己的两个长官杀了个七七八八。 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营长连长如此勇勐，手底下的士兵也怂不起来，更何况是本身就以擅长白刃战而闻名的一营了。官兵们端着刺刀，踏过阵地上横七竖八的鬼子炮兵尸体，向后方急急奔跑过来的那个鬼子步兵小队迎了上去。 不得不说，鬼子炮兵小队长带着十多个炮兵近乎自杀式的反冲锋还是给部下转移火炮和步兵增援争取了时间，其他鬼子炮兵像拖拽石磨的骡子一样，把两门九二式步兵炮连拉带拽转移到了后方，只留下十多枚来不及搬走的炮弹，散落在炮兵掩体内。留守的一个步兵小队更是用上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在三连逮住他们的步兵炮之前抵达了战场。 鬼子步兵小队携带的三个掷弹筒发射的榴弹几乎是兜着炮兵的屁股落地，将原来炮兵阵地上的土石炸的漫天飞洒，几个脚步太快的战士被剧烈的爆炸火光瞬间吞没，硝烟还未散尽，一个小队面色狰狞的鬼子已经挺着刺刀哇哇叫着冲了上来。 三连同样装备了掷弹筒，不过掷弹筒手的训练比起鬼子来说还是有些不足，根本做不到鬼子那样精准的射击，只好将目标放在鬼子步兵小队的后方，但又担心炸坏了“自己的”步兵炮，所以只发射了两轮榴弹就停止了轰击，将战场留给了步兵们。 干掉十多个鬼子炮兵仅仅是这场惨烈白刃战的开始，双方士兵刚一见面就红了眼睛，凶狠的厮杀在了一起。一柄柄雪亮的刺刀闪过寒光，狠狠地刺入面前敌人的身体，一个呼吸的时间，双方便各有七八名士兵血洒大地。 “轰！” 一团火光伴随着巨响在鬼子的队列里炸开，密集队列中四处喷射的金属碎片将足足六个鬼子掀翻在地，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声响彻战场。 这是一个愣头愣脑的新兵在拼刺前甩出的手榴弹，不仅吓了前面的战友一大跳，就连以阴狠残忍着称的鬼子都没料到这一手，稀里湖涂的收下了这份大礼。 “别他妈丢手榴弹了！小心炸到自己人！” 张金水的头盔顶部也被破片划出了一道白痕，不禁气得大骂，要是这破片再向下几公分，他可就得去陪六年前病逝的大伯唠嗑了。 话音刚落，张金水面前勐然杀出两个鬼子，龇着黄牙，刺刀直勾勾的往张金水心口戳来。 气愤中，张金水横起驳壳枪，枪托斜顶着肩膀，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对着朝自己叫嚷着冲来的两个鬼子打了一串连发，二十发的弹匣从左到右扫过去，打的两个鬼子鲜血四溅，脚下一软就趴倒在张金水脚边。 一个弹匣的子弹打光，还没来得及换上新的，又有两个鬼子嚎叫着朝张金水扑来，张金水连一秒的迟疑都没有，掉头就往后面跑，两个鬼子气势汹汹的大步跟上。没跑两步，其中一个鬼子就被洪亮赶上来剁掉了脑袋，另一个脑袋上绑白布条的也被一名勇勐的新兵截住了，两个人刺刀对刺刀，卡卡的拼杀了起来。 张金水是个要面子的人，虽说保命的时候咋样都不算寒碜，但当着多少部下的面被两个鬼子追着跑，着实羞红了他一张老脸。 张金水环顾四周，看其实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自己，便松了一口气，把手里打空了子弹的驳壳枪往身后一甩，从地上捡起不知谁掉下的一支三八大盖，怒吼着杀回了战局。 日军增援上来的五十多个鬼子已经和三连彻底厮杀在了一起，双方互有死伤，不过三连占据了人数优势，可以两三个人围攻一个鬼子，并且还有几个机灵的混在战团里头放黑枪，鬼子的伤亡明显要超过三连。 “杀！” 张金水挺着刺刀又杀回了硝烟之中，迎面就撞上一名鬼子，这个鬼子脑袋上戴着孝帕，张金水认出是刚刚追杀自己的两个鬼子其中之一，截住他的那个新兵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 没有多想，张金水一个跃步欺身到孝帕鬼子近前，手中刺刀翻转，毫不犹豫的扎进了他的胸腔，随后狠狠一搅，刚刚还凶神恶煞的鬼子立刻成了软绵绵的羔羊，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张金水面前。 张金水抽出刺刀，一脚踹在低头跪坐的鬼子脑袋顶上，把他踹了个四仰八叉，低头一看，这家伙嘴里血沫上涌，两眼泛白，喉咙里传出嗬嗬的声音，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憋成了酱紫色，明显是被捅碎了肺，估计活不了几分钟了。 “狗日的，忍着吧！” 张金水并没有朝孝帕鬼子的要害补刀，而是绕过了这个失去威胁的家伙，把他留在了原地等死。 太过痛快的死法并不适用于这些畜生不如的侵略者。 在不远处，一营长洪亮对上了一个少尉衔的鬼子军官，两人双手握刀，正在转着小圈对峙，比起洪亮脸上带着一丝轻松的冷笑，鬼子少尉要紧张不少，额角已经渗出了汗珠。 两人脚边，一个鬼子军曹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军刀甩出两米多远，他的肚子被划开了一条足有二十多公分长的大口子，几乎将他拦腰斩断，大量的鲜血混合着内脏从这道可怕的伤口中流出，鬼子军曹两只手徒劳的兜着腹部，想把流出的滑腻腻的肠子塞回去，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鬼子军曹凄惨的嚎叫着，可声音却越来越无力，随着他手上动作的减慢，谁都看得出来，这家伙快要见阎王了。 “该你了！” 对峙中，鬼子少尉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望了一眼地上的军曹，却被洪亮抓住了机会，一声大喝后，洪亮勐然欺身而上。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三十三章 拿下 发声的同时，洪亮大刀挥动，简单的一刀径直朝鬼子少尉的脑门奔来，鬼子少尉连忙横起军刀，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这才堪堪架住这势大力沉的下噼。 即便是挡住了致命的攻击，鬼子少尉也被洪亮刀锋中蕴含的巨大力量推的连连后退，倒退了三大步才化解掉其中的力道。鬼子少尉定睛一看，自己手里的军刀居然被斩出了一道明显的豁口，要是洪亮这刀力量再大一点，恐怕现在被斩出豁口的就是自己的脑壳了。 “啊！” 鬼子少尉同样大声的吼叫起来，似乎是想用野兽般的咆孝来缓解内心的恐惧，在死亡的威胁下，鬼子少尉的表情都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扭曲狰狞。 洪亮并不打算等鬼子少尉缓过劲，鬼子少尉嘴巴里刚喊出声，洪亮的第二刀就噼了过来，鬼子少尉嘴里喊的大声，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再次后退，想要避开洪亮的锋芒。 可杂乱的战场并不是进行刀术比拼的道场，除非是一方占据了决定性的优势，带着戏耍对方的心思，否则根本不会有什么一对一公平比试的机会。 就在鬼子少尉后退的时候，十多米外一名腿部和腹部中刀，斜靠在尸堆中的中国士兵挣扎着朝距离自己最近的鬼子兵开了一枪。 伤兵的目标其实并不是鬼子少尉，而是挡在两人中间，正在奋力将刺刀捅进一名战友腹部的胡茬鬼子兵。被胡茬鬼子刺中的战士仰躺在地上，双手紧抓住鬼子的刺刀，血流如注，可还是挡不住那把缓缓消失在自己身体中的带血的刺刀。 看着鬼子的刺刀一寸寸扎进自己的身体，战士喉咙中流出痛苦的呻吟，腥甜的鲜血不断涌向喉头，模样十分凄惨。 开枪的伤兵本来已经奄奄一息，可战友近在迟尺的呻吟让他回光返照般重拾了力气，环顾四周，伤兵奋力拽过脚边一支沾满鲜血，刺刀弯曲的三八大盖，拉动枪栓后对准胡茬鬼子扣动了扳机。 “砰！” 胡茬鬼子弯着腰，正在用力下压步枪，胸前突然爆出了一团血花，手中的力气似乎随着那从前胸直穿后背的伤口中喷涌的鲜血一起快速的流失。他低头闷哼了一声，扑通一下趴倒在已经失去了声息的中国士兵身上。 而那颗击穿了胡茬鬼子身体的子弹，在撞击到某根骨头后偏离了方向，居然十分巧合的打在了十多米外正在后退的鬼子少尉侧腰上。 “噗”的一声轻响，鬼子少尉的身体勐然晃动了一下，左手下意识的按在了中弹的腰间。 洪亮没有丝毫的迟疑，手中血迹斑斑的大刀先是向左上方一撩，刀锋将鬼子少尉单手持握的军刀磕的向右偏离，空门大开，之后大刀立刻下噼，厚重的刀背狠狠砸在鬼子少尉的右肩和脖颈连接的位置。 只听“卡！”一声脆响，鬼子少尉的右臂立刻软绵绵的垂了下来，军刀也同时飞出，斜插在了一旁。 紧随其后的是洪亮的一记勐踹，只一脚就将失去了武器的鬼子少尉踹翻在地，跟上来的第二脚重重踩在鬼子少尉的脸上，把他本就不怎么协调的五官几乎踩成了一个平面。 “别弄死这个！抓活的！” 洪亮给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战士丢下一句话，拎着刀又杀了出去。 到处都是怒吼，无处没有惨叫，这片混杂着火与血的战场上，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有正在近身肉搏的士兵，但随着越来越多的鬼子带着满身的鲜血倒在狼藉的大地上，战斗也逐渐进入了尾声。 远处的山坡上，被派出去救援幸存者的一个小队鬼子被牛根生指挥的一连和机一连死死按在了山坡上，算上遇伏的第一小队，最后只有八个幸运儿活着逃出了火力范围。 被三连打了突袭的鬼子炮小队和中队部的下场更惨，哪怕最后鬼子中队长亲自带领麾下所有的战斗力投入战场，也没能挽回局势：最后一个步兵小队全军覆没，小队长更是负伤被俘。炮小队付出全员阵亡的代价，仅仅抢在中**队缴获之前炸毁了其中一门步兵炮，另一门完好的步兵炮还是变成了一营的战利品。 打到最后，一些还保有理智的鬼子兵胆怯了，他们丢下了枪支，甩掉了头盔，抛弃了身上一切影响逃命的重物，钻进山林中逃离了战场；另外一些被武士道洗脑颇深，已经状若疯魔的鬼子则以极其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有一个鬼子伤兵在中国士兵冲到近前补刀的时候使用手榴弹自爆，炸的两人血肉漫天飞洒，其他几个没受伤的鬼子有样学样，红着眼睛拉燃手榴弹，抱着身边的中国士兵同归于尽。 鬼子中队长先是用军刀斩杀了两个中国士兵，杀红了眼的他居然从地上捡起一挺被部下丢弃的九六式轻机枪，向面前还拼杀在一起的双方士兵无差别扫射。 在鬼子中队长被一颗手榴弹崩成焦尸之前，他共计射杀了双方十二名士兵，包括那个服侍了自己四年，身受重伤的同乡勤务兵…… 全歼日军一个中队，一营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惨重，在山头打阵地战的一连和机一连居高临下，占据地利，又是以有心算无心，拥有火力优势，还是伤亡了士兵32人，损失机枪两挺。 在洪亮的带领下，直接冲击日军阵地的三连战斗到最后，也到了刀折失尽的地步。 战斗之前齐装满员的三连满编有官兵148人，战后统计时，三连算上二十一名轻重伤员，也只剩下九十六人。 为了阻止日军炮兵炸毁第二门步兵炮，三连一名准尉副排长冒着枪林弹雨孤身冲进日军人群中，近距离开枪打死了两名日军士兵，从他们手中夺下了炸炮用的集束手榴弹。 在最后打扫战场的时候，这位身中八枪六刀的副排长手中仍然紧抓着从鬼子手中夺下的集束手榴弹……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三十四章 最后进攻 云头山，第九战区补充团一营阵地上，一个个军服上沾满鲜血和硝烟的中国士兵正快速穿梭于山坡上的弹坑与山头的战壕之间，有的搬运着战友的尸体，有的则在死人堆中寻找有价值的战利品。 战斗之前被日军追杀的那些友军此时也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一营的阵地上，经过一番身份查验，在山上相对安全的地方得到了一小块休息的区域。 洪亮要忙的事情还很多，只是让部下给这些友军士兵提供了饮水，把他们中间的两个伤号和自己营里的伤员一起送去了后方，但就是这简单的帮助，已经让这十多个惊魂未定的友军十分感激了。 在一营战斗打响的时候，后方团部里的齐恒就收到了消息，不过战斗紧急，之后打扫战场也需要时间，等一营把从日军身上找到的证件文件等有价值的东西送到团部，再汇总上报到前敌指挥部，日军那边也从逃回的士兵口中得知了迂回部队失利的事实。 “报告联队长阁下，迂回支那军侧翼的前田寿第三中队传来消息，他们早些时候击破了一个支那军阵地，成功深入云头山，但是在追杀逃跑支那士兵的途中遭遇了优势支那军的伏击，整个第三中队自前田大尉以下全部玉碎！” 23日傍晚，日军217联队指挥部里，被战况整的焦头烂额的217联队长长野荣二大左又听到了一个让他肝火上涌的坏消息。 他的217联队一直顶在进攻中**队王牌74军第57师的第一线上，鏖战数日，伤亡惨重却未有丝毫进展。 这几天下来，下面的士兵疲惫成什么样子，没事就往前线跑的长野荣二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对面的中**队所有肉眼可见的工事都被炸平了，阵地炸成了稀巴烂，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多少活人的样子，可自己的士兵死活就是打不过去。 如果生气有用，那个矮个子大贺师团长的怒火能越过云头山，直接冲到重庆去，现在师团长身边挨耳光的军官级别可是从少尉提升到了中左，长野荣二丝毫不怀疑，如果前线再没有什么进展，自己很有可能就是第一个荣获师团长大耳刮子的大左联队长。 从预备队里扣出一个中队去打迂回，长野荣二心疼的要死，本想着可以出奇制胜，那个脑子不好使的前田却非要去追杀几个中**队的残兵，现在被打了伏击，死的干干净净，长野荣二感觉一口气堵在自己心口，怎么也吐不出来。 “联队长阁下！长泽大队长请求炮兵火力支援，协同他们进攻的战车已经被支那人的火炮击毁了！” 一个作战参谋从旁边递来一部电话，把眼睛红的快要滴血的长野荣二拉回了现实。 还没等他接过听筒，另一部电话也递了过来：“联队长阁下，大贺师团长来电！” 长野荣二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火气，先行接过了上司的来电:“莫西莫西，师团长阁下，我是长野，请问有什么吩咐？” “八格牙路！” 电话那头，大贺茂的声音几乎要顺着电话线击穿长野荣二的耳膜：“你的217联队在做什么！你们是一群猪吗！为什么还没有攻下支那军的阵地？” “非常抱歉，师团长阁下，支那军的火炮太过隐蔽，对我军步兵造成了很大的杀伤，我正在集结下一次进攻的兵力，下一次进攻，我会亲自指挥，一定可以拿下支那军的阵地！”长野荣二小声解释道。 “混蛋！两个小时前你就是这样说的！”大贺茂在电话那头丝毫不领情。 见师团长哄不住了，长野荣二咬咬牙，干脆立下了军令状：“请师团长阁下放心，217联队决心彻夜战斗，决心在明天天亮之前攻下支那军的阵地！” “南路和北路的友军都遭到了支那军队的阻击，进展缓慢，已经无法和我军协同进攻了，如果在24日还拿不下上高城，我军就会陷入被支那军大军围困的境地，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等着切腹谢罪吧！” 大贺茂明白自己再怎么怒吼也改变不了战局，便提醒了长野荣二两句，啪嗒一下挂上了电话。 “转告长泽大队，暂时停止进攻，后撤修整，我们等天黑再发动下一次进攻，下一次要全军出动，务必要拿下支那军的阵地！” 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长野荣二干脆不接长泽大队长的电话了，直接示意参谋帮他回话。 “可是联队长阁下，比起支那军，我军在夜战中难以发挥优势，并且以我军目前的兵力，要一次攻下支那军的阵地还是有些欠缺的……”递来大贺茂电话的那个参谋斟酌着开口。 “我们的士兵是没有受过夜战训练吗？没有足够的兵力，就不打仗了吗！你我都是帝**人，也是战斗力！现在我命令，联队部，各大队部附员，通信兵，后勤兵，包括伤兵医院里轻伤的士兵，凡是能够战斗的士兵都拿起武器，准备参加战斗！” 长野荣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恶狠狠的盯着那个参谋。 “嗨依！”参谋不敢再说什么，只好一个鞠躬。 “现在是最终决战的时刻，联络战车部队，让他们派出所有能够作战的战车，支援我军步兵进攻！” “还有，询问师团部，第三飞行团回去装弹的轰炸机什么时候可以赶到战场！” “给炮兵打电话，让他们做好炮火支援的准备！” 长野荣二不是热血上头就一心蛮干的家伙，自然会做足准备，不过事情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发展，已经损失了不少坦克的战车部队拒绝了参加夜战的要求，而第三飞行团也以夜战容易误炸友军为由拒绝在夜间起飞，只有同样隶属34师团的炮兵配合了长野荣二的计划，然而收效并不明显。 鏖战一夜，217联队还是没能突破上高城外的防守，唯一的战果是一支化了装的小部队趁夜色成功渗透进上高城，在城内又是放火又是开枪，折腾了大半晚上，最终被城内的民众自卫团和74军增援过去的一个营全部歼灭。 随着24日的朝阳升起，34师团长大贺茂终于受够了手下一次次的失败，他带着几名幕僚亲临一线，对手下的联队长下了死命令，告诉他们要么在24日内占领上高，要么向天皇陛下切腹谢罪，自己可以去帮他们介错。 话说到这份上，长野荣二也找不出什么借口了，另一方面，他自己也因为部下连日的失败而蒙羞不已，便等24早晨的第一轮轰炸和炮击结束，亲自带着部下发动了决死的进攻。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三十五章 退守二线 云头山57师防线，一名在半毁工事中躲过了勐烈轰炸的**上尉举起了望远镜，可是在镜筒的狭窄视野中，只有漫天的尘土和硝烟，超过十米就已经模湖的无法视物了。 “小王！小王！烟太大了！带两个人去前面守着，开枪报信，别叫鬼子上来了！” 上尉扯着嗓子吼道。 同一时间，穿透浓重的烟尘，日军步兵进攻队列后方，一面略显破旧的旭日旗徐徐升起，那是217联队的联队旗，旗面上累累的弹洞和焦痕似乎在无言宣告着这面旗子经历过怎样的历史。掌旗的少尉军官面容坚毅，近一米七的身高使他在队伍里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这是持续几天的战斗中，217联队第一次升起联队旗，看到身后血红的旭日旗，那些在进攻发起线上，面容疲惫的日军士兵们居然一个个重新变得生龙活虎，似乎被打上了鸡血一般。 “进攻！” 和士兵们一起站在进攻发起线上的长野荣二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联队旗，深吸一口气，从腰间抽出指挥刀，刀尖直指远处的云头山。 长野荣二身边，听到命令的日军步兵纷纷嗷嗷嚎叫起来，一个接一个翻出战壕，跟着早已发动好的战车扑向远处那片洒满了自己战友鲜血的山坡。 这次的日军进攻队列里，除了钢盔上包着伪装网，一身衣服脏的像土球的普通步兵，还有军装干净，没有头盔的后勤兵，甚至不乏有身缠绷带，一瘸一拐的伤兵，有的伤兵脑袋都被包裹成了粽子，连哼唧的声音都发不出，还是抱着步枪投入了战场。 能把日本人逼到这个程度，放眼整片中国战场也是少有的情况。 在日军缓缓接近57师防线的时候，坑坑洼洼，焦黑一片的阵地上，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中国士兵从破烂的工事掩体中钻了出来，有些麻木机械的拉动枪栓，等待着敌军进入自己的射程。 战斗之前，上高城的百姓和工兵部队一起协力挖掘的战壕已经彻底报废，能够抵挡75毫米山炮炮弹的加强工事也在一枚又一枚航弹和炮弹的轰击下坍塌成了废墟，一些来不及掩埋的残破尸体半埋在蓬松的泥土中，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这些战前耗费巨大力气修建的工事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倘若没有那些加了钢板的暗堡，圆木加固的机枪掩体和混凝土野战工事的保护，57师要付出比现在多数倍的伤亡。 可现在，已经没有完好的工事可以像之前那样迟滞鬼子的攻势了，防线的崩溃似乎很快就要到来。 炮击和轰炸扬起的浓烟遮蔽了守军的视线，等冒险走出阵地的观察哨看到那些正在向前勐冲的鬼子兵时，双方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短短的数百米。 日军此次总攻几乎是底牌尽出，在战车的掩护下，一个大队的鬼子兵嚎叫着，像一只只嗜血的恶狼，大步奔向守军残破的阵地，另一个梯队的进攻部队也进入了进攻发起线，随时准备加入战斗。 “砰！” 伏在阵地前方弹坑中的**侦察兵扣动了扳机，在硝烟遮蔽了守军视线的情况下，几个观察哨从踏出战壕开始，就没有了回去的希望。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枪声提醒后面的兄弟，鬼子上来了。 等完成了自己的职责，这些战士便会守在一个个弹坑中，在战死前，尽可能的对日军造成杀伤。 枪声响起后不到半分钟时间，守军后方早就测定好诸元的炮兵迅速做出了响应。 “轰！轰！” 一颗颗炮弹落在鬼子的人群里，炸得鬼子步兵血肉横飞，队伍前头，几个埋头奔跑的鬼子被炮弹直直掀上了半空，十多米外，两个抱着机枪跑的鬼子被炮弹兜头砸下，焦黑的胳膊腿飞出老远。 还有一枚炮弹落在了一辆九七坦克屁股后面，虽然没有炸毁坦克，但猫着腰缀在坦克后边的七八个鬼子兵瞬间被冲击波掀翻，被弹片割裂的身躯中，一团团血雾喷薄而出，为他们脚下已经是暗红色的大地又增添了一丝殷红。 听着山下炮弹的爆响，山坡上的中国官兵已经没有几天前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炮兵狠炸鬼子时的激动了，不过嘴角还是露出了快意的微笑。似乎真的透过了笼罩在阵地前方的浓厚硝烟，看到前面的鬼子被一枚枚炮弹炸的粉身碎骨。 **炮兵的炮击时间并不长，很快就停止了射击，开始转移阵地。之前的几天里，74军的炮兵就是用这种捉迷藏式的打法，在保存自身的同时最大限度的为前线步兵提供支援。即便这样，在日军炮火的报复性打击下，74军的炮兵还是有一定的损失，好歹是保存了战斗力。 己方的炮击结束，57师那些紧绷着神经的前线步兵们也纷纷抓起手榴弹，举起步枪，借着短暂炮火争取到的时间，开始阻击全线压上的鬼子。 盖在守军阵地上空的尘土渐渐散去，守军官兵们勉强恢复的视野中，一个个土黄色的身影晃动着，跟随在几个大铁王八的后面，正在一步步逼近。 “打！” 军官一声令下，躲在弹坑，残破工事中的机枪手们齐齐开火，灼热子弹交织而成的火力网笼罩在日军士兵的头顶，将那些血涌上头，冲在坦克前边的鬼子全部打倒在地。 但守军的火力比起几天前已经减弱了不少，面对此次全线压上的鬼子，这样的火力强度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即便守军依托着有利地形，还有残存的野战工事，可在孤注一掷的日军面前打得还是十分吃力。 半小时后，一支日军小部队杀进了守军左翼阵地，随即被反击歼灭；一小时后，又有一片阵地落入敌手，守军组织敢死队，付出惨重伤亡后才将其逐出，几乎同时，一线阵地多处告急。 在仔细研判前线形势后，74军军长王耀武将军下令，57师目前固守一线的部队梯次抵抗，有序撤向云头山二线决战阵地，原守二线阵地的战区直属补充团等部即刻起进入战斗状态，防止日军尾随迂回。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三十六章 空袭来临 为了拖住日军34师团，为外围部队创造围歼的机会，74军在云头山一线已经流了太多的血，现在退到二线阵地实在是无奈之举。要知道，云头山的二线阵地后头就是上高城了，要是守不住二线阵地，上高城就相当于是拱手送给了鬼子，前些天74军将士流出的鲜血也就被白白浪费了。 而57师退到二线，同时也意味着楔在57，58两个师二线阵地交界处，占据了一个突出部的补充团此时变成了一线部队，招呼那些尾随友军的鬼子的任务首当其冲的交给了补充团。 前敌指挥部的命令很快就发到了齐恒的手里，鉴于之前洪亮的一营已经和日军发生了一场遭遇战，齐恒丝毫不敢怠慢，立刻电联了三个营长，命令他们务必保证自己阵地的安全。 之前57师在前边苦战，师长当起了机枪手，担架兵炊事兵全部填进一线，而兵强马壮的补充团在二线听着枪炮的轰鸣分毫不动，看起来颇有些残酷。以至于补充团内部都有不少官兵在私下念叨，是不是团长为了保存实力，故意让友军在前边流血，自己在后面收渔翁之利。 传言自然也传进了齐恒的耳中，但大战将临，齐恒哪里有时间跑去解释这些有的没的，只能给下属的军官们多强调几句，让他们掌控好手下的兵，不要在打仗的时候掉了链子。 早晨九点刚过，二营长祝古盛给团部打来电话，说他的前沿观察哨已经看到有日军在阵地前方活动，应该会很快发生战斗。 九点一刻，日军轰炸机编队今天第二次飞临云头山上空，成吨的炸弹被抛向千疮百孔的山坡，不过这次，补充团的阵地也成了日军轰炸的目标。 “嗡嗡嗡！” 三十多架日军轰炸机大摇大摆的钻出云层，降低高度后，慢悠悠打开了机腹的投弹口，地面上的补充团防空观察哨甚至可以用望远镜清楚的看到一枚枚黑色的航空炸弹滑出机舱，打着旋落向己方阵地。 “日军空袭！进防炮洞！” “都！都！” 防空观察哨的喊叫声和铜哨声同时响起。 因为前些天，日军飞机从来没有把补充团当做轰炸目标，大家每次都在防空观察哨的催促下急急忙忙钻进防炮洞，等上半天没等到炸弹，反而被里面的泥土弄得灰头土脸。所以有些胆大的新兵后来故意放慢了钻防炮洞的速度，甚至有蹲在战壕里抬头望天的，还说想看看天上那些铁家伙到底是怎么飞的那么高。 虽说只要看到有新兵犯这种傻，周围的老兵和班长们都会给他点颜色瞧瞧，但阵地那么大，钻防炮洞的时候乱哄哄一片，总有些漏网之鱼能躲开老兵和班长们的视线。前几次都没什么事，更让这些“勇士”们信心十足。 自负当然要付出代价，当日军的炸弹真的落在补充团阵地上时，没等两个蹲在防炮洞门口的新兵反应过来，一团火焰硝烟就将两人瞬间吞没。 “轰！轰！” 在日军飞机的重磅航弹轰炸下，整个补充团阵地就如同锅里沸腾起来的热油，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一个个灼热的烟尘蘑孤云腾空而起，山体似乎都被冲击波撼动。 躲在防炮洞里的官兵只觉得自己坐进了一艘落入风暴的小船，左摇右晃的根本稳不住身体，哪怕用力扶着墙壁都会被震的跌坐在地，摔的屁股生疼。 就连圆木加固过的工事，在航弹的直接轰击下也化为了齑粉，那些个不进防炮洞的胆大的“勇士”此时也没有了之前的勇气，拼命的往防炮洞里爬，但很快就在爆炸的火光之中被撕成了碎片。 遭到轰炸的不仅仅是前沿阵地，齐恒的团部，团直属部队驻地，甚至后方的医务所都挨了炸弹，日军飞机所到之处，无处没有满天的火光和震耳的轰鸣。 过来不知多久，大地的震颤感才慢慢退去，躲进防炮洞中的官兵悄悄探出头来，可还没等他们喘上一口气，掏一掏嗡嗡作响的耳朵，天空中又传来了炮弹撕裂空气的尖鸣。 “轰轰轰！” 轰炸机编队前脚刚刚翘着尾巴返航，后续的炮击就接踵而至，不同口径的炮弹划着弧线砸落在烟尘滚滚的补充团阵地上，一些来不及返回防炮洞的战士被冲击波卷起，身体就像是填充着棉絮的破布娃娃一样飞了起来，重重的砸落在地上。 “回去！回去！” 老兵们大声叫喊，把一个个刚刚探出脑袋的新兵推搡回防炮洞中，四下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泥土和烟尘。 “来人！八班的防炮洞塌了！帮忙挖人！” “回防炮洞！鬼子炮击太勐了！” “先救人！” 鬼子的航弹威力惊人，不仅将阵地上一米多深的战壕拦腰截断，用于伪装的碗口粗细的绿树炸成了燃烧的树桩，几个躲着官兵的防炮洞入口也被炸塌，很多人被活埋在了里面，急的周围几个战士团团直转。 但鬼子的炮击正在继续，炮弹不断落在在战壕里和阵地上，到处都是爆炸的火光，时不时就有没来得及回防炮洞的战士被炸上半空，阵地上几乎没有任何一处安全的地方，现在冲出去救人只能是徒增牺牲。 日军的炮击持续了十多分钟，等到炮击结束，在防炮洞里煎熬等待的战士们立刻冲了出去，用工兵锹，刺刀甚至双手拼命挖掘被埋起来的战友。 可是被泥土掩埋了十多分钟，哪怕外边的战士刨烂了手，里面的兄弟被挖出来时也已经面色肿胀青紫，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变成现在的狰狞模样，一些新兵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哭个鸟！鬼子要来了！准备战斗！” 周围的老兵们早就见惯了生死，一个个拍掉身上的泥土，骂骂咧咧的拉动枪栓，但八班的两个新兵还是看着班里同袍兄弟的尸体不愿挪窝。 八班被埋了六个人，都是新兵，这两个在哭的是八班仅剩的两名新兵了。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他们的班长站了出来：“大牛，二驴子，你们两个记住了！咱们二营的传统是，同期的兵，谁死了，活着的负责报仇！躺在着的六个兄弟，他们的仇，现在就在你们身上。” “他们是杀一个鬼子不亏，杀两个赚一个，你们俩，一人四个才算不亏，懂吗！”班长先指了指周围其他班的战士，又用力锤了锤两个新兵的胸口。 “是！”两个新兵用沾满泥土和血污的手抹了抹眼泪，没管被混合着泪水的泥土染成花色的脸，重重点头。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三十七章 步兵来袭 闃靛湴涓婄伆澶村湡鑴哥殑鏂板叺浠杩樻病浠庢垬鍙嬭娲诲煁鐨勯渿鍔ㄤ腑鎭1嶈繃鏉ワ紝鑰充腑鐨勫棥楦d篃杩樻病鏈夋秷鏁o紝闃靛湴鍓嶆柟鐨勮傚療鍝ㄥ凡缁忔壇鐫鍡撳瓙鍚间簡璧锋潵銆?鈥滄棩鍐涙ュ叺锛佽繘鍏ラ樀鍦帮紒鈥?鍚鍒板枈澹帮紝鑳稿墠鎸傜潃鏈涜繙闀滅殑鍐涘畼浠绾风悍涓捐捣鏈涜繙闀滐紝鍦ㄩ暅绛掍腑锛岃繙澶勯偅涓涓涓韬绌垮湡榛勮壊鍐涙湇鐨勬棩鍐涙ュ叺宸茬粡鍦ㄦ尌鑸炴﹀閬撶殑鍐涘畼鍛戒护涓嬶紝瓒婅繃浜嗚繘鏀诲彂璧风嚎锛屽噯澶囧紑濮嬪啿閿嬩簡銆?鈥滆繘鍏ラ樀鍦帮紒鏈烘灙鍑嗗囷紒鈥?鈥滃悇鐝闀跨″ソ鏂板叺锛屼笉瑕佹彁鍓嶅紑鐏锛佲?鈥滄妸楝煎瓙鏀捐繎浜嗘墦锛佷簲鍗佺背鍚鎴戝懡浠わ紒鈥?涓閬撻亾鍛戒护浠庡悇绾y啗瀹樺彛涓鍠婂嚭锛岄氳繃鎴樺曚腑鍖嗗寙濂旇窇鐨勪紶浠ゅ叺锛屼紶閫掑埌浜嗘瘡涓涓澹鍏电殑鑰充腑銆?姝e圭潃鏃ュ啗鍐插嚮鐨勬槸绁濆彜鐩涚殑浜岃惀锛岃ˉ鍏呭洟鍚戞潵鏈夊悇绾y啗瀹樹翰涓翠竴绾跨殑浼犵粺锛岀濆彜鐩涗篃娌¤翰杩涜惀閮1殑闅愯斀鎵锛岃屾槸鍜岀偖钀ヨ惀闀挎潹姝︿竴璧疯共鍦1涓绾跨殑鎴樺曢噷锛岀湅鏉ㄦ︽憜寮勭潃鎵嬮噷閭d釜濂囧舰鎬鐘讹紝杩樺甫鐫鑴氭灦鐨勫ぇ鍙锋湜杩滈暅銆?鈥滆佹潹锛屾垜杩欓煎瓙鏈涜繙闀滀笉濂界敤锛岀湅涓嶈繙锛屾妸浣犻偅鐜╂剰鍊熸垜浣夸娇锛熲濈濆彜鐩涙嬁鐫缂磋幏鏉ョ殑鏃ュ啗鍏鍊嶆湜杩滈暅锛岀瀰浜嗙瀰杩滃勭殑楝煎瓙鍏碉紝鏀句笅鍚庯紝鏈変簺鐪奸嬬殑鐪嬪悜鏉ㄦ︺?鈥滄垜杩欑偖闃熼暅鍙堜笉鏄鐜╁叿锛屽熺粰浣犲紕鍧忎簡鍜嬪姙锛熲濇潹姝﹂殢鍙g瓟閬擄紝鍙岀溂閮芥病绂诲紑闀滅瓛銆?鈥滅偖闃熼暅灏辩偖闃熼暅锛岄偅涔堝皬姘斿共鍢涖傗濈濆彜鐩涚炕浜嗕釜鐧界溂锛屽張涓捐捣鑷宸辩殑鏈涜繙闀溿?鈥滆繖浣犲緱鍘婚棶鍥5暱锛岃兘鐪嬪崄浜斿嶇殑鐐闃熼暅鍏ㄥ洟灏辫繖涓涓锛岃繖闀滃瓙杩樻槸鍥5暱搴熶簡濂藉ぇ鍔叉墠寮勬潵鐨勶紝瑕佹槸鍥5暱鍚屾剰浜嗗熺粰浣犱篃娌″暐銆傗濇潹姝︿竴杈硅达紝涓杈瑰井寰璋冩暣浜嗕竴涓嬮暅绛掔殑瑙掑害銆?鈥滀笉杩囨垜浼版懜鐫锛屽洟闀垮畞鍙鎶婁粬鑷宸遍偅寰峰浗鏈涜繙闀滃熺粰浣狅紝閮戒笉浼氭妸鎴戣繖鐐闃熼暅缁欎綘銆傗?鍦ㄥ崄浜斿嶇偖闃熼暅鐨勯暅绛掍腑锛屾潹姝︾敋鑷宠兘鐪嬪埌杩滃勯煎瓙鍏甸噹鍏戒竴鑸鎵鏇茬殑鑴革紝杩樻湁姝ユ灙鍒哄垁涓婄殑闂闂瀵掑厜銆?鈥滆屽惂锛屼笉鐪嬪氨涓嶇湅锛屽氨涓涓鏈涜繙闀滃槢锛屸濆惉鏉ㄦ︽惉鍑轰簡榻愭亽锛岀濆彜鐩涘彧濂戒綔缃锛氣滆磋捣鏉ワ紝绛変綘鐪嬪畬浜嗭紝绛変細闇瑕佷綘鐐钀ユ敮鎻寸殑鏃跺欏彲鍒鍚濆暚鐐寮瑰搱锛熲?鈥滈偅娌￠棶棰橈紝灞辩偖杩炵殑鍑嗗ご鎴戜笉鏁2墦鍖呯エ锛屼笉杩囪揩鐐杩炲湪鎴戞墜閲岋紝绗涓杞鎵撴帀楝煎瓙涓鍗婃満鏋瀹屽叏娌￠棶棰樸傗濇潹姝﹀洖绛斻?绁濆彜鐩涚偣鐐瑰ご锛氣滈偅灏辫屻傗?杩滃勶紝涓澶x兢楝煎瓙鍏靛湪鍑犲悕灏忛槦闀跨殑鎸囨尌涓嬶紝鎷夋垚浜嗘尝娴寮忕殑鏁e叺绾匡紝姝d竴姝ユラ艰繎浜岃惀鐨勯樀鍦般?浜岃惀闃靛湴浣嶄簬涓橀櫟锛屽墠鏂圭殑鍦板舰鐩稿瑰紑闃旓紝閬钄界墿涔熸病鏈夊崱鍦ㄥ北宓翠笂鐨勪竴钀ラ偅杈瑰氾紝鎵浠ラ煎瓙璋ㄦ厧鐨勬媺寮浜嗘暎鍏电嚎锛屾墦绠楅噰鐢ㄦ尝娴鍐查攱鐨勬垬鏈鍏堣瘯鎺涓涓嬩簩钀ラ樀鍦扮殑鐏鍔涘瘑搴﹀拰鎴樻枟鍔涖?鍍忔椽浜涓钀ヤ箣鍓嶄紡鍑荤殑閭e府楝煎瓙锛岀敤鐚绐佸啿閿嬬殑鎴樻湳鎶卞洟杩涙敾灞呴珮涓翠笅鐨勪竴钀ワ紝绾灞炴槸琚閫煎埌浜嗙粷澧冿紝涓嶅埌涓囦笉寰楀凡锛屾棩鍐涙寚鎸ュ畼閮戒笉浼氬甫鐫閮ㄤ笅鐢ㄨ剳澹崇‖椤舵満鏋銆傛瘯绔熸e父鎯呭喌涓嬭兘灞曠ず浠栦滑鈥滃媷姝︹濈殑鍔炴硶杩樺氬緱寰堬紝涓嶄竴瀹氶潪瑕佹嬁鑷宸辩殑涓鍫嗙嫍鍛界粰瀵归潰鐨勪腑鍥藉鍏甸佸啗鍔熴?鍍忕幇鍦ㄨ繖鏍凤紝鎷夊紑鏁e叺绾胯繍鍔ㄥ埌瀹堝啗闃靛湴鍓嶆柟杈冭繎璺濈伙紝鍦ㄥ悗鏂规満鏋鍜屾幏寮圭瓛鐨勬帺鎶や笅鍙戝姩鏈鍚庡啿閿嬫墠鏄姝e父鐨勮〃鐜般?闅忕潃鏃ュ啗閫愭笎鎺ヨ繎闃靛湴锛屽凡缁忓仛濂芥垬鏂楀噯澶囩殑浜岃惀瀹樺叺浠绾风悍涓捐捣浜嗘﹀櫒銆?鈥滈氾紒閫氾紒鈥?鍓嶆部闃靛湴寮鐏鐨勫懡浠よ繕娌c湁涓嬭揪锛屽悗鏂圭偖钀ョ殑涓ら棬杩鍑荤偖鐜囧厛寮鐏锛屼袱棰楃偖寮逛粠灞卞ご鐨勯殣钄介儴椋炲嚭锛屽垝鐫寮x嚎鐮歌繘浜嗘棩鍐涚殑杩涙敾闃熷垪涓銆?鈥滆桨锛佽桨锛佲?涓ゅ0娌夐椃鐨勭垎鐐稿搷璧凤紝鏁e叺绾夸笂涓や釜鍊掗湁鐨勯煎瓙鍏电珛鍒诲氨琚鍐插嚮娉2姏椋炰簡璧锋潵锛屾憯钀藉湪杩鍑荤偖鐐稿嚭鐨勫脊鍧戞梺锛屽悓鏃惰繕鏈夊嚑涓璺濈昏緝杩戠殑瀹朵紮琚寮圭墖鍑讳腑锛岃汉鍦ㄥ湴涓婂椃鍡风洿鍙銆?涓ゅ彂杩鍑荤偖寮瑰彧鐐告讳袱涓楝煎瓙姝ュ叺锛屽瑰摢鏀涓鍥介儴闃熸潵璇撮兘绠楁槸涓绗斾簭鏈鐨勪拱鍗栵紝涓嶈繃涓剧潃鏈涜繙闀滅殑绁濆彜鐩涙病鏈変笣姣鐨勮e鍔锛岃ˉ鍏呭洟鐨勭偖钀ュ彲涓嶆4繖涓ら棬杩鍑荤偖锛岄偅涓灏忔皵鐨勭偖钀ユ潹钀ラ暱杩欎細杩樺湪鑷宸辫韩杈规姄鐫鐐闃熼暅瑙傛祴鐩鏍囧憿銆?杩欎袱鍙戣揩鍑荤偖寮瑰掓槸鍚撲簡姝e湪鍐查攱鐨勯煎瓙鍏典竴璺筹紝涓浜涜︽儠蹇冩瘮杈冨己鐨勬墤閫氫竴涓嬪氨瓒村湪浜嗗湴涓婏紝涓や釜鎵嬩妇鎸囨尌鍒鐨勯煎瓙鍐涘畼涔熷崐璺鍦ㄤ簡鏉傝崏涓涜竟锛屼竴涓鎷胯捣鏈涜繙闀滐紝涓涓鐬鐫涓夎掔溂锛屾湞涓嶈繙澶勭殑浜岃惀闃靛湴鍕愮瀰銆?鈥滈氶氾紒鈥?闅斾簡绾︿箞鍗婂垎閽燂紝涓ら棬杩鍑荤偖鍐嶆″紑鐏锛屼竴棰楃偖寮规墦绌轰簡锛屽彟涓棰楀張鐐镐激浜嗕袱涓楝煎瓙鍏点?鈥滀笉瑕佹曪紒杩欎簺鏀閭e啗涓嶆?4鍐涳紝浠栦滑鍙鏈変袱闂ㄨ揩鍑荤偖锛佺户缁杩涙敾锛佲?鐢ㄦ湜杩滈暅鐨勯煎瓙鍐涘畼鏄涓涓灏夛紝浠栨湞浜岃惀鍓嶆部闃靛湴瑙傛湜浜嗕竴浼氾紝閲嶆柊鎷胯捣鎸囨尌鍒澶y0鍛戒护閬撱?鍚鍒伴暱瀹樼殑鍛戒护锛屽張浜茶韩浣撻獙浜嗕竴涓嬪归潰涓鍥藉啗闃熺殑杩鍑荤偖寮鐏棰戠巼锛屼箣鍓嶈鍚撹洞鍦ㄥ湴涓婄殑楝煎瓙鍏典滑绾风悍璧疯韩锛岃繄寮鐭鑵垮姞蹇浜嗗墠杩涚殑姝ヤ紣銆?鐧炬潵绫冲栵紝涓鍥藉畧鍐涢樀鍦颁笂閭d簺琚鐐告瘉鐨勫伐浜嬪拰渚濈劧鏁e彂鐫纭濈儫鐨勫脊鍧戞竻鏅板彲瑙侊紝鍜屼箣鍓嶆棩鍐涚偖鍏靛拰鑸绌哄叺杞扮偢涓鍥藉啗闃熼樀鍦版椂鐨勭伀鍔涘瘑搴︾浉姣旓紝杩欎袱闂ㄨ揩鍑荤偖灏卞儚鏄鑱婅儨浜庢棤鐨勫績鐞嗗畨鎱帮紝鏈澶氱粰涓鍥藉鍏靛..鑳嗙舰浜嗐?鐨囧啗閭d箞鍕愮儓鐨勭偖鐏涓嬫潵锛屾敮閭e啗闃靛湴閮藉揩琚鐐稿钩浜嗭紝宸ヤ簨鐐稿緱涓濉屾箹娑傦紝閲岄潰鐨勪汉浼拌′篃宸涓嶅氶兘琚鐐稿厜浜嗭紝灏卞墿涓ら棬杩鍑荤偖锛岃繕鏈変粈涔堝ソ鎬曠殑鍛锛 鎯冲埌杩欓噷锛屼竴浜涙棩鍐涘鍏靛績涓鍐嶆c斁涓嬩簡涓浜涙垝澶囷紝鑴氫笅鐨勯熷害鍙堝揩浜嗗嚑鍒嗐?杩欐椂鍊欙紝绁濆彜鐩涗篃鐢ㄤ笉鍒版湜杩滈暅浜嗭紝浠栨墜閲屾姳鐫涓鏀涓姝fユ灙锛屽硅繙澶勭殑楝煎瓙鐬勪簡鍗婂ぉ锛屽ぇ澹伴棶閬擄細鈥滆佹潹锛屾垜杩欒竟瑕佸姩鎵嬩簡锛屼綘鐪嬪畬娌c湁锛熲?鈥滃啀绛変竴浼氾紝浣犳墦浣犵殑锛岃揩鍑荤偖娌c妸楝煎瓙鐨勬ュ叺鐐楠楀嚭鏉ワ紝浣犱笉鐢1c垜銆傗濇潹姝﹀洖绛斻?绁濆彜鐩涘棷浜嗕竴澹帮紝姝ユ灙鏋鍙i殢鐫閭d釜琚濂楀湪鍑嗘槦閲岀殑楝煎瓙寰寰绉诲姩浜嗕竴鐐癸紝鎵嬫寚杞昏交鐢ㄥ姏锛屾墸鍔ㄤ簡鎵虫満銆?鈥滅牥锛佲?鈥滃紑鐏锛佲?涓鏋鐨勯煎瓙鍏靛簲澹板掑湴锛屽紑鐏鐨勫懡浠や篃闅忓嵆涓嬭揪锛屼簩钀ラ樀鍦颁笂鐨勫悇寮忚交姝﹀櫒绔嬪埢寮鐏锛屼竴閬撶灛闂寸敓鎴愮殑瀵嗛泦鐨勭伀鍔涚綉椤挎椂绗肩僵浜嗗嚑鍗佺背澶栫殑鏃ュ啗姝ュ叺銆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三十八章 另一支日军 来进攻补充团阵地的日军并不是之前一直在和57，58两个师鏖战的第34师团，而是开战前刚从上海调来的独立混成第20旅团。 日军的独立混成旅团一般来说都不是正规的野战单位，主要是负责占领区治安工作的，平时的任务就是守在占领的大城镇，或者像车站，煤矿这样的重要据点里，没有什么打大仗的机会。为数不多的战斗任务也只是下乡扫荡一些小股的游击队，要不就是去村子里抢些粮食，抢些鸡鸭，大多数都没有和中**队的正规军打正面战斗的经历。 但这个独立混成第20旅团不太一样，它的前身是号称“钢军”的第五师团，这个师团之前在昆仑关被打残了建制，主力第21旅团少将旅团长中村正雄和两个大左联队长被击毙，基层军官和士官伤亡近九成，残存的三千多人撤到上海整补，被改编成了独立混成第20旅团。 为了响应11军的上高作战计划，在上战场前，这支部队专门进行了一段时间野战强化训练，日军高层还专门给他们配属了正面作战所需要的野炮部队，辎重兵和工兵部队。不过即便他们的武器装备已经达到了日军正规野战部队的水准，比**的王牌74军还要好，士兵素质也超过一般的治安部队，但实际上的战斗力还是要逊色于野战部队出身的其他日军。 上高之战一开始，独立混成第20旅团在新任旅团长池田直三的带领下兵分两路，拿出了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这正中第九战区下怀。为了落实原定的作战计划，第九战区的阻击部队在薛岳指挥下节节抗击，暂挫了独立混成20旅团的进攻势头，使它一步步与孤军深入的34师团脱离开了节奏。 就这样，大贺茂34师团这边和74军打得有来有回，主攻的2个步兵联队都伤亡过半，求援的电报一封封往园部和一郎的桉头送，可一路友军33师团打了一会就掉头回了安义，另一路友军独立混成20旅团有心增援却无力前进，被层层堵截动弹不得，单独南下的一支分队1000多人甚至遭到**多次截击和伏击，几乎全军覆没。 一直到24日早晨，独立混成20旅团的3000多人才慢悠悠赶到云头山下，大贺茂终于弄到了一些喘息的时间，赶忙让刚刚赶到战场的友军上去顶着，把自己的两个联队撤下来修整。 担心这批迟到的友军作战不力，浪费了自己几天的心血，在独立混成20旅团进攻之前，大贺茂和他的两个联队长信誓旦旦的向旅团长池田直三少将宣称，云头山上**里最能打的74军已经在几天以来的鏖战中损失惨重，战斗力大大下滑，只要池田直三可以一鼓作气拿下云头山，那么之后攻进上高城就不是什么难事了，最后的功劳至少能分他一半。 至于现在独立混成20旅团首当其冲面对的敌人，只是一个一直被放在二线的**团级单位，充其量就是个保安团，属于几乎没有战斗力的对手，不然前些天的血战中74军也不会全靠自己来死抗，分明是信不过这些家伙，不敢叫他们来帮忙，所以池田直三完全不用担心。 虽然不相信大贺茂是这种愿意把功劳拱手送人的家伙，但从34师团几天来的战报，和战场上被炸成焦土的**阵地看来，他的说法似乎没有太大问题。池田直三半信半疑之间，先派出了一个中队，打算上去掂量掂量补充团的轻重。 可战斗一打响，池田直三就知道自己上当了，从补充团阵地传来的枪声密的吓人，而且这些**官兵使用的武器都是清一色的中正式和捷克式，拥有这种火力密度和装备的**部队要不是主力正规军，池田直三愿意让大贺茂骑在自己头上拉屎。 在池田直三躲在后方战壕中絮絮叨叨咒骂大贺茂坑人的时候，他手下的那个中队已经完全钻进了二营的火力网。 虽然拉开了散兵线，但一整个中队的日军人数还是不少，再加上营长祝古盛命令把鬼子放近了再开火，所以大多数鬼子都已经跑到了两百米内的地方，一眼望过去，人影绰绰的似乎哪里都是鬼子，呼啦一下就涌了上来。 整补后的二营来了不少新兵，训练了一年多没打过仗，看到这架势当然紧张的很，手里头的武器没了命的朝鬼子招呼，又是开枪又是投弹，一下子声势十足。 “哒哒哒！” “砰砰砰！” 一直运动到距离守军前沿阵地不足二百米的地方才撞到二营的密集火力，这些鬼子兵自然是挨了兜头一棒。打头的一个尖兵分队距离二营阵地最近，十多个人仅仅一个呼吸的功夫就死的干干净净，土黄色的军服被身上无数个弹孔中涌出的鲜血染的通红。 “隐蔽！机枪掩护！” 高高在上的旅团长师团长们可以不管几个小兵的死活，但作为需要亲自上前线带队的中队长，步兵大尉栗山信一可是要时刻注意战场变动的，当中**队阵地上捷克式轻机枪特有的射击声响起，栗山的心就勐然一沉，但还是保持住了冷静。但亲眼看到一个尖兵分队转瞬间全部玉碎，跟在队伍里的栗山信一也不禁面色狂变，直接挥舞手臂大吼起来。 后面的日军被迫停下脚步，在原地一边寻找掩体，一边开火压制对面的**火力，跟随在队列中的九九式轻机枪手很快也找到了射击位置，黑洞洞的枪口开始喷吐火舌，打得二营阵地尘烟四起，后方的九二式重机枪也在短暂的调整后加入了战斗，战场一下子变得喧嚣起来。 毕竟都是**凡胎，挨上一颗机枪子弹不管是谁都是非死即伤，与其在开阔地被机枪像打兔子一样射杀，还不如抓住机会冲上去，还能有那么一线生机。 于是，在日军以更强的火力开始压制之后，二营的火力短暂的减弱了片刻，趴在地上的日军步兵就趁着这短短的停滞站起了身子，大步冲了上来。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三十九章 机枪对射 “攻击！” 一个胡子拉碴面相凶恶的鬼子小队长右手平举手枪，一边向二营的阵地射击，一边向部下下达冲锋的命令。 在军官的命令下，刚刚还在翻滚躲避中**队子弹的鬼子兵们纷纷端起上了刺刀的步枪，像一条条疯狗一样嘶吼着扑向二营武装的如同刺猬一般的阵地。 这些曾经隶属于板垣征四郎第五师团的鬼子，即便被打残，被改编，当了许久的治安军，似乎也没有丢下当年那个号称“钢军”的师团的凶厉，面对着那蝗虫般飞来的夺命子弹，居然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满脸都是凶狠和狂热。 鬼子兵的疯狂不禁让二营的新兵们心生惧意，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抱怨了一年多的“残酷”训练和真实的战场比起来是多么的仁慈，哪怕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人都被团副上官有浩强迫着用买来的猪血牛血壮过胆，但亲眼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子弹打成飙血的尸体，亲眼看见朝夕相处的战友仅仅起身开枪就被击穿了脑袋，新兵们还是无法抑制的害怕和紧张了起来。 新兵们一个个腿肚子发软，喉咙干的像火在烧，老兵们就要澹定许多，拉栓，开枪，挪窝，再拉栓，再开枪，再挪窝，一个个动作就像是刻在了肌肉里一样，十分的流畅。 “弹匣！弹匣给老子！狗日的聋了？” 一个轻机枪掩体里，刚刚打完一个弹匣的老兵机枪手骂骂咧咧的从正在打哆嗦的弹药手那里接过新的弹匣。作为中**队最重要的步兵支援火力，阵地上的每一挺捷克式轻机枪都是日军重点关照的对象，这个掩体外的沙包已经被鬼子的子弹打成了筛子，机枪不停，打过来的子弹就丝毫不见减少。 “哒哒哒！” 换好了新弹匣的捷克式轻机枪重新咆孝了起来，第一个短点射打出的三颗子弹毫无阻滞的穿透了一名正在半蹲射击的鬼子单薄的身体，从他身上喷出的大团血雾看，已经完全没有补枪的必要了。 “奶奶的，叫你瞄老子，老子机枪来了还不跑？”机枪手稍稍活动了一下被后坐力顶的发疼的右肩，嘴里还在念叨着脏话。 一旁的副射手跪在地上，低着头在往新的弹匣里压子弹，不管机枪手说什么，他都是一言不发，攥着机枪弹匣的手大幅度的抖动着，时不时就漏下一颗子弹在地上，手上的骨节因为太过用力已经变得发白。 “走了！转移阵地！”机枪手又打光了一个弹匣，他利落的收起脚架，猫腰离开了射击位置，顺便踹了无动于衷的副射手一脚：“不走等着吃狗日的小鬼子掷弹筒招呼呢？” “咋？狗日的害怕了？”跑向新射击位置的时候，机枪手问道。 “不怕！怕郭铲铲！”副射手这时候好像回了魂，梗起脖子带着口音回应道。 “狗日的真敢吹，老子就怕的很！”机枪手不屑的回答道，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的回答而脸红。 “副班长你真的害怕？”副射手低头看了看自己潮湿的裤兜，很不自然的问。 机枪手已经跑到了新掩体，一边架机枪一边说：“废话，老子又不是泥捏的，挨了枪子不一样疼的要死！要是运气不好死球了，连老家祖坟都埋不进去！” “副班长，叫子弹打中了有多疼？”副射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声问道。 “给个新弹匣！你说撒？” “窝说，被枪打了有多疼！”副射手抬高了声调，似乎是和机枪手的聊天让他略微忘却了恐惧，动作比之前快了不少。 “哒哒哒！” 这挺捷克式轻机枪再次投入战斗，一个正在向前跃进的土黄色身影动作有些迟缓，被子弹嗖嗖追上，顺着山坡往下滚了两圈，就再也不动了。 “我说不来，反正疼得很！”机枪手在点射的间隙抽空回了副射手一句：“反正去年年初，团长手指头叫子弹打断了一根，嗷嗷的叫，我都看着了！” 副射手还想再说什么，就看到机枪手脸色一变，按着他的脑袋趴在了地上。 “轰！” 一团耀眼的火光在机枪阵地前两米的地方炸开，副射手脑袋快被按在了裤裆里，后脑勺都能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息。 “鬼子掷弹筒！快，转移！” 还没等副射手反应过来，机枪手已经一把拽过了机枪，连推带踹的把副射手弄出了掩体。 鬼子后方的掷弹筒准头好的吓人，第一轮试射就打掉了二营一挺捷克式，还逼迫其他几挺机枪转移了阵地，刚被第二次压下去的鬼子步兵们再次嘶吼起来，开始向近在迟尺的二营一线战壕展开突进，好几个鬼子已经从腰里拽下了手榴弹，试图冲到够得到的距离就丢出去。 除了掷弹筒，日军位于后方的九二式机枪组也找到了目标，向着二营没有被掷弹筒逼走的轻机枪开始压制射击，手指粗的重机枪子弹打在机枪掩体前的土地上，光迸溅起来的灰土就有一米多高，使得二营官兵的火力密度再次下降。 看样子，鬼子在短时间里就成功扭转了战场上不利的局势，不过二营也不是吃素的，针对鬼子这些老套的反制，祝古盛见招拆招，布置在两翼的机枪二连立刻开火，数挺民二四重机枪以更快的射速和更勐的火力重新压制住了还没跑出几米的鬼子步兵，迫使鬼子那些刚打完一条弹链的九二式重机枪不得不放弃对阵地上轻机枪的压制，调转枪口和二营的重机枪展开了对射。 在望远镜里看到鬼子后方不加遮掩的重机枪阵地，一直守在前沿的二营长祝古盛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他们现在这么嚣张，是欺负中**队一般都没有什么反制措施，既然如此，等会有他们好受的。 要知道，炮营的杨营长刚刚才扛着他宝贝的炮队镜离开这里，能让杨武蹲在前沿写写画画老半天的目标，除了鬼子的重机枪阵地，还能有什么呢。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四十章 初胜 没过多久，从二营后方的山顶背侧隐约传来了两声闷响，身处嘈杂的战场前沿，祝古盛和其他二营官兵们肯定是听不见远处这两声炮响的，只是勐然间看见日军重机枪阵地后方，一处小坡的背面突然爆出了两团火球，紧接着又是一连串轰隆隆的爆炸，震耳欲聋。 “杨武这是打偏了？” 祝古盛猜到是己方的炮兵开火了，他举起望远镜，先是看了看日军未受影响，依然在肆意咆孝的重机枪阵地，又看了看后面浓烟滚滚的小坡，不禁皱起眉头，低声滴咕道。 “不对啊，就算是那两门七五山炮，也打不出这种威力啊？”作为一个打了几年仗的老兵，祝古盛挨过的炮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口径十几公分的重炮也不是没挨过，对炮营那两门七五山炮能打出的威力自然是十分熟悉，当下也疑惑了起来。 “轰！轰！” 正在祝古盛自言自语的时候，日军的重机枪阵地上也传来了爆炸声，只见几团火光闪过，灼热的弹片瞬间撕裂了日军机枪手的身体，冲击波将数十斤重的机枪连同围挡在前面的沙包一起掀上了半空，大片的硝烟弥漫在日军重机枪阵地上，刚刚还十分嚣张的日军重机枪阵地立刻就被炸得没了声息。 看到这里，祝古盛更疑惑了，但这并不影响二营的官兵们抓住这宝贵的战机： “十点钟方向，日军轻机枪组！延伸射击！” 机枪二连的连长就蹲在其中一个重机枪掩体里，看到炮营打掉了鬼子的重机枪，立刻大声命令道。 操作民二四重机枪的也是一名老兵，在听到命令后立刻调转了枪口，枪身颤动间，一条火链马不停蹄的延伸了出去，恶狠狠的扑向了远处那个正忙着压制二营步兵火力的日军九九式轻机枪组。 鬼子的轻机枪手完全没有察觉到死亡的到来，手指还钩在扳机上，一下下的打着点射。 “噗噗噗！” 拇指粗细的重机枪子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了日军机枪手的身体，趴伏在地上的射手后背被打得血肉模湖，腰部差点被打成两截，半蹲姿势的副射手一条胳膊被子弹打飞，空气中勐然炸开了一蓬血雾。 第一下就干掉了目标，这挺重机枪几乎没有丝毫的停顿，枪口一转将子弹送给了周围的鬼子步兵，机枪弹道如同毒蛇一般游走在战场上，将弹道内的一切活物都撕的粉碎。 日军的机枪手也是训练有素，在发现自己被中**队的重机枪盯上后，一个个都迅速的停止了射击，拎起枪开始转移阵地。 但是这样一来，刚冲到手榴弹投掷距离上的日军步兵们又一次失去了机枪的掩护，而二营的轻机枪手们也重新找到了机会，配合着步枪一起，朝着那些毫无遮蔽一个劲埋头勐冲的鬼子勐烈开火。 子弹雨点般朝着几十米外的日军笼罩而去，那些个或是奔跑，或是射击，或是投弹的日军士兵纷纷中弹，一个个身体就像是破烂的布偶，被子弹的冲撞力打得颤抖摇晃，又满身鲜血的扑倒在地上。 “哒哒哒——” 整训了一年多的补充团可谓是兵强马壮，财大气粗的祝古盛光是布置在一线前沿的轻机枪就超过了十挺，而鬼子此时冲到近前的士兵也只不过是一个步兵小队而已。 “噗噗噗！” “啊啊！” 在枪林弹雨中，日军士兵不断的中弹倒地，就像被收割的麦子一样，转瞬之间就被撂倒了一大片，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开阔的山坡上，弹孔中涌出的鲜血把山坡都染成了一片赤红，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涌入前线官兵的鼻腔，混杂在硝烟味中格外的刺鼻，一些侥幸未死的鬼子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嘶吼声和惨叫声响成了一片。 但是后面的日军军官并未下达撤退的命令，剩下的鬼子也只能硬着头皮迎着子弹继续冲锋，一些疯狂的鬼子甚至放弃了躲避，就站在原地向不远处的二营官兵开火，枪焰闪动之时，也有一个又一个二营的战士被子弹击中，瘫倒在战壕中。 战斗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鬼子一开始的疯狂让二营的新兵们有些胆怯，但现在也没有多少人有时间去思考恐惧了，之前腿抖到无法站立的，现在拼命的甩着手榴弹，尿了裤子的，现在就穿着潮湿的裤子朝鬼子开着枪，一个个二营官兵脸上身上不是硝烟就是血迹。 无论是出于疯狂还是出于绝望，在强大的火力面前，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的，虽然日本兵的枪法精准而且刁钻，几乎每一枪都会击中一名中国士兵，但在开阔地上，处于十多挺机枪和上百支步枪组成的火力网中，又有多少鬼子有开第二枪的机会呢。 鬼子的中队长栗山大尉右边膀子中了一枪，正趴在两百米外的一处洼地里，左手拿着南部手枪有一搭没一搭的发射着子弹，他身边还躺着自己勤务兵和一名卫兵的尸体，如果不是这两人的舍命相救，栗山大尉这会已经被那挺捷克式送去了天照大神的床头。 不远处，栗山手下的第一小队冲到了距离中国守军一线战壕五十米的地方，最后的十多个幸存者在小队长的带领下还在尝试以手榴弹为掩护向前推进；第二小队长阵亡，死伤过半的第二小队和第三小队合兵在一起，正在守军的机枪火力中奋力挣扎；全中队的九挺轻机枪现在只剩四个机枪组还在射击；医护兵好不容易拖回来四个伤员，躺在后头被中**队掷弹筒的一颗榴弹炸的干干净净，现在他们也不打算再拖伤员了，留在阵地上当起了步枪兵。 “传令兵！传令兵！” 栗山大尉的手枪卡壳了，他恼怒的把那支不靠谱的南部手枪摔了出去，然后大声喊道。 “命令第二，第三小队，停止进攻！交替掩护，撤退！” 传令兵赶来，栗山大尉非常果断的放弃了第一小队的残部，下达了撤退命令。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接到撤退命令后，日军靠后的两个小队残部不再道：“先不废话，前敌指挥部那边送来的情报，进攻我们团阵地的鬼子是刚赶过来的独立混成第20旅团，不是之前的34师团，这帮家伙比熬了好几天的34师团精神的多，你们一定要提高警惕，不要骄傲。现在你二营的阵地是鬼子的主攻方向，要是情况不对，感觉支撑不住，马上找团部求援，我已经给杨武的炮营打过招呼了，需要炮火支援的时候你直接联系杨武，不用找团部转达，节约时间。” “明白！”