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之牧道遂古》 部分设定 纪元: 天地开辟之前的鸿蒙无极到无量量劫后的归墟寂灭为一个纪元,未证大罗者难以度过纪元末劫。 大罗: 大道同源,为证大罗,大罗者可不死不灭,万劫不磨,洪荒证道大罗者真灵跃入大罗天,化作大道中一点先天不灭灵光,与大道长存。 大神通者是对某些极为强横的大罗的敬畏称呼。 开天: 天地开辟,藏着一众大神通者的博弈之秘。 先天: 天地开辟之前,包括鸿蒙无极与先天五太时期都为先天。 境界: 如今洪荒划分为: 未入仙道 真仙(仙道第一境,修行第一关) 地仙(演化小福地) 天仙(开辟小洞天) 金仙(仙道极境,真灵金性) 先天神灵: 太初孕育,神胎天成, 真神(真仙、地仙、天仙) 神君(金仙) 业位: 某种道理形成的权柄,可化作一尊业位,业位位格与实力无关,但大罗业位必证道大罗,证道大罗必有大罗业位。 (若有需要,另行补充) 序 · 遂古之初 身返洪荒 洞真界,自洪荒破碎之后形成,风牧曾在此成就金仙道君,后离开此界,欲遍游诸天以求大罗之道。 在无量量终劫来临之前,风牧早已将自身不朽金性打磨到极致,却始终不得入大罗之门。 或是亲临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与众多道君坐而论道;或是神游灵气枯竭难寻的世界,在无量时空容纳万法。 已然与大罗道果只差最后一步的风牧,却知道自己等不下去了。 末劫,降临诸天,万界归墟。 风牧最终回到了洞真界,枯坐在洞府中,欲要做最后一跃。 不成大罗,真的逃不过无量量劫吗,天道何其不仁。 问道大罗天终究还是失败了,在随着洞真界一同道化的最后,风牧眼前闪过一道通向无尽尽头的光芒,他看到了归墟的尽头,无量量劫的终点,一位杳杳冥冥之间,恍若大道的巨人,演化一百零八相,随着诸界陨灭,巨人诸般法相临身,最后归于一点不可名状之灵光,在巨人手中化为一张八卦图卷。 在画卷缓缓展开之后,噬灭万物的归墟竟于一瞬之间破碎为无边混沌,画卷之中的卦象定住翻涌无序的混沌之气,一个新的洪荒世界在随着诸界寂灭而于洪荒中开辟——羲皇一画开天! 鸿蒙之中天外天,一座道文堆砌而成的宫殿静静伫立着,宫门的匾额上书“羲皇宫”三个字。 宫内,一位灰袍白发,面容清瘦的老道端坐在棋盘前,苦思良久才落下一子。 与之对弈者随意地盘腿坐着,抛下一颗棋子,有一次堵死了老者的棋路后,支楞着脑袋几欲沉睡。 直视他的面容时,只能感觉恍惚迷惘,看不真切,只能用余光瞥上一眼,如同得见大道。 老者低眉轻声,似怕惊扰对方,道: “陛下,不知老道所言这一纪元开天之事?” 对方依旧没有正起身,语气略带慵懒地回道: “此事我应下了,下棋,下棋。” “是,多谢陛下。” 老道颔首,依然低眉,又陷入对棋局的思索。 第一章 · 谁传道之 造化于世 炎天明夷域 一道造化之气在人道气运的催发下,孕育出了一位新的造化人族。 自娲皇造化万灵已过去太久了,这是太昊年间,洪荒大地诞生的第一位造化人族。 远在苍天春皞域,悠扬的钟声从祭祀台上传来,沉浸在人道法理中的司命官在钟声中醒来,恭敬地往天外天娲皇宫方向一拜,提起手边的节杖,往春皇宫而去。 风牧感受着自己新生道体中澎湃的生机与造化之力,仅有天仙的修为与法力的躯体,居然比他曾经的金仙道体更加圆满与纯粹。 同时,气机牵引之下,他感觉到自己的出世冥冥中正合了某种运数,因此也背负上了相应的气运。 聆听着人道法理传来的传承与祝福,风牧一遍熟悉着这具造化道体,一遍梳理着脑海中的信息。 他来到了洪荒,破碎为诸天之前的洪荒。 但是,他很清楚这不是那个破碎后会形成洞真界的洪荒,这是一个新的纪元。 原本应该与洞真界一同道化而去的自己,却因为某位或者某几位大神通者的算计,见到了羲皇开天的一幕,这让他的真灵沾染上了大罗天的部分特质。 大罗者,不死不灭,无形无相。 大罗是道,大罗也是万物,大罗有劫,但劫后亦是大罗。 大罗超脱的本质,便是先天不灭灵光。 大罗之下,真灵消散,就是身死道消。 而证道大罗者,真灵跃入大罗天,化作一点先天不灭灵光,与道合真,自然万劫不磨。 风牧感受着自己在无量量劫中保存下来的真灵,因为归墟之力的侵蚀而本该溃散。 但羲皇破碎归墟演化混沌重开洪荒的画面印照在其中,让自己的真灵化作了“后天不灭灵光”。 这种状态该如何描述他也不知,但很清楚的是,真灵依旧是真灵,不灭的特性来源于那一幕“羲皇开天”,若是自己忘却真灵中的这一段记忆,如今的他也只是“普通的天仙”,如果有着金仙境界的天仙在洪荒算普通的话。 真灵映照周身方圆,风牧了解到自己出世的这座山仅有葱郁的灵植和少许的灵兽,尚且属于无主之地。 想来也是,一道人道垂青的造化之气落于此地,若是有主,怕是等不到孕育出他的道体来了。 随手造化出一座小洞天笼罩山门,挥手找来一枚深埋山中的令牌,往空中抛去,上清下浊阴阳二气交织,引动地脉与弥漫在天地间的道文,形成一座乘御阴阳离合阵法。 这就是气运垂青的好处,换做其他哪怕已是金仙级数的道君,除非开山伐幽,否则难以找到这处天地形成的阵基。 定下了暂时的立身之基,风牧才认真扫了一眼自己接下来的洞府所在,但见: 日月摇光,仙鹤振声霄汉;万节修篁,白鹿衔花行藏。玄猿金狮谒金阙,玉象黄蟒争云堂。 青草冉冉瑶华喷香,碧桃莹莹壑色灼苍,百川汇处大地根,千禽扬翅九天芒。 涧下有滔滔绿水,崖前开朵朵祥云,不见山外红尘色,只道府中日月长。好个道人清修地,半担黄庭笑霞光。 在洞真界成就金仙之际,风牧也曾借天地之力,以大神通造化自己的洞府为洞天福地,达到了洞真界的极限。 后来神游诸天,他也未曾见过比之更有造化的洞天福地,但即使这样,也难比得上今日这座尚未完全转化为洞天福地的仙山十之一二。 风牧满意地点了点头,也暗自感叹着洪荒破碎后的诸天时代,求道之难,如今仙山随处可见的灵材灵兽,放到诸天时代都是一界难觅的上古奇珍。 风牧挥手写下“洞真府”三个道文,化作一道石碑镇于山门阵前,便随意寻了个静谧之处思索着人道传承中的信息。 自太古年间,先天神灵烛龙与斗母相争于天外天,碎裂苍穹,使得新生的天地险些覆灭。 后有天、地二皇梳理天地之道,定下道理规矩,囚烛龙于四海之渊,逐斗母于大荒之底,又划分破碎的苍穹为九野,分别为: 中央曰钧天, 东方曰苍天, 东北曰变天, 北方曰玄天, 西北曰幽天, 西方曰颢天, 西南曰朱天, 南方曰炎天, 东南曰阳天, 自此天有九野,每一天治下皆有大荒诸域。 地皇氏年间,地道大兴,催生洪荒无边广袤大地扩张,而先天神灵高居九天,疏于治理,大地之上后天生灵蒙昧痴愚,无有灵性,使得大地生机黯然。 女娲神圣不忍见此,随即以大神通造化万灵,将无限生机播撒向洪荒,订立一道曰人。 人道现世后,后天生灵获得人道造化,明悟自然之理,吞吐天地灵气,造化适宜自身或族群生活的环境。 而修为高深的后天生灵,则历尽磨难,脱去本相,化生之后,称为人。 另一边,女娲神圣撒下大地的造化种子,扎根大地,在水和泥土的孕育下,被人道垂青,造化出同样形象的人族。 因此,人道自此两分,自然造化出的人称为造化人族,及其后裔皆称为人族,以女娲神圣为先祖,生灵化形而来亦入人道,尊女娲神圣为正统。 在化形与造化出现之后,人道气运大兴,惊动地皇氏。 地皇氏随即遣使者寻访大地,请女娲往地皇宫中论道,后向天地自请散去治世权柄,交予女娲,而洪荒进入人皇治世的时代。 人皇归位后,洪荒天、地、人三才圆满,进入急速发展的时期。 同时,天皇、地皇于天外天镇压混沌,炼化混沌之气为天地灵气,涌入洪荒之中,为万灵增加养料。 得益于此,人道的发展格外顺利,然则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自然之理。 人道宽松的外部环境造就了膨胀式的发展,却也留下了内部隐患。 随着人道气运日升,人皇女娲渐渐隐居于人皇宫中,将人道事务交由各部族首领决议,而化形派与造化派的矛盾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风牧的传承中并没有关于这场人道内乱的详细细节,最终的结果是在人皇功行圆满退居天外天后,造化派首领轩辕氏接过人皇之位,统御洪荒,许多先天神灵也化生人族,臣服人道也借人道之力欲求更进一步。 天行有常,人道亦然。 轩辕氏完成一统大荒诸派人族的伟业,伐九天四海以令众神宾服,同样功行圆满后,退去人皇之位,身合天道,前往中央钧天为黄帝。 当其时也,有人族太昊定下历法,立十二地支以完善人道运转,后以日晷夺帝俊神系金乌大日之力为人族所用,与帝俊相争于阳天而胜之,德行泽被人族,被举为人道新皇,接替轩辕之位,召集人道群贤于苍天春皞域立春皇宫,梳理洪荒法理。 感受着人道气运的翻腾与浮躁,风牧思索着洪荒局势。 即使这不是自己经历过的那个纪元的洪荒时代,这一纪元的三皇之事也更加迷雾重重,但五帝治世的脉络却能让他生出几分猜测。 如今的洪荒人道独兴,每一次五帝治世都是一次剧烈的气运升腾,同时也是一场因果劫数,由人族开始,席卷洪荒。 身为人族一员,当此人道大兴之势,尽皆身在劫中,既为气运所钟,则无所避劫。 风牧只是一届天仙,凭借金仙的道行境界与“羲皇开天”庇护下的“不灭灵光”,他并不惧这场劫数,谨慎行事这未尝不是一场机缘。 而他所疑虑的,是人道传承中并不显眼的玄门与释门。 玄门、释门的天尊、佛祖,在他曾经的纪元,是诸天时代的顶峰,在洪荒时期就已然如此,甚至传说有人皇曾于玄门天尊门下求道。 在这一纪元的洪荒,这种事情显然是不可能的发生的,但人道传承中的部分修行之法与大道感悟,却又透露着玄门、释门的影子。 无论是前一纪元的立场,还是这一纪元的身份,风牧都是坚定的人皇派,只是他终究不是大罗,大罗层面的博弈,他还不甚了解。 心中微动,风牧拂去真灵因思索这些繁杂的因果而染上的尘埃,斩断思绪后,他还要迎接他这一纪元将见到的第一位道友。 来自苍天春皞域,春皇宫的使者。 苍天春皞域 在司命官上禀太昊,炎天明夷域有造化人族出世后,太昊命属神句芒持节寻访这位太昊年间第一位造化人族,并将这一消息传遍大荒以及九天四海。 在句芒离开后,身着衮服的太昊静静思索着大荒各处使官传来的消息,感受着体内的人道气运。 苍青色的气运长河中,代表先天神灵的气运金光缠绕其中,如同一张金色的织网死死缠住了几欲腾飞的苍龙,嵌进了苍龙的身躯之中。 “孤意已决,人道传承不该被先天神灵掣肘,造化人族出世,正应了开劫之象,” 太昊的声音回响在春皇宫的大殿之上, “蓐收、玄冥,传各域使官,召各部首领往春皇宫,千年之后,共祭娲皇殿!” “是!”蓐收与玄冥对视一眼,同时应道。 变天昆仑域 玉虚宫中,有钟声响起,一位青年道人奉诏往八景宫而去。 而八景宫中,一位鹤发道人仍在闭目挥扇,面前的丹炉越烧越旺,八景宫宫门紧闭。 第二章 · 九天之际 灵宝揽月 “洞真府。” 句芒奉诏来到炎天明夷域后,借大风雨表推测出风牧所在的位置,取出日晷,引来日光指引方向,一路往洞真府而去。 钧天之上 车区将最近三千年的风雨历表,交给了司月官常仪。 在轩辕氏带领黄帝一系退居钧天后,他便不需再时时联络各位司职风雨的神灵,调解四时之气,但依然受命监察大荒。 这不仅是轩辕氏的命令,也是现任人皇太昊的旨意,从一开始的诧异,到如今的惊疑,车区从一份份的风雨历表中,隐隐看见了一个即将席卷洪荒的漩涡。 自太昊接任人皇以来,四海之渊,越来越不平静了。 占律宫,鬼臾区立在宫门前,看着回转的车区,立刻迎了上去。 “车区道友,不知司月官可有旨意?” 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带急色的鬼臾区,车区摇了摇头。 三千年前,炎、阳二天交接处,有神灵触犯人道律令,黄帝令监天神官捉拿下狱。 不料乱神不尊上使,仗着神通法力,与神官相斗,不敌,逃往大荒阳天离恒域。 帝怒,遣玄寿领天兵布天罗大阵,封锁天宇。 人皇亦宣调葛天氏部族听从蓐收调派,与东南地界开地网神禁,与玄寿一同搜天索地,追拿乱神。 最终,在阳天离恒域,玄寿只带回乱神遗骸,而那场动乱,造成了许多先天神灵的陨落。 “阳天离恒域近来越发不适宜人族生存,灵气无序紊乱,四时之气冲撞,自帝俊率领麾下神众前往天外天,无有司职神灵调解阴阳,阳天离恒域本就逐渐凋零。 又有三千年前那件事,如今越发不好治理了。” 鬼臾区无奈地望了一眼东南方,他本是大荒阳天离恒域人族,追随轩辕氏征伐四海有功,受命占侯,随黄帝一同前来钧天,但本身部族仍在大荒,因此更加担忧。 “想来此事陛下与人皇自有计较,你我此时应当各司其职,不可乱了方寸,人皇威德深重,下界之事无有大碍。 我等当务之急,是协助黄帝陛下梳理九天,使下界人族,无有后顾之忧。” 车区说完,不再言语,静静地看着一轮月光,从司月官府中飞出,下界而去。 炎天明夷域 来到山门前,句芒环视着这座天然形成的乘御阴阳离合大阵,暗自思索着: “造化人族无一不是天地所钟,这位更是应了太昊人皇年间第一位造化人族的气数,跟脚深厚,也难怪出世便有福地落脚,法阵护身,若是再有灵宝落于此处,做他傍身之宝,只怕这就不仅仅是造化人族出世的气运了。” 而此时的洞真府内,风牧正惊诧地看着在自己周身转悠的一张破旧的渔网,正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风牧在理清洪荒大致局势的思绪后,本欲立一座道宫,也好迎接苍天春皞域前来的人皇使者,于是点化了了几只山中灵禽灵兽,遣他们寻找山中灵植,装点道宫。 而这张破旧渔网,就混在一只玄猿抱来的一堆灵石之中,是玄猿在涧水中与卵石一起捞上来的。 在玄猿要将他当做杂物扔掉时,渔网从石堆中自行飞出,扑向风牧而去。 而让风牧诧异的是,要是他没看错,这张渔网,大概,可能,或许,是一件先天灵宝。 何为先天灵宝,先天不灭,灵光化宝。 每一件先天灵宝,都代表其中孕育着先天不灭灵光。 传说,大神通者可从大道之中捕捉先天不灭灵光,若是有缘,无量量劫时光可能会寻到一点,再辅以先天灵物,以道理淬炼,可以炼成一件属于自己的先天灵宝。 另外一种,则是大罗道化。 大罗的本质就是真灵化作先天不灭灵光,因此,大罗不会陨落,但并不代表大罗无灾无劫。 大罗最大的劫难,就是自身道化。 修道者,道行愈是高深,越能体悟到大道之浩渺。大罗在悟道之时,若是沉沦与大道,迷失自我,便会道化而去,遗留下的先天不灭灵光结合大罗的道理,化作一件先天灵宝。 这也是大罗的一种应劫方式,在许多纪元之后,化作灵宝的大罗从大道中醒来,自然回归本我,脱劫而出。 风牧在原本的纪元,曾执掌洞真界唯一一件先天灵宝,而无量量劫后,那件先天灵宝并没有和他一起降生洪荒,他曾经自己炼制的诸多后天灵宝都在劫中逝去。 先天灵宝必然不会被归墟吞没,至于现在何处,想来也不是天仙可以寻到的。 这件出现在自己洞府的先天灵宝,是大神通者炼制还是某位大罗自身道化而成,他并不知晓,但接下这件灵宝,必然代表承接下了一段新的因果。 哪怕这件灵宝依然破损,但其中的灵光无损,只要有足够的先天灵物,自然能修复完好。 毫无疑问,风牧不会拒绝这件送上门的先天灵宝,一件外物的因果,再大也大不了“羲皇开天”,而且,对于入局的方法,他已经有头绪了。 是的,入局,风牧知道自己身上必然有谁的算计,但如今只是天仙的自己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破局了。 正好,他发现如今的人皇太昊似乎也在为洪荒众生开一局棋,或许这是入局的机会。 将渔网纳入掌中,神念扫过,网上的破旧之色褪去,原本的微光化作淡青色的寒芒,一股摄人的牵引之力涌出,周围的事物都颤动起来,似乎要被网入其中。随着风牧将灵宝收起,一切又归于平静。 初步掌握这件灵宝后,风牧得知,这件先天灵宝名为九天揽月索,天皇年间便落在此处,当时破损更为严重。 后在涧水之中日日吸收天地灵气,又淬炼日月光华,虽尚未完全恢复,但亦有先天灵宝的部分未能。 “那你以后就叫九天揽月网好了,破破烂烂的,也搓不成一根绳索的样子。” 不理会九天揽月网的抗议,风牧兀自说到。 有了这件灵宝,日后行走洪荒自保有余,只是还需寻些灵物,为自己炼制一两件护道利器,想来不用多久,就要用到了。 “人皇麾下句芒,前来拜访府中道友。” 句芒的声音自阵外传来,风牧轻轻一笑,取出九天揽月网,挂在道宫殿内,向外迎去。 只见阴阳清浊之气流转之间,法阵阵门敞开,一位剑眉星目的道人自阵中走出,向句芒行了半礼, “原来是春皇宫木神,人族风牧有礼了,请木神入内一叙。” 木神,乃是句芒在春皇宫的神职,大荒但凡有灵智的生灵,见到句芒都能感应到这是人皇册封的木神,就如同人道亲自为他介绍身份。 句芒还了半礼,顺势一同向内走去。 对于许多新生人族而言,句芒都可以算得上老祖宗,再加上他乃是金仙级数的道君,又是人皇重臣,平常少有他还礼的时候。 但风牧不同,虽然出世不久,本身只是天仙,但却是娲皇亲自造化的第一代人族,在此之前,上一次有造化人族出世,还是风后,力牧等人,那都是娲皇年间的事了。 后来这批人族大多追随轩辕氏,去往了钧天之上。 因此,句芒与风牧十分默契地以道友相见,为了表示对人皇的尊敬,风牧对作为人皇上使的木神行了半礼。 随着风牧来到道宫殿内,句芒一眼就瞧见了挂在堂中的九天揽月网。看到句芒略带错愕的表情,风牧笑着说道: “道友不知,这件灵宝是我出生之地,伴我而生的,我未成金仙,造化不得完整的洞天福地,就将这件灵宝悬于府中。 一面可以做个镇洞之宝,一面也借这灵宝之能,自主造化洞天福地,也能省下我日后许多功夫。” 九天揽月网也应声晃了晃,似是在回应风牧的话。 句芒点了点头,赞叹道: “道友果然福泽深厚,竟然有先天灵宝相伴,看来人皇陛下所托之事,正合道友去做。” 风牧的话自然只是托词,他只是为了让句芒看到这件先天灵宝罢了,同时也颇为遗憾句芒这么快就不谈灵宝了,本来想着能不能也请这位木神帮衬一二,毕竟修复一件先天灵宝耗费只怕不少。 “不知人皇所托何事,若是力所能及,我自是不会推辞,还请木神直言。” “道友高义,此事还需从三千年前说起,那时,在九天之上,炎、阳二天交界之处,有……” …… 送走句芒后,风牧回想着句芒讲述的三千年前,从九天波及到阳天离恒域的一段动乱往事。 如今的阳天离恒域环境恶劣,九天之上本该调节的神灵不知何故视而不见,这场原本在风牧眼中席卷大荒的棋局,同时揽向九天之上。 “果然是大劫难,大机缘!” 风牧并不在意这场风波比预想的更大,大荒有人皇坐镇春皇宫,九天亦有黄帝镇压钧天之上。 当今之世,人道大昌,任何魑魅魍魉,敢挑战人道权柄,自然要做好被人道湮灭的准备,他不介意做这个执刀人,哪怕对面,可能是玄门、释门,或者是神灵。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短期内,风牧还是会游历炎天明夷域,而阳天离恒域与炎天明夷域相邻,有机会也要去探查一二。 