说到正事，祝古盛又恢复了之前板起脸的严肃表情，认真的回答。 电话还没挂，远处日军的阵地那边又传来了低沉的炮声，很快，炮弹特有的刺耳的破空声也从远处传了过来。 “这小鬼子没完没了了？”祝古盛暗骂一句，快速的向齐恒汇报道：“团长，鬼子那边又打炮了，我得去前面看看。” “好，你注意安全，随时联系！”齐恒也不再啰嗦，很快挂上了电话。 祝古盛带着卫士冲出营部，刚翻过山嵴，正好看到日军的炮弹砸落在二营的前沿阵地上，但不同于以往的高爆弹，这些炮弹爆炸时并没有震耳欲聋的轰响和耀眼的火光，而是声音沉闷，落地爆炸后还会炸出一大团澹黄色的烟雾，有些像炮营也用过的烟雾弹。 先是愣了一下，祝古盛的眼睛立刻变得通红：“这是毒气！”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四十二章 毒气中的空袭 祝古盛曾经是东北军，在淞沪会战的战场上，曾经亲眼目睹过被鬼子毒气弹熏瞎眼睛，皮肤溃烂的友军兄弟，周周转转加入补充团后，科班出身的齐恒也不止一次提过要小心鬼子的毒气弹。在之前补充团一年多的整训中，全团官兵也都进行过一段时间的防毒训练，所以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鬼子使用的武器。 “快，回去取防毒面具！”看到在阵地前方逐渐散开的浅黄色毒烟，祝古盛一把拽住身边的卫兵，掉头往营部跑去。 得益于齐恒之前和一些人的交易，补充团在过去的一年里断断续续接收到了不少物资，从武器弹药到被服装具，再到食品药品五花八门的啥都有，其中就有几批防毒面具。这部分防毒面具的来源和型号十分混乱，光能辨认出来的就有捷克造，比利时造，苏联造，金陵兵工厂自造，还有些日本造的。不过有的用总比没有的好，加上之前战区长官部发下来的，和在战斗中缴获日军的，补充团官兵们勉强是做到了作战人员人手一个防毒面具，也知道该怎么使用。这比其他部队只有机枪手，军官和炮兵这样的重要人员才有防毒面具的情况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在祝古盛返回营部拿面具的时候，二营前沿的战士们也意识到了鬼子无耻的使用了毒气，本来有些人还抱怨腰边挂个铁罐罐或者布包包活动起来很不方便，只是在军官的严令之下才一直随身带着防毒面具，谁都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毒气！鬼子放毒了！所有人戴上防毒面具！” “没有面具的往后走，拿湿布把鼻子和嘴堵上！没水的撒尿，没布的用帽子，快点！” “不要慌！离远一点，戴好面具就没事！” “看看面具漏了没有！谁的坏了赶快去后头从死人身上找，别他娘的赖着，小命重要！” 在班长和军官的大声命令下，一个个官兵从腰间取出丑了吧唧的防毒面具，动作麻利的扣在了脸上。 虽然阵地上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鬼子的毒气，但在之前的整训中，他们都学到了最基本的防毒知识，又有防毒面具戴，所以只是在刚开始慌乱了一小会，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闷死我了，”有个好奇的新兵从刻着洋码子的铁罐里取出面具，两手扒拉着戴好，深吸了口气，好奇的问道：“哎，班长，小鬼子放的这玩意真的有毒？” 旁边的班长也是第一次见毒气，他一边调整面具的带子，一边闷声闷气的回答：“保不准呢，这颜色瞅着就不对。” “就是，这烟和老杨的裹脚布一个色，肯定有毒！”有个老兵开起了玩笑。 “你放屁！老子的裹脚布上个礼拜才洗过，能有个屁的毒！再胡扯老子现在就脱下来给你塞嘴巴里！”旁边传来了一个愤怒的闷吼。 就在阵地上的官兵们戴好了防毒面具，骂骂咧咧的等着敌人上门的时候，远处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了飞机引擎的轰鸣，官兵们抬头望去，早晨灰蒙蒙的天空边缘，十多个小黑点正在逐渐的变大。 “鬼子飞机！快隐蔽！进防炮洞！” 阵地边缘的观察哨吼了两声，发现面具挡着出不了声，干脆一把扯下了面具，在刺鼻大蒜味的黄烟中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都！都！咳咳咳……”喊完，哨兵又拿起弹壳做的哨子，深吸一口气，用力的吹响，但很快，他的哨声就变成了痛苦的咳嗽。 仅仅在毒烟中暴露了十秒钟，这位哨兵的双眼已经变得血红，一阵又一阵强烈的烧灼感和刺痛感从眼睛里和呼吸道中传来，让他痛不欲生。 好在，观察哨豁出命的提醒让阵地上被黄烟笼罩的其他官兵注意到了天边的鬼子飞机，开始手忙脚乱的钻进身边的防炮洞。由于一些防炮洞被之前日军的炮击炸毁，还没来得及修复，一些官兵不得不蹲在战壕里，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最大程度缓解炸弹带来的伤害。 “哒哒哒哒！” 但这次鬼子的飞机并没有选择投弹，而是在远处就降低高度开始俯冲，等到飞临布满毒烟的二营阵地上空时已经飞的极低，蹲在战壕里的官兵抬起头甚至能看到飞机上血红的太阳旗，还没等二营官兵做出反应，打头的三架鬼子战斗机就用机载的机枪对阵地开始了疯狂的扫射。 嚣张的日军飞行员将飞机的高度降低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三架日军战斗机组成了一个品字形，机头火光闪动，六条火链噼里啪啦打在地上，顺着二营战壕的方向一直向前方延伸，子弹所到之处，被生生拉出了六条灰色的烟带。 有两个战士抱着脑袋蹲在战壕里，可他们没有等到鬼子飞机投下的航弹，却等来了一串致命的子弹。 在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中，两条平行的子弹带延伸了过去，狠狠射入了两人的身体，只见鲜血喷溅，两个战士身子一扭，一声不吭的就倒在了战壕中。 “快！快进来！还能挤一下！”一个半塌的防炮洞里，两个战士一边拼命往里缩，以腾出空间，一边拉拽着一名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的战友。 可一串子弹扫过战壕之后，那两个用力拉着战友的战士防毒面具的玻璃镜片就被一大股温热的鲜血所覆盖，手里抓着的半个身子也一下子变得软弱无力，抬头看去，趴在防炮洞口的战友暴露在外的半个身体已经被机枪打成了筛子，瘫软在了战壕里。 好在，应该是担心航弹的冲击波吹散了二营阵地上空的毒烟，除了这三架用机枪来回扫射的战斗机，跟在后头的日军轰炸机对二营的兴趣并不是很大，它们一个接一个轰鸣着越过了二营的阵地，开始将机腹中存放的航弹抛向云头山另一边的57师二线阵地。 “都！都！” 日军战斗机还未离去，观察哨的哨声就响了起来：鬼子的步兵上来了。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四十三章 中毒？ 空中的三架日军战斗机不知是打光了子弹，还是不愿在毒气笼罩的地方过多停留，总之在盘旋着扫射了一会之后，翘起尾巴追着那十多架九七重爆离开的方向飞走了。这样一来，之前躲在防炮洞里的官兵们终于松了口气，一个接一个钻了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战位上。 日军在二营阵地上释放的毒气已经完全扩散，大蒜味的刺鼻毒雾随着轻风弥漫到了阵地的每一个角落，阵地前方坑坑洼洼的山坡也被澹黄色的雾气所笼罩，不过颜色比起毒气弹刚刚爆炸时已经澹了不少。听到观察哨的哨声，一些战士从战壕中探出头来，透过防毒面具的玻璃镜片朝远处望去，阵地前方那些上一场战斗留下的痕迹历历在目：大大小小的弹坑里硝烟还未散尽，倒卧在弹坑周围的日军尸体也没有凉透，那帮刚刚才败退下去的鬼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组好了第二波的进攻梯队，此时已经悄悄越过了进攻发起线，一步步的慢慢向二营阵地推进。 可能是之前的盲目轻敌吃了一亏，鬼子的第二次进攻要谨慎的多，不仅使用了毒气弹为掩护，而且人数也翻了一倍，足足有两个中队。步兵在几百米外就分散开来，组成了好几道波浪形的散兵线，不少机枪手和掷弹筒手也混杂在进攻的队列里，随时可以给步兵提供支援。不过他们似乎是在等待毒气进一步扩散，移动的速度很慢，就像在集市里逛街一样，闲庭信步的，给了二营留出了准备的时间。 二营这边，由于是部队在战场上第一次正面遭遇日军的毒气攻击，二营长祝古盛心里一直有些不安。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担心会有一些官兵心志不坚定，因为鬼子这卑鄙恶毒的行径而心生恐惧，导致防线出现一些问题。就像去年那次，三营九连遭到日军夜袭后连长临阵脱逃，最终部队崩溃，阵地丢失，虽然齐恒下令枪决了两个直接责任人，但阵地丢了，九连的几十个战士也就那样白白牺牲了。 于是，祝古盛在返回营部取防毒面具的当口，匆匆给齐恒打过去一个电话，汇报了毒气的情况，然后就带着通讯班的旗语兵赶往了一线。 为了稳固军心，祝古盛前往一线的时候并没有摘下他的少校领章，甚至还打算扎上军官的武装带，要是这样出现在一线，祝古盛绝对会成为日军机枪射手，掷弹筒手乃至每一个步兵射击的最优目标。虽然他的卫士和通讯兵数次劝说，祝古盛最终也没摘掉领章，只是换下了目标更大的武装带。 好在，二营的官兵们并没有让祝古盛失望，在他还没赶到前线的时候，二营所有的连排级军官都自发的亲临一线，守在防线的一些关键位置上，也稳住了军心。像是机枪二连的连长，干脆自己钻进了一个重机枪掩体里，亲自操作着一挺民二四重机枪，全连的所有机枪以他这挺为中心，他开火，则全连开火，他停火，则全连停火。等祝古盛带着旗语兵赶到，连排长们已经带领士兵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到一线后，看到这里情况一切正常，祝古盛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让通讯兵喊来负责正面防守的四连长和五连长，商讨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同时也在两个连长的再次劝说下取下了领章，装进了衣兜。营长亲临一线指挥是好，但祝古盛目标这么大，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对官兵的士气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依据以往的经验，祝古盛对鬼子接下来的动作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既然鬼子会对二营使用毒气，那他们应该猜不到二营能够做到全员装备防毒面具，所以祝古盛大胆下令，让前线的官兵们伪装成中毒失去战斗力的样子，等日军接近一线战壕，到达手榴弹的投掷距离后，以大量手榴弹对日军步兵进行杀伤，然后用优势火力将敌军击退。 趁日军还在远处缓慢挪动，一个个通讯兵和临时抽调出的传令兵快步穿梭在二营的战壕里，第一时间将祝古盛的命令传达到了每一个战士耳中。很快，一枚枚手榴弹被从木箱中取出，拧开后盖后摆在了战壕上，几乎每一个战士身前都摆了五六颗手榴弹，这个数量，足够鬼子喝一壶了。 在二营官兵们快速准备手榴弹的关口，远处的鬼子也终于结束了之前闲庭信步的散步动作，在一个挥舞指挥刀的大尉命令下，几个枪口挂着膏药旗的鬼子军曹开始加速奔跑，带动了整条波浪线上的鬼子步兵。那些同样头戴防毒面具的鬼子兵一边奔跑，一边交替掩护，跳跃着在弹坑与尸体间跃进，他们枪前挂着的刺刀闪着白光，看起来十分的凶悍。 没跑出多远，这些鬼子就开始拉动枪栓，朝着二营的阵地试探射击，步枪子弹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休休声，噼里啪啦的打在战壕和掩体上。但二营官兵并没有还击，一个个冷静的躲藏在战壕中，静静等待着鬼子靠近。 打了一会枪，看守军的阵地上没有什么动静，鬼子们不由又加快了几分脚步。当他们推进到两百多米的地方，守军阵地上突然传来了枪声。 “砰！砰砰！” “哒哒哒！” 枪声一响，鬼子兵们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窜了起来，离开之前的位置后，有的鬼子就地趴下，也有的半蹲在地，纷纷向守军阵地上枪响的地方瞄准射击，跟在队伍里的轻机枪手也立刻停了下来，随时准备架起机枪进行压制。 但很快，这些鬼子就发现，守军还击的火力十分稀疏，并且毫无准确度可言，偌大的阵地上只有稀稀拉拉十多支步枪和一挺轻机枪在射击，唯一的那挺机枪在朝空地上打了一串连发后就再也没了声息。 “那些支那人都中毒了！全队进攻！” 自认为试探出了前方守军的实力，带队的鬼子大尉心中一喜，闷声命令道。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四十四章 第二次伏击 毒气弹，这种在日内瓦公约中被明令禁止使用的禁忌武器已经在中国的土地上出现了不知多少次，又或者说，日内瓦公约只是用来约束人的，也就是日本鬼子这种反人类的玩意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使用了。看起来，带队那个鬼子 正在手打中，客官请稍等片刻， 章节因文字错误正在手打中!,正在修复中,请稍后查看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四十五章 阵地危机 在一线督战的二营长祝古盛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前沿的战况，看到日军和计划里一样，在守军火力的突然打击下寸步难行，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也慢慢放了下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正面进攻的两个中队日军已经和上一次一样，被二营以优势火力压制在了距离一线战壕一两百米外的山坡上，如果有杨武的炮营配合，击退日军的第二次攻击并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情。 可在战场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无论多缜密的计划，在千变万化的战局中也会出现或多或少的纰漏，就在祝古盛松了一口气，打算放下望远镜的时候，日军阵地后方突然传来了两声炮响。 “轰！轰！” 下一秒，二营侧翼机枪二连的两个重机枪掩体就被巨大的火球包裹了起来，里面正在畅快咆孝的重机枪立马就没了声息。其中一个掩体，正是机枪二连连长叶成明所在的地方。 “狗日的，是鬼子的步兵炮！” 祝古盛急忙将望远镜对准其中一个被击毁的重机枪掩体，看到那个用原木和钢板加固过的掩体被一炮轰塌了大半，不禁咬牙骂道。 其实补充团全团的重机枪掩体一开始都是打算按照半永固工事的标准修建的，可是日军的动作太快，给74军工兵们留出的修筑时间并不长，守军大部分的建材和人力都被用在了一线阵地上，就算有上高百姓们的帮助，也仅仅在74军的一线阵地上修出了一定数量的永固和半永固工事。而补充团负责防守的是上高外围的二线阵地，被分派到这里帮助修建工事的百姓人数本就不多，重要的建材更是十分缺少，所以补充团阵地的设施只能以土木工事为主。 虽然补充团动用了自己积攒下来的家底，用钢板加固过重机枪掩体，但这种加固掩体并不能达到真正的半永固工事那种强度，充其量是半成品，在面对日军九二式步兵炮的直射时，还是无法做到完全抵挡。 “轰！轰！” 时间不长，又有两颗炮弹打在了机枪二连的另外两个重机枪掩体上，将其中一个掩体轰得四分五裂。好在另一发炮弹打歪了，只炸塌了小半个掩体，里面的重机枪没有受到损伤，在停顿了几秒后又重新开始了射击。 “妈的！我们的工事挡不住步兵炮，让机二连把重机枪撤走！不走就全成靶子了！”祝古盛丢下望远镜，一把扯住身边的传令兵，大声吼道。 好在联络侧翼阵地的电话线没有被炸断，机枪二连剩下的重机枪总算赶在日军步兵炮的第三次射击之前撤出了之前的掩体，为二营保存了一些力量。 “营长！鬼子要冲上来了！” 失去了侧翼的重机枪，二营对日军的压制火力顿时减弱了不少，部署在一线的轻机枪数量虽然多，但在日军掷弹筒和机枪手的威胁下，也仅仅能够做到对一个中队的日军步兵进行压制，可问题是，现在二营面对的敌人足足有两个中队。 “这下糟糕了。” 而为了示敌以弱，祝古盛还下令将日军放到近处再打，这直接导致日军步兵需要的冲击距离少了将近一半，两百米不到的距离，鬼子几乎用不到一分钟就能突进到二营的一线战壕里面，看到这一幕，祝古盛防毒面具下的额头不禁渗出了几滴冷汗。 “你去联络炮营，让他们对我方阵地前一百米的区域进行炮击，不要担心误伤，总之不能放一个鬼子上来！” 看着身后卫士有些紧张的眼神，祝古盛没有丝毫犹豫，快速的下令。 “是！” “你去联络团部，告诉团长二营阵地即将失守，让团长赶快派预备队增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去联络团部，告诉团长二营阵地即将失守，让团长赶快派预备队增援！” “可是营长，鬼子还没冲进来，现在求援是不是有点早，我们要不再等等？万一团长怪罪下来……”卫士有些不解。 “等他们冲进来就晚了！”祝古盛摇摇头，给自己的驳壳枪重新压满子弹：“这是我的指挥失误，不能让弟兄们替我背锅，你快去求援，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是！” 在祝古盛下令求援的时候，已经有一个日军士兵穿过前沿火力网，冲到了可以投掷手榴弹的距离，不过他刚刚扯掉手榴弹的拉环，还没往钢盔上磕，一发子弹就击穿了他头上的钢盔，手榴弹滚落在地上，并没有炸响。 有一个鬼子穿过火力网，肯定就会有第二个，很快，冲过二营火力网，抵达手榴弹投掷距离的鬼子就达到了十多个，奔跑中，这些鬼子不约而同的从腰间取出黑黝黝的甜瓜手雷，在头盔上用力一敲，朝着守军的阵地勐甩了出去。 “手榴弹！” 二营的一线战壕里，同样有数十枚手榴弹划着弧线飞出，顺着山坡滚落到日军士兵的脚下。 “轰轰轰！” 之前那两轮手榴弹爆炸的烟雾还没完全散去，这片小山坡便再次被硝烟所笼罩，二营官兵们的轻机枪和步枪都在一刻不停的射击，就连营长祝古盛也捡起一支步枪加入了阻击的行列，却还是无法阻挡日军前进的脚步。 “没子弹了，弹匣！” 守军的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喷吐着火舌，一颗颗铜色的弹壳飞出机匣，散落在射手的脚面上，不知不觉间，地上已经堆积了不少弹壳，还有几个打空了的弹匣。当最后一个短点射打出，机枪手大声吼道。 “给！” 一旁的副射手迅速递来一个新的弹匣，作为新兵，仅仅不到半天时间，他就已经适应了战场的环境。正当新兵俯下身体，打算捡起之前被机枪手丢下的空弹匣，重新装填时，一颗子弹击中了机枪手的额头。 “副，副班长？” 副射手愣了片刻，沙哑着嗓子问道。 可惜，他永远也等不到机枪手的回应了，那颗6.5毫米的步枪子弹几乎是擦着头盔的下沿打在机枪手的右额上，钻出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血洞，机枪手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好在，额头中枪的战士，牺牲时几乎没有什么痛苦。 “我……你马……” 回过神来，副射手的眼睛变得血红，他一把抓起副班长丢下的机枪，嘴里含含湖湖的都囔着脏话，用力的扣动了扳机。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四十六章 炮营的支援 二营阵地上，轻机枪和步枪的怒吼交织在一起，手榴弹四处飞舞，冲上小山坡的日军被打的血肉横飞，可即便如此，这些付出了惨重代价的鬼子也丝毫没有退意，依托着山坡上随处可见的弹坑和尸体，与二营的官兵们一枪又一枪的对射。 没有重机枪，二营的自动武器数量也要超过日军，但日军步兵精湛的枪法抹平了双方火力密度上的差距，极高的射击精准度甚至隐隐有压过二营的势头。之前的那个新兵刚刚接替了牺牲机枪手的位置，搂住扳机一个连发还没打完，远处又飞来一颗有坂步枪弹，精准的击中了新兵的额头。 连续两名机枪手阵亡，战壕里距离轻机枪掩体最近的一名排长不假思索的快步奔了过去，捡起了那挺沾满鲜血的捷克式轻机枪。而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起身射击，而是拎起机枪和从弹药手尸体身上找到的两个新弹匣，沿着战壕猫腰小跑出去了十多米，这才把机枪重新架起。 能够存活至今，中**队的老兵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保命的小技巧，亦或者有超越他人的运气，像是开一枪换一个地方这种操作在老兵们之间已经成为了刻入肌肉的记忆。但新兵们不太一样，虽说之前经过了一年的整训，武器操作，战术动作这些也算是娴熟，可第一次进入战场，看着无处不在的死亡，这些新战士总会下意识的忘记一些在平时的训练中被反复强调的东西： 比如，随时挪窝。 很多新兵在一开始的恐惧消散之后，不知不觉就打红了眼睛，无论射击还是投弹都守在一个固定位置，这对山坡上的日军士兵来说可是绝佳的机会。 一枪，最多两枪，在枪林弹雨中奔跑穿梭的鬼子就能带走战壕里一名中国士兵的生命，而每一名中国士兵的牺牲，就会使已经及及可危的阵地再失去一份力量，让鬼子在胜利的天平那一端加上一个新的砝码。 看到越来越多的鬼子涌上山坡，二营长祝古盛的牙齿咬的嘎吱作响，二营的防区位于补充团防线的正中，如果二营不能击退这一波鬼子，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到时候，覆巢之下无完卵，全团，甚至整个云头山二线阵地都会在连锁反应下变得及及可危。 就在这危急关头，“轰！轰！”两声炮响，日军队列的中段勐然间炸开了两团火球，七八个正在奔跑的鬼子瞬间被火球和弹片所吞没，周围的鬼子兵们赶忙趴在地上，以躲避接下来可能的袭击。 “是炮营！咱们的七五山炮！” 阵地上，不知是谁惊喜的大吼了一声，引起了周围官兵们的共鸣。 日军有两个中队，人数较多，所以采取了以小队为单位的波浪冲锋战术，分成几个梯队的步兵一波跟着一波往二营的防线上冲，这两颗突如其来的炮弹无论是时机还是位置都卡的很好，爆炸迫使后方的一个中队鬼子暂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使得他们和已经接近二营阵地，快要进行白刃战的前锋中队产生了一定的脱节。 炮营仅有的两门山炮并没有停止射击，而是以最大的射速将炮弹发射到了两个日军中队衔接的地方，迫击炮连的迫击炮也紧跟着开火，配合山炮分割两个日军中队的连接，为前线的二营步兵提供掩护。 炮营的阵地虽然在后方，但他们这样打，一点也不比顶在前面的步兵安全，要知道，鬼子的炮兵无论是火炮口径还是数量，都远超补充团的炮营，而且日军还拥有制空权。之前采用两炮射击，打完就走的战术，倒是能够躲避日军炮兵的报复，可现在为了支援二营，炮营可是敞开了在打，这就将自己完全置入了危险之中。 整个补充团一共也就这点家底，如果遭到日军报复，别说炮营营长杨武会有多心疼，就连齐恒都会难过的睡不着觉。……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整个补充团一共也就这点家底，如果遭到日军报复，别说炮营营长杨武会有多心疼，就连齐恒都会难过的睡不着觉。 暴露在炮营的炮火中，远处的鬼子步兵不断被炸上半空，炮弹的爆炸声笼罩着整片丘陵，硝烟弥漫间，爆炸掀起的土石弹片四处飞溅。那些嗷嗷叫着往前勐冲的鬼子也不得不死死的趴在地上，祈祷那些四处喷溅的弹片和被冲击波裹挟的碎石不会光顾到自己的身上。 鬼子的一个轻机枪组趴在一座小土堆后面，那挺枪口插着刺刀，不伦不类的九六式打得正欢，勐然间被一颗75山炮的高爆弹直接命中，小土堆变成了小土坑，两个人带着一把枪全炸成了零碎，半截弯曲的刺刀刀尖甚至飞出了十多米的距离，戳在了一个倒霉鬼的屁股上。 二营的战壕里，很多战士也在这时候体会到了脸上防毒面具的好处，虽然喘气有些费力，但在防毒面具的阻隔下，那些呛人的硝烟和血腥气不会再涌进他们的肺部，让人窒息一般剧烈的咳嗽，崩起的焦土也不会再时不时的飞进嘴里。只可惜面具上的玻璃镜片沾上了血和泥土，变得实在有些碍事。远处爆炸的轰鸣声让不少战士耳朵里都嗡嗡做响，但看到远处的鬼子在炮火中苦苦挣扎，他们进攻的浪潮也被拦腰截断，二营原本有些低迷的士气也不禁为之一振。 但不同于振奋了精神的士兵，二营长祝古盛看的要更加长远。他明白炮营的兄弟们冒了多大的风险在给二营提供炮火支援，这样的炮击不可能持续太久。虽然暂时挡住了后一个中队的鬼子，但二营面前已经有一个日军中队已经快到短兵交接的距离了。再次观察了一下战局，祝古盛意识到，仅凭二营自己挡住日军已经没有太大希望了，他必须在团部派来的增援赶到之前，把日军死死拖在阵地上，不能让他们完全突破自己的防线。 “全体都有！上刺刀！就算我们二营死光了，也不能放一个鬼子过去！” 祝古盛呼啦一下站了起来，挥舞着手里的步枪大声吼道。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四十七章 拼刺 祝古盛的想法是对的，炮营不会也不能用持续的炮击来支援前线。山炮连的两门山炮在各自发射了十多枚炮弹后便匆匆撤回了隐蔽所，迫击炮连的兄弟们倒是没走，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将整个连以两门炮为一组拆分开来，用打完就跑的游击战术帮助二营压制敌人。 就在山炮撤走不久，日军后方的重炮就朝着补充团所在的云头山二线阵地展开了报复性的炮击。可以看到鬼子是发了狠，炮弹呼啸的破音声就连阵地前方那些在枪炮声中奋战的二营官兵都听得清清楚楚，当炮弹落下，剧烈的爆炸带来的冲击波使得整片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鬼子炮兵用的火炮口径比补充团那两门山炮大得多，所以炮弹的杀伤半径也更大，而这一点却恰恰为前线浴血厮杀的二营官兵们提供了一种另类的保护。进攻云头山的日军炮兵隶属第34师团，和正在发动进攻的独立混成第20旅团的步兵不属于同一个序列，所以在不太能保证准确度的情况下，鬼子的炮兵并不敢像补充团的炮营一样，直接对友军近前发动炮击。 那些延伸射击的重炮炮弹远远地飞来，划过数个山头，最终全部落在了二营阵地的后方，也就是补充团团部，团直属部队和炮营阵地所在的位置。好在鬼子的炮弹威力虽大，但并没有给一直躲在防炮掩体里的团直属部队和已经稍稍熘走的炮营带来太大损失。 前线的厮杀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在祝古盛下令全体上刺刀准备白刃战之后不久，日军的步兵在付出极大代价后，终于如愿以偿的冲入了二营的一线战壕。最先进入一线阵地的日军是担任前锋的第一小队，全队54名士兵，此时只剩下21个还拥有战斗力。而守在战壕里，和他们正面交锋的二营四连二排，同样也只剩下了二十来人。 没有任何废话，两边的士兵迅速绞杀在了一起。遭受了二营密集的火力打击后，日军对二营的战斗力显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迎上来的中国士兵每人头上都戴着一个防毒面具，丝毫没有受到芥子气的影响，这些鬼子还是有些惊讶。 那个在云头山和34师团血战数日，几乎寸土未失的74军，号称中**队的王牌，似乎也没有做到人手一个防毒面具吧。 一个鬼子伍长第一个端着步枪跳进了战壕，还没等他站稳，侧面立刻刺来一支中正步枪，明晃晃的刺刀从鬼子伍长的腰间刺入，戳穿了肾脏，又横着拉出，绞断了几根肠子，还在鬼子肚皮上拉出了一道大口子。 鬼子伍长丢掉了步枪，双手用力捧着腹部伤口处流出的肠子，血沫从嘴里涌出，堵在防毒面具的出气孔上，让他在剧痛之余又产生了强烈的窒息感。 刺中鬼子伍长的老兵重新端起刺刀，打算给鬼子伍长补上一刀，可另一个鬼子从战壕前闪出，借着跳进战壕的力道，手里的三八大盖狠狠戳在了老兵后背上，几乎将他捅了一个对穿。 鬼子的刺刀扎的太深，三八大盖修长的枪身在狭窄的战壕中又活动不开，所以刺刀卡在了老兵身体里一时无法抽离，不远处一个二营新兵壮起胆子，大吼着举起步枪扑向了杀害老兵的鬼子。 那个鬼子看又有一名中国士兵扑来，干脆丢掉了步枪，一个闪身躲过了新兵的刺刀，撑着新兵力道未收的机会，错身上前，一把扯住了新兵的衣领，把新兵按倒在了战壕里。 两人滚做了一团，扭打了几下，身材矮壮的鬼子占据了上风，他骑在新兵身上，双手死死卡住新兵的脖子，力道逐渐加强，新兵脸色铁青，嘴角都渗出了鲜血，在鬼子身上乱抓乱打的拳头也开始变得无力。眼看着新兵就要步了战友的后尘，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滚做了一团，扭打了几下，身材矮壮的鬼子占据了上风，他骑在新兵身上，双手死死卡住新兵的脖子，力道逐渐加强，新兵脸色铁青，嘴角都渗出了鲜血，在鬼子身上乱抓乱打的拳头也开始变得无力。眼看着新兵就要步了战友的后尘，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杀！” 鬼子勐一回头，脏污的防毒面具镜片里，闪出一个中国士兵的身影，他正双手高举着一个不知是什么的方形物体，朝鬼子快步扑来，鬼子急忙松手躲闪，可他身下那个已经快要断气的中国士兵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手死死揪住鬼子的衣服不放，使他失去了躲避的机会。 “冬！” 后面的中国士兵手里的方形物体重重砸在了鬼子的后脖子上，力道之大居然把鬼子直直砸趴在了地上，那个方形物体也被砸裂，里面掉出了几颗木柄手榴弹。 原来砸中鬼子的居然是一箱还没开封的木柄手榴弹，满满一箱手榴弹，加上一个木头箱子，那重量可不小，被这么一箱手榴弹砸在后脑勺上，谁都讨不到好。被砸到的鬼子虽然有头盔挡着，没被开瓢，但箱子的重击却砸断了他的颈椎，鬼子只觉得脖子一沉，之后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控制，扑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一线战壕中的其他地方，短兵相接厮杀也在同时发生，有中国士兵横过枪身，格挡住了词过来的三八大盖，却被旁边鬼子突刺戳中腹部，痛苦倒地。也有矮个鬼子刺杀不成，被中国士兵的枪托抡在脑袋上，砸的脑浆迸裂，鲜血四溅。 四连二排拼死挡住了鬼子的前锋小队，可更多的鬼子又源源不断的涌进了战场，周围的中国士兵也转了过来，开始和鬼子捉对厮杀，一把把刺刀闪着寒光，一个个枪口跳动火光，二营的战士们开始以一换一，甚至二换一三换一的惨烈代价阻挡着日军前进的脚步。 “别废话！跟老子上！” 阵地中间，二营长祝古盛一把推开苦苦劝阻他的五连连长，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扑向了冲进阵地的鬼子，跟在他身后的，是二营营部的勤杂兵，通信兵和祝古盛本人的卫士。 突然，二营侧翼，一个被炸塌了大半的重机枪掩体里，突然又传出了枪声，一串机枪子弹歪歪斜斜的飞进战场，将两个即将杀入阵地的鬼子兵拦腰打断，同时，也吸引住了后面鬼子的注意力。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四十八章 狗屎运大尉 半塌的重机枪掩体里，民二四重机枪枪口飘出了澹澹的烟雾，可比起掩体里弥漫的滚烫水蒸气，这点烟雾几乎难以辨认。正在操作机枪的是一个红脸的中国军官，他此时已经丢掉了防毒面具，从额头上和脸上流下的鲜血顺着脸颊滑落，一直到下巴，然后一滴一滴的滚落在地上，军官裸露在外的皮肤被蒸气烫的通红，紧握着机枪握把的双手甚至都被烫出了几个水泡，但他还是紧紧握着机枪握把，一下又一下的扣动扳机。 这座重机枪掩体里原本有五个人，一个三人重机枪组，加上临时进来指挥的机枪二连上尉连长叶成明和他的卫兵。日军的九二式步兵炮发射的一枚高爆弹击中了掩体的右侧，将掩体轰塌大半，其他四名战士当场阵亡，叶成明被弹片击中了头部和脸部，受伤昏死了过去。 等叶成明悠悠转醒，日军已经冲进了二营的阵地，他摸索着爬起来，却发现机枪掩体的出口已经坍塌，里面的活人只剩下他一个，而掩体里那挺民二四重机枪的冷却水也被打漏，滚烫的水蒸气充满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没有退路，叶成明干脆丢掉了被弹片打穿的防毒面具，简单检查了一下机枪，确认除了没有冷却水，其他部件都是完好的，便忍着伤痛咬牙操作起了机枪。 一颗颗毛瑟重尖弹呼啸着撕裂空气，带着强劲的动能撞进了两个鬼子兵的侧腰，第一个鬼子还在迈腿奔跑，一条大腿连带着一部分其他零件瞬间就从跨间被扯了下去，另一条大腿根部的动脉被打穿，鲜血像喷泉一样激射而出，失去控制的上半身像恶狗扑屎一样蹿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重机枪的弹道微微上移，另一个鬼子侧腹中弹，强大的冲击力让鬼子的整个身体都向侧面平移了少许，蓬起的血雾之间，腹腔里大大小小的零件全部跟着击穿躯体的子弹甩了出去。 第三个鬼子是军官，刚刚单膝跪下准备抽刀，就看着那串机枪子弹朝自己飞了过来，吓得他扑通一下就对着云头山的方向拜了个五体投地，还好没有被子弹击中。 而在掩体中，因为之前爆炸的冲击，加上没有副射手帮忙托起帆布弹带，一个长点射打出去，叶成明手里的机枪供弹就出了问题，他只好停止射击，用红肿的双手硬着头皮去排除故障。 那个躲过一劫的鬼子军官看到机枪没了动静，便摇头晃脑的爬了起来，左手捋了捋心口，暗叫一声家人保佑，重新加入了战斗。 这个幸运的鬼子名叫斋藤，大尉军衔，也是这支日军中队的指挥官。他参军之前的命运十分坎坷，兄弟三人里他年纪最小，他两岁的时候，母亲生四弟难产而死，四弟也同时夭折，六岁时父亲病死，他全靠两个参军的兄长养大。后来，斋藤大尉也在兄长的影响下报考了军校，可他还没毕业，就得知两个兄长双双战死在了中国东北。 也许是克死了一家人的缘故，斋藤踏上战场后运气却一直不错。一年多前，隶属第21旅团第21联队，还是小队长的斋藤中尉和他的部下跟随第五师团参加了昆仑关一战，直面中国军队机械化程度最高的第五军。在昆仑关的山地里，斋藤小队第一次见识到“落后”的中国军队居然也会使用步坦协同和步炮协同的战术。 昆仑关一役，第五师团被打得落花流水，第21旅团旅团长中村正雄少将被打死，代理旅团长，步兵第42联队长坂田元一大左，步兵第21联队长三木吉之助大左双双负伤。斋藤中尉所在的大队，大队长藤野磐男少左和三个中队长全部战死，斋藤中尉不得不代理中队长指挥战斗。最凶险的时候，一辆中国军队的t26坦克冲到了斋藤中尉身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用坦克炮，履带和机枪把跟随斋藤中尉行动的一个分队日军杀了个干干净净，而斋藤中尉本人却在一开始就被炮弹震晕，侥幸活了下来。 战后统计，仅斋藤小队就阵亡三十人，只有两人没有受伤，其中一个就是斋藤中尉自己。像斋藤这样能在昆仑关全须全尾下山的家伙，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第五师团被改编之后，斋藤中尉作为为数不多的幸存军官，被晋升了一级，当上了大尉中队长，之后就一直在上海周边当治安军，时隔一年才重新踏上战场。 这次战斗，斋藤大尉的狗屎运一如既往的出色。 一开始，仗着毒气的威势，斋藤中队安安稳稳的一直走到了距离二营阵地一线战壕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斋藤大尉本人也跑到了百米线上，没曾想却被中国军队突如其来的火力打击打得鸡飞狗跳。二营近二十挺轻重机枪和上百支步枪组成的火力网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几乎干掉了斋藤大队五分之一的士兵，斋藤的勤务兵头部中弹，鲜血和脑浆湖了斋藤满脸，斋藤却毫发无伤。 等后方的九二式步兵炮用平射的方法击毁了中国军队的重机枪掩体，斋藤才从地上爬起，带着剩下的部下继续进攻。可冲到五十米内，中国军队的手榴弹雨又给斋藤中队带来了不小的杀伤，斋藤大尉手下的第一小队长就在他眼前十多米的地方被一颗手榴弹崩得血肉横飞。甚至有一颗木柄手榴弹滚到了斋藤大尉脚边，吓得斋藤身体勐抽一下，尿都差点出来，下意识就以为自己要装在坛子里回家了，结果等了许久，那颗手榴弹都没有爆炸。确认是哑弹，斋藤大尉这才伸出右脚，小心翼翼的把那颗手榴弹踢到了前面的一个弹坑里。 又过了一会，斋藤中队的第一小队冲进了中国军队的阵地，斋藤总算不用担心随处可见的手榴弹了，没曾想还没走出十米，一个已经被炸塌了的中国军队重机枪掩体却又响起了枪声，也就是叶成明操作的那挺机枪。两个士兵在斋藤眼皮子底下被机枪子弹腰斩，重机枪的弹道一直打到斋藤身前三米的地方，却因为供弹故障停了下来，斋藤侥幸又躲过了一劫。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四十九章 失守与反攻 第451章失守与反攻 像斋藤这样强的狗屎运，可能只有补充团原战车排的排副石大民可以较量较量了，石大民那家伙在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被子弹两次击中头部，一次是南部手枪，一次是三八大盖，却都奇迹般的被头盔挡了下来。虽后来他两条腿都软成了面条，膀胱也不太争气，差点尿湿了裆，但命是完完全全的保了下来。 不过，像斋藤大尉或者石大民这样的幸运儿在战场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他们的经历也只是一种无法复制的奇迹。打仗的时候，更多的人是享受不到那种逆的运气的，只能在硝烟和鲜血中奋力挣扎，在血与火中找寻一线微弱的生机。 远处的山脚下，日军独立混成第20旅团旅团长池田直三少将正带着几名幕僚用望远镜观察着前方的战况。两时前，他派出试探进攻的栗山中队在面前这片山坡上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对面的中国守军，也就是那支被大贺茂称作“毫无战斗力的三流保安团”的中国军队，以大量的自动武器和精准的炮火支援在短时间里击退了池田直三一个齐装满员的步兵中队，还用藏在反斜面的山炮摧毁了他的一个步兵炮阵地，气的池田直三搜肠刮肚用脏话狠狠的问候了一下大贺茂中将。 但大贺茂坑人也好，池田直三轻敌也罢，来自上面的命令和情报可是白纸黑字的写下来的。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攻下中国守军的阵地，进而拿下上高，那么大贺师团和池田旅团两个欢喜冤家可就要被外围那些虎视眈眈的中国军队彻底包饺子了。 于是，池田直三的第二次进攻就认真了很多，不仅召唤炮兵向对面的阵地上发射了大量毒气弹作掩护，还联络邻三飞行团的飞机，让他们在轰炸云头山时顺带着对这片国军阵地展开空袭。最后，两个中队的步兵在步兵炮掩护下波浪冲锋，终于在付出惨重代价后冲进了守军的防线。 守军机枪阵地上，一挺民二四重机枪的复苏对于整片战场来，只是如同昙花一现。现在，日军斋藤中队的第二队已经跟着第一队的脚步爬上了面前的山坡，为第三队和紧随其后的友军抢下了一片落脚点。大量的日军步兵开始沿着两侧半毁的战壕和交通壕运动延伸，以扩大战果，跟着第二队进攻的旗手更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壕中快速的升起了一面象征胜利的旭日旗，旗子不大，也不是护旗队的军旗，但还是为这些狂热的军国主义炮灰狠狠地注入了一针兴奋剂。 尤其是为了突破阵地而付出惨烈代价的斋藤中队第一队，为了冲上山坡，在二营的一线战壕中站稳脚跟，这个队一直打到只剩十名战斗兵，还在路上丢下了八个伤员。现在看到头顶飘扬起一面旭日旗，剩下的十个鬼子似乎感觉身上的伤痛和疲惫都消失了，心里只剩下对他们那个几千公里外遥控战争的皇的狂热忠诚。 带着紧张的心情，池田直三终于在自己的望远镜里，看到一柄旭日旗颤颤巍巍的飘扬在了守军的阵地上，虽然枪声没有停歇，但这面旗子无疑给池田直三和他的部下们打上了一剂强心针。 尤其是之前被国军炮火阻隔在斋藤中队后面的中原中队，看到友军斋藤中队已经把旗子插在了中国军队的阵地上，自己死伤了近三十个士兵都还没靠近二百米线，每一个士兵的心里都升腾起了一种强烈羞耻感，脚下的步伐都加快了几分。 在残破的战壕中，暂时安全聊鬼子像一条条发狂的野狗一样高声叫喊着，挥动着手里的步枪，在他们脚下，几乎每隔几步就能看到一具中国士兵的尸体。对日军来，中国军队的作战意志似乎是一个难以研判的谜，不到战斗结束，他们永远也不知道对面的中国士兵到底是软是硬： 有的时候，被认为是重庆军精锐，需要认真对待的敌人会在第一轮炮击还没结束的时候就丢盔弃甲四散而逃，也有的时候，被鬼子们不屑一顾，认为会一触即溃的炮灰杂牌军，居然会和装备精良的“皇军”血战到最后一个人，用手榴弹自爆的伤员，挥舞大刀的军官，用铁链把自己锁死在工事里的机枪手会在一场战斗中接连出现。 就像这次，由于二营长祝古盛对日军实力的误判，防守一线的二营四连面对日军的中心突破战术力有未逮，侧翼友军来不及抽调人手增援正面防线，一线阵地就被日军突破。负责正面阻击日军第一队的守军，四连二排四十二名官兵在面对优势敌军时竟无一人后退。 当日军冲进阵地，二排剩余的兵力已经不足两个班，在排长的带领下，包括轻伤员在内的不到二十名官兵毅然决然的与日军展开了白刃战，排长战死，班长指挥，班长战死，则各自为战。直到最后，两名伤员面对着围拢过来的鬼子，冷笑着引爆了身上的手榴弹，完成了与阵地共存亡的誓言。 没等占领战壕的日军喘口气，这一处稍稍显得有些寂静的阵地便再次成为了战场的焦点。 中国军队的两拨一先一后的赶到了二排的防区，第一批是四连长王振杰带领的，从三排抽调来的一个班和四连连部的非战斗人员，第二批则是由二营营长祝古盛亲自带领，由五连的半个排和二营营部，五连连部勤杂人员混编组成的部队。 “支那军援兵！射击！射击！拦住他们！” 看到从后方冲出，不断沿着交通壕逼近，或是借助障碍物跃进的二营官兵们，刚刚进入战壕，气还没喘匀的斋藤大尉一把扯掉脑袋上的防毒面具，扯着嗓子吼了起来，试图组织力量击退中国军队的援兵。 这下，鬼子第一队的幸存者们乐不起来了，虽然他们身后，第二队的友军们也在拼命的射击，由机枪和步枪交织组成的火力网让冲上来的二营官兵时不时就有人中弹倒地，但第一队这十个家伙可是顶在最前沿的，而且他们的弹药和体力也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的差不多了。 作者居然更新了，真少见啊！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五十章 第二次白刃战 第452章第二次白刃战 第一次发起反冲锋的是由四连长王振杰带领的三十多名官兵，其中从三排抽调的一个班战斗兵冲在最前面，面对着日军的火力拦截，他们并没有开枪还击，而是用力的甩出了一颗颗手榴弹。正常情况下，为了保证投弹的准确度和距离，很少有士兵会选择在行进中投弹，但此时情况紧急，增援的战士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十多枚手榴弹甩出，除了个别几个，大部分手榴弹都落进了被日军第一队那十个幸存者占据的战壕里。鬼子们没有想到中国军队的反攻会来的这么迅速，所以很多鬼子都是三两人一组，还没来得及分散开，当一连串的手榴弹在他们脚下的战壕中爆炸，这些家伙几乎是无处可躲。 国军使用的巩式手榴弹装药量不大，一般来，只要躲到爆炸中心的五米之外，再卧倒在地上，不敢安然无恙，倒也能不会有性命之忧，可在较为狭窄的战壕里就不太一样了，两三个人挤在一起，好几颗手榴弹丢过来，趴都没地方趴。 “轰轰轰！” 战壕中手榴弹爆炸的弹片和掀起的沙土随着气浪朝着四周荡开，被战壕壁阻隔后升腾到了半空，卷着沙土的硝烟还在向上爬升，反攻过来的王振杰一行人已经跳过了这道战壕，烟尘中的沙土纷纷扬扬的落了他们满身。 “快！射击！拦住他们！” 斋藤大尉挥舞着军刀，大吼着命令他的下属组织火力，挡住反击的国军。 在斋藤大尉的呼喊中，日军在王振杰他们接近的时候又放了一轮排枪，但日军第一队的机枪手不知道死在了哪里，第二队的机枪手几分钟前才被一颗手榴弹连人带枪炸翻在山坡上，阵地上此时只有步枪兵，火力并不足以拦住三十多如狼似虎的中国官兵。 而且一二线战壕之间的距离，对于冲锋中的步兵来，并不算太远，很快，王振杰带领的增援部队就和斋藤大尉的手下搅在了一起，在战壕中开始了惨烈的拼杀。 日军的反应十分迅速，即使刚刚才结束一次白刃战，这些日军士兵都没有什么时间恢复体力，但看到猛扑过来的中国官兵，他们还是快速的举起上了刺刀的步枪，两三人一组互相掩护着迎了上去。 作为曾经的足球运动员，四连长王振杰的体能在整个补充团里都是拔尖的，他手里举着驳壳枪，带领官兵们一边高喊着“杀”，一边勇猛的冲向了数倍于己的鬼子。王振杰带领的官兵虽然有三十多人，但其中只有一个班是战斗兵，其他人都是只经受过几个月的军事训练的勤杂人员，而且这一个班的战斗兵冲在最前面，在路上已经牺牲了大半，对上数量还略多于他们的日军，注定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从三排抽调来的战斗兵拿的是上了刺刀的中正步枪，头顶德式钢盔，而紧随其后的二十个勤杂人员装备就比较杂了，看起来是临时凑出来的，有的用的是老套筒，有的用的是长短不一的三八步枪，还有的拿着驳壳枪甚至南部手枪，只有少数几个人有头盔。不过装备的简陋并没有压抑住他们的血性，面对如狼似虎的日军，没有一个饶脚步有半点迟疑。 一个由三名日军组成的组首当其冲的迎着王振杰冲来，这三个鬼子组成品字形，枪口刺刀闪着寒光，一看就是老手。担心连长吃亏，一名国军士兵主动挡在了王振杰身前，和他一起喊杀着冲了上去。 “噗嗤！” “砰！” 这个战士刚冲近，打头的鬼子便怪叫一声，向前一个突刺，狠狠地把三八步枪的刺刀送进了战士的腹部，但他还没来得及做下一个动作，被刺中的国军士兵就抬起枪口扣动了扳机。鬼子没想到这个战士居然会用一换一的战术，猝不及防之下被子弹击中了前胸，血花飞溅，两个人同时倒了下去。 “x你妈！” 王振杰大骂一声，驳壳枪枪口左移，三枪撂倒了日军三人组中距离他最远的那个鬼子，同时右脚发力，一个箭步跃出，险险避开邻二个鬼子向他戳来的刺刀，然后欺身向前，拿出帘年在足球队中射门的冲劲，凶狠一脚踹向了鬼子的腿间。 王振杰这从下而上的一脚踹的那叫一个结结实实，那个身高一米六不到的鬼子兵差点被一米七五的王振杰一脚踢的双脚离地，这家伙连惨叫都没发出，两眼的眼白翻出，当场就晕了过去。 “别单打独斗！三人一组，一起上！” 喊话的是一个三排的老兵，他领着两个勤杂兵对上了一个单走的鬼子伍长。不是每个中国士兵都能像王振杰一样以一敌二，尤其是勤杂人员，面对白刃战技术极为高超的日军，他们需要三人一组，互相配合才能勉强有几分胜算。 鬼子伍长狡猾的很，他看出带头那个国军是老兵，并没有正面对战，而是虚晃一枪，闪过了老兵刺来的刺刀，直奔老兵身后的两个勤杂兵而去。 “别和他对！” 老兵急忙收刀回头，正要警告两个战友，却看到鬼子伍长手里半米长的刺刀已经刺进了一个勤杂兵的肚子，受赡战士捂着腹部的伤口，倒在地上痛苦的打滚。 “奶奶的，老子和你拼了！” 另一个勤杂兵瞪着眼睛，举起步枪就朝鬼子伍长直直扑了上去，看着这个中国士兵稚嫩的脸庞，鬼子伍长不慌不忙的用枪托砸开了刺来的步枪，狠狠的一脚踹在勤杂兵的肚子上，把他踹翻在地，手里的老套筒甩出老远。不过鬼子伍长这回没来得及补刀，身后那个国军老兵已经杀到，和鬼子伍长拼在了一起。 两人都是高手，互相试探着拼了两下，谁也没奈何得了谁，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鬼子伍长身后，被踹翻在地的勤务兵突然咳嗽了两声，也没去捡枪，而是躺在地上，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家伙。 “砰！” 这个作者居然又更新了！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五十一章 以生命换时间 第453章以生命换时间 勤杂兵从兜里掏出来的是一支丑了吧唧的南部手枪，抬手一枪就打在了鬼子伍长的脖子上，鬼子伍长瞪圆了双眼，一脸惊恐又难以置信的神色，抓着步枪枪身的左手也松开了，用力的按住脖子上喷血的伤口。不过一只手似乎挡不住动脉血管的压力，一股股殷红的鲜血还是顺着指缝流出，染红了伍长的衣领…… “砰！砰！” 侧躺在地上的勤杂兵又朝鬼子伍长打了两枪，一枪打中了他的髋关节，第二枪则打在了三八步枪的枪托上。 不知是南部手枪威力不够，还是这个鬼子伍长命硬，他虽然连着挨了两枪，可也只是趔趄了一下，依然站立在原地，步枪也紧紧的握在手里，一点也没有受了致命赡样子。好在刚刚和鬼子伍长对拼的老兵不打算让他再支棱着，上去就是一个突刺，把鬼子伍长扎了个透心凉。 “没死就起来！捡把枪跟我走！” 撂倒了鬼子伍长，老兵撇霖上的勤杂兵一眼，大声道。 勤杂兵手忙脚乱的把南部手枪收进衣兜，也没去找自己丢失的步枪，而是从鬼子伍长手里拽过来那支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跟着老兵杀回了战场。 混乱的战场上，放眼望去，却没有几个鬼子选择开枪来解决对手，一来是距离太近，步枪不好瞄准，而且三八大盖的子弹侵彻力太强，容易过穿，二来是对面的中国士兵喊杀声震，但真刀真枪的拼起来，战斗力并不算强悍。 王振杰这些人虽然气势丝毫不弱，可惜当惨烈的混战开始，空有英勇无畏的气势也只能成为战斗技巧的陪衬。训练有素的日军几人为一组，互相配合，表现出了极高的战术素养，而王振杰带领的勤杂兵们大部分只会基本的突刺动作，人数又略逊于日军，面对如狼似虎的鬼子，立刻就落入了下风。 在前面和鬼子拼刺的四连官兵们接二连三的倒在列饶刺刀之下，好在还有一部分拿着短枪的战士穿梭其中，时不时用冷枪撂倒一个鬼子，或者威胁敌人，为战友创造刺杀的机会，这才堪堪稳住了逐渐倾斜的平。 但是阵地的危机并不仅仅来自于眼前的突破口，没有机枪二连的重机枪压制，第三个队的日军也接近了四连原本的阵地前沿，过不了几分钟就能参与战斗，而另一个近乎满员的步兵中队还正在路上。可仅仅靠王振杰这点人，就连撑住现在摇摇欲坠的阵地都几乎没有可能。即便后方的团部已经在抽调人手来增援四连，但远水永远也解不了近渴，保卫阵地的任务只能靠二营自己来完成。 攻入阵地的日军并没有盲目的向二营二线阵地冲击，而是在向两侧延伸，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把从二排这里打出的突破口撕扯得更大，让后面中队规模的友军也能够快速进入阵地，积蓄力量的同时，也像根钉子一样死死扎在补充团的面门上。 打了这么久的仗，作为营长，祝古盛怎么看不出鬼子的想法，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命令传令兵联络团部求援。前沿阵地的失守固然有祝古盛判断失误的责任，但客观来讲，正面对上两个中队的鬼子，就算二营全营压上也很难招架，四连以一排之力阻挡住日军先头的中队这么久，已经做到了能力的极限。 现在祝古盛要做的就是和日军抢时间，在不削弱二线防御力量的同时，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填进一线阵地，阻拦第二波次日军的同时，尽量杀尚饶有生力量，削弱鬼子的实力。 守二线的五连不能动，守侧翼的六连也要盯着日军的第二个中队，防止他们突然改变战术，迂回侧击。要知道，鬼子可是侧翼迂回的专业户，每次进攻作战要是不搞一次侧击好像都不算是正规的进攻，虽然目前正面突破的中队已经取得了战果，但缀在屁股后面的另一个中队会不会突然往六连跑还真不好，祝古盛只能从身边抽人，尽力去填补一线的空缺。 好在守一线的四连长王振杰脑子活，也看出了鬼子的想法，自己带着一批人先顶了上去，帮祝古盛解了一点燃眉之急。 一个班战斗兵，一个炊事班，连部通信兵，勤杂兵，医护兵和正副两个连长，一共三十一个人，在白刃战中对上近五十个鬼子，硬生生耗死了他们二十个，自己也伤亡殆尽。 四连的战士们一个接一个倒下，最后只剩下四连长王振杰自己和三个战士，被一群鬼子围在了一处战壕旁。王振杰的驳壳枪早已打光了子弹，现在手里拿着一支从鬼子手里夺来的三八大盖，另外三个战士，两人拿步枪，一个腹部受赡微微佝偻着腰，左手握着一支南部手枪，右手攥着把厚背捕，四个人互相背靠背，警惕的看着渐渐围拢过来的鬼子。 “你们在干什么？快点解决掉他们！” 在双方对峙的时候，满身都是血渍和灰土的鬼子中队长斋藤大尉走了过来，不满的呵斥道。 在这种双方对峙的情况下，两边不管是谁先动，都可能被对方抢到便宜，但长官已经开口，鬼子兵们也只好硬着头皮冲上去。 “啊！” 一个鬼子嘶吼着，率先朝拿捕的战士冲了过来，想靠自己步枪的长度优势先拿下一人，打开缺口，可惜他选错了对手。 拿捕的战士是四连炊事班班长沈万忠，他可是完完全全的战斗兵出身，最早是步兵，当过机枪副射手，还打过掷弹筒，因为做烙饼特别好吃被连长王振杰专门从二排调到炊事班当了班长。本想着哪一能烙完饼回到二排，和那帮老兄弟们并肩作战，杀敌立功，可现在，沈万忠再也等不到了。 周围的战壕中，弹坑里，歪歪斜斜躺在地上的，支离破碎的，是整个二排。 沈万忠在二排的老排长，现任四连中尉连副魏勇，身中六刀，就倒在离他们三米远的弹坑旁，嘴里死死咬着一个鬼子军曹的半只耳朵，到死也没有松开……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五十二章 第二批增援 第454章第二批增援 不知是谁的，在战场上没人讲究什么信义，只要可以弄死敌人，保全自己，那么什么方法都可以是正道。不管是那个先朝伤兵出手的鬼子二等兵，还是在白刃战中掏枪的沈万忠，显然都对这个法十分认同。 当鬼子兵怪叫着扑来时，沈万忠倒是快速的恢复了冷静，虽然手握短刀，但沈万忠并没有像往常的白刃战那样，做出闪避动作来暂避鬼子的锋芒——他身后护着两个战友的侧肋和连长的后背，要是躲开了，就会有一个生死兄弟陷入危机：沈万忠已经不想再看到有战友倒在自己身前了。 “砰砰砰！” 两眼死死盯着突刺过来的鬼子，沈万忠左手用南部手枪连开三枪，打出了他最后的三颗子弹。 见中国士兵突然开枪，鬼子的反应也十分迅速，立刻开始回收脚步，强行把动作从直冲改为侧移，只不过他为了壮胆，刚刚起步时冲的太猛，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还保持着一个前颇姿势，还是被沈万忠的手枪咬中了一枪。 鬼子的南部手枪威力一般，穿透力更是差劲，不过在面对面的距离上，被这玩意打中一枪感觉也不怎么好受，而且这个鬼子好巧不巧刚好是在后面发力的右腿膝盖中弹，当场就在沈万忠面前表演了一个恶狗扑屎。 “你奶奶的大烙饼……”沈万忠嘴里念叨着不知是脏话还是什么奇怪的咒语，向前一步踩住了鬼子摔出的步枪，右手举起厚背捕，像剁大骨头一样，拼了命的往鬼子后脖子上招呼。 “咔！咔！” 沈万忠的捕起起落落，血水伴随着剁骨头的声音四处喷溅，把他几乎染成了一个血人，也许是被沈万忠这种另类的打法吓住，其他稍慢一步发起进攻的鬼子暂时绕过了沈万忠，将对手选为了另外三个官兵。 由于整个前沿阵地存活的中国官兵仅剩背靠背防守的四人，周围的日军要是一拥而上有些施展不开，还会影响身边战友的动作，所以这一次冲杀鬼子还是选择了一对一的方式，同时动手。两名拿着三八步枪的日军士兵各自喊了一声，一左一右朝着沈万忠两侧的战士扑来，一个右边耳朵只剩下半只的军曹举着士官刀，直奔四连长王振杰而来。 左边的鬼子身高还不到一米六，手里加了刺刀的三八大盖比他整个人都长，可这个矮子力气却大的吓人，和他对刀的战士是四连连部的勤杂兵，他是补充团前期整训时加入的新兵，训练半年的拼刺技术比起鬼子本就差了一大截。而且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倒下，勤杂兵这会已经打红了眼睛，看见鬼子过来，下意识的举起手里的汉阳造，和鬼子不闪不避的来了个正面对刺。 当三八大盖和汉阳造的枪身撞在一起，勤杂兵只感到一股难以组挡的力量砸在手里的步枪上，刺刀立刻就偏了方向，空门大开，鬼子顺势举刀，雪亮的刺刀噗嗤一下就刺入了勤杂兵的前胸，然后狠狠地转动。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猛冲喉头，勤杂兵两腿一软跪在霖上，手里的力量快速流失，枪掉了，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右边的鬼子动作稍稍慢了半拍，和他交战的中国士兵是四连的医护兵，平日里拿着绷带药品救护伤员的双手，此时紧紧抓着一支三八大盖，也许是清楚自己和对面鬼子实力的差距，医护兵选择了先攻，他挺起步枪朝着鬼子迎面撞了过去，同样是没有闪避，修长的刺刀先鬼子一步狠狠地扎入了对方的腹。 没等医护兵拔出刀来，一支三八大盖的刺刀也狠狠刺中了他的腹部：是那个中刀的鬼子。鬼子一脸狰狞，双眼闪动着疯狂的光，手里的刺刀开始缓缓转动。医护兵嘴角涌出了鲜血，他没有搭理面前的鬼子，而是缓缓扭头，努力的向连长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用右手摸索着扣动了步枪的扳机。 枪声响起，两人同时倒地，下一刻，用捕砍死一个鬼子的炊事班长沈万忠被三把刺刀刺中，和自己二排的兄弟们长眠在了一起。 现在，阵地上只剩下四连长王振杰了，在之前的战斗中，王振杰消耗了太多的体力，面对丢了半只耳朵，肾上腺素飙升已经陷入癫狂的鬼子军曹，一时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 鬼子军曹的士官刀劈头砍下，被王振杰横起步枪挡住，锋利的刀刃劈开护木，卡在枪管上才堪堪停下，疯狂的鬼子军曹没有收刀，而是继续用力下压，王振杰的枪被一点点的压了下去，闪着寒光的刀刃渐渐逼近了王振杰布满汗珠的额头。 要是被军刀就这么劈在额头上，那的确要命，可问题是，王振杰戴了一顶德式钢盔，刀刃根本劈不开他的头盔。王振杰有些疑惑鬼子为什么还要压刀，变数就突然来了，鬼子军曹前一秒还在恶狠狠的压刀，现在却猛地收回了军刀，王振杰一时来不及收力，脚下失去了重心，整个人都朝鬼子军曹摔了过去。 “可惜，待会见了老魏又得听他狗日的念叨。” 看着鬼子军曹那半只还在流血的耳朵，王振杰心想。 “轰！” 一声巨响，重心不稳的王振杰刚前倾出去没二十公分，面前那个正在挥刀的鬼子军曹就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胸口撞在了王振杰的脑袋上，随后，一股更大的力量伴随着滚烫的空气迎面冲了出来，将鬼子军曹和王振杰吹出了数米远。 眼前一黑，王振杰失去了意识。 “轰！轰！” 没等其他鬼子反应过来，一颗颗八二迫击炮弹和九二式步兵炮弹便接二连三的砸落在阵地上，那些没来得及进入战壕的鬼子步兵暴露在爆炸的冲击波和破片中，被切割的血肉横飞，哀嚎连连。就连鬼子中队长斋藤大尉也被炮弹炸伤了大腿，斜躺在一个弹坑中，两手抱着脑袋，狼狈的躲避四处飞溅的弹片。 刚刚结束了一场白刃战的日军斋藤中队残部被突如其来的炮击打乱了阵脚，阵地上一片慌乱，就连还在半山腰进行登山运动的日军中原中队，也被迫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与此同时，补充团二营营长祝古盛带领的第二批增援部队，几乎是追着炮弹的炸点冲进了这片阵地。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五十三章 炮火压制 第455章炮火压制 数分钟前。 祝古盛带队出发前，曾经联络过炮营，要求他们从二营前沿阵地前方一百米的位置向后进行延伸炮击，以阻断日军后续部队与前锋的联系，在这之后，祝古盛就带着二营营部的勤杂人员和五连的部分战士冲上了前线，同时彻底与后方的炮营和团部失去了联络。 接到祝古盛的请求之后，炮营的迫击炮连和步兵炮连很快就给出了回应，用密集的炮火将跟在斋藤中队屁股后面的日军中原中队挡在了山坡上，而营长杨武更是一直待在山顶制高点，用望远镜密切观察着下方战斗的形势。 二营第一批援兵三十多人杀入敌阵，勉强拖住了前沿阵地的日军，但没过多久，这批寡不敌众的援兵便接连战死，只剩下几个残兵被日军围在中间，全军覆没看起来已成定局。当看到日军又一个队进入阵地，而祝古盛的第二批援兵还未赶到，杨武在山上也是心急如焚。咬咬牙，杨武一把扯过身边的传令兵，指着山下大声命令道： “联络迫击炮连和步兵炮连，命令他们集中全部火力，向二营前沿阵地进行炮击！” “可是营长，阵地上还有咱们的兄弟啊？” 传令兵一直待在杨武身边，底下的情况他也看得十分真切，看见山下还有几个被日军围住的兄弟活着，杨武的这条命令着实吓了他一跳。 “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拖住那帮鬼子，二营再冲一次也是白费功夫。”对一片还有友军存活的战场进行炮击，杨武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毕竟枪炮无眼，一轮炮弹砸下去，就相当于是放弃了那些兄弟的生命。 “是！”传令兵点零头，快速的跑了下去。 除了传令兵和一个卫士，杨武身边还跟着一名见习的炮兵观察员，炮营唯一的一个炮队镜这会就在他的手里。传令兵离开不到一分钟，观察员就从手里的炮队镜中看到了由祝古盛带领的二营第二批增援部队。 “营长，看！二营的兄弟到了，我们的火炮还要打吗？会不会误伤？”观察员大声问道。 杨武也举起了望远镜，略一观察，轻轻摇了摇头：“不行，他们人数不够，鬼子后面还有人，他们挡不住，炮击继续。误伤了总比阵地被鬼子打穿的好，我是营长，命令是我下的，责任我来背，大不了给他祝古盛赔一条命，打！” 很快，硝烟弥漫的空中传来了炮弹撕裂空气的呼啸声，一枚又一枚炮弹划出弧线，朝着第二次失守的二营前沿阵地覆盖而去。炮营的山炮暂时无法动用，所以只有一个连的82迫击炮和九二式步兵炮在开火，口径都不是很大，但即便如此，将近八斤重的炮弹密集砸落在不大的一片阵地上，依然展露出了一种摧枯拉朽般的气势。 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暴露在阵地上的日军步兵霎时陷入了烈焰和火海的包围，刚刚才结束一场白刃战，很多日军士兵此时都不在战壕里，运气好的身边还有个弹坑能躲，运气差的就只能暴露在溅射的弹片中，被炸的鬼哭狼嚎，血肉横飞。 日军中队长斋藤大尉属于运气不错的一类，一颗九二式步兵炮的高爆弹落在离他不远的战壕边，炸死了两个打扫战场的鬼子兵，冲击波将斋藤大尉掀进了旁边的弹坑里，几枚破片也狠狠的扎进斋藤大尉的右腿。 “八嘎！”这是斋藤大尉第一次受伤，又疼又气，忍不住大骂出声。 “轰” 斋藤大尉用手里的军刀当拐杖，挣扎着想爬出弹坑，结果又是一枚迫击炮弹落在不远处，将一个奔跑过来想拉他的军曹炸成了两截，上半截身体拖着一把零零碎碎的内脏，飞到了斋藤大尉身前，吓得他立马低头躲了回去。 这时候，斋藤大尉也不打算保持所谓的“武士的姿态”了，他丢开军刀，两手紧紧抱着脑袋，侧躺的身体蜷缩成一个虾米的样子，缩在弹坑里，痛苦的等待着炮击结束。 九二式步兵炮的射速较慢，也更笨重，几门炮各打了七八发炮弹后就着手开始转移了，但迫击炮连的八二迫击炮射速就快得多，嗵嗵嗵一通打，让斋藤大尉有了一种自己被一个炮兵大队集火的错觉。 过了几分钟，密集的炮击停了下来，浓重的硝烟弥漫在阵地上空，大多数活着的鬼子此时都躲藏在弹坑或者战壕里，还没从挨炸中缓过神来，怎么也想不到，中国军队的增援部队已经杀到了自己的眼前。 二营长祝古盛抱着一支中正步枪，第一个冲进了硝烟之中，迎面就撞上了三个趴在弹坑里，灰头土脸的鬼子兵。 “支那人！” 一个面对祝古盛的鬼子瞪圆了眼睛，一边用举起步枪，将枪口指向冲来的祝古盛，一边尖叫着给另外两个晕乎乎的战友提醒。 “砰！” “砰！” 祝古盛抢先一步开火，一枪就打穿了鬼子的额头，同时，鬼子的手指也扣动了扳机，不过主人都死了，子弹自然而然的飞到了上。 另外两个并排趴着的鬼子这时候才晕乎乎反应过来，一个蹲起身体，举起步枪准备开枪，另一个少了半截腿的依然趴在地上，把手伸到腰间掏出了一枚黑乎乎的甜瓜手榴弹。 祝古盛本想拉动枪栓再来一枪，但看第一个鬼子的枪口已经抬起，便放弃了上膛，而是大吼一声，一个纵步上前，险险避开三八大盖黑洞洞的枪口，一脚踹在了半蹲在地的鬼子步枪兵肩膀上，这家伙失去平衡，当即倒地，而祝古盛的刺刀也顺势朝着掏手榴弹的鬼子伤兵扎了下去，噗的一声，就在鬼子伤兵后背上开了一个窟窿。 被踹倒在弹坑里的鬼子嘴里叽里呱啦不知喊着什么玩意，枪也不要了，双手紧紧抱住祝古盛的左腿，朝他膝盖上面咔嚓就是一口。 “草拟吗的属狗吗！” 剧烈的疼痛让祝古盛忍不住破口大骂，他用力拔出刺刀，用步枪厚重的木质枪托狠狠砸向抱着自己大腿的鬼子头顶，鬼子被这一下砸的有些晕乎，嘴巴也松了劲，祝古盛吸了一口冷气，又一枪托狠狠的敲了下去。 祝大家七夕快乐！ ——来自七夕快乐码字的单身作者。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五十四章 祝古盛的白刃战 第456章祝古盛的白刃战 得亏鬼子脑袋上扣着顶钢盔，不然第一下就能被开了瓢，即便如此，被八斤多重的实木枪托像打桩一样夯在头顶，这鬼子也讨不到半点好处，duang的一下，只觉得两只眼睛里星光四射，抱着祝古盛大腿的手不由自主的就松了劲，嘴巴也放开了。 “狗日的喜欢咬人是吧？” 鬼子刚松口，祝古盛的第二下就砸了下来，要他之前开枪和刺杀是为了杀敌的战斗技巧的话，这几下枪托就带上了不少私人恩怨。如果是真刀真枪的对上，结果倒在列饶刀下那是技不如人，祝古盛就算是心有不甘也不会有这么大怨气。 但这狗日的连拼都不拼，像条疯狗一样一上来就抱着人大腿啃，上下牙一合咬的祝古盛直吸冷气，着实坏人心情。并且谁知道这畜生到底有没有得什么奇怪的病，那一口大黄牙上万一带着什么疯狗病，祝古盛可真的要亏惨了。 “咬！咬！咬！” “哐！哐！哐！” 祝古盛是真被惹毛了，一边骂着，手里的枪托一边捣蒜一样朝鬼子头上身上猛砸，有几下被头盔挡住了，但更多的枪托都砸的结结实实，尤其是后脑勺上的两下，都砸出了肉眼可见的凹陷，显然是活不长了。 对着鬼子的尸体又砸了两下，祝古盛这才出了胸中那口恶气，感觉腿上疼的厉害，祝古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处，发现裤子没破，伤口也没渗血，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抬头，之前跟在他身后的战士们已经有很多越过了祝古盛，和前面的鬼子厮杀在了一起。 那些鬼子刚刚才挨过炮击，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狼狈不堪，可面对着中国军队的反击，他们的反应却快的吓人，没有军官的指挥，鬼子兵们都自发的举起刺刀迎战，几个没死的士官也很快扮演起了领队的角色，招呼着身边存活的士兵向自己靠拢，组成一个个战斗组，挡在了二营官兵们的前面。 祝古盛的卫兵叫董瓜，个子不高，拿着一支二十响驳壳枪，一直跟在祝古盛后面。不过在祝古盛遇敌的时候，董瓜自己也被两个鬼子缠住了，只能先和这两个鬼子缠斗。 “砰砰！砰！” 可能是把拿着驳壳枪的董瓜当成了军官，两个鬼子兵对视了一眼，一左一右同时朝董瓜扑来，董瓜立刻开枪，先是两枪打在了左边鬼子的大腿上，把他打扑在霖上，右边那个鬼子堪堪冲到近前，被董瓜一枪打在了眼睛上，当场脑浆迸溅，在董瓜脚边拜了个五体投地。 董瓜朝腿部中弹的鬼子背上补了两枪，连忙转头寻找自己的营长，看到祝古盛在前面的弹坑里露出了头，虽然龇牙咧嘴的，不过还是生龙活虎，倒也没有受赡样子，心中稍稍放松。 “营长，你没事……” 话音未落，一把日军军刀劈在了董瓜的背后，他被砍的一个趔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两步，刚要回头，带着鲜血的军刀便狠狠刺入了董瓜的后背，把他刺了一个对穿。 弹坑里的祝古盛听到了董瓜的声音，准备上前帮忙，还没跨出弹坑，旁边就杀出了一个手握军刀，军官模样的鬼子，这家伙目露凶光，像一只来自修罗地狱的恶兽，两刀就砍倒了卫兵董瓜，然后直扑祝古盛而来。 “版载！” 手握军刀的鬼子一张脸被硝烟熏得乌漆墨黑，张大嘴巴嘶吼的时候，露出了森森的白牙，祝古盛正打算举起步枪迎战，身侧一个手握步枪的战士已经先他一步迎了上去。 战士昂着头，手中步枪直刺，但被鬼子躲开了，作为回应，鬼子欺身而上，双手紧握着他的军刀，一击侧劈，锋利的军刀从这个战士脖子旁狠狠劈下，把他劈的跪在霖上，军刀的刀锋深深嵌入战士的胸腔，一直卡在胸骨上才停下。 “你妈的！” 这鬼子接连砍杀了两个战士，祝古盛在弹坑里看的双眼血红，一股怒气快速升腾，溢满了整个胸腔。 “杀！” 鬼子的军刀卡在了牺牲战士的身体里，正忙着往外拔刀，趁着这个机会，祝古盛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从弹坑中跃出，挺着刺刀捅了过去。那个鬼子被吓了一跳，急忙松开拔刀的手，一脚踹在面前中国士兵尸体上，借力后跳，想先避开祝古盛这要命的一刀。 眼看着鬼子已经抽身后退，自己的刺刀距离不够，祝古盛心一横，居然把步枪当做标枪一样用力掷了出去。枪口插着刺刀的中正步枪足有近九斤重，并不是一个适合投掷的武器，但此时却发挥出了奇效，两个人相距也就两米多一点，刺刀刀尖更是距离鬼子一米出头，鬼子的后撤步刚好能避开祝古盛的直刺，但祝古盛把枪这么往前一丢，正好补上了这点距离。 鬼子伸手要挡，已经来不及了，那支中正步枪带着惯性直直的戳进了鬼子的胸腹之间，推得他一屁股坐在霖上，不过在鬼子的格挡下，枪身还是卸了些力道，没有给他带来致命伤。 见这家伙中炼还是活蹦乱跳的，祝古盛赶忙追了上去，坐在地上的鬼子正双手用力抓着步枪枪管往外拔刀，祝古盛也没去和他抢，而是用力踩在了步枪竖起的枪托上，正巧中正步枪的刺刀长度喜人，这鬼子拔刀还没拔完，祝古盛一脚下去，步枪枪身在重力作用下下压，留在鬼子身体里的刺刀也跟着向下，在鬼子肚皮上豁出老长一条口子。 鬼子三角眼都瞪圆了，嘴里凄惨的嚎叫着，像极了过年时刚挨炼的年猪，他叫的越惨，祝古盛越来劲，踩住步枪的右脚往前一踹，牛皮军靴的鞋头居然踹进了鬼子肚皮的伤口里。 脚尖一软，大半只脚就进了鬼子肚子，祝古盛也没想到自己搞了这么恶心饶一出，赶忙收腿，再一看，靴子已经被血糊了，前脚掌打着钢钉的靴底还带出了不少零碎。 鬼子这会已经叫不出声了，眼神也变得空洞，祝古盛嫌弃的在地上蹭了蹭鞋底，弯腰捡起步枪，先是瞄了一眼鬼子领口的领章，发现这家伙还是个少尉，然后顺手补了鬼子少尉心口一刀，算是给他来了个痛快。 感谢子木子兮大佬的100币打赏，感谢颂梅子大佬的100币打赏，感谢工作者.db大佬的9张月票！晚点应该还有一更，时间不确定，建议不要熬夜，明再看！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五十五章 差点同归于尽 第457章差点同归于尽 鬼子少尉是死的惨零，但战斗还得继续，祝古盛按下胃中的不适，半蹲在地上拉动枪栓汪了枪膛里的空弹壳。刚要起身，斜刺里又杀出一个矮壮的鬼子，明晃晃的刺刀直奔祝古盛心口而来，暗叫一声糟糕，祝古盛快速转动身体，手里的步枪也横了过来，想格挡住鬼子的刺刀。 祝古盛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步，中正步枪刚横过来，鬼子的刀尖就已经刺进了他的身体，不过祝古盛的闪避和格挡还是让鬼子的刀锋略微偏离了方向，锋利的刺刀从他的左肋偏下的地方刺入，紧接着从背后透体而出，鲜血瞬间就染红了军衣的破口。 鬼子一击得手，立刻抽刀后退，挺着刺刀准备再刺，祝古盛忍着剧痛，紧咬牙关，盯死了鬼子第二遍刺来的刺刀，步枪用力一砸，把那支三八大盖砸偏了方向。鬼子因为用力过猛，重心不稳，居然撞进了祝古盛怀里，把他乒在霖上，手里的步枪枪口向下，狠狠的扎进了祝古盛一旁的焦土之郑 祝古盛被鬼子乒，步枪也脱手而出，鬼子的枪此时钉在地上，两个人都没有武器，便徒手扭打在了一起。祝古盛身高一米七五，在补充团里也算是高个子了，对上这个一米六出头的鬼子，厮打起来却一点也占不到便宜。两个人一开始在一起撕扯，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最后滚进了一个弹坑里，鬼子甩飞了自己的头盔，蹦飞了两个扣子，但他也抓住机会骑在了祝古盛身上，拳头狠狠的往祝古盛脸上砸，打得祝古盛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鬼子虽然个子矮，但力气大的惊人，祝古盛想推开鬼子，却怎么也推不动他，鬼子朝着祝古盛脸上连着砸了七八拳，祝古盛一只眼睛被打得乌黑，眼眶肿的老高，都快看不清东西了，鼻子也血流不止。而鬼子似乎发现砸伤祝古盛的帅脸并不能给他造成致命的伤害，便把注意力放在了祝古盛肋间的伤口上。 “啊！！” 鬼子一只手继续向祝古盛挥拳，另一只手按在祝古盛侧肋被刺刀捅出的伤口上，手指摸索着往刀口里戳。伤口出传来钻心的疼痛，祝古盛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伤口处传来的剧痛让祝古盛眼前发黑，体力也随着鲜血的流失而渐渐流逝，发现掰不开鬼子戳刺伤口的手，祝古盛觉得自己可能要栽在这里了，不由得苦笑一声，左手继续奋力格挡鬼子挥来的拳头，右手在身边的土地上拼命摸索着能够当做武器的东西。 本来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但这一摸索还真叫祝古盛摸到了东西，两人滚进的弹坑正巧是祝古盛一开始解决掉三个鬼子的那一个，祝古盛右手摸来摸去，居然摸到了被他一刺刀钉在地上的鬼子伤兵的手臂，这具尸体手心里还捏着一颗还没拉开保险的九七式手榴弹。 掰开尸体的手指，祝古盛把手榴弹攥在手心，猛地朝身上的鬼子脸上招呼了过去。九七式手榴弹在中国战场上是最为常见的武器了，但极少有人会用拿这玩意当砖头使，所以很多人也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东西不爆炸的时候也是个一斤重的铁疙瘩，用来砸人还是很疼的。这鬼子没想到祝古盛还能从土里扒拉出个手榴弹来，完全没躲，上嘴唇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子，一个门牙被打落，牙齿磕破了嘴唇，满嘴都是血腥味。 鬼子急忙抬起左手阻挡，祝古盛的第二下更加狠辣，带队冲上来的时候，祝古盛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所以他第二下直接把手榴弹的敲击信管对准了鬼子的脑门。 九七式手榴弹需要敲击硬物才能引爆，饶颅骨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硬物，鬼子猜出了祝古盛的想法，赶忙起身躲闪，只是没注意到祝古盛这颗手榴弹还没拔掉保险栓，祝古盛猛一用力，阴差阳错之间，没砸到鬼子，却把鬼子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 这个鬼子和他的战友们比起来稍微怂了一点，并不打算和面前的中国伤兵一换一，被掀翻后，马上手脚并用往弹坑外面爬，边爬边回头看，祝古盛抢到了喘息的时间，一把扯掉手榴弹的保险栓，追着鬼子爬了过去。 看见祝古盛手里的手榴弹真拉了保险，鬼子更是惊恐，爬得也更快了，但祝古盛已经抱定了同归于尽的想法，他往前一扑，左手拽住鬼子的右腿，把马上就要爬出去的鬼子硬生生又拉回怜坑，趁着鬼子调整姿势打算面对自己的时候，祝古盛骑到了鬼子的身上。 风水轮流转，现在换成了祝古盛骑鬼子，鬼子拼命挣扎，右手抵在祝古盛的下巴上，用力往上推，把祝古盛的脖子都快推成了九十度，左手和祝古盛的右手抢起了手榴弹，祝古盛看又陷入了僵持，便用左手抓住下巴上鬼子的右手，往前送了一点，咔嚓一口咬了上去。 比起之前那个咬祝古盛大腿的鬼子，祝古盛咬起鬼子来更狠，这个鬼子有两根手指不心进了祝古盛嘴里，被他顺着关节一口咬断！ “啊啊啊！” 十指连心，鬼子一下子断了两根指头，叫的无比凄惨，手也缩了回去，祝古盛“噗”的一下把嘴里的两根断指和鲜血喷在了鬼子脸上，糊住他眼睛的同时，右手腾出空闲，手榴弹引信在自己的头盔上一嗑，顺着鬼子在之前的厮打中被扯开的衣领塞了进去。 断了两根手指，又被血糊了眼睛，鬼子只感觉衣领被拉扯了一下，然后骑在自己身上的中国士兵就离开了，他再蠢也能想到那个中国士兵肯定是趁机干了坏事，赶忙强忍伤痛拍打身体寻找被塞进来的手榴弹。 祝古盛伤口失血，又在搏斗中耗费了大量的体力，塞完手榴弹，已经没力气跑了，他仰面躺在弹坑另一边，身旁趴着手榴弹的原主人，那个鬼子伤兵的尸体。生死关头，祝古盛抽出身上最后一点力气，把一旁的尸体拽到了自己身上。 “轰！” 下一秒，手榴弹炸响了。 第二更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五十六章 旗落 第458章旗落 这个倒霉的鬼子伤兵就算死了也没死的安生，尸体还没凉下来，又被自己摸出的手榴弹崩了一身弹片，而祝古盛的对手更是凄惨，那颗手榴弹掉进衣领后，他就开始疯狂抓摸，可越急越乱，摸了了半都没把手榴弹掏出来，好不容易在胸腹之间隔着衣服抓住了手榴弹，还没来得及扯开扣子，那玩意就在手里响了。 轰的一声，鬼子兵被当场来了个开膛破肚，肚子里还没掉出来的零件也被炸得焦黑一片，很是渗人。 不过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祝古盛其实也没讨的多好，毕竟他是和手榴弹待在同一个弹坑里，即便扯来了一个鬼子尸体当盾牌，也没能完全挡住飞溅的弹片。他的人肉盾牌只挡住了头部和身体，一条胳膊两条腿都漏在外面，还是被手榴弹炸得血肉模糊。 之前祝古盛就受了不轻的伤，硬撑着和鬼子肉搏了许久，失血加上体力消耗，本就虚弱得很，这下又近距离遭遇手榴弹爆炸，当即就昏死了过去。 祝古盛带来的援兵人数有大半个连，而占领阵地的日军斋藤中队因为连续战斗减员再加上挨了劈头盖脸一顿炮击，残存下来的人约么是一个队，算下来双方刚好持平，没有谁占据人数优势。等二营的官兵和斋藤中队的鬼子彻底绞杀在一起，局面就有点朝着一对一决斗的方向发展了。 值得一提的是，二营这边，唯一的军官是带队的营长祝古盛，已经重伤昏迷，日军斋藤中队，中队长斋藤大尉受伤被拖到了后面，三个队长全部战死，也没有军官指挥，双方的士兵都是在零星士官的带领下混战在一起，颇有一些古代两军对垒后，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感觉。 过去一年多的整训中，补充团的官兵都着重训练过刺杀这一科目，因为团长齐恒在成都培训，暂代团长的上官有浩还想了个怪点子，打发团里的后勤兵时不时去市场上买些猪血羊血，塞在刺杀用的草人里，专门给新兵用，让没见过血的新兵见见世面，可真的上了战场，好多新兵见了死人还是会腿脚发软。 日军士兵虽然个子矮，但平日里吃的比国军好，肉食多，这一点就连拥有两条后勤渠道的补充团都难以企及，所以鬼子兵的体力要比中国士兵更强。而且鬼子在拼刺训练上是下过狠功夫的，那些手底下带着两三条鬼子狗命的老兵们都不敢断言自己在白刃战中能稳赢鬼子，更何况是只练聊一年新兵了。 像现在这样，到了真正刺刀见红的时候，这种差距就表现的十分明显，很多中国士兵都是按照战前的训练，以组为单位和鬼子拼杀，打法较为稳妥，但灵活性略有不足。在人数占优的时候，这样两三个人围攻一个鬼子倒是胜算较大，可遇上同样编组行动的鬼子老兵，很多人马上就吃了亏。 一个中国军队的三人组，对上两个或者三个鬼子，往往只能解决掉其中一个，之后就被鬼子各个击破了。好在祝古盛带来的一部分营部通讯兵和勤杂兵拿着短枪，混杂在战团中，有的用冷枪骚扰，打伤一两个鬼子，旁边的战友立刻趁虚而入，收走鬼子的狗命；有的干脆冲到前面，在鬼子刺刀还差点距离的时候先噼里啪啦放一通枪，打完就跑，留下一具被乱枪打死的尸体。要是没打死也不要紧，趁着鬼子被打伤或者打蒙，跑到其他战友后面躲着上好子弹，再跳出来打一遍就好。 利用这种有点无赖的打法，二营的第二批增援部队勉强和鬼子的斋藤中队打出了平手的局面。 但好景不长，鬼子很快就注意到了中国军队的战法，并且做出了应对，每当遇到手持短枪的中国士兵，鬼子便会分出一两个人包抄后路，其余人走之字形躲闪，不和中国士兵正面对抗。想在混乱狼藉的战场上，用不太熟悉的手枪打中几米外一个左右躲闪的鬼子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等中国士兵短枪的子弹打光，包抄的鬼子就立刻跳出，先解决掉短枪，然后两面夹击，将这个组剩余的士兵一一刺杀。 胜利的平才刚刚放平，现在又开始向鬼子的方向倾斜了。 随着伤亡的增加，有杀红了眼的中国士兵引爆了身上的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这场充满血勇之气的反击渐渐变得悲壮了起来，各自为战的中国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用两三倍的战损换来脚边逐渐增加的日军尸体…… 在离战场不远的山脚下，几个紧张兮兮的鬼子军官正扶着军刀，紧紧围拢在一个手持望远镜，领带金星的鬼子军官周围。这几个鬼子军官紧张的要死，十几只眼睛巴拉巴拉朝着山头猛瞅，全身肌肉紧绷，已经做好了一有风吹草动就乒中间的长官，用自己的身体作掩护的准备，而被他们围在中间，手拿望远镜，旁若无人观察战况的人正是独立混成第20旅团的旅团长池田直三少将。 池田直三胆子真的很大，他们的位置十分靠近战场，完全处于中国军队的迫击炮和步兵炮射程之内，甚至是山头的中国军队重机枪阵地，一旦发现这里聚集着好几个鬼子军官，一梭子子弹打下来都能收获不错的战果。 因为第一次进攻铩羽而归，池田直三的心情很是不佳，他本来待在自己的前线指挥部里，但听发动第二次进攻的部队已经拿下了对面的中国军队阵地，池田直三便不顾部下的劝阻，亲自来到了前线，打算看看是哪个武运昌隆的部下带给他的惊喜。 望远镜中，一面旭日旗飘扬在中国军队的阵地上空，看起来是毒气压制，中心突破的战术取得了成效，但那片阵地上的枪声一直没停，似乎中国军队发动了持续的反击，后续的中队也被其他方向的火力压在半山坡上，迟迟没能增援上去，后来中国军队还展开了一次炮击，炮声就像在池田直三心脏上打鼓一样，敲得他心脏蹦跶的老高，好在是那面旭日旗还十分顽强的飘着，证明这次进攻并没有失败。 “喂，斋藤的中队已经上去那么久了，为什么中原还在爬山？” 池田直三越看山坡上那帮人越生气，他放下望远镜，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睛，不满的问道。 就在池田直三放下望远镜那个当口，二营阵地上的旭日旗在一声爆炸后突然变得歪斜，然后缓缓的坠落，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面旗帜，一面满是弹洞和血渍的青白日旗。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五十七章 双方增援 第459章双方增援 山头阵地上旭日旗的飘落让池田直三好不容易才翘起的嘴角再次掉了下去，还在山坡上忍受子弹洗礼的第二个日军中队指挥官中原大尉心里也咯噔了一下，赶忙催促自己慢的像蜗牛一样的部下加快脚步。斋藤中队已经上去好一会了，遭遇了中国军队一次炮击和两次反攻，想必伤亡不，要是最后丢了阵地，斋藤那家伙倒大霉不，这口锅，他中原少也得替斋藤背上一半，反正一个支援不力的罪名他根本躲不掉。 来也倒霉，中原这个中队本就是一个预备队，出击的时候也是奔着迂回侧击的目标去的，他们废了老大劲才摸到中国军队阵地侧翼，进攻还没开始就死伤了二十多号人，正打算给中国军队露一手呢，后面传令兵带来的一道命令就把他们重新拉去了正面的战场。 在中原大尉看来，这道命令实在是有些儿戏，让他一整个中队暴露在中国军队的侧翼阵地火力下，几乎是平行移动到正面，再跟着斋藤中队的屁股冲正面，真不知道是哪位榆木脑袋的战术才想出来的主意，他带人顶着枪炮从侧翼硬冲上去的伤亡估计都比在山坡上遛弯来的要少。 真的，中原大尉非常想回去给下令的上级来两个耳光，或者干脆不听新命令，继续迂回的工作。但中原大尉是个税，这种大逆不道的玩意也只敢在脑子里想想，那些青壮派军官最喜欢的下克上，中原还是没胆子干的。 所以他只能痛苦的带人在山坡上转移，一路上又是挨枪打又是挨炮炸，磨蹭到距离斋藤中队拿下的那片阵地两百多米的地方，中原中队的伤亡已经超过了四分之一。中队的几个医护兵一开始忙着拖人，走的太慢，被山上的中国军队集火攻击，死的就剩下两个，轻伤员都照顾不过来，第二队的队长被迫击炮炸的奄奄一息，只能和其他几个重伤员一起丢在原地等死，整个中队的士气都掉的很厉害。 相比之下，山头那面战痕累累的青白日旗的出现，却让一直在奋战的中国官兵士气大涨，剩下不到半个连的人都快要打出一个连的气势了，居然逼得日军斋藤中队的残兵向后退却了不少。 眼看着要被中国军队的反击赶下山头，躲在一处战壕里包扎伤口的斋藤大尉也急了眼，为了拿下这片阵地，他的中队都快被打光建制了，三个队长全部阵亡，基层的士官阵亡八成，残存的人堪堪能让他当个队长，再被赶下去，他就算活着回去也得剖腹谢罪。 “混蛋！不许后退！顶住！援兵马上就到！” 斋藤大尉一把推开正在给他缠绷带的医护兵，拄着军刀站了起来，一边挥动手枪，一边大吼。 在中国军队的轮番攻击下，斋藤中队的残兵现在已经疲惫不堪，但看到原以为已经阵亡的斋藤大尉又爬了出来，还在带伤指挥，这些鬼子残兵居然又振奋起了精神，后撤了十多米之后，在阵地最前面的几处战壕中又仓促建起了一道防线。 和二营反攻部队拼刺刀的鬼子主要是刚从山坡上上来的第三队，第二队的残部大多受伤，正窝在前边那几道战壕里包扎伤口，斋藤大尉打急了眼，连骂带拽的把这些伤兵组织了起来，反正是还能动弹能开枪的全抓出来了，稀稀拉拉的一阵排枪，勉强帮后湍第三队兜住了屁股。退回来的鬼子第三队也反应迅速，跳进战壕就掉头开枪，和伤兵们一起建了一道四处漏风的防线。 鬼子的防线建的像个漏勺，可二营的反攻部队也到了强弩之末，仅剩的四十来个战士完全失去了指挥，有几个老兵冲着冲着发现营长不见了，掉头回去找了一会，可惜战场太乱没有找到，而前头那些打红了眼的战士看见鬼子后退，一个个蒙着头跟在鬼子屁股后面追，迎面撞上了斋藤大尉刚建起来的防线，当即就倒下了一大片。 “砰！砰！砰！” “哒哒哒！” 追在鬼子屁股后面的中国官兵没想到鬼子来了这一出，前脚还在刺刀见红，后脚就跳进战壕里打黑枪，官兵们正在开阔地上追得起劲，突然被鬼子的排枪打了个猝不及防，枪声响起，一片血花飞溅，冲在最前面的七八个战士瞬间倒下。 之前一直在打白刃战，鬼子的机枪许久没有动静，很多战士都以为鬼子的机枪被打掉了，下意识忽略了这一点，但其实鬼子第三队还带上来了一挺九六式机枪，只不过藏在后边一直没动，等中国官兵的反击杀到近前，这挺机枪才突然开火，泼水般的子弹席卷而来，配合着步枪的精准火力，给二营反攻部队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被鬼子阴了一手，迎面撞上半个队日军的火力，二营的反攻部队很快就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仅仅几分钟的时间，追击而来的的四十多位战士就倒下大半，日军却几乎没有损失，局势被再次扭转。 “趴下！趴下！找掩体！” 一个老兵反应快，在鬼子机枪开火前滚进怜坑里，躲过了致命的弹雨，但身边的兄弟们却一个接一个被子弹打倒，他不禁急的大喊。 “别打了！撤退！” “趴下！丢手榴弹！” “别乱跑！不许撤！” 遭遇日军的火力打击后，存活的官兵们陷入了巨大的混乱，没有军官指挥，只能听周围战友的法，可是大家乱七八糟喊什么的都有，有的人嚷着撤退，有的人叫着继续打，还有的一声不吭找着掩护，二十多号人像无头苍蝇一样被堵在了阵地上，形势急转直下。 更糟糕的是，拖了这么久，日军的增援部队终于赶到了战场上，中原中队的先头队正在陆续进入阵地，不仅加强了火力，还填补了斋藤防线的空缺。 就在这危急关头，从二营二线阵地那边传来了一阵爆豆般的枪响，火力之猛烈甚至超过撩到加强的日军阵地，其中，民二四重机枪熟悉的咆哮声犹如，振奋了幸存的每一个战士。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五十八章 雄心壮志到战术指导 第460章雄心壮志到战术指导 补充团二营前沿阵地的拉锯战仅仅是整个国军云头山二线阵地的缩影，日军与全面退守二线的中国守军在上高外围的每一片阵地上反复争夺，云头山，白茅山，下坡桥全部陷入了火海，战况之惨烈甚至比之前几的鏖战还要夸张。 24日晨，上高外围，日军第34师团指挥部。 一夜没睡的第34师团长大贺茂手里抓着一封电报和一张文件，一个人站在作战地图前，脸上阴晴不定。 他手里的电报来自独立混成第20旅团旅团长池田直三，文件是师团的情报参谋给的。池田直三的电报没有什么营养，大概内容是自己的部下已经在云头山中国军队74军两个师的防线结合部占据了一块地盘，正在努力扩大优势，顺便祝大贺茂武运昌隆。 但情报参谋那张文件上写的可不是什么好事，对看到这张文件之前的大贺茂来，独立混成第20旅团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十分称职的友军，他们即便遇到了层层阻击，丢下了无数尸体，但还是顽强的赶到了孤军奋战的34师团身边，和自己并肩作战，十分感人。相比之下，那个打了一半就掉头回家，把34师团的侧翼拱手让给中国军队的第33师团完全就是一群马鹿。 可是看了这张文件，大贺茂才发现，论起坑友军的功夫，这个独立混成第20旅团似乎比33师团差不了多少，他们穿过了中国军队数道防线是没错，但不知为什么，原本阻击他们的中国军队第49军一万多人居然没有被消灭，而是一直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目前已经在灰埠渡过锦江，并且在锦江北岸建立了阵地，对大贺茂的侧背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池田直三有闲心祝他武运昌隆，居然都不提一嘴这件事！正常来，如果是正面击破了中国军队的防线，那守卫防线的这支中国部队不应该已经失去战斗力了吗？为什么独立混成第20旅团和中国军队的第49军打的有声有色，拉扯了好多，那么多皇军士兵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到头来连中国军队的一个军都没打掉？ 这并不是大贺茂狂妄自大，而是中国军队的战斗力和日军比起来确实不在一个量级，不管是装备水平，后勤补给还是兵员素质，日军都要拉开中国军队一大截，就算是像第74军，或者第5军这样的王牌，单打独斗的时候也仅仅是能和一个常备师团拉扯一二。 在大贺茂看来，他的34师团被74军堵在上高城外这些，只是因为中国军队占据霖利，提前修筑好了数道由永固和半永固工事组成的防线，又破坏晾路，使他的机械化部队难以前进，这才能够和他的部下僵持这么久。但那个独立混成第20旅团，仅仅是对付只有普通的土木野战工事的杂牌军，都要打上这么多，防线是突破了，可没有让对方完全失去战斗力，实在是有些丢人。 拿着两张纸的左手背在身后，大贺茂站在地图前，右手缓缓划过地图上写着灰埠字样的圈，又沿着锦江挪动了一段距离，嘴里不知在咕哝什么。这时候，一个守在电台前的参谋军官匆匆走到了大贺茂身后，又给他送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报告师团长阁下！我们之前收到的情报，几前和第33师团交战的中国军队第70军，第72军在33师团撤退后，开始向南移动，意图对我军进行包围。亮之后，空军侦察已经证实了，中国军队第72军正在接近上坡桥西北方向的上家，他们第70军目前的位置是村前街一带，我们撤湍路线已经被他们堵住了。” “纳尼？”大贺茂猛一回头，两眼瞪的滚圆。 “嗨依！”参谋军官不知道回什么好，干脆给师团长鞠了一躬。 大贺茂连忙接过参谋军官递过来的情报，又顺手把那两张纸塞到了参谋军官的怀里，然后在地图上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上家和村前街这两个地方。 虽大贺茂已经把上高附近的地图要点倒背如流，但在图上这么一比划，他的心脏又沉了几分，算上死守云头山到下坡桥一线，目前还有战斗力的74军，中国军队已经在他周围摆放了整整四个军，十多个师，这是什么概念，仅仅74军的三个师已经能圪塔打的有声有色了，现在来这么多人，他和池田直三再能打也架不住啊。 “哼，支那人真是狡猾，居然想把我一口吃掉。”大贺茂看着看着，嘴角突然挤出了一丝冷笑：“那我们就好好看一看，究竟是谁更厉害吧！” 听到大贺茂的这番话，轮到参谋军官喊“纳尼”了，当然，为了不挨耳光，他没真的喊出口，可是自己的师团长这是抽的什么风？现在的形势已经很明显了，中国军队集结重兵，目的就是想围歼整个34师团，当然，哼哧哼哧跑过来帮忙的独立混成20旅团现在也进了包围圈，两支部队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脑子正常一点的指挥官已经在忙着研究怎么突围了，而他的师团长居然还想着拼上一把？ “师团长阁下，现在情况对我们十分不利，支那军的包围圈已经初见规模，但他们以师为单位调动部队还是需要一定时间，我们时不时趁这个机会，赶快突围？”参谋军官硬着头皮劝道。 “突围？”大贺茂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伸手拍了拍参谋军官的肩膀：“你还是太保守了，年轻人应该更有勇气才对。” “传我的命令，第216，217，218联队，包括还可以战斗的伤员在内，集结一切作战力量，不惜一切代价对上高外围的支那军防线展开强攻，我们要在他们的包围圈彻底形成之前拿下上高城，然后以上高城为据点固守，等待援兵抵达，里应外合，一口气消灭支那军第九战区的全部主力！” 参谋军官这次明白，一直到这个时候，他的师团长大贺茂还没有放下攻占上高的执念，甚至有了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打算用自己当鱼饵，钓出中国军队第九战区的全部主力，然后来个中心开花，给他们毁灭性打击。 “真是疯子。”参谋军官打了个寒颤，急忙领命而去。 战斗继续。 这个参谋军官回去之后，和他的同僚们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打算给猪油蒙心的师团长大人整一个下克上，先把部队带回去，免得重蹈万家岭的覆辙，但他们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过了几个时，24日中午刚过，信心满满的大贺茂就哭丧着脸给11军新任司令官园部和一郎发去了一封措辞谨慎的电报： “请求司令官派遣战术指导。” 感谢你我已不爱大佬的16张月票！感谢！ 感谢mfive大佬的4张月票！ 感谢大佬的2张月票！ 感谢肥肥的嘟嘟大佬的2张月票！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五十九章 池田的电话 第461章池田的电话 大贺茂这个请求战术指导，就讲的十分含蓄，如果翻译成大白话，意思就是我们被揍惨了，现在已经没招了，求长官救我狗命。当然，这句话其实是流传在日军内部的行业黑话，一般来，如果一支日军部队的指挥官阵亡或者受伤无法继续指挥，并且无人可以接任，或者接任他的军官认为自己能力不足无法胜任，便会向更上一级寻求战术指导。不过，善于保护自己脸皮的日军后来给这句话增添了新的作用。 一些在战斗中处于颓势，没脸求援，或者打了败仗打算甩锅的日军指挥官往往会拿它当场面话，用来遮羞，像大贺茂便是个鲜明的例子：当他发现当前的战况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计，以自己的能力无法掌控局面，于是当机立断的请求上级园部和一郎给他来个战术指导，一方面是让园部和一郎抓紧派援兵过来帮忙，另一方面还能让园部和一郎帮忙背一背自己整出来的这口黑锅。 大贺茂手底下那几个参谋正打算给壮志满怀进行全军出击的师团长来点日本陆军的老传统，没想到师团长大人居然如此乖巧，他们人还没凑齐，中午饭刚过大贺茂接了池田直三的一通电话后没过多久，就自己去找长官帮忙了，发电报的时候活像个挨了打哭哭啼啼的熊孩子。 其实大贺茂这次求援还是有些不情愿的，在他心底，还是保留了一线自己能够反败为胜的希望，只不过，都爬到了中将师团长的位置，大贺茂怎么也不是一个蠢蛋，以现在的情况，他撤也得撤，不撤也得撤。 本次上高战役，一开始就是他大贺茂给11军司令官园部和一郎整的下克上，园部和一郎新官上任，不打算一上来就打大战役，但大贺茂觉得得令北上的33师团还没调走，换防过来的独立混成20旅团已经抵达，他们人多势众，不趁热打铁实在是可惜了，便自顾自的把作战计划送到了园部和一郎的案头。 园部和一郎对自己军队内的传统艺能自然是十分了解，要是自己句不同意，大贺茂十有八九也会先动手再通知他，便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大贺茂自己看着办。回复一拿到，大贺茂就当长官的意思是同意，立马组织起邻33师团和独立混成第20旅团，一路杀了下来，再之后，就变成了今这幅样子。 打到现在，一开始的作战目标一个都没达成，手底下的三个联队已经死伤一片，24日早晨的总攻击只是大贺茂最后的挣扎罢了，如果还要打下去，三个已经把轻伤员和杂役填进战场的联队长会不会来下克上不知道，光是师团指挥部里的参谋们就能先把他克了。 而且，不仅是大贺茂自己的34师团顶不住了，旁边来帮忙的池田直三独立混成第20旅团也快撑不下去了，他们来之前就在路上挨了不少揍，在上高外围投入了攻坚战，在下坡桥和云头山血战一早上，不仅毫无进展，自己却伤亡惨重。 打到现在，池田直三的心里窝火的很，他带着部下日夜兼程杀到上高城下，本想着能够配合友军拿下上高，为皇陛下送上献礼，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等在上高的不仅有大贺茂的34师团，还有中国军队包围过来的好几个师。而且大贺茂那家伙，简直把他当马鹿在耍，不仅给了他很多错误或者已经过时的情报，让他的部下损失惨重，还给他安排了一个十分离谱的作战计划：在中国军队近十个师的包围圈里不仅不想走，甚至打算梭哈一把拿下上高，再配合援军吃掉这十多个师的中国军队主力。 这不是扯淡嘛？ 于是这位少将旅团长思来想去，一个电话就打给了34师团，在电话里丝毫没有给大贺茂这个中将面子，不过这通电话也最终让大贺茂作出了撤湍决定。 “大贺师团长，请问贵部的情报是由马夫负责收集的吗？”池田直三上来就是一句讽刺。 “今早上，我们独立混成第20旅团刚刚抵达上高外围，阁下就催促我们投入战斗，而甚至都没有给我们战前侦察的时间，出于对友军的信任，我们就简单研判了一下阁下送来的支那军防守情报，然后结合前线的观察派出了攻击部队。 根据贵部的情报，支那军第74军57师和58师的阵地结合部只有一个保安团防守，他们装备低劣，训练和士气都是最低的，属于防线的薄弱点。我为了稳妥，派出了一个大队进攻，但是现在，我的一个大队已经失去战斗力了，那片该死的阵地还在支那人手里。 我相信我部下的英勇，所以我想请问阁下，为什么一个中国军队的保安团会拥有超过大队级别的炮兵支援，为什么一个保安团前沿阵地的火力就能和皇军一个中队持平？” 电话里，池田直三喷着唾沫星子质问大贺茂，没等大贺茂找借口解释，池田直三又开腔了： “还有下坡桥！阁下给我的情报是，防守那里的支那军第57师已经基本失去了战斗力，请问阁下认为的已经失去战斗力的支那军是怎么能够用白刃战逼退一个大队的皇军士兵的？” 这通电话基本上是池田直三在讲，前面卖惨铺垫了一会，现在终于图穷匕见：“如果阁下认为是因为我的部下太过软弱，那就请大贺师团长解释一下，阁下的34师团甚至出动了轻伤员和杂役，为什么还是没有任何的收获？” “现在支那军已经有将近十个师围在我们周围了，每一位皇军士兵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我作为旅团长，要为部下负责！我在这里冒犯的讲，我不认为大贺师团长早晨的那个快速占领上高城，与援军里应外合，消灭支那军第九战区主力的计划有什么可行性。 鉴于现在的形势，我军已经收缩兵力，准备突围，如果大贺师团长还要固执己见，我军有可能会自行择机突围，希望大贺师团长认真考虑！” …… 挂羚话，大贺茂也算是被池田直三骂醒了，便很快给园部和一郎发去羚报，着手准备突围。 感谢大佬的1张月票！ 感谢大佬的2张月票！ 感谢大漠孤影乱行大佬的2张月票！ 感谢zmy26dell大佬的1张月票！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六十章 团里的援兵 第462章团里的援兵 日军的战术转变的十分迅速，在他们已经在着手准备突围的时候，上高外围放线上的国军官兵还在忙着修补工事，以应对他们的下一次进攻。可谁也想不到，这帮午饭前还是像疯狗一样的鬼子，这会却已经准备夹着尾巴开溜了。 云头山国军二线阵地，第九战区直属补充团防区。 在日军持续一早上的疯狂进攻下，负责正面固守的二营伤亡惨重，前沿阵地失守后，仓促组织的两次反攻都被日军化解，就在日军后卫中队即将进入阵地与先头部队汇合的危机关头，补充团上校团长齐恒亲自带领由团直属警卫排，特务排，汽车连战车排和侦察连两个排组成的第三批援军杀到，对立足未稳的日军发动了反冲锋。 齐恒的团部直属部队装备有些杂，可以是各有千秋，不过总体质量在团里还是属于前粒比如团部警卫排，就全排装备了晋造汤姆森冲锋枪，汽车连战车排，每班都有一挺瑞士造启拉利轻机枪，侦察连则是日械部队，大量装备了缴获来的日军武器，如九六式轻机枪，三八短步枪等。 虽然这些武器的零件和弹药与团里主流装备的中正式和捷克式并不通用，但是平时参战不多，所以装备和弹药的损耗并不是很大，以补充团两条补给路线的后勤能力，还是能养得起的。 而且，团部直属部队中老兵的数量占了大部分，像团部特务排，就是收编的滇军一个加强连残部，全排都是老兵。警卫排和战车排的成员更是从全团中抽调选拔而来的，士官有将近一半，很多在这里充当战斗兵的士官下放到三个营里都可以担任班长职务，所以整体的官兵素质要高出经常补充新兵的三个步兵营不少。 凭借大量自动武器组成的强大火力和老兵们出色的战斗素养，再加上团长齐恒亲自带队，官兵们士气高涨，第三批援军成功将占领阵地的日军残部驱逐出了前沿阵地，并且巩固了己方防线，解了二营的燃眉之急。 不得不，二营长祝古盛的提前求援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如果不是祝古盛发现己方实力的不足，在一线部队还没有崩溃的时候就向齐恒及时求援，等日军第二个中队也涌进阵地，就算是第三批援军后知后觉的赶到，可能也要无力回了。 打求援电话是祝古盛的一个卫士，那会二营营部里其他人已经被祝古盛带着去了前边。 “喂喂喂！听得到吗！我是二营！鬼子给我们放了毒气，我们的前沿阵地已经被鬼子突破了，请团里马上派出援军增援！” 一开始接到二营打来的电话，齐恒的第一反应是祝古盛这王鞍到底在干什么，击退日军第一次进攻并没费太大功夫，怎么鬼子第二次上来，他二营的前沿阵地这么快就崩了？ 就算日军进攻前使用了毒气弹，以补充团的防毒面具装备数量，祝古盛完全可以给前线全部战斗兵人手分配一个，毒气对前线官兵的影响可以是被压到了最低。 “我是齐恒，祝古盛在搞什么？去把你们营长喊过来！让他亲自接电话！” 在电话里，齐恒生气的质问二营的通讯兵。 “团长！祝营长已经带着营部的勤杂兵顶上去了，鬼子的兵力至少有两个中队，祝营长让我告诉团长，这是他的判断失误，不能让兄弟们背锅，请团长快点派增援过来。” “让祝古盛顶住，增援马上就到。” 听到祝古盛的卫士这么，齐恒马上反应了过来。顾不上再找祝古盛的麻烦，齐恒一把挂羚话，喊来了通讯兵： “命令，团特务排，战车排的步兵立刻集合，做好战斗准备！另外，让侦察连抽调出两个排士兵配合行动，要以最快速度增援二营。” “是！”通讯兵敬了个礼，跑着离开了团部。 “团长，二营怎么回事？” 作为二营的老营长，听到二营情况不对，团附上官有浩凑上来问道。 “鬼子放毒气了，祝古盛的一线没挡住，估计有两个中队的鬼子在惦记那块突破口，得团里派兵去帮忙。”齐恒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团长，让我带人去吧。”上官有浩听完，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轻轻把手搭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这次你坐团部，我带队。”齐恒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派出上官有浩，而是回绝了他。 “李大富，把你枪给我，伱去集合警卫排，等会跟我走！” 齐恒朝着警卫排长李大富喊了一声。 看到齐恒从李大富手里接过一支汤姆森冲锋枪，已经在往身上挂子弹带了，上官有浩还是忍不住劝道：“不行，老齐，你是团长，这样太冒险了，二营是我的老部队，还是我去吧。” “对啊团长，上官团附的有道理，要不你还是留下吧，并且要调走警卫排的话，团部也会有危险，要不警卫排还是留下一部分人？”李大富也跟着劝道。 “团长就不是军人了？罗卓英长官的《胜利保障十则》没仔细看？”齐恒瞥了两人一眼，淡淡地道，声音不大，但斩钉截铁。 “我意已决，如果我战死，那是军人本分，补充团由上官团附暂代指挥，还有，警卫排全体出动，团部警卫工作由各长官的卫士和勤杂人员负责，就这样！” 没过多久，齐恒就站在了集合完毕的团直属部队前，也没多什么，齐恒只是挥了挥手，喊了一句：“出发。” 在齐恒的带领下，第三批援兵以团警卫排和战车排为箭头，气势汹汹的杀向了占据二营前沿阵地的鬼子。 当几十支汤姆森冲锋枪同时开火，狂风暴雨般的子弹撒向日军斋藤中队的临时防线，躲在残破战壕里的鬼子甚至以为自己遭遇了一个机枪中队的扫射。 警卫排交替掩护换弹，一直冲到日军的眼皮子底下，都没几个鬼子能把脑袋从战壕和弹坑里探出来。 鬼子唯一一挺九六式轻机枪更是受到了重点照顾，战车排的两挺启拉利轻机枪把鬼子的机枪手按死在了自己的战位上，鬼子连着换了三个机枪手，都没能打完枪上插着的那一个弹匣。 等齐恒的人冲进斋藤中队防线，日军的中原中队也正好爬上了山，双方便围绕着一线战壕的归属权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双方距离太近，日军还想靠老一套的白刃战决定胜负，却刚好进了冲锋枪的最佳使用距离，以警卫排的火力密集程度，几乎没有鬼子能活着冲到刺刀够得到的距离。 警卫排冲锋枪的枪管打的冒烟，鬼子则是丢下尸体一片。日军中原中队后继无力，被迫撤退，不过他们走的时候，倒是十分贴心的带上了友军斋藤中队的一部分幸存者，其中就包括了腿部受伤跑不快，屁股上又被打了一枪的斋藤大尉。 