同时,他要考虑一下,句芒提到的千年后的娲皇宫祭礼,他必然会去参加,但是,以什么身份前往,还需计较一番。 第三章 · 阴阳三合 覆手降龙 在与句芒的交谈中,风牧得知,洞真府所在的仙山名为苍梧山,是位于炎天明夷域东北方的九嶷群山的众多仙山之一。 炎天明夷域乃是九天之中,南方炎天治下六域之一,位于炎天诸域最北方,也是其中最大的一处大荒地域。 其他五方大域分别为炎天幽煌域、炎天晦缗域、炎天云肜域、炎天紫阙域以及炎天灵宸域。 位于炎天诸域北方的炎天明夷域,东面毗邻阳天离恒域,同时北面与钧天乾华域也只有一条沅水之隔,而如今人皇治所位于苍天春皞域,地处东方,因而人族多往东方汇集,炎天诸域虽有人族聚落,但并不如何多见。 所以,九嶷群山作为炎天明夷域乃至大荒地域的钟灵毓秀之所在,多有奇珍异兽却又罕有人至。 九嶷群山中,仙山灵水绵延不绝,其中以最东面的苍梧山,偏南面的紫霞岩,偏西面的萌渚岭,最北面朱明山以及中央的罗岩峰为最,即使是在大荒众多仙山之中,也少又能及者。 灵水则北有沅水支流,南有湘水主脉,环绕众山。 而九嶷群山中的仙山多为无主之地,除却风牧落脚地苍梧山外,五座名山仅有北面的朱明山是有主的。 据句芒所说,朱明山是地皇年间出世的最早的一批造化人族之一--赤松子的洞府所在。 赤松子,与风牧同为娲皇亲自造化之人族,但与风牧不同的是,并没有在朱明山中孕育如此之久。 也因此,出世之时尚且未成真仙,但却天资不凡,如今不仅早已是洪荒中有名的顶级金仙,还追随轩辕氏,协助其一统洪荒人族,受命司职雨师,乃是黄帝重臣。 自轩辕氏请去人皇之位,退居钧天为黄帝后,赤松子亦前往钧天,坐镇雨师宫,监察天道,久不在大荒。所以朱明山中也只有他座下的童子留在洞府,以打理灵植,豢养灵兽,也替他采集山中结成的水玉。 对于没能拜访自己的邻居,风牧倒是没有多少遗憾,日后总有机会,如今的他应当前往九嶷山外一行,为日后做一番安排,并找寻提升修为、法力为金仙的机缘。 金仙者,金性圆满,此金非五行之金,乃是修行者的灵觉金性。 金仙灵觉不朽,不入劫中则与天地同寿,风牧曾站在这一境界的顶峰,最后险些殒命于无量量劫中。 成就金仙之后,可以造化完整的洞天福地,可化作一方大千世界,内涵无穷小千世界,借世界众生之智慧,探寻大罗之路。或是神游九天,探索幽冥,念观洪荒大地,当然不能肆无忌惮,违背人道律令自有人皇罚之。 在诸天时代,金仙道君则可穿梭诸天万界,或是神游种种过去未来,遍观宇宙,体悟种种玄妙。 因此,风牧如今的首要目标是寻到能够用以筑金仙阴阳三合之基的灵物,实现阴阳三合,为日后晋升铺路。 五年之后,将一身法力修为提升到这具天仙道体的巅峰,重新掌握了自己擅长的天罡三十六神通,并初步掌握了九天揽月网之后,风牧出了苍梧山。 顺着流淌入九嶷山的沅水支流,往北方走去。 至于洞府仙山,自有点化的灵兽照看,不过都是些收集灵植、开辟灵田的琐事,倒是不用他亲自照看。 一路上,风牧收集了不少灵根灵物,或是玉石奇珍,要么沉在水底,要么浅埋底下,或是随意生长在水边。 来到沅水主脉处,看着往东南奔涌而去的江水,感受着四溢浮动的灵气,风牧略带欣喜地点了点头。 只见陆上走兽以大药为食,天上飞禽饮朝霞作露,各色灵石于江底熠熠生辉,百种奇珍在岸边齐齐喷香。 远看有蛟龙翻腾江水,近来是灵光乍现天边,但见日月浴此水,不知星辰何争辉。 最让风牧惊喜的,还不是这一番眼前的景象,而是沅水中让他心中有感的灵气。 曾在洞真界时,风牧穷搜天地间的灵水,以求炼成天一真水,以使用其中清灵阳气用以实现阴阳三合。 而如今,这整条沅水,竟然都可以用以炼制比天一真水更好的九天真水。 九天真水不仅可以用作阴阳三合筑金仙道基,还能帮助修复九天揽月网。 风牧炼化九天揽月网后,知道这件先天灵宝最初破损有多严重,几乎只剩下先天不灭灵光完好,想来能在苍梧山山涧中恢复成如今的模样,正是汲取了涧水中的九天灵气,毕竟涧水正是沅水的支流形成的。 想到此处,风牧寻到一处适合的地段,取出一路收集到的各种灵材,将一枚枚灵玉往水底与岸边扔去,又辅以各种灵石,再将不同的灵材送去地底引动地脉之力,逐渐汇成一道汇聚并萃取灵气的阵法,加速此处的沅水对九天灵气的吸收。 阵法形成后,一路往东南奔流而去的沅水似乎被改变了流向,这里似乎成了水流的终点,两端的灵气往此处奔腾而来。 当然,这只是错觉,水流的方向依然没变,改变的是原本一同随着水流往东南方而去的涌动的水中灵气。 满意地看着自己布置的阵法,一边等着萃灵阵实现预期目标,风牧一边使用大风雨表测算距离自己最近的人族聚落的所在。 值得一提的是,沅水中包含的灵气庞大而杂博,并不只能用于凝炼九天真水,但不同灵水炼制方法不同,即使风牧曾为金仙道君,也不能尽知,而现在最适用于他的也是九天真水。 风牧如今修行的功法名为《洞真经》,是根据他自身原本的修行功法辅以人道传承的《人道大荒经》修改创造而来。 原本的《洞真经》作为诸天时代顶尖功法之一(顶尖功法,即是可以指明修行至金仙的功法,而大罗道果,已经与功法无关了)。 由于诸天时代相对于洪荒而言,灵气匮乏,所以对灵气的利用率更高,而如今的洪荒人族,所修行的功法大多领悟自《人道大荒经》,极具普适性。 因此,风牧结合两者,弥补不足,创造了最适合自己的功法。 至于大风雨表,乃是人道传承中,人族先贤所创,后经由太昊改良,是目前洪荒最适合人族的推算之法。 推算出接下来的目的地,风牧静静等待着水中灵气的汇集,时而打出一道印诀催动阵法运转。 正在灵气翻滚越来越剧烈的时候,只见东南方水底出现了剧烈的法力波动,正当风牧疑惑是否是阵法有失的时候,一道深沉的恶意扑面而来。 虽然身返洪荒失去了巅峰的修为法力,但曾经与人斗法的经验还在,风牧不慌不忙,一道回风返火的印诀打出,同时周身升起道道霞光护住自身。 但见一道水波冲击而起,紧随其后一条蛟龙掠来。 风牧面带笑容,蛟龙吐出的恶水半道而止,返回向蛟龙冲去,正是神通回风返火的作用。 蛟龙见恶水被止住,一个扫尾将其拍散,双目中凶光更甚,张嘴就是几道癸水神雷喷吐而出。 风牧随手打出印诀化作几个小洞天挡住神雷,不解得看向蛟龙。 他原本以为这是一条在沅水下游修行的蛟龙,因自己在此布置阵法断了他的修行灵气,因而前来寻他的不是。 所以他也没有动辄就下杀手,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但如今这条蛟龙不太对劲,不过断了一时灵气何至于处处下此杀手。 之前的恶水和现在的神雷,交手了才知道,若是换了寻常天仙,应付的了前者,只怕也会被后者重伤。 这恶蛟神智有失,在如今的洪荒区区灵气之争就对人族下死手,任何灵智健全的生灵都是做不出来的,莫非人皇剑不利乎? 确定了恶蛟怀揣杀心,风牧便不再留手,一道划江成陆的法诀使出,去了蛟龙水中地利。 这蛟龙能使得一手正宗的癸水神雷,想必也是有跟脚的,风牧有心与他试一试雷法。 左手拿印,右手向天一指,就是一道天雷劈下,打散了突破了小洞天的癸水神雷。 复而又向地一指,蛟龙周身地雷大作,声震寰宇。 那蛟龙被锁在雷中,显得愈发惊怒,见他浑身鳞甲光芒流转,一颗龙珠虚影出现在他头顶,一时雷霆竟奈何他不得,渐渐散去。 蛟龙一声怒吼,将龙珠虚影吞入腹中,癸水神雷与壬水神雷交织,从他嘴中喷薄而出,阴阳相灭的道理纠缠其中,所过之处灵气寂灭,尽显可怖之相。 “轰隆隆~~” 风牧面对此番杀招,不敢大意,一手五行神雷迎去,又唤来社雷,借人道诸神之力,加持己身。 却是除了役雷致雨的水雷,掌握五雷的大神通已使了四雷。 面对大神通在手的风牧,蛟龙已然不敌,在被雷法打伤后,抽身而退,欲回遁而去。 风牧此时却已看出这条蛟龙体内有异,被什么东西扰乱了心智,自然不能就此放他离开,以免酿成大祸。 看着施展土遁的蛟龙,风牧以指地成钢之术断他退路,又跺了跺脚,只见霎时间飞沙走石,蛟龙进退不得。 见时机已至,风牧扔出九天揽月网,困住四处乱窜的蛟龙,在先天灵宝的制约下,蛟龙渐渐难以抵抗,被风牧以大小如意收入袖中。 擒拿了逞凶的蛟龙,仔细探查之下,风牧发觉蛟龙腹中竟然真的有一颗破损的龙珠,与曾出现在他头顶的虚影十分相像。 未成真龙之属,也未修成金仙,这龙珠绝不是蛟龙自己结成。 “原来如此,这蛟龙原是个有机缘的,不知从何处吞了个龙珠,但自身实力不济,不仅没能消化,反而被其影响了修行。 为了磨灭这颗龙珠,只能冒险突破金仙,却因心急胡乱吞吃阴阳灵物。 如今虽有了两次阴阳相合的法力和修为,却境界不足,调理不得周身阴阳平衡,使得阴阳二气冲突,乱了神智,时而混乱时与野兽无异。 这次我在此处布阵,乱了他修行之所,他前来寻我,不料又被胸中郁结的阴阳之气蒙昧心智,因而与我斗狠逞凶。 今日遇到我,倒是你的机缘了,” 风牧恢复了阵法的运转,等蛟龙唤回了神智再与他交谈。 第四章 · 何本何化 神君后裔 萃灵阵法积聚的九天灵气越来越充裕,沅水上开始升腾是浓郁的雾气。 与蛟龙一番争斗过后,因为风牧有心看护,运转中的阵法倒是无损,但周围的地脉还是有所损伤。 将被神通改变的地势恢复,风牧想到诸天时代地地神道,在九嶷山之时他就探查过,这些仙山之中并没有什么山神土地。 日后或许可以做些文章。 “嗡-嗡~” 打坐之间,沅水中的阵法光芒大作,霎时间,灵气涌动的嗡嗡响动,盖过了水流奔腾的声音。 拍了一下发冠,一道庆云自头顶飞出,灵光撒下,沅水上的雾气散去,漏出被灵气洗涤完全的江水。 波光徜徉间,水中绽放道道霞光,与九天星辰相呼应,清灵之气在水中时而化作日月之相,时而又相互交织,馥郁的清香在空中回荡,缓缓向远处飘去。 诱人的灵气吸引了周围的飞禽走兽,一只丹鹤在吸入一口飘来的灵气后,眼神变得清明灵动,叼来树上的果实,飞到风牧身边,拱着头向他探来。 收下丹鹤的礼物,风牧任由他落在自己肩上,晃了晃头顶的的庆云。 江水顺着庆云垂下的灵光往庆云中逆流而上,阵法残留的少许力量定住了两端流淌的沅水,待阵法中的灵水全部流入庆云之中,只听“咔-咔~”的声音响起。 无力再维持阵法的灵玉、灵石顿时全部崩裂,碎作凡石,沉在了江底,而构成阵法脉络的道文也在暗淡中消散。 “斡旋造化~” 风牧法力鼓动,形成鲸吞之势,将四周天地之气尽可能纳入体内,以维持炼化庆云中灵水所用的神通。 萃灵阵法转化后的灵水,固然十分可贵,但只能算是九天真水的原材料,而风牧以斡旋造化的大神通,正是将水中掺杂的不同灵气分离出去,玄堪造化,以凝成奇珍九天真水。 天罡三十六道神通,斡旋造化最为玄奇,练到深处,以无生有,以死为活,万物无有不可变化者。 现在的风牧只觉得比起炼制九天真水,他愿意再和十条恶蛟斗上一斗。 庆云在神通的催动下旋转变化着,内里灵水翻腾,时而有日光大作,时而有月华四溢,隐隐呼啸如真龙腾于灵霄,阵阵轰鸣似夔牛眠在深谷。 在一切归于平静后,三十五滴流转着无量光明的水滴从庆云中落下。 平复周身法力,风牧对眼前的收获颇为满意。 以这等极品的九天真水,阴阳三合所用不过二十四滴,尚且还有富裕,虽然这一场几乎耗尽了一路上收集的灵材,但物有所值。 收回庆云,理了理自身的发冠和衣袍,颇为愉悦的风牧将丹鹤送的果子扔到嘴里,汁水裹着少许灵气在口中流淌,倒是十分清甜。 “哩-哩-哩-” 肩上的丹鹤传来短促而急切的叫声。 摸了摸丹鹤柔顺的羽毛,看着他眼中对九天真水的渴望,风牧留下一滴九天真水在手中把玩,将剩下的打入九天揽月网中,并拍打两下提醒他不许“贪墨”。 “你不过是才开了灵智,尚未成仙的禽类,若真把这真水交予了你才是害了你,之前还有那条蛟龙是前车之鉴, 念在你有心求道,我也送你一场造化,若是有缘,你做我一个护法神鸟。” 说话间,风牧从手中九天真水中取出一缕清灵阳气,打入丹鹤体内。 那丹鹤在阳气入体后,振翅一跃,在空中上下翻飞,原来是体内阳气乱窜,难以忍受。 这时风牧将手中剩下的那滴真水化作一个淡红色的玲珑水玉,抛向丹鹤。 水玉嵌入丹鹤的额头,体内阳气有所感性,冲向其全身经络。 热腾腾的水汽环绕在丹鹤身边,霞光流转,云蒸霞蔚间,丹鹤身躯开始变化了起来。 待云雾稀薄,一只青红二色的神鸟从中飞出,不见了丹鹤的身影。 却看这神鸟外貌与鹤有几分相似,却只有一只脚,浑身青色毛羽,缠绕着道道赤红的花纹,白色的鸟喙两侧亦有赤纹隐现,最夺目的是额头上淡红色的水玉,宝光氤氲。 “善,看来你有此福缘,也是人道贵生。日后你为毕方,就做我护法神鸟,好生修道。” 在阳气的催生下,丹鹤不仅迈入真仙之境,还化作神鸟毕方,生而有火、木之神通。 毕方乖巧地点了点头,环绕风牧飞舞着。 抖动衣袖,被九天揽月网缚住的蛟龙掉落出来。 “道友可醒了?” 地上的墨青色蛟龙一动不动,双目依然禁闭。 “唉,娲皇在上,牧本无意杀生,却不料下手太重,伤了这位道友性命,人道贵生,日后我定当于洞府常诵《人道大荒经》反躬自省, 今日既已造此憾事,也不能弃了道友这一身道行,想来拿已然阴阳两合的蛟龙炼宝,必能成一件非凡利器。” “呼~呼~” 毕方喷出两簇火花,表示赞同。 “道友慢来,我醒了,我醒了。” 见风牧真要动手炼宝,蛟龙连忙晃动没被绑缚的蛟龙头,急声应道。 “道友这灵宝实在厉害的紧,我被捆得没奈何,之前是我失了心智,多谢道友止住了我, 如今我已然清醒,请道友去了这网,我必不会造次。” 风牧打量着双目回转清明的蛟龙,将灵宝收了回来。 蛟龙脱得灵宝之困,摇身一变化作一个顶着龙角,嘴边两条龙须摇晃,手臂上覆盖层层鳞甲的类人族形象。 却是他未修成金仙,脱不得本相,只使了个粗浅的变化之法。 “不知道友何人,仙乡何处,怎得被阴阳二气迷了心智,在你的沅水中作乱?” 既然蛟龙神智清醒了,风牧便准备探查清楚发生了什么,会让掌握壬水、癸水两道神雷的龙族险些沦为野兽。 “此前得罪道友了,我名唤孟宁,本是孟章神君后裔,多在沅、湘二水中修行,虚度光阴一千八百载,堪至天仙之境,” 孟宁对轻易降服自己的风牧颇为客气,听闻对方的问题虽有些羞赧但也据实以告。 原来这蛟龙果然有些出身,孟章神君乃东方青龙神兽,以大罗之尊司职洪荒东极之地。 孟宁身为神君后裔,虽然相隔久远,但出世不足两千年,就从真仙修成天仙,天资不足自然是自谦。 两千年不到有这份修为,还能掌握壬水、癸水正神雷法,自然是极有天赋的,血脉加上天赋,金仙之路一片坦途,甚至能让他得神君看重。 而蛟龙的说法也印证了这一点。 “八百年前,我修成天仙之后,有幸与同族一同拜见孟章神君,得传甲木、乙木神雷正法。” 说到这里,孟宁的脸上不由得有些赧然之色,声音低了几分接着说道: “只是我资质驽钝,悟不得神君所传,无缘大道,为同族耻笑。 后蒙神君不弃,指点我前往北极之地寻执明神君,请教壬水、癸水之道。 说来也奇怪,执明神君教导我后,我对壬、癸二道领悟极快,后来,执明神君不知怎的就说我已经学成了,让我自己回府中修行,成为金仙后再去寻他。” 风牧听着孟宁的自述有些气急,没想到他说自己天资不足不是自谦,他居然真以为自己学不会孟章神君的神通就是资质愚钝了。 原本还疑惑孟宁怎的对他说得如此详尽,现在才知晓,他真就是啥都不懂的幼龙。 “好吧,那道友回水府中修行后又发生了何事,怎么会导致如今……” 风牧有些无奈地问道,看着容易害羞的孟宁,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 “这事儿还是因为百年前,我随沅水一直漂流到东南域,在吞吃水底灵材时,将一颗破损的龙珠当做灵玉误食了, 在我发现体内有异后,却无法吐出龙珠,只能用法力缓慢磨炼, 但我发现,这颗龙珠居然开始试图控制我的意识,在我无意识的时候,龙珠引导我吃下了不知何处来的阴阳灵物, 虽然让我法力修为大进,但却阴阳失衡,为了应对郁结的胸中灵气,我只能冒险完成阴阳三合, 如今已完成两次,但还是时而不受控制,性情大乱。” 人才啊,不对,龙才啊这是。 风牧原本以为是孟宁自己主动吸收阴阳之气导致如今的困境,没想到他是因为迷糊陷入困境,却想到利用阴阳三合化解困境,而且快成功了。 “这龙珠如此诡异,道友是在何处遇见的?” “是在炎天明夷域最东边,靠近阳天离恒域的地界,那里水岸附近还有一处奇异之地, 因为一处血池汇聚,附近生长着很多奇怪的灵植,那里飞禽走兽多以此为食。” 风牧想了一下孟宁说得地域,又用大风雨表重新推测了自己测算的人族聚落的位置,试探性地开口: “道友可曾在那处看见有人族聚落?” 孟宁回忆了一番,不确定地答道: “在那不远处似乎是有生灵族群,至于可是人族,便不太明了了。” 大风雨表虽然好用,但到底风牧只是天仙,没办法完全推算出实际情况。 关于孟宁说的血池,他有所猜测,极有可能和三千年前,阳天离恒域那场变故有关,若真是如此,那处人族聚落便不得不去了。 “道友暂时脱了混乱之苦,但有龙珠作祟,只怕难以根治,我欲前往道友所说血池一探究竟, 若是道友想追根溯源,可与我一同前往故地,或许能寻到解决之道,化这龙珠为一件宝物也未可知。” 风牧这话半真半假,寻访故地是真,能不能帮到孟宁则是另说,但他有预料,孟宁体内的龙珠必定是此行的关键。 若是真为孟宁着想,指点他回转东极求助于神君才是正理。 “善,我便与道友一行。 往日我每每清醒之后,再次混乱少则间隔数年,多则间隔十年有余,若是能在此间寻得办法,那是再好不过。 再有道友在身边,若是有所意外道友也能治住我。” 孟宁心思纯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反而十分感激风牧唤醒迷蒙之际的自己。 心中虽然有些愧疚,但风牧更在意那处人族聚落的安危,只能心中记住孟宁的信任,到时尽心助他降服龙珠。 第五章 · 自明及晦 八景宫开 其实细究起来,风牧确实有恩于孟宁。 蛟龙神雷厉害,龙躯强悍,若真在浑浑噩噩之间,与哪处生灵起了冲突,只怕酿成不小的祸事,也是一桩因果。 二人说定之后,不再耽搁,风牧将毕方收入了自己造化的随身小洞天后,顺着沅水,使了个潜渊缩地之法向东方遁去。 变天昆仑域 广成子立在八景宫宫门前多时,只是除了宫中向外飘出的阵阵丹香,始终无人回应他。 恍然间,变天之上乌云阵阵,风雷大作,笼罩在变天之下的大荒诸域,灵气不再活跃,昆仑山脚啼鸣的青鸾沉闷了下去,麒麟崖上嘶吼的白狮蜷缩在洞穴。 看着变得昏沉暗淡的天象,广成子目露精光,施展隔垣洞见,往九天之上探查而去。 “錚——” 金铁交鸣之声在耳边响起,天眼神通透过层层黑云,看见无数甲兵齐聚,杀伐之气于变天之上交成龙虎之象。 在更远处,一道背生双翅的龙影若隐若现。 就在广成子意欲更进一步的时候,只见眼中一道天河之水汹涌而来,冲击着这位玉虚门人的神识。 原本坚若磐石的意志在这无穷若水中起伏飘荡,只觉重重红尘欲念往一颗清澈澄亮的道心上染去。 “怎么会,这神通如何停不下来?” 越来越多的尘埃盖住广成子的心灵,他只能靠怀中一道玉清符诏散发清光苦苦支撑着,惊恐之中,一道狂啸的龙吟夹杂着阵阵鼓声轰鸣,自变天之上撕裂虚空,传入他的神识之中: “奉钧天黄帝诏,天兵天将封天讨逆,下界野修,安敢放肆!” 剧烈的疼痛撕扯着广成子的仅存的意识,在昏迷的前一刻,他看见眼前的宫门轰然洞开。 “唉~” 丹炉旁,挥扇的道人对着全无意识的广成子,深深叹了口气。 变天之上 应龙收回看向大荒的目光,没有再追究有人探查天军之事,只是狰狞的面容上怒容散尽,反而带上了难以察觉的笑意。 “赤松子道友,有劳你回转钧天帝宫,务必于黄帝宫中,当面、亲口禀告陛下:八景宫,开门了。” 一旁闭目静立的赤松子,听到应龙的吩咐,不由得抬了抬眼皮,正声应道: “必不负龙神所托。” 转身吩咐雨师宫中诸部下继续在于应龙麾下听用后,赤松子看了一眼应龙,目光交错之间,冥冥中有飘忽不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路小心!” 龙目开阖间,赤松子已然向钧天而去,附近的兵将似乎没有听到什么怪异声响,只有军中鼓声不断,风雨交织,雷电齐鸣。 炎天明夷域 若不是施展纵地金光术无法带上孟宁,心急的风牧必然不会选择潜渊缩地之法。 虽然天罡三十六变中诸般大神通并无高下之分,但却各有用处,单论赶路的速度,纵地金光少有能及。 而这足以应付大部分争斗的三十六道大神通,也是风牧自信能够从容面对大荒接下来的巨大变局的底牌之一,即使对上赤松子这种强大的道君,也不是不能一试。 思虑间,一人一龙已来到孟宁所说的血池附近。 感受着弥漫在空中的血气,远处似乎有诡异的低语传来,引动着风牧心中的深沉的恶念,而越靠近血池的中心,空中的血气也越发浓郁。 而耳边出现的呓语也愈加清晰。 “嗡嗡~~” 怀中九天揽月网发出轻鸣,风牧骤然停住脚步。 “大意了,原本以为,以我金仙道行足以对抗血气的侵扰,没想到不觉间就着了道了。” 风牧在上一世就生性谨慎,想来秉持如履薄冰之心,以求勇猛精进之道。 如今身返洪荒,处处机缘亦有处处危机,他本该更加小心谨慎,却生出无端自大之心。 以他曾经诸天时代的巅峰实力,与如今句芒口中赤松子交手尚且两可之间,如今不过一届天仙,竟然生出妄念,这蔽人心智的血气厉害的紧。 停下脚步后,风牧往身边一同停住的孟宁看去。 却见孟宁神色如常,神念扫过后,也只是不解地向风牧看来。 “也不知是孟宁道友心无杂念,纯如赤子,还是因为其体内龙珠的影响,竟然丝毫未受影响。” 一边想着,风牧开口对孟宁说道: “前方就是血池所在了,不知道有可有感应?” “龙珠并无异样,也许是我以法力镇压的缘故,待我细细探看一番。” 孟宁摇了摇头,应声后摇身化作蛟龙本相,头顶龙珠虚影,闭目催动神念,向前探去。 趁着孟宁感应之际,风牧找到附近生长的灵植,观察着孟宁所说的奇异之处。 只见此地灵植繁育茂盛,种类繁多,奇异的是,这些灵植的枝叶上布满了细密的血色花纹,偶然间,风牧瞥见了一株流华月见草。 “咦~?” 月见草本是大荒常见的灵植,在诸天时代对道君而言都算不上珍贵,然而流华月见草则不同。 这种灵植是月见草的变种,生长条件极为苛刻,灵气充裕自然只是基本条件,还需方圆百里尽皆长满月见草,生长数万年,全力吸收月华之力,才有可能在百里月见草中催生一株流华月见草。 在流华月见草生出后,方圆百里的月华之力尽数被其汲取,将致使周围的月见草纷纷调亡,化作这一株流华月见草的养料,形成一座凝聚月华的阵法。 而此地,风牧完全没有感应到有月华之力被引动的感觉。 “嗖~” 顺手将一株普通的灵植连根拔起,风牧眼神不由得一缩。 与枝叶上的血色形成细密的纹路不同,灵植的根部完全呈现血色,不仅仅是表面,根须内部似乎都流动着可怖的血液。 在被风牧的神识扫过后,灵植的根须如同经受刺激,疯狂吸取空气中的血气,霎时间根须长度飞涨不止,并结成一个个的肉瘤,发出令人厌烦得到“滋滋”声。 任由手中灵植野蛮生长,风牧一边观察其中变化,一边推测此地成因。 在灵植的根须涨到一定程度后,密布的肉瘤纷纷破开,伴随着扑面而来的腥臭血水,道道牵扯欲念的尖啸四面散去。 一旁得到孟宁顿时被惊醒,头顶龙珠虚影晃动,稳住了他的心神。 在孟宁看来之时,风牧摆了下衣袖,花开顷刻,一念凋零,正是天罡神通之一。 沉默地看着枯萎凋零,化作灰烬的灵植,风牧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孟宁道友,可有所获?” 孟宁闻言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在我放开部分对龙珠的禁锢后,果然感应到前方有吸引龙珠的事物。” “发现是什么了吗?” 这次孟宁略带沮丧地摇了摇头,不过有带着振奋地说道: “虽然没能探查到具体情况,但我发现了前方有生灵活动的痕迹,我顺着痕迹搜检,神念照见了两个天仙级数的人族,身旁还有不少地仙、真仙人族,似乎也在寻找什么。”. 听到孟宁发现人族的踪迹,风牧心中一喜,转而又有些忧虑地问道: “这些人族可有什么异样?” “异样?我甚少接触人族,若说与道友不同之处,那些人族尽皆赤裸上身,且身上有不同的各色花纹。” 风牧并不是一般的人族,自然没有参考性,但孟宁所说的赤身花纹确实令他在意。 思索之后,风牧还是决定上前一探究竟。 给自己与孟宁使出了正立无影之后,对身旁的蛟龙吩咐道: “道友,此番我已正立无影蔽去你我身影气息,使人感知不得。但我法力不济,你不可离我太远,否则神通难以为继。” 与孟宁商议好后,二人随即沿着前番探查到的路线行进。 血池地域,靠近血池深处,一群人族陷入争执之中。 “继续向前的话,若是毫无所获,此番怕是会损失惨重。” 一位天仙皱眉道,想要劝说另一位天仙放弃这次搜寻。 “都已经到这里了,难道你要放弃吗?节并? 如果只是因为遇到了困苦就畏缩退却,那族群的延续怎么办,这一次可以放弃,那下次呢?再下次呢?” 另一位天仙并不打算退让,反而连连呵斥名为节并的天仙。 “够了,后照!” 节并指着昏厥在地的诸多人族真仙,问道: “那就让他们因为一点可能无端送命?现在血狱尚且日光充裕,镇压得住血气侵蚀,你我齐心,还能护送他们返回部落。 待到血池气血化灵,遮蔽日光,你我尚且难以自保,若是寻不到那件灵物,我等丧命于此,族群就彻底完了!你不明白吗?” 后照凝望着越来越难以支撑诸位地仙、真仙族人,听到节并的质问,不由得有些动摇。 施展神通在一旁观察的风牧心中一叹,这些人族与诸天时代洞真界第一批为人族开拓生存一地的族人何其相似。 缺乏食物,就去与狂兽搏斗;没有水源,前去和巨蟒争凶;运气好时茹毛饮血,时运不济风餐露宿。诸天太多了,那些传法的天尊佛陀看不到万界人族疾苦,有缘无缘,不过他们一念而决。 人族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传说中人皇教导的与天争命! “我能救治他们,” 血狱渐渐变得暗沉起来,在这些人族惊疑的眼神中,风牧现出身形,开口道。 九天之上,变天与钧天的交界处 一位鹤发道人低眉而立,看了一眼遁光而来的赤松子,一挥手中浮尘,道袍上的太极图旋转起来,遮光蔽日,将此处的阴阳之气搅乱,打断了赤松子的遁术。 “见过雨师道友,贫道有礼了。” 道人颔首作揖道。 “不在八景宫清修,道友何故来此地阻我。” 赤松子看着被隔绝而变得昏暗的天域,面色凝重,无论是境界法力,对方都不差与他,而论起灵宝,只怕对方是要强于自己的。 “不敢,贫道心慕雨师大道久矣,今日前来,请道友往八景宫一叙,论道一番。” “八景宫乃‘圣人’道场,我岂敢在前去献丑,既有心论道,那便就在此处吧,玄都道友。” 第六章 · 夜光何德 月桂蔽日 九天之上 玄都闻言,取出袖中八卦紫金炉,对赤松子行了一礼: “道友当心,贫道得罪了。” 但见紫金炉中道火熊熊,炉鼎青烟弥漫,玄都轻敲炉身,听得其中六丁六甲齐回应,一道火鸦自炉中飞出。 磅礴的火势晃动着昏暗的天域,作势欲要吞噬赤松子。 “倾覆南岳,周流太虚。” 赤松子在受命司职雨师之前,也是金仙之中有数的有道真君,号称左仙太虚真人,一手太虚神通,抱素反真,以游玄眇,上通九天。 紫金炉火遇到赤松子周身太虚之气,渐渐消融,化作青烟转回炉中。 玄都见火鸦不得建功,又将手中紫金炉往头顶抛去,太清仙光弥漫之间,紫金炉化作一张似幻似真的八卦阵图,向赤松子镇压而去。 “呵,八卦图,太上教的好徒弟,用八卦图阻我人族前路?” 赤松子原本平和的脸庞怒容浮现,须发皆张,流转的太虚之气鼓动衣袍,引动九天真气化作负阴抱阳之势,与八卦紫金炉抗衡。 玄都在赤松子的喝问下垂下眼帘,不做言语。 八卦紫金炉终究是八景宫中先天灵宝,赤松子以神通仅能勉力维持,玄都见状又拔下头顶发簪,向其吹了一口灵气,发簪随即化作本相,原来是先天灵宝七星剑。 玄都七宝道冠顿时光华迸发,印照在七星剑上,轻轻挥动下,七星剑气牵动天外星耀灵力。 南斗掌生,北斗注死。 北斗七星投影而下,裹挟着肃杀之气斩向赤松子。 顷刻间,斗法中的二人间隔的天域空间被撕裂重重虚空,混沌外的乱流散发着可怖的气机,摄人心魄。 赤松子终究难以同时对抗两件先天灵宝,只得抛出怀中的冰玉水精石魄,却是赤松子所依仗的强大灵宝,同样分属先天。 石魄催动其中水华灵气,生出层层冰玉冻结时空,将撕裂的虚空与袭来的剑气一同定住,乘势又幻化一只冰鸾往玄都激射而去。 随着冰鸾接近,玄都周身浮现点点冰晶,却是涌来的冰鸾喷吐的先天灵气将空间冻结成细碎的冰沫凝结而成。 “轰~隆~” 骇人的冰晶灵气撞在七宝冠垂下来的护体霞光之上,堆积出一座高耸的冰墙,但也被止住了攻势。 沉吟片刻,玄都唤出一张符咒,正是太清两仪符,定住脚下虚空,形成两仪微尘大阵,将赤松子与玄都一同笼罩其中。 赤松子见此心下大急,面对玄都拿出的第四件先天灵宝化作的阵法,他若想破局,唯有请出自己的雨师符印,借人道神力击之。 但雨师符印那是司职雨师的人道重宝,平日也就罢了,如今是人道开劫前的关键时期,岂能轻动。 玄都自然知道赤松子执掌的雨师符印的厉害,此番前来,也是料定了对方不敢轻动此宝。 一时间,赤松子竟进退不得,陷入两难之中。 炎天明夷域 血狱之中 风牧向节并、后照等人表明身份,并介绍了孟宁,称是自己的好友,一同前来查探此地的异常。 节并与后照得知风牧乃是造化人族后,放下了许多怀疑,有些复杂地对视一眼,请风牧出手救治陷入昏迷的族人。 看了看躺在地上,血气入体,真灵染尘的诸多真仙,风牧施展六甲奇门,发现这些人族体内血液与周围血气相互吸引,因此极易被血气侵蚀。 风牧本就奇怪,不说丝毫不受影响的孟宁,自己的身躯也虽然是天地造化,但也只是天仙之躯,却能使血气侵蚀不得,只能通过影响心灵瓦解自己的灵识,但节并与后照却需要小心防护才能避免血气入体。 问出心中的疑惑后,后照显得失落而沉闷,节并无奈地告诉了风牧原因,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前来此地的原因。 “三千年前,有钧天神将与春皇神使一同搜检天地,在阳天离恒域捉拿乱神,许多生灵因此消亡。 后有两位身受重伤的先天神灵前来我等聚落附近,有天龙大神麾下一位道君前来搜寻,双方大战后尽皆毙命于此。” 节并缓缓讲述着自己知道的过往,这些信息也印证了风牧的猜测,这里果然与句芒讲述的三千年前的逆神之乱有关。 “在那以后,这出血狱就逐渐形成了,而血狱附近的灵植尽皆受到血狱的影响,长出血纹,在附近的灵气也开始往血狱靠拢,此地成为灵植最茂盛的地方, 加之周围的野兽都以此地灵植为食,渐渐也都被血池感染。” 节并语气越来越低沉,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中,风牧看着眼神散乱悲伤的节并,并没有开口打扰,而这时后照也接着说道: “因为我等聚落在此附近,一直以附近灵植、野兽为食,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随着时日愈久,未成真仙的族人开始出现幻觉,时常陷入昏迷,只有使用血狱深处的灵植方能缓解, 后来,真仙以上也出现异样。” 后照看了看地上的族人,又指着身上的纹身说: “后来我等发现体内出现与血狱同源的血气,我与节并还有几位族老尝试之后,发现真仙之上可以将体内血气化作纹身,不仅可以缓解癔症,还能促进修行。 但根源早已种入我等体内,长时间吸收血气依然会陷入混乱,拔除不得,未入真仙的族人更是只能用血狱灵植修行,以图成就真仙,否则只能越来越依赖血狱灵植,最终化为诡异血兽。” 说着,后照眼中竟有惊恐之色浮现。 听完二人的讲述,风牧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心知此事并不只是二人所说的那么简单。 两位先天神灵为何往此地逃遁? 前来搜寻的道君又是怎么发现他们,又为何同时陨落? 这血气是先天神灵遗留,为何如此诡异?此地人族又为何能炼化血气为纹身? 按下心中疑惑,当务之急是先救治晕厥的人族。 一道神光自风牧顶门照出,冲散上方弥漫的血气,穿过天际往九天而去,接应夜光月华照耀而下,撒在地面人族的身上,柔和的夜光溶解了令人躁动的暗红血光,月华洒出微微的光辉。 道道灵气打入他们体内,与风牧自身形成周天循环,施展九息服气的法门,吸纳先天一炁转化法力,清除他们体内的作乱气血,平复内息。 一边施法,风牧一边将从九息服气的神通中简化而来得到运炁调息纳气之法传给这里的人族,可用此法减缓他们被血气侵蚀的速度。 待救治结束,一众真仙人族陆续醒来。 诸多地仙也在节并与后照的带领下,运行运炁调息纳气之法,缓解自身的异常。 “多谢前辈搭救,我等感激不尽。” 运功完毕,感受着十分久远的轻松感,众人真诚向风牧致谢道。 风牧并没有纠正他们的叫法,反正若是追根溯源,自己这具道体在地皇年间就开始孕育,自己的真灵更是经历了诸天时代的无量量劫,受一声“前辈”也无有不可。 “同为人族,分内之事罢了。” 说着,风牧扫了一眼等在一旁的地仙、真仙人族,对两位天仙说道: “虽有调息之法,但血池到底对你等凶险异常,不若让地仙、真仙皆在血气稀薄处等候,一则我等若有变故他们也可照应,二则避免被深处血池影响反而成为我等掣肘。” 节并略微思索后,对着后照点了点头,后照随即遣一种族人回转安全之处。 风牧问过孟宁龙珠的感应后,带着二人一龙继续往深处血池走去。 钧天之上 黄帝宫中 容成子向正注视着九天星图的轩辕深深一拜,朗声道: “陛下,司月官已往变天而去,月宫之中,月桂树频频异动,臣不敢擅专,前来向陛下请旨。” “朕已知,此事另有计较。” 轩辕撤下铺开的九天星图,换上阳天的天域图。 一只硕大的大日金乌盘旋在天域图中,金乌盘桓之处,无尽的大日真火焚毁万物,利爪带着日炎的光芒似要破开画卷,刺向凝视他的轩辕一般。 “传朕旨意,命讨逆神将玄寿领兵巡视炎、阳二天; 另,宣夷牟、管兴前来见我。” “是。” 容成子再拜,顿首回应道。 变天之际 看着即将闭合的两仪微尘大阵,玄都全力催动头顶的八卦紫金炉,迫使赤松子无法阻止大阵成形,又御使七星剑与七宝冠定住砸向太清两仪符的冰玉水精石魄。 感受着脚下越来越强烈的拉扯力,一道飞速旋转的太极图消磨着赤松子体内的法力,在他尚未想出脱困之策的时候,一道耀眼的月华击碎尚未完全成型的大阵。 一轮明亮的圆月浮现在赤松子与玄都的眼前,不仅打退了正在聚阵的太清两仪符,还散去了玄都预先布置在此处的道域。 刺眼的月光在刹那间又恢复柔和,照耀在赤松子身上为其恢复法力。 但在玄都的眼中,冷冽的月光刺痛着他的双目,默念《五显灵观妙乐经》,显化五灵法相,对抗月光的森冷杀机。 “玄都道友不在仙山纳福,为何阻我黄帝宫中神使?” 清冷的女声传来,让赤松子心中大定。 “多谢司月官出手相救,赤松有礼了。” “无妨,雨师有要事在身,无需多言,还请尽快回转黄帝宫,莫让陛下久等。” 赤松子召回对抗着七星剑的先天灵宝,向常仪行了一礼后,不再赘言,径直往钧天黄帝宫而去。 “接下来,就由我与道友论道如何,正好本座也心慕太清大道已久,道友请了。” 玄都闻言,面皮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司月神官——一位大罗。 “怎敢有劳上神与我论道,贫道素知,上神有镇压月宫之重任在身,不可擅离,自然该当贫道亲自前往钧天拜见。” “呵,” 听闻玄都之言,常仪有些嗤笑,开口道: “小辈,你也莫要试探与我,这一次,本座确实是真身亲临,就是太上也救不了你,月宫是要回的,但你,也一同去吧。” 玄都听闻此言,面带疑虑之色,但随即被钧天传来的异象吸引: 只见钧天之上,月华大作,夜光笼罩大荒,蔽去了大日的光辉,无数生灵往月宫方向作揖祈福,月华如同流浆从九天之际淌下大荒,一株高耸的月桂灵根将自身的光辉洒满九天四海,大荒诸域。 一只洁白的玉兔抱着一根灵根胡萝卜化成的捣药杵,耸动着小巧的鼻头,瞪着赤如灵玉的双目,摆动着耳朵,一蹦一跳地冲向月桂树,期待地叫唤着。 月宫之中,有人,证道大罗。 第七章 · 列星安陈 元屠阿鼻 九天之上,玄都收起灵宝,跟随常仪前往钧天月宫,拜谒那位意料之外的大罗。 易地而处,他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前往钧天,但他怀中的五六件先天灵宝,也无力抵挡常仪的一把月精轮。 血狱之中,风牧等人看着浩瀚的月光化作银河划破天际,一尊身披月光,头顶桂冠的女神缓缓从遮蔽大日的月轮中走出。 眉目流转间,仿若九天星河闪动,满头银丝飞舞,晃动无垠的虚空,浅浅的笑意挂在嘴角,浮动在天地的月华灵气也透漏着欣喜之意。 行于九天的女神抱起向她跃起的白兔,摆动手中垂下的丝绦,阵阵灵光向大荒洒落而下。 随着灵光落下,女神的身影也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天幕恢复,只是大日依旧暗淡。 怔怔地往天上看了半晌,孟宁终于回过神来,长吁一口气,向风牧问道: “道友,这是哪位人族大能证道?” 风牧闻言,眼中闪过疑惑之色,他从来没见过、也未曾听闻过这尊女神,但在孟宁询问后,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女神的少许线索,自然也包括名讳。 “月神,望舒。” 看着听闻自己的话语,脸上浮现了然之色的节并与后照,风牧越发不解,看来并不是所有人族都会知道。 难道是因为自己是造化人族? 暂将心中的疑惑按下不表,人族多了一位大罗,终究是好事,反而是眼前的血池,似乎在被月华照耀后生出了异状。 此前几人来到此处,尚未看出什么端倪,便被九天之上的异象吸引了心神。 再看血池,却见此前落下的月华灵光让周边的血雾稀薄了许多,但垂落进血池的灵光,好似激怒了弥漫煞气的暗红血液。 警惕之间,血池中的血液滚动,“咕~噜~噜~”的声响在血池中接连不断,随即冒出许多气泡。 