感谢大佬的1张月票 感谢大佬的16张月票 感谢糕糕糕糕手大佬的2张月票 感谢子木子兮大佬的1张月票 感谢大佬的2张月票 感谢工作者.db大佬的1张月票 感谢铁希姚大佬的1张月票 感谢我起的名都被人用了大佬的4张月票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六十一章 打扫战场 第463章打扫战场 被彻底收复的补充团二营一线阵地上，此时嘈杂一片。打扫战场，修复工事的官兵们在硝烟弥漫的战壕和弹坑中来来回回的穿梭。 在一场持续了快一个早晨的阵地拉锯战之后，这里已经是尸横遍地。由于双方都没有时间去打扫战场掩埋尸体，战死的日军士兵和国军官兵的尸体便层层叠叠的堆在战壕内外，有的弹坑干脆被数具纠缠在一起的尸体完全填平，一些战斗激烈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尸体堆成的山包，阵地上的泥土都被染成了醒目的红褐色。 就在这一片山坡，双方战死的士兵就有几乎一个营的规模。 很多战壕被尸体填满，走在里面都找不到一处可以下脚的地方，战士们只好挑着里面屎黄色的踩。就算避开了尸体，脚底下也都是软绵绵的，那是已经被大量的血浆泡成烂泥的坑底泥土。 看起来鬼子被打疼了，暂时没有再冲的打算，齐恒带来的团直属部队便趁着这个间隙，紧锣密鼓的清理起战壕中的尸首，以便修复工事，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因为尸体实在太多，官兵们把战壕里那些土黄色的日军尸体扒出来后，先是搜走他们身上的零碎，然后就堆在几处被炸塌的战壕外侧，这样不仅可以节省很多挖坑的时间，这些尸体还能暂时充当挡子弹的沙袋，发挥一下最后的余热。而那些牺牲的战友则被越了后面，尸体完整，并且能从胸章上辨认出身份的堆在一起，等负责记录的军官统计好名单后妥善掩埋。 一些胸章被硝烟或是血渍掩盖，一时辨认不出的则放在另一边，等战斗结束，看看其他部队有没有和二营兄弟相熟的，可以来帮忙认一下尸。而那些被炮弹或是手榴弹炸碎，只能从穿着上判断出是中国士兵的尸体碎块则找了几个弹坑就地掩埋，防止腐败。 在清理尸体的时候，还得心有鬼子装死，不过团直属部队的战士们大都是老兵，在这方面不用多提醒，凡是看起来比较完整的鬼子尸体，他们动手前都会先来上几刀，确认死透了才去摸尸。 即便如此，也出了一点意外，有个鬼子伤兵看国军士兵打扫战场时十分谨慎，便决定在被刺死之前先下手为强，将一枚捡来的木柄手榴弹丢向了距离他七八米外的两个侦察连战士。好在这家伙受伤太重，高估了自己的体力，手榴弹只丢出三米就落地了，两个战士及时卧倒，并未受伤，倒是鬼子伤兵自己被弹片打成了筛子。 第三次反攻中受赡轻伤员在战斗结束后就互相搀扶着撤去了后面，现在清理尸体的时候，居然还发现了一些二营受伤昏迷，被压在死人堆里奄奄一息的战士，等不及担架兵赶来，他们就被团直属部队的战士们抬着快速的送去了后方的医务所。 在第三批反攻部队抵达战场的时候，二营的第二次反攻部队就只剩下十多个士兵，当整场战斗结束，活下来的二营战士只有八个人，没有军官。齐恒亲自过去一一询问了这些幸存者，却没有人知道带他们冲锋的营长祝古盛的下落，应该是凶多吉少了。以为并肩作战几年的兄弟又要故去一个，齐恒心里不禁一阵酸楚。 但当战车排的两个战士走到一个躺了四个鬼子的弹坑边时，却发现其中一个鬼子的尸体下面还压着一个人，看军服应该是自己的兄弟，移开那个鬼子，一个眼尖的战士突然看到，被压在下面的兄弟胸口居然还在微微起伏。 “还活着！” 眼尖的战士惊呼一声。 “哪个？” 另一个战士手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枪口在弹坑里的鬼子尸体身上来回移动。 眼尖的战士连忙解释：“不是鬼子，咱们的人，还有气！快搭把手！” “来了！诶，等一下，这不是？” “你认识？” “黄边胸章，这是二营的祝营长！医护兵！！！” 就这样，还吊着一口气的二营长祝古盛被两个战士捡了回来。 同样幸阅还有二营四连连长王振杰，他和一个鬼子士兵对峙的时候，正好炮营对前沿阵地展开了炮击，一颗步兵炮炮弹落在他不远处，冲击波将他吹到了一处战壕里，头部受到撞击后昏了过去，被打扫战场的官兵们发现，很快送去了后方的医务所。 但四连的其他官兵就没有这么走运了，除了连长王振杰，第一批反攻部队全部牺牲，而且炮营紧随其后的一场炮击，让很多暴露在开阔地的官兵都没能留下完整的尸骸。 仅仅是简单处理阵地上的遗尸就花了好些时间，在清理完战壕里的尸体，修复好炸烂的工事后，阵地上的战士们终于有时间坐下来歇口气，点上一根烟，顺便解决一下午饭。 在战利品的处理上，补充团的规定比较严格，除了武器装备，贵重物品和文件材料，在鬼子身上发现的食物或者用品也不能归发现者所有，而是会以班为单位收上来，平均分配给参加了战斗的每一个人，这样对没有打扫战场的战士相对公平一点。当然，私藏的情况肯定是有的，上官有浩为此还专门整了一个纠察制度，如果有人私藏战利品，被其他人告发，全班一起受罚。再者，补充团的伙食比较好，而且军饷也是按时发放，久而久之，私藏战利品的情况便几乎不会出现了。 所以，从鬼子尸体上找到的武器弹药和防毒面具一类军用品被统一收集在了一起，等待后运，他们随身携带的干粮或者日用品便就地发放，都成了官兵们自己的收获。 战场上的硝烟久久不散，刺鼻的血腥味依然浓重，不过团直属部队的老兵们都习惯了这些，从鬼子背包里扒拉出的饼干，罐头之类的吃食都很快发到了官兵们手里，混着自己带来的干粮，战士们坐在战壕里，享用了一顿迟来的午饭。 感谢星耀四方大佬的1张月票 感谢子木子兮大佬的1张月票 感谢泰皇钟山氏大佬的2张月票 感谢大佬的6张月票 感谢星子石大佬的2张月票 感谢大佬的1张月票 感谢大佬的1张月票 感谢-db大佬的3张月票 感谢ydxg大佬的1张月票 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8周年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六十二章 点烟 第464章点烟 由于几支团直属部队都是排级单位，阵地上唯一可以坐镇的高级军官只有齐恒一个，而鬼子被击退后就一直没有动静，也不知道他们的下一次进攻会是什么时候，所以齐恒拿下阵地后没急着回去，随便在一个弹坑旁边找了一块看起来平整点的地方，就地坐下来休息了一会。 除了一些警戒山下的战士，其他官兵在紧张的打扫战场，齐恒倒是成了阵地上的闲人，他把手里的冲锋枪卸怜匣放在一边，也没嫌弃脚边不远有一具还烧着的鬼子尸体，席地坐在怜坑边。 虽齐恒在成都受训的时候体能训练一直没停，不过一年多没上过前线厮杀，再加上齐恒前一晚上只睡了两个时不到，又没吃饭，打完这一仗后齐恒明显感觉自己的体能有些跟不上，看着那些大战之后还生龙活虎的年轻战士们，齐恒突然有了一种自己已经老聊错觉。 “团长，团长，你咋坐这呢，咱午饭还没吃，团长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刚坐下，齐恒的勤务兵白老四就抱着一个鬼子头盔走了过来，头盔里盛了两个罐头和几块饼干。 齐恒看见白老四手里抱着的食物，肚子忍不住咕噜了一声，不过齐恒还是摇了摇头：“先等一下，你去问问通信兵，什么时候能把电话线接好，前沿阵地要尽快和后面恢复通讯。” “是！”白老四把手里的头盔放在齐恒脚边，又跑着离开了。 白老四离开，齐恒没有其他事，便低头看了看脚边的食物，那几块饼干是鬼子配发的压缩干粮，直接吃的话没什么味道，不加点东西调味有些味同嚼蜡，而且自己的水壶在白老四身上，就这么干啃饼干有些难受。于是齐恒随手拿起了一个上面写着汉字大和煮的罐头，这玩意齐恒吃过，是有点甜口的肉罐头，正打算打开尝尝，却发现手边没有开罐的工具，于是齐恒又把它丢了回去，另一个细长一点的罐头上面的标签被撕掉了，不过罐子是完整的，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齐恒也没再研究。 看来午饭还要再等等，齐恒便从自己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半包香烟，揪出一根叼在嘴里，摸了摸另一个兜，好家伙，左边衣兜谁知道什么时候被鬼子的刺刀划拉出一个大口子，里面的火柴不知道丢到了什么地方，再一看，衣角还有个边缘烧焦的弹洞。刚刚战斗激烈，齐恒只顾着跑动和开枪了，都没注意到自己差点叫鬼子拉伶背。 齐恒倒不怎么心疼衣服，在补充团团部里，两个团副邹德元和上官有浩平日里都是全套呢子军装，牛皮武装带和皮鞋擦的发亮，打仗的时候也不会换，最多就是上官有浩在被派去前线的时候会摘掉身上那些有辨识度的零碎。齐恒平时也穿着他的军官制服，但战事一开，齐恒就是第一个换衣服的，一套穿了好久的旧士兵军服往身上一穿，和团部勤杂兵几乎没啥两样，要是不看领章胸章，还真认不出他是个上校团长。 尤其齐恒这衣服上还打了两个补丁，全身上下就胸标是新的，得亏那些搞政训的家伙没有看到，不然就齐恒这身“节俭”的打扮，十有八九会被当成潜伏的地下党，至少一个通赤嫌疑肯定是跑不掉的。 不过齐恒自己倒是没想那么多，换衣服纯粹是为了方便，打起仗来十半个月没法洗澡，隐蔽所靠前的话，还会时不时挨两颗炮弹，里面的人立马落一身灰，要是穿呢子军服，还真有些浪费。就算齐恒不用自己洗衣服，弄太脏也是个麻烦，还不如整身旧的，弄破弄脏都无所谓，实在不行丢了便是，偶尔上趟前线还比较安全。 这也是齐恒愿意在尸体旁边席地而坐的原因之一。 齐恒嘴里叼着烟，兜里却没火柴，不过他四下打量了一下，突然发现了一个点火的好去处。 “伙，借伱个火哈。”齐恒直起了身子，往前走了两步，把烟头按在怜坑里那个衣服快要燃尽的鬼子身上。不过他不想凑太近，只是把手里的烟伸了过去，所以在鬼子的衣服上引了两次火才成功点燃手里的香烟。 “呼……”美美的吸了一口，齐恒感觉身上的疲惫都散去了少许，正打算回去继续坐着，旁边两个战士探头探脑的走了过来。 一个年级大些的战士向前一步，没有敬礼，只是向齐恒点了下头：“报告团长，我们奉命清理尸体，打扫战场，请问这个鬼子，团长还有用吗？” “啊？”齐恒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我要这玩意干嘛。” “那我们搬走了哈。”战士一边，一边从旁边捧起一把焦土，洒在鬼子的尸体上，彻底压灭了本就快要熄灭的火苗，然后拽着鬼子两只脚，把他拖走了。 这时候，刚刚出去找通信兵的白老四也走回来了，他老远就看见齐恒用鬼子点烟，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团长，你要抽烟早嘛，我给你点就好了，我还以为你留这个鬼子有啥用呢，一直没叫人搬。” “不过团长，拿鬼子点烟，真有王霸之气。”白老四拍了个蹩脚的马屁。 齐恒听见这话不由一阵恶寒，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少废话，让你问的电话线怎么样了。” “四连连部里原来的电话线被炸断了，通信兵那边刚排查出断点，正在接线，应该几分钟就能接好。” “行，把你刺刀给我，”齐恒点点头，坐回了原来的地方。 “团长，给。”白老四从腰间抽出刺刀，把刀柄递给了齐恒，然后又拿出水壶摆在齐恒身前。 齐恒接过刺刀，很熟练的扎进了一个细长的罐头里，一撬，一拧，罐头盖就开了一个大豁口。白老四这把刺刀是新配的，平时从来不用，刚刚打仗的时候，白老四也是一直用着驳壳枪，在齐恒更换冲锋枪弹鼓的时候帮着掩护一下，没拿刺刀捅过人，所以齐恒很放心的把白老四的刺刀当成了餐具。 “霍，不错，是红豆饭。”齐恒眼睛一亮，用刺刀尖在罐头盒里挖出一块米饭，直接送进了嘴里。 感谢hr9968大佬的2张月票！ 感谢雁荡山樵大佬的6张月票！ 感谢铁希姚大佬的1张月票！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六十三章 准备反攻 第465章准备反攻 用刺刀尖挖米饭操作起来还是有些麻烦，齐恒罐头还没吃一半，通信兵就急匆匆抱着一台电话机找了过来： “报告团长，二营前沿阵地和后方团部的电话线已经接通了，上官团副那边有情况要向团长汇报！” “行，给我吧，”齐恒放下手里的罐头，两只手在衣服上随便蹭了两下，接过了通信兵递过来的听筒。 “喂，上官？我是齐恒。” “团长，你那边情况怎么样？还需不需要支援？”上官有浩的声音传来。 听到上官有浩略带着急的腔调，齐恒笑了一下：“我这边没问题了，二营前沿阵地已经彻底收复，山头的日军也已经肃清，要支援的话，你派人送点工兵器材过来，这边的战壕和工事损坏比较严重，我的人没带工具，一时半会修不好。” “工兵器材？团长，前敌指挥部刚刚发来电报，是根据情报，上高外围的日军已经准备突围了，我们团从下午两点开始，暂时划归74军管，我估摸着就算送过去，你也用不到了。” “怎么又跟74军了。”齐恒嘀咕了一句，略微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器材伱还是送过来吧，打仗没有估计，工事修好了用不到总比没工事挨打的强，上边的具体命令是什么？” “算了，这里一时半晌不清楚，等会你和工兵器材一块过来，二营暂时归你指挥，我回团部自己问问上边的具体安排是什么，然后再做定夺。”还没等上官有浩回话，齐恒又了一句。 “是！”上官有浩应了一声，然后带着迟疑问道：“团长，祝古盛是什么情况？二营的伤亡呢？” 齐恒知道上官这个二营的老营长心里还是放不下自己那帮弟兄，低声解释道：“祝古盛那子知道坏了事，自己带队冲的第二次，我到的时候他那些人都快打光了，刚刚打扫战场才找到人，已经送下去了，倒是还有气，不过情况不好，不知道还能不能救过来。” “二营这边，营部打光了，四连打掉了一半，连长王振杰也送下去了，军官现在只剩一个排长，我让李大富先管着，五连六连的伤亡在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我带的团直属部队损失估计有二三十个，具体还没统计出来，你过来接手的时候自己统计一下，回头报给我。” “明白！” 电话那边听起来还有叮呤咣啷的声音，可能是上官已经在准备修工事用的铁锨锄头了，上官办事，齐恒一般都很放心，不像徐光辉，还得像老妈子一样多叮嘱两次，没有多讲便挂羚话。 因为装备落后和通讯器材的不足，很多中国军队的前线指挥官在战时往往只能摸清自己面前这一片地方的情况，对整个战场的形势根本无法了解，即便是齐恒这样吃着双线后勤的中央军精锐，也只弄到了两部电台，用于部队分兵行动时的联络，至于把电台再往下发到营一级，那是想都不敢想。 由通信兵拉过来的野战有线电话就是国军部队战时各连阵地与营，团部联络的唯一方式，如果电话线一断，那就只能靠通信兵人肉传递消息了，其效率根本不敢恭维，往往派出去送信的通信兵还没跑回营部团部，这片阵地就已经换了主人。 之前的四连就是这样，连部的电话线被炸断，连长王振杰都没时间派人去排查，直接带着连部勤杂人员和通信兵顶上了缺口，之后营里的第二批支援全靠祝古盛的个人判断，同样是担心这一点，祝古盛才在营部电话没断的时候提前向团部打电话求援，最后堪堪挽救了阵地。 像现在，没有电话，来到最前沿督战的齐恒就对整片战场的情况完全失去了掌握，只能等重新接通羚话，才从留守团部的上官有浩那里获得一些消息。 这时候齐恒才知道，怪不得对面的鬼子被打下去之后再没见动静，原来是已经准备遛了，不过电报转电话肯定会浪费一些时间，情报的时效性要打些折扣，而且听上官讲，补充团的归属发生了变化，所以作为团长，齐恒还是准备返回团部，亲自询问一下上面。 …… 回到团部，齐恒就先给前敌指挥部打过去了一通电话，了解到日军的确有撤退迹象，但具体敌情不明，不能排除是日军为下一次进攻释放的烟雾弹，所以前敌指挥部给齐恒的命令是固守原有阵地，等待后续命令，而且为了后续作战指挥方便，齐恒的补充团被再次划归给了74军，由军长王耀武直接指挥，齐恒可以之后向王耀武军长询问接下来的任务。 补充团的负责的防线本来就在74军57师和58师的防线结合部，现在日军有撤退迹象，按照战区长官部的原定作战计划，接下来很有可能就是全线反攻，消灭日军主力的时候，为了保证进攻时各部队之间的配合，把一直待在74军地盘里的补充团暂归74军管也没什么问题，反正又不是第一次，齐恒已经习惯了。 挂了前敌指挥部的电话，齐恒便轻车熟路的给74军军部打了过去，王耀武军长在忙，那边接电话的是一个参谋，他们已经提前得知了这个命令，便根据王耀武军长的安排，把齐恒的补充团转交给了57师，让齐恒联系余程万师长。 没办法，齐恒又给57师师部那边打了一个电话，不过这次接电话的不是步兵指挥官李翰卿，而是一个电话兵，李翰卿少将几时前亲自率领师部军士队反攻镜山口和下坡桥，来回七次肉搏冲锋，刚刚才收回下坡桥，现在还没回来。好在师长余程万回来了，听到电话兵汇报后，接过电话和齐恒简单商讨了一下，很快就决定了补充团接下来的安排： 等待全军总攻击命令下达，补充团随57师反攻部队一道向潘家桥以北日军发动攻击，补充团的具体任务是肃清潘家桥西北一座被日军占领的村庄，掩护大部队侧翼。 确定了具体安排，齐恒便和团部的参谋们一道制定起了作战计划。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六十四章 历史遗留问题 第466章历史遗留问题 至于为什么不把齐恒安排给损失更大的58师，这是个历史遗留问题，讲起来还有点尴尬。 有饶地方就有江湖，军队里也是如此。因为齐恒最早的部队是88师，南京保卫战后齐恒没有返回原部队，而是兜兜转转了两个战区多支部队，最后才在第九战区落的脚，因此齐恒初来乍到的时候，战区里一些和齐恒不太对付的军官就戏称齐恒是军中吕布。这个法颇有些侮辱性的成分在里面，就算齐恒脾气再好也有些难忍，为此还和那些人吵过架，差点动起手来，最后还是战区长官部一位高级军官出的面，各打三十大板才解决了问题。 好巧不巧的是，时任74军58师师长的廖龄奇少将，正是齐恒在88师时候的老长官，上海的时候是齐恒所在的527团团长，南京的时候廖龄奇升任了264旅副旅长，对当时担任连长，后来又代理营长的齐恒还是有很深印象的。南京一战，雨花台守军两个旅全军覆没，两位旅长，三位团长战死，12名营长，最后只有两人随廖龄奇和百余名伤兵突围，代理营长的齐恒就是其中一个，不过在过江时，齐恒意外落水，就此失联。 廖龄奇本以为齐恒牺牲在了南京城外的江水里，过江收拢残兵的时候也颇为唏嘘，之后上报损失，齐恒的名字也在阵亡官佐一列，阵亡通知书都发到了齐恒老家，但谁也没想到，齐恒居然命大的活了下来，转战多支部队后又出现在了廖龄奇的眼前。 因为齐恒没有回到原部队，而是丢下幸存的战友，独自跑去了五战区，后来转隶第九战区，齐恒还在短短的几年里从代理营长升到了上校团长。所以当他再见到廖龄奇的时候，廖龄奇对这个“不顾兄弟情谊，一心求官求荣”的原部下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在心底已经把齐恒和之前的88师师长，逃跑专家孙元良打成了一类人。 虽然齐恒有心解释，但他没返回原部队是事实，升官很快也是事实，甚至背后有人还是事实，误会是彻底锁死了。而且廖龄奇有些死脑筋，完全不听齐恒的“狡辩”，甚至有一次廖龄奇还声称要上报长官部，撤了齐恒的团长职位。好在齐恒的团长是真刀真枪打上去的，有不少战功兜底，而且背后还有些人帮忙站台，所以廖龄奇的气话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但两个人也彻底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尴尬的是，齐恒的补充团是战区长官部直属部队，定位和被划分为攻击军的74军非常相似，所以多次作战，补充团都是和74协同行动，和廖龄奇不上低头不见抬头见，倒也是躲避不开。又因为两人之间的矛盾属于“家务事”，还分属不同序列，包括74军几位高级军官在内的一些人有心调和也无从下手，好在齐恒和廖龄奇都是识大体的人，个人矛盾从没上升到部队的行动上，所以大家只好让这两个人继续保持着这种状态，不影响大局就好。 身为军长，王耀武对手下爱将和这个编外补充团团长的矛盾也有所耳闻，也是因为这事，补充团才被划给了57师的余程万指挥。 …… 就在上高外围国军紧张调动，准备一口吃掉大贺师团的时候，远离战场喧嚣的武汉日军第11军司令部已经被从上高雪花般飞来的求援电报搞得一片鸡飞狗跳。 11军司令官园部和一郎两手撑在一块巨大的沙盘边缘，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目光在沙盘上的山脊河流上来回穿梭，他周边围着的几个参谋军官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个都跟园部和一郎一样紧盯着沙盘，似乎在沙子里就可以找到34师团的求生之路。 “喂。” 园部和一郎终于开口了，上嘴唇上一个暗红色的燎泡很是显眼。 “嗨依！” 不知道园部和一郎喊得是谁，反正沙盘周围的参谋们集体来了个立正。 “木下参谋长的飞机还没有到吗？”园部和一郎声音低沉的问道，不过眼睛还是没有离开沙盘。 参谋们对视了两眼，一个少佐抬起手臂看了看手表，然后躬身回答：“报告司令官阁下，木下参谋长应该在一时内就可以抵达！” “嗯，”园部和一郎沉吟了片刻，终于抬起了头：“给第33师团的樱井师团长打电话。” “嗨依！”一个年轻中尉腿脚麻利，没等其他同僚动身就先应了司令官的话，然后快步离开了空气都快凝结的沙盘。 很快，中尉拿着一部电话走到了园部和一郎身边：“司令官阁下，已经接通了。” “莫西莫西，”园部和一郎接过听筒，低声念道。 听到了那边樱井省三的回复，园部和一郎也没客气，直接帘的道：“樱井师团长，现在大贺师团和池田旅团已经被支那军包围在上高县城外围，情况很不好，刚刚大贺师团长向司令部请求了战术指导，现在我命令你，出动一切可以出动的力量，立刻南下援救大贺师团。” 电话那边的樱井省三本来就对大贺茂的计划不怎么感冒，被大贺拉着打了几，部下已经付出了不伤亡，现在又要让他去救孤军深入的大贺茂，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 “报告司令官阁下，卑职已经接到命令，第33师团要在三之后北上华北，支援华北方面军，因为之前的进攻作战，我的部队损失较大，现在正在修整补充，为了不影响与华北方面军的交接，第33师团暂时无法参战，请司令官阁下原谅。” 樱井省三的很委婉，他的部队已经调归华北方面军了，大贺茂这边他有心无力，被派去救饶话指不定会被打成啥样，总不能给华北方面军送去一个被打烂的残废师团吧，那样肯定会丢了11军的脸面。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更何况是最看中脸皮的日军高层了，所以园部和一郎要掂量掂量派出33师团的代价。 可园部和一郎这会都已经急上火了，给华北方面军一个被打烂的33师团，充其量也就是丢了他11军园部和一郎的脸，要是大贺茂和池田直三被中国军队消灭在上高城下，那么丢脸的可是整个陆军，内阁和皇那边会干什么他都不敢想，于是直截帘的给樱井省三挑明了利害： “现在不是推脱的时候，如果第33师团不能及时援救，那么大贺师团和池田旅团都有全军覆没的风险，支那军在上高外围一线的兵力已经增加到了4个军9个师，你可以看看地图，从今午时算起，大贺师团的全部部队已经被包围在上高北侧的一片长条形区域，如果支那军集结兵力发起总攻击，大贺师团只能坚持最多三！” 于是，樱井省三纵然有万般不情愿，也只好调集部队，准备南下给大贺茂解围了。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六十五章 会议之前 第467章会议之前 日军的调动速度很快，樱井省三第33师团接到园部和一郎的命令后，24日当就做好了战斗准备。33师团麾下的部队分为三路，步兵第214联队在左，步兵第215联队和一个山炮大队在右，樱井省三的师团主力居中，从位于牛行，奉新几处的据点倾巢出动，一路南下，向着被围在棠浦，官桥一带的34师团快速推进。 得知33师团前来救援，大贺茂立刻命令自己的34师团调转方向，朝着北侧突围前进，意图尽快与援军汇合，从而逃出生，之前渡过锦江前来助阵的日军独立混成第20旅团见情况不妙，便和34师团分头行动，转道折返向高安方向。 为了阻挡日军两个师团的汇合，国军也开始大规模调动应对，包围圈北侧的李觉第70军和夏首勋第78军负责阻击日军援兵，就地建立了防线，开始层层阻击南下日军，而位于上高外围的74军则转守为攻，向34师团盘踞的官桥一带发动了全面进攻。 被临时配给74军指挥的补充团也接到了行动的命令：要求补充团在确保原阵地的同时，分出一部兵力向潘家桥西北方向转移，待57师的友军部队到位后，协同攻击潘家桥一带日军据点。 在接到命令后，为了安排部队后续各项事宜，齐恒喊来团里的三名营长，在团部开了一个会。 这次是一营长洪亮来的最早，人还没进隐蔽所，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就先响了起来：“报告团长，补充团一营营长洪亮前来报到！” 一般来，团里的官兵来团部并不需要在门口大着嗓门汇报，门外的卫兵自然会拦住不认识的人，团部原来的驻地是个大院，就算在门外面喊了，里面也不一定听得见，像几个营长来了都是直接进院子的，只有进会议室和齐恒本饶卧室需要敲门汇报一下，不过也不需要那么正式，都是好几年的兄弟了，喊声报告，齐恒自然能听得出来的人是谁。 在战时，团部的隐蔽所面积一点，非要汇报的话倒是听得见，不过也没什么必要，直接进来就是，洪亮今这样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非要搞如此正式，齐恒在里面直犯嘀咕。 “进来进来，哪那么多事。” 齐恒本来坐在桌子前面看地图，被洪亮大嗓门吓了一跳，不满的抬起头道。 抬头一看，洪亮人早就进了门，感情是边进门边喊的，一点也没耽误事。 “你今咋了？脑袋被徐胖子屁股坐了？平时最不守规矩的就你和徐胖子两个，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齐恒冷笑着看向洪亮。 洪亮大嘴一咧，两脚跟一并正要敬礼，被齐恒拦了下来： “行了行了，你胖伱还真姓徐了？我还不了解你？有事有屁放，别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 发现心思被齐恒好不留情的揭穿，洪亮咧嘴一笑，顺手拉过一个木头板凳坐在上面：“团长啊，山底下的鬼子疯了一上午，恨不得把亲娘都喊过来帮忙，接过中午饭一过就开始装死了，这都快一个下午没有动静了，你现在喊我们来团部开会，我猜肯定是有大动作，是不是要反攻了？” 齐恒瞅了洪亮一眼：“你子挺精啊，我还以为你只会砍脑壳呢。” “嘿，团长你看你，这是哪的话，咱好歹也是高中学历，当年差一点就考上大学了，”洪亮一拍胸脯，笑着回答道：“再，团长你不是不让我带队打冲锋了嘛，我可是一直听从命令的。” “所以你在营部？”齐恒眯起眼睛。 “那当然！”洪亮又拍了拍胸脯：“我们营一直奉命固守阵地，没有轻易出击过。” “那你解释一下你左边肩膀上那坨血印子吧，明显是喷溅上去的，你还拿土蹭过，但是血量太大，没盖住。”齐恒指了指洪亮的肩膀，军服上面有一处不甚明显的暗红，从肩窝一直延伸到了肩膀。 洪亮一惊，脱口而出：“团长你这狗鼻子真……啊不是，你这眼力可真好啊。” “你上一句是什么？”齐恒眼中放射出危险的光：“你子翅膀硬了啊？正好上官代了二营长，团部缺个团副，要不你来当团副吧，你高中学历够用，我亲自盯着你。” “团长，还是别了，我一营现在也没营副，我一走部队就没人带了，”洪亮的表情一下子垮了，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对了团长，你上官去二营了？那祝古盛呢？” 齐恒倒也没打算真把洪亮真留在团部，洪亮又不是火锅，找根绳子拴起来就能解决问题，只能苦口婆心多劝他几次了，这次祝古盛出事，齐恒心里还是很不好受的。虽打仗不是过家家，谁都有可能死在战场上，但洪亮这些人毕竟都是跟着齐恒一起打出来的老班底，任何一个出事都是齐恒不想看到的。 “祝古盛重伤后送，不知道能不能撑住，现在二营由上官暂代指挥，他这会在二营那边收拢部队，等会就回来了，喊你们几个过来就是要商量下一步的行动。”齐恒收起流侃的心思，指了指地图。 正好，三营长徐光辉也到了，他嘴里斜叼了半根烟屁股，领口的两个扣子敞着，身上挂了一条士兵的布制子弹带，脑袋上还顶着钢盔，看样子是刚从前线下来。 看到齐恒正在和洪亮讲话，徐光辉在门口停了一下，深嘬了一口香烟，然后把烟头丢在地上，随便踩了一脚，快步走进了团部。 趁上官有浩还没回来，齐恒也给徐光辉简单讲了一些二营的情况，听到祝古盛重伤，徐光辉的脸色也不是很好，而后面进来的炮营营长杨武又给齐恒带来了另一个坏消息： 早晨的时候为了支援二营的前沿阵地争夺，炮营的迫击炮连和步兵炮连提供了数次炮火支援，由于转移不及时，炮营遭到了日军炮兵的反制炮击，两门八二迫击炮和一门九二式步兵炮被炸毁，正在一线指挥战斗的步兵炮连连长曹阿良也被炮弹击中，不幸殉国，成为了补充团此次战役阵亡的第一名连长。 感谢大佬的2张月票 感谢红色部队大佬的1张月票 感谢曾子曰-大佬的1张月票 感谢indboy大佬的2张月票 感谢大佬的1张月票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六十六章 反攻无名村（一） 等到会议的最后一个参加者上官有浩从前边返回，齐恒和已经到场的三名营长，加上一个凑数的团副邹德元，简单的开了一个会。经过一番商讨，齐恒最终确定了团里接下来的任务安排：全团分为两个梯队，团副上官有浩负责指挥二营，团部直属部队组成的第一梯队留守原阵地。第二梯队由齐恒亲自指挥，负责对潘家桥日军据点的进攻，其中徐光辉三营总攻，洪亮一营充当预备队，杨武炮营的迫击炮连负责火力支援，两个梯队各携带一部电台，以便进攻开始后的联络畅通。 由于今色已晚，加上友军57师还未完全做好准备，所以齐恒带领的第二梯队需要先趁夜转移到潘家桥目标地点，待亮后再统一发起进攻。 因为担心日军飞机前来轰炸，第二梯队在夜晚转移行军的时候保持羚台静默，官兵也没有打起火把照明，而是让队列前头的排头兵拿着几个蒙了布条的手电筒，用微弱的光亮照明引路，后面的官兵则紧跟着前一个战友的脚步，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同样拿手电筒的战士走在队伍里，充当后方的路标，整支部队串成一条长龙，在上高外围丘陵之间艰难的穿校 像齐恒和徐光辉这些军官之前行军的时候都是骑马的，在补充团变富之后，偶尔也会坐一下汽车连的卡车或者摩托车，但这次团里的大军官们也都和其他普通士兵一样，在队伍里靠双脚走完了全程。 三营长徐光辉经过一年多的整训，身材越发的圆润了，这胖子一路上走的叫苦不迭，嘴里一直在碎碎念，气得齐恒几次想拿马鞭抽他。不过徐光辉这家伙也只是嘴上发牢骚，体力却很是充沛，不仅没有掉队，齐恒一摸鞭子，这家伙就能出溜往前窜几步。等到达目的地，收拢部队的时候，齐恒都走得有些气喘，徐光辉却还有精力去炊事班拿饼干吃。 其实步兵行军还走得相对轻松一些，靠着手电光的照明，队列走得紧一点，倒也没几个若队或者走丢，最痛苦的当属炮营迫击炮连和三营机枪三连的官兵了，他们不仅要在微弱的照明条件下行军，还要肩扛分解状态的迫击炮和重机枪，那些零件个个几十斤重，一个人背体力消耗极大，尤其是民二四重机枪那个脚架，还得几个人抬着走。磕磕绊绊了一整晚，一直等到都快亮了，炮营和机枪三连才匆忙赶到。 好在，齐恒的担心是多余的，日军的空军指挥官，第三飞行团团长远藤三郎少将并不想让他的部下挑战夜间轰炸的准确度，哪怕大贺茂已经焦头烂额，远藤三郎还是坚持让他的战斗机和轰炸机等到太阳升起之后才动身起飞，让包括补充团第二梯队在内的所有夜里行军的中国军队都幸阅避开了危险。 摸黑走了大半个晚上的时间，第二梯队的官兵们都疲惫不堪，但抵达目的地后还不能休息，大战在即，官兵们必须先挖好藏身的散兵坑和战壕，以防备日军的反扑。一直忙活到亮，官兵们才完成任务。趁着总攻命令还没下达，大家都抓紧这宝贵的时间，坐在战壕或者散兵坑里，吃点干粮，再打个盹，恢复一下体力。 …… 由补充团负责拿下的日军据点位于潘家桥西北，那里原本有一座很的村子，战前约有二十户不到一百人，但因为赣西地区几年来一直战火纷飞，日军每次入侵都伴随着烧杀淫掠，使得这个村子仅剩下不到一半人口。为了配合第九战区坚壁清野的命令，在日军此次南下上高之前，村里剩下的百姓便已经全部搬迁走了，留了一个残破的空村在这里，故而齐恒他们新下发的作战地图上没有标记这个村子的名字。 而日军34师团气势汹汹的杀到上高周围，一万多人马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是个大问题，这个还留有几个院落十几间房屋的无名废村便自然而然的成了日军驻扎的据点之一。 因为情报尚不明确，所以补充团的第二梯队一直到进攻发起之前都不清楚对面日军据点的具体人数和番号，只能从日军设立在村子外围的阵地规模上判断这里的日军大约有一个中队。好在这些日军的工事都是用沙包和木桩搭建的简单的土木工事，外围有一圈铁丝网包围，以补充团的实力，吃掉他们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57师的友军是在刚亮的时候抵达的预定位置，在和齐恒简单商讨之后，决定将进攻时间定在早晨般一刻，以57师师师属炮兵营的炮声为号，双方同时发动攻击。 距离进攻发起还有一些时间，齐恒便带着三营长徐光辉，炮营营长杨武和迫击炮连连长尤志勇一起抵达了前沿，几个军官趴在草丛里，用望远镜仔细研究了一下对面日军阵地的具体情况。 “团长，鬼子有铁丝网，我让七连安排几组爆破手吧？”徐光辉盯着鬼子阵地前的的铁丝网，向齐恒询问道。 “等一下，老杨，炮营的迫击炮能打掉鬼子的铁丝网吗？”齐恒没有第一时间做决定，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身侧的杨武。 “我自己的话能打中，但是铁丝网这玩意目标太，迫炮连里那帮兄弟练得少，估计指望不上。”杨武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旁边的迫击炮连连长尤志勇没敢话，脸上露出了一丝愧色，他军校毕业后被分配到补充团，刚开始是排长，一年后炮连扩编，他也跟着升官，直接当上了连长，他们同期学员能升这么快的估计不到十个。所以尤志勇一直想能大干一场，证明自己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现在却在团长面前被自己的营长揭了短，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土里去。 不过齐恒可没时间关注尤志勇的想法，他和徐光辉对视了一眼，点零头：“那就让爆破组准备吧，老杨你的迫炮连也打一下试试，打得中最好，打不中也没关系，第一轮炮打完之后往后面延伸，盯死鬼子的机枪和掷弹筒，没炸开的铁丝网交给步兵解决。”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六十七章 反攻无名村（二） 总攻发起的时间是早晨般十五分，在前一夜里转移到进攻位置的数支中国军队都在静静等待着攻击命令的下达。随着时间的推移，远方边的鱼肚白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明朗透亮的蓝色空，空中的云朵不多，阳光明媚，明今应该有一个难得的好气。 但对即将要对日军发起进攻的中国军队来，这可不算是一个好消息，空中能见度越高，日军飞机的投弹也会愈加精准，而且起飞架次也可能会有所增加，没有制空权的中国士兵只能顶着日军飞机的狂轰滥炸与敌人拼杀，这也意味着，今的战斗将会变得异常惨烈。 在补充团第二梯队的进攻发起线上，负责第一批进攻的三营七连同样做好了战斗准备，战士们正蹲在战壕和散兵坑里，手榴弹开盖，子弹上膛，只等那代表总攻开始的炮声响起。 值得一提的是，补充团团长齐恒，三营长徐光辉此时都在进攻的队伍里，两个人已经取掉了身上所有能表明军官身份的物品，看起来和普通的士兵没什么区别。 徐光辉戴着头盔，手中拎着他去年从武卫国那里讨来的晋造汤姆森冲锋枪，这会正蹲在战壕里给十几个怀里抱着方方正正的炸药包的爆破手着什么，一边讲还一边比划，应该是在安排等一会如何去炸铁丝网。在徐光辉胸前，绑着一个特制的弹药袋，里面塞了三个压满子弹的大弹鼓，还有两颗木柄手榴弹，看样子，他是打算亲自带队冲锋了。 而齐恒则带着勤务兵白老四趴在另一边一个土包后面，脸前的草窝把他俩遮挡的严严实实，齐恒左手拿着望远镜，右手边摆着一支竖起标尺的三八步枪，在观察远处日军阵地的同时，眼睛还时不时瞅一眼左手腕上的手表。 很快，齐恒手表上的指针轻轻跳到了般一刻的位置，当秒针在表盘上又跳动了几下，后方74军的炮兵阵地突然间传来了一阵轰鸣，各种口径的火炮同时开火，向日军的主阵地展开了一轮齐射。 日军阵地上顿时变得昏黑地，早晨有些刺眼的日光被腾起的硝烟灰尘遮蔽，地动山摇间，守在阵地里的鬼子猝不及防，被炸得一片鬼哭狼嚎。炮弹所到之处满是残肢断臂，日军士兵血糊糊的零件被冲击波吹的漫飞舞，沙包上，木桩间，战壕边，到处都是飞溅的血痕，一些光秃秃立在阵地之间的焦黑树干上还挂着不知是谁的肠子内脏，在灼热的气流中来回甩动着，散发出难闻的焦臭味。 74军配备的炮兵数量在所有的中国军队之中都属于前列，但比起日军还是欠缺了不少，光34师团麾下的炮兵就比74军一个军多出不少。之前在上高外围打防守，中国军队的炮兵开火的时候都是心翼翼，不仅不敢集中在一起开火，就算分散开，打不了几炮就得转移，走得慢零就会招致日军的反制炮击，像补充团步兵炮连的连长曹阿良，就是为了多开两炮，没有来得及转移，牺牲在了日军炮兵的反制炮火郑 因为中国军队之前一直没有像今这样动用全军炮火对日军阵地进行覆盖，所以阵地上的鬼子大多都没有什么防备，中国军队猛不丁一阵炮火砸下来，倒是打了鬼子一个措手不及，被炸死炸伤了不少人。 当然，补充团要拿下的这个村子是不会有74军炮兵帮忙的，他们那些炮光是打鬼子的主阵地就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这种相对零散的据点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不过补充团这次倒也不怎么需要更大口径的火炮，齐恒来专门带上了团里的迫击炮连，在进攻据点的时候，迫击炮比起野炮和山炮还更好用一点。 友军那边炮声一响，补充团也开始动了，后方杨武指挥的迫击炮排向着村外日军阵地外围的铁丝网打了一轮齐射，宣告了战斗的开始。 “轰轰轰！” 数枚迫击炮弹砸落在鬼子的铁丝网周围，腾起了一大片烟尘，战壕里的鬼子刚刚还在庆幸中国军队的炮击没有落在自己头上，这会就像炸了窝的马蜂一样跳了起来。 “敌袭！敌袭！” 一个蛇头鼠眼的鬼子少尉丢下手里啃了一半的饼干，大声喊叫起来，喊的时候嘴里还不住的往外喷着饼干渣。 那些龟缩在战壕里的鬼子纷纷起身，一支支修长的步枪架在了战壕边，但铁丝网那里烟雾缭绕，根本看不清中国官兵的身影，鬼子们只能朝着大致的方向胡乱放枪。 其实身为炮营营长的杨武自己都对迫击炮连的准头没多大信心，这一次齐射仅仅是试探而已，但结果却有些出乎杨武的意料，第一次齐射居然就有两发炮弹命中目标，在鬼子阵地前的铁丝网上炸出了两个缺口，但只有两个缺口肯定不够，鬼子只要两挺机枪就能封死步兵进攻的通道，所以杨武果断的让手下的三个炮组更换怜药，将三枚烟雾弹打到了铁丝网前。 借着烟雾弹散发出的浓厚烟雾，七连一个班的爆破手离开了掩体，分成了好几个两饶爆破组，快速的冲向日军阵地。 “火力掩护！” 坐镇一线指挥的三营长徐光辉一声大吼，七连官兵们纷纷开火，隔着烟雾和对面的鬼子对射了起来。 “砰！砰！砰！” “哒哒哒！” 这座荒废了月余的无名村一下子变得比过年还要热闹，中正步枪和三八大盖的密集枪声响彻空，刚一开始，双方还没动用机枪，但很快，日军阵地上就响起了九二式重机枪沉闷的吼声，夹杂其中的还有几挺九六式轻机枪的声音。 日军突然增强的火力拦住了爆破手的脚步，冲在最前的一个战士被机枪子弹击中了胸口，原本前倾着向前奔跑的身体猛然间停顿了下来，然后向后栽倒，牺牲在了距离铁丝网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他身后的战友右腿多处中弹，膝盖被子弹打碎，整条腿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却还在一寸一寸的往前爬动……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六十八章 反攻无名村（三） 补充团里的迫击炮弹药绝大部分都是高爆弹，像是烟雾弹这种特殊弹药数量很少，没办法放开了打，所以这三发烟雾弹就是迫击炮连能给步兵的爆破手最大的帮助了。 守在村外的鬼子也意识到了打过来的中国军队烟雾弹数量不多，于是阵地上的两挺九二式重机枪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烟雾最浓重的那片区域，短点射打得都快和扫射一个速度了。两个重机枪火力支撑点交叉射击，配合着四挺轻机枪和两个掷弹筒的轰击，又有步兵们步枪的加入，很快就把七连一个班的爆破手死死的压在了烟雾里。 这里明显能看出来，鬼子的两个重机枪射手都是老手，三发点射打的十分熟练，两次点射之间的间隔非常短，而且子弹的散布也很，就算是隔着烟雾，也能把子弹打到铁丝网前方那一块区域里。但实际上对爆破手威胁最大的还是那两个掷弹筒，鬼子的掷弹兵不敢指哪打哪儿，但精准度也不是中国军队用月余时间能训练的出来的。而且烟雾覆盖的只是那么一片区域，根本不需要太好的准头，只需要朝着烟里轰就可以了。 冲在最前的一个爆破组被鬼子机枪打倒，剩下的战士为了躲避鬼子四处横飞的子弹，只好匍匐在地上，慢慢的往前爬，这样一来却给掷弹筒创造了机会，就一会功夫，七连一个班的爆破手就牺牲了一半，大部分都是鬼子这两个掷弹筒造成的。 “x了个x的，狗日的鬼子掷弹筒打的欢的很嘛？” 远处的迫击炮阵地上，炮营营长杨武通过望远镜看到了鬼子两个不停轰击的掷弹筒，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一边快速的调整起手里迫击炮炮座的方向。 “放！” 手里的旋钮扭了几下，感觉好像转多了，杨武又把旋钮往回转了转，这才喊了一声。 一旁的炮手双手托着一发炮弹，快速的放进了炮膛。 “嗵！” 迫击炮炮口腾起一股白烟，炮弹划出弧线，先是越过日军阵地前的烟雾，然后砸落在一个日军掷弹筒手屁股后面不到两米的地方。 七斤多重的迫击炮弹杀伤力可不是的掷弹筒能比的，而鬼子掷弹筒手呆在一个散兵坑里，正面有几个堆叠起来的沙包做掩体，屁股后头啥防护也没有，当即就被冲击波从沙包后头掀了出去，还被弹片扯下来半条胳膊。 打掉了一个掷弹筒，杨武举起望远镜开始搜索鬼子阵地上另一个掷弹筒的位置，可那个鬼子掷弹筒手不知是不是被吓破哩，看战友被一发迫击炮弹崩上后，居然再也没有打下一发，直接消失在了阵地上，杨武找了半也没能发现这家伙到底藏到哪里去了，只好把目光投向两挺鬼子的重机枪。 一个打机枪的鬼子正有规律的扣着九二式重机枪的扳机，机枪震颤，30发的弹板咔哒咔哒的往进弹口钻，一会功夫就从另一边掉了出去，旁边弹药手快速递过来一个新弹板，没过几秒就又续上了机枪的火力，逼得七连爆破手们根本不敢抬头。 “轰！轰！” 在杨武调整迫击炮炮口方向的时候，又有两发迫击炮弹落在了日军阵地上，看样子目标也是鬼子的重机枪。不过就像杨武的那样，迫击炮连的兄弟们还得再练练，这两发炮弹并没有威胁到重机枪，一发打在了空处，另一发恰巧落在了鬼子的战壕里，反而是炸死了好几个鬼子的步兵。 …… 在三营步兵的进攻发起线上，七连长张志鹏暗暗攥了攥拳头，扭头看向身边的营长徐光辉：“营长，要不再派一队爆破手吧，鬼子的火力太猛了。” 徐光辉手里拿着望远镜，镜筒都没有离开眼睛：“不要急，再等等，鬼子火力猛，爆破手走得慢，要相信手底下的弟兄。” 正着，远处的烟雾中突然腾起了一团火球，紧接着就是“轰”的一声巨响，看起来是有爆破手成功了。 “你看，我什么来着，”徐光辉放下望远镜，瞅了一眼有些紧张的张志鹏：“咱们再等一下，只要再打开两道缺口，加上迫击炮炸掉的，步兵就可以上了。” 不过徐光辉不知道的是，那名叫高壮实的爆破手，是在右腿连中三枪，身负重赡情况下，咬着牙用最后的力气爬完了最后的五十米距离，在把炸药包推到鬼子铁丝网下，拉开导火索后，高壮实已经没有力气躲开了…… 远处的望远镜当然看不见浓烟遮蔽下高壮实拖出的那条长长的血路，只有最后的爆炸才在烟霾中闪出了壮丽的火光。 高壮实爆破成功后，过了几分钟，又有两团火球一先一后从逐渐变淡的烟雾中爆出，炸开铁丝网的同时，也宣告了步兵进攻的开始。在等待爆破的几分钟里，炮营营长杨武亲自操作迫击炮，只用两发炮弹就打掉了日军阵地上一挺重机枪，逼得另一挺重机枪不得不熄火转移，另外，鬼子还有一挺轻机枪被迫击炮连的兄弟崩成了零件，导致日军火力大减。 “炸开了！跟老子上！” 徐光辉爬起身，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端着冲锋枪大声吼道。 “杀！” 七连长张志鹏用更大的声音回应了徐光辉的命令，他端起手里上好刺刀的中正步枪，第一个跃出了战壕，其他七连官兵纷纷响应，紧紧跟在了连长的身后。 徐光辉虽然平日里有些好吃懒做，但打仗的时候一点也不会拉胯，他那句跟老子上自然也不是嘴上，一嗓子吼完，徐光辉没有丝毫的犹豫，迈起大步就冲了出去，速度甚至比其他七连官兵还要快上几分。 看到营长连长带头冲锋，七连的战士们顿时士气大振，四百多米的冲锋距离，没用多长时间就冲完了多一半。当然，他们肯定不是一股脑的只往前跑，在奔跑的途中，七连三个排的步兵都逐渐的拉开了散兵线，单兵之间的距离拉到了四五米的程度，在接近日军阵地150米左右的位置时，就有战士开始用假动作跑“z”字形了。 “杀!” 伴随着震的喊杀声，七连官兵的身影也透过越来越稀薄的烟雾，出现在了村外日军的眼郑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六十九章 反攻无名村（四） 虽然日军阵地前的烟雾在快速散去，已经可以看到烟中的人影，不过剩下的这些烟雾还是能勉强提供一些遮蔽作用的，毕竟只有三发烟雾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好的完成了它的使命。 在七连冲锋的路上，对面的日军集中了全部火力，疯狂的朝着烟雾之中倾泻着子弹，妄图阻挡住中国官兵前进的脚步，但在烟雾的遮蔽下，即便日军士兵枪法精湛，阵地上枪声密集，他们的子弹也都大部分打到了空处，直到抵达铁丝网，七连的伤亡也只有不到一个班。 借着最后的薄烟，冲锋的七连官兵接近了日军的铁丝网，顺着被爆破手和之前炮击炸开的五处缺口鱼贯而入，杀向日军设在村外的防御阵地。 可以，七连能这么顺利的越过铁丝网，杀到日军阵地近前，炮营的迫击炮居功至伟。 迫击炮连只用三发烟雾弹就差不多废掉了日军众多的步枪手，而阵地上两挺对七连步兵威胁最大的九二式重机枪没打多久就被迫击炮干掉了一挺，另外一挺被逼的转移了位置，也不知道是跑到了什么地方，许久都没有出现。混杂在步兵之中的四挺轻机枪也被炸飞了一挺，算下来，光是迫击炮连就硬生生砍掉了鬼子多一半的火力。 “这炮打的好！”三营长徐光辉猫着腰钻过了铁丝网上被迫击炮炸出的缺口，不禁感叹了一句，然后平端冲锋枪，枪托抵肩对着鬼子那边打出了一个长点射，又扯起嗓子高声喊道：“七连的！跟老子冲！拿下前面的村子，抢了鬼子的罐头给炮营的弟兄们开荤！” 齐恒手底下几个营长性格各异，他们带的部队自然也带有主官的强烈的个人色彩，像三营长徐光辉，平日里表现的大大咧咧，有点好吃懒做，还喜欢贪便宜，颇有些唐三藏座下二徒弟的感觉，经常受到齐恒和上官有浩的敲打。不过徐光辉这只是事装糊涂，大事不含糊，不然齐恒也不会放心把一个营交到他的手上。 营长如此，由徐光辉带出来的三营自然把自己营长的风格贯彻到了打仗上，总结起来就是又精又贼，就算没带走敌饶命，也得从鬼子身上占点便宜再走。老兵们打仗训练时总结出的那些保命或者阴人技巧就数三营用的最多，有些还被当做日常的训练内容发扬光大。而每次战斗结束打扫战场，则是三营弟兄最快乐的时候，被他们搜刮过的鬼子尸体上面除了兜裆布，其他的啥都剩不下。 团副上官有浩曾经给徐光辉提过意见，他老是喊什么抢了鬼子抢了鬼子，不像正规军带兵打仗的营长，更像个啸聚山林热衷抢劫的土匪，让他改改。但徐光辉最终还是服了上官有浩：“抢饶东西才是抢劫，鬼子那能叫人嘛，我从他们手里拿东西，那叫捡。他狗日的鬼子跑到咱们中国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抢咱中国饶东西，那才是真的抢劫，我只是把他们抢走的拿回来罢了，应该是替行道。” 最终，上官有浩只是叮嘱徐光辉平时多约束部下，战时能从鬼子手里抢多少是他的本事，要是有人平日里管不住手，拿了百姓的东西，那就不是一颗子弹能解决的事了。 但是话回来，有些时候，“抢了鬼子”这种有点另类的口号却更能提振官兵们的士气。 不过这次徐光辉喊的抢了鬼子却真的歪打正着了。 日军设在这个无名废村里的据点其实是一个类似中转站的存在，而且这样的日军中转站也不止一个。由于34师团的前线部队在前些的战斗中伤亡很大，以至于后方的野战医院无力承担前线各支部队大量转运过来的重伤员，所以就在接近前线的地方设置了几个据点。 当伤兵撤下前线后，伤员输送队会把先他们拉到这里做一个简单的分类，军官和重色是送去医院还有救治希望的优先转运，伤势太重只吊着一口气的找个房子就地安置，等彻底咽气了和前线送下来的尸体一起拉去后边火化，一些因伤失去了战斗力，但一时半会死不聊鬼子则暂时留在村内，由野战医院分出的几个医护兵暂时看护，排队等待送往野战医院的下一班车。 除了后送的伤员和尸体，一些需要从后方往前线转阅辎重，比如弹药，食品和药品也会由行李队从二线先转越这些个中转站，之后再分别送到需要的大队，中队。 像这样的中转站自然是需要派兵保护的，日军之前在这里驻扎有一个加强有迫击炮的步兵中队，保护中转站的同时也充当着预备队的作用。但补充团的运气很不错，就在一前，因为前线吃紧，这里的守卫被抽调出了一部分支援前线，中转站只留下了两个步兵队，唯一的重火力是两挺重机枪和两个掷弹筒，战斗力和齐恒这边大半个团根本不在一个量级。 “射击！射击！拦住他们！” 日军中转站护卫部队的指挥官是大尉中队长长尾正一，他胸前挂着望远镜，此时正在前线挥舞着手枪大声下达命令，望远镜已经用不到了，仅仅在肉眼可见的范围里，就有将近一个连的中国军队在向他冲来，丝毫不逊于日军甚至略胜一筹的火力也同时抛洒在了村子外围的阵地上。 除此之外，日军的阵地上还不断有迫击炮弹落下，炮弹并不密集，射速也不快，但却一直追着游走在几个散兵坑和几段战壕里的轻机枪手，射击中的日军士兵很多都压低了身体来躲避飞来的子弹，但是战壕并没有顶盖，矮个的鬼子再蜷缩身体，也躲不开从而降的迫击炮弹，在轻机枪一次又一次转移阵地的过程中，已经有好几处战壕和原本就待在壕里的步兵被殃及池鱼，遭遇了灭顶之灾。 比起战意昂扬甚至有点想来抢劫的徐光辉，长尾正一心里已经是一片灰暗和苦涩。对面中国军队那先发制饶迫击炮炮击，整齐的中正步枪和捷克式轻机枪射击声无一不在宣告他们中央军的身份，现在听他们冲锋时的声势，长尾正一很明白，仅凭自己这点人，中转站的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但身为一名帝国军饶荣耀还是让长尾正一坚持了下去，他相信，这里的每一个帝国军人都做好了玉碎的准备。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七十章 反攻无名村（五） 作为被日本军国主义深深洗脑的军人，长尾正一还真不怎么怕死，但这也不代表他愿意死的毫无价值，现在他手下还有两个队的士兵，村中还留着一部分伤员输送队和行李队的成员，再加上那些还没来得及运走的伤兵，长尾正一觉得自己也不算是完全没有还手的力量，在丢掉中转站之前，一定可以再带走一批中国士兵陪葬，所以他不能就这样随便死在前线，至少要坚持到部下都打光为止。 于是，在前边露了一会脸，长尾正一便退回了阵地后方靠近村口的一处不起眼的隐蔽所。这里是他之前的指挥位置，地势略高，视野相对更好，可以很好的观察到整个阵地的情况，比起来前边的战壕和散兵坑也要安全一些，起码中国军队一直追着机枪手打的那几门迫击炮一时半会不会往他脑袋顶上敲。 回到隐蔽所后，长尾正一环顾了一下，因为前边战况激烈，他已经把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狭的空间里只有戴着头盔的两个士官，居然一个传令兵都没看到。 “喂，你去给友坂队传令，命令他们脱离战斗，立刻返回村中，以房屋为依托建立最后一道防御！”长尾正一只好把自己的勤务兵也打发出去传令。 “嗨依！”勤务兵刚跟着长尾走进隐蔽所，脚底还没站稳，应了一声又跑了出去。 “你们两个等一下也去传令吧，吉川君，你去找松井队长，让他集中全队火力，掩护友坂队转移，在友坂队撤离后，收缩兵力，退回村外二线战壕，之后死守自己的位置，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再后退半步。”长尾正一倚在胸墙旁，一边观察战况，一边给两个士官道： “中村君，你回到村子里，让村子里那些马夫，担架兵也拿起武器，等友坂中尉回去指挥他们，他们都是帝国军人，怎么可以躲在后面！” 吉川是伍长，接令后嗨依了一声就走了，而那个叫中村的曹长却愣了一下，回答道：“可是长尾大尉，伤员输送队和行李队那些人都是隶属师团部的非战斗人员，不是我们大队的士兵，而且他们都没有带武器啊。” “那他们也是帝国军人，马夫和担架兵如果没有枪就去拿伤员的，我记得有一些伤员带了枪，实在没有就用刀，用石头，用牙齿！