血池的变化让几人有些惊疑不定,风牧思忖片刻,小心地招来一滴血池中的血水。 血滴在掌中旋转,变得越来越粘稠,同时散发着愈加灼热的气息,水滴越转越快,也越来越粘稠,又在某一瞬间骤然停下,如同心脏般跳动起来,发出“咚~咚~”的心跳声。 一时间,血池中同样传来同一频率的心跳声。 孟宁与节并、后照正在一旁提防异动,诡异的声音打破了此地的寂静,二人一龙互相看去,一同将目光落在风牧手中的血滴上。 “咕~噜~” “咕~噜~” 两道吞咽口水的声音出现在,风牧看向身后,节并与后照看着血滴四目神光涣散,面上浮现痴愚的笑容,缓缓向前走来。 孟宁也发现了二人的异状,顿时一声龙吟自他胸腹中发出,伴随着煌煌雷音,惊醒了走向血滴的二人。 “前辈,这是?” 清醒后,节并后怕地不再看向血滴和血池,与后照背过身去。 “或许,你等族群的病症,不仅如表面那般简单,” 深深看了二人背影一眼,风牧化去手中的血滴,凝望着沸腾起来的血池,说道: “你等小心,孟宁道友御使龙珠护住他二人,我到要看看,这血池底,到底藏了什么隐秘。” “道友有发现了?” 孟宁头顶的龙珠虚影垂下几道元阳之气,护住孟宁和后方的两人。 风牧一边使了个灵诀打入血池之中,使了个翻江倒海,之间一道漩涡形成,血池从中心涌开,渐渐露出池低的样貌。 另一边依然反问道: “道友可从这血液中看出什么端倪?” “是,这血液无数道文交织其中,虽然吸引了许多灵气来此,但灵气大多被周围灵植吸收,甚至,这些灵植还汲取血液中的养分, 但即便如此,这座三千年前形成的血池却依然鼓动惊人法力,全然不似依然陨落的数位金仙遗留的,金仙,只怕是没有这么强大。” 孟宁略作沉吟,点了点头,但也不太肯定地开口说着。 随着漩涡的深入,庞大的斥力对抗着神通的力量,风牧见状取出一滴九天真水,散做磅礴的法力,加大神通的威能。 看着漩涡继续稳定扩大与深入,他向依然静心调息完毕的二人问道: “你二人可有发现什么线索?” 节并与后照皆是天仙,即使不及风牧与孟宁,但也本不会如此不堪。 但二人与此处血池关系密切,深受克制,因此反倒处处需要他人关照,而若是换做外面的其他族人,只怕都已经心智全无化为血兽了。 想到此处,二人不由得庆幸听从了风牧的安排。 “此前还未发觉,我等身上血气化作的图纹原本可以加持法力,促进修行,在此地却只是血气更加充裕,并没有任何作用。” 后照率先开口道,节并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此时血池已然见底,风牧细细看去,之间两团浓郁的血煞之气沉在池底,拉扯着被搅弄开的血水,欲使其重新包裹自身。 手中灵光化作两条绳索,缠住两团凶煞之气,向外牵扯而来。 但池中原本旋转的血水却突然挣破了神通的钳制,好似有灵搬幻化成各种凶兽,众人瞧见一只只血色异兽,妖獒、犼、狰等纷纷向灵光化成的绳索撕咬而去。 孟宁见此一摆龙身,法力凝成一个个龙爪虚影向血色凶兽扑去。 节并与后照也颂念法诀,身后分别出现不同的大荒神兽的法相,神兽法相一齐怒吼,冲击着不断形成的血色凶兽。 “前辈小心,这些就是我前番所言,被血气侵蚀到深处的族人画作的血兽模样。 族中不入真仙的族人,一旦化作血兽,甚至能力敌地仙,若放任血兽相互吞噬,更是会出现媲美天仙的血兽。” 节并施展着法门,向风牧提醒道。 “原来如此,你等注意多使范围广阔的神通术法,最好覆盖住整片血池,不要让血兽有相互吞噬的机会。” 节并与后照自然是有对付血兽的经验,法相神通的吼声波及范围足够广阔,孟宁也换做施展癸水神雷,霎时间,血池上生出一片雷海。 有了三人的臂助,风牧不在耽搁,全力御使灵光绳索,终于将两团凶煞之气拉出血池。 甫一脱离血池,池中血水便颓然而落,失去了原本的汹涌活力,虽然依旧蕴含磅礴法力,却不再化作凶兽。 被扯出的凶煞之气在靠近众人后,脱离绳索冲向节并与后照二人。 二人正欲抵挡,身躯上的图纹却不亮起赤芒,阻断周身法力,甚至让他们动弹不得。 “区区死物,也敢放肆?” 风牧轻声喝到。 孟宁平静地看着风牧袖中飞出一张网状灵宝,他可是知晓这件灵宝的滋味,并不担心二人的安危。 不出所料,九天揽月网生出道道光辉,照向凶煞之气,吸扯之力阻住其扑向动弹不得的两人,随即快速将其裹住,被风牧收入掌中。 恢复正常的二人心有余悸地看着九天揽月网,心中浮现一种因果报应的感觉,之前还使他们无法动弹的凶煞之气,转眼就被这件灵宝死死制住。 风牧御使九天揽月网越收越紧,强行击破了凶煞之气,漏出其中的真型,原来是两把剑胎,一把依然形成完整的剑胎,只待孕育出剑身,另一把却还是未完全形成的剑胎。 看着在网中飞旋的剑胎,还有剑胎上遗留的气机,风牧心思微沉。 “原来是两柄凶剑。” 孟宁若有所思地说道。 节并与后照也松了一口气,好奇地看着。 与出生不久的孟宁与见识不足的两人不同,曾遍游诸天的风牧认出了这两柄剑,开口道: “这是,元屠、阿鼻。” 看着几人投来疑惑的目光,风牧思索着自己知道的线索。 元屠、阿鼻乃是传说中的大神通者冥河老祖执掌的先天灵宝之二,代表了其修行的血、杀二道,但不知为何,冥河老祖向大道铭刻了炼制元屠、阿鼻二剑的法门。 是的,元屠、阿鼻二剑是冥河老祖从大道中获取两道先天不灭灵光亲自炼制而成,但其他人自然无法复制这个过程,先天灵宝独一无二,但他创出了另一个办法。 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对二人一龙说的,风牧只能略作解释: “元屠、阿鼻二剑乃是血、杀二道重宝,分别将十二万九千六百个血、杀二道道文凝成剑胎雏形,以特殊法门炼制,再辅以足够的血气与杀气,投入大量灵材,最后集天地间大劫煞气而成剑,凶杀异常。” “嘶~” 几人听到此处不由感觉有些发冷,写出大道道文需浸润一道足够深远,十二万九千六百个血、杀二道道文,怎样的煞星才写的出来,更遑论后面的其他要求。 “事情怕是还没完,” 风牧打出一团灵光,运转法力作势欲摧毁剑胎。 孟宁等人见此作态,顿时正色,提防着剑胎的变化。 剑胎晃动之间,分别有一道真灵从剑胎上浮现。 未待迷蒙之际的真灵完全恢复意识,风牧振袖伸出两掌,运转移星换斗强行磨灭两道真灵。 危机感刺激两道真灵恢复意识,但风牧甫一出手就是全力,丝毫不给挣扎的机会,两道真灵睁眼只见到节并与后照,拼尽全力嘶吼道: “卑鄙而愚昧的人族,尔等该死!背信弃义,必——” 嘶吼声戛然而止,风牧收回双手,两道真灵彻底消散。 “他们是贪狼与破军,乃是天皇之前,斗姆元君之子,在斗姆元君与烛龙相争之时,重伤消失,后天皇梳理天道,随之隐匿的,还有一众星神。 如今为何出现在此,还与钧天前来的神使在此一战?” 巅峰时期的贪狼与破军都是近乎大罗的强大神祇,但如今只剩沉睡残缺的真灵,被风牧轻易磨灭。 星神一脉因斗母于烛龙之争元气大伤,虽说不可小觑,但这俩兄弟不知为何图谋人族,炼制大凶之器。 不知道星神如今是何立场,风牧却也不惧星神反应,断然留不得他们。 “前辈,先前我等有所隐瞒,还请见谅,此事还与我等族群有关。” 节并松了一口气般,看着同样放松下来的后照,开口道。 第八章 · 死则又育 后竹部族 血池之中,没了两柄剑胎作祟,流淌的血水映照九天明月,披上了说不出的道韵。 在节并与后照的讲述中,这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风牧对这个故事兴致缺缺,倒是孟宁十分关心,一直追问各种细节。 一切的起源,是从万年前两位星神游历大荒,遇到此地的人族聚落开始说起。 当年的节并与后照不过真仙,却也是部族中有数的高手,当时数万人口的聚落,只有寥寥数位真仙,也正因此,他们没能力迁徙到更加丰饶的地域去生存。 大量的族人是沉重的负担,也是不可推诿的责任。 自人族最初出现在大荒,已历经娲皇时代、人皇轩辕氏治世再到如今的太昊立春皇宫接任人皇,许多零散在大荒各地的人族,并没有太好的资质。 此地的部族名为后竹氏,曾经后益从族中走出,带领部分族人追随轩辕氏,而留下的则不愿离开族地,渐渐与后益没了联系。 贪狼与破军来到聚落时,见后竹氏生活困苦,面对野兽侵袭、天灾祸乱,仅有数位真仙苦苦支撑,心生善念,特意传下仙法,造福生灵。 几位真仙得传仙法,修炼之后果然大有进益,随即大喜,传于各位族人。 星神留下的仙法确实玄妙,原本难以修行的族人渐渐修行有成,越来越多的真仙出现,原来的几位真仙更是修成地仙,族人的安全便有了保障,发展得越来越好。 受此大恩,后竹氏自然供奉两位星神。 而每过千年,贪狼和破军也前来族中赐福,后竹氏也越发感念他们的恩德,如此直到三千年前。 早已臻至地仙巅峰的节并等人,期待下一次星神临尘,正欲请教天仙之妙,然而他们等到的,是身受重伤的贪狼与破军。 两位星神与以往神光渺渺,显化异象,以灵神法相现身庙宇不同,他们是在身受重伤昏迷之际落入供奉之地,在供奉香火恢复星神的同时,还形成阵法遮掩奇迹,只有当时身处庙宇之中的几人知晓此事。 至于此事在诸位地仙之间带来的风波风牧没有细听,只是最后当钧天神官,自称天龙大神麾下的钧天前来巡查时,他们透露了沉睡中的星神的下落。 后来的事就是两位星神与钧天道君一同归寂,道君的大战他们自然不知细节,只听的最后,两位星神怒吼: “卑鄙弃信的人族,吾于此地埋下诅咒,尔等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那一日,血光大作,破碎了庙宇,翻滚的血水倾覆了原本的祭坛,如今的血狱开始形成。 二人说完后,面色晦暗,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孟宁面色复杂地看着二人,不知作何感想。 “呵,” 风牧一声嗤笑打破了快要凝结的空气,语气不屑地说道: “莫非你们真以为他们是心生善念,传法于后竹氏部族?” 心思单纯的孟宁神色诧异,节并二人却面带恨恨,从族人极易被血气侵蚀,到他们的功法可以炼化血气,他们怎么会没有怀疑。 如今血池中两柄剑胎与星神真灵暴露,此事只怕一开始就是在算计后竹氏。 “若说他们是一心算计你等,怕也不尽然,他们可能随意选了几处不算大的人族聚落,不会多,但也不止你等一处,无论哪一处发展起来,都能由他实行计划。 三千年前,他们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牵扯进逆神之乱,启动了在后竹氏的布置,却被钧天来使撞破,提前发动了孕养煞剑的计划。” 此言一出,节并二人眼神中的怒火与屈辱几欲喷吐而出。 孟宁却目瞪口呆,问道: “如果真如此,心思也太恶毒了些,道友如何得知?” 风牧指了指血池,笃定到: “孕育元屠、阿鼻,虽不需什么极佳的洞天福地,但这血池也不是这么好形成的,原本的供奉庙宇只怕一开始就被暗中改造用在今日。” 说着,风牧感受了一下血池中的灵气波动,更有把握了: “你们看这池中灵气。” 原来没有了剑胎之后,血水已然失去了侵蚀性,不再向外感染灵植灵兽,但其中包含的法力与灵气却越发浓郁,虽然缓慢,但确实在不断汲取天地灵气。 “我等之前都没发现,此地居然有一处如此难以察觉的聚灵阵法,这可不像是他们陨落之前临时拼凑出来的。” 不理会默然的孟宁,风牧吩咐节并、后照去探查方圆百里地脉节点,破坏此处聚灵阵,自己则考虑如何将这血池打包带走。 倒不是为了继续养剑胎,这两柄剑胎,若不是贪狼与破军想借机托生其上,早已用不到血池温养了,血道剑胎已成,杀道继续吸收血气也无济于事。 现在的这池子血水,自身就是极好的灵材,说不得自己第一次阴阳相合的晦明阴气有着落了。 而且,风牧怀疑这处血池之中,有大罗之血。 此时不远处传来轰鸣之声,却是节并与后照带领族寻到了阵法根基,将其破坏了。 看了看不住打量血池的风牧,孟宁伸展了一番龙躯,已经经历两次阴阳相合,他的身躯总时不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如同他第一次完成龙蜕,化为蛟龙之前一样,不由自主地想要舒展一下。 “道友想带走血池中的血水?” 听到孟宁的询问,风牧点了点头。 “这血水以洞天之法怕是收不走,完全不似一般金仙道体的血液,不过说起来我倒有一门神通获取能帮到道友。” 风牧一喜,还是谨慎的问道: “道友确定,这血水不比其他,其中法力浩瀚,难以窥测,短时间以法力催动神通,我也有挟山超海之法,但恐怕消耗巨大,行不了多远便力竭了。” “无妨无妨,我这门神通也无名号,是我生来就有,不消什么法力,也能驭使天下万水,就是受不得他人妨碍,轻轻一击,我这神通立时散去,不能用来争斗。 我在幼时于东海嬉戏,曾无意引动东海之水,惊动许多族中长辈,很是受了顿教训,之后便甚少使用这神通了。” 风牧对眼前不好意思地眨着眼睛的蛟龙越发好奇,对方绝不只是孟章神君后裔这么简单,而且他的长辈对其放任的态度也很值得玩味。 示意孟宁尝试一番,也不见蛟龙有什么动作,池中血水没有外物的干扰,极其温顺地倒灌而上,最后在孟宁面前化作一条与他极为相似的血龙,两条龙互相瞪眼。 半晌,池中血水渐渐见底,漏出依稀有几分祭台模样的池底,在血水完全飞起的一刹,池底化为粉砾,空气中血雾完全消散,清风吹过,一轮明月清晰可见。 孟宁与血龙的对视也结束了,却见他化作人身,任由血龙盘的身上,面色古怪,神情错愕,然后一张嘴,一颗残破的龙珠飞出。 “嗡~嗡~” 龙珠发出阵阵嗡鸣,一道虚弱的龙形真灵漂浮而出,艰难地晃动两下,向风牧与孟宁分别行了一礼,两人忙还礼一拜。 做完这些,眼看真灵即将溃散,九天之上,一道神光照下,将龙形真灵接引而去。 神光照耀下,一人一龙只觉灵台清明,飘飘若行于寰宇之上,法力修为都仿若有所精进。 而孟宁面前的龙珠也在光芒下如同被唤醒一般,残破灰暗之色尽去,化作一颗皎若晨星的明珠,霞光难掩,一看便知是一件极好的宝贝。 “这、这是?” 孟宁看着眼前的变故,一时语塞。 “星神能在那场战斗中逃得真灵,谋求借凶剑重生,神使或许也有神通,存下了真灵寄托龙珠, 只怕这位龙神发现了星神的恶行,却未能毁去此地,形成执念,使得真灵蒙昧,未能及时回转九天,如今你收走血水,祭坛化作尘埃消散,龙神真灵亦得解脱。 今日其回转九天,来日未必没有再见之际。” 光华流转的明珠重新被孟宁收了起来,这是一位巅峰道君一身修为所化灵宝,即使不入先天之流,但也是一桩机缘,尤其对方也是龙族,想来对孟宁大有助益。 这大概是龙神对孟宁了解他执念的馈赠,至于风牧,他是知道两柄剑胎和一池血水有多珍贵,可不敢生出更多妄念。 收拾好这里的一切,看着渐渐恢复正常的大地,节并等人心生感慨,想到从今日之后就不再受此苦楚,又是一阵轻松,只要将风前辈传下的运炁调息纳气之法在族中推广,渐渐清除血气即可。 风牧答应了节并等人的请求,与他们一同前往后竹氏的聚落。 原本的后竹氏聚落就在之前的血池附近,变故发生后就向外迁徙而去,但没走多远癔症就出现了,便到如今才摆脱“诅咒”。 节并与后照带部分族人前来探索血狱,族中剩下另一位天仙竹音防备意外。 来到聚落,错落有致的木房林立,族人们期待地看向归来的众人,在看到后照等人满脸喜色地点头时,欢呼声在整片族地爆发。 原本面容憔悴、神情晦暗的人们一时间充满了活力,相互拥抱,奔走相告着这天大的好消息,越来越多的族人在欢呼,似乎震动了远方的九嶷群山一般。 风牧怀念地看着眼前超过了三十万人的聚落,感应之下,除了节并、后照、竹音三位天仙,还有二十几位地仙和数百位真仙。 其中以跟随节并、后照前往血狱的部分族人最强,其他的几位地仙生机黯淡,已然寿元无多。 “很艰难吧?” “啊?” 沉浸在族人的呼声中,节并有些愣神。 “仅有三位天仙就要撑起整个部族,三十万人啊,很难吧?” 节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欣喜地看着后照向竹音介绍风牧与孟宁,有听着久久不息的欢呼,其中还夹杂着狂放的哭喊,说道: “曾经族群不过万人,我等不过真仙,日日忧心族群延续,每一次族内有新生儿落地,我都想放声大笑,他们是族群未来的希望, 就算后来陷入血狱‘诅咒’的困境,我们依然鼓励生育,只要她们还会成长,我们倒下了,总有人会站起来。” 风牧对节并的话不置可否,他并没有说,若是这出聚落人口之前超过五十万,怕是顷刻就有灭族之危。 元屠剑胎吸收了足够的血气,阿鼻剑胎从哪里吸收杀气?五十万人族化作血兽,相互杀戮,便是阿鼻剑胎成形之日。 既然事情已然结束,风牧便不再提起,心怀希望总比深陷仇恨要好得多。 钧天之上 黄帝召集群臣,在月宫庆贺月神望舒归位,人族再添一位大罗。 玄都跟随在常仪身后,亦步亦趋,一同前往这位他的记忆中,本该“死去”的月神的行宫。 走进宫门的一瞬间,热闹的月宫骤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视线都落在玄都的脸上,只见这位玄门高徒不慌不忙,向尊首端坐的轩辕行了一礼: “人族玄都拜见陛下,八景宫散人前来恭贺月神,重归大罗之位。” 第九章 · 枲华安居 九嶷后稷 钧天月宫 玄都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宫宇中,点缀在月宫上空的几颗星辰垂下清凉的光芒,在靠近月宫时被徜徉的月华吸收。 “你是人族?” 轩辕望向玄都,没有煌煌的气势,没有咄咄的质疑,也没有蔑蔑的耻笑,只有平淡的问题,如同两个初见的凡人,在进行再正常不过的交流。 “是。” 玄都肯定地答道。 “罢了,道不同而已,多说无益,常仪既说想与你论道,你日后便随她在司月宫吧。” 月宫之中,仙乐再次响起,玄都对着上首躬身一拜。 后竹部族 窗外,熊熊的篝火映照着一张张笑脸,后竹氏的人族在三位天仙的带领下郑重拜谢了风牧与孟宁,拒绝了竹音参加庆典的邀请,风牧在一座木屋里看着眼前的一切,倒是孟宁乐得与人族玩耍。 自来到洪荒,如今不过寥寥数年,他第一次有了真切的感觉。 风牧知道洪荒的机缘所在,明白背后的危机暗藏,也处处思虑,小心应对,但说到底,他并没有将自己融入洪荒。 原本的他本该随着洞真界化入归墟,如今本就是多出的一世,他甚至生出过,不管是谁在算计,安安稳稳在仙山,逍遥一生便是,大劫来临,死则死矣这种念头。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死。 如贪狼、破军与龙神,皆是真灵存世,留有再生之机,不磨灭真灵,算不上完全消亡。 但问题出在这里,他的真灵因为沾染了一幅大罗天中“羲皇开天”的画卷,人为的拥有了不灭的特性,如同“后天不灭灵光”。 任谁想彻底磨灭他的真灵,需先散去这幅画,风牧自己都怀疑,一般的大罗都未必办得到。 梳理着识海中杂乱的思绪,风牧不再猜测他无法揣度的大罗之力,窗外传来鼓槌敲击的声音和嘈杂的喊叫,反而让他的心平静了下来。 风牧想起了还被他关在小洞天里的毕方,随手打开小洞天,将其唤出。 赤青神鸟甫一飞出,就冲着风牧脸上喷吐火苗,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风牧笑了笑,抓起毕方的独脚,将它倒悬着摇晃起来,惊得毕方扑棱着的翅膀,赤色的纹路在空气中如同升腾的焰火。 “前辈?” 门外,传来竹音三人的声音。 “进来吧。” 风牧松开攥住毕方的手,看着他向窗外篝火飞去。 “前辈,此番大恩,后竹氏无以为报,我等三人愿以前辈为师,后竹氏亦世代供奉老师。” 回到族中后,节并、后照二人便以竹音未收,这次也是竹音开口。 “你等眼中之劫难,却是我难得的机缘,一饮一啄,妙不可言,你等无需如此,我也无有收徒之念,亦不用香火供奉。” “若非前辈,我等族人不知何时才能脱此苦海,再造之恩,必不敢忘。” 三人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让风牧心有所感。 “也罢,我虽无意收徒,但你等称我一声老师,也是一段缘分,我有《人道大荒经》中悟出的几道法门,传与你们。 如今你们得以解脱自由,不受束缚,若你们有意,可迁徙往我洞府所在九嶷群山附近,依着沅水重建族地。” 三人听闻风牧欲传《人道大荒经》中的法门,大喜过望,从初代造化人族,传到他们这里,早已不能随意感悟《人道大荒经》了,有机缘者不过感悟到寥寥数语。 他们自觉资质有限,只怕无望金仙,但后辈弟子总有超越他们的,能让他们接触到适合人族的高深法诀,定然会有助益。 “老师传法之恩,后竹氏铭记于心,但迁徙之事,我等还要与众族老商议。” 风牧点头应允,知道他们说的族老便是他感知到的寿元无多的几位地仙,待三人走后,风牧挑选着适合传于他们的修行功法。 竹音说的供奉风牧并不是没有心动,但他确实也不在意这三十余万人族的供奉,考虑之后,他想以此为契机,获得一个人道认可的尊号。 炎天明夷域如后竹氏这般的聚落定然不少,他打算现将九嶷山附近的聚落整合起来,让他们更好的发展,并传下修行之法,成为这些聚合的部落的领袖——后稷。 诸天时代,传说远古有神官后稷,司职农事,教民耕稼。 风牧则欲要更进一步,聚合一个大部落——九嶷部族,然后定下这个部族的领袖称作后稷,不仅教导农事,还有畜牧,渔猎,甚至修行。 若能协助人皇将功绩推广到大荒诸域,后稷定然能成为一尊人道神祇业位。 不出预料,竹音回来告诉风牧,他们愿意前往九嶷附近定居。 定下此事之后,风牧邀请孟宁与他一同回转苍梧山,他还记得孟宁身上还盘着自己心心念念的血水化作的血龙。 告知了具体的迁徙方位与路线,留下一道传讯符,吩咐竹音等人安排好迁徙之事后可传讯与他,他会遣道兵力士相助,分批将族人迁徙往九嶷群山附近,建成居所后,他必然已整理好人族的修行之法。 看了一眼在篝火中闹腾,与人族嬉戏打闹的毕方,风牧心中有了一番考量,不去理会,与孟宁腾云驾雾,不同于来时的急躁,悠然自得地往苍梧山而去。 一路上,风牧询问着孟宁在四海和沅湘水中修行的见闻,听到的也只是些琐事。 不久,苍梧山就已然在望,月光下的群山格外静谧,山中飞禽走兽都沉浸在月华洒下的灵气中,不时发出一声低吟。 感受着浓如水雾的柔和灵气,孟宁拍散了一团聚如云团的灵气,四溢的灵光搅动了更多的天地灵力,化作阵阵清风四散开来,化成种种玄妙异象。 或成青莲涤水,或成玉兔捧月,聚时如蛟龙吐雾,散时作星光熠辉。 “果然是仙山福地,” 孟宁赞叹了一句,沉吟间问了一个让风牧略感意外的问题: “我听闻大荒之中福地仙山不少,即便比不上道友的苍梧山,但依山傍水,总好过后竹氏如今居所, 人族有黄帝轩辕、春皇太昊等大神通者,钧天之上,黄帝麾下有应龙前辈、常仪上神等大罗,大荒东域,春皇宫中亦有御日羲和、大将尊卢等大罗, 为何不将大荒诸域人族尽迁往富庶之地?” 为何? 风牧了解到的,先有轩辕伐钧天直接驱逐了太一神系诸神,间接夺走了许多斗母时期星神的居所,征四海清缴了烛龙残部,镇压了烛龙之子猰貐。 后有太昊与帝俊争大日于阳天,炼金乌使羲和证道大罗,也与帝俊神系结下因果。 人族看似独霸洪荒,但暗中其实危机无数,来自不同先天神灵的敌视,曾被轩辕黄帝镇压的化形派的暗流,化生入人族的强大生灵对人道权柄的窥视。 分散人族于大荒各域,既是防患于未然,也是对后进人族的锻炼与考验。 但这些话自然是不能直接告诉孟宁的,风牧心思百转,但面色淡然地回应道: “与其期盼诸位大神通者的庇护,不如使人族人人自强,人族有大神通者,先天神灵没有吗?但如今呢,三皇之前独尊洪荒的先天神灵如今又在哪儿呢?” 风牧的语气不咸不淡,但孟宁却听出了坚定的决心,他到底也只是好奇罢了,并没有细究根本,来到苍梧山洞真府中,就将问题抛在脑后四处探看起来。 洞真府中的沅湘二水支流在风牧不在时已经被梳理完毕,水流的不远处开辟了不小的灵田花圃,不少奇石被点化的灵兽寻到,点缀在洞府道宫的四壁上。 看见孟宁兴致盎然,在四周随意闲逛,知晓他的性子的风牧也没有多虑,想到自己前番的思索,人道神祇执掌大荒,化先天神灵为自然神灵必然是人道所趋,这坚定了他的决心。 挥手刻下三个大字,三个道文在道宫匾额上熠熠生辉,风牧喃喃道: “自今日起,此宫名为——稷下宫。” 苍天春皞域 太昊凝望着高悬九天的月盘,原本就生机盎然的春皇宫在夜光下,似乎孕育着更加广博的生机,一花一草都吞吐着生命的气息,更加娇艳欲滴。 “日晷走过几轮了?” “回陛下,七十二轮。” 立在太昊身旁的句芒心头微动,随即答道。 “九九为极数,乾元用九,天下则吉。着尊卢执符,前往钧天拜会轩辕皇兄,待九九之日时,请望舒平复月华,使大荒回归日月运转平衡。” “臣领命。” 看着回转殿中处理各地传来事务的太昊,句芒有些忧心地抬头看了看九天之上。 阳天之外,天外天深处,在沉睡中飞舞的金乌渐渐睁开双目,大日金焰在其眼中涌动,羽翼上光华暗淡的赤金花纹渐渐随着羽毛的起伏抖动,绽放出越来越盛大的赤金光芒。 变天昆仑域 广成子从八景宫中丹炉旁醒来,定住心神,发现宫中除了自己,只有两个执扇童子在吃力地给丹炉扇火。 看见广成子醒来,两个童子连忙行礼,取出一道玉符,说是玄都走前留下的,吩咐待广成子醒来,他若未归,便将玉符交予广成子。 广成子接过玉符,神念扫过: 师弟得见此符,想来已无大碍,愚兄未归,必然是受困于九天,你且速归玉虚宫,传讯天外天,禀告元始师叔,九天有变。 看完信息,广成子燃起道火化去玉符,出了八景宫便要往玉虚宫遁去。 洒落在身上的月辉止住了他的去势,看向夜光笼罩大荒的明月,广成子心神凝重,这下,怕是不用传讯天外天,师尊也知道九天生变了。 第十章 · 大江扬灵 传道授业 苍梧山中,风牧满意地看着刚刚开辟的水池,池底用大量灵石构筑了层层法阵,以此沟通地脉与天地灵气形成循环往复,淬炼池中灵水。 天上的日月运转已然恢复正常,此时正是日光垂落,直直照耀着池底。 池边,立着一根石柱,上书“落星池”。 一条血龙化入池中,顿时血水填满了池子,池底阵法运转,黑煞之气蒸腾而起。 脱离水面后的黑气便成无根浮萍,在微风拂过后散开飘荡,在日光的照耀下快速消融。 随着煞气消失,原本浑浊的血水变得澄亮起来,暗红色的池水倒映着池旁的景象,如同无暇的血色美玉。 风牧已用天罡之法逆知过去未来,洞察血水之中因果。 首先看见的就是龙神与贪狼、破军的大战,再往前隐约有其他道君的身影,身形各异,林林总总,不下百位。 画面延伸到光阴的尽头,风牧似乎感知到了宏大的声音在说着什么,此处的因果线杂乱无序,相互交织却完全看不到起源。 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风牧斩断神念,终止了自己的探知。 “咦~?” 光阴的尽头,一道目光看向未来,却什么都没发现,扫视片刻,没有多做停留,收回了目光。 半晌,复归平静的光阴长河又被那道目光扫过,在其欲更进一步时,一道威严的的斥声打断了目光,将其赶出了光阴长河: “无量天尊,道友过了。” 发生在光阴长河中的交锋风牧一无所知,他只是借用了光阴神通,本身还做不到将自身神识沉浸在洪荒天地的光阴长河中游动。 但他确定了血池中定然有大罗的道体血液,自己的探查或许已经惊动对方,所以他立刻抽身而退,断去杂念,不再思考有关的问题。 句芒曾带来人皇的委托,事关阳天离恒域一位人族大罗,两者之间,或许有所联系。 孟宁在帮风牧开辟好血池就待不住了,说是要在九嶷群山中游览,让风牧有事传讯与他,若是寻不到,便是他回去东海水府之中了,一直在沅湘修行,他也要回去看看。 洪荒的传讯符并不方便,洪荒太大,而且灵气充裕又驳杂,使用传讯符距离近还好,一旦距离太远传讯被灵气搅乱,要么联系不到,要么对方接收到的就是“咿~咿~呀~呀~”的信息了。 放下了遥远的问题,风牧在洞真府中用灵兽收集的山中灵材,又取了一些灵石、古木,炼制了一百零八位真仙道兵,五百位土灵力士。 道兵可御使固定的神通术法,结成阵法威力不俗,护送后竹氏迁徙。 土灵力士神智简单,不能用于争斗,却有推山填海之力,行于大荒,借用地脉之力,力大无比。 后竹氏的准备已经完成,风牧将道兵力士遣去相助,便准备在山中闭关研究怎么从落星池之中提取适用的灵水。 十年后。 风牧从落星池血水中炼出两种灵水,一种中被他称作“忤灵血水”,专门污人元神真灵,歹毒异常,为风牧所不喜,但也保留了下来以防不测。 第二种灵水最令他惊喜,居然蕴含丰富的晦明阴气,唤作九幽冥水。 九天真水与九幽冥水,正全了第一次阴阳相合的所需。 此时的洪荒幽冥虽存,轮回未辟,寻常是寻不到九幽冥水的,风牧原本打算对晦明阴气退而求其次,不追求品质,以量来弥补不足,如今倒是意外之喜了。 出关的风牧也得知最后一批迁往此地的后竹氏族人已经快到了,便前往竹音等人为族群挑选的新的族地查看。 “拜见老师,先前得知老师闭关,不敢打扰,弟子等人未曾前往洞府拜见,望老师见谅。” 风牧对竹音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新的族地距沅水不远,附近物产充裕,但因为灵气弥漫,连野兽都有极其强横的实力,因此需小心巡防。 族地建筑与先前类似,更优良的建筑木料让新族地更有生机,在风牧的计算中,一两代之后,后竹氏的人族体质就有明显改善。 不远处的沅水奔腾,溅起的水花湿润了岸边的土地,有时一道浪头拍下,还有被拍晕的鳞甲类躺在岸上。 看见的族人会呼唤同伴前去捡回这些鳞甲类,算是难得的食物。 “在经常有浪头的河边,布置一个简单的束缚法阵,每过一段时间就遣族人前去看看,能被浪头拍晕的鳞甲类实力不会太强,不用担心挣脱。” “?” 迷糊地看了一眼风牧,发现他在看往族地运回食物的族人,才明白说的什么,随即露出恍然的表情。 “是,多谢老师指点。” 竹音有些羞愧地低头回应。 风牧没说什么,他们不过是被曾经的生活环境束缚了,能想到食用水中的鳞甲类已经是不小的进步。 走完新的后竹氏族地,风牧就要回转洞真府,对一直跟随着的竹音吩咐道: “待最后的族人迁徙完毕,你与节并、后照来我洞府见我,我有事与你们分说。” 不消几日,正在参悟《人道大荒经》的风牧打开山门法阵,竹音三人走了进来,随着他们一起的,还有一只飞舞的神鸟,正是毕方。 “哩——” 毕方才飞入山中,就扑向涧水,欺负在水边闲步的白鹤去了。 稷下宫中,竹音三人盘坐在风牧下首的蒲团之上,聆听着风牧讲法,原本关于修行的种种迷雾豁然洞开。 三人原本资质便不算多好,两位居心不良的星神传下的功法只求速成,损伤根基。 此时已成定局,三人修为日后难有精进,金仙无望,但补足根基,明心见性,总是有益处的。 宫中一人演法,三人听讲,香炉中飘起阵阵青烟,安神静气。 随着风牧话音落下,听讲的三人陆续醒来,面上犹有意犹未尽之色。 “这便是我传于你们的《周天炼窍法》,以经络穴窍孕养周身之灵,炼人身为周天, 洞开周天之数的穴窍,形成内景寰宇,自身便是大洞天,功行圆满,便是天仙之巅,天资聪慧者有望阴阳三合,筑金仙道基。 此法首重毅力,入门极易,修成极难,非有大毅力者不可为。” 见下首三人眼中流露明悟之色,风牧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后竹氏现存的族人只怕都资质有限,又被恶神算计,因此传下的不是什么大道妙法,通玄神功,而是靠毅力与时间磨练自身的法门。 当然,这也不是说此法修行一定极慢,有机缘者或是悟性绝佳者同样修行什么法门都能异于常人。 只是如今的绝大部门人族远没有造化人族的资质,这类普适的功法正好适用。 这不仅是给后竹氏准备的功法,也是为日后九嶷部族做准备。 之后风牧又传下《九灵磐山诀》、《鎮椛湶燊功》,皆是一如《周天炼窍法》的修行真功。 在三人记下后,风牧拿出几枚玉符,分别记载着《五行遁术》、《降龙伏虎》。《飞身托迹》、《飞沙走石》、《鞭山移石》等实用的神通道法。 “你等回去后好生修行,教导族人,同时我遣山中被我点化的灵兽下山,助你们开辟灵田, 此地灵气充裕,土地丰饶,你们仔细寻找普通族人可以食用、且可以大量种植的植物、果树。” 将这些话仔细记下,三人起身下拜,告辞后回去族地做种种安排不提。 风牧没有立即将耕种、渔猎等知识全部教给后竹氏,比起直接给出所有的结果,他更希望人族能自己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所以要留时间他们适应并改造新的环境。 将灵兽遣下山助后竹氏开辟灵田后,他便准备继续闭关百年,九天真水与九幽冥水都已经准备充足,正该进行第一次阴阳相合。 宫门紧闭,山中乘御阴阳离合大阵运转,苍梧山四处弥漫相互牵制的阴阳二气。 先天法阵得天独厚,产生的阴阳二气周转的环境,正适合完成阴阳相合。 风牧盘坐在准备好的合灵阵中,二十四滴九天真水与二十四滴九幽冥水分别围绕着他静静旋转。 相互溢散的阴阳之气漂浮在闭目宁神的风牧周身,互相拉扯又互相交融。 衣袍震荡间,紧闭的双目豁然睁开,一道精芒闪过,旋转的水滴纷纷射向风牧。 随着最后一丝阴阳之气被纳入体中,体内的水滴在经络中炸开,化作磅礴的清灵阳气与晦明阴气。 清灵阳气甫一出现,便向顶门天灵冲去。 同时,晦明阴气也急速下沉,两种气息相互远离。 风牧调动积累好的雄浑法力,又有合灵阵作为助力,阻拦住体内分离的阴阳二气。 以大量的法力作为容器,将清灵阳气与晦明阴气一并纳入其中,催动法力,让阴阳二气相互交融。 一时间,风牧面上青红二色闪动。 法力牵引着不安分的阴阳二气在周身经络不住循环,在游走了二十四个周天之后,阴阳二气平复下来,开始相互交融。 风牧在阵中枯坐数十载,体内传来一声低吟,最后一丝阴阳二气交融成功,体内的法力带上了一片迷蒙混沌之色。 新生的法力流淌在四肢百骸,洗炼着天仙道体,让他感觉到自己的肉身明显强了三分。 不过风牧本就不以炼体见长,最大的进益还是法力修为。 施展游神御气,风牧久违地体会到了神游太虚的感觉,不过到底未成金仙,在苍梧山转了一圈,又去看了看后竹氏的近况后,真灵又回转道体之中。 道体轻盈地凭虚御空,正是能够使用游神御气后带来的天赋,不需再用法力催动便可遨游天地。 体验了一番,适应了自身的变化后,风牧取出元屠剑胎。 现在还无法炼成血道凶剑,但也能借剑胎之力,炼制一把不俗的利器。 第十一章 · 出入青冥 百年精进 元磁神铁、北极寒铁、灵元玄铁、四象珍晶、堃墟宝玉…… 每当往外拿出一样东西,风牧都心颤一下,不得不感叹,龙族富有果然不是虚言。 一共十几种奇珍,都是用来炼宝的。 据孟宁所说,这其中大多都是他在四海之时不小心吃进肚子的,消化不了就扔到了自己的小洞天里,小部分是在沅湘江水中吃到的。 大部分都被他扔到了自己的水府,好多他自己也不认识,也不有何作用,所以风牧问他可知哪里有上好的灵材用来炼宝时,他将随身带着的一股脑儿扔给了风牧。 其中有几样风牧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形,未曾想今日涨了一回见识。 清点好需要的材料,起身往炼器室走去。 说是炼器室,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布置,隔壁的炼丹室甚至连丹炉都还没有。 都是些日后再安置的东西,倒也不必赘言。 现在的炼器室中只有一座牵引地火的阵法,帮助炼器之人熔炼灵材。 激活法阵,炽热的气浪喷涌在室内,地面变得一片通红,道道裂纹出现在炼器室的地面上,渐渐地,阵基上的灵石开始晃动,各色的灵石统统变为了整齐的亮红色。 透过密布的裂纹,隐约能看见滚烫的流动赤炎,当然,这是灼热的地火之气催生的幻象,地底的赤焰流浆深埋在地脉之下,没有这么容易看见。 阵法中心的越来越高,宛如大日临尘,炙烤万物。 风牧打出一道灵火,阵法升腾的热浪与灵火相遇,“轰——” 一团烈焰猛然在阵中窜出,炼器室中的温度陡然下降,所有的灼热之气前部被吸入宛若炎阳的烈焰中。 风牧对阵法的效率很是满意,地脉火气被最大限度地聚集在了一处。 一份份辅料灵材被扔进烈焰之中,渐渐化为液体,流淌在其中,在流动的液体沸腾起来的时候,一份主料神铁被扔入其中。 神铁自然不是仅靠烈焰就能融化的,否则争斗之时,对方使一个强大的火诀,岂不是连宝器都不敢祭出。 液状的辅助材料就是将神铁短暂改变特性,引导其与其他主材料相互融合。 焱团中,五团沸腾的液体裹住五种不同的神铁,在神铁被拉扯变形时,五团液体在风牧的操控下相互交融,内部的神铁在相互接触的瞬间,道道灵诀被打入其中。 在各种奇珍熔成理想的状态后,一柄长剑渐渐成型,大量灵石被风牧拍成粉砾,溢散的灵气被剑身吸收,勾勒道道神纹在其上。 眼看剑身将成,元屠剑胎被抛入其中。 “呼~” 在元屠剑胎触碰火焰之时,地火猛地向下窜去,意欲脱离阵法,逃回地脉深处。 不得已,风牧一边控制着剑身,另一边强行使用控火诀定住地火,但仍能感到热气四溢。 炼器室的阵法已经难以完全操控被元屠剑胎刺激的地火。 好在剑身已然定型,火焰只剩辅助作用,松了一口气,风牧继续将剑胎打入剑身之中。 剑胎融入的一刹那,刺耳的剑鸣发出,一道血煞之气环绕剑身,深沉的恶念几近择人而噬。 “这可不是我现在需要的凶剑。” 神纹禁制开始被血煞之气消磨,剑身之上有血纹隐现,风牧不满地瞥了一眼,取出三滴九天真水与三滴九幽冥水,分别打入其中。 血煞在灵水的镇压下开始退却,在即将缩回剑胎内的时候,突然暴乱地冲击起灵水的压制。 若放任这样下去,即使灵水平复血煞作乱,只怕两种力量相互消融,最后所得的也只是平平无奇的飞剑,即使有元屠剑胎也难以发挥其中几分威力。 一念闪过,风牧果断又将六滴九天真水与六滴九幽冥水打入其中,开口颂念: “人道贵生,无量度人!” 八个道文自风牧天灵飞出,铭刻在剑身一侧,风牧面色顿时一白。 一次性刻下八个道文都让如今的他吃不消,很难想象元屠、阿鼻剑胎内各有十二万九千六百个道文。 