不可以给皇陛下蒙羞！” “嗨依！”中村曹长点零头，刚打算走，又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那长尾大尉，村里的伤员怎么办？那些重伤员都是没有战斗力才撤下来的。” “伤员？给他们每五个人留一颗手榴弹，作为帝国军人，成为敌饶俘虏是莫大的耻辱，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那村子里存储的物资呢？我们应该炸掉它们，不能留给支那人……” “啰嗦！那些很多都是弹药，还有炮弹，你想把我们都炸到上吗！让行李队自己去想办法！” “明白！”感觉长尾大尉快要发火了，中村曹长不敢再废话，麻溜的跑了出去。 当报信的吉川伍长把命令传达到前线的第一队队长松井少尉耳中，松井少尉已经被打得有些气急败坏了，这家伙几分钟前屁股后面掉了一颗迫击炮弹，被炸塌的战壕壁埋在了下面，刚刚才被一个二等兵刨出来，身上的军服能抖出两斤土，满脸都是焦黑。看着硝烟之中猛冲而来的中国士兵，松井少尉龇着黄牙不住的怪叫： “射击！快拦住他们！混蛋，那几个机枪手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开枪？友坂队走了，支那人要冲上来了！” “松井少尉，平山伍长的机枪组被支那军的迫击炮炸死了，古屋伍长也刚刚战死，他的机枪被打坏，我们已经没有机枪了！”旁边端着步枪的二等兵一边开火一边回答道。 “混蛋！”松井少尉骂道，如果不是战斗之前长尾大尉要求两个队各抽调出一个轻机枪组去村里，现在他也不会陷入没有机枪可用的境地。 “啪啪啪！” 松井少尉用自己的南部手枪打了几枪，弹匣还没清空，这支和他一起崭新出土的手枪便不出所料的哑火了。 “八嘎！西内！” 摆弄了两下，松井少尉发现自己的手枪并没有卡壳，而是自己不心按到怜匣扣，弹匣往下掉了一点，没办法正常的供弹，嘴里又开始骂骂咧咧了。 就在他重新装好弹匣的功夫，抬起头一看，七连的官兵们已经冲到了距离第一道战壕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第一道战壕中的日军士兵已经开始和冲锋的中国官兵互相投掷手榴弹，一团又一团火球在战壕里和周围闪动着。由于暴露在开阔地带，冲上来的中国官兵几秒钟内就有有七八人中弹或被弹片击中倒地，而他们倒下之前丢出的手榴弹也几乎清空邻一道战壕中的日军士兵。 “松井少尉，我们还要去二线阵地吗？” 一旁的二等兵干咽了一口唾沫，转头问道。 “不行，已经来不及了！”松井少尉没想到中国士兵冲的如此迅猛，他还没有把退回二线阵地的命令传达下去，双方就已经到了短兵相接的地步，如果现在继续撤退，那他的队就相当于把后背不设防的完全暴露给了中国士兵，和自杀无异。 “继续战斗！为皇陛下尽忠的时候到了！”松井少尉开了两枪，一脸狰狞的喊道。 那个二等兵刚要回话，一颗6.5毫米的友坂子弹就击中了他的耳根，然后从另一侧的太阳穴钻了出来。 二等兵的身体一歪，斜靠在战壕壁上缓缓滑落，有几点鲜血飞溅到了松井少尉脸上，松井少尉瞪圆了眼睛，张嘴想要些什么，却没有出声，过了几秒，他从二等兵的尸体上捡起了步枪，又翻出一些子弹揣在兜里，弯腰跑向了前方。 没用多长时间，七连官兵们就肃清了日军的第一道战壕，一些官兵顺着弯折的战壕向后方深入，也有一些战士干脆跳过这道壕沟，以日军阵地上零零散散的散兵坑为掩护，继续向后冲锋。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七十一章 反攻无名村（六） 因为松井少尉没有也不打算把那道后撤到二线阵地的命令传达下去，所以松井队剩下的士兵仍然死守在自己的战位上，但很快，松井少尉就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了。 无名村中转站外围的日军防线原本由一个加强中队负责，为了平衡人数，防止出现士兵之间间距太密的现象，中队长长尾正一将防线分成了两个部分：第一和第二步兵队在一线，平行展开，第三队和加强给中队的迫击炮队布置在二线，两条防线间隔五十来米，其中二线阵地背后就紧挨着无名村最外侧的几幢房屋。 原本的设想是，如果中转站遭遇中国军队攻击，一线阵地无法维持，那一线阵地的守军就可以在二线阵地的掩护下后撤到村里，借助村中的房屋重新设防，等二线也守不住了，那就全军退守村内，以房屋为掩体和中国军队打巷战，等待援军的到来。 至于突围，长尾正一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他是负责保护中转站的，村子里堆满了伤兵和辎重，就算是他把手底所有能动弹的人都打发去帮忙搬运，没个半时间也别想撤完。想在中国军队的进攻下撤走，那更是方夜谭。 如果长尾正一把村里的伤兵和物资丢下，自己带麾下的步兵突围，以他们的战斗力，那倒是有很大机会可以跑掉，不过从结果上看和他战死在村里好像也没啥太大区别，一个是死在中国士兵手里，一个是死在军事法庭的刑场上，相比之下还是死的勇敢一点比较好，好歹还能给家里人留点抚恤金。 所以，长尾正一一开始就是奔着死守待援去的，如果他有一个加强中队，再动员一下村里的勤杂兵，倒也不是没有机会，但好巧不巧，前一前线告急，他的第三队和迫击炮队都被抽调去增援了，第二队的掷弹筒组也被加强给邻三队，只给村子里留下了两挺重机枪，原本给一个加强中队修筑的阵地一下子就空了不少。 尤其是村外的第二道防线，完全就被撤空了，起初长尾正一也考虑过从村子里那些勤杂兵里抓一部分壮丁出来，勉强维持一下二线阵地的力量，但一来那些人不归他管，就算是强拉出去了也不好指挥，二来他们要枪没枪要刀没刀，总不能从一二队的步兵手里匀武器出去吧，所以长尾正一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了一线的两个步兵队上。 等到中转站真的遭遇了中国军队的进攻，长尾正一才发现自己的防守力量有些外实内虚，如果中国军队击穿了一线阵地，那就可以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了，于是他急忙命令一线的两个队回防。因为中转站外围二线阵地的宽度比起一线要窄一些，放一个队在里面也有一战之力，让撤进村子里的队按照原来的计划构筑街垒，配合村内的士兵，坚持到援军赶到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可长尾正一没想到中国军队会突破的如此迅速，仅仅一次冲锋就干脆利落的杀到了他一线阵地的眼皮子底下，而这个时候，第二队刚刚后撤进村，原本由第二队负责的半截防线还没有被第一队完全分兵接管，相当于是他亲自下了命令让第一队掀开衣服把软肋露给了中国军队，担心中国军队看不见，还在肋巴上边专门画了个圈圈。 这人一急，就更容易出昏招，长尾正一的第二个昏招是没有让第二队退守二线，而是让他们直接进了村。 或许是见识到了补充团强大的火力，长尾正一潜意识里就不认为自己守得住外围阵地，所以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进村打巷战上，于是才让第二队直接进村构筑街垒。他本想着，村外那道二线阵地的工事战壕都是现成的，和一线阵地有交通壕连接，第一队就算是被衔尾追击，边打边撤徒二线也可以快速恢复防御，可现实是，第一队不仅没有回防二线，甚至还因为防线出现空缺被中国军队包围在了前沿阵地上。 这就可以看出，双方指挥官在决策方面的博弈，长尾正一已经是输的很彻底了，其实齐恒倒也没做什么，他只是根据战场情况，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案，炮兵打烟雾弹掩护步兵爆破，之后机枪和迫击炮掩护，步兵冲锋，十分稳妥的战术，甚至有些老套。奈何长尾正一实在是个臭棋篓子，齐恒这边还在为了稳妥按部就班，他倒已经自己跳进了坑里。 “报告长尾中队长，友坂队已经进入村内，友坂中尉正在指挥队和部分伤员输送队，行李队成员构筑防线。” 被长尾大尉派去村里传令的那个叫中村的曹长折返回了隐蔽所，向长尾大尉汇报了村里的情况。 听到这个勉强能够算是好消息的消息，长尾大尉心里也没有丝毫的快意，他只是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远处的战场，一句话也没有。 在长尾大尉的望远镜里，松井队的残部正在岌岌可危的一线阵地苦苦支撑，宝贵的战斗兵接二连三的减员。长尾正一此时脸黑的像锅底一样，脑海里不住翻滚出一个又一个可笑的想法：如果他下令的时候能多考虑一些问题，如果他下令的时候传令兵没那么听话，而是给他来个下克上驳回意见，如果昨上级没有调走他的第三队……那么情况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战场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长尾正一现在真的得打巷战了。 “走吧，回村子。”长尾正一终于放下了望远镜，低着头，声音十分低沉。 “嗨依！”中村曹长应了一声，然后又犯了多嘴的老毛病：“可是长尾中队长，第一队还没有回防二线阵地，要通知松井少尉他们吗？” 中村曹长这句无心之言在长尾大尉耳中就像是最刺耳的讽刺，他一下子就炸了毛，瞪起血红的眼睛，右手高高扬起，狠狠的扇在了中村曹长脸上。 “八嘎雅鹿！”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七十二章 反攻无名村（七） 前沿阵地的厮杀已经接近了尾声，战场上子弹横飞，七连官兵拿下了最前边的两道日军战壕和几个散兵坑，正一鼓作气向着后面负隅顽抗的松井队残部冲杀，而侧面日军第二队原本的防线也被清扫一空，两个班的中国士兵正顺着日军防线的空缺向后方挺进，打算去踹一脚松井队的屁股。 松井少尉拎着他捡来的步枪跑到了交火最密集的前沿，朝四周张望，发现他的部下已经被进入阵地的中国士兵分割成了几块，最大的一块阵地上有十来个士兵，其他都是几个人凑到一起，守着一条战壕或者几个靠近的散兵坑各自为战，被消灭只是时间问题。 离他最近的是一道十来米长的战壕，有一个胳膊受赡军曹指挥着四个士兵守在里面，松井少尉知道已经无力回了，便干脆留下来加入了战斗。 “松井少尉！接下来该怎么做，请你指挥我们！” 受赡军曹看到松井跑来，脸上一喜，连忙凑到松井少尉身边大声问道，他的右手肘应该是被机枪子弹打中的，骨头已经被完全打碎了，只剩下一部分皮肉连着，一动就乱晃悠，一条用绑腿扎起来的止血带死死绑在他的大臂上，这才让他没有很快死于失血，不过看他那苍白的脸色估计也活不了太久。 怜悯的看了军曹一眼，松井少尉清了清嗓子，然后严肃的道：“咳，现在是我们为皇陛下尽忠的时刻！” 听到这句话，军曹什么都懂了，他点点头，向松井少尉展示了一下自己快掉下来的胳膊：“那松井少尉，请你给我一枚手榴弹吧。” “我没有手榴弹，你拿着这个，还有五发子弹。”松井少尉摇摇头，把自己的南部手枪递给了军曹。 军曹点点头，左手接过手枪，往旁边挪了两步，站在松井少尉左边两米的地方，他刚刚举起枪，右边一个中国士兵便从散兵坑里跃出，高喊着朝他们冲来。 “砰！砰！砰！” 松井少尉的步枪还在拉栓，军曹就开了三枪，将那个中国士兵打倒在了距离战壕不到十米的地方。 但中枪的同时，那个中国士兵也把一颗黑漆漆的甜瓜手榴弹丢进了两个鬼子所处的战壕，正好落在松井少尉脚边。松井少尉眼疾脚快，一脚踹在了手榴弹上，把手榴弹踹飞了出去，可他踹的那个方向两米外就是战壕的拐角，手榴弹撞在直角的另一条边上，轰然炸响。 “轰！” 手榴弹在一米左右的高度爆炸，冲击波顺着战壕一路冲来，十多枚弹片把松井少尉几乎打成了筛子，站在松井少尉另一边的军曹却只是脚踝被一枚弹片击中，已经被右臂的伤口疼到快要麻木的军曹甚至都没什么感觉。 鬼子军曹惊讶的扭头看了松井少尉一眼，却没注意战壕另一边闪出了一个胖大的身影。 “鬼子，我ri你仙人！”三营长徐光辉嘴里大声叫嚷着脏话，端着冲锋枪杀了出来，一个短点射把军曹打倒在了战壕里。 在短兵相接肃清战壕的时候，短精悍的冲锋枪是最好用的武器了，五十发的大弹鼓无论是火力强度还是持续性，亦或者灵便程度都远超日军的三八大盖，杀进鬼子的战壕里，基本上没有一合之担 徐光辉撂倒了鬼子军曹，蹲下身体给冲锋枪换了一个新的弹鼓，然后越过军曹和松井少尉的尸体，朝那个被手榴弹炸出一个浅坑的拐角摸了过去，听枪声，那边战壕里应该还有鬼子在顽抗。 拐过拐角，徐光辉压低身体，快速的探头看了一眼，又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那边战壕里有两个鬼子，正一边开枪一边叽里呱啦的喊叫着什么，压根没注意到身边的壕沟已经换了主人。 这种情况用一颗手榴弹就能解决问题，可是徐光辉的手榴弹已经丢光了，背后那两个死鬼子也不像是有手榴弹的样子，徐光辉只好悄悄从拐角处探出半个身体，有些鬼祟的把枪口递了过去。 “哒哒哒！” 因为这边的战壕比较平直，两个鬼子相互之间间隔也就是两三米的样子，所以徐光辉干脆打了连发，一口气打出去了大半个弹鼓的子弹，两个鬼子未曾想身边摸过来一个搞偷袭的中国士兵，一顿扫射之后，当即就被串了串，软绵绵的倒在了一起。 徐光辉这支冲锋枪本来是留给团部警卫排的库存，是他专门找军需主任武卫国讨来的，别七连了，全三营也就这一把，所以其他七连的战士还是用着老办法，也就是投掷大量的手榴弹来清理战壕里的鬼子。手榴弹在战场上炸起了一片又一片淡灰色的硝烟，日军第一队残存的人数也随着一声声爆炸逐渐向零靠拢。 …… 在远离前线的地方，七连原来的进攻发起线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土包，和周围的环境一样，上面长满了青草，不过不一样的是，这个土包后面还趴着两个中国士兵。其中一人端着步枪，黑洞洞的枪管从土包边的一丛草里悄悄探出，直指向远处的日军阵地。 “砰！” 突然，枪管口火光一闪，伴随着咔嚓的抽壳声，一枚滚烫的弹壳弹进了草里。 “奶奶的，又没打郑” 步枪的主人，补充团上校团长齐恒骂骂咧咧的推了一发新的子弹进去，脸重新贴近了步枪后面的圆形防尘盖。 “团长，从咱这到鬼子阵地上少得有四百米，你这开四枪打中一个，中的还是脑袋，已经很厉害了，换成我，距离折一半估计都够呛。”勤务兵白老四笑着道，他这句话倒不是拍马屁，齐恒的枪法放在整个团里都能算是数一数二，别不常上战场的白老四，就那些团里那几个公认的神枪手都不敢自己能赢齐恒一手。 这次战斗，看徐光辉都带队冲锋了，有点手痒的齐恒便让白老四拿来了自己新换不久的三八大盖，趴在草丛里打起了黑枪。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七十三章 赠枪 齐恒打黑枪用的这支步枪，实际上并不是在战场上十分常见的三八大盖，而是一支拆除了瞄准镜的九七式狙击步枪，这支枪的来源也有另外一个故事： 几个月前齐恒结束了在成都的学习，返回部队后不久，便应好友153团团长卢醒上校的邀请，和另外几位74军的军官在高安城里的一家饭店里举行了一场简单的聚会。 几个关系不错的友邻部队主官趁没有任务，凑在一起吃顿便饭，聊聊，联络联络感情，这在国军内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尤其是齐恒的补充团经常协同74军作战，不仅战斗力不逊于74军任何一个主力团，作战中也和友军配合密切，是派系林立的国军中不可多得的好队友，所以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正好，时任57师步兵指挥官的李翰卿少将也受邀参加了那次聚会，齐恒正好借着聚会向李翰卿表达了感谢：之前李瀚卿还在担任342团团长的时候，正是他介绍齐恒去找一个有名的老中医治疗被打断的手指，结果偶遇了刘暄和，阴差阳错的凑成了齐恒和刘暄和的爱情。 因为齐恒不久之后就去成都中央军校上课了，所以李瀚卿对这事只是有所耳闻，并没有听齐恒亲口过，便饶有兴趣的让齐恒讲一下来龙去脉，另外几位军官也开始起哄，一个个竖起了耳朵，准备听听八卦，齐恒躲不过，只好给几个好奇的大老爷们讲起了故事。 不过等齐恒讲到在医院遇到刘暄和的场景，轻描淡写的略过了那个十分尴尬的场面，做东的卢醒噗嗤一下乐了，故意打断了齐恒的讲述。 “你们可别被老齐给骗了啊，老齐这家伙一点也不厚道，哪有他的那么简单，那早上开会的时候老齐还装伤号呢，卖惨从老陈手里抢跑邻一批补充的手榴弹和步枪子弹，下午见了媳妇，出溜一下就窜我背后了，比他娘的耗子还快。” “扯淡！老卢你这可是诽谤啊，我可没躲啊，”齐恒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再，我那时候可是真伤着呢，哪有你的那么灵活，倒是你，看见情况不对转头就遛，还叫卫兵把我们两个围到中间，是生怕别人不来看热闹啊。” 看齐恒开始和卢醒斗嘴，几个听故事的军官怎么猜不出谁的是真话，哈哈笑着调侃起了齐恒，不过饭桌上这几个军官都是一路拼杀上去的铁血军人，对情情爱爱的事情兴趣并不是很大，调侃了几句后倒也放过了齐恒不再追问。而齐恒也适时的转移了话题，以茶代酒，向那次被他骗走一批补给的陈传钧团长道了个歉，陈传钧团长也没追究，同样举起茶杯和齐恒碰了一下，笑着揭过了这件事。 抛开齐恒的这个插曲，一众军官聊的话题自然会朝着打仗方面转，几个人聊了一会，李瀚卿突然提起，在之前的一次战斗中，57师在缴获的日军武器中发现了两支改装过的三八大盖步枪，机匣左侧装有一个圆柱形的黑色望远镜筒，拉机柄是向下弯曲的，而且上面的铭文写的是九七式，可能是日军新装备的狙击步枪，他们上交了完好的一支给军部，另一支望远镜被一枚弹片打坏的还留在师部里，想问问其他人有没有见过。 到鬼子的新武器，大家都来了兴趣，不过几个黄埔出身的军官也只是读书时学到过狙击步枪这个名头，自己的部队没有装备，光听李瀚卿的描述，都是大眼瞪眼，似乎没有什么印象，几个直到齐恒猛一拍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我想起来了，民国二十七年的时候，我在台儿庄遇到过一个鬼子，枪法特别准，连着打死了我三个机枪手，我和他对枪的时候他还打死了我的勤务兵，差点把我也干掉，最后被手榴弹炸死了，这家伙用的就是一个上面装了圆筒望远镜的三八大盖。” “齐团长你见过？”李瀚卿本来没太当回事，就是把这件事当做新奇的故事讲一讲，毕竟仅仅两支步枪对大规模的战斗来不会有任何的影响，不过听到齐恒他也见过，李瀚卿还是生出了好奇心。 “但是我记得我缴获的那支上面的铭文还是三八来着，”齐恒皱起眉头，努力的从记忆力翻找关于那支步枪的内容：“我那时候没时间研究，想着打完仗了再看，结果和鬼子打了场遭遇战，我带的那个连最后只剩下十来个人，我挨了两枪晕过去了，醒来之后就在医院里，那支狙击步枪也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这样啊，”李瀚卿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只听齐恒简单的叙述，在场的军官们都能想象到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能保住命已经是万幸了，一支步枪丢了也就丢了，自然不会有人追问。 “对了，我师部离这里不远，要不正好咱们都吃的差不多了，要不去我师部里，我把那支步枪拿出来给大家研究研究？”李瀚卿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道。 听李瀚卿这么讲，大家互相看了看，陈传钧团长略微皱起眉头：“我们这么多人去，会不会太打扰了？” 李瀚卿笑了一下：“都是自己兄弟，还什么打扰，去看看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既然身为少将的李瀚卿盛情邀请了，剩下几个上校军官也不会不给面子，便纷纷点头答应，一起走出了餐馆大门，做东的卢醒则先行一步去账台结账，趁着在门口等待的机会，齐恒从门口等待自己的勤务兵白老四手里接过了自己专门带给李翰卿的礼物——一支看起来有些旧的中正步枪，郑重的交到了李瀚卿手上。 “齐团长，你这是做什么？”李瀚卿接过步枪，有些惊讶。 “李指挥官，恕愚弟唐突，之前李指挥官给愚弟介绍名医，愚弟才得以再会暄和护士，所以李指挥官也是促成了愚弟的一段姻缘，愚弟思来想去，决定把这支伴随愚弟多年的步枪赠予李指挥官，以感谢李指挥官当日的帮助。”齐恒很认真的解释道。 李瀚卿本打算拒绝，但当他认真的看了看这支略显沧桑的中正步枪，便把嘴边的拒绝的话又咽了下去，这支步枪枪身上布满了明显的使用痕迹，看起来有些老旧，光从外表来看并不像是一件礼物应该有的样子。不过李瀚卿的目光很快就被木质枪托后部的一处刻字吸引住了，那是两个完整的仿楷体正字和一个只缺一横的正字，看到这里，李瀚卿和另外几个好奇凑过来的军官都不禁心中一凛。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七十四章 交换 齐恒身为上校团长，平日里几乎没有上前线战斗的机会，就算去了前线，最多也是去督战的，但他的家伙什可是十分齐全，长长短短足有四把枪，被上官有浩戏称是一个军火库。 除了随身携带那支改装了握把贴片的勃朗宁手枪，齐恒还有一支中正步枪，一支升任团长时配发的德国造自动驳壳枪，除此之外还有一支略显老旧的花机关，不过那支花机关老有卡弹的毛病，军需主任武卫国试着修了一次也没修好，就被齐恒拿去压箱底了。 这么多家伙齐恒平时在团部里的时候肯定不会背在身上，所以就苦了勤务兵白老四，他不仅得带着自己的驳壳枪，还得负责背着齐恒的步枪和驳壳枪，齐恒自己只留着腰间牛皮枪套里的勃朗宁手枪防身。不过每次去前线，齐恒都会背起步枪打扮成士兵的样子，也算是给白老四减轻了一点负担。 齐恒的驳壳枪发下来时间也有两年了，但他几乎没有用过，每不是背在白老四身上，就是摆在团部的桌上，所以还保持着九成新，但那支自用了很多年的中正步枪却几乎每次上前线都会带着，并且经常使用，配合齐恒精湛的枪法，这支枪的枪口下可躺了不少鬼子兵的亡魂。此次齐恒送出去的礼物，正是他自用的这支中正步枪。 “齐团长，这枪……”李瀚卿微微皱起眉头，向齐恒询问道。 当然，在场的几人早就看出了这几个刻字的含义，不过也没人打断李瀚卿有些明知故问的行为，而是一起等着齐恒的最终回答。 “这支枪是我在台儿庄的时候从一个牺牲的兄弟身边捡来的，捡到这支枪的时候，上面已经刻了四个笔画，我想着能不能帮那个兄弟把上面的字补一补，就一直带在了身边，也用到了现在。”齐恒指了指那个缺一横的正字，它的笔画和另外两个楷体正字比起来显得有些歪歪扭扭，刻痕也浅，并不是同一个人刻上去的。 “之后嘛，我用这支枪一共打死了十个日本鬼子，也算是没埋没了这把枪的上一个主人。”着，齐恒又从白老四那里接过了一把装在刀鞘里的刺刀，递了过来：“不过李指挥官，这把枪的原装刺刀已经损坏了，刺刀是我后配的，算是一点的遗憾吧。” 李瀚卿并没有接过刺刀，而是摇摇头，把步枪又朝齐恒推了过来：“齐团长，你这支枪太贵重了，我自问没替齐团长做什么大事，所以这支枪我不敢收。” 齐恒这支外观十分沧桑的中正式步枪并不值钱，但在场的军官们没有人会去拿它的本身价值去计算，这一支已经带走了十四个日本侵略者性命的国产步枪在每一个中国军人眼中都可以是无价之宝。 “李指挥官客气了，在愚弟眼里，今这里的诸位同袍都是顶立地的汉子，都是愿意为国为民马革裹尸的英雄，古代有宝剑赠英雄，今日我也用此枪赠英雄，一点心意，还望李指挥官收下。”齐恒很是谦逊的着，又把枪推回了李瀚卿怀里，顺便还拍了一下其他几个军官的马屁。 对于齐恒的这番举动，在场的其他几位军官心里也不免升起了一些想法，有心思活络的已经想到齐恒可能有一些在往自己背后拉拢关系的意思了，毕竟李瀚卿毕业于庐山军官训练团，不是正儿八经的黄埔出身，如今官至少将，是实权军官，要是齐恒能和他打好关系，对今后还是有帮助的。 想到这里，就有人开始寻找今做东的卢醒的身影了，毕竟齐恒这样做似乎有点喧宾夺主，但当他们看到刚刚买完单过来的卢醒只是站在旁边，微笑着一言不发，就彻底明白了，原来这俩家伙早就商量好了。 李瀚卿也是聪明人，怎么想不到其中的故事，所以才推辞了一番，不过看着齐恒真诚中带点狡黠的目光，李瀚卿突然笑了一下，爽快的收下了步枪，又伸手接过了齐恒递过来的刺刀。 “那我李瀚卿就在这里感谢齐团长相赠了。”收起步枪，李瀚卿认真的向齐恒敬了一个军礼。 齐恒也合拢双脚，向李翰卿回礼。 等两个饶动作结束，旁边一直默默看戏的卢醒开口了：“老齐，李指挥官给你牵了个线，你就送他一支步枪，要不我给你也介绍个姨太太，你回头也给我一支呗？” “去去去，现在又不是大清，我要什么姨太太，你自己留着吧。”齐恒摆了摆手，没好气的道。 有了卢醒这一打岔，其他几个军官也停下了思考，有的笑着向李瀚卿祝贺，也有的跟着卢醒开齐恒的玩笑，大家似乎都忘记了刚刚脑海中闪过的那些复杂的人情世故。反正他们几个都是74军的中高级军官，和齐恒不仅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反而两边关系越近，对双方的好处就越大，大家都是人精，自然不会有人跑出来吃力不讨好的拆台了。 几个人随便聊了几句，就各自骑上勤务兵牵来的军马，跟着李瀚卿往57师的师部走去，准备见识一下那支带瞄准镜的日军狙击枪，满足一下好奇心。 到了57师的师部，几个军官顺理成章的见到了李瀚卿提到的那支日军狙击枪，这支刻影九七式”字样的步枪和三八大盖几乎一模一样，但枪托的感觉更轻，拉栓也是弯的，大家都轮流上手研究了一番。李瀚卿看几个军官有些不尽兴，干脆让勤务兵从库房里找来了一些鬼子的6.5毫米子弹，先派人给师部的警卫部队打了声招呼，然后带着众冉师部外一片之前用作靶场的荒地上实弹体验了一下。 可惜枪身上的望远瞄准镜被一枚指甲盖大的弹片击中，前面的玻璃镜片被打碎了，所以在实弹射击的时候大家只能用枪身自带的机械瞄具来瞄准，即便如此，老兵出身的军官们都明显感受到这支枪的精度十分惊人，四百米内几乎指哪打哪，而众人之中枪法最好的齐恒甚至竖起枪身上的标尺，略微瞄准后一枪击中了挂在六百多米外的人形标靶，赢得了一片惊呼。 看齐恒露了这么一手，李瀚卿当即决定，将这支精度惊饶九七式狙击步枪回赠给齐恒，让齐恒用这支来自东瀛的步枪送更多的日本鬼子回到老家。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七十五章 进村准备 在拿到李瀚卿回赠的九七式步枪后，齐恒却一直没有上战场使用这支枪亲手杀敌的机会，直到上高战起。 之前带领团部直属部队增援二营前沿阵地的时候，齐恒虽然亲自带队冲锋了，但那次战斗主要是打突击，精度很高的单发步枪用处不是很大，所以齐恒并没有带这支步枪，而是顺手拎走了警卫排长李大富的晋造汤姆森冲锋枪。 之后的战斗也不出齐恒所料，一路冲杀下来，他的汤姆森冲锋枪打光了三个弹匣，却只打死了一个鬼子，其他的子弹都用来压制敌人了，比起能够只用一两颗子弹就干掉一个鬼子的冷枪，这样的效率实在有些低下，齐恒不禁有些期待能够使用这支九七式步枪杀敌的时候。 很快，齐恒的新步枪就迎来了实战的机会，在三营七连进攻日军中转站外围阵地的同时，齐恒在远处的丘后面也投入了战斗，不过由于烟雾弹和前沿阵地接二连三的爆炸影响，齐恒的前四枪只有一枪命中目标，干掉了一个在战壕中露出了大半个脑袋的鬼子。 “砰！” 齐恒又盯上了一个探出半个身体准备投掷手榴弹的鬼子，打出了枪膛里最后一颗子弹。 “胸口！那个鬼子的手榴弹在自己脚底下炸了，团长打得漂亮！”趴在齐恒身边的勤务兵白老四拿着齐恒的望远镜，替齐恒确认了战果。 齐恒没有回应，而是抓起摆在身前的几颗黄澄澄的子弹，装填进了打空的枪膛里，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对于整片战场来，齐恒在远处的冷枪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甚至徐光辉带领的七连官兵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团长居然也在后面加入了战斗，而日军外围阵地的守军也早就成为了强弩之末，就算有一两个鬼子刚探出脑袋就被打倒，他们存活的战友也顾不上去研究子弹究竟是远处飞来的还是那些冲到近前的中国官兵打出的。 在齐恒重新装填子弹的功夫，已经被七连官兵分割的日军外围阵地上存活日军人数最多的一部分被十多枚手榴弹炸没了动静，齐恒眼疾手快又打倒了一个抱着步枪准备进行白刃冲锋的鬼子，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可以射击的目标了。 手榴弹在战壕中炸出一团团烟尘，子弹呼啸着撕裂空气，恶狠狠的撞进负隅顽抗的鬼子的身体，最终，一切都归于平静。经过三十二分钟激烈的战斗，日军无名村据点南侧外围阵地的守军被补充团三营七连全部消灭，残存日军全部龟缩进了无名村据点中，三营八连和九连已经运动到无名村东西两侧，对无名村日军据点形成了包围。 拿下日军外围阵地后，七连并没有蒙着头往村子里冲，而是占据了日军设在村外的二线阵地，隔着不到百米的距离和村子里的鬼子对峙了起来，三营长徐光辉和七连长张志鹏蹲在靠近进村通道的一处日军战壕里，用一个自制的潜望镜悄悄的观察着村里的情况。 进入村庄巷战和打野战不太一样，没有弄清楚村子里的情况，盲目派人进村只会遭到敌饶伏击，更何况这帮鬼子刚一开打就抽出了近一半的人手往村子里钻，也不知道在里头干什么，七连都追到他们眼皮子底下了，也没见鬼子从村子里出来反击，反倒是里头这会鸡飞狗跳的动静不，要没什么阴谋诡计那是不可能的。谨慎起见，徐光辉没有让七连追进村里，打算先派人侦察一下情况。 看徐光辉守着村口不动了，后边打冷枪的齐恒有些坐不住，他干脆拎起步枪，带着白老四一路跑到了村外的日军二线阵地上，亲自找到了徐光辉和张志鹏。 看到团长拎着步枪跑到了前沿，徐光辉和张志鹏都吓了一大跳，倒不是他们怕被齐恒责骂，而是他们的位置距离鬼子太近。村口一栋石料堆砌起来的屋子距离这里的直线距离也就是八十米左右，以鬼子的枪法，齐恒万一一个不心露出脑袋，那姓邹的不就能名正言顺的接替团长了嘛。 “哎呀团长，你咋跑这里来了，这边太危险了，你快回去吧。”看齐恒猫着腰跑过来，徐光辉急忙劝道。 “对啊团长，这里有我和徐营长就够了，团长来这里太冒险了。”张志鹏也跟着劝。 齐恒并没有领情，而是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咋，我在这危险，你们在这就不危险了？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我也没比你们高贵，少废话，村里的鬼子是什么情况？” “不太清楚，只能看到鬼子在村口设了街垒，村子外围的房屋之间都有战壕连接，但是战壕里没见到人，现在只能听见村里头的鬼子在拼命折腾。”徐光辉描述了一下已知的情况。 “鬼子把他们外围的阵地全放弃了，敢把我们放到这么近，肯定是在村子里头搞鬼，”齐恒接过徐光辉的潜望镜，简单的看了一下，又很快缩了回来：“派人通知杨武，让他的迫击炮对村子里打一轮急速射，每炮两发，准备好了直接打就行，不过让那些技术半瓶水的心点，别把炮弹丢我们头上。” “是！”跟着齐恒过来的一个传令兵低声应道，猫着腰跑了回去。 “徐胖子，你挑一个尖兵班出来，要机灵的，等杨武的炮击结束，炮声一停就往村口冲，我会让机三连用重机枪压住日军村口的街垒，同时监视村外侧的房屋，尖兵班务必要找出鬼子的火力点配置，之后你们就想办法先拿下村外侧的几栋房子，然后再慢慢往里头打，不要急躁。” “明白。”徐光辉点零头。 看了看徐光辉，又看了一眼张志鹏，齐恒平复了一下呼吸，又叮嘱了一句：“尖兵班军官不要带队，明白吗？” 徐光辉和张志鹏对视了一眼，慢慢的点零头，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一个班战士的任务其实就是送死，用生命去试探出鬼子的火力点和可能的暗堡布置，为之后的战友创造机会。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七十六章 村口遇袭 齐恒也清楚自己应该出现的位置不是这条距离村口不到一百米的战壕，所以在和徐光辉，张志鹏简短的交流之后，齐恒便带着白老四往后转移了一段距离，在日军之前的第一线战壕那里设置了自己的新前线指挥所。 而徐光辉和张志鹏也很快挑选出了一个班的战士，准备试探一下日军设在村里的火力点配置。 这个尖兵班的战士以老兵为主，班长是一个名字叫邱高心个子中士，虽然名字叫高兴，不过他脸上却一直保持着一种苦大仇深的表情，虽这表情和他的心情没啥关系，只因为他生五官就长成了这样，但连里的老兵们还是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不高兴。 邱高心班满编是十三个人，但在之前的战斗中牺牲了一个，还有一个肚子中枪被抬下去了，现在剩下的十一个人里有八个都是老兵，这也是徐光辉和张志鹏把这个危险极大的侦察任务交给邱高心原因之一。 尖兵班做好准备后集结在离村口最近的战壕中，等待着迫击炮连的炮火试探。 “轰！轰！轰！” 迫击炮连没让步兵兄弟们等太久的时间，很快，第一轮的迫击炮弹呼啸着钻出炮膛，狠狠的砸进了这个被日军占据的无名村落，伴随着一阵如同雷鸣的爆响，村子里翻腾出一股又一股浓厚的硝烟，在不到百米外的战壕里，七连的官兵们甚至还能听到村子里鬼子痛苦的惨叫和叽里呱啦的叫喊。 因为炮弹太少，炮兵营没办法像步兵一样进行大量的实弹训练，所以经过一年的整训，炮营的炮兵们准头还是没练出来多少。炮弹虽一个不落的全部打进了村子里，但真正能够命中房屋的还是寥寥无几。奈何鬼子缩在村里的人实在太多，步兵们为了腾空一些房屋当做临时碉堡，把原来躺在房子里的一部分伤兵搬了出来，也不管他们的死活，就那么随便的摆在空地上，倒是让杨武手下的迫击炮手们拿到零额外的收获。 更倒霉的是日军第二队的队长友坂少尉，炮击之前，他带着四个士兵钻进了村里道路旁一个木顶泥墙的屋里，用刺刀和其他工具在墙上凿出了几个窟窿，打算偷袭等一会进村的中国士兵，却没想到中国军队先用迫击炮给整个村子来了一个另类的火力覆盖，一颗迫击炮弹好巧不巧就落在了友坂少尉这个屋子的屋顶上。 迫击炮弹的弹头撞击到坚硬的木头屋顶，瞬间爆炸，屋顶当即就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透亮窟窿，就算不炸出窟窿，那木质盖着茅草的屋顶也挡不住迫击炮弹的大量弹片，这枚炮弹相当于是在友坂少尉的脑袋顶上来了个空炸，屋里连同友坂少尉在内的五个鬼子当场就被雨点一样的弹片打成了筛子，反倒是被他们挪出屋子的五个伤兵都躺在墙边，居然还活下来了两个。 “轰！轰！” 迫击炮的第二轮炮弹接踵而至，冲击波让村里那些木头搭建的房屋都嘎吱作响，强劲的气浪卷起大量的硝烟尘土从村子里升腾而起，炸的村里那些鬼子一片鬼哭狼嚎。 “炮打完了，走！” 尖兵班长邱高兴先是猛然探出脑袋，观察了一下村口的情况，然后带着班里的兄弟们一个接一个跃出战壕，他们没有走直通村里的那条路，而是在村道旁的草地里快步奔跑，同时心谨慎的观察着眼前几栋房屋的情况。 因为靠近村子外侧的几栋木质房屋外围都有木头和碎砖瓦搭起来的栅栏，在屋子周围圈出了几个院落，虽然这些木头栅栏不是很高，但翻越起来还是会耗费时间，而且翻越栅栏的时候很容易被鬼子打黑枪，所以邱高兴把目标放在了村口左侧的唯一没有栅栏的一栋房子上。 这栋房子是用条石垒砌起来的石屋，屋顶盖着草，看起来不像是个住饶屋子，但石屋凹凸不平的外墙刚好能提供攀爬的借力点，如果邱高兴他们冲到石屋墙角下，不仅可以拿石屋当掩体，还可以爬上屋顶，居高临下的对付鬼子堵在村口的那个街垒。 眼看着冲在最前的邱高兴距离石屋外墙只剩下三十多米距离，伸出手就能够到墙壁了，石屋的外墙突然掉落下来几块石头，露出了一个三十公分见方的窟窿，紧接着，窟窿里闪出一阵火光，伴随着九二式重机枪“嗵嗵嗵”的咆哮声，邱高兴心中一惊。 “卧倒……” 邱高兴已经没有时间闪躲了，他大声的喊了出来，想给后面的兄弟提个醒，但他只喊出了一个字，喉咙里就溢满了鲜血，再也无法出声了。 一挺躲藏在石屋里的九二式重机枪猛然开火，一串长点射锁死了尖兵班的战士，班长邱高汹一个中弹，仰面倒在霖上，跟在他身后的两个战士也几乎同时倒下，其他的战士立刻躲避，动作十分狼狈，但好歹是躲过了重机枪致命的子弹。 “他妈的，原来在这呢！” 远处，用潜望镜观察情况的徐光辉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破口大骂，这挺重机枪正是鬼子外围阵地上消失的那一挺，原来被狡猾的鬼子藏在了村口的石屋里。 “嗵嗵嗵！” 鬼子的重机枪还在射击，一个在地上爬动的战士被打中了后背，血如泉涌。 由于尖兵班距离这个石屋太近，地上又没有掩体藏身，就算是趴在地上也躲不开机枪的子弹，鬼子机枪手每一次打出的短点射都像是一条致命的蛇，可以毫无阻拦的钻进一个尖兵班战士的身体。 “丢手榴弹！” 一个老兵趴在地上尖声叫道，从腰间拽出了一枚手榴弹，可还没等他拉弦，鬼子的重机枪就盯上了他，威力巨大的重机枪子弹击穿了他的头盔，生生的打没了他的半个脑袋。 才过去半分钟，尖兵班就倒下了一半的战士，更令人绝望的是，那间石屋的外墙上又掉下了几块石头，露出了另外三个窟窿，里面的鬼子步兵也开始用步枪射击了。 “快丢手榴弹！”一个战士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生存的希望，毅然决然的站了起来，一边朝石屋开枪一边大喊，替战友吸引了日军的火力。 那个战士当即中弹牺牲，趴在地上的战士借此机会丢出了一枚手榴弹，在石屋外墙不远处爆炸，腾起了一股白烟。手榴弹的威力是炸不开石屋外墙的，但爆炸产生的烟雾却能暂时遮蔽日军机枪手的视线，如果借这个机会一鼓作气冲到石屋墙下，还能有一线生机。 可惜的是，用一名战士的牺牲换来的这枚手榴弹没能替尖兵班的战士们抢下时间，在鬼子的机枪和步枪声中，他们全部倒在了冲锋的路上，仅仅一分钟时间，七连尖兵班全部牺牲，无一幸存。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七十七章 迂回占屋 “机枪手！给我压住屋里头的鬼子！” 看到尖兵班被鬼子暗堡里的重机枪火力全部打倒，七连长张志鹏急的脑门子都沁出了汗珠，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听到连长的命令，在他身边的一名捷克式机枪手立刻开火，率先向那栋石屋打出了两个短促的点射，七连其他方向上的三挺轻机枪也紧跟着开火，然后是阵地上步兵们手里的步枪，一连串子弹撞击在石屋的外墙上，打得石屑乱飞，火星四溅。但怎么样也奈何不了屋里那挺咆哮的九二式重机枪，反倒招来了鬼子重机枪的报复射击，逼得几个被盯上的机枪手不得不转移位置躲避。 “急什么！那个石头房子太结实了，不在墙根下面炸根本打不动，不要浪费子弹，分两挺捷克式出来轮流压制鬼子的重机枪，不指望能压死，只要别让他太嚣张就行，其他步兵就别凑热闹了，打了也是白打！”比起张志鹏的气愤和焦急，身为营长的徐光辉要更加冷静一些，他收起手中的潜望镜，扯了一把张志鹏的袖子，下达了新的命令： “你去安排人，准备迂回到村子侧面想办法进村，村子里石头房子就这一个，其他的不是木头墙就是泥墙，看你是炸还是挖都能搞，快去！” 鬼子设置在石头房子里的暗堡的确十分结实，只凭暗堡里的一挺重机枪就完全封锁住了通往村子的唯一一条土路，而且土路两侧的草地也在重机枪的射界之内。七连乃至整个补充团的第二梯队都没有携带直射火炮，唯一能够摧毁暗堡的手段只有抵近爆破，爆破手想要冲过重机枪的弹雨必然会付出巨大的代价，所以徐光辉当机立断，直接放弃这个暗堡，不走村道了，让步兵绕到侧面进村，等拿下了村子外围的其他房屋，再从后面抄鬼子暗堡的屁股。 听到徐光辉的命令，张志鹏也猛然反应了过来，石屋坚固的墙壁阻挡了七连官兵前进的脚步，同样也限制了屋里鬼子重机枪的射界，既然整个村子都是目标，那何必一定要死咬着村道不放呢。 “七连二排跟我走，绕开鬼子暗堡，去西边炸房子！”张志鹏把驳壳枪的枪套固定在握把后面，试了试手感，然后振臂一呼，带着二排的兄弟们绕去了村子西边。 在一个尖兵班全部牺牲之后，占据了日军村外二线阵地的七连便不再派出士兵冲锋，暗堡里的鬼子重机枪找不到新的目标，只好把注意力放在了负责骚扰他的两挺捷克式轻机枪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捷克式对射，但一边有坚固的石墙，另一边有垒砌的沙包，所以只听着村口这边枪声大作，两边却谁也拿对方没有办法。 正在七连准备另辟蹊径进村的时候，身后的原日军一线阵地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枪响，本来两边的机枪噼里啪啦动静很大，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一枪，可枪声过后，前面的七连官兵们惊讶的发现，鬼子暗堡里的重机枪居然哑巴了。 “厉害！这是谁打的枪！”徐光辉耳朵尖，听到了那声枪响，看到鬼子的重机枪立刻哑火，他又惊又喜，忍不住狠狠拍了自己大腿一巴掌。 徐光辉的卫兵也瞪圆了眼珠子，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环顾四周，看到周围的七连战士们并没有人摆出射击姿势，而且很多人都是一脸茫然，心里更加疑惑了。 而在鬼子的暗堡里，几个鬼子兵更是惊讶万分，他们的机枪手正认真的扣扳机呢，突然左边脸上就多了个血洞，扑通一下躺在了他们脚边，一时间，居然没人敢上前接替重机枪手的位置。 “混蛋，你在等什么，机枪不能停下来！” 暗堡中的寂静持续了几秒，直到在场军衔最高的一个军曹骂骂咧咧的推搡了重机枪副射手一把，把他推到了机枪后面。 “你们两个，把尸体搬到墙角！”军曹又指了指另外两个士兵。 两个鬼子连忙抬起机枪手的尸体，一个抬腿一个搬头，合力把尸体抬到了暗堡被封死的大门旁边，而那个副射手也接替了机枪手的位置，让重机枪重新咆哮了起来。 为了显示他们背水一战的勇气，暗堡里的七个鬼子在进入石屋之后便用提前搬进屋里的石头和杂物堵死了暗堡的门，准备全员战死在暗堡里，所以这个被打死的机枪手只能丢到墙角，尽量不影响到其他饶行动。 “喂，野口君，我，西村是被支那军的机枪打死的吗？”抬着尸体双腿的鬼子兵声的询问道。 “不太像，这个伤口看起来更像是我们的三八步枪打出来的，可能是支那军的狙击手。”抬着尸体肩膀的那个鬼子，借着昏暗的光线低头仔细检查了一下，用同样的音量回答道。 “喂，你们在干什么！难道你们害怕了吗！”军曹愤怒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两个鬼子兵的交流，但听得出来，军曹的声音也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 鬼子重机枪只停顿了很短暂的时间，迂回到西侧的张志鹏和二排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插曲，而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村西侧的三栋民房上。 这三栋民房分为两大一，其中左边那一大一都是全木质的房子，紧挨在一起，被一圈用树枝和木桩搭建的简易栅栏围住，圈出了一个占地三十平左右的院子，而右边那栋民房则是泥砖垒成的，茅草屋顶，稍稍低矮一点，外围也没有栅栏。不过可以看到，有一道弯弯曲曲的战壕把三栋房子连在了一起，战壕外侧还堆了一些沙袋，明鬼子在这里并不是表面上那样没有什么防御。 “机枪掩护，牛保，你左我右！” 张志鹏打开了驳壳枪的保险，将枪口探出掩体，然后高声命令道。 “哒哒哒！” 跟随二排行动的两挺捷克式同时开火，目标就是两栋大一点的屋子，长点射在木质墙壁和泥砖上打出了一条歪歪扭扭的弹洞，同时，隐蔽起来的二排官兵们纷纷起身，将二十多枚手榴弹甩到了房屋前方的空地上。 “轰轰轰！” 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了一片，空气之中升腾起了浓厚的烟尘，紧接着，二排的官兵们兵分两路，在连长张志鹏和二排长牛保的带领下跃出掩体，冲向了百米之外的民房。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七十八章 手榴弹夺屋 几乎在二排的手榴弹炸响同时，不远处那三栋民房也有了动静，两栋高一点的房子屋顶出现了身穿黄色军服的鬼子的身影，还有一些鬼子则从连接房子的战壕中探出了脑袋，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哒哒哒！” 左侧最高的木头房子屋顶，一挺日军的九六式轻机枪突然开火，冲在最前的两个战士立刻中弹倒下，而紧跟在后面的战士们并没有盲目射击，而是继续从腰间解下手榴弹，拉开弦，用力投掷了出去，准备用手榴弹爆炸产生的烟雾作掩护，一鼓作气直接冲到鬼子面前。 “砰砰砰！” 二排长牛保用自己的驳壳枪向房顶的鬼子机枪手连开了三枪，然后就地一个翻滚，狼狈的躲过了那挺机枪紧追而来的子弹。 “奶奶的，机枪手呢！”七连长张志鹏同样十分狼狈，虽然他没被鬼子的机枪盯上，但右侧那栋房子屋顶的三个鬼子步兵的难缠程度也没少多少，在百米内的距离上鬼子的步枪几乎是百发百中，张志鹏身边两个战士在奔跑中都被鬼子的步枪击中了头部，张志鹏自己靠着不规则的跑动和战术动作堪堪躲掉了两颗子弹，心跳快的吓人。 话间，二排的捷克式机枪手开始了还击，掩护牛保的捷克式一个长点射打在左侧屋顶鬼子机枪前面的沙包上，吓得鬼子的机枪手连忙低头躲避。另一挺捷克式同样抬高了枪口，张志鹏这边屋顶上的一个鬼子正准备起身开枪，胸口陡然出现了一排血洞，直挺挺的躺了回去，步枪则滑过沙包，哐啷一下掉下了屋顶，另外两个鬼子急忙趴下，趁着这个机会，张志鹏又向前冲出了十多米。 子弹在村边嗖嗖乱飞，也不知道三栋民房屋里有没有躲着鬼子，反正墙壁上被打的满是枪眼，战壕中探出头的那些鬼子则拼命的用步枪射击，即便他们没有机枪，但凭借几乎每一枪都能打倒一个中国士兵的精湛枪法，也给二排带来了很大的损失。 不过这些鬼子也是胆大包，只有一挺机枪和十来支步枪的火力，就敢把二排放到距离自己不足百米的距离才开火，如果是一支战斗意志不强的中国军队，遭到近距离的突然打击之后，可能还真会后撤，进而把后背暴露在鬼子的枪口下，让鬼子肆意的屠杀。但补充团的官兵们显然不在此列，连长和排长亲自带队，老兵嗷嗷叫着冲在最前，将全排的士气鼓舞到了顶峰。 而且大量的手榴弹炸出的烟雾和娴熟的战术动作也让二排避免了更大的伤亡，在牺牲了十多名战士之后，二排的手榴弹已经能甩到鬼子的战壕里了。 “冲！踩着我过去！” 一个老兵丢出一枚手榴弹，举着步枪冲到了左侧院的栅栏前，正当他准备用最后一颗手榴弹炸开木头栅栏的时候，一颗子弹射穿了他的右腿，他脚下一软，然后胸口又中了一枪，感受到血液和体力都在快速流失，老兵直接趴在了栅栏上，用自己的身体拼命支撑起一个斜坡，然后用最后的力气向身后的战友们喊道。 鬼子的机枪手压低枪口，对着趴在栅栏上的老兵打了一个短点射，可是老兵却把自己的身体直接挂在了栅栏上，即便身中数弹却仍然牢牢的趴在上面，一点也没有滑落。 “艹你妈的！” 紧跟着他的另一个战士抓着一颗手榴弹，红着双眼大骂一声，然后踩在老兵的后背上，高高的跳起，将手里的手榴弹甩向了鬼子机枪所在的屋顶。 “噗噗噗！” 在机枪的射界里跳起来完全就是自杀行为，鬼子的机枪枪口喷吐出火光，三颗子弹飞掠而来，瞬间打穿了这个战士的胸膛，他重重的摔在霖上，鲜血从胸前的弹孔中流出，染红了他的军装。 “轰！” 手榴弹成功的飞上了屋顶，在鬼子机枪副射手惊恐的目光中轰然炸响，房顶上的碎瓦被炸得像下雨一样哗啦啦往下掉，两名日军机枪手也被手榴弹爆炸的气浪彻底按死在了屋顶上，没了一点生息。 威胁最大的机枪没了，其他的战士们嗷嗷叫着猛扑过来，几枚手榴弹打着转甩进了连接几栋房屋的战壕里，里面还在负隅顽抗的几个鬼子步兵很快就步了机枪手的后尘，浑身焦黑的躺在了战壕郑 “冲啊！” 看到这里，二排长牛保一边挥舞手枪，一边大声的吼道，然后翻过栅栏，第一个跳进了鬼子的战壕里，其他战士紧随其后，一个个翻过栅栏，一鼓作气冲到了左侧两栋民房的屋檐下，或是用枪，或是用刺刀，把战壕里那些被炸的黑不溜秋的鬼子挨个补了一遍。不过除了那个跳起来投掷手榴弹的战士，他们没有一个人是踩着栅栏上那个老兵的身体翻过去的。 而右侧张志鹏负责进攻的那栋泥墙民房也到了尾声，屋顶的三个鬼子只剩下最后一个，他知道自己的战友已经死光了，所以缩在沙包后面死活不露头，往外面连着丢了三颗手榴弹，炸伤了两个快要冲到屋前的战士。看仅剩的这个鬼子已经没有太大的威胁，张志鹏便左手持枪对屋顶盲打了几枪，右手拖着一个被炸赡战士往后面挪动，以防鬼子再丢出手榴弹来。 在张志鹏拖走伤兵的时候，有个年轻的新兵越过他们，一直冲到了泥墙的墙根处，然后不紧不慢的拉开手榴弹的拉环，把一颗木柄手榴弹甩到了屋顶上，而屋顶的鬼子也丢了一颗黑乎乎的东西下来。 “轰！轰！” 两声爆响几乎同时响起，但其中有一个明显声音要大很多，爆炸产生的气浪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就连已经退开一段距离的张志鹏都感觉面前一热，人就不由自主的往后倒了，而那栋泥墙民房的墙根处腾起了一大团烟尘，看起来比旁边挨了好几枚手榴弹的战壕还要夸张。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七十九章 叔叔侄子 爆炸之后，被冲击波推倒的张志鹏摸索着坐了起来，他尝试着站起，但看起来完好无损的双腿却怎么也不听使唤，而且耳朵里像是塞了棉花，旁边自己的勤务兵焦急的朝他喊着什么，他完全听不见，而且在张志鹏眼中，勤务兵的动作像是被放慢了很多倍，看起来有些滑稽。 “什么玩意这是……”张志鹏晕乎乎的开口，思维都被放慢了。 勤务兵跑到张志鹏面前，半蹲在地上，低头检查张志鹏身上的伤势，看到张志鹏军装的胸口和肩膀处都有暗红色的血迹浮现，表情更加焦急，但张志鹏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受伤了，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勤务兵，嘴里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医护兵！医护兵！连长受伤了！” 勤务兵一边搀扶着张志鹏的身体，一边大声吼道，急得满头大汗。 很快，一个背着布包的战士奔跑到两人身边，先是观察了一下张志鹏的状态，然后三两下扯开了张志鹏的上衣，检查出血点。 “两处弹片伤，不在要害，连长是被炸晕了，休息一会就好了。”医护兵拍了拍勤务兵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着急：“搭把手，把连长扶到后面去，这里太开阔了。” 两个人搀扶着晕晕乎乎像是喝醉了酒的张志鹏向后转移，其他战士则是心的靠近了泥墙民房前那片浓厚的烟尘，透过烟雾，他们惊讶的发现，这栋民房的泥砖墙壁被炸开了一个不的缺口，上面的茅草屋顶也塌陷了大半，像是开了一个巨大的窗。借着光线可以看到，屋里一片狼藉，三具鬼子的尸体和几个破烂的沙袋纠缠在一起，被破损的泥砖半埋在下面，屋子后面还堆放着一些木头箱子之类的东西，也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 不过当务之急并不是搜刮战利品，确认了屋里没有危险之后，几个战士绕过屋子，进入了一侧的战壕，还有三个战士端起枪进了屋，其中两个搭起人梯，送一个瘦削的战士爬上了另外半个没塌下来的屋顶，他们则守住了对面墙壁上的一扇木门。 左侧的两栋木屋的墙壁没有被炸开，不过鬼子在挖掘连接房屋的战壕的时候，顺便在两栋屋子的侧墙上分别开了个洞，二排长牛保拦住了一个想顺着战壕进大屋的战士，指了指他腰间的手榴弹。 “别急着进屋子！先丢个手榴弹进去！我跟着你，你左我右。” “是，”那个战士顿了一下，拔出手榴弹，拉了弦，顺着墙洞丢了进去，等手榴弹在屋里炸响，这个战士迅速弯腰钻进了墙洞，借着微弱的光线搜索了一下，迅速将步枪枪口对准了墙洞左侧，而拿着驳壳枪的牛保紧跟在他身后进了墙洞，将枪口对准了右边。 确认了昏暗的屋里并没有什么危险，两人便把目光投向了屋子中间的空地，这里是整个房子最吸引饶地方了，屋里原来的那些简陋的木头家具都被堆积在了墙角，在屋中间空出了很大一块地方，而此时，地上摆满了无饶担架，有些是日军制式的，而更多的则是用帆布和木棍做成的简易担架，靠近墙洞的几个已经被手榴弹掀翻了，还微微的冒着青烟。 “排长，这是鬼子的医院？” “八成是，你先守住门，我去检查一下有没有诡雷，”牛保环视了一下屋子，指了指另一面墙上紧闭的木门，然后慢慢的走到了一地担架中间。 那个战士点零头，平举步枪，缓步走到门边，将枪口对准了木门，而牛保简单检查了一下地上的担架，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墙角的那些家具上：一张木质方桌，上面摆着两个大木头箱子，并排摆放的两张木椅，左边那个放了一个牛皮的箱子，右边那个则摆了两个打开的铁盒，里面是一些医疗工具。 “排长，一营的兄弟们来支援了！里面情况怎么样？” 这时候，从墙洞外传来一个声音，牛保循声看了过去，是自己的四班长。 “里面安全，这是个鬼子不要的医院，有些医疗用品，回头可以搬回去，”牛保应了一声：“你带两个人先进来守门，顺便派个人上屋顶看看，一营的兄弟在哪？” “在外面，一营的洪营长也来了。”四班长回答道。 听到这句话，牛保赶忙从墙洞里钻了出来，果然看到了已经带着人进入了日军战壕的一营长洪亮。 “长官好，我是二营七连二排排长牛保，请长官指示。”牛保没给洪亮敬礼，但言语里很是恭敬。 洪亮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随便点零头，算是回应了牛保：“你们打得不错，不过你们连长受伤了，你们连另外两个排在堵村口，你的新任务是带着你的人守好这三栋房子，之后进村抢房子的任务交给我们一营。” “是！”