悟自《人道大荒经》的道文果然玄妙,血纹在道文的感染下褪去了血色,化作古朴暗沉的玄色纹路,蔓延在剑身上,凶煞之意顿时内敛。 九天真水与九幽冥水化作游龙在剑身上穿梭碰撞,最后在剑柄上形成一颗混沌之色的宝玉,又有点点星辉一般的灵玉点缀一旁。 赤、青二色的花纹自宝玉垂下,相互交织在剑身另一侧的剑脊上,同一侧的剑格上,饰纹如一朵彼岸花盛开其上。 “嗡~” 这一次,轻盈的剑鸣响起,剑音入耳,心中不禁生出欣喜之意,正是人道贵生、无量度人的大道感染。 神剑自火焰中飞出,旋即将尚未散去的火焰吸入剑身之中,又发出一声愉悦的剑鸣。 只见剑身通体如同清泓,剑从远看光洁如月,细细的纹路在剑光中微不可见,剑脊上的赤、青二色汇聚阴阳之力,剑锷收敛着点点寒芒。 恍然间如同天地有感,苍梧山中灵气向神剑用来,轻盈的剑鸣嗡嗡作响,一道道灵光冲刷着剑身。 最后灵气汇聚成瀑,飞流而下洗礼神剑。 洗礼完成后,没有花纹的那一侧剑格上,出现“青冥”二字,浩大的剑意自苍梧山冲天而起。 “神剑青冥!” 握住青冥剑,风牧感觉此剑可轻易分割阴阳,劈金断玉只是等闲,顷刻间可削山断海,出入青冥时划破虚空。 虽然凶煞被镇于剑胎之内,但到底给神剑留下了嗜血之意,此剑摧人道体,最是厉害。 “好剑!” 风牧由衷赞叹道。 在手中使了几个剑诀,看着险些被摧毁的炼器室,风牧将青冥剑收入体内洞天之中温养了起来。 回转静室,远转《洞真经》恢复好体内的消耗后,掐指一算,连着自己阴阳相合与炼剑的时间,百年时光飞逝而过。 整理了一番,风牧打开宫门,往山外而去。 如今的后竹氏族地扩建了两倍,外围布置着各种用以警戒、防护的法阵。 族地中心有讲法坛,旁边是处理族中事务的地方,在各处适宜的地方开辟了不同的灵田,种植寻到的灵植、果树。 百年间,有几位族老相继归寂,族中也出现了几位新的地仙,涌现了几十位新晋真仙。 再一次带领族人前往远处寻找新的灵植后归来的节并,欣喜地听着竹音讲述着自己离开的十年间族中的发展。 将寻到的灵植发放下去,让负责耕稼的地仙好生研究、照料。 节并将自己已经探索过的区域在地图上画了出来,与后照交接,接下来的十年由后照负责带人搜寻。 苍梧山惊人的浩荡剑意惊动了商谈中的三人,出门看去,族人们都看向苍梧山的天空。 一把神剑的虚影立在那里,剑光洗涤寰宇。 “或许老师要出关了,先安抚好族人。” 后照眼神流露出向往之色,很快就镇定下来,对着身旁的二人说道。 平复了族中的躁动,知道风牧出关在即,后照也就没有马上按照计划出发离开族地。 苍梧山上剑光消失不久,风牧果然就来到了后竹氏族地。 “做的不错。” 无论怎样改变居住环境、居住方式,根本目的是为了发展族群,如今区区百年增加了三成的人口。 来到灵田之中,在百年的时间节并与后照轮换搜寻下,发现了适宜的灵植、果树十余种。 炎天明夷域太大了,百年的时间,他们也才刚走出九嶷群山所在的东北隅,还有许多灵植没有被发现。 若是单纯架云飞行自然很快,但要仔细搜寻辨认路边的随意一株小草,自然就慢了下来。 不过从沅水旁摆上阵法捡漏的办法并没有被改进,只是多了几处阵法,这让风牧有些失望。 但随即他想到了一个加快九天揽月网恢复的办法。 抖出袖中的九天揽月网,他对着三人道: “你等可以仿制此宝,结草为绳,搓绳为网,铭刻上束缚法阵,遣与水属性相合的族人,带上渔网与防身之器,从沅水中捕捉鳞甲类。” 看着若有所思的三人,风牧缓缓道出如何渔猎,如何自己养殖捕捉的鱼苗。 渔网在人族中出现并传开后,能够为人族提供更多、更丰富的食物。 而九天揽月网作为初始的范例,必然有一份人道气运的垂青,加快其完全恢复的进度。 竹音聆听着风牧的教导,福至心灵,接了一句: “依老师所言,我们可以建造水池养殖平凡、没有太强攻击性的鳞甲类,那是不是也可以豢养一些野兽?” 节并与后照吃惊地看着竹音,让她有些羞恼。 风牧微微一笑: “不错,无论是探索人族生存发展之路,还是追寻无上大道,都不能完全拘泥于前人所言,你能自己想到这一点,很好。” “弟子只是学着老师的办法,偶有所感,当不得老师夸奖。” 竹音听着风牧的夸奖更加不好意思了。 接下来,在族地中走动的风牧仔细讲述着怎样挑选合适的野兽,怎样进行驯养,又给出不少关于改建、规划族地的建议。 紧紧跟随的三人一一记下,不时提出询问。 说完接下来的事情,风牧带着三人来到沅水旁,挑了一处合适的地段,又一次布置了一座萃灵阵法。 不同于之前为了快速获得九天真水的暴力开采,这一次的阵法使用的灵玉品质更高,但阵法效果更加温和。 不再是短时间内汲取大量的灵气,致使上下游灵气都被吸引,只是缓缓聚集灵气,慢慢提高这里江水的品质,总能达到炼制九天真水的标准。 告诉了几人阵法的作用,吩咐他们时常派人照看,待水质达到标准后,用他留下的洞天之宝收起来。 后竹氏可以留下一部分族中自用,其它的送上苍梧山洞真府。 与落星池中血水可以直接炼制九幽冥水,又有大罗道体的血液在其中,生生不息难以用尽不同,他不可能每次要用时都来沅水布阵。 借用后竹氏的人力,给一定的灵水做报酬,也好让他少一件琐事。 安排好这边的事宜,风牧突然问了三人一句: “你等探索周边的时候,可有遇见过其他人族聚落?” 第十二章 · 吉日良辰 族群渐兴 后竹氏已经发展起来了,生存环境越来越好,这是能够吸引聚落前来的重要原因。 与后竹氏不同,自己解决了他们事关存续的问题,获得了他们的信任,才能直接邀请他们前来九嶷山定居。 但其他的聚落可不认识风牧,总不能就因为他是造化人族就跟着他走。 风牧也不能施展神通,展现自己多么强大,那反而会被人认为自己想要武力威胁。 所以后竹氏就可以让他们认识到,在自己的带领下,九嶷山附近的人族能发展得越来越好,让他们心生向往。 “有,我们在这百年内发现了六个人族聚落,还偶尔与他们交换一些物资。” 后竹氏产出的水产是很稀有的,外出探查的当口,如果族中正好有收回来的水产,会给探索队预备一些。 后来无意中在其他的人族聚落拿出水产食用,受到了热烈的追捧。 竹音知道后,敏锐地发现了水产的外交作用,利用水产在各聚落换回了不少特色物资。 “好,我希望你们能邀请这些聚落的人族前来后竹氏族地和九嶷群山附近游览,说服他们前来九嶷定居。” 虽然对风牧的决定有些讶异,但现在的人族尚且不是诸天时代末期,那种凡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人族。 炎天明夷域的人族聚落很少有发展得很好的,他们发现的几个聚落人口最多不过十余万,道行最高者不过地仙。 竹音在安排交换物资时,也会给一定的帮助。 “弟子谨记,这就去安排。” 风牧没有让后照立刻离开,这件事也不急于一时。 他接着说道: “我这些时日也会以九嶷山为中心,探访一些不远的人族聚落,也记录下周边环境,届时将探索到的情况告知你等,也便于日后搜寻灵植。” “多谢老师。” 风牧没有久待,在后照前去一一拜访曾发现的六个聚落时,风牧也凭虚御空,往远处而去,节并则留在族中协助竹音,安排风牧教导的事宜。 苍天春皞域 司命官捧着大风雨表来到春皇宫,躬身将其递给忙碌中的太昊。 太昊取过大风雨表,扫了一眼,大荒各地没有太大的变故,或许是剧变前的宁静。 发现司命官没有就此离去,还等在一旁,太昊俯首继续处理各地使者送回来的奏报时,问道: “有何事启奏?” “陛下,有两件事,一者,散落在炎天明夷域的部分人族气运,有聚合之象;二者,阳天离恒域的动荡减弱了不少。” “嗯。孤已知,你下去吧。” “是。” 司命官退出春皇宫后,太昊看了看身后的大荒地域图,对一旁的侍者说道: “去请帝子熙前来见孤。” 春皇宫再次归于平静,只剩太昊为面前的奏报玉符做出批注时的动静。 炎天明夷域 风牧晃晃悠悠地在天上飘荡着,这数十年间他又发现了十八个人族聚落的踪迹。 都不是太大的聚落,部分是十万上下的人口,也有一些才过万人,连氏族名称都没有,而最大的是有两尊天仙的聚落,名为槐析氏,将近五十万人口。 之前后照等人发现的部族在见过了后竹氏的近况,商讨后都迁徙来了九嶷山附近,人族的居所扩建得越来越大。 原本竹音的计划是按照氏族分别建造族地,但风牧没有同意。 在他的建议下,有名号的部族分别在祭庙中建立一座祭坛,而各族人口不需要完全分开居住地,许多公共建筑都是各族共用。 现在的人族氏族意识还并不算强,相比氏族,对相互都是人族的这个身份更加看重。 风牧也要趁机淡化九嶷附近各聚落人族的隔阂,交流与合作能让这些人族更加团结。 有了更多的人口,需要的食物也就多了起来,风牧在寻找人族踪迹的同时也在帮他们搜寻可使用的灵植。 如今的人族灵田中已经有三十余种可使用的食物了,产量也足够支撑族群所需。 而风牧在更远的地方发现的人族聚落,先是与九嶷来人交换物资,在惊叹对方的物产丰富后,应邀前往其族地拜访,接着就是受到迁徙的邀请。 这一日,最后几个人族聚落的来使离开九嶷山,回转各自的族地。 “只剩下他们了吗?” 竹音有些疲惫地问着。 “是啊,他们在学习了老师留下的部分知识后都有意动,加上九嶷山环境太适宜人族居住了,他们会答应的。” 节并也是一脸倦容。 两人身边有一位新加入的人族天仙,名为槐荫,是槐析氏的两位天仙之一。 槐析氏是新加入的部族中最强大的一个,后竹氏在遇到风牧之前,除了天仙的数量,其他方面都不及对方。 槐析氏的两位天仙有足够的远见,平常的人族聚落多少载也不一定有一尊天仙,更遑论与天地同寿的金仙道君,而作为造化人族的风牧极有可能修成金仙。 有这样一位首领,族人才能有更好的发展,所以他们在明白了风牧的善意后,十分果决地同意了族群的迁徙。 “更远的地方就不会再有了,老师说即使他亲自护送,也不敢在那种距离下保证大量人族的迁徙安全,处理完这段时间的事务,就可以歇息了。” 槐荫知道节并等人对风牧的称呼后,她也很是自然地改口称风牧为老师,后来这似乎成了某种约定俗成的规矩,各氏族领袖在风牧面前都以弟子自居。 虽然无奈,但风牧也没有强令他们改口。 “以如今部族的人口数量和发展速度,在最后一批人口加入进来之后,食物的产量最多支撑到三十年后, 几位司农按照老师的教导方法推算,三十年后人口的增长会快过食物的增产。” 节并虽然感觉到精神疲累,但还是一脸严肃地说着。 食物一直是制约人族发展的重要原因,未成真仙的人族更是需要大量食物。 如今的九嶷人族追求的不仅仅是生存,还有更好地修行条件,真仙之下蕴含灵气的食物是重要的修炼资源。 “你也不要太过担忧,析丰不是也在带领那些司农想办法培育产量更高的灵植吗?” 析丰就是槐析氏另外一位天仙,也是槐荫的道侣,与木灵极其亲善,正在潜心培育更好地灵植、果树。 “嗯,不过也不能放松对新食物来源的寻找,同时适当试着扩大驯养的野兽种类范围。” 隐在空中的风牧听着下面几人的交流,欣慰地喝了一口灵酒,这是析丰研究如何更好地保存粮食的时候,顺带弄出来的。 现在的人族当然用不到酿酒的方法,他们可没有太多富余的食物,所以风牧就不客气地笑纳了。 其实现在他们讨论的所有问题风牧都能直接给出解答,因为这都是他曾经在洞真界带领人族开辟生存之路时遇到过的,但他不愿意这么做。 比起问题的答案,如今的九嶷人族并没有到不立刻解决问题就有灭顶之灾的地步,所以风牧更希望他们能借此去摸索,去亲手为自己和族人开辟未来。 抛动着手中的两颗特殊的灵石,毕方扑腾着翅膀,想用自己的独脚和鸟喙抢夺灵石。 毕方在头顶上的淡红玉石的催发下,已经能够成就地仙了。 但风牧不愿意他突破得太快,太过依仗那一滴九天真水的帮助,在他到达真仙巅峰后封印了他的修为,传给了他一份《九耀凌阳诀》,让他自己修习。 在毕方即将叼到一块灵石的时候,风牧手中幻化一道无形剑气,毕方窃喜的眼神骤然变为惊恐,急忙远离风牧往一旁飞去。 青冥神剑在温养的差不多后,风牧曾带着毕方体验御剑入青冥。 毕方对神剑的气息颇为好奇,探足欲试,险些被断去独脚,之后见到青冥神剑就不愿意靠近。 抓过毕方,风牧带着两块灵石回转苍梧山。 这两块灵石中,一块是风牧前些时日前往东海拜访孟宁的水府时,在路上捡到的,其内孕育着充足的纯阳元气,还生出一丝灵智。 孟宁得知后,取出一块自己收藏的灵石,其内孕育纯阴元气,也带有些许灵智,将其赠送给了风牧。 顺带一提,风牧上门送的礼物是山中灵果酿的灵酒。 风牧第一次阴阳相合用的是清灵阳气与晦明阴气,品质极高,清灵阳气看似易得,但对应的晦明阴气难寻,风牧原本都打算退而求其次。 第二次阴阳相合自然也看不上这两块灵石,而且灵石生出灵智实属难得,他打算回去点化成两个童子,留在洞真府中。 稷下宫中,两块灵石被放在地上,风牧分别打出一滴灵水,为其提供连绵不绝的阴阳之气,然后挥出两道造化灵光。 斡旋造化的最高深处,以无生有都是等闲,如今使来只是将两个本就生出灵智的灵石造化为真仙童子,自然轻而易举。 随着造化灵光消散,两块灵石已然不见,两个粉雕玉琢,身着阴阳道袍的男、女童子出现在殿中,对着风牧行了一礼,脆生生地开口: “拜见老爷,多谢老爷造化之恩。” 风牧见此开怀一笑,指着两个童子说道: “日后你名为阳如,你唤做阴如,为我打理仙山,这两个镯子你们拿着玩吧。” 说着,将两个金玉炼成的镯子递给两个童子,是风牧闲暇时炼的灵宝,内有乾坤玄妙,可引动阴阳之力,于他无甚用处,正好赐给童子玩去。 “多谢老爷赐名、赐宝。” 将一些简单的知识教给两个童子,修行法诀也放在镯子里了,风牧打发他们去跟山中灵兽一起照看灵植、灵根。 闭目感悟人道,风牧在脑海中仔细推演大风雨表,神念照见大风雨表推算的种种可能,寻找吉日良辰。 二十年后,预期中的人族迁徙全部完成,析丰也兴奋地告诉诸位天仙,更高产的灵植、果树已经培育出来了,还都不止一种。 沉浸在喜悦中的竹音等人,接到了毕方为风牧传来的讯息,五年之后,九天之上,明月第一次降落,大日升起之时,祭祀人道,订立九嶷部族。 喜悦的众人又一次陷入忙碌之中。 第十三章 · 帝子降兮 祭祀大礼 九嶷人族祭庙广场之上,十四座祭坛分立,分别是: 中心最大的九嶷祭坛。周围散布着后竹氏、槐析氏、斟寻氏、有扈氏、辛杞氏、有苏氏、穷桑氏、云阳氏、陶唐氏、雨佘氏、华堂氏、矣阜氏、缯山氏共十三个氏族祭坛。 庙门前,十一位天仙最后核对着即将到来的祭礼的准备情况。 一道清风卷起晨光中的云雾,化作风牧的模样。 看到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风牧又细细地嘱咐他们各项事宜。 不同于教导人族各种生存技能、传授适宜的修行功法,那都是在洞真界风牧亲自开辟、实践过的道路,他内心十分有把握。 祭祀人道他虽然也主持过,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祭祀有没有获得人道的回应,诸天时代,祭祀天道才是主流。 但如今的洪荒,他的祭祀不仅有人道在上,还会被娲皇、黄帝、人皇注视,由不得他不认真准备、小心应对。 充满活力的人族让风牧稍感心安,静静地看着祭坛前热火朝天地运送着物资的人群,云体风身在法力耗尽后化作云烟消散。 “当~” 时光飞逝,今日,悠扬的钟声在九嶷山下响起,惊起了山林中的飞鸟。 洞真府,稷下宫中,风牧沐浴焚香结束,阳如取来备好的锦衣华服,稍显忙乱地为他穿戴着,阴如捧着发冠和腰带在一旁不时地指指点点,大荒河山、人道盛景被绣在华服上。 龙纹腰带缠身,苍青色的宝玉镶嵌其中,一块白玉云纹佩坠在一旁,宽大的衣袖在大殿的炉烟中飘动。 即将褪去的夜色尚且笼罩着苍梧山,低沉的兽吼回应着山脚传来的钟声,最后整理好发冠,阳如阴如小脸紧绷,面色严肃地打开了稷下宫的大门。 山门外,竹音、槐荫为首的诸位天仙率领一众地仙、真仙人族列在两侧,九天之上的夜色即将退去,苍梧山阵门大开。 风牧神情庄重地从山门走出来,后面是各自捧着他亲自书写的祭文的阳如、阴如,一众人族纷纷行礼,随着最后一缕夜光褪去,第一道日光照向九嶷,恢弘的祭乐响起。 越过行礼中的人群,风牧踩着敦实的土地,背对大日往族中祭庙走去。 两列人族身着整整齐齐的祭服,分别跟随前庙的天仙,各自转了一圈,踏着祭乐的节拍,跟上了风牧的步伐。 一路上,风牧欲身后诸位氏族首领问答着: “人道在上,自牧庇护以来,后竹氏可户户有居所?” “是。” “槐析氏可人人有吃食?” “是。” “斟寻氏可老有所养?” “是。” “有扈氏可幼有所依?” “是。” “辛杞氏… …… “是。” “缯山氏可日益兴盛?” “是。” 随着对答结束,风牧走上了最大的祭台,其他天仙、地仙也都立在了不同的氏族祭坛上,一众真仙与族人静立在外围,通向祭庙的道路上站满了人群,努力向祭坛上眺望着。 “今日人族风牧欲立九嶷部族,兴我人族,护卫人道昌盛,你等可愿加入?” “我等愿意,兴我人族,人道大昌!” “善,开祭庙!” 立在祭庙门前的司礼敲响祭钟,祭庙的大门应声而开,大大的“人”字悬挂在祭庙的祭台上,古朴而玄奥。 远方,同样一道钟声传来,似是应和着庙前的钟声。 钟声很快由远及近,对方奏起同样的祭乐,低沉的乐音应和着九嶷部族的祭典,一行戴着高耸的礼帽、身着司命服饰的人列成六列,舞动着手中长长的羽饰走了过来。 来到祭坛前,三十六人高举手中羽饰,各自向两边退去,让出一条道路,为首者高喊道: “请帝子熙!” 一位青年经过三十六位少司命,从中走出,身着衮服,上面绘着倒灌九天的江水,巨浪滔天,浪花散作星尘。 帝子熙走上祭台,众人族齐齐行礼,风牧与帝子熙相对而立,同时向对方行了一礼,一并立在祭坛上。 风牧是知道春皇宫会有使者前来见礼,也吩咐过其他人做好准备,但却不知道来人会是人皇四子,帝子熙。 眼前的帝子丰神俊朗,眉目温和,在他身边便能感受到博大的包容之意,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说的便是帝子熙了,风牧不禁感慨。 比起他见过的第一位使者句芒,帝子熙修为毫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视之如临大江,探之如遇四海,深不可测,已然臻至金仙绝巅,但他既然以司命的身份带领一众少司命前来观礼,便以司命待之既可。 祭礼按照预想中的进行着,一份份祭品或是被送入祭庙,或是被摆上祭坛,都是如今九嶷部族种植的食物、豢养的兽类、养殖的鳞甲类。 每摆上一份祭品,风牧便亲自向人道祷念,说明此为何物,如何发现,如何种植/养殖,如何培育至今,对人族有何助益。 随着祭品的典礼一一结束,风牧站在前方,向祭庙深深一拜,立在他右后方的帝子熙与四周的人族一同下拜,再起身时,祭庙中的祭品已然消失,众人见此面带喜色。 点燃面前祭鼎中的柴薪,熊熊烈火冲天而起。 风牧透过火光冲着祭庙朗声道: “九嶷苍梧山洞真府风牧,敢昭告于人道、母神娲皇、天帝轩辕氏、人皇太昊氏: 吾得造化,生于苍梧,为人于洪荒天地;当有炎天明夷域,人族困顿,求生艰难,人道难昌,乃民生化外之地,气运离散。 荷人道先贤眷,遂聚合氏族,定于九嶷,教民耕稼,授之渔猎,学习畜牧,传下大道,休养生息,至今已有人族五百余万。 