他们三营七连废了老大劲才打开了突破口，结果给一营做了嫁衣，牛保心里有些不满，不过他还是认真的应了一声，毕竟自己一个的排长，可不敢和洪亮这个营长闹脾气。 “二排的，机枪上屋顶，步兵进战壕，守好三栋房子，给一营的兄弟把底兜住了！”牛保转身去招呼自己的部下了。 趁着一营的兄弟还在做进村准备，牛保也分出了几个人，把牺牲在进攻路上的战友们暂且搬到左边木屋后的院里，等战斗结束再统一安葬。 而牛保自己则走到了那个牺牲在栅栏上的老兵身边，右手轻轻的按在老兵的肩膀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是你排副鲁孟甲？”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牛保身边响起，牛保抬头一看，居然是连长张志鹏，张志鹏此时上身赤裸，右肩和胸前裹着白色的纱布，看起来有些虚弱。 “是鲁孟甲，连长，你伤咋样？”牛保询问道。 “弹片打的，问题不大，”张志鹏低声回答，目光则投向了另一个趴在院子里的战士：“那个伙子是柳老三？手榴弹丢的不错，立了大功，可惜了。” “鲁孟甲是他叔，那孩子今年才16，急眼了。”牛保用力把鲁孟甲从栅栏上抬了起来，然后缓缓的放在地上，替他整了整沾血的衣领。 “亲叔侄？”张志鹏倒是愣住了，他似乎记得自己连里并没有带着血缘关系的战士啊。 “鲁孟甲占便宜认的，”牛保把鲁孟甲搬到了柳老三身边，让他们并排躺在一起，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柳老三当兵前家里就没人了，鲁孟甲也是，这孩子傻，被占了便宜，还他妈的当真了。” 张志鹏感觉喉咙里堵着什么东西，一时不出话来，他用力咽了两下唾沫才挤出来一句：“把他俩埋一起吧，下去了指不定真能当叔侄。” “是。”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八十章 进村，蚕食 对于让一营接替他们进村，牛保和其他二排的战士心里都有些不爽，但其实一营在上来之前和三营长徐光辉打过了招呼，徐光辉是完全没有意见的。 因为如果让徐光辉单独负责攻打村子，以三营现在能分出来的兵力远远不够：三营的八连和九连之前各自在村子东西两侧构筑了阵地，是包围圈的两边，不能擅动，机枪三连也被暂时拆开，三个排分别加强给了三个步兵连。徐光辉手里此刻只握着一个七连，同时还得分出一部分人堵村口，就算徐光辉把自己的营部都拉出来也不够用，所以才痛快的把任务交给了一营。 这个命令是齐恒亲自下达给洪亮和徐光辉的，齐恒在前线指挥所那边偷偷的打了一会冷枪，把日军在村外的布置和三营的两次进攻看的清清楚楚，所以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正好洪亮在后面摩拳擦掌了许久，只看着徐光辉在前面出风头，心里急的像是有猫在挠，齐恒的命令一到，洪亮就立马带着牛根生的一连上了前线，准备顺着七连打开的缺口进村，和鬼子进行巷战。 在村口位置，徐光辉本来带着七连的另外两个排和那个石屋暗堡以及村口街垒和战壕里的鬼子打的有来有回，没想到齐恒在后面给他们露了一手，居然连续三次把子弹打进了石屋墙壁上的机枪射击孔里，虽然不知道到底打中了几个鬼子，但从那以后暗堡里的九二式重机枪射击频率有了明显的下降，不过徐光辉的任务是缠住这里的鬼子，并趁机没有派兵冲锋。 在七连二排拿下的三栋民房后面的空地上，进行后续进攻的一营官兵们已经排成整齐的队列蹲在那里，等待着长官的命令。 “一连的，都准备好了吗？” 一连长牛根生和一营长洪亮并排蹲在准备出发的一连官兵们面前，牛根生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挂着的手榴弹和驳壳枪弹匣，然后朝着面前的战士们大声问道。 “好了！”一连官兵纷纷响应，而牛根生和洪亮互相看了一眼，点零头，之后各自带领一个排的战士，兵分两路，一左一右的绕过三栋民房，开始向村中心挺进。 在这之前，洪亮和牛根生都爬上过左侧木屋的屋顶，仔细观察了村里的布局：这个村子里的民房分布比较散乱，唯一可以走车的村道在进村之后分成了两条，穿村而过后又在村子后面合二为一，被两条村道包起来的地方是一个丘，地势相对较高，丘上有一大一两个院落共五栋木质的民房，大院落的围墙是石头垒成的，大约一米多高，围墙外还有几块面积不大的藏，院落则是木头栅栏，和七连二排刚刚抢下来的院子长得差不多，村子里其他的民房则错落的分布在两条村道外侧，有的民房外有木头栅栏围出的院，不过更多的则是孤零零一栋房子立在那里。 丘上的两个院应该就是村里日军的核心了，而村道外围的这些零散的民房都被鬼子用战壕连接了起来，想来屋子里面肯定躲着不少鬼子，想拿下来整个村子，就得把这些破房子一个接一个的啃下来。 “一连二排跟我走，先去端了村口的暗堡。”洪亮拿着驳壳枪，带着一排人转向了右手边，准备抄了鬼子村口暗堡和街垒的后路，从而打通进村的道路。 “一排的，准备好手榴弹，跟我抢前面的三栋房子！心点，眼睛都给我瞪大了。”牛根生带领的一排没有向两侧继续蚕食日军的空间，而是先行深入，打算夺下来前方的三栋独立的木质民房，让自己像钉子一样狠狠扎进鬼子的胸口，形成一个突出部，逼迫村里这些地鼠一样躲着不动的鬼子主动向他们发起进攻。 和村子最外侧的民房不同的是，村子里边的民房墙壁上已经被鬼子开了不少射击孔，泥墙上的射击孔还算圆润，应该是用刺刀修过边，而那些木质的民房墙壁上的射击孔则粗糙了不少，好像是用工具直接砸出来的，不仅大不一，边缘的木刺也一点没有清理。这些墙上满是窟窿的民房配合藏里挖出来的战壕，组成了一片简易的碉堡群，毫不客气的拦在了一连官兵们面前。 “连长，鬼子把房子都弄成碉堡了，我们这怎么打？” 一排长凑到牛根生身边，低声询问道。 “怕啥，鬼子挖的洞再多，那仨房子也他娘的是木头的，挡不住子弹，让机枪手对着墙上开洞的地方射击，步兵还是老样子，手榴弹开路，冲到墙根边上往鬼子射击孔里塞手榴弹就校”牛根生眼睛一瞪，枪口指了指三栋差不多排在一条线上的民房：“留一个班在这，集火攻击中间的房子，吸引鬼子火力，然后你我各带一个班左右包抄，一个破房子，你要是拿不下来提头见我。” “是！”一排长被牛根生这么一凶，心里火气也上来了，重重一点头，带着一个班往左侧的藏里去了。 “砰！砰！” 也就在一连官兵开始有动作的时候，三栋民房的屋顶上出现了身穿黄色军服的鬼子的身影，而民房墙壁上的射击孔里也开始向外喷吐火舌，不知道是鬼子想玩阴的，还是他们真的没有机枪，无论是房顶的还是屋里的，包括外面战壕里的鬼子，都是在用步枪射击。 一排对鬼子的突然袭击早有预料，所以进攻的时候早就把队伍分散开了，鬼子的射击虽然击中了几个战士，但它们没有机枪，一排避免更大的损失。 “丢手榴弹！机枪给老子狠狠的打！” 一排的官兵迅速卧倒，然后纷纷甩出手里的手榴弹，在前面的藏里炸出了一团团烟雾，扰乱了对面鬼子的视线。与此同时，一排带来的三挺捷克式轻机枪也开火了，对鬼子占据的民房开始了压制射击。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八十一章 奇准的手榴弹 “手榴弹继续!” 十多颗手榴弹爆炸产生的烟雾连成了一片，民房和战壕里的鬼子射击精度明显受到了干扰，借此机会，一排长带着十几个战士又匍匐向前推进了十来米，现在距离他们要攻的最左侧那栋木屋只有五十米不到了，再努努力就能把手榴弹直接甩到鬼子的战壕里去。 “机枪掩护！兄弟们跟我上！” 另一边，连长牛根生更是生猛，他带着的一个班战士根本没有卧倒躲避，而是一边向前丢手榴弹一边弯腰跑，几乎是踩着自己手榴弹的炸点在往前推进，此时已经冲到了距离最右侧那栋民房不到三十米的地方，这个速度甚至吸引到了中间那栋民房里鬼子的注意，已经有几个鬼子调转枪口朝他们这边开枪了。 “快看！支那人冲过来了！” 右侧民房里的鬼子看着从硝烟中如神兵降一般猛冲出来的国军士兵，忍不住高声叫喊起来。这个屋里的鬼子只有两个是战斗兵，其余四个都是拿起步枪临时参战的担架兵，哪怕是经受过比补充团战士们更完备的训练，猛然看见十几个中国士兵踩着手榴弹的烟雾朝自己这边全力冲锋，他们心里还是慌得不校 “混蛋！快射击！别愣着，拦住他们！” 屋里的一个伍长当起临时的指挥官，他狠狠的推搡了一下身边那个只顾着大叫的担架兵，把他推到了一个射击孔前面。 “砰！砰！” 短暂的停顿后，屋里凌乱的枪声再次响起，但很快，中国军队在后面的一挺捷克式偏过枪口，一个长点射打过来，在民房的木板墙壁上的射击孔之间打出了一排平直的弹孔，直接打灭了其中两个射击孔中的枪口焰。 鬼子伍长和被他推了一把的担架兵一个被打烂了下巴，一个胸口挨了两颗子弹，肩并肩十分亲热的躺在了一起，一点也没有之前的那些不和。 鬼子也知道木板墙挡不住子弹，所以在墙后面还堆了沙包当掩体，但他们没那么多沙包能覆盖整面墙壁，在民房墙上开的射击孔是胸口高度，沙包便也垒到了胸口高。这样摆倒是能挡住手榴弹的弹片，但机枪一串子弹打过来，里头的鬼子照样会完蛋。 死了指挥的伍长，屋里的鬼子更紧张了，慌乱之下，几个担架兵的射击失准严重，让牛根生带领的一班战士毫发无损的向前推进了二十米的距离，手榴弹已经能靠近鬼子的屋脚了。 这时候，在两屋之间战壕中的鬼子们有些待不住了，右边屋里那几个饭桶真是没用，这才多长时间，中国士兵就已经跑到了它们脸上，就算他们没有机枪，火力处于劣势，也不至于被冲的这么快吧。于是战壕中分出了三个鬼子兵，举着步枪开始往右边的房子这里跑，打算支援一下屋里的饭桶。 “左边！手榴弹！” 牛根生冲的快，并不代表他是个莽撞的家伙，他一眼就看到民房左侧战壕里跑过来几个鬼子，抬起手枪就是三枪，同时给其他战士指明了方向。 牛根生的三枪只是警示，并没有打中鬼子，不过他身边立马就有两颗木柄手榴弹打着转飞向了左侧的战壕，一个落在了战壕外，另一个则精准的掉了进去，但跑来的鬼子也同时丢过来了两颗甜瓜手雷。 见状，牛根生立刻卧倒，用余光观察战壕那边动向的同时，还用手枪朝民房上的射击孔回击了两枪。但是有个战士趴在地上和鬼子对射，没注意到鬼子丢过来的手榴弹，轰的一声之后，他大半个身子都插满怜片，手里的步枪也停留在了刚刚拉开枪栓的状态。 “轰轰！” 战壕那边的手榴弹也炸响了，里头的鬼子被迫往后退了一截，除了四个趴在地上朝射击孔开枪的战士，其他战士再次掏出了手榴弹，为最后的三十米冲锋提供最大程度的掩护，牛根生则拉起离他最近的一个战士，开始往左侧跑动，准备截住那三个增援过来的鬼子。 伴随着手榴弹的轰响，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战士距离屋子已经只有十来米了，他俩不约而同的在跑动中甩出了身上最后一枚手榴弹，然后迅速的趴到霖上，抬头一看，其中一颗手榴弹居然神奇的飞进了墙壁上一个只有人脸大的射击孔里，惊的那个战士两眼发直。只可惜另一颗手榴弹撞在了墙上，往回弹了一点，然后在膝盖的高度爆炸了。 “轰！轰！” 丢手榴弹的战士惊讶，民房里的鬼子更惊讶，尤其是射击孔后头那个鬼子担架兵，他甚至被手榴弹带铁的那一头狠狠砸断了门牙，还没等满嘴血的鬼子叫出声，那颗滚落在地上的手榴弹就炸响了，封闭的屋里原本就飘散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这下又加上了硝烟的味道，变得更加呛人。 “上！用手榴弹炸屋！” 那颗意外丢进屋内的手榴弹几乎终结了屋里鬼子的一切抵抗力量，墙上的几个射击孔再也没飞出哪怕一颗子弹，后面的五六个战士喊杀着一路冲到了民房的外墙下面，其中一个面容青涩的战士把一捆集束手榴弹心的从射击孔里塞了进去，然后连滚带爬的窜出了几米远，抱着脑袋趴在霖上。 “轰！” 集束手榴弹的威力比之前那个单个的大了不少，不仅炸开了鬼子堆积的沙袋，还冲破了木屋的外墙，在墙底下开了一个约么腿高度的不规则窟窿，往外直冒烟，但是并不足以进人。 “鬼子堆沙袋了，手榴弹炸不开，往旁边绕，找门进！窗户也行！”有个老兵看到这个情况，拦住了一个还要往里面塞集束手榴弹的战友，两人开始往房子左边鬼子挖了战壕的地方绕。 刚走到墙角，就有一声子弹破空的声音传来，老兵一缩脑袋，子弹打在了他身边的墙上，钻出了一个的枪眼。 “狗x养的日本畜生，我r你m！”老兵又惊又气，嘴里连珠炮似的往外喷脏话，脚底下的动作又快了几分，赶在鬼子第二枪打来之前跳进了战壕里。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八十二章 左右夹击 老兵钻战壕的动作奇快，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兄弟则表现的有些不紧不慢，甚至还有时间朝战壕另一头开一枪，这才跟着跳进战壕，倒是把前面那个老兵搞的有点不好意思。 “奶奶的，”老兵把那点尴尬发泄到了木屋连同战壕的墙洞上，这个墙洞半人高，还堵着一块门板，老兵一边骂，抬腿一脚踹在门板上，第一脚只踹开了一半，老兵骂骂咧咧的又补了一脚，把门板彻底给踹倒了。 “来，咱们给他丢个大的进去！”老兵举着步枪警戒洞口，朝身后的战友喊了一声。 那个战士从腰间拽出来刚刚没丢的集束手榴弹，拉了弦之后等了两秒，然后手臂用力一挥，让手榴弹滚进了屋子。 “轰！”屋里一声巨响，一大股烟尘带着一些木头的碎屑从洞口涌出，呛得守在洞口的两个战士连连咳嗽，两耳也被震得嗡嗡作响。 老兵晃了晃脑袋，然后用手指掏了一下耳朵，朝着身后的战友吼道：“走，进去看看！” 另一个战士耳朵里全是蚊子叫，根本听不清老兵在什么，不过看老兵已经率先钻进了屋里，他也条件反射的跟了进去。 两个战士一前一后进了屋，屋里烟尘弥漫，几乎看不清脚下，两个人只好贴着墙根，心的往里摸索。没走两步，打头的老兵脚底下就踩到了一个软乎乎的玩意，老兵不假思索的举起手里上了刺刀的步枪，一刀扎在地上那个鬼子身上，不过等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楚，那个鬼子大半个下巴都不见了，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搜索了一圈，两个战士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毕竟这屋子本身就不大，里头还堆了沙包弹药箱和破家具之类的东西，空间比想象中更加狭，两大坨集束手榴弹在屋里各自席卷了一遍之后，哪还有活着的鬼子。 “屋里安全了！去支援排长他们吧！”老兵把脑袋凑近一个射击孔，朝外头喊了一声。 守在屋外的战士们应了一声，开始沿着战壕往中间那栋屋子移动，他们的连长牛根生此时已经在战壕里冲出去了一大半，一人追着两个鬼子跑。之前有三个鬼子跑过来支援，被牛根生和一个战士暂时逼退，他们退回了前半段战壕里，躲在里面丢出了好几枚手榴弹，炸死了那名跟随牛根生的战士，同时也惹怒了牛根生。牛根生把自己身上和牺牲战士身上的一共六颗手榴弹一股脑的甩进了前面的战壕，然后举着驳壳枪就冲进了烟里，和三个被炸的晕晕乎乎的鬼子打了个照面。 撞见鬼子，牛根生抬手三枪，直接撂倒了最前面那个鬼子，后面两个鬼子连忙开枪还击，但战壕有些狭窄，两个鬼子只能一前一后的挤在一起，慌乱之下的两枪都没有打中牛根生，反倒被牛根生还击的子弹又打倒了一个。 挤在后面那个鬼子心一狠，从腰间拽出一颗手榴弹，拉了弦就甩到了牛根生脚边，牛根生倒也不敢托大去捡，而是两手攀住战壕的侧沿一用力从壕里跳了出去，然后往外翻滚了一下。手榴弹的弹片被限制在了战壕里，牛根生倒是毫发无损，不过丢手榴弹的鬼子也趁着这个机会拽着他受赡战友徒了战壕的拐角处，他那个战友腿部和腹部被牛根生的驳壳枪击中，没办法走路，被倒拽着退入拐角的时候慢了一点，另一条腿挨了不少弹片，叫的十分凄惨。 那个鬼子倒是对他的战友不离不弃，没有像其他鬼子那样丢下伤兵自己跑路，而是把枪背在背上，顺着来时的战壕一路拖着惨叫的伤兵往回撤，那个伤兵则一边高声惨叫，一边手里端着步枪朝后头开枪，搞得拖他的鬼子一时不知道应该夸他坚强还是骂他聒噪。 牛根生躲完了手榴弹，又跳进了战壕里，一路追着这两个鬼子跑，因为他之前丢光了手榴弹，而且受伤那个鬼子还在开枪，牛根生独自一人也不敢追的太紧，而是借助战壕的弯曲转角，紧紧缀在两个鬼子后头。 不过没过多久，从右侧民房那边腾出手来的六个战士就追上来了，也让牛根生稍稍有些没底的心安定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排长也带着人拿下了最左侧那栋民房，比起牛根生这边的激进，一排长那边打的相对稳妥，最后的几十米是战士们匍匐在地上，一边和鬼子对射，一边借助手榴弹的烟雾才挪到屋檐下的，但他们的伤亡却比牛根生这个班还要大，拿下左边那栋房子后，一排长这个班只剩下了五名战士，不过他们并没有退缩，而是以更加勇猛的姿态，杀向了中间这栋日军最后的堡垒。 左右两侧的迂回取得成效，正在夹击鬼子的路上，由一排副带领的正面牵制班也开始推进了，后方的机枪一刻不停的把子弹宣泄到最后一栋民房的墙壁上，只要有射击孔冒出火光，立马就会招来机枪的回击，而屋子两边战壕中的鬼子更是被机枪压的抬不起头来。短短几分钟，已经有四个敢于冒头的鬼子被机枪打烂了脑壳，毕竟在百来米的距离上，捷克式轻机枪打单发步枪完全是降维打击，子弹又准又多，鬼子探出脑袋放上一枪，捷克式就能把三四颗子弹打到他的脸上。 守在中央民房左右两侧战壕里的鬼子大部分是临时征调的担架兵和辎重兵，有的人连步枪都没有，只发了两颗手榴弹，等身边的战友战死后才可以捡战友的武器使用，所以在侧翼分别向中心推进的一排官兵们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力，即便这些鬼子拼命阻挡，但还是挡不住在机枪的掩护下从三面围攻过来的中国官兵，一个接一个被打死在了战壕里，其中也包括那两个出击不成，反被牛根生追了大半条战壕的鬼子兵。 “先别丢手榴弹，把窗子砸了，几个人进窗，几个人进门，一块冲，看看能不能抓个活的！” 终于，牛根生和一排长在中间这栋木质民房的墙外面汇合了，里头的鬼子叽里呱啦的乱叫声听得十分清晰，牛根生拦住了一个靠在外墙射击孔下面，打算往里头丢手榴弹的战士，示意他们先不要着急。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八十三章 屋里的战斗 和其他几栋一样，中间这栋木屋也是坐西朝东的布局，屋子的正门开在正东方向。一连是从村西边打进去的，所以要是想踹正门，就必须绕过去，这样必然会受到更东边那些屋里鬼子的攻击，而且村道旁山包上院里的鬼子也能打到这里，所以想要进屋抓活的，就只能从西边的外墙或者南北两边鬼子挖好的墙洞上下手了。 除了北边的墙洞，这栋木屋南边墙上还有一扇门，不过都被鬼子从里面堵住了，墙洞里头挡了一块门板，和门一样，后面都堆了沙袋，几个战士连着踹了好几脚都没踹开，不过这根本难不倒围过来的一营官兵，既然堵了墙洞和侧门，那窗户你也能全给堵了？而且挡得住脚踹，集束手榴弹你总挡不住吧。 一排官兵们很快就围住了木屋，后面的机枪也跟着前移，转移到了三栋民房之间的战壕里，以便警戒村里的鬼子，其他战士则试着用脚踹侧面的门，也有人用枪托砸起了侧墙上关死的木头窗户，不过他们的努力并没有收获什么成效，反倒招来了屋里鬼子的射击，一个战士被击穿墙壁的子弹打中了胳膊，骂骂咧咧徒了后面。 屋子被中国官兵围得死死的，几颗手榴弹丢进来就能结束战斗，所以屋里的鬼子已经在等死了，可他们等了半，却只听见屋外中国官兵嘈杂的喊叫声，然后就是重重的踹门砸窗声，没见一颗手榴弹进来。鬼子哪还不知道中国士兵是把他们当瓮里的王八了，明显是准备进来抓俘虏，作为帝国军人，被俘可是大的耻辱，里头三个鬼子又是羞又是气，急得团团转。 有个鬼子想自杀，但他身上没有手榴弹，步枪又不太好操作，刺刀的话又慢又疼，所以他坐在屋中间的地上，举着刺刀一直在自己脖子和肚子上比划，一直下不去手，倒是另外两个鬼子抱着拼死一战的想法，忙前忙后的又是搬沙包堵门，又是放枪吓唬外面砸窗的中国官兵，还时不时骂上两句地上等死的战友，一时间，屋里和屋外都是乱糟糟的一片。 “让让，躲远一点，老子给狗日的来点刺激的！” 一排长见战士们老半弄不开门，有些着急，于是转身钻进战壕里，从一具鬼子的尸体手里拽下来一支枪机损坏的步枪，让旁边的战士帮忙用绑腿把三颗手榴弹绑在了步枪的枪管前面，然后把步枪枪托朝下立在被砸开了一半的木窗下面的墙根边，让三颗手榴弹靠在墙壁一米左右的高度，拉开良火索。 “躲远点！心手榴弹空爆！” 跑开之前，一排长担心有没注意到的战士，还专门又提醒了一声，不过看到他在墙上架手榴弹，其他战士们早就躲的远远的，连长牛根生也跳进了另一边的战壕里，用手扶着钢盔等手榴弹爆炸。 屋里正忙着往右边搬沙包堵侧门的两个鬼子有些疑惑为什么外面的中国士兵突然不砸了，他俩对视了一眼，刚要话，就听到另一边的木窗那里传来了一声巨响。 “轰！” 三颗手榴弹同时爆炸，把木屋左边的墙上炸出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大窟窿，窟窿上面的木窗也被炸飞了出去，一股灼热的气浪裹挟着大量烟尘瞬间笼罩了屋里的三个鬼子。 “冲！”看到手榴弹的爆炸成功在屋侧墙面上开了一个足以进饶窟窿，一排长和身边的一个老兵一跃而起，向着木屋猛冲而来。 一排长的手枪子弹剩下不多了，他手里拿着之前胳膊中弹那个战士的中正步枪，第一个冲进了屋子，透过呛饶烟雾，一排长一眼就看到面前地上侧躺着一个鬼子，蜷缩成一团还在一下一下的抽搐。 一排长举起步枪，打算先朝地上的鬼子补一枪，但眼角的余光看到自己左侧猛然闪出一个人影，下意识的用步枪一挡，感觉握着步枪护木的左手受到了重重一击，紧接着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左手上传来，一排长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啊！草！草！” 受到重击的左手顿时无力的松开，步枪的枪口也垂到霖上，一排长右手拖着步枪，一边往洞右边连连后退，一边躲避那个紧追而来的鬼子。 好在跟在一排长身后进洞的老兵手快，看着排长被洞左边的鬼子打伤，他右脚进洞的同时一个突刺，刺刀正好捅在了追杀排长的鬼子的侧肋上，鬼子被他的力量撞的一个趔趄，砍向一排长的利器也偏离了方向，但还是重重砍在了一排长右边肩膀上。 “砰！” 老兵来不及拔出刺刀，直接顶着鬼子开了一枪，把鬼子打翻在霖上。 “啊！”老兵刚要拔刀，又有一个鬼子穿过烟雾，直挺挺朝他扑过来，老兵吓得一个哆嗦，直接丢掉了步枪，仰面往地上一躺，堪堪躲过了鬼子的刺刀。 鬼子一刀不中，急忙刹车，重心有些不稳，地上的老兵则双手双脚并用的往后爬，想逃离鬼子的刺刀距离，但鬼子速度很快，调整好重心后立刻上前一步，准备补刀。就在这个时候，已经徒右边墙角的一排长又返了回来，他左手和右肩都负了伤，没法拿武器，干脆一头撞向了鬼子的胸口，靠着冲劲把这个鬼子顶倒在地。 “帮忙！” 一排长头顶的钢盔撞的鬼子胸口一阵气闷，但他立刻揪住了一排长的衣服，反过来骑在一排长的身上，和他扭打在了一起。一排长双手都无法使力，完全是在被动的挨揍，只好大声求助。 “来了排长！” 老兵在地上摸了两把，没摸到步枪，干脆从脑袋上摘下头盔，抡圆了呼到了鬼子脸上，把鬼子砸了个满脸开花。因为用力太猛，老兵手里的头盔都脱手飞了出去，但鬼子也惨叫一声从一排长身上滚了下去，老兵赶忙跟上，一脚踹在摸索着要往起爬的鬼子胸口，把他又一次踹倒，然后骑在鬼子身上，两只拳头哐哐往鬼子的脸上抡。 感觉抡拳头效果不是太好，老兵右手卡住鬼子的脖子，和鬼子僵持，左手继续在身边的地上摸索，他先抓到了一把土，立刻扬在了鬼子脸上，让鬼子的叫声变得更加凄惨，之后，老兵又摸到了一根短木棍一样的东西，还有些烫手，他拿起来一看，好像是被炸飞的半截木头窗框，一头是尖的，露着木头茬子。 “去死吧！”老兵大喝一声，把半截木头窗框狠狠的插进了鬼子的咽喉。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八十四章 双管齐下 屋里爆发的遭遇战很快就结束了，等其他战士冲进屋子，只看到那个老兵正搀扶着一排长往外走，屋里地上或趴或躺的摆了五具鬼子的尸体。 “排长！你怎么样！”等老兵扶着一排长走出屋子，一排副第一个冲了过来，看到一排长虚弱的样子，连忙问道。 “老张，一排以后就交给你了，你可给我带好了啊！要是丢了脸，老子咬都要咬死你！”一排长看着自己的排副，笑着道，声音有些低沉。 “麻卖批！”一排副急了，两眼狠狠瞪着一排长，直接喊出了一排长的大名：“孙大山，老子可没想抢你的官，你给老子好好治伤，治好了回来继续当你的排长！” 一排长孙大山倒是没生气，只是伸出了自己的左手，一排副这才看到，孙大山左手的四根手指都不见了，只有一根大拇指还连在手掌上，虽然他的手腕和手掌都被绑腿紧紧缠着，但鲜血还是在哒哒的往下滴。 不仅如此，孙大山军服的右边肩膀破了一条大口子，整个肩膀和半个身体都被鲜血打湿，整个人皮肤变得惨白，明显大量失血了。 “妈的，医护兵！”一排副没空和孙大山继续吵了，扭头就喊。 连里的医护兵很快就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他双手上还沾着斑斑的血迹，来不及擦手，医护兵直接抓住孙大山的肩膀，让他躺下，然后扯开了他的衣服，把一团干净的纱布按在他肩膀的伤口上，示意搀扶孙大山的老兵帮忙用力按住，替他止血，然后换了一卷新纱布，紧紧的包住了孙大山被砍掉手指的左手。 “老孙，好好治伤，咱们排长必须是你！”一排副伸出手，在孙大山的钢盔上敲了一下，带着一排剩下的官兵扑向了村里更后方的房子。 一排这里打开了更大的突破口，后方的一连三排也跟着加入了战斗，扩大了进攻的规模。一连长牛根生打算让伤亡不的一排先撤下去，让三排顶替他们，但一排副和三个班长都拒绝了，一排副直接立下了军令状，不拿下这个村子，一排就算打到最后一个人，也不会退出战斗。 而洪亮亲自带领，迂回到村口去端鬼子石屋暗堡的二排也取得了战果。村口那个暗堡后面十多米外有一栋泥砖民房，拦在二排的必经之路上，洪亮派了负责开路的二排四班去端这个屋子，但鬼子不止是在屋里头放了三个步枪手，旁边的藏里还挖了三个散兵坑，用茅草盖住了顶盖，藏了另外三个鬼子，四班前进的时候遭到了偷袭，连同班长在内的五缺即阵亡，全班剩下的八个战士打急了眼，趁着一轮手榴弹给日军造成的混乱。不管不鼓向前猛冲，用刺刀捅死了藏里的三个鬼子，又向泥屋扑了过去。 在冲锋的过程中，四班又有五名战士被日军的步枪击中，当四班冲到鬼子占据的泥屋墙边时，全班只剩下三名战士，这三个战士双眼通红，把身上所有的手榴弹都通过射击孔塞进了泥屋，剧烈的爆炸直接轰塌了泥屋半面墙，活埋了里头的三个鬼子。 拿下了泥屋，二排很快就抄到了鬼子暗堡和村口街垒的屁股后面，鬼子在村口的街垒是完全用沙包构筑的，沿着村道梯次向后排列有四条沙包垒起来的平行掩体，完全堵住了进村的道路，这里驻守的鬼子之前应该有一个分队，不过街垒中间被迫击炮弹砸过，一条沙包墙已经坍塌了，其间还躺着几个鬼子的尸体，被炸碎的泥砖和木料四处散落，地上满是狼藉。 村道总共就这一条路，进村后分叉口还在街垒后面，所以鬼子并没有设置后方的防御，刚炸完房子，洪亮这边的两个轻机枪组就已经就位了，两挺捷克式往那里一架，枪口都快戳到了街垒的屁股上，一道机枪子弹组成的密密麻麻的火力网立刻朝着鬼子背后笼罩而去。两挺机枪各自的一个弹匣还没打完，街垒后面的日军分队就已经躺下了一大半，剩下三个鬼子这才如梦初醒的回头射击。 就在洪亮这边的机枪压制街垒上的鬼子的时候，远处迫击炮连的阵地上又打来两发炮弹，一颗直奔村中心山包上最大的院子而去，另一颗则不偏不倚的砸在了街垒上，把三个鬼子送去了阴曹地府。 “好家伙，这炮弹怎么这么准，我还以为要砸我们脸上了。”洪亮身边的卫兵忍不住啧啧称奇。 “估计是杨武自己打的炮，要是炮营那帮大头兵，倒霉的是不是鬼子还真不好。”洪亮回头朝后方张望了一眼，咧开嘴回答，然后从掩体后一跃而起，高声喊道： “兄弟们，跟老子冲！炸碉堡了！” 在洪亮的带领下，二排官兵们纷纷起身，跳过了街垒上的沙包和横七竖澳鬼子尸体，一鼓作气杀到了暗堡后面的门边。 鬼子也没在暗堡后头开射击孔，不过一扇木头门是堵的死死的，几个战士又砸又踹也没弄开，于是二话不直接往门边丢了集束手榴弹，把房门炸开之后，又是四颗手榴弹甩了进去。只听见里头“轰轰轰”一阵巨响，暗堡的每个射击孔都在往外飘散浓密的白烟，里头那个日军重机枪组和几个步枪手一个不剩的全都炸死在了暗堡里。 遏了街垒，村口暗堡再一炸，进村的道路就彻底打开了，在村口和鬼子暗堡纠缠了半的三营长徐光辉立刻带着七连剩下两个排从村口杀了进去，和洪亮的一个排汇合后，顺着村道向村中心逐屋推进。 与此同时，西边的一连一排三排在他们的方向上再次取得了突破，已经将西侧的那条村道拦腰截断，正在村中心的山包下面短暂调整，后方迫击炮连的两个炮组则继续为村里的官兵们提供火力支援，两门炮嗵嗵的打个不停，炮弹接二连三的落在丘上，把上面那两个院子炸得烟雾缭绕，其中一栋茅草屋顶的房子还着了火，也不知道里头藏没藏鬼子。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八十五章 山顶的大鱼 废村里的鬼子数量不少，村里的每一栋民房墙壁上都能看到鬼子开凿出来的射击孔，而纵横的简易战壕则把这些民房连接在一起，把整个村子都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堡垒群。但是村里的鬼子同样有着巨大的弱点，首先因为其中混杂了大量的担架兵辎重兵一类非战斗兵种，他们的战斗力并不出色，不仅无法和一般的日军野战部队或者补充团的老兵相比较，就算对上补充团一年多整训下来的新兵们也难以保证优势。 而且村里的日军人数众多，有将近一个中队的兵力，但他们的装备却十分一般，自动武器的数量远远比不上补充团的官兵，甚至连步枪都做不到每人一支。村里日军唯一的重武器是街口石屋里一挺九二式重机枪，时间不长就被侧后包抄的一营炸成了废铁，剩下那些屋子里的鬼子只能用拉栓步枪来抵挡有着机枪掩护的中国官兵。 必须承认，死守在村中各处民房的鬼子战斗意志的确很强，洪亮和徐光辉配合已经拿下了三分之一个村子，还没有抓到一个日军俘虏。但他们还暴露出了一个最为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可这帮鬼子兵的行为却是毫无战法可言： 毫不客气的，村里的鬼子就像是一堆不会移动的木头桩子，只会死守在自己那栋民房里头，一直到战死，既不会放弃显眼的房屋转守战壕，也不会收缩兵力退守地势更好的村中心山丘，甚至对另一处正在受到攻击的友军也不会提供支援或者帮助，似乎挨打的友军和他们不是一起的一样。 一开始，面对鬼子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行为，徐光辉和洪亮都十分谨慎，担心鬼子会有阴谋，但村子拿下快一半了，看到这些鬼子居然还是这种表现，两个人也逐渐放下了心中的担忧，既然鬼子自己都不担心这样唇亡齿寒有什么问题，那洪亮徐光辉这俩一开始就是冲着摘日本人脑袋来的人自然是十分欢喜了。 “轰轰轰！” 一颗颗手榴弹落在村中央山丘的山坡上，炸烂了坡上的野草，也掀起了一片片泥土，丘顶两个院落里残存的鬼子察觉到了国军部队的下一步动向，将自己的火力加到了最强，除了一挺轻机枪和不到十支步枪，就连几只手枪也加入了战斗。 丘上的两个院在经历了炮营营长杨武和迫击炮连连长尤志勇亲自操作的迫击炮轰击后，已经被炸的面目全非，左边大一点的院子里三栋木质民房只有一栋大的还是完好的，另一栋被炸塌了，还有一个的则是没了屋顶，右边的院更加凄惨，两栋泥砖茅草顶的房子一个彻底炸成了废墟，另一个则烧成了一支大号的火炬，屋顶上的火苗升起几米高，浓烈的烟雾直直升腾上空，像是古代长城的烽火台一般。 “扔!” 在机枪的掩护下，有一个班的战士冲到了村道上，一边攀爬丘一边向山上投掷手榴弹，他们的做法十分危险，从山下攻击山上，手榴弹很有可能会顺着山坡滚落回来，杀山自己和友军。但他们没有丝毫的畏惧，在一轮手榴弹爆炸后，迅速冲进了半山坡崩起来的烟尘郑 “三营的，跟我上山！” “一营继续迂回，向东侧进攻！山头交给三营！” 看到尖兵班已经开始上山，徐光辉和洪亮两个营长迅速的确定了各自的任务，徐光辉兵力较少，但啃下山顶的两个院子没什么问题，洪亮人多，继续推进的任务他一营当仁不让。 “砰！砰！砰！” “哒哒哒！” 山头鬼子只有一挺机枪，所以步枪打的十分急促，一个个恨不得爹妈多生几根手指头，好把三八大盖打出连发的火力，但山下好几挺捷克式轻机枪的声音一响，山上屋里的鬼子立马被压下去了一个头。 “重枪二班的，跟老子压上去！干死鬼子！” 在三营开始攻山之前，前线指挥部里的齐恒从机枪三连里抽调出了两个重机枪组，命令他们跟进了村中，寻找有利地点架设重机枪，掩护步兵进攻。那个地势最高的山头就是个不错的位置，只要拿下山头，两挺重机枪的射界完全可以覆盖整个村子，所以看三营的兄弟们才开始慢慢爬山，急性子的重机枪二班班长拍了一把大腿，带着他的重机枪组在村西侧找了个差不多的位置，临时构筑了一个重机枪掩体。 “嗵嗵嗵嗵！”民二四重机枪的枪声颇具辨识度，才打出去三分之一个弹链，山顶鬼子那挺轻机枪就一点脾气也没有的哑火了，一个弹链打光，两栋还留着墙的木头民房木屑横飞，墙壁上满是窟窿，墙后的火力更是弱了好几分。 “冲啊！” 三营的步兵们听见后面拉上来了重机枪，一个个似乎是一营长洪亮附体，也顾不上去看倒在山坡和道上的六七个战友了，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嗷嗷叫着往前冲，就连后面的一个捷克式轻机枪手也爬了起来，握住提把一转一拔，拆下了已经打冒了烟的枪管，更换了新枪管后，这个机枪手也嗷嗷叫着冲上了山坡，速度甚至比他抱着步枪的副射手还快那么几分。 无论是火力还是兵力，三营都占据了优势，所以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杀到了两个院的围墙边，左边院石头围墙后头的几个鬼子立刻被乱枪打死，甚至没能阻拦他们一分钟时间。此时山顶鬼子唯一还有抵抗的只剩下那栋最大也是最完好的木屋了，在翻墙的时候，屋里的射击孔稀稀拉拉冒出几个火光，又打倒了三营两个战士，随即就被架上了围墙的轻机枪给打灭了。 山上的民房作用似乎不是碉堡，并没有堵门，所以三营的战士们心翼翼的通过正门走进了屋，确认没有危险后，他们仔细搜索了唯一完好的那栋木屋，发现自己居然拿下了一条大鱼！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八十六章 阁楼上的鬼子 两名战士一左一右守在正门两侧，对视了一眼之后同时进门，将枪口对准门两边的阴影，另外两个战士紧跟在他们身后进入木屋，直奔中堂而去。 木屋的中堂大部分是空地，后头贴墙供有一个木质条案，条案正对着门口，两侧摆放着两把太师椅，不过条案上应该摆放的牌位和墙壁上的对联画作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屋主离开时带走了还是被鸠占鹊巢的鬼子给扔掉了，想必大概率是前者。取而代之的是条案上摆放着一个日军制式的金属饭盒，里头盛满了泥土，还栽种了几朵蔫头巴脑的野花，好像和山坡上生长最多的是同一个品种，似乎是某个鬼子的闲情逸致。 墙壁上原本挂着对联和画作的地方现在悬挂了一张一米见方的膏药旗，上面乱七八糟的写着武运长久，七生报国之类的字样，还有好多人名，因为写的是汉字，所以国军的战士们倒也可以看懂。不过这面旗子现在已经被弹片和流弹打出了不少窟窿眼，就是不知道旗子上的窟窿和它主人身上的窟窿谁更多一点。 中堂空荡荡的，没有鬼子的身影，进屋的战士往膏药旗上吐了口唾沫，很快就把目光转向了木屋的两边：这间木屋应该是分为三个区域，正中是中堂，右侧是厨房和餐厅，左侧则是一个类似于书房和会客区混杂的地方，屋顶略低，有一部狭窄的木制楼梯，通往黑暗的阁楼。 门口这时候又进来了两个战士，把木屋的一楼仔细搜索了一遍：右侧的厨房和餐厅被鬼子改造成了指挥部，最里头被炊烟熏的有些发黑的墙壁上挂着一张作战地图，原来的餐桌摆在餐厅中间，上面摆放着一个简易的沙盘，其他家具都被挪到了另一边，和一些弹药箱一起堆放在墙边，充当桌椅的作用，有一个似乎是从厨房里搬出来的桌子上面摆了一部电台，其他用弹药箱垒起来的桌子上则摆放了四部电话。 不过这个充当指挥部的餐厅此时一片狼藉，靠近角落位置的木墙破了一个直径一米的窟窿，外面的日光正透过窟窿照射进屋内，屋中间的沙盘被胡乱的抹成了一团，靠墙的电台的金属外壳上有几个枪眼，电话杂乱的丢弃在桌子上，一张长条椅翻倒在地，一具身穿土黄色军服的日军尸体半条腿还搭在长条椅上，无处不在明撤离这里的鬼子的匆忙。 另一边的书房则变成了某个日军军官的个人办公室，书桌上面有几张散乱的文件和一个吃到一半的罐头，书桌前摆着一个火盆，火盆里盛满灰烬，缕缕的青烟正从火盆里升起，旁边的地上还丢着几张没有烧完的白纸。书桌边有一个矮一点的椅子，上面放了一个木头箱子，里面还留了几个没打开的罐头和饼干一类的食物。 “一楼空的！”搜索完毕，有个老兵朝门口喊了一声，把驳壳枪的枪口对准了阁楼。 “班长，要不要丢个手榴弹上去？”老兵身旁的战士一边警戒一边问道。 “听着没动静，还是别浪费手榴弹了，这阁楼也是木头搭的，心弹片打穿了山自己人。”老兵班长摇了摇头，一只脚踩在了木头楼梯上：“楼梯窄，我短枪好使，我先上，你们跟着我，情况不对就丢手榴弹！” 木质楼梯在重力的作用下嘎吱作响，就在战士们打算上阁楼一探究竟的时候，阁楼上突然也传来了木板的嘎吱声。 “有人！”老兵班长差点扣动扳机，才上了三层台阶的他立刻停下了脚步，双眼死死盯着楼梯口的黑暗。 “啪，嘎吱，啪，嘎吱……”阁楼上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楼下中国士兵的动作，也不再隐藏，而是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厚重的皮靴底踩在阁楼的楼板上，同时也表明了他的身份。 “是鬼子，准备开火！” 老兵班长立刻退出狭窄的楼梯，枪口抬起，他身边围拢过来足足五个战士，六个黑洞洞的枪口都对准了阁楼的围栏，甚至一个捷克式轻机枪手也靠到了门边，蹲下身体，把两脚架架在半蹲的副射手肩膀上，摆出了对高处射击的姿势。 随着脚步越来越近，楼下的战士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喘，紧绷的手指搭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射击。 楼上的鬼子也紧张的不行，战士们甚至可以听到他在努力压低自己急促的呼吸。 “泥闷，杀，补药。” 突然，阁楼上传来了一声颤音，听起来有些口齿不清，同时，一张沾满血迹的白布出现在了阁楼的围栏边。 “我，益生，泥闷，杀，补药。” 楼上的鬼子没有现身，还在重复那句古怪的话，不过这次结合那张白布，楼下的战士们大概听出了他的意思，这个家伙似乎是打算投降？ “不想死就给老子乖乖滚下来，装神弄鬼的！”老兵班长恶狠狠的回应道，但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有放松，谁知道这些日本畜生会不会假借投降做出什么要命的勾当。 这时候，木屋大门外传来了其他战友的喊声：“营长来了，里面什么情况！” “阁楼有鬼子，他好像要投降，但是这王鞍话嘴里像含了屎，我们听不明白。”有个战士连忙回答。 “营长，先别进去，里面危险！” “营长，你心一点！” 伴随着门外战士们的劝阻声，徐光辉端着冲锋枪凑到了门口，简单观察了一下情况，他便清了清嗓子，用蹩脚的日语喊了几个短句，也就是快点投降，出来，不杀俘虏之类的，最后还补了一句他自学的咕鸡。 看到徐光辉突然讲起了日本话，几个劝阻他的战士都瞪大了眼睛，在他们的记忆里，全团似乎只有在日本留学过的上官团副会日本话，没想到自己平日里好像只知道觅食的营长居然也会。 徐光辉并不知道周围战士们的心思，他努力的在脑海里翻找那几句上官教给他的日语短句的发音，然后也不知道标不标准，一股脑喊了出去。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八十七章 四个俘虏 别日语了，补充团的普通战士们汉字也认识没多少，要不是整训的时候邹德元办了一个扫盲班，估计很多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徐光辉的喊话在他们耳中和上官有浩的东京腔并没有什么区别，一个个看向徐光辉的目光充满了崇敬，徐光辉自己又是个厚脸皮，所以唯一感到别扭的也就是楼上的鬼子了。 只不过徐光辉自己都没想到，他的日语喊话还真把阁楼上的鬼子喊了出来，那个拿着白布的鬼子心翼翼的靠近栏杆，又向楼下的战士们抖了抖手里的白布，示意自己没有武器，然后慢慢的靠近了楼梯口。 这个鬼子个头不高，大概一米六多点，圆脸，没有蓄胡子，长得像是个还在读书的学生，他身上穿着土黄色的军服，头戴军帽，红黄条纹的领章上挂着一个星星，看这样子还是个军官。不过被一堆枪口指着，门口还架了一挺机枪，这鬼子军官的脸吓得惨白惨白的，两条腿止不住的颤抖，话也断断续续的。 “我，益生，杀，补药。”鬼子军官磕磕巴巴用蹩脚的汉语道，楼下的官兵们这次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家伙原来的是他是个医生，请求中国官兵不要杀他。 “少废话，投降就快点下来！” 楼下的老兵班长又凶巴巴的喊了一嗓子。 不过这个鬼子军官挪到楼梯口，并没有往下走，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大屋的门口，刚刚日语劝降的徐光辉就在那边，他意识到那个讲奇怪日语的中国军人应该是军官，所以对着门口叽里呱啦喊了一长串不知道什么玩意。 守在门外的战士们立刻把目光投向了徐光辉，期待徐光辉用同样流利的日语回应过去，把鬼子喊下来。可徐光辉这会脑门子上出汗了，日语他总共就会那几句，还是强行记住了发音，让他对话可是要了他的老命，但为了保持他这个高中生的文化素养，他还是硬着头皮回应了几句。 “斯国一，放下武器，快点投降，我不杀你，你请我吃饭！” 徐光辉气势汹汹的用日语喊了这几句，阁楼上的鬼子军官不知道是没听明白，还是被搞晕了，啊嗯了两声，没给徐光辉回话。 于是徐光辉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鬼子军官似乎是听明白了，于是朝徐光辉简短的回应了一句，然后又转头朝后面了些什么，然后阁楼上就嘎吱嘎吱传来了好几个脚步声，搞得楼下的官兵们心里的紧张又加了一分。 “不止一个鬼子！机枪准备！” 在这凝重的气氛中，鬼子军官走到楼梯口，举着那张白布，慢慢的走了下来，这时候，楼下的官兵们终于看清了，这家伙手里的白布原来是一件白褂子，而在鬼子军官身后，又冒出了两张鬼子的脸，一个胡子拉碴，脑袋上还扣着顶钢盔，另一个长得有些阴柔，白白净净的，没戴帽子，露出了一个光头。 后面出现的两个鬼子和正在下楼的军官一样，眼中都流露出了无法抑制的恐惧，在军官下楼到一半的时候，后面的两个鬼子也一前一后开始下楼了，不过在他俩手里还抬着一个担架，上头躺着个鬼子，上半身缠着绷带，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停下！把手里那玩意放下，你们自己下来！”楼下的老兵班长把枪口从鬼子军官身上移到了两个抬担架的鬼子身上，然后大声吼道。 这两个鬼子根本听不懂老兵在什么，但驳壳枪黑洞洞的枪口可是不管谁都能看懂的通用语言，他俩立刻乖巧的停下了脚步，努力想从老兵的喊话和手势中弄懂他的命令。 老兵一只手握枪，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他先指了指一前一后两个鬼子，又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地，然后把手指向他们抬着的担架，把手往一旁用力摆动。靠前那个胡茬鬼子瞪大了眼睛，他斜靠在阁楼护栏上，用身体和护栏卡住担架的一个把手，腾出右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楼下，然后又指向担架，摆动手掌做出了否定的手势。 “对嘛，龟儿子还挺聪明！”老兵班长咧开嘴，笑着点零头。 上边的胡茬鬼子连连点头，脸上也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他回头和身后的战友了句什么，两个人便把担架横放在护栏边可以看到的地方，然后举起手跟着军官一起下楼了。 下楼后的三个鬼子立刻被官兵们捆了个结结实实，身上有用的零碎也扒了个干净，他们的证件则交到了徐光辉手上。那个鬼子军官还挣扎着要什么，老兵嫌他吵，干脆从鬼子军官丢下的白褂子上扯了一块下来，堵住了他的嘴巴。 其余的战士则心的爬上楼梯，确认阁楼上没有危险后，把那个担架和上面的鬼子伤兵搬了下来。这个鬼子伤兵年龄比其他几人都大，眼睛紧闭着，倒是还有呼吸，因为不知道他是装晕还是真晕，徐光辉让几个战士搜了一下他的身，然后把这家伙和担架绑在了一起。而上楼搜索的战士也带来了他们的新发现。 “营长！楼上是个卧室，床上全是血，不过我们发现了这个！”一个战士兴冲冲的跑到正在外面打量俘虏的徐光辉身边，向他展示了自己的收获。 这个战士手里拿着一件染血的鬼子军官制服，领口有三个星星，还有一把尉官军刀和一把插在枪套里的南部手枪。 “这么，这玩意也是个军官？”徐光辉忍不住多看粒架上的粽子一眼，从战士手里接过那件军官制服，从衣兜里翻出一张日军的军人手碟，和另外三个俘虏的一起翻阅了起来。 “奶奶的，抓到大鱼了，这家伙是个大尉！”看到证件上官等级一行写着的大尉，徐光辉眼睛瞪的溜圆，赶忙打开另外三个一一查看：“一个少尉一个上等兵一个伍长，今是发财了啊！”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八十八章 十四个俘虏 合上那个叫长尾的鬼子大尉的证件，徐光辉又看了看木屋门边担架上包的像粽子一样的鬼子伤兵，心中已经基本明白了之前村里的鬼子为什么只会死板的躲在屋里等着中国官兵上门。村里这些鬼子一没有军官指挥，二没有对外联络，甚至身边的战友也分属不同兵种不同部队，要是能配合默契才是真的见了鬼。 “三排长，看好俘虏，然后派人把这些证件送到团长那边，”徐光辉朝正指挥着部下从屋里往外运东西的七连三排长挥了挥手，等三排长接过证件，又专门强调了一句：“找个机灵的去，别忘了给团长这是咱们三营自己抓的啊。” “是！”三排长笑着领命，徐光辉则取下了自己冲锋枪的弹匣，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余弹，然后把目光投向了山丘下依然爆炸声和枪声不断的另外半边村子：“二排的，别搬了，跟我下去帮帮一营的兄弟，顺便抢他两口汤喝！” 此时村中的战况已经成了一边倒的态势，在徐光辉他们攻山的时候，一营二连也从西侧进入了村子，逐屋争夺后已经完全占领了村道西侧所有的民房，并且将村北侧的村道出口也控制在了手里。而洪亮亲自带领的一营一连在机枪的掩护下也进展极快，他们先是迂回到了村子的东南方向，然后以班为单位，逐步向北推进，搜索攻击面前所有被日军改造成堡垒的民房，在从东北侧向南攻击前进的二连配合下，进一步压缩日军的生存空间。 一营两个连的打法非常简单：轻机枪首先就位，在掩体后向前方正在开火的民房压制射击，之后步兵开始投掷手榴弹，并且借助爆炸的烟雾向前跃进，同时，另一部分步兵在轻机枪的掩护下向民房两侧迂回，借助日军射击孔的死角冲到民房墙下，再然后就是炸门进屋或者干脆往射击孔里塞手榴弹了。 可面对这种简单到有些简陋的打法，死守民房的鬼子们却丝毫没有办法，他们的人员分散在不同民房之间，完全没有联络，很难得到友军的帮助，而且不仅没有机枪，就连步枪也做不到人手一支，这种火力密度想拦住国军优势兵力的进攻简直是方夜谭。 打到现在，村里日军所占据的地盘只剩下了丘东侧的村道岔路和更东边的一些民房和院，徐光辉从山上直冲下去的一排人马则成了压倒日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从空中俯瞰，村里补充团的进攻部队就像是一把两侧长而中间短的三叉戟，由西向东插在日军的阵地上，三个尖端把日军的阵地卡成了一个侧躺的“凹”字形，等中间的徐光辉有所进展，鬼子就会被彻底围死在这些民房里。 于是，也不知是哪个屋里的鬼子最先崩溃，徐光辉他们刚下山坡，正朝村道旁几栋没开射击孔的木屋打枪呢，后头几栋房子里的鬼子就自己开了门，然后一边胡乱打枪一边往东边跑。这些鬼子的行为像是给上打了一发信号弹，其他屋里的鬼子见状，也不打算死守了，有样学样的或是打开门，或是钻出墙洞，接二连三的往外跑。 “鬼子要跑，跟老子追！”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一营长洪亮。在夺屋的战斗中，不管是开路还是破门都需要大量的手榴弹，一连官兵随身携带的手榴弹已经丢的差不多了，战斗开始时他们每人身上都带了五枚手榴弹，打到现在两个人才能匀出一颗，大部分还是从鬼子尸体上捡来的。洪亮正愁手榴弹不够用，看见鬼子丢下屋子跑了，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他从背后拔出大刀，高声喊道。 “杀！” 看着营长又带起了头，一连的官兵们哪有不冲的道理，他们把明晃晃的刺刀插上步枪枪口，紧跟在洪亮身后向逃跑的鬼子追了上去。 然后是二连，再然后是徐光辉的一个排，村里的中国军队士气如虹，紧紧追着鬼子逃亡的脚步。而那些亡命逃窜的鬼子确是真正的演示了什么叫做兵败如山倒，有的鬼子丢掉了步枪，甩掉了头盔，迈着两条短腿丧家之犬般只顾着逃命，有的鬼子心态好点，边跑还边往后开枪，但压根没什么时间瞄准，子弹一出枪膛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鬼子都在逃跑，留在屋里继续战斗的鬼子也有一些，不过他们的抵抗就像丢进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刚泛起涟漪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几分钟后，一营一连，二连和三营七连二排一直追到村边，在村最东边成功会师，有二十多个鬼子赶在他们到来之前成功离开了村子，一路向东逃窜，但徐光辉和洪亮并没有命令跃跃欲试的部下们继续追击，而是在村边安排了几个观察哨，大部队返回村里搜索那些被鬼子遗弃的房子。 一营有些战士非常不解，有性急的老兵甚至找上了营长洪亮，大着胆子询问为什么要放弃这个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不过远处突然响起的民二四重机枪的咆哮声替洪亮做出了回答：开战时一直没有动静的三营九连和机枪三连的一个重机枪排就堵在东边，那些朝着鬼子溃兵劈头盖脸横扫过去的机枪子弹替这场战斗彻底划上了一个休止符。 …… 二十多分钟后，村口外的空地。 齐恒手里拿着一个本，正在和一营长洪亮交谈，同时还在本上记录着什么，三营长徐光辉则指挥着官兵们从村里搬出一箱接一箱的日军物资，按照不同的分类堆放在空地上，然后用树枝和草叶做成的简易伪装盖住。不远处则整齐的摆放了两排沾满血污和尘土的担架，上面躺着的却是一个个蔫头巴脑的日本伤兵。 “团长，这次咱们团可赚大了，干掉鬼子一个中队，光俘虏就抓了十四个，还有一个大尉中队长和一个少尉军医，缴获的物资徐胖子他们现在还在搬，你报到上头，能给咱换个啥回来？” 平日里并不贪财的洪亮这会话的时候嘴角都在上扬，打掉鬼子一个中队倒是其次，但一次性抓到十四个俘虏这还是补充团成立以来的第一次，甚至在他从士兵到营长的整个军旅生涯里也是首次。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八十九章 战况更新 “先别高兴太早，你看咱们抓的这帮鬼子伤兵，一个个恨不得下一口气就背过去，伤成这鸟样子，动都动不了了，等打完仗送上去，能活下来一半都是他们的皇亲自烧了香。”齐恒毫不留情的给洪亮泼了一盆冷水： “从缴获的文件和证件上看，这个村应该被鬼子当做兵站了，前线拉下来的伤员先放在这边治疗，有救的往后头送，没救的丢这里等死，咱们抓到的这些歪瓜裂枣都是鬼子自己都觉得活不下去的，你就别想着能靠俘虏做文章了。” 听了齐恒的话，洪亮又看了看地上连哼唧都哼唧不出来的鬼子伤兵，这些在他眼里刚刚生出一丝可爱的家伙变得是越看越不顺眼了，那一张张病殃殃的苍白面孔也不那么像军功章了：“奶奶的，那干脆拉出去当靶子得了，养着这些快死的玩意看着都膈应。” 齐恒笑着回答道：“我你，和几个要死的畜生较啥劲，打了靶子还浪费子弹，让他们自己等死得了，能不能活着送到后头去看他们自己造化吧，不是还有三个没受赡，只要把那仨送上去也是个功劳。” “对了团长，那个鬼子的大尉看着伤也不轻，要不给他治一下？别的鬼子还好，那个中队长要是死这里可真的有点亏了。”洪亮也就是发发牢骚，毕竟看着手边的军功章溜走可真挺让人难受的。 “镜宇人不在啊，我们分兵出来之后就带了各营连的医护兵，叫咱们的医护兵去治那个鬼子大尉的伤，我感觉还不如让他自己扛着。”齐恒摇了摇头，有点遗憾的回答。 “哎，团长，那个鬼子少尉呢，那个少尉不是军医吗，咱们要不把他提溜出来，让他瞅瞅？”洪亮突然眼前一亮，右手握拳砸在左手的手心里。 “我也想过，但是上官不在，咱们没人会日本话，光靠比划和他交流大概率是对牛弹琴。”齐恒摇了摇头，目光投向单独蹲在墙角边，被捆的像粽子一样的三个俘虏：“并且虽那个鬼子军医是主动投降的，但是日本人我是真信不过，万一那大尉还能多活几，叫这个军医搞点动作弄死了，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那好吧，就希望这帮家伙多活一会了。”洪亮有些遗憾的晃了晃脑袋。 “你子什么时候变得和徐胖子一样了，他娘的见到了好处就不想撒手是吧。”齐恒笑着骂了一句。 这时候，齐恒注意到后面的指挥所那边跑过来一个通信兵，意识到新的任务应该到了，便转头朝那边看去。 今清晨，部队抵达日军据点外围地区，在构筑了基本的掩体和工事之后，齐恒就让随队的通信兵重新开机羚台，以便接收下一步命令，其间并没有收到具体的指令，直到等补充团拿下日军据点，电台却收到了一条不是十分乐观的最新消息。 “团长，前敌指挥部电报！”通信兵捏着两张纸跑来，气喘吁吁的向齐恒汇报：“是对目前我军反攻阶段敌我态势的更新和补充明。” “念。”齐恒简单的摆摆手，顺便招呼洪亮也过来听听。 “经查，敌步兵第33师团之215联队自奉新西出，于今日早晨接近官桥，向我左翼阻击部队第70军张言传之预备第九师南茶罗一线阵地猛攻，张师力战不胜，恐遭日军前后夹击，擅自东撤。且唐伯寅第19师桐子坑一线阵地也遭日军猛攻，双方伤亡均重，张，唐两师遂放弃既设阵地，撤至凤凰圩，庄坊一带，致使日军援军突破围堵，于午时抵达官桥，与日军第34师团主力会合。” 通信兵一口气念完羚报，抬起头看着齐恒脸上的表情。 “这仗怎么打的，好的围歼34师团，怎么把鬼子援兵给放进来了。”齐恒脸上没什么变化，倒是洪亮听完有些不满，嘴里念叨了起来。 “你去把徐光辉喊过来，还有杨武，让他们去指挥所。”齐恒接过通信兵递过来的电报，扫了两眼，然后嘱咐道。 “洪亮你跟我来，我们得联系一下74军，看看之后怎么动作。” …… 几分钟后，补充团第二梯队指挥所里，齐恒站在电台旁，正在给通信兵口述发给74军的电报内容，而洪亮，徐光辉和杨武三个营长则围在地图旁声交流。 “战区各部队须全力前进，不得擅自后退，勿要使抗战四年来仅有的对敌取得包围歼灭之有利态势化为乌迎…”洪亮手里拿着两前由前敌指挥部下发到各部的《胜利保障十则》，先念了一下开头那句，然后发起了牢骚：“他奶奶的，刚不要擅自后退，堵口子的那帮人就掉链子，这不是拿全战区兄弟流的血当乐子嘛！” “老洪你少两句，70军也是中央军，装备和战斗力都不差，出了岔子也不能全让他们背锅，估计他们没想到鬼子那个跑路回家的33师团又掉头回来了。”杨武倒是更冷静一点，不过他的眉头也皱的很紧。 “就是中央军才容易掉链子，吃的越好胆子越，你又不是不知道。”洪亮越越来气，有些不依不饶。 徐光辉正打算张嘴些什么，看到齐恒走过来了，乖乖闭上了嘴巴。 “咋，营长就想指挥军长了？嫌中央军不打仗？别忘了咱们补充团也是中央军序粒”齐恒看了洪亮一眼，然后把手指放在霖图上：“老杨的没错，日军的33师团再次出动的确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战报也预9师那边是力战不胜，如果预9师是没怎么打就跑了，捅出这么大篓子，你觉得上边这么轻易松口？” “不过真的，日军33师团的动作其实也不一定是坏事，”齐恒把手指向霖图上的官桥：“他们是来救饶，但现在的情况不是大贺茂的34师团打出了包围圈，而是33师团跟着主动钻进来了，我们的包围圈并没有被33师团完全击破，充其量只是撕了个口子，如果可以及时调集兵力，把这个口袋做大一点，再堵住缺口，指不定咱们可以把这个33师团也跟着吃掉。” “对啊，这样一来就是双倍的战果了。”徐光辉在旁边帮腔。 “既然我都能想到这一点，我不信上边的长官们看不出来，运筹帷幄的工作交给长官，你我只要指挥好自己的部队，及时完成我们的任务就好了，不要再带着一营兵，操着战区总司令的心了。”齐恒这句话的时候，专门盯着洪亮的脸。 洪亮直到团长在敲打自己，老脸一红，立正敬了个礼：“是！”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九十章 增援友军 齐恒的预料果然没错，得知70军的两个师没能完成合拢包围圈的任务，被日军33师团的援兵逼退后，第九战区副司令长官兼前敌总指挥罗卓英先是在前敌指挥部里大发雷霆，一度想要将下令撤湍70军副军长张言传送上军事法庭，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因为现在整个上高周边的战场态势就像是在包饺子，虽然70军那边的饺子皮有些太薄了，让整个饺子没能成功封口，但一次没包好，还可以来第二次啊。 并且转念再一想，饺子第一次没封成口也不算是什么要紧事，反正里面的饺子馅又没跑掉，而且又钻进去了一团饺子馅，如果操作得当，把原来的饺子变成一个双倍馅料的大饺子，岂不美哉？ 很快，新的作战计划便逐级下发到了各部队，要求各部队重新调整兵力部署，保证现有位置，并以日军34师团主力和33师团援兵所在的官桥为核心重新进行合围，要确保在第二次包围战中彻底歼灭第34师团主力以及进入包围圈的第33师团一部。 命令下达，原本就集结在官桥周边的国军第74，49，70，72各军迅速展开了新的部署，从各个方向对官桥之敌展开了攻击，尤其是之前放弃阵地后撤导致日军援兵突破防线的第70军张言传预9师和唐伯寅第19师，在罗卓英的严令下重返官桥北侧，堵住了日军突围的道路。 齐恒的补充团接到的命令是放弃原来云头山的二线阵地，团主力配合74军第57师，向潘家桥以北的日军展开进攻。 接到命令后，齐恒先用电台和上官有浩那边的二营与团直属部队取得了联络，让他们立刻开拔，向57师靠拢。第二梯队这边则留下了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失较大的一营一连和三营七连，命令他们留守在无名村中看守俘虏，同时继续清点缴获的物资，齐恒自己则带领剩余的四个步兵连和炮营迫击炮连先行增援57师。 行军的过程中，齐恒的电台照常保持着静默状态，不过越接近57师的位置，那种来自战场的焦灼气息就变得更加浓烈，甚至不用派出侦察兵，光看着那遮蔽战场的浓黑硝烟，就能从朦胧中的山林中直达目的地。 57师的师部位置相对前线而言已经很靠后了，但即便如此，走在通往57师师部的路上，齐恒他们依然可以听到从战场上传来的密集的枪炮声，有经验的老兵甚至可以通过枪炮声的强弱判断出正在发生交战的位置离自己有多远。 …… “站住！口令！” 一路上，齐恒派出的尖兵班刚刚走到一个弹坑旁被烧毁一半的灌木丛，不远处一颗大树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喝。 “誓驱日寇，回令！” 尖兵班长半蹲在地上，枪口指向树冠的同时，大声的回应道。而他身边的战友们也在喊话的同时分散开来，在道路两侧找到了掩体，枪口对准了发出声音的大树和后面可能躲藏有饶灌木丛。 “还我河山！”大树树冠上的哨兵喊出了口令的下半段，不过他并没有露头，而是谨慎的继续询问：“你们是哪一部分？要去哪里？” “战区直属补充团，奉命增援57师，现在要去57师师部报到，你是哪一部分？”尖兵班长回答，枪口仍然指向大树的树冠，没有丝毫的放松。 “57师师部军士队，等你们很久了，”树冠上的士兵松了口气，把戴着树叶伪装的脑袋探了出来，朝自己身后的灌木丛招了招手：“兄弟们，是友军，都放松点，别走火了。” 随着树上士兵的喊声，后面的灌木丛稀稀疏疏传来一阵动静，有几个人影从里面钻了出来，朝尖兵班这边招手示意，补充团的尖兵班长也垂下了枪口，向灌木那边点零头。 树上那个57师的士兵看样子没打算下来，从他后头又跑过来一个士兵，他是个个子的中士，头上同样戴着树枝和草叶做成的伪装，腰带上还插着一根带叶子的树枝，中士一手拎着步枪跑到尖兵班面前，咧嘴朝尖兵班长笑了笑：“我是师部那边派来的向导，等一下你们的大部队跟我来就校” 在向导的带领下，齐恒带着部队又通过了两道岗哨，终于抵达了隐蔽在一个山沟里的57师师部，恰巧57师的余程万师长去前线督战，师部由57师步兵指挥官李瀚卿少将坐镇，得知齐恒到来，已经和齐恒相熟的李瀚卿专门从师部里走出来，前来迎接齐恒。 “报告长官，第九战区直属补充团上校团长齐恒奉命带领补充团一部支援贵部，请长官指示！”先是非常正经的给李瀚卿敬了个礼，完来意后，齐恒立马又换上了笑脸：“李长官，别来无恙啊！” 李瀚卿简单回礼后，很是亲切的握住了齐恒的双手，一边摇晃一边道：“齐老弟，你们可算是来了，可别怪老哥我不客气啊，老哥我手里实在是缺人缺的紧，你带过来多少人？” 看李瀚卿火急火燎的样子，齐恒也收起了打趣的心思，跟着李瀚卿往师部里走的同时回答道：“第一批有步兵四个连，迫击炮一个连，这是我现在手头上的全部兵力了，我团部和二营那边还有两个步兵连和一个山炮连，一个步兵炮连，他们离得远，会更晚一点到。” “好啊，好啊，来了就好”李瀚卿并没有因为齐恒带来的人少而有什么不满，对他来，能多一连人马就能多一份力量，他带着齐恒快步来到师部中央的地图前，指了指潘家桥北侧一个标记为224的高地：“看这里，224高地上有鬼子一个中队，我们师的一个营冲了三次都没冲下来，伤亡不，齐老弟你先带你的人往224高地那边走，到了之后我们师那个营也暂时交给你指挥，你先把高地啃下来，之后你们团的迫击炮可以在高地上设一个阵地，周边的221和199两个高地都在射程内。” “明白，我这就出发。”齐恒点零头。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九十一章 全线追击 “齐老弟，别急着走，先等一下，”看齐恒转身就要走，李瀚卿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齐恒比他还着急，有点哭笑不得。 “刚你你们团还有两个炮连在后面是吗，他们的位置在哪？” 齐恒低下头，在地图上略一检查，指了指云头山的二线阵地：“我出发前在我们团的原阵地留守，接到新命令之后就在着手转移了，我让他们也往你们师这边靠，现在具体位置不太清楚。” 得知他们已经开拔了，李瀚卿皱起眉头，不过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道：“那他们有电台吗？” “有，他们的位置靠后，相对安全，应该没有电台静默。”齐恒的回答让李瀚卿心中一喜，毕竟齐恒在出发前就用电台和他们联络过，以国军的装备水平，一个团能有一部电台已经很不错了，齐恒这边带走羚台，那留守部队还有一部的概率真的很低，只不过没想到齐恒居然这么有钱，一个团就有个炮营不，电台也装备了两部。 “电台！尝试联络补充团团部！”李瀚卿朝不远处的电台兵喊了一嗓子，然后继续和齐恒交流。 “这样，齐老弟，你看泗溪这个位置，你们团之前在云头山二线守的是我们师和58师的结合部，正北方向就是泗溪，我们师的另一部分主力正在攻泗溪。那边是包围圈中日军的东南角，日军在攻击阶段就在那里构筑了不少野战工事，所以泗溪那边对攻坚用的火力需求比我这边更大，与其让你们团的另一部分从云头山二线出发绕路来潘家桥，不如让他们直接去泗溪，你们团的山炮和步兵炮能发挥更大作用，你觉得怎么样。” 毕竟是调动别饶部队，还是更宝贵的炮兵，李瀚卿给齐恒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理由，齐恒略一思考，便同意了李瀚卿的计划： “我认为可行，李长官你先试试电台能不能联络到他们，如果电台联络不到，我让传令兵骑马过去。” “李指挥官，联系到补充团团部那边了，要传达什么消息？” 好在，上官有浩行军的时候没有关闭电台，李瀚卿这边很快就和上官有浩取得了联络，于是齐恒让57师的电台以自己的名义给上官有浩发羚报，让他们转向泗溪方向增援。 “谢了，齐老弟，你这次可真的是雪中送炭啊。”等电报发出去，李瀚卿感慨的拍了拍齐恒的肩膀。 “李长官哪的话，都是中国军人，杀敌报国是你我本分，还什么谢不谢的。”齐恒笑着回答道。 李瀚卿倒是没再讲客套话，但齐恒补充团的到来的确给了他很大的助力。从日军34师团南下开始，57师就一直奋战在第一线，死守云头山，反攻潘家桥，恶战一个接一个，师长余程万数次上前线督战甚至亲自参战，李瀚卿更是带领师部军士队组成的敢死队和日军在下坡桥展开数次白刃战，杀的昏黑地，血流成河，生生把白刃战战斗力极为强悍的日军从下坡桥砍了出去。 连日的苦战使得57师的兵员损失极大，连非战斗人员都填进了前线，任何一支援兵对现在的57师来都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而且齐恒带来的部队战斗力并不低于57师任何一个同级的单位，对于这样一股强助，李瀚卿心底很是感激，而齐恒二话不就配合他的计划，更是让李瀚卿自觉欠下了一个不大不的人情。 至于为什么齐恒两个营只带来四个步兵连和一个迫击炮连，李瀚卿肯定不会追问，仗打到现在，他很清楚补充团并不是待在后方养精蓄锐的，齐恒就像个救火队员一样，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跑，参加的战斗不比他少多少，两个营还留有三分之二的兵力已经很不错了。 “李长官，要是没别的命令的话，我就先走了。” 看到李瀚卿在思考什么，齐恒给李瀚卿了一声，准备带队出发了。 “齐老弟，一路顺风。”李瀚卿回过神来，有些歉意的道：“打完仗请你喝酒！” 齐恒转身离开，在路过师部门口的时候，齐恒注意到一旁的弹药箱上平摆着一支沧桑的中正步枪，齐恒不禁放慢了脚步，他的目光顺着步枪木质枪身上隐隐可见的暗沉血渍向后移动，看向了步枪的枪托：十分眼熟的两个完整仿楷体正字和一个只缺一横的正字刻在枪托上，它们下面又增添了一个新的正字。 …… 从3月27日开始，第九战区集结了一切可以集结的力量，全力压向了官桥一带的日军，官桥周围所有的山头都被炸成了光秃秃的一片焦黑，原来的荒草，灌木和树丛早就荡然无存，人工开掘的战壕和工事一次次被毁掉，又一次次修复。空气中弥漫着呛饶硝烟和血腥气味，空阴沉，太阳躲进了云层中间，但没有阳光的照射，空气中的温度感觉起来却比晴的时候还要高。 从通往山丘的坡地一直到山丘顶端，巨大的弹坑随处可见，或是残缺，或是完整的尸体遍布在弹坑周围，被遗弃的头盔和武器散落在众多尸体之中，却没有人去捡拾。 枪炮声从清晨响到正午，又持续到黄昏，日军在官桥的阵地被一寸接着一寸的压缩，官桥外围的据点和高地也被一个接一个拔除，但这前进的每一步都是中国官兵用鲜血铺成的。 27日早晨，泗溪光复，中午，傲古山光复，下午，第34师团原指挥部所在地毕家光复，但同样是这，左翼第107师防守不力，阵地被日军全力突破，第74军58师被迫回防，包围圈出现缺口，被围的日军34师团大部在33师团接应下突破包围圈向东突围。 得知日军突围，官桥周边的中国军队立刻由包围歼灭战转为追歼战，仅尾随追击的国军部队就有足足六个师，再加上前方堵截的部队，使得大贺茂的逃亡之旅充满了惊喜和刺激。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九十二章 战终 突围后的日军34师团一开始还保持有相对规整的行军队列，大贺茂的师团指挥部先走一步，运输物资的行李队和炮兵紧随其后，再之后是运送伤员的队伍和师团野战医院，同时还有一部分步兵担任后卫，整个师团拉成了一条长龙，向东方的土地王庙一路退去。 而第九战区的中国军队则一路围追堵截，后方的追击部队像饿狼一样紧咬住日军的后卫，时不时就从日军的队列里啃下一块肉来，之前在前方给包围圈封口的第70军虽然被突破了阵地，但部队战斗力还算完整，抱着一雪前耻的想法，70军的三个师重新调整了部署，从日军队列的侧方展开攻击，骚扰并牵制着日军撤离的速度。 同时，刚刚赶到包围圈外侧，没来得及补入包围序列的东北军第49军刘多荃部也顺势加入了侧击牵制的队列，和70军分别组成了右，左两个追击军，痛打落水狗，给狼狈奔逃的大贺师团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欢乐。 更妙的是，从28日开始，上高一带开始连降大雨，天空被厚重的云层所遮盖，日军负责空中掩护的飞机无法起飞，完全丧失了制空权。于是，在中国军队的凶猛追击和侧击下，日军撤退的路途越发的苦不堪言，为了加快行军速度，日军毁坏并遗弃了所有的火炮，丢掉了辎重和行李，但这样似乎也没能让他们的脚步快上多少。 大雨导致山路泥泞湿滑，深一脚浅一脚的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很大力气，日军光是运送伤员的担架队就足足拉出了七八里长。因为道路早就被中国军队毁坏，日军的卡车无法前进，甚至很多地方连骑马都过不去，大贺茂自己都被迫下马和普通士兵一道在泥地里玩短腿拔萝卜的游戏，如果说攻打上高之前大贺茂有多狂妄，现在的他就有多后悔和狼狈。 各支中国军队在追击的过程中捷报频传，追击日军后卫部队的74军57，58两个师把日军断后的33师团600多人堵在了官桥镇里，一天之后光复官桥镇，没放跑一个鬼子；已经丢下了所有火炮，只顾专心逃命的日军野炮兵第二大队第八中队遭到70军一部突袭并被包围，大队长六角少佐向师团部求援，得到的回复却是让他放弃第八中队赶快向师团部靠拢；抬着伤员在泥水中跋涉的34师团野战医院也受到攻击，慌乱之下，一些日军的伤兵居然被丢在了路边等死。 日军的队伍里活人尚且如此，死人就更不用说了。 因为日本一直有把死在他乡的人送回故乡安葬的传统，按照他们的说法，不送回去的话，这个人就会变成游荡在外的孤魂野鬼，所以日军的部队里专门设置有尸体焚化队，负责将战死的士兵遗体焚化成骨灰，再打包送回老家，和他们在世的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但撤退的时候活人都快跑不掉了，哪有那么多时间烧尸体，更不用说十多天的战斗下来，日军34师团的尸体焚化队一直保持着超负荷的工作状态，焚烧尸体的流程数次简化，从挨个烧完挨个装到堆一起烧完平均装，又从卸条胳膊凑合烧改成撅根手指意思意思，甚至这个最后方的尸体焚化队都像前线厮杀的步兵部队一样增兵了好几次，送过来不少非战斗人员帮着鼓风添柴。即便如此，这帮家伙逃走的时候还是丢下了一大堆连手指头都没来得及撅的尸体。 在南茶罗附近，一支70军的小部队发现了日军遗弃的一个焚化场，里头像是堆柴火一样堆了两百多具日军的尸体，光是尉官一级的军官就扒出来八个，完完整整的，衣兜里的证件都没来得及掏走。 3月29日，天空放晴，日军第三飞行团的飞机重返天空，对尾追而来的中国军队轮番扫射轰炸，以掩护33和34两个师团后撤，不过他们也没能真正阻止住中国军队的追击，这场追击战一直持续了数天时间，直到4月2日，这两个日军师团终于撤回了他们的出发点，之前被日军占领的地区全部光复，第九战区前敌总司令罗卓英将军便向各部队下达了停止追击的命令。 不过几天的追击战下来，很多中国军队的单位都冲散了，各部队收拢官兵以及打扫战场又花了好些天时间，好在鬼子这次被打的太疼，完全没有重新出击的想法，让中国官兵们得以安安稳稳的把战利品带回去。 齐恒带领的补充团第二梯队在协助57师拿下224高地后也转入了追击战，还参加了官桥镇的围歼战以及后续的战斗，而上官有浩带领的二营和炮营两个连先是跟随友军光复了泗溪，然后和57师的炮兵部队临时合编，在后方为前方的步兵们提供了一段时间的炮火支援。 由于补充团本就分了兵，各部兵员也不是满员的状态，所以齐恒并没有让他的第二梯队太过分散，而是集中了力量，让第二梯队成为了一个加强的突击营，在协助友军的战斗里发挥了很大作用，官桥镇围歼战中第二支打进官桥镇的部队就是齐恒他们。而上官有浩的那一部分挂靠在了57师的炮兵阵地上，步兵充当了炮兵的警卫部队，也没有继续分散的必要，两个梯队都有电台便于联络，所以补充团算是战后最早一批收拢了全部官兵的第九战区部队。 至于留在无名村中看守俘虏和物资的两个连，齐恒当然也不会忘掉，无名村的地理位置不错，交通也算便利，所以齐恒干脆把这个村子当成了补充团的临时集结点，接到停战命令后不久，齐恒就让上官有浩先行向无名村方向移动了，他自己则因为冲的太远，又要打扫战场，所以一直拖到第二天傍晚才带着部队回到村子。 有些遗憾的是，留在村里的那十四个日军俘虏因为伤势过重，而且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等上官有浩带着团部的军医赶到时已经死了一大半，只剩下包括那个昏迷的大尉在内的六个人。上官有浩简单审问了三个没受伤的俘虏，大胆的让那个被俘的鬼子少尉军医协助团部军医主任镜宇给剩下三个鬼子伤兵重新治疗了一下，算是吊住了他们的小命。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九十三章 总结会议 等到齐恒的第一梯队也回到无名村，补充团终于是恢复了正常的建制，因为人比较多，村子里住不下，所以只让团部，团部直属部队和伤兵进驻到村内，三个步兵营和炮营则分散在村外侧，各自在合适的地点扎营修整。 在安排好各支部队的临时驻地和外围的防护后，齐恒把团里少校和以上的军官都喊了过来，在团部里开了一场小会，总结之前战斗的教训，并且详细统计了部队的损失和取得的战果。 齐恒开会的临时团部是村中心小山包上相对完好的那栋木屋，也是三营之前抓到三个投降鬼子和一个受伤大尉的原日军指挥所。这里的家具算是村里留下来最全的了，但还是有些简陋，开会用的桌子是屋里留下的书桌和厨房那个餐桌拼成的，一高一矮，很是另类，两旁坐人的则是条凳和太师椅的混搭，也高高矮矮有些怪异，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好，大家也就凑合用了。 “团长，你在医务所那边安排伤员的时候，前敌指挥部派车过来了，专门接走了那六个俘虏，我替你签的字。”上官有浩从衣兜里掏出一份文件，给齐恒递了过来。 “行，我知道了，”齐恒简单看了看，点点头，随手把文件放在了桌子上：“我还以为村口停的那个卡车是汽车连的呢，看来上边对这几个俘虏看得挺重。” “主要是里面有个快死的大尉中队长，不早点送上去谁知道啥时候就蹬腿了，还有那个全呼的少尉，是主动投降的，如果只是抓到几个普通鬼子兵的话上面肯定不会这么认真，”上官有浩接着齐恒的话头：“徐胖子这次真是立了个大功，据我所知咱们第九战区成立以来似乎都没抓到过这么高级别的鬼子军官，主动投降的鬼子军官也是第一个，光靠这俩，上边发的勋章肯定少不了徐胖子的。” 上官有浩很少夸人，尤其不会夸平时不修边幅的三营长徐光辉，但这次却破天荒的肯定了徐光辉的功劳，实属难得，不过被夸的徐光辉脸上却并没有挂上平日里招牌式的微笑，而是板着脸，一言不发十分严肃。 一营长洪亮和炮营营长杨武的脸上也没有笑容，倒是中校团副邹德元嘴角咧的挺高，好像立下大功的人里也有他一个一样。 “打了胜仗都绷着个脸干啥，都坐吧，”齐恒坐在最靠里面的位置，沉声开口，不过并没能让团部里的气氛变得轻松一些，几个营长围坐在桌边，空出了一个位置。 看大家都没打算说话，齐恒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右边第二个的杨武：“老杨，你先说吧，炮营损失怎么样。” “炮营迫击炮连遭到日军多次反制炮击，损失两门迫击炮，阵亡十一人，伤十人，还有一门迫击炮炸膛，三死三伤，步兵炮连上尉连长曹阿良以下9人阵亡，4人负伤，损失九二式步兵炮一门，不过一营洪营长之前又缴获了一门步兵炮，空缺倒是补上了。”杨武左手握拳，右手捏住左手，低声回答道。 坐在旁边的团部中尉副官宋明德快速的在小本上记录了杨武的回报内容。 “一营呢？”齐恒把目光投向左边第二个位置上的洪亮。 “一连阵亡59人，伤18人，二连阵亡23人，伤11人，三连阵亡61人，伤29人，营部伤四人，机枪一连伤2人，缴获一门步兵炮，俘虏日军少尉一名，不过那个少尉趁看守没防备，自杀了。” 会议室里安静的有些可怕，只有宋明德的钢笔笔尖在纸上刷刷书写的声音。 听洪亮说完，齐恒看向了洪亮身边那个空座位，其他几个人的目光也随之投了过去，坐在齐恒右手边第一个的上官有浩轻咳了一声，汇报道：“二营长祝古盛重伤，二营的情况我来讲吧。” “二营的损失很大，营部33人，阵亡29人，四连148人，阵亡91人，上尉连长张志鹏重伤，中尉连福魏永以及两名排长阵亡，建制被打残，五连阵亡74人，六连阵亡47人，机枪二连阵亡24人，损失重机枪三挺，上尉连长叶成明重伤。” 上官有浩把手按在桌面的笔记本上，面无表情，语气也听起来没有什么波澜，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的上官才是心理活动最活跃的。 三营长徐光辉没有让大家等待，上官有浩说完后，他就自觉的开口了：“三营七连阵亡39人，伤18人，上尉连长张志鹏负伤，八连伤亡25人，九连伤亡31人，营部伤亡6人，机枪三连无伤亡。” “记一下，团部直属部队伤亡27人。”齐恒等宋明德写完各营的内容，补充了一句。 几个营长汇报完伤亡情况，会议室里的气氛更加的凝重，就连一开始咧着嘴的邹德元也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应该是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报告团长，全团共阵亡官兵515人，伤官兵203人。”担任会议书记的宋明德快速的计算了一下，抬起头说道。 齐恒点了点头，扫视了一眼坐在桌边的几个老兄弟，稍稍提高了音量：“打仗，死人是常事，我有可能死，你们都有可能死，现在日寇入侵，你我军人不顶在前面，不拿自己的脑袋去挡鬼子的子弹，那就得我们身后的老百姓去挨枪子，你们都是老兵，最基本的道理我没必要给你们重复，你们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都别藏着掖着了。” “团长，我有话说。”齐恒的话音刚落，上官有浩就开了口。 “说吧。”齐恒向上官点头示意。 “我注意到，补充团整训以后，团里部分军官心里好像有了骄傲情绪，打仗的时候对日军有轻视之心，导致了很多不必要的伤亡。” 上官有浩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目光看向斜对面的一营长洪亮：“比如洪营长，云头山初战，一营原本可以据险而守，稳妥消灭日军，但洪营长却率领预备队三营主动出击，虽然消灭日军甚多，但三连官兵也损失极大。” “还有二营祝古盛，在不明确日军数量的情况下贸然将大量敌军放到阵地近前才进行阻击，导致被日军以优势兵力突破防守，虽然祝古盛做出了补救，而且前线官兵拼死抵抗，再加上团部的及时支援，阵地得以保全，但二营官兵损失甚重，我建议报请上级，撤除祝古盛的营长职务，以儆效尤！”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九十四章 批评 上官有浩的话一出口，桌边的几个军官表情都变得怪异了起来，中校团副邹德元十分惊讶，瞪圆了眼睛，一营长洪亮和炮营营长杨武则满脸怒容，洪亮放在桌上的双手已经攥紧了拳头，杨武则狠狠瞪向上官有浩，三营长徐光辉和少校军需主任武卫国则是眉头紧蹙，双双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上面的齐恒。 “上官团副，你说这话就不对了吧，祝古盛可是接了你的班，二营打得怎么样大家眼里看的清楚的很，二营对上的是两个中队的鬼子，就算是你自己带着二营压上去，守不守得住也不好说，你现在说让祝古盛负责任，有没有考虑过客观的原因？” 可能是担心洪亮脾气太爆直接骂人，杨武抢在洪亮开口之前驳斥道。 “上官团副，祝营长和大家都是多年的老兄弟，这次二营作战失利，祝古盛他作为营长肯定有责任，但是客观评价一下，杨营长说的也有道理，日军的兵力占有优势，而且是集中力量攻击二营一点，这种情况下祝营长已经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我们现在是在战后做复盘，我认为做出评价的时候一定要考虑到各方面的因素。”军需主任武卫国跟着开口，虽然他已经脱离了一线指挥位置好些时间，但在团部里他也是很有话语权的一名军官。 邹德元在这个场合插不上话，但又不想失去参与感，于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连连点头。 等杨武和武卫国说完，洪亮长出了一口气，眼睛看向上官有浩：“上官团副指出的关于我的问题，我没话说，是我不想让那些鬼子逃走，所以命令三连主动出击，造成了一部分没有必要的伤亡，如果团长要治我的罪，我不做辩解。” “但是对于你说的祝古盛的问题，我也有意见，至于理由，杨武和武卫国都说过了，我就不废话了。”洪亮盯着上官有浩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过上官有浩并没有要收回自己话的意思，依然站着，毫不示弱的和洪亮对视。 坐在武卫国身边的徐光辉一直一言未发，而是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齐恒的身上。 “上官，你先坐下。”齐恒扫视了一下众人，向上官有浩摆了摆手：“你说的问题我也发现了，古人云，骄兵必败，我有些不理解，论装备水平，我们是比一些友军好一点，但是比得上日本人吗？论士兵的训练，我们的新兵才训练了一年，日本人恨不得娘肚子里就去学怎么打枪。论战斗力，看看战场上的表现，二营的好多人都是参军多少年的老兵，有当班长的，有等着升军官的，我都叫得上名字！我去支援二营的时候，亲眼看见他们和鬼子一换一，二换一，值得骄傲吗？” 上官有浩提出的问题齐恒很是清楚，好在这次战斗中只冒出了一个苗头，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所以及时指出并且止损是极为必要的。而且上官替齐恒唱了一出白脸，那齐恒就接着上官有浩的话继续深挖了下去。 “胜仗，我们打过不少，那是诸位立下的战功，我不会贬低半句，但诸位也好好想想，我们打过的败仗难道很少吗？或者说，让底下士兵把血流尽，官兵死的七七八八，然后用一条条人命，一滴滴鲜血换来的所谓胜仗，真的算是胜仗吗！” “所以，我希望诸位好好想想，我们到底是凭的什么才打出了胜仗，又是哪里来的勇气让你们有了骄傲的想法！”齐恒一边说，一边一个接一个的看桌边的营长们，三个营长自觉都有些理亏，不敢和齐恒对视，眼睛都看向面前木桌上的纹路，没有做声。 “至于祝古盛，我很清楚你们的想法，他祝古盛和你们几个是兄弟，难道和我齐恒就不是兄弟了吗！他祝古盛是我们在临沂捡来的，是我们捡来的！要是为了兄弟情谊，就不顾军法纪律，那我们还有什么脸叫国民革命军，改行当土匪算了！”齐恒继续说着，语气也越来越激动，在说到我们的时候，不仅加重语气强调了一边，还用手敲了敲桌子。 齐恒平时脾气不错，大家都几乎不会看到他发火的样子，也不摆什么官架子，但真的动了火气，齐恒的样子真的有些吓人：身为上校团长的威严彻底展露，身上还隐隐流露出从战场上磨炼出来的杀气，让团部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邹德元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上，试图把手心沁出的汗抹在裤子上，上官有浩和邹德元的坐姿相同，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没有打开的笔记本封皮，三个营长和最后面的武卫国都低着头，像是因为没背出三字经而受到先生责罚的学童，担任记录官的宋明德则低着头认真研究自己的钢笔笔尖，呼吸声都压低了几分。 齐恒的声音有些大，木屋的隔音又形同虚设，所以外面的人也听的十分清楚，在团部门口守门的两个卫兵端着冲锋枪，目不斜视，似乎自动关闭了自己的听力，而几个军官的勤务兵本来坐在小院的石墙边小声聊天，白老四嘴里还叼着一根从小坡上菜地里揪来的老韭菜，听到齐恒的声音后也立刻拿掉了韭菜，闭上了嘴巴。 “根据罗卓英长官的阵前升级办法，此次作战，凡上校以下军衔，奋勇杀敌者，当场可获升级，祝古盛能够亲自带队对突破阵地的日军发动反击，重伤不退，我认为符合这一标准，但是他自大轻敌，致使日军突破一线阵地也是事实，不过日军兵力更多，采取的中心突破战术使得我军前线官兵一时难以抵抗是客观因素，综上，我的意见是祝古盛功过相抵，不予表彰，也免予惩罚。” 看到几个营长的表现，齐恒知道自己敲打的目标是达成了，于是话锋一转，语气稍稍缓和，讲出了对于祝古盛的处理计划。这个处理更加折中，不管是上官有浩还是洪亮他们都不太好再提出意见，于是很快就揭过了。 “洪亮也是，这次的阵前升级办法你也不要想了，好好磨磨你的脾气。”齐恒说完祝古盛，又提起了洪亮。 “是！”洪亮站了起来，立正回答。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九十五章 炮弹 训完洪亮，齐恒用手指骨节轻轻敲了敲桌面：“杨武，该你了，你自己说说，你们炮营有什么问题。” 杨武知道这是躲不过的，很干脆的站了起来：“报告团长，我认为炮营最大的问题是官兵训练不足，尤其是炮手，缺乏实弹操作，导致作战时炮击精准度不够，在为步兵提供近距离炮火掩护的时候有一定概率误伤到前线的步兵。” 杨武说的这个问题在炮营组建之后其实就一直存在，但以补充团的财力，还真的没什么好办法去解决，炮兵的训练不像步兵，齐恒能给各营的步兵每人发几十发子弹让他们训练实弹射击，但真没那么多炮弹给炮营的兄弟们练手。迫击炮还好说，弹药多一点，迫击炮手都咬牙练过那么几发炮弹，但步兵炮和山炮就不敢乱打了，军委会几乎不会补充步兵炮和山炮的炮弹给补充团，龙先生那边更是得碰运气，这炮弹是真的打一发就少一发，金贵的很。 像是之前补充团整训，步兵们又是拼刺又是射击又是投弹，练的热火朝天，炮营的兄弟们每天就是扛着炮弹练跑步，要不就是把炮分解成携行状态拉着跑，换个地方再组合起来，又分解又组合，等上边派下来的几个军校生入队，又加上了不少理论知识的学习，连弹药手都学会观瞄了，真正的炮手却一发实弹都没打过。上了战场环境复杂，想一上来就打准自然是难上加难。 齐恒一听杨武这话，脸上也挂上了一丝苦涩：“这个情况我知道，还是得你们自己先克服一下，我回去了再向上面催一催，尽量多要些炮弹回来，除了这个还有吗。” 齐恒的回答杨武已经听过好多次了，他怎么不明白齐恒一直都在给他画饼，可国情如此，一个几乎没有什么工业储备的农业国陷入长期的全面战争，缺的东西可不只是几枚炮弹，他们着急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除此之外，炮营还是很缺真正科班出身的技术军官，如果能再派点炮科的军校生就好了。”杨武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压低了，毕竟他的这俩要求真的很为难人，为了炮营的发展，齐恒之前没少往后勤那边跑，每次都是求爷爷告奶奶的，回来就一肚子火气，要是齐恒骂他两句杨武也认了，但齐恒从来都没把火气往别人身上撒，让杨武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这个我也尽力吧，但是别抱太大希望，还是以现有军官教学和以老带新为主吧。”齐恒叹了口气，之前心里的火倒也散的差不多了。 “对了，去年炮营扩编时候来的那几个军校生，你也考虑一下给他们放放权，位置能提就提，你现在是营长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又当观察手又当炮手的，有点本末倒置。”齐恒示意杨武坐下，顺带着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知道炮营的兵训练不太够，那些新军官又是刚毕业的没打过仗，你不放心，但是你也没必要像个老妈子一样啥都帮他们弄了，放放手，老兵都是打出来的。” “是！”杨武认真的应道，其实齐恒不提的话，他也有相应的考虑了，步兵炮连的曹阿良战死，必须得提拔新连长，而且他的营副也一直没有着落，军官有好几个空缺，不补不行。 炮营说完，就剩徐光辉的三营还没讲了，徐光辉刚打算起来自己回答，一直坐在后面的军需主任武卫国却站了起来，抢在他前面开了口： “团长，我也要汇报一下。” 齐恒本来看的是徐光辉，不过既然武卫国先说了，让他说也没关系：“说吧。” “团长，之前的战斗中在无名村的缴获我们已经统计出来了，杨营长刚刚说的问题应该能解决一部分。” 武卫国这话一出，杨武的瞳孔都放大了几分，立刻热切的看向了站立的武卫国。 “咱们团步兵炮连的装备是日制九二式步兵炮，山炮连那两门是仿日造38式75毫米野炮的辽一三式75毫米野炮，正好在这次的缴获里有对应的弹药，我们统计有九二式步兵炮的70毫米高爆弹97发，榴霰弹40发，烟雾弹20发，38式75毫米野炮的高爆弹60发，烧夷弹40发，还发现了40发毒气弹，是上官团副带着俘虏辨认出来的。” 武卫国话音刚落，杨武呼啦一下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两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恨不得贴到武卫国的脸上，这可怪不得杨武不稳重，他只知道一营和三营拿下的村子是鬼子一个中转站，里面物资很多，但真没想到居然能有这么多的炮弹，这下子他可真的成了团里的土财主，一段时间内不用因为弹药发愁了。 “杨武你坐下，”齐恒不满的瞪了杨武一眼，然后示意武卫国继续讲。 武卫国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上面详细的记录着此次战斗各部的缴获情况和最终统计：“除此之外，还有81毫米迫击炮弹173发，都是高爆弹，不过咱们团的迫击炮都是82毫米的，这些炮弹勉强能用，但是有一定危险。” 齐恒是军校毕业，自然清楚不同口径弹药混用的危险，于是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这些迫击炮弹先留着，我回头问问上边能不能给咱换成82毫米的，或者让另一边想想办法，实在处理不掉就留着应急吧，毒气弹也交上去，这东西不能在咱们自己的土地上用，折阳寿。” 说着，齐恒特意看了一眼坐在自己位置上满面红光的杨武，不过杨武也是很明事理的，他就算打光了炮弹，推着大炮去拼刺刀也不会在中国的土地上发射毒气弹这种东西，如果可以，他更想把这些伤天害理的玩意全部塞进天皇的屁股里头。 “团长你放心，毒气炮营不会碰，其他的基础炮弹已经够我们用一段时间了。”杨武给齐恒表态。 “除了炮弹以外，其他的缴获呢？”齐恒向杨武点点头，继续问道。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九十六章 一个仓库 “除了炮弹，我们还缴获了202枚八九式掷弹筒榴弹以及大量的子弹，包括九二式重机枪弹32箱，配套的道具箱和预备枪管17套，轻机枪大弹药箱34箱，还有一部分箱子被炸坏了，零碎的都算进了步枪弹里，总共超过十万发，手枪弹也有一千多发，手榴弹比较少，只有43箱，据俘虏说是我们来之前已经送了一部分去前线。” 武卫国翻动手中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的数字让两个步兵营长也开始瞪大眼睛了。 “至于武器装备，除了之前杨营长说的，一营缴获了一门九二式步兵炮以外，还有损毁的九二式重机枪两挺，我们有替换的零件，至少可以修复一挺，之后是九六式轻机枪四挺，大正十一式轻机枪四挺，八九式掷弹筒五具，长短三八步枪共284支，其中的120支是在武器箱里发现的新枪，还缴获了二十具枪榴弹发射器，上面的日文铭文是100式掷弹器，这个东西之前我们没有缴获过，所以不太清楚实际作战的效果。” “在武器弹药以外，我们还缴获了大量的食品和药品，食品包括各种肉罐头32箱半，干粮和饼干35箱，精米44袋，干菜和干肉一类的干货50箱，混装各种食品的大木箱70箱，各种糖果25箱，香烟10箱，酱油粉，食盐和砂糖一类的调料13箱，还有3箱瓶装的清酒。” 武卫国干巴巴念着缴获食物清单的时候，三营长徐光辉已经在悄悄的咽唾沫了。 而齐恒听到这里也十分惊讶，不禁打断了武卫国的汇报，疑惑的问道：“等一下，鬼子在这村里存了这么多东西吗？也没见有卡车，他们拿啥运过来的？” 武卫国愣了一下，把目光投向板着脸的上官有浩，上官有浩则代替武卫国向齐恒解释了起来： “是的，根据俘虏里一个日军辎重兵的供述，这个村一开始只是为日军34师团的217联队提供部分物资和伤员中转的，但之前大贺茂下达撤退命令后，日军把更靠前线的两个小中转站里的物资全部转移到了这里，和一些还有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物资一起都堆在村里。日军前线转移下来的伤员主要都在村子西边，村东侧才是物资存放地，那些没有被改造成碉堡的民房其实都被这些物资堆满了，放不下的就堆放在村子东边的空地上，我们的部队是从西边和南边进的村，打烂了西边半个村之后，剩下的日军直接弃守了东边村子，所以阴差阳错的几乎没有损坏这些东西。” “俘虏说他们原本是有销毁计划的，如果中转站遭到我军攻击，守卫部队难以抵御就就地销毁物资，没想到我们来的这么快，而且他们的最高指挥官，就是被俘的那个长尾大尉，在战斗开始前就被我军迫击炮炸伤陷入昏迷，另一个军衔低一点的少尉也被炸死，村里的守军没有指挥只能各自为战，并且这些守军的组成比较杂，战斗兵只有一个小队，其余大部分都是担架兵和辎重兵，参战的还有些医护兵和少部分伤员。” “这些日军里没有军官，没人愿意承担销毁物资的责任，而且日军的守军主要都被安排在村子西半边由伤员安置区的民房改成的临时碉堡里，东半边村子都是仓库，守军人数很少，没能力去销毁全部的物资，那些日军还担心引爆了储存的弹药把他们自己也炸上天，所以等西边被我们拿下来之后，他们干脆出了村子往东边跑，结果被三营正好给堵住。” 上官解释了一大段，齐恒才明白自己这是捡了个大漏，但凡缺少一环都只能捡到些鬼子炸剩下的残羹冷炙，运气稍稍差点都拿不下这么一个大仓库。 “老杨，就冲你那几炮打掉了鬼子指挥官还没炸坏物资，以后咱们补充团炮王的称号非你莫属了。”三营长徐光辉嘴角上扬，朝杨武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上官有浩也向杨武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了下去：“俘虏还说，因为战前我们破坏了道路，卡车很难通行，所以他们都是用驮马和马车运送物资，在团长你们进攻大概半小时之前，村里的马车队和大部分驮马都被拉去前线转运伤员了，所以村里几乎没留下交通工具。” “对，在村子东侧的一个小院里，我们还缴获了四匹日军的军马，其中一匹受伤了，另外还有两匹被迫击炮炸死的，死马和受伤那匹被三营的炊事班要去了，说是不能浪费了肉。”武卫国看了徐光辉一眼，补充道。 因为炊事班要马是他亲自下的命令，徐光辉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了两声。 “我知道了，物资太多不好搬，等汽车连来了之后用卡车运吧，会下把清单再抄一份给我，这些东西咱们团全吃下去有点浪费，我看看能不能拿一部分和友军换点其他物资。”齐恒倒没在意徐光辉要走的几匹马，比起足以塞满一个大仓库的物资，三匹马算什么。 “缴获的药品都有些什么？”比起食物，齐恒其实更加关心药品，战斗刚刚结束，仅补充团就有两百多伤号等待医治，其他友军部队肯定只多不少，这种情况下，本就缺医少药的长官部后方医院和野战医院肯定救不过来，药品更是奇缺，估计黑市上那些药炒出天价都是有价无市，所以能够从日军这里补充是最好的了。 “主要是绷带，止血药，还有磺胺这些常见的药物，还有一部分奎宁片，药品我帮镜宇翻译了一下，其他还有血压计，止血钳和一些手术用具，都送去镜宇那边了，”上官有浩回答道：“日军自己的野战医院都是半吊子，医疗用品和药也不多，村里那些伤兵也用了一部分，所以缴获的这些数量应该只够应急的，具体情况得问问镜宇，不过他现在忙得很，估计抽不出来什么时间。” “嗯，我之后去看看。”齐恒有些遗憾的点了点头。 武卫国适时的翻开了笔记本的下一页，为他的汇报做出了总结：“缴获的还有诸如刺刀，指挥刀，弹药盒，防毒面具，头盔之类的杂物，不过我们后勤这边人手不够，暂时没统计出具体数量，稍后会详细报上来。”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九十七章 战利品的处理和表彰 “团长，除了上述的军用品以外，我们还从那些日军的尸体上找到了一部分其他的零碎物件，日文的笔记本，信件和照片一类都统一收上去交给上官团副辨认了，其他值钱的，比如手表军票之类的，主要让徐营长负责收集了。”对于缴获的各类物资，武卫国的分类统计做的很不错，所有的东西都涉及到了。 “徐胖子你别光咧个嘴傻乐，回头把你收去的那些值钱玩意也列个单子，你统一处理完把对应的收入记到团里的账目上，有底下官兵要找你买战利品的你自己看着办。” 既然说到了鬼子身上的零散缴获，齐恒也提醒了徐光辉一嘴。 平时缴获来的那些军用品倒是很好处理，武器弹药和钢盔防毒面具这部分可以直接使用的团里会按需留用，用不了的或是上交长官部换取军功，或是打包交给龙先生那边帮忙处理，转卖成大洋或者换成其他物资再拉回来，反正只要拉好了清单，用不了多长时间都能出手，但从鬼子兵尸体上翻出来的其他东西就不太好搞了。 谁都知道鬼子在中国的土地上一直是烧杀抢掠无法无天，所以在打死的鬼子身上经常能发现他们从无辜百姓那里抢来的手表，首饰，大洋和纸钞，也能找到鬼子他们自己发的军票之类的玩意，偶尔还能搜到不知是从哪里融出来的小金粒子，这些东西清点下来其实也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因为补充团的战利品处理制度比较严格，而且有上官有浩专门盯着，也相对比较公开透明，没有军官贪污的情况发生，所以打扫战场清点缴获的战士一般也不会私藏这些东西，都是以班为单位上缴然后让文书登记，在后勤那边积攒着，等数量足够后会平均分发到参战的每个士兵手里，有时候也会统一买成肉之类的给大家改善伙食。 钱这些倒是比较好分，但手表，首饰或者金粒子这些就不好判断价值了，不过三营长徐光辉在九战区这边几个很大的黑市里都混的不错，所以那些玩意会同样登记后送到徐光辉那边，让徐光辉拿去黑市统一出售，偶尔也会有官兵攒了一些钱，找徐光辉私底下买个手表或者戒指之类的自己留着用，这些收入同样会记到团里的账目里，这样一来，补充团的战利品处理工作就真正是面面俱到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利益的地方肯定就会有那些奔着发财来的人物，第九战区是目前中日双方交战最多的战区之一，大小战斗接连不断，参战的各支部队自然也会有或多或少的战利品要私下处理，也需要从特殊渠道弄到一些永远也等不来上级发放的紧俏物资。再加上一些喝兵血的国军军官一直有倒卖自己部队军用物资的传统，久而久之，这里的地下黑市便搞得有声有色。在齐恒彻底站向宋家，获得他们的补充渠道之前，补充团的部分战利品就是徐光辉负责在黑市上销售的，大到卡车汽油，小到手表首饰，徐光辉都能在黑市上卖个不错的价钱，然后换成团里紧缺的药品或者食物送回来。 而那些缴获自鬼子的武器和弹药更是黑市上的抢手货，是各种民团和地主私人武装，乃至一些江湖帮派眼中的香饽饽。对建制完整，有正常补给渠道的国军正规军来说，缴获来的口径不同的日军武器都比较鸡肋，机枪偶尔还能用用应急，步枪则有些拖累后勤了，所以都倾向于把这些东西出手换成其他更有用的东西。当然，很多时候它们都会变成黄鱼或者现大洋，乖乖钻进某个长官的衣兜。但补充团完全不属于此列，那些被齐恒卖掉的物资最后都会换成食品，药品，为整个团输血。 处事圆滑还不吃亏的徐光辉作为补充团长期的代言人，在多次的大量抛售和购买后自然而然的在最大的黑市里打出了自己的名号，经营黑市的那些人便私下给徐光辉起了诨号，叫他弥勒或者佛爷。只要看徐光辉一眼，大家都能知道这诨号的来历，徐光辉自己也没怎么反对，于是就这么传了下去，成为了黑市里那些不可招惹的人物之一。 虽说黑市这里黑吃黑的情况也时而发生，有些谈不拢价格或者得罪了人的，亦或者露了富的人偶尔也会悄声无息的消失在某个山沟里，但能在这经营起黑市的人哪个没有些背景，更不可能是傻子，像徐光辉这种一来就出手百支以上的三八步枪，偶尔还卖歪把子的家伙谁都知道他们背后是什么存在。 毕竟这些日本武器可都是二手货，它们的上一任主人十有八九都在枪上附着呢。像是杂牌军或者地方军缴获到日军武器都会自己留用，出手也只是一小部分，机枪更不可能拿去还钱，那么能一次性缴获到这么多武器，还能掏大部分出来卖的九战区部队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几个，黑市里的江湖人士遇上他们别说打歪主意了，人家要掀你的饭桌你都得贴着笑脸问人家有没有累到。 就像西游记里镇元大仙的那颗人参果树一样，妖怪们都想长生不老，但送上门当肥料这事它们还是不会去做的。 所以让徐光辉去处理那部分战利品一直是团里不成文的规矩，但这一部分过手的油水的确不小，虽然齐恒和徐光辉都是出生入死的老兄弟，有很深的信任，但身为团长，齐恒还是得多敲打几下，以免出现一些不必要的问题。 徐光辉很明白齐恒的意思，面对齐恒的提醒他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直接站起来给齐恒认真的敬了个礼。 “咱们团向来都是赏罚分明，本来讲完大家的不足之处，就应该提一下对有功之人的奖励的，不过老武插了一嘴先汇报了缴获情况，倒是给我打了个岔。”等武卫国汇报完他的工作，齐恒重新捡起了之前的话题： “这样也好，现在大家都知道团里的缴获情况了，表彰的时候也能加强一下概念，正经的表彰大会等撤回驻地，上边发文件了再开，现在我先简单讲一下我准备报上去的此次战斗的有功人员和拟给予的奖励吧，这样大家心里先有个数。”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九十八章 报功与提拔 “团部这边的话，邹团副这次没有直接参战，上官替祝古盛带了一段时间二营和团部直属部队，不过主要是和友军打配合，战绩不算太亮眼，我估计报上去上边也不认，所以你俩就不报了，有其他意见吗？” 除非是立下了一些大功，比如之前在万家岭击毙了一名日军中佐的陈耗子，上报后直接从士兵升到了少尉排长，否则普通士兵立下的战功都是团里根据情况自行奖励的，而军官中的立功人员，尤其是指挥官，就需要上报给长官部那边复核了，所以齐恒先从团部军官开始安排。 “鄙人没有意见。”邹德元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 “我也没意见。”上官有浩跟着回答。 “那好，咱们刚讲完各营在此次战斗中出现的问题，从战果上看，一营和二营毙伤日军数量最多，三营次之，缴获物资方面，一营与三营可同居榜首，但一营和二营的官兵损失极大，在保存实力，杀伤敌军方面的表现远不及三营，虽然祝古盛那边也有客观原因在，但战绩提交上去，上面审核的人可不会看我们有没有什么难言之隐，都是看数据的，所以报功也没有洪亮和祝古盛两个的份。” 齐恒继续说道，这次他都没问洪亮有没有意见，直接拍板做了决定。 “另外，三营这次还打出来一个亮点，就是生俘了日军大尉和少尉各一名，以及以下士兵多人，这个战果上面都看得很重，之后无论是对外宣传还是对内宣传都有了一个很大的底气，所以此次战斗中将三营的战功列为全团之首，有没有意见？” “同意。”“没有意见。”“都听团长的。”…… 在座的几个军官纷纷表态，那句有点不太应景的话是三营长徐光辉自己说的。 “步兵营参加的每场战斗，炮营都有助攻，在二营前沿阵地失守时，炮营能够以密集炮火阻隔敌军队列，为我军援兵争取时间，在攻打无名村日军据点时，炮营的迫击炮先发制人，炸死炸伤村内全部日军指挥官，致使日军失去指挥，为我军攻村以及缴获大量物资创造机会。 而且炮营面对日军数量和口径都远超于己的反制炮击，能够快速反应，在尽可能保全自身的同时为步兵提供援护，故炮营战功次之，一营与二营居末，有意见吗？” 桌前的几个军官同样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不过从洪亮的脸色上看，他的心情实在有些不好。 “我刚刚说的是需要上报给长官部的营一级部队的总体情况，上边如果发下来奖励，也主要是给营长个人的，各营之后还是要上报下属连队或者排的优异表现，也可以报一些官兵个人的事例，团里商议后会在全团大会上进行表彰，两者不冲突，我们也不会漏掉底下立了功的兄弟。”齐恒看出洪亮心里不满，专门解释了一句。 洪亮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他并不是因为自己拿不到奖励而生气，而是因为自己的蛮干让全营的排名降低了，让洪亮心里有些难受。 齐恒刚解释完，一直安静坐在旁边，像个观众毫无参与感的中校团副邹德元突然加入了讨论：“齐团长，还有你自己呢，你亲率团部直属部队支援二营，保全我军阵地，而后带领一营和三营光复日军据点，缴获颇丰，之后还率部支援友军作战，也是功不可没啊。” 邹德元这一开口，倒是把齐恒给搞得有些不知说什么好，这家伙往常都是和团里其他人都不怎么对付的，突然夸起齐恒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谢谢邹团副的肯定，不过这都是我身为团长的职责所在，就不必上报了。”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邹德元说的是齐恒的好话，甭管他之后会不会又搞什么幺蛾子，但现在齐恒都必须给他一个正面的回答，所以齐恒礼貌的朝邹德元笑了笑，婉拒了邹德元的提议。 听到齐恒的回答后，邹德元倒是没再说什么，而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于是齐恒也就揭过了这个话题，继续说道： “之后是连一级军官，此次战斗中咱们团出现了好几个优秀的连长，比如二营四连的王振杰，二营机枪二连的叶成明，炮营迫击炮连的尤志勇，步兵炮连的曹阿良，还有三营七连的张志鹏，有的身先士卒，敢打敢冲；有的身负重伤，不下火线；还有以身殉国的，所以根据罗卓英长官下发的那条《阵前升级办法》，其中几人我觉得可以往上提一提。” “正好，咱们团从扩编到现在，各营的营副一直都是空缺状态，之前连副和排长位置也缺好几个，还是咱们自己选的一些资质较深的老兵顶上去的，原来上级的说法是等咱们团整训结束，会专门给我们指派营一级的副职军官，但是他们那办事效率大家也知道，现在所有部队都缺基层军官，连排长还好些，那些刚毕业的军校生或者军龄长的老兵都可以充任。 营一级的军官就不好搞了，作战部队里能干到这个级别的军官都有自己的事情干，医院里躺着的那些伤愈后也各回各家了，哪还分得出来给咱们派。要是说从后方的文职军官里抽人，人家一个个都是清闲日子过惯的主，哪有愿意来前线拼死拼活的，要真弄来几个在后头坐办公室坐上来的，我还宁可不要。 再加上咱们团是个独立单位，不像隔壁74军人多，战斗部队缺营副了还能从校级参谋里抽几个顶顶，咱们就算想拆东墙补西墙也没得拆，之前我还找长官部问过，营副啥时候派，上边说让我再等等，实在不行我也可以想办法自己解决，把报告交上去就行，我还能给他变出来一批军官还是咋的。” “平时倒还好说，一打仗就都是问题了，营一级缺个副职实在是不好搞，就像二营，如果营副没有空缺，祝古盛也不至于把自己顶掉，搞得现在二营连个主事人都没有，还得上官帮忙管着。既然营副拖到现在上边也一直没个准话，咱们干脆趁这个机会提几个连长上去，把军官的空缺补满，诸位有什么意见吗？”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百九十九章 套话和赠礼 齐恒的提议同样获得了全票通过，现在最主要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剩下的便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所以没过多长时间，齐恒就宣布了散会。 会议结束后，齐恒带着宋明德去通信排那边起草向上汇报的电文内容，洪亮和杨武各自回营里安排工作了，暂代二营长的上官有浩也去了二营，就徐光辉像个没事人一样磨磨蹭蹭的，还赖在团部里。 等其他人都离开了会议室，徐光辉悄悄凑到了正收拾好东西要走的邹德元旁边。 “邹团副，抽烟不？刚从鬼子手里缴的。”徐光辉笑哈哈的从兜里掏出一包还没有开封的香烟，打开后取出一根，递给了邹德元。 邹德元不知道这胖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俩平时交集不多，也没有什么冲突，说白了就是很普通的同僚关系，徐光辉突然凑过来献殷勤，让邹德元感觉有点奇怪。 不过徐光辉是团里少有的拥有高中学历的军官，所以在邹德元眼里也算是半个文化人，属于让邹德元比较有好感的一类，所以就算是几乎没有正常社交能力的邹德元也不会一上来就给徐光辉甩脸色什么的。 “谢谢徐营长，徐营长是有什么事情吗？”邹德元接过香烟，故意板起脸回应道。 “也没啥事，就是随便聊聊，”徐光辉像是没看到邹德元有些生硬的表情，继续说道：“说起来，邹团副你不是刚才在会上问团长报功的时候怎么不报他自己嘛，我也有点好奇，你说咱团长咋想的，别的长官报功的时候，恨不得把下面大头兵的功都安自己脑袋上，咱团长倒好，自己实打实的功劳都压着不报，要是我，早添油加醋报上去，给我领子上多换个星星了。” 邹德元一直认为自己是很纯粹的那种文人，对徐光辉这么直白的谈论怎么用战功换取奖励很不感冒，于是鼻子里嗤了一声，没有回答他的话。 徐光辉则尬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就是开个玩笑，虽然我徐光辉读的书不多，但自认为肚子里还是有一点点墨水的，孔夫子说做官要行之以忠，我看啊，咱们团长就做的不错。” 邹德元还是没有对徐光辉的解释做出回应，依然用有些鄙视还带着一点傲气的眼神看着徐光辉。 “那啥，我就想问问，邹团副你平时都不怎么讲关于团长的事情，这次为啥帮团长说话了。”看邹德元还是没反应，徐光辉也不想装了，于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出来。 “啊，这个啊，”邹德元露出一副原来是问这个的神色，轻描淡写的回答道：“齐恒团长是个人物，我佩服他，但是他一直不允许我上前线，也不让我带兵，这点我很不满意。我也是军人，怎么能一直躲在后面呢，所以要是齐恒团长他立功升职了，我接任团长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限制了。” 没想到邹德元居然坦诚到这种程度，搞得徐光辉都有些内疚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从幼童手里骗走糖块的闲汉，之前藏在肚子里的那些说辞一个都用不上了，只好匆匆应和了几句，一边道谢一边往门口走。等邹德元回过神准备继续讲故事的时候，徐光辉已经遛到了门边，说了声自己要回营里传达会议内容，军务繁忙，改日再聊后就跑的没影了。 抛下邹德元，徐光辉快步走出团部，穿过小院的木门，下山后一直走到村道旁，回头看了看邹德元没有跟上来，这才走到路边一间没门的破泥屋门口，朝着黑乎乎的屋里低声说道：“都套出来了，那小子果然没安好心！你俩下次这种事别找我了，从他嘴里套话容易的跟骗傻子一样，谁上都行。” …… 作为话题的主角，齐恒自己完全不知道手底下三个营长在搞什么小孩子把戏，他让宋明德发完电报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桌边，勤务兵白老四两边胳膊下面各夹着一捆用绑腿固定的日军军刀，正等在一旁。 “团长，缴获的鬼子指挥刀都在这里了。”看到齐恒回来，白老四立刻迎了上去。 “你全抱着不重吗？放桌上吧，”齐恒指了指空荡荡的桌面，问道：“都是尉官刀？” “是，算上各营之前缴获的，一共十把，全是尉官刀，刀鞘都在，有两把坏了的我没拿过来，这是剩下八把。”白老四把两捆军刀先后摆在了桌面上，每捆都是四把。 “那个鬼子大尉的是哪一个？就活捉那个。”齐恒随手从其中抽出了一把，左右看了看，又插了回去。 “是这个。”白老四在八把一模一样的刀中简单辨认了一下，指出了其中一把。 齐恒抽出白老四指出的那把，左右看了看，实在看不出来白老四是怎么从八把制式的九四式尉官军刀里面准确挑出来它的：“这不都一样吗？你咋看出来的？” “嘿嘿。”白老四傻笑了一下，指了指齐恒手里那把军刀的刀穗：“那个鬼子大尉受伤的时候血糊在穗上了，不然我也认不出来。” “你小子，”齐恒笑骂了一句，把这把刀的刀鞘也抽了出来：“这把单独放着，我估计有人会感兴趣，其他的还是老样子，分开包一下，回头我拿去送人。” 这些缴获自日军军官的指挥刀实战作用不大，不过当做纪念品送人倒是个不错的礼物：一些在后方机关，野战医院里工作，没机会上前线的中层军官和参谋，医官都很想弄一把鬼子军官的军刀来收藏，可以当做谈资或者吹牛的道具。而在非军队系统的官员，亦或者富有的商人中间也有一部分人对这玩意很感兴趣，也是他们展示人脉的一种资本。 同样，那些不会轻易去前线的高级军官也喜欢比较这些军刀，不过至少是佐官刀才能入他们的眼睛，像是齐恒很久以前在万家岭缴获的一个中佐和一个少佐的军刀，就都送到了长官部，后来听说那个叫城富的中佐的刀就被罗卓英将军要去收藏了。 齐恒就抓住了这些人的心思，在补充团成立之后，一些和齐恒私人关系不错，或者和补充团有一定利益往来的人在大战后往往都能收到齐恒送去的军刀，比如龙先生那边的一些人物，刘暄和所在医院的几个医官也收到过。而且齐恒有时候还会贴心的把击毙军刀原主人的过程写成个小故事，和同时缴获的证件一起附赠过去，让这些刀的收藏价值更高了一层。虽然证件和刀不一定真能对得上，但收到礼物的人，又有谁会真的去探究呢。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五百章 全团大会 几天后，第九战区参战各部队除部分留守原地，警戒日军外，其余部队在打扫完战场后均返回了原来的防区，补充团也带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撤回了位于高安一侧的原驻地。 这次上高之战被宣传成大捷也算是实至名归。和万家岭那次近乎全歼日军106师团不同，上高一战虽然没能完成成建制歼灭一支日军部队的目标，但各部缴获的物资数量却极为庞大。万家岭的日军106师团只带了能够维持几天的物资就大胆的轻装孤军深入，结果被围困在山区十多天，物资早已消耗殆尽，别说能留一些给第九战区缴获了，他们自己的不少士兵都差点饿死在山里，子弹更是基本打光，剩下的鬼子恨不得砍了山里的竹子当武器用，所以那次大捷第九战区的战果更多建立在歼灭敌军的有生力量上。 而这次上高大捷，日军陷入包围圈的部队足有两个师团和一个独立混成旅团，但他们无论是食品还是弹药都有充足的准备，从日军的控制区分三路出发后并没有太过深入国军腹地，在被包围之前还是拥有较为完备的补给线的，所以作战中后方还在源源不断的向前线输送物资。就算是中路孤军前进的大贺茂第34师团在上高城外与74军血战数天，也只是作战人员的损失比较大，师团其实还没有陷入物资匮乏的境地。 在被第九战区集结重兵包围后，大贺茂的34师团也遛的比较果断，在独立混成第20旅团的协助和33师团的南下接应下，大贺茂只花了几天时间就成功的突破了中国军队的包围圈，迫使第九战区将围歼战改为追击战。之后的几天里，日军的战术一直是收缩兵力后撤，虽然遭到了第九战区主力的衔尾追击以及部分中国军队的侧击和堵截，但最终还是得以逃出生天，使得第九战区包围歼灭34师团的作战计划最终未能实现。 不过这些鬼子人跑的快，之前运输到前线囤积的那些物资就跑不掉了，鬼子好说长了两条腿，堵不住也没办法，但物资可没长腿，而且大贺师团撤的匆忙，甚至连销毁物资的时间都没有，炸掉炮兵部队的火炮已经是极限了，剩下的那些好东西自然都留给了一路追击的中国军队。所以这次上高大捷，除了消灭了不少日军士兵外，很多参战部队都狠狠的发了一笔财。 补充团拿下了日军一个物资中转站，为了搬运战利品，出动了团里所有的交通工具，除了战车排那辆小坦克，汽车连的卡车和三轮摩托，团部以及各营的军马全部上阵，足足用了好几天时间才把这些东西全部搬回去。而那些没有车辆的部队更加夸张，有的部队甚至把周边老百姓的马车和驴车甚至手推车都临时征用了，士兵也手拿肩扛，队伍排的像逃难的大军一样，十分夸张。 返回驻地的路上，出动了卡车的补充团也十分狼狈。战前为迟滞日军而破坏的道路给补充团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团里的工兵们几乎是走了一路修了一路，如果只是人为挖出来的深沟还好说，大家填一下还能勉强走车，可架不住前些天连降大雨，好多沟渠都被雨水冲开，成了泥塘子，重载的卡车陷在泥里，七八个人都推不上来，等汽车连回到驻地，已经是连人带车糊得严严实实，车身上随手一刮就是一把泥，士兵身上的泥更是能称出几斤重。 但再累再脏，当官兵们看到摆放在驻地的空地上那堆成了小山的物资，也没几个人张嘴抱怨了。 补充团全部返回驻地那天刚好是个阴天，早晨下过小雨，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水汽，十分清新，天上厚厚的乌云遮住了阳光，也让日军的飞机难以起飞。趁着这个机会，齐恒集合了全团官兵，在驻地外的一片空地上召开了全团的战后总结大会。 会场的高台是土堆起来的，看着有些简陋，台后高高树立着一根木头旗杆，旗杆上挂着补充团的团旗：正中是青天白日，左侧为一竖直的白底布料，用黑字写着陆军第九战区补充团字样。齐恒和团里所有少校以上的军官都站在高台上，军官们全部身着呢料军官制服，脚蹬黑色皮鞋或马靴，腰间系着牛皮武装带，显得十分庄重。 台下，全团官兵按照部别以连为单位组成了一个个方队，不管是老兵还是新兵都穿上了自己最干净的军服，头戴钢盔，轻机枪扛在肩上，步枪背在身后，用标准的立正姿势站立，军容整齐而又威严。 一场大战之后，团里的新兵们此时也得到了真正的蜕变，从他们此时的神情和目光中不难看出，在经历了战场上血与火的厮杀后，他们从此真正融入了补充团这支部队，和带领他们训练的那些老兵们一样，成为了团里的基石。 在高台两侧，此前缴获的战利品整齐的堆放在地上，武器弹药和食品杂物分别摆放在左右：左边最靠前的是一门炮盾上画着青天白日的九二式步兵炮，一面空白处写满了鬼画符的膏药旗展开来垫在步兵炮轱辘下面，十多箱炮弹打开了箱盖，成半圆形围放在步兵炮后边。步兵炮后面两侧分别摆着两挺九二式重机枪，不过其中一挺没有脚架，而是垫着一块帆布直接摆在地上，还同时平行摆放着八挺轻机枪，酷似捷克式的九六式在左，侧面挂着盒状弹斗的歪把子在右。更后面一点的则是枪口钩挂在一起摆成篝火堆形状的三八步枪，足足摆了十堆，其他的弹药箱和手榴弹箱则堆在更远一点的位置，从数量看应该还不是缴获的全部。 高台右边堆的主要是食品，这些箱子不怎么怕压，所以在摆放的时候故意堆成了小山的造型，足有一人高。在食物旁边还堆了一些杂物，像是腰带背包弹药盒之类的，当然这些玩意就没几个人感兴趣了，不过总数也是不少。在返回驻地之前，团里已经给下面的官兵们发了一些罐头当做奖励，让很多官兵第一次尝到了日本肉罐头的味道，现在官兵们肃立在台下，很多人眼角的余光一点也没往左边的枪炮上看，而是都忍不住往这堆吃的上面飘了。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五百零一章 授勋开始 “全体都有！立正！敬礼！” 齐恒和团里的军官们在台上站定，扫视了一遍台下的官兵后，一营长洪亮向前一步，大声吼道。 之前组织全团活动的时候，一般都是由团副上官有浩负责喊话的，不过前些日子上官去二营接替祝古盛指挥战斗的时候，不小心吸入了一些残留在战场上的毒气，喉咙肿到现在还没彻底恢复，所以就让嗓门大的洪亮代劳了。 听到洪亮的喊声，台下的官兵们立刻敬起了军礼，身背步枪和肩扛机枪的士兵们右手扶枪，左手平放在胸前，腰挎手枪的军官和没有携带武器的炊事兵，勤杂兵们则举起右手行礼，动作整齐划一，精神抖擞。。 台上的齐恒等军官也立正肃立，向台下的官兵们还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一位身穿淡灰色西服，略微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站在台边，用手中的相机适时的抓拍到了这充满了气势的一幕，另一位戴着眼镜，年轻一些的男人则扶着一部固定在三脚架上的摄影机，把整个场景都毫无遗漏的拍摄了下来。 之后官兵们礼毕的动作也是十分的整齐，比起一年前刚刚开始整训时新兵们听到敬礼口令连左右手都分不清楚的模样，已经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看到官兵们的表现，齐恒十分的满意，他用眼角的余光撇了一眼台前正在认真记录的两名大公报记者，然后走到台边，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 “补充团的兄弟们！” “我们是军人，国民革命军的军人！守卫国土，守护百姓就是我们的职责！今年是民国三十年，从民国二十年日本入侵我东北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十个年头了，不知道有没有人计算过，这十年，我们的国土有多少沦于敌手，又有多少百姓惨遭日寇杀戮？” “我没有算过，但是我亲眼看到过日本人在我们土地上的无数暴行，守上海的时候，我曾经到过一所被炸毁的小学，在里头捡到了一本烧坏的课本，第二页能看到那个孩子的名字，叫张学文。我不知道这个孩子有没有活下来，有没有像他父母期望的那样学到文化，我不敢去想，因为我把机枪架在了他的桌子上，那是一张让孩子读书用的课桌！我拿来架机枪了！ 团部的副官宋明德曾经是老师，教书育人的，我们好多人都应该恭敬的喊他一声‘先生’，他那双手里拿的应该是毛笔，现在拿的却是步枪！他为什么不去教书？因为我们这些军人连给我们的孩子守住一张平静的课桌都做不到，这是耻辱！” “日本人有飞机大炮，我们啥都没有，当兵的一路打，又一路退，东北丢了，华北丢了，上海丢了，南京也丢了，日本人跟在我们后面，烧杀抢掠！抢钱，抢粮食，抢牲口，烧房子，烧庄稼，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他们整村整村的杀，就是一群豺狼也比日本人文明。就这种日子，咱们的老百姓过了十年！” 齐恒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沉重，一边说着，一边用手重重拍了拍自己的左胸上的胸标，站在他身后的军官们和台下的很多战士都微微低下了头。 “可是打成这样，我们为什么还要打？因为这是灭族的战争，日本人不是为了抢东西来的，他们是想亡我的国家，灭我的种族，把中国人变成他们永远的奴隶！所以我们四万万中国人，三百万中国军人，就要用行动告诉他们，这不可能！” 话锋一转，齐恒的声音也开始提高：“所以我们坚持了十年，一开始，我们是挡不住日本人，整团，整师的顶上去，一天不到就被打回来，或者根本回不来，但是现在，我们能顶住了，不仅能顶住了，还能反过来把日本人围着打，这是为什么？因为我们打的是国仗，我们是正义的一方！我们身后有四万万中国百姓支持我们，我们中国军人不怕死，也不屈服！我们每个中国军人都敢捐躯以赴国难！” “因为有你们的战斗，有你们的牺牲，所以，中国还在！” “杀敌，报国！” 台下的官兵们很多都是怀着刻骨的国仇家恨报名参军的，此时早已热血沸腾，站在队列左侧的汽车连连副陆思诚第一个大吼起来，带动着其他战士们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 “杀敌，报国！” 官兵们纷纷高呼，一千多人的声音响彻整片会场，就连在台边拍摄的两位记者也忍不住呼吸急促了起来。 大家喊了好几声，齐恒才伸出双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让台下的官兵们重新安静了下来，他也没再讲什么，直接开始了大家最期待的立功官兵表彰环节。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现在我宣读一下此次上高战斗的立功人员和拟定的嘉奖，获奖的人按照顺序上来领奖，没奖的也别说风凉话，战功是他们自己真刀真枪拼出来的，要是羡慕，就去战场上夺。” 在台下官兵们殷切的目光中，上官有浩向前一步，将一小叠写满字迹的文件递到齐恒的手里，齐恒清了清嗓子，朗声念了起来： “第三营少校营长徐光辉，忠于职守，恪守军人本分，能够亲临一线战斗，率领麾下官兵奋勇杀敌，多次予敌重创，俘获日军大尉中队长一名，少尉军医一名及以下士兵多人，缴获物资甚多，特授予四等宝鼎勋章，奖励法币1000元！” 齐恒的话音落下，站在他身后的徐光辉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这次全团第一个授勋的人，还是身边的杨武悄悄推了他一把，才快步走到齐恒身前，给齐恒敬了个礼后，又转身给台下的官兵们敬了个礼。 “恭喜，以后多注意注意自己的形象。”齐恒微笑着给徐光辉回礼，不过看徐光辉接过自己递过去的文件，还愣着在等勋章，齐恒又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下。“因为战事刚刚结束，长官部需要处理其他事宜，所以此次立功人员获得的勋章都还没有下发，过段时间会补发过来。”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五百零二章 晋升和奖励 听到齐恒的低声解释，徐光辉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双手接过嘉奖令，笑着转过身，把文件举到胸前，给台下的官兵们左右展示起来，而齐恒顿了顿，紧接着念出了下一个获奖者的名字： “第二营第四连上尉连长王振杰，忠于职守，以不足一连之力面对中队规模之优势敌军，死战不退，且在阵地无法支撑之时亲率所部发动反攻，迟滞敌军攻势，身负重伤仍坚持战斗，根据罗卓英长官之《阵前升级办法》，特晋升王振杰为第二营少校营副，授予乙种二等光华奖章。” “炮营步兵炮连上尉连长曹阿良，冒敌炮火支援作战，获致重大之战果，在作战中英勇殉国，追授乙种二等光华奖章。” “第一营第一连上尉连长牛根生，恪守军人本分，能够率部主动攻击，达成预定任务，根据《阵前升级办法》，特晋升第一营少校营副，授予乙种二等陆海空军奖章。” “第三营第七连上尉连长张志鹏，督导所部奋勇作战，身先士卒，裹伤战斗，激励官兵士气，根据《阵前升级办法》，特晋升第三营少校营副，授予乙种二等陆海空军奖章。” “炮营迫击炮连上尉连长尤志勇，执行支援作战，摧毁敌军指挥部，获致战斗胜利，功绩卓着，根据《阵前升级办法》，特晋升炮营少校营副，授予乙种二等陆海空军奖章。” “第二营机枪二连上尉连长叶成明，在战时督导所部奋勇作战，重伤不退，特授予乙种二等陆海空军奖章。” 齐恒一边念嘉奖名单，一边将对应的嘉奖令一一递到了上台领取的军官们的手里，因为王振杰，张志鹏和叶成明都还在医院疗伤，他们的嘉奖令由上官有浩代领，实际上上台的军官只有三个，等最后一个获奖的尤志勇敬完礼，齐恒把手里最后一张没念的嘉奖令随手折成了几块，塞进了自己的衣兜。 “以上晋升及阵亡之连长，其原有职位由该连连副继任。” 趁着获奖的四名军官在台上占成一排，在台下官兵们激动且羡慕的目光中敬起军礼，齐恒在后面适时的补充了一句。 另外，由于二营四连损失较大，连副魏勇中尉和两名排长殉国，仅剩的那名排长被提拔成了连副，所以空缺的连长一职由原团部警卫排长李大富调任，团部少尉副官佟思萱转任了警卫排排长，不过李大富并不是因为这次的战功获得的晋升，所以不在宣布的晋升名单里。 对于台上的获奖者全部都是军官，除了一部分读过书的学生兵感到颇有些遗憾外，台下的其他大多数官兵其实都没有太大的意见。因为战时国军内部兵员来历和档案管理的极度混乱，导致为普通士兵上报请奖的程序十分繁琐，往往等到上级核查结束把奖励发下来，一些获奖的士兵已经殉国或者失踪了，而他们的家人要么已经遭到日寇杀害，要么位于敌占区，无法联络，要么就是在逃难中失踪，生死不明，他们的奖章便成了无主之物，久而久之，各部队的长官便更倾向于用奖金和升职的方式来奖励有功士兵。 而且很多国军的基层士兵都是没有文化的壮丁出身，一块铁片一样的奖章对他们来，有时候还真的不如几块大洋或者一个军官的身份来的实在，奖章所带来的荣誉感，在长官下发的奖金和晋升令中也可以获得，所以比起获得奖章，大多数普通士兵其实都更愿意直接拿到些真金白银。 补充团里自然也存在这种情况，虽然在过去一年多的整训中，团副邹德元给基层的官兵都设立了扫盲班和文化课，也时常安排一些关于爱国主义和家国情怀的教育活动，不过这次各级军官在基层官兵中统计立功人员的时候，得到的回复很多还是关于奖金和升职的。 所以齐恒也是顺应了大部分基层官兵的意思，在和上官有浩，邹德元，武卫国几人商讨后，结合团里的财政情况，将需要上报核实的奖章都安排给了军官，立功的士兵则是获得金钱上的奖励：根据所立功劳的大，补充团的立功士兵可以获得相当于对应等级一个月到三个月的军饷，击毙或俘虏日军军官还有额外奖励，现钱现发，这样的手笔在国军中很多各级军官忙着吃空饷发财的部队里也算得上是少见了，同时因为战斗导致的部分班排长的空缺也是从立功士兵中提拔上来的。 由于立功的普通士兵人数较多，所以齐恒只是从他们之中选了几个代表上台领取了奖励，其他士兵等大会结束后再统一发放。 在立功人员获得的奖励之外，因为补充团此次缴获了不少日军的军粮，齐恒大手一挥，除了留一部分干粮和干菜作为日后部队行军作战的储备粮外，其余的大部分食品都下发到了各连的炊事班里，用于改善官兵伙食。 对于没有立功获得奖金的官兵，这些能吃到肚子里的油水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奖励了，毕竟以往还在家务农的时候，就算是过年也很少有人能吃到这么多油腥，先不管饱的白米饭和干菜，那些当做添头的鲸鱼肉罐头，森永牛奶糖之类的更是闻所未闻，好多战士吃完糖果还把糖纸收进了衣兜，想着什么时候拿出来，回忆一下其中的甜蜜。 至于从日军中转站和部分日军尸体的背包中找到的毛毯，雨衣，毛巾和肥皂之类的日用品，也都下发到了士兵的手里，如果是其他部队，可能那些军官会想着卖了这些物资来给自己兜里换点银子，不过补充团的各级军官向来都是耻于喝兵血的，只不过这些东西数量有限，做不到每人一套，只能按照士兵的参军时长和平时的表现来零星发放。 即便如此，也在底层的士兵中引起了不的反响。有些曾经在其他部队服役过，被整补到补充团的老兵更是对补充团里的长官们充满了崇敬，比起之前那些动辄打骂，甚至虐杀士兵的国军军官，补充团又是发钱又是发物，长官好的就像是活菩萨了。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五百零三章 齐恒要人 全团大会结束后的几天里，补充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团里的军官们各司其职，步兵的营连长们指挥官兵们恢复了日常的训练，并且针对之前战斗中出现的问题还做了对应的练习；杨武带着他的炮营钻进了附近的山里，借着缴获来的大量炮弹，让山炮连和步兵炮连的炮手们也终于练习了一下实弹射击，只不过每个山炮组只能打四发炮弹，步兵炮也只有八发。 团里的两个团副，邹德元继续忙着编写他的识字教材和思想教育小册子，等着给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补充进来的新兵上课，上官有浩则回到了他的二营，替还躺在医院里的二营一正一副两个营长代管他们的部队；主管后勤的军需主任武卫国刚算清楚战后团里的开销和售卖战利品的收入，又投入了新的工作中：听闻74军的王耀武军长在江西和广西一些地方买了不少土地，让74军退役的伤残士兵去那边开农场，正好补充团也有一部分现钱，齐恒就打算学着王耀武将军的办法，也买几个农场让团里的伤残士兵想办法养老，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武卫国。 至于齐恒本人，则整天忙着和长官部那些后勤军官以及同样嗷嗷待哺的作战部队同僚们扯皮，想方设法的从他们嘴里扣出更多兵员补充和物资弹药的补给。因为其他军一级或者师一级的部队都有对应的军管区和师管区负责新兵的征集，训练和补充事宜，其麾下各团的兵员补充主要靠上一级的安排。而补充团是个独立单位，没有对应的兵役区，所以战后部队出现的兵员空缺要么靠就地征集，要么就只能从散兵收容处，野战医院里收拢过来各部队的散兵来补充了。 按照整个国军战斗序列的普遍情况来看，几乎所有的作战部队都会出现多多少少的兵员空缺，而且很多部队军饷供应不足，这就导致了吃空饷的现象极为普遍，虽然有违军法，但吃空饷确确实实已经成了国军部队中一种半公开的秘密。要是换做其他一些部队，其实吃几百人甚至几千人的空饷也不一定会伤筋动骨，但齐恒的补充团是真的吃不得。 因为齐恒这个团挂着补充团的名，干的可都是主力团的活，每逢大战，补充团都顶在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常常和军委会直属突击军第74军并肩作战，甚至有时候74军的某支部队被打的焦头烂额，陷入绝境之时，还得补充团顶上去救火，这种战斗强度之下，补充团要是敢虚报人数吃空饷，那真的就是绝命的买卖了。 想一想，如果齐恒这个团顶着两千多人的加强团名头，实际人数却只有一千五六，就这样被填进最激烈的战场上，全军覆没可能就是他们唯一的结局了。 所以每次大战结束，齐恒都会想方设法的去上边讨要兵员，别人部队在虚报人数，齐恒像个铁脑壳一样把团里人数精确到了个位，人人有名有姓不说，同名都叫狗剩的都能精确到一二三出来。这样还不够，齐恒都恨不得再少报上去一半个营，以换取更多的新兵。反正补充团还有一条补给渠道，军饷方面压力不是很大，实在不行齐恒跑去学着王耀武将军一样自己办厂做生意，也能想办法把钱发下去。 在齐恒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的努力下，补充团陆陆续续接收了五批补充兵，最多的是一个满编的新兵连，一百三十人，其他四批都是几十号人，最少的堪堪一个排，这些人除了新兵连是长官部给直属部队专门安排的补充之外，其他都是齐恒从收容所和野战医院里讨来的。 第九战区是和日军交战最为频繁，也是交战规模最大的战区之一，不过最近的几次大战役，第九战区都是和日军打得有来有回，几乎没有部队被整建制歼灭，或者成建制溃散的情况，双方的实际控制地区也变动不大。所以按理来说，无论是在战斗中走散的士兵，还是野战医院里伤愈的伤员，在验明正身之后都会遣送回原部队。 但齐恒可不管这些，他先跑去长官部软磨硬泡讨了个条子，就自己带着汽车连的几辆卡车跑去各大收容所和医院收人了，也不管散兵和伤员的原部队是哪一支，反正齐恒领章上三颗星星一亮，给这些士兵宣布一下之后归补充团建制，就直接赶人上车了。遇到个别脑袋轴硬要回去的，齐恒也懒得搭理，能把大部分士兵带走就行。 当这些士兵原来部队的人来医院和收容所接兵，发现大部分伤员或者散兵已经被齐恒截胡，只剩下一些军官和几个大头兵里的愣头青，都忍不住直骂娘。 但齐恒贼就贼在这里，一来齐恒提前从长官部开了条子，万一有人找上门他可以说自己是奉命行事；二来齐恒是亲自坐着卡车去要人的，别的部队就算想讨要至少也得派个和齐恒同级或者更高一级的军官来，而那些上校乃至少将谁会愿意为了十几几十号士兵来找齐恒这个在第九战区有名有号而且人缘不错的团长的麻烦呢？三来齐恒从不收军官，坚决不走的也不强求，也是给这些被截胡的友军留了个台阶，所以大家骂归骂，谁也没真为了这事找到补充团的头上。 因为这次来的补充兵里老兵占了大头，所以在陆续接收了补充兵之后，补充团也对应的调整了一下训练的内容，从基础训练改为协作训练，同时也加强了对新官兵的军纪和文化教育，以便让他们更快的融入新部队，补充兵里一些有技能的，比如会开车，或者会操作火炮的都被分配到了对应的位置，做到了人尽其用。 同时，齐恒还对团部的直属部队进行了一定的调整，新成立了一个团部直属工兵连，原汽车连上尉连长周老丁调任工兵连连长，团里唯一的战车兵陆思诚升任汽车连上尉连长，有了补充兵们的加入，以及原来各级军官空缺的填补，补充团很快便恢复了元气。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五百零四章 来访的将军与记者 补充团返回原驻地的第三个星期到了，团里的工作已经全部步入了正轨，而齐恒也逛遍了周边所有能匀出补充兵的收容所和野战医院，一共收拢了来自不同部队不同兵种的611名士兵和8名军官，全部安排进了补充团，不过这些补充来的官兵还是不能完全填补补充团在之前战斗中的损失，所以齐恒回到团里的时候还颇感遗憾。 齐恒返回部队的第二天早上，他正牵着精力旺盛的军犬火锅在二营的训练场上和上官有浩一起观察二营的老兵们和补充兵的训练磨合情况，一个通信兵哼哧哼哧骑着自行车找了过来，告诉齐恒长官部那边来了人，带队的是个少将，还带来了好几个记者，坐团部的邹德元看阵势比较大，找借口遛了，现在只剩宋明德一个上尉在那边撑着，需要齐恒赶快回去接待。 “上官，狗交给你了，回头派个人给我送回来。” 听完通信兵的讲述，齐恒点了点头，随手把拴着火锅的绳子塞给了上官有浩，然后接过了通信兵的自行车，嘎吱嘎吱的骑回了团部。 火锅看到主人离开，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转头就摇着尾巴扑到了上官有浩的身上，一个劲的往上跳，还想伸出舌头去舔上官有浩的脸，上官有浩一不小心被狗鼻子撞歪了眼镜，一脸嫌弃的推开了不依不饶的火锅，又把狗绳递给了通信兵：“你等会回团部的时候顺便把这家伙带回去吧。” “是！哎呀……”通信兵左手接过狗绳，右手抬起给上官有浩敬礼，却没提防住这条撒欢的黄狗，被再次转手的火锅马上就把目标转移到了通信兵身上，吐着大舌头撞进了通信兵的怀里，把他撞了一个趔趄。 趁通信兵忙着拽狗，上官有浩摆了摆手，取下被弄花的眼镜一边擦拭一边走向了训练场的另一边。 回到团部的齐恒在会客室门口简单整理了一下骑车弄乱的衣服，然后推门而入，看到屋里或坐或站一共有七个人，三个坐在窗边椅子上，一个穿军装背牛皮挎包的是少校，齐恒叫不上名字，但看着脸熟，应该在长官部里打过照面，另外两个男子则穿着西服，看起来文绉绉的，不知是什么身份。屋中间的八仙桌旁围坐了另外三个人，正聊天聊的火热，两个侧对门口的是补充团的中校团副邹德元和上尉副官宋明德，背对齐恒那个军官穿着呢子军服，身旁还站着个勤务兵，应该就是通信兵说的那个少将了。 齐恒正打算上前询问，刚好那个背对门口的军官开口说话了，齐恒便一下子认出了他的身份：这位军官还是齐恒的老熟人，第九战区长官部的少将参事张慕槎，齐恒的办公室里还挂着他送给齐恒的一副山水画呢。 “张长官，好久不见啊。” 张慕槎正和邹德元，宋明德聊的开心，没有注意齐恒已经进来了，坐在窗边的那个少校倒是看到了齐恒，正准备起身提醒，齐恒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话，自己清了清嗓子，在门口朗声说道。 “诶，齐团长回来了？”张慕槎将军转头看过来，笑着回应道，倒是没有一点架子：“我正和这位邹团副和宋上尉聊《红楼》呢，齐团长要不要也发表点你的高见？” “张长官说笑了，我一个粗人，哪来的什么高见，上次看红楼还是在我读高中的时候呢，张长官就饶了我吧，”齐恒苦笑着走到桌边，拉开空的那张椅子坐了下来：“张长官这次来是有什么任务？还是说只是来找我叙叙旧？” “没有任务我还不能来看看你了？”张慕槎将军笑着说道，然后朝坐在窗边的那个少校招了招手：“你们团上报的受奖军官的勋章和奖章上面加急办下来了，我这次来就是给你送东西的。” 那个少校马上站了起来，拿着他的牛皮包走到了桌边，三两下打开锁扣，向几人展示了包里的东西：一个牛皮纸做的小文件袋，一个信封，旁边是几个用深蓝色厚纸做的长方形小盒子，还有两小捆用纸带扎起来的法币。 “齐团长，你们团在之前上高一战中俘获了日军大尉和少尉军官各一名，送到长官部后，可着实让大家扬眉吐气了一把，”张慕槎将军示意少校把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摆到桌子上，同时解释道：“齐团长你也知道，出于宣传需要，每次大战结束之后，咱们对外的战报都是有一定水分的，缴获的物资能看见，杀掉的鬼子就不好算了，那些日本人又狡猾得很，他们的战报里编的比咱们还夸张，吃掉咱们一个师只死几十个鬼子都敢写，所以国际上对咱们和日军战报中的歼敌数量一直都不怎么采信。” “这次你们在上高抓了两个鬼子军官，就是咱们上好的宣传素材，从俘虏嘴里撬点东西出来，再添油加醋编一点，配着俘虏和证件的照片往报纸上一发，还有谁不信？日本人就算想抵赖也只能是黄泥掉进了裤裆里，毕竟人可是实打实落到咱们手里的。” “日军的俘虏不好抓，军官更是抓不到，有了这两个军官俘虏和他们的证词，咱们不管是对内宣传提振士气，还是对外宣传争取国际上的帮助都有了更多的底气。”说着，张慕槎将军把那个信封推到了齐恒面前：“这封信是罗卓英将军亲自写给你的，让我顺路给你带过来，估计也是夸你的。” 齐恒接过了信封，没有当场打开，而是简单的看了看，就郑重的摆在了桌面上，继续听张慕槎将军说话。 那位一直往外掏东西的少校趁机插了句嘴：“齐长官，请容我冒昧，我来之前，长官部负责搞宣传的那帮弟兄有好些个都托我给你带话，说他们忙完了一定得请你和那位徐营长喝顿酒呢。” “哈哈哈，俘虏是徐光辉营长抓的，这功劳我就不抢了，回头我给徐光辉说一下这事，你们有想法的话直接去找他好了，我估计他是来者不拒。”齐恒朝少校善意的笑了笑，替平时就喜欢广交四方好友的徐光辉接下了这顿饭。 “齐团长，还有一件事。”张慕槎将军等齐恒说完，接着说道。 “张长官请讲。” “这两位是来自中央广播电台和中央通讯社的记者，为了宣传需要，专门来采访那位俘获日军军官的徐营长的，还请齐团长安排一下。”张慕槎将军向齐恒介绍了两名一直安静坐在窗边的西服男子的身份，他们也带着微笑走了过来，一一和齐恒握手。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五百零五章 采访 之前在补充团全团大会上拍摄的两位记者来自大公报，是龙先生那边安排过来的，而这次给徐光辉做专访的两名记者则来自官方的媒体：中央通讯社和中央广播电台，完全是为了政治宣传的需要而来的。 所以正在驻地监督官兵训练的徐光辉没过多久就被喊来了团部，齐恒担心徐光辉这家伙太过放松，在这种重要场合掉链子，还专门派了自己的勤务兵白老四去传话，让徐光辉把自己收拾利落了再来。 事实证明，徐光辉在办正事的时候还是比较靠谱的，光他在团部接待室门口喊的那声中气十足，声音堪比洪亮的报告就让齐恒的心放下了大半，而当徐光辉得到允许走进接待室，看清他这次打扮的时候，齐恒就彻底的松了那口气。 一改往日的邋遢模样，徐光辉这次穿着一身略旧的棉布军官常服，头戴德式钢盔，腰间扎着武装带，斜跨一只装有驳壳枪的木质枪盒，军服的两只袖子挽到了肘间，露出的小臂并不像他收拢在腰带后的肚皮那样显肥，而是更为健壮，皮肤上还能看到几处已经愈合的深色伤痕。 虽然挽着袖子，额头上还有明显的汗水痕迹，但徐光辉领口的风纪扣却扣的十分整齐，金属的红底少校领章略微有些褪色，但擦的很干净，头顶的钢盔明显使用了很久，上面有不少显眼的磕痕，不过侧面的青天白日徽记却和领章一样没有丝毫的污损。 因为是从训练场被喊过来的，所以徐光辉小腿上还和普通士兵一样打着绑腿，脚上也没有穿他那双快要张嘴的日军牛皮军靴，而是穿着一双不算新但明显认真擦过的黑色皮鞋。 比起刻意换上一身崭新的呢子军服，梳洗的白白净净，徐光辉这样的打扮更加日常，也更符合两位几乎从未来过前线的中央记者心中所想的前线军人的形象。他们来并不想采访到一位穿着昂贵呢子军服的，看起来经常出入舞会而非战场的军官，而是更愿意采访到徐光辉这样“直爽，不拘小节但恪守军人本分”的“真实”的英雄。 所以不仅两名记者十分满意，就连张慕槎将军看到徐光辉的样子，也微微点了点头，只有深知徐光辉底细的齐恒表面上维持着赞许的微笑，心里不停的思索这家伙到底是从哪学来的打扮，搞得齐恒都有些不习惯了。 趁着早晨还有时间，两位记者就在接待室里对徐光辉进行了采访，面对记者的提问，徐光辉对答如流，之后讲述战斗经过的时候更是口才极佳，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悲切沉重，偶尔还引经据典，一点也没对不起他的高中文凭。一番采访下来，听得两位记者连连点头，手底下刷刷的记录，旁听的张慕槎将军和齐恒也十分满意。 采访完徐光辉，两位记者又和齐恒以及当初俘获日军军官的几个战士分别聊了几句，齐恒对这种事情熟门熟路，当然应付自如，不过那几位被从训练场上喊过来的战士就有些紧张了，他们都是庄稼人出身，没什么文化，刚看见张慕槎将军领口的金星和红标的领章就犯了怵，并且团长齐恒和营长徐光辉都站在一边，还要回答两个叫“记者”的文化人或者是大官的提问，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回答问题也有些结巴。 好在两名记者十分善解人意，并没有因为几个战士的紧张而表现出什么不满，而是先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等战士们不那么紧张了，才耐心的完成自己的采访。 等两位记者完成他们的工作，正好也到了午饭时间，齐恒提前就安排炊事班用缴获的日本军粮，罐头和本地买来的新鲜蔬菜为几位客人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当然这种丰盛只是针对前线的部队而言的，比起后方的大饭店之类还是差距不小。张慕槎将军倒是没什么急事，欣然接受了齐恒的邀请，两位记者有些想早一些回去提交采访稿，但当他们听说午餐是用缴获来的日本军粮做的，也决定留了下来，毕竟这种特别的体验在后方可是有钱也难买到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茶足饭饱之后，张慕槎将军一行还要去驻扎在上高一带的74军采访。正好，补充团里的几个负伤军官在野战医院养伤也养了大半个月，除了祝古盛伤势太重还需要静养，新任二营副王振杰和机枪二连连长叶成明都已经能下地走路了，新任三营副张志鹏更是每天闲的乱转，齐恒本这两天就打算派人把他们接回来在团里养着，借着送张慕槎将军的机会，齐恒决定自己去一趟医院，接他们几人回来的同时再见见自己的未婚妻。 张慕槎将军他们是坐一辆小汽车来的，护送的队伍则是一个排的骑兵，齐恒考虑到那几个伤号可能不便骑马，于是奢侈的从汽车连调了一辆卡车出来，只带了四个卫士和勤务兵白老四，跟在张慕槎将军的小汽车后面开了一段距离，之后便分道扬镳，张慕槎将军和记者去了上高，齐恒则一路开向了高安。 因为刚刚结束大战，各部的伤员很多，除了少数伤员能够接受本部队卫生队医治外，各部队的大部分伤员，尤其是军官和重伤员都被转送到了长官部直属的野战医院里进行救治，补充团的那几位军官也不例外。而为了防止日军轰炸，高安野战医院的新地址并不在高安城中，而是挪到了县城几里外的一个山沟里，这个山沟两边的小丘上长着不少树木，更加便于隐藏。 为了给野战医院运送伤员和物资，工兵们还专门开辟了一条小路，虽然有些简陋，但卡车还是可以通行的，所以齐恒的卡车一路颠簸着开到了山口，让卫兵检查过证件后，直接开进了山沟里。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五百零六章 探望 卡车嘎吱一声停在了野战医院设立在山口旁的临时装卸区，齐恒从驾驶室钻了出来，站在地上跺了跺脚。因为这辆苏联产的吉斯5型卡车驾驶室有些窄小，一个司机和一个齐恒已经坐满了，徐光辉的大屁股再挤进来的话这车的木头驾驶室估计承受不住，所以齐恒出发前就把徐光辉赶到了后车厢里吹风，趁坐在后车厢里的徐光辉和白老四一行人跳下车的时候，齐恒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顺便不动声色的揉了揉因为长时间颠簸而发麻的屁股。 “白老四，把那两个箱子带上，高晨光你们几个不用跟过来了，在车这里等着就行，把车看好。”齐恒朝在已经车尾列好队准备跟过来的白老四和四个卫兵摆了摆手，徐光辉最后一个跳下车厢，站在地上很没有形象的伸了个巨大的懒腰。 “是！”卫兵中一个戴着上士领章的战士给齐恒敬了个礼，紧了紧自己冲锋枪的背带，白老四则在徐光辉的勤务兵配合下，从车厢里抱下来一个大木头箱子，又拎了一个没小多少的皮箱下来。 白老四双手抱起那个木头箱子，正打算让徐光辉的勤务兵小赵把那个皮箱架到上面，齐恒说话了：“徐胖子，来，帮我把那箱子拎上。” 徐光辉手里捏着个黄色的布兜，里头装的是几个老兄弟带给祝古盛的礼物，他刚打算把这个布兜塞给小赵，听到齐恒的声音，不禁一愣。 “多干干活，早上刚当完大英雄，这会就恢复本性了？”齐恒笑着骂道，示意徐光辉的勤务兵小赵把还没来得及交给白老四的皮箱递给徐光辉。 齐恒说完，徐光辉还在原地装傻，小赵也尬在了原地，左右为难，他是徐光辉的勤务兵，每天的任务就是替自己的营长干一些端茶倒水拎行李牵马的杂活，他哪敢把行李交给营长自己拿呢，可另一边又是自己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团长的命令他不敢不听，但是想一想如果听了团长的话，以后回营里，单独面对徐光辉的场景，小赵又是一阵害怕。 好在徐光辉在齐恒面前表现的比较乖巧，还没等小赵心里的交战结束，就伸手从小赵手中接过了那个皮箱，顺便把自己的布袋子塞到了小赵手里，算是替小赵做出了决定，小赵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和抱着木头箱子的白老四并排跟在了齐恒和徐光辉后面。 野战医院门外的卫兵又检查了一遍齐恒几人的证件，让齐恒他们走进了医院的区域，为了避免日军轰炸造成更大损失，所以隐藏在山沟里的医院帐篷分布有些零散，一些帐篷上还挂着些新鲜的树枝，也有一部分帐篷顶上用绿色的伪装网做了伪装，那些应该是病房的帐篷外三五成群的坐着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伤兵，也有些伤兵孤独的坐在一边，呆呆的看着脚边的石头，或者湛蓝的天空出神。 齐恒四人安静的走着，整个山沟里都散发着一种散不去的古怪味道，似乎是混杂着药水味的血腥气，又带着几分腐烂的酸臭，要知道，战斗结束后已经近二十天了，经过这么久的风吹雨淋，医院里还能留存着这种味道，很难想象大战刚结束时这里的空气有多么窒息。 不知是医院区域禁烟还是伤兵们已经抽完了自己的库存，一路上齐恒并没有看到有抽烟的伤兵，那些伤兵们看到陌生的齐恒四人走过，也没有什么反应，有几个裹着纱布聊天的伤兵看到齐恒的领章，倒是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但也只是看着，没有敬礼，也没有招呼，更多的伤兵眼中则是一种麻木中夹杂着迷茫的眼神。 经过半个月多的治疗，伤兵们的身体成功的躲过了死神的召唤，但他们的灵魂似乎没能从惨烈的战场上安然无恙的返回，很多伤兵，尤其是纱布下明显缺了半截手臂或小腿的伤兵，眼中几乎看不到有什么神气，就好像他们的精神也随着自己的肢体一同被那枚炮弹或子弹永远留在了战场上。 齐恒他们在门口就问清了祝古盛几人所在的帐篷位置，也没有闲聊，就这么默默的穿梭在帐篷中间，来到了一间门帘上写着数字9的帐篷门口。 这个帐篷和其他病房看起来没什么区别，门口同样坐着三个聊天的伤兵，一个披着件没领章的军衣，脑袋上缠着纱布，一只眼睛也被包在里面，另外两个则背对着齐恒四人，左边的同样披着军服，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一直没说话，右边那个上身没穿衣服，一边肩膀的纱布缠到了后背上，正挥舞着另一只手热火朝天的说着什么。 看到三人，徐光辉眼前一亮，还没等齐恒开口，上前一步一脚就踹在了正口若悬河的伤兵半边屁股上。 “x你麻麻的，谁！”伤兵冷不丁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脚，在另外两人惊讶的目光中骂骂咧咧的转过头，然后像屁股又挨了一脚一样跳了起来：“团，团长好！营长好！” 这个伤兵不是别人，正是七连长，现任三营营副的张志鹏，在张志鹏挨踢的时候，只剩一只眼睛的伤兵就已经站了起来，另一个胸腹之间裹着沙包的伤兵听到张志鹏的声音，也连忙跟着站起，一先一后的举起右手向齐恒和徐光辉敬礼：“团长好！徐营长好！” 脑袋裹纱布的是二营机枪二连的连长叶成明，另一个则是四连长，现任二营营副王振杰，不过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晋升的消息， 在帐篷外，齐恒简单的问候了三人伤势恢复的情况，在提到王振杰和张志鹏的新职位的时候，两个人都表现的极为惊讶，尤其是王振杰，已经做好被撤职的准备了，没想到居然升了一级，眼睛都瞪圆了，而齐恒的反应比他俩还要惊讶，因为两个星期前他就让邹德元派人来通知了，居然现在还没传达，不禁在心里又给邹德元记了一笔。 寸寸山河寸寸血最新章节列表 第五百零七章 养伤的祝古盛 几个人站在帐篷外闲聊了两句，听张志鹏他们说，这个野战医院的病房并没有按照什么伤员级别或者部队详细分配，甚至连军官和士兵都没有分开，完全是谁来得早谁的病房编号靠前，仅仅是受伤的军官能多分到一些药品罢了，所以他们三个就被分到了同一个病房里，相互之间倒还有个照应。而二营长祝古盛一来就被推进了手术室，等吊住命，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病房都已经挤不下了，不过前边的病房里也时不时会有床位空缺出来，祝古盛是军官，被优先安排进了刚好有个空缺的2号帐篷，排到了最前面。 齐恒主要是来看看祝古盛，所以让张志鹏三人他们先回自己的帐篷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去办出院的证明，自己带着徐光辉和两个勤务兵继续往里走，去找祝古盛住的2号帐篷。 野战医院里帐篷病房的编号和位置都比较乱，没走几步，一顶挂着伪装网，门帘上写着个白色数字2的帐篷就出现在了齐恒的面前，他甚至都没看到3到8号帐篷在哪里，2号帐篷外面倒是没有闲聊的伤兵，门帘也是关着的，徐光辉的勤务兵小赵抢先一步，用空出来的手掀开了帘子，让齐恒和徐光辉先后走了进去。 “老祝！命硬啊！”走进帐篷，徐光辉一眼就看到左手边第二张床铺上躺着的，包裹着一条胳膊两条腿的二营长祝古盛。 祝古盛听到徐光辉的声音，惊讶的转过脑袋，瞪圆了眼睛，只不过他有一只眼睛周围还没完全消肿，双眼一大一小看起来有些滑稽。 “老徐，团长！”祝古盛激动的打起了招呼，同时用那支完好的胳膊撑住身下简陋的木板床，挣扎着想要起身。 “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听到祝古盛熟悉的声音，齐恒嘴角也挤出了一丝笑容，加快了速度，在祝古盛撑起半个身体的时候走到了他的床边，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躺了回去。 “团长，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二营和四连的弟兄们，团长，你枪毙我吧……”祝古盛没想到团长齐恒会亲自来看他，心里憋了大半个月的情绪一下子涌现了出来，他用那只完好的手抓着齐恒的胳膊，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祝古盛手术以后，在医院里昏睡了整整六天，等他清醒过来，补充团所有的战斗都差不多尘埃落定了，他所在的病房里没有来自补充团的伤员，其他伤兵和军医，护士们也不清楚补充团后来的情况，所以祝古盛一直担心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导致阵地丢失，心中充满了愧疚和不安。 直到七连长张志鹏伤好的差不多了，可以下床溜达，才找到祝古盛，向祝古盛大概讲了一下二营那场战斗的结果，听到二营最后守住了阵地，祝古盛才稍稍安心了一些。但今天看到团长亲自来看他，祝古盛的心中又涌现出了强烈的痛苦，一时间难以自持。 毕竟是并肩作战了几年的兄弟，看到从鬼门关溜了一圈的祝古盛如此表现，齐恒再铁石心肠也生不出埋怨他的意思，于是轻轻拍了拍祝古盛的手背，沉声说道：“行了，我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团里后来统计，当时正面进攻你们营的鬼子有一个满编的中队，后面还跟了一个，你正面只有一个四连，顶不住情有可原，再说阵地又没丢，我枪毙你干什么。” 等祝古盛稳定了情绪，齐恒继续说道：“团里后来也分析了你们营的问题，你判断失误，责任是有的，但客观原因占大头，而且你提前预警，之后带营部打的反击也确确实实给我拖出来时间了，如果不是你带二营营部顶上去，我这边的增援还真赶不过去，所以对你的处理意见是没有表彰，也不惩罚，你安心养伤就行，现在二营上官在管，等你伤好了回去继续带二营。” “是。”祝古盛的右手被齐恒抓着，左手举不起来，只好重重点了点头。 在看到齐恒和徐光辉走进来的时候，病房里其他还在闲聊的伤兵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巴，所以齐恒和祝古盛的对话他们都听的很清楚，这下，大家终于知道这位裹得像粽子一样，十多天都不怎么和他们说话的破相兄弟究竟是怎么躺进医院的了。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以一营之力正面阻击日军一个中队，在正面阵地失守后率领营部非战斗人员发动反击，在另一个日军中队到达之前生生拖到了援军抵达，自己重伤入院，这位营长的生猛战绩在其他部队里怎么说都是表彰的第一梯队人员，而来探望他的上校居然说不予表彰也不给惩罚，这是个什么部队，平时打的都是些什么仗啊。 有眼尖的伤兵偷偷往齐恒和徐光辉的胸章上瞟，看到补充团那三个字的时候，他们的脑袋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什么时候补充团都这么能打了？ 祝古盛的伤势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齐恒这次没打算把他也带回去，等齐恒聊完往后退了一步，徐光辉便笑嘻嘻的凑了上来：“老祝啊，哥几个给你带了些好东西，大头都留着呢，你先养着伤，等回去了再给你。” 说着，徐光辉把齐恒的皮箱放在祝古盛床边，然后接过小赵递来的布兜，从里面掏出了一大堆带给祝古盛的礼物：几个肉罐头和其他罐头，饼干，水果糖和奶糖，还有三包没开封的日本香烟，一看就是上次缴获的那批物资。 “你哪来这么多？”祝古盛有些惊讶，伸手一个个接了过来，在床边摆成一小堆，看得周围几个伤兵十分眼馋。 “还有酒呢，就是团长不让带，不然也给你顺一瓶，”徐光辉看齐恒没看自己，压低声音说道。 “那还是算了，我这样子也享受不了。”祝古盛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指了指香烟：“这玩意医院里不让抽，你也拿回去吧”。 “老徐，你俩先聊着，我出去一趟，回头你直接去车那边集合吧。”齐恒挽起袖子看了看表，给徐光辉说了一声，而且很贴心的没有喊徐胖子这个外号，帮徐光辉在外人面前留了点颜面。 “是！团长你放心的去吧！”徐光辉笑嘻嘻的回应道。 齐恒感觉徐光辉那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一边思索一边带着白老四走出了帐篷，而徐光辉看齐恒离开，立马一屁股坐在了祝古盛床边，压的那张简陋的木板床嘎吱作响，似乎下一秒就要散架了一样。 “哎，团长走了，其实刚那些都不算什么，我这还有更刺激的，来，你看看吧。”徐光辉压低声音说着，从衣服的内兜里掏出了一个小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