娲皇生太古,人道尊慕,母仪洪荒,继天地位,皇于洪荒,神功圣德,垂法至今。 上古之时,有万灵幸而得造化之机,入大道之门,不思功德于天地,暴乱乖戾,搅乱洪荒,轩辕氏起于微末,顺天地之纪,承人道气运,挥云师以讨不臣,征九天,伐四海,护卫人族,治理万民,遂为人皇。 今有圣人皇太昊氏,扬大日于九天,授万民以生机,定人道术数于大风雨表,立十二地支以为人道历法,垂拱于春皇宫,德被大荒。 牧生而为人,慕诸贤教化于心,仰惟神圣,万世所法,特于此筑坛立庙,弘人道德化,垂统保民,为先贤续道统,为人族开万世,祗承人道,谨用祭告。 今牧欲协五百余万人族,于此立人族九嶷部族,虽躬德薄,执掌君位,为首领,号后稷。 诚惶无已,备筵而祭,仰瞻俯首,惟愿来期,必昭昭穆穆,使人道永续。 尚飨!” 随着话音落下,五百余万人族长拜不起,阳如、阴如垂首捧着祭文递给躬身在最前方的风牧,接过祭文,风牧一步一拜,将祭文投入祭鼎的熊熊烈火中。 “牧请立人族九嶷部族!” “请立人族九嶷部族!” 五百余万人族的高呼直冲霄汉,一股人道气运汇集于此,在祭坛上方盘旋,久久不落。 天外天娲皇宫,一道空灵的女声传出: “可。” 钧天黄帝宫,轩辕氏听着耳边虚幻飘渺的呼声,轻轻点头: “可。” 苍天春皞域,春皇宫中,太昊氏看着大风雨表显化的祭祀画面,将手边人皇印向画面中盖下,开口道: “可。” 盘旋于祭坛之上的气运直直垂落,进入祭鼎之中,祭鼎之上,风牧所述的耕稼、渔猎、畜牧、修行之事的画面一一浮现在火焰之中,最终化为祭鼎鼎身的图案,铭刻其上,“九嶷”二字雕刻在中间。 祭鼎此后化作九嶷部族气运重宝,定鼎于此,镇压九嶷部族气运,护佑人族,鼎中火焰化作照耀九嶷人族的文明之火,传承不绝,火焰不灭。 同时,祭庙之内浮现出一尊宝印,正是承接人皇印气运的灵宝,代表人道认可风牧九嶷部族首领的身份。 风牧恭谨地进入祭庙,完成了最后的祭礼,拿起宝印,只见上面浮现—— “后稷”二字。 举起后稷印,风牧再次走上祭坛,面向众人,高声道: “自今日起,我等为人族九嶷部族,凡我九嶷部族者,当以兴盛人族为己任,助人族傲立洪荒,使人道永昌!” “傲立洪荒,人道永昌!” “傲立洪荒,人道永昌!” “傲立洪荒,人道永昌!” 一轮大日正升到了九嶷族地的上空,光晕微微晃动,好似被人族的呼喊震动。 看见在风牧的带领下,壮怀激烈的一众人族,一旁的帝子熙不禁露出动容之色,似乎明白了为何父皇让他来多看一看,走一走,学一学。 部族确立之前,九嶷人族就已经各有分工,如今只是重提一下,诸如大司农麾下诸位司农负责耕稼之事、大司礼麾下诸位司礼负责祭礼及族中日常庶务等,暂且表下不提。 各项事宜结束后,风牧与一众天仙也将帝子熙及其麾下诸位少司命一同迎进洞真府稷下宫中。 阳天离恒域 一处巨大的裂缝横亘在荒芜的平原上,四周一片枯败之色,此处的天地都显得毫无颜色。 裂缝中,庞大的阵法阻隔着向上冲击的不明物体,一声声凄厉的嚎叫从裂缝下的深渊中传来,奈何阵法牢不可破,底下的生物只能一遍遍地冲击着。 裂缝旁,散落着数不清的尸骨,不是因为太多,而是因为大部分碎在了一起,无法分辨,只有几具稍显完好。 “嘎~嘎~” 远方,似有告死鸟的声音传来。 一堆尸骨中,一具惨白的躯体突然动了一下。 或许是这个举动引动了某个机关,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触发了阵法,原本阻隔深渊的阵法涌出大量灵力来修补这具身躯。 好像是发现了阵法的减弱,深渊中冲击阵法的不明生物发出了更加尖锐的鸣叫声,夹杂着兴奋之色,却也愈加凄厉了。 第十四章 · 东南何亏 气运临身 钧天之上 月宫早已恢复了平静,只有月神望舒在宫中清修,当然,还有玉兔陪着她。 司月宫中,常仪一边处理中麾下传来的各种事物奏报,一边使唤被留在司月宫的玄都,让他到处去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应龙依旧在变天领兵演武。 巡视阳天的玄寿有急报回传。 稷下宫中 风牧与帝子熙相对而坐,面前摆放着两个玉盒。 “这是晧日晨曦与望月胥胤,日月精华最适合后稷道友筑金仙道基,赠与道友为九嶷部族贺。” 帝子熙面容清新俊逸,雅人深致,帝子威仪含而不露,只有一双眼眸如同飞鸾翔凤,清澈明亮却又深不见底。 风牧内心一叹,心知这不是帝子熙奉命带来的贺礼,前者春皇宫中只有人皇太昊与御日羲和两位有能力采大日晨辉炼制。 后者乃是九天之上,在那位月神登临大罗之前,都无人可以获得的珍藏。 如此奇珍,送给天仙筑基,这份礼也太重了。 “帝子所赠皆是洪荒难寻的奇珍,望月胥胤更是九天独有,怎敢劳帝子如此费心。” 依照内心所想,这两样礼物他都很想要,但有些话他还是希望帝子熙说出来,最终是志同道合还是分道扬镳都分说开来。 “确实珍贵,百余年前,月神望舒登临大罗之位,尊卢上将奉父皇之命前往钧天拜会,被月神赠了一些表作回礼, 我一向与尊卢上将交好,他回转春皇宫时赠了我一部分,今日得遇后稷,扬我人道之心使熙深受触动,我与后稷异体同心,与其令奇珍在我府中蒙尘,不若化作道友助力。” 帝子熙面上笑意如春风拂面,话语真诚,风牧心下一松,既然讲明是帝子熙因私交送给自己的,事情就简单许多。 收下这份礼,不过是领了帝子熙的情,日后相互还礼就是,他担心的不过是帝子熙如今身为春皇宫使者,若是公私不分,难免徒增因果。 “多谢帝子,既如此,牧就厚颜收下了。” 接下来,帝子熙向风牧请教九嶷部族发展之事,从耕稼到渔猎,从畜牧到教化,风牧自然也更愿意于之谈论这些内容,自然知无不言。 时光在二人的交谈中流逝,日月轮换,十几日的光阴在二人的对答中过去。 “不知后稷如何看待父皇的治民之策?” 风牧有些愣神,或许是聊得投机,也或许是帝子熙本身就性格随意,居然问了一个较为唐突的问题,风牧不禁哑然。 帝子熙仿若毫无所觉,继续说道: “苍天诸域乃是父皇治所,钧天诸域则是昔日人皇治所,如今皆是人道昌盛之所,但,娲皇治世之时,洪荒天地,何处不为我人道治下,何人敢不遵人皇诏令? 但今日看来,散落在炎天、阳天诸域的人族并没有沐浴人皇恩德,阳天离恒域犹盛。 父皇垂拱春皇宫,真的是对的吗?” 说完,不等风牧作答,帝子熙眼神变得涣散,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帝子,” 风牧低声的呼唤惊醒了他,知道自己问了不太适宜的问题,帝子熙回过神来,正色地聆听风牧的言语。 “这些话原本不该我来对帝子说,交浅本不该言深,但帝子既然有言,与牧异体同心,牧就僭越了。 太古三皇,娲皇为尊,为何,圣德有之,实力亦有之。 黄帝陛下征伐九天四海,然则比之烛龙、斗母如何? 春皇陛下订立大风雨表,大荒日月轮转、秩序归一,但麾下人道神祇比之先天神灵族群又如何? 人道大昌,需要的只是人皇伟力吗? 牧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对是错,但比起个人实力,我更希望看到人族自强,而不是寻求大神通者庇护,若有一日,后稷不存,九嶷仍在,牧此生足矣。” 沉思中的帝子熙不知想到了什么,起身对风牧行了半礼:、 “多谢后稷教诲,熙心有所得,日后你我为友,唤我子熙即可。” 风牧坦然地受了这半礼。 当今人皇太昊有四子,长子子重,次子子该,三子子修,四子子熙,风牧只见过面前的道子熙,不得不说,印象很好。 渊渟岳峙,气度不凡,虚怀若谷,听言纳谏,博如海,扬如江,热忱待人却也胸有沟壑。 若是对方愿以人道为己任,为人族开太平,他自然愿做助力。 双方收拾了心情,经过这一番言谈,两人也亲近了不少。 领着子熙在苍梧山闲步,在走到落星池旁时,子熙突然停住对风牧道: “这落星池就是你解决了后竹氏的困境时得到的吗?” 事关星神,风牧在事情解决之后就尝试联系过句芒,句芒正在南域奔走,经过炎天接到了风牧的传讯,禀告了春皇宫。 “正是。” “木神应当与你说过三千余年前的那件事,我今日前来,欲与后稷一同前往阳天离恒域,那里的情况其实有些类似昔日的后竹氏,但更为严重。” 曾经木神句芒只是告诉了他大概的情况,希望他先在两域交界处探查一番,他曾御风前去看过,只能看到满目疮痍。 “作为东南阳天诸域中,与苍天诸域和炎天诸域都有连接的大域,阳天离恒域有一半已经被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所污染,深渊下面,孕育着大机缘,大危机,整个大荒,已经开始向东南地陷。” “?” 子熙的话给了风牧极大的触动,他知道事关大罗必不简单,但如今的情况怕不仅仅是一个大罗能解释的了。 “那条深渊下面,是什么?” “幽冥。” 变天昆仑域 广成子静坐在玉虚宫中,两百年前的道伤如今方才痊愈,昔日恩怨日后再报,眼下还有要事需要处理。 远在天外天的玉清元始天尊传下圣谕: 阳天离恒域有秉承人族大气远者降世,与玄门有缘,你带诸位师弟前往,度他入我玉虚门下。 广成子当即敲响玉虚金钟,招一众玉虚门下前来奉旨。 广成子端坐在元始云床的下首,宫门敞开,远处,道道仙光往这里飞来,霞光漫天。 先到者乃是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手捧斩仙宝剑,身着朴素的玄色道袍,双目如电,宝冠端戴,在宫门前缓步入内,往元始云床处一拜,也不理会广成子,自顾自寻了位子闭目坐下。 接下来是金庭山玉屋洞道行真人,手执降魔杵,宝斗随身,踏着罡斗步走了进来,亦是拜了元始尊位,也向两位师兄弟点头致意,在玉鼎身旁坐下。 后有清虚道德真君提着春风白玉篮,手挥五火七禽扇,洒然地披着一件法衣,在宫门外遣走了左下云霞兽,入了宫门,同样先向元始尊位行了礼,一一与众师兄弟见礼后坐下不提。 之后又有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腰间挂着九龙神火罩,白须飘然,脚踏风火而来,进宫门后拜了元始尊位,只与广成子相互见礼,也不要看他人,随即坐在了广成子下面的位置。 紧接着有: 太华山云霞洞赤精子,身着八卦紫绶仙衣; 二仙山麻姑洞黄龙真人,脚踩云鹤; 崆峒山元阳洞灵宝大法师,身背松枝木剑; 终南山玉柱洞云中子,手执清仙符箓; 一一前来拜过玉虚元始,或是与师兄弟交谈见礼,或是自寻位置闭目不谈。 众人坐定后,广成子开口道: “燃灯老师携惧留孙、普贤、慈航、文殊几位师弟前往了幽天净土域,与释门诸位道友论道,如今我等已齐,待我请师尊法相。” 说着,广成子将手中玉清符诏往云床抛去,只见云床之上出现一个道人虚影,头顶圆光,身披七十二色霞光,坐生万法,手握三十六种混沌。 正是昔日二仪未分,溟滓鸿蒙,天地未形之时便已然孕化,生于太无之先,端坐大罗天上,秉承万道法门之始,执掌万化玄妙之元的玉清元始天尊。 天尊双目微睁,抬眉道: “昔年九天之上,有先天神灵不尊大势,妄图搅乱人神之序,引发祸乱,使大荒阳天离恒域无数生灵罹难,埋下巨大祸患, 然天行有常,今日有人族大气运者出世,应在东南,位处阳天离恒域,此人将于这一劫中,平天地动乱,存续人道,与我玄门大有缘法, 我遣你等前去度他入门,其地凶险异常,你等且需戮力同心,个中禁忌,听我细细道来……” 远在幽天净土域,灵山之上,燃灯法师、文殊、普贤真人、惧留孙、慈航道人具都盘坐,诵念天尊法号,讲述玉清大道玄妙。 一旁,是多宝道人、龟灵、乌云仙、金箍仙并九曜真君诸人,口述上清法门,不落下风。 玄门诸多弟子对面,乃是释门佛子,有药师琉璃菩萨、阿逸多弥勒菩萨、左右胁侍诸菩萨、世善菩萨等,头顶舍利,大方光明,有无量智慧,诵经之声不绝于口。 仙光笼罩灵山,玄门妙法压制住释门绽放的莲华。 变天昆仑域东方 东海之上,北方有一座仙岛名为“金鳌”,其上有一座碧游仙宫,乃是玄门三清中上清灵宝天尊通天教主道场。 此时,碧游宫宫门洞开,以无当为首,跟着金灵、三霄、火灵等诸位女仙,架起仙光,一路往南方而去。 前往阳天离恒域的路上,子熙给风牧讲述着需要注意的各项事宜。 “原本幽冥不该此时出世,有先天神灵欲逆乱阴阳之序,夺得幽冥权柄,窥测大罗道果。 事败之后,引发大乱,有诸位大神通者出手,定住天地秩序,借天地阵势化作封印,遏制了幽冥侵蚀大荒的过程。 但幽冥牵扯甚广,我知道的便与归墟有关,不能擅动,因此布下的阵势也受到不同的掣肘。” 风牧点了点头,只怕这种掣肘不仅来自于归墟,梳理天地的大多数权柄都还在先天神灵手中,他们,不愿意看见人族独尊洪荒。 原本应该协助阵势梳理阴阳,还秩序于天地的先天神灵,虽不敢直接对抗人道大势,却也不再作为,坐看大荒罹难。 如今大势在人,日后也必须在人,先天神灵不尊大势,合该灰灰了去,风牧眼中闪过冷意,目露凶光。 第十五章 · 八柱何当 冥渊之地 “后稷道友?” 子熙看着神情渐冷的风牧,轻声喝道。 然而风牧却毫无所觉。 “风牧!” 喝声闯入风牧的神识,一股迷雾在他心头散开。 怔怔地望向身旁的子熙,风牧的双目渐渐回神,一股清香飘进了脑海。 《洞真经》运行周天,清灵的真气将脱力的身躯恢复,袖中一滴九天真水破碎,化作法力涌入体内,风牧长出了一口气。 “多谢。” 子熙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递给风牧: “这是御日尊神在我修成真仙之时,赠我的礼物,取大日之上生长的炎阳九灼花为主料,辅以诸多水属灵材,平和灼热的日焰之力,以法力淬炼,化为粉末,随身携带,可以温养神魂,消磨劫气。” 接过子熙递过来的香囊,风牧感觉一股热流从手中流入,平和的阳气不同于直接炼化大日炎阳之气那般使得经络产生灼热痛感。 相反,阳气中的造化生机让他对神魂与道体的交融更加明悟了几分,灵台也愈加清明。 风牧双眸明亮,知道这应该就是人皇太昊夺帝俊大日司职,将其以自身木属生火为引导,注入造化生机,大日照耀下,人族生生不息。 羲和尊神作为春皇宫御日神官,赠与子熙的香囊自然也是个中极品。 不过风牧还是对自身异常心有疑惑: “我虽然修为法力不济,但自忖真灵一道异于寻常,神魂稳固,今日怎会毫无征兆,心神失守?” “你心神不稳,乃是九嶷部族人道气运入体,与先天气运不同,后天气运驳杂,我知后稷胸怀人族大义,但人道浩渺,无论你我,今时今日都难以承担如此宏愿。 幸而身为造化人族,秉承娲皇气数,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因我的话语,引动了杂念,劫气入体,迷了心智,有此香囊,可保无恙。” 子熙的话语倒是解了风牧部分疑惑,但这句“劫气入体”还是让他心中一惊。 原本他认为太昊开劫,会是在八百年后,共祭娲皇之后,但如今已有人道劫气出现,莫非开劫之人另有其人。 询问子熙,也只得到一个莫测的笑容,没有答案。 炎天明夷域东境边界,三百万真仙甲兵齐聚,又有十万地仙气机交融,为首者是三千天仙,列阵向东,踏着荒芜的土地,往阳天离恒域行去。 几道人影仍旧伫立原地,一位身形高大,面容刚毅的披甲神将对几人吩咐道: “帝子将至,此次阳天离恒域之中凶险你等已然尽知,事关人道气运,务必小心应对,切记,阳天离恒域内,不可使用超出天仙级数的修为法力。” “必不敢忘尊卢上将教诲。” 尊卢解下腰间佩剑,交给为首的金仙: “湛卢剑分数先天,我仗之争斗多年,难免沾染凶气,你要慎用。” “尊鸿谨记。” 西面不远处,子熙与风牧御空而行,快速接近着。 尊卢遥遥与子熙对视,双方也未曾见礼,就见尊卢抬头看了一眼,化虹往九天去了。 与几位金仙汇合,众人见过帝子,子熙开始相互介绍起来。 为首的金仙腰带利剑,身披宝甲,五观如刀削剑刻,气势凌厉,乃是春皇宫上将尊卢的族中后辈,名曰尊鸿。 其二是一位女性金仙,手提一把赤色长鞭,其上火焰腾飞,如同振翅欲飞的凤鸟,乃是春皇宫御日尊神弟子,名曰阳歌。 其三为玄服素袍,垂手而立的另一位女性,头顶玉簪水光流转,眉目清秀,乃是春皇宫水正族群族人,水神玄冥弟子,名为水筠。 其四是一位专修道体金身的男性,看不清样貌,全身炼成玄金,乃是春皇宫金正族群族人,金神蓐收弟子,名曰金谌。 最后依杖而立的青年披散着苍青色的长发,嘴里叼着路边可见的普通灵草,乃是春皇宫木正族群族人,木神句芒弟子,名曰木柃。 与众人一一见礼,风牧对木柃多看了两眼,猜测若不是将毕方留在了族地,一定能与对方玩得火热,都爱用嘴叼东西。 同时风牧也暗自思忖,这次因为某些原因,前来的诸位实力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包括他在内,都是身负人族不小的气运。 “此次一同承担重任,有何疑问,尽可提出,若无异议,我最后提醒诸位阳天离恒域内现状。” 见子熙开始说起此行要事,众人分分正色。 “为隔绝幽冥,诸位大神通者于阳天离恒域订立八根天柱,化天地大势为阵,但阳天离恒域幽冥通道秩序失衡已成定局,不可再被强大的外力刺激。 于是又有诸多大罗言出法随,令阳天离恒域内不得有金仙行于大荒,同时钳制了阴阳两界。” 众人纷纷点头示意,表示知晓,看到这些人郑重的神色,子熙语气也愈发凝重: “此次进入阳天离恒域后,第一件事是寻找八根天柱,定下八卦之势,第二件事是寻找一个至关重要的人族,需要冒险深入冥渊之地,但必须寻到。 进入之后,以尊卢上将赐下的符诏封印修为,无论发生何事,绝不可使用超出天仙级数的法力,最大的危险已有大军前往替我们挡住, 只是玄门、释门不会坐看我等功成身退,冥渊绝地也随时会有意外发生,诸位当断则断,无需留情。” 木柃将叼着的灵草咬进嘴里,咀嚼后吞入腹中,反手挥动几下木杖,撇了撇嘴: “又不是没杀过,有什么好留情的,多杀几个也没差。” 身旁几人也是满不在乎,表示赞同。 风牧有些惊异于这些人杀心之大,看了看子熙。 “也不尽然,这次来的毕竟是诸位天尊、佛祖亲传,小心应对,不要失手。” 不同于在稷下宫中答对时的温文尔雅,子熙也眼含煞意。 死气沉沉的大地上,枯萎的灵植在狂风中纷纷化为飞灰,地上升腾是奇诡的黑雾,让残留的灵根重新飞速生长,但即使是刚刚生长出来的灵植也是干枯灰败的。 生与死不再有界限,生长的灵植了无生气,死去的灵根顷刻重生,阴阳失序,天地逆乱。 远处,一群曾经活跃在大荒之上的灵兽一如平常地漫步在平原上,但靠近来看,能发现它们眼中没有一丝神采,机械地摆动着肢体。 有些体内已经没有了任何血肉迹象,完全是包裹着一层皮囊的幽冥死气;有些则正在被死气侵染,被幽冥死气寄居体内,正在吞噬血肉壮大死气。 众人从它们身边行过时,它们也毫无所觉,只是重复着曾经熟悉的那些事情,漫步,寻找食物,寻找水源,哪怕,它们已经无法体会到咀嚼的感觉,再也没有了饥饿与渴望。 阳歌挥动着手中的长鞭,先天灵宝威势深重,烈焰在空中舞成几只火鸟,扑向双目空洞漆黑的这群异兽,瞬间将其化为灰烬,随风消逝。 “它们早已没有了真灵神魂,不该存于阳世,这是对生的亵渎。” 阳歌看着它们盘桓的地方,诵念《度人经》结束后,好似对着众人,又好似自言自语地说着。 羲和作为当今人皇的御日神官,御使大日为众生播洒生机造化,最重生死之道,作为羲和亲传,阳歌一如其师。 在荒域中已经找寻将近十日了,众人遇到了许多变异的灵兽,极少有主动攻击他们的,但都还是被各施神通送往超脱。 阳歌几人的豪富令风牧暗自咋舌,常用的灵宝尽皆分属先天,无论是水筠头顶玉簪,还是木柃手中木杖,甚至金谌掏出的金砖也是先天灵宝。 尊鸿的一口鸣鸿刀也是锋芒毕露,毫不逊色,而他腰间的那把直刃宽剑即使尚未出鞘,也能引动青冥剑内的元屠剑胎。 “继续漫无目的地找寻下去只怕难有结果,天柱随天地之势时时变化,这次我们也是为了立下八卦阵势定住天柱,这样找也太难了。” 尊鸿手中鸣鸿刀光闪过,面前死气浓郁、化为肉瘤的异兽顿时碎裂开来,四散的幽冥死气被木柃手中木杖延伸出的碧绿藤蔓纠缠住,扯到他的身前,被吸入一个青翠的葫芦中,晃动间,葫芦中有水声传出。 “我等终究气运不足,罢了,先去冥渊之地,寻到大司命叮嘱的人。” 子熙也没有坚持开始的谋划,寻找冥渊之地的方位比寻找天柱简单得多,幽冥现世,大荒开裂,阳天离恒域大部分地区都有沟壑裂纹,越靠近冥渊之地,沟壑越深,裂纹越大。 该换目标,根据地上的纹路,众人往冥渊之地寻去。 另一边,玄门两教中人也进入了阳天离恒域,寻找大荒的异状,直奔冥渊之地而去。 冥渊之地某处 苏醒过来的一具身躯呆呆地坐在深渊旁,浑身被死气侵蚀到流出黑水,封印幽冥的大阵运转之下,天地灵气冲刷着他的躯体。 黑水渗出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多,他的身躯很快干瘪了下去,在最后一滴黑色的水珠脱离他的身躯之后,炽烈的气息在他体内爆发,吸纳的灵气转化为源源不断的生机。 造化玄奇,在生机的催发下,他的身躯逐渐饱满,外层的干瘪皮肉层层脱落,体内腐朽的枯骨寸寸断裂,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体内响起,是新生玉骨与枯骨挤压的声音。 干瘪的皮肉混合着被挤出的枯骨腐髓落下,露出新生中的骨骼、经络、肌肤、毛发等等,晶莹剔透,新生的血液由一开始的白玉之色,渐渐染成淡淡的红色。 五官深邃,明明是刚刚生长出的双目却目光深远而厚重。 这具刚刚造化而成的天仙道体却蕴含着令人难以想象、无法磨灭的的无尽生机,死气在他周身翻涌,一旦接近,便被逸散出的生机融化。 “《人道大荒经》?” “我是谁?” “我是人?” 周围,一些身形幼小的邪物发现自己居然能够穿过深渊之上的阻隔,纷纷嚎叫一身,跃到大荒地面。 来到地面的邪物紧紧盯住眼前唯一的人影,一边意味不明地舞动前爪,一边脸上露出瘆人的狰狞表情。 人影茫然地与它们对视着。 第十六章 · 袅袅秋风 向死求生 这些邪祟纠缠在一起的恶念几乎凝成实质,让原本活跃在人影周身的灵气顿时变得压抑了起来。 “咻——” 破空声响起,几只最为幼小的邪祟挥动着滴着黑水的利爪刺向人影。 瞳孔之中,邪祟的倒影显现,几乎缩作一团的面部器官如同一个个小孔长在头部,头顶的皮肤下如同小蛇一般游动着什么。 头部最下端的小孔中,密密麻麻的尖刺聚集成团簇,尖啸从中发出。 厚实的角质将其包裹,节肢隆起的形象也让它的后背和四肢显得敦实有力,细密的茸毛密布在它的面部四周和腹部,每只利爪的角质下面两边都与头顶一般游动着什么。 怪异的味道随着邪祟一同扑面而来,不只是被味道还是尖啸刺激到,人影身形左右晃动,好似立足不稳,突然跌倒。 跌倒的人影勉强避过了利爪的攻击,却将自己的正面暴露在了更多邪物面前。 似乎是看出来对方没有威胁性,一众邪物争相扑了上去,近身之后,人影体内又一次爆发出灼热之气,一股热浪掀翻了扑来的邪物。 最后方的几只最大的邪物一声长啸,头顶与利爪两侧都有黑褐色的触手刺破角质层,挥舞间缠向倒在地上的人,穿透滚滚热浪。 空气中的高温让邪祟的触手被炙烤得通红,却毫不影响速度,将灰头土脸、想要闪躲的人死死纠缠住,一把提起,扬在空中。 触手传来的巨力将人影勒住,天仙道体被勒出血痕,血珠顺着触手流出,滴落在黑灰的大地上。 盯着隆中对的人影,邪祟聚在一起,呜呜渣渣地一片混乱,陷入一片争吵之中。 死寂的阴风吹过,残留的温度让阴风有了几分回暖,但依旧凉嗖嗖的,却不再刺骨。 风中,除了寂寥萧索之意,还孕育成熟了别的什么。 阳天离恒域东部,截教门人往西寻来,有玄门上清教主这位大神通者,诸位门人自然也有规避金仙不得行于阳天离恒域这条律令的办法,只是同样使不得金仙法力。 从东海而来的碧游宫诸位女仙停住了脚步,看着从眼前的黢黑沟壑中爬出来的成群邪物,面色不善。 不同于冥渊之地深处的幼小邪物,这里的幽冥邪物数量更多、体型更大,种类也不止一种。 利爪邪物都长有触手,高高跃起抽散了女仙架起的云光,又从口器中喷射死水,迫使女仙降下云头,向邪物杀去。 沟壑中,惨白的藤蔓顺着爬上大地,原本漂浮的细须在触碰地面时变得坚挺粗壮,交织成庞大的根系扎进大地,饱满的藤蔓主干随即干枯了下去,变成一层植物皮层脱在地上,精华化为了根系的养料。 另一边,处理邪物的诸位女仙只觉处处受到掣肘。 这些成熟的邪物利爪极凶,几下就能划破护体仙光,让她们不得不分心提防,天仙法力又难以发挥手中先天灵宝全力,难以一击而尽全功。 邪物口器中喷射的死水擅长腐蚀生机,虽说金仙早已与道合真,死水奈何不得金仙真灵,但平白折损生机只怕有碍接下来的要事。 趁女仙兼顾不得之时,扎根地下的藤蔓根须在主干凋亡后,已然长出了新芽,淡灰色的新芽汲取着根须传来的力量,不消片刻便生长为一株灰白色的小树,一条根须顺着藤蔓的遗蜕伸向沟壑深处。 “金灵师叔!快看!” 正在应对八只邪祟围攻的火灵瞥见顺着树木根须爬上来的更多邪物,急忙向与二十多只利爪邪物缠斗的金灵提醒。 金灵应声看去,更多的邪祟顺着根须窜了上来。 有的背生双翅如同鹰隼,但浑身没有一点血肉,只有骨架缠绕着不详的气息,只有鹰首完好,锐利的双目泛着清冷的绿光。 有的似吊睛白额大虎,通体如锈迹斑斑的黄铜筑成,嘴中利齿残缺,层次不齐却愈加令人生畏,两条尾巴垂在身后,随着它的脚步晃动着。 看着越来越多的邪祟出现,金灵银牙轻咬,取下发簪一画,击退身前的怪物,来到云霄的身边,语气冷然: “师妹,祭出混元金斗吧。” 云霄身形停住,碧霄、琼霄姐挥动衣袖,护在云霄身前。 “为何?御使混元金斗只用天仙修为法力消耗太大,我等之后还需前往冥渊绝地找寻……” 云霄话音未落,无当也反应了过来,沉声道: “我等怕是到不了冥渊绝地了,此地凶物的凶险远超我等预料,此次已然遭了他人算计,只怕对方不仅是想把我们阻拦在此,还想要把我们姐妹这一身修为留在此地呢。” 无当的话语让众女仙心中微寒,云霄则肃然地取出了混元金斗。 寒风吹过,带来一片肃杀之意。 此时同样身在阳天离恒域的广成子等人,则顺利地接近了冥渊之地。 抬眼望去,大地之上裂开着巨大的深渊,嚎叫声从中传出,不绝于耳,尖啸声传到空中,汇聚成狰狞可怖的幻象。 广成子轻摇落魂钟,一声呵斥,幻象顿时散去。 “前方就是冥渊之地,广成师兄,我等一路上是不是太过顺利了?” 黄龙有些不解,玉虚宫中商议之时,这一路上就算不会有太大的变数,也会有不小的麻烦。 如今则不然,不仅没有遇到春皇宫的阻拦,连幽冥邪物都没有遇见,一路上来的沟壑、深渊皆是阵法稳固,毫无破绽。 一路上只有寥寥无几的异化灵兽而已。 “无论如何,我等都必须前往冥渊之地,无论那里有何算计,最后都不过做过一场,我玉虚宫玉清大道何惧于此?” 一众师弟或是点头赞同,或是不屑一顾,云中子也只是提着花篮跟在后面。 黄龙倒是十分热络,连连点头,还表示自己愿往前方一探。 众人也不阻拦,由他前去,但也没有等在原地,而是跟在黄龙身后不远处继续向前走去。 玉鼎怀抱一把神剑,面色凝重地扫视着恐怖的深渊裂缝,眉宇之间略显忧愁。 “师兄过虑了,天帝轩辕氏何其强势,玄门中师尊和两位天尊,释门中阿弥陀佛和佛母,可都还端坐天外天回不得洪荒呢。 那场先天神灵之乱在我等看来影响深远,遗祸无穷,但个中隐秘旁人岂可尽知。” 道行看透了玉鼎心中所想,传音宽慰到。 “希望如此,这场博弈胜负难料,只是苦了众生。” 玉鼎并非拘泥小节之人,但心知当年乱神之祸广成子曾以先天神灵化身参与其中,他心中如何能够畅快。 一处巨大的深渊裂缝处,春皇宫数量庞大的军队正在列阵杀敌,一个个小阵法环环相扣,又化成更大的杀阵,深渊中怪物跃入其中后即刻被绞杀殆尽。 涌出来的邪祟在阵中消磨,连样貌都未被看清,为首的几位玄甲天仙紧盯着深渊,在看见几位样貌奇特,身躯上镶嵌着金甲碎片的邪祟跃出时,几人示意大军变阵。 一时间,庞大的杀阵化作绵密不绝的困阵,将接下来的邪祟困入阵中。 诸多精通阵法的天仙将他们打开的封印深渊的法阵恢复。 此地封印原本并无损坏,严格来说,除了冥渊绝地最深处,修复唤醒神秘人影消耗过大致使阵法短暂疏漏外,其他各处阵法毫无问题。 大军揭开此地封印,一是为了让幽冥邪祟从此地冲出,缓解冥渊之地深处阵法的压力,二是为了引出这几个特殊的邪祟。 顺便一提,碧游宫诸位女仙那边,自然是留给她们的见面礼。 在大军的不断变阵中,普通的邪物化作飞灰,特殊的邪祟最中被困在阵法中心,动弹不得。 在又一次变阵中,坤位出现阵法破绽,邪祟趁机逃离阵法,向远处急逃而去。 “想来那位玉虚宫高徒多年之后得遇故人,心中一定惊喜异常。” 一位天仙语气促狭地说道。 “望他能够满意,我等现于此地休整,天柱归于八卦之位后,还有我等用武之地。” 另一位天仙吩咐道。 舒爽的微风吹过,大军原地取出灵石灵玉调息恢复。 冥渊之地深处 被绑缚在高空的人影神智渐渐散乱,恍惚间喃喃自语: “我,我是人,我是,魁?” 魁感觉自身陷入了无尽的轮回,每当被邪物的力量伤到虚弱至极的时候,就会从阵法中涌现大股灵力恢复他,然后又一次被邪物攻击。 魁体内容纳的生机极为惊人,每次为魁补充一次,对阵法都是一次巨大的消耗,此时深渊底部的邪物便会一拥而上,疯狂冲击封印之力。 虽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此地封印又有何要紧,但他还是知道这样下去怕是不妙。 随着封印的削弱,越来越多的死气包裹在了四周,邪物发出欢愉的尖啸声,魁却感到自己全身都在抗拒。 恶沉沉的死气中,魁体内的生机如长夜中的火焰,耀眼而又温暖,裹杂着死气的阴风如同刀割,这把刀纵然锋利,却割不断火焰。 在昏沉的黑暗中,魁的眼前出现一簇火苗,转而升腾起剧烈的火光,火焰包裹着“燧人”二字。 魁体内的生机被火焰点燃,流淌的血液被火焰替代,渐渐血肉都开始燃烧,而外表,依旧是被绑缚的虚弱之相。 东部 诸位女仙祭出混元金斗后只觉压力一轻,被定住的邪物在金蛟剪等利器的绞杀下渐渐不支,众女面带喜色之时,树木的根须上又一次爬上来更多的邪物。 大军闭合那处封印后,这里深渊地下汇聚的邪祟越发多了起来。 “需尽快毁去此树,否则邪祟行动迅捷,我等难以脱身。” 无当一指立在荒芜大地上的枯黑树木,看向前方的金灵。 “若是诸位师弟在此,我等可以尝试构筑阵法封印深渊,但独我一人只怕力有不逮, 火灵,请碧游宫灯烧去此树。” 火灵听得金灵吩咐,取出一盏宫灯,拜了一拜,御使灯火烧向枯树。 火焰刚接触到树木,之间7树皮炸裂,涌出死气化为狂风熄灭灯火,一道人影从树中走出。 狂风平息,微风略带凉意,如同袅袅秋风,吹来一阵女声: “幽冥中人,也不过欲求活路罢了。” 第十七章 · 止于蒙汜 是玄是神 一位宫装女子出现在碧游宫诸位门人眼前。 不同于一旁丑陋怪异的幽冥邪祟,虽然动作灵动凶猛,本质上却是被死气污染随之催生的死物,没有独立的思想,这也是她们对幽冥邪祟的基本认识。 但这一切都不符合眼前之人的形象: 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道友是何人?” 金灵警惕地盯着在女子出现后聚在她身边的邪物,向前一步,抛出四象塔,借来四象法相神力,护住身后一众师妹。 “本宫名为酆都,幽冥之人,不值一提。” 酆都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延颈秀项转动之间,修短合度,秀发舞在空中,牵引众人的思绪,让人心生不忍,分外爱怜,诸位女仙竟有心神迷乱之意。 碧游宫门下女仙中,碧霄最为心思繁杂,易染红尘,此时已经双目异彩连连。 见到自家妹妹作势欲往酆都身旁走去,云霄道心坚定,最先挣脱出来,唤醒身后的火灵,取来对方怀抱的混元锤,狠狠敲在混元金斗的外壁上。 “咚~~~” 沉重的道音响起,将她们从眼前,如漩涡一般拉扯思绪的景象中震了出来,碧霄清醒过来的时候依旧双颊红霞齐飞,眉目含情。 “酆都?” 回过神来的无当死死盯住对方,酆都的名字让她似有所觉。 “沧海之中,度朔之山,上有桃木,其蟠三千,枝间鬼门,万鬼出入。治所罗酆,二神协祀,神荼郁垒,主阅万鬼。其为,酆都大帝。” 脑海中一道信息闪过,惊醒了沉思的无当,她看着与酆都周围邪物对峙的众姐妹,厉声喝道: “速退!” 碧游宫门下一向亲善,同门信任不比他人,听到无当的声音,众人也不问缘由,金灵以龙虎如意击向酆都,向后抛出七香车。 琼霄随即甩出缚龙索,缠在七香车上,众姐妹牵住彼此的手,拉着缚龙索跃向飞奔中的七香车,火灵头顶金霞冠洒下金光欲求阻拦追击的众多邪物。 驱使着邪物留住七香车,酆都冷哼一声,同样轻移莲步,似慢实快地追了上去。 却见酆都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忽焉纵体,以遨以嬉,所过之处,大地上的灰败之色褪去,枯萎的死物开始出现灵动的生气。 看见迫近的追逐着,金灵几人一边打出仙光加以阻拦,一边看向无当。 “酆都,是玉虚宫欲立下的玄门一尊位格极高的神位,名唤北台金玄洞微玉清消魔大王,生乎始劫之中.二仪分判,三象植灵,天地翳莽,幽幽冥冥,正诞于北漠广寒之庭。” 无当者,乃是先天大神无生老母的应身,无生老母与玄门上清天尊相交甚笃,遣一尊应身入了碧游宫门墙,全了截教气数,自己也能有一尊玄门神位。 因此,无当知道许多一般大罗也不知道的,大神通者之间的隐秘。 “可是,无当师姐,这个酆都可不像玉虚门下那些‘天道正统’弄出来的呀。” 碧霄催动着金蛟剪,眼神复杂地攻击着酆都,见她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双手翻覆之间,神光离合,乍阴乍阳,挡住攻势时而凌厉,时而散乱的金蛟剪。 说话间,碧霄又一次从琼霄手中抢回了金蛟剪的控制权,往酆都身上探去。 “广成子自视甚高,玄门神位本不该由玉虚宫一言而决,这次必然出了极大的变故。” “据说在某一纪元中,广成子还做过当今天帝轩辕氏的帝师,这是被他自己的‘徒儿’算计了?” “陛下勿怪,火灵师侄年幼无知,修行日短,口不择言,云霄回宫定当严加管教,日后亲上钧天帝宫向陛下请罪。” 狠狠瞪了火灵一眼,忙着应对爬上七香车顶邪物的云霄,连忙向九天告罪道。 火灵脖颈一缩,应着云霄的话弱弱地告罪了几声。 见九天风平浪静,波澜不惊,众女齐齐松了一口气,但看见身后向七香车跃来的酆都,又都将心高高提起。 酆都此时内心恼怒,她行于大荒阳世本就受到压制,阳天离恒域的规则也让她难以发挥实力,这把锋利的剪刀更是一直时不时攻击一些奇怪的地方,让她心头起火。 抬头见到大日西陲,即将落进蒙汜之地,酆都转眄流光,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我读懂了她的神情诶……” 碧霄有些羞涩地开口,满含喜意。 “什么?” 飞金剑贯穿一只邪物的躯体,让它消融在了剑光之中,召回宝剑,金灵不解地看向碧霄。 “她在说,我们一定逃不掉了~” 挥舞着混天锤的火灵感觉自己都拿不稳这件先天灵宝了,险些一个趔趄。 云霄没顾上开口教训自己的妹妹,因为,面对已经跃上七香车的酆都,她也有了同样的感觉。 同时,靠近着冥渊之地深处的风牧一行,感知到了前方传来的剧烈法力波动。 水筠拔下玉簪,插在脚边,水纹荡漾在灰褐色的枯地上,水声在它心中回荡,脑海中一幅画面显现: 广成子一行九位玉虚高徒正在与六只身体中嵌入了金甲碎片的人形怪物交手,场中玉清仙光大作,对抗着溅射的黑水和怪物体内金甲照射的诡异金光。 玉虚门人虽然占据上风,但一时也拿不下对方。 唤出一面水镜,将画面放出,水筠默默看向子熙,没有说什么。 “当年坠入幽冥的先天神灵,看来已经被死气污染为怪物了,没了金仙境界,以玄门手段倒是不难对付,只是要费一番手脚,看来进入阳天离恒域的大军第一个任务结束了” 思索片刻,子熙作出决定: “还不是与他们见真章的时候,我们不去那边,直接深入冥渊之地。” 风牧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问,七人径直往冥渊之地深处去了。 玉虚门人这边却没有子熙想得轻松,玉鼎几人并没有多么上心,连先天灵宝都没有祭出,看着广成子几人与怪物相持不下。 原来这六只怪物摆脱人族大军困阵之后,凭借残存的灵智,循着熟悉的气息往玉虚门人这边寻来,正遇到了前方探路的黄龙。 黄龙性子急切,见着几个模样怪异、浑身漆黑,看似肉躯却干枯焦黑,驱干上还镶嵌着块块金甲,眼神时而无神、时而凶光四溢,不似善类。 一语未发,黄龙现出本相抓起一只怪物,龙爪就欲撕裂怪物身躯。 怎料剩下五只怪物身上金甲金光乍现,显化七十二柄金刀劈向黄龙。 金刀锋芒不凡,光芒刺目,黄龙只觉龙目疼痛,扔下爪中怪物闪身躲去,避过了直击要害的道道刀光,一声龙吟出其不意,暂时脱离险境并引起后方诸位同门的注意。 广成子等人听闻后果然快速前来,就见到黄龙鳞甲略带损伤,狼狈地在一道有一道刀光之间辗转腾挪,小心应对着几只怪物的围攻。 太乙见此怒气横生,扔下九龙神火罩,就欲活活炼死六只怪物,怎奈怪物紧追黄龙,让太乙一时只觉无从下手,摇晃着飘在天上的九龙神火罩,不知如何是好。 云中子见此从手中花篮里唤出许多平时炼制的飞剑,纷纷向六只怪物激射而去,与金刀相互碰撞,乒乓作响,为黄龙解了围。 黄龙得脱此困,赶紧回到众师兄弟身边,云中子的飞剑则在比拼中一一损毁,他却也不生气,花篮中继续飞出更多飞剑。 太乙没有了顾忌,九龙神火罩陡然张开,将六只怪物齐齐包裹,九条火龙交缠腾飞,口吐烈火,炼化着罩中的怪物。 凭借先天灵宝之力,怪物的挣扎越来越弱,九龙神火罩的烈焰愈加高涨。 然而,在九龙神火罩逐渐烧去怪物枯黑的外表之时,怪物体表的金甲显露了更多出来,被赤焰熔化的枯黑血肉化作浓浓的黑水,纠缠上了几条火龙。 九龙神火罩一时间火焰减弱,九龙龙目出现黑纹,口中发出痛苦的低吼。 “不好,黑水居然污我灵宝。” 太乙见势不妙,连忙召回九龙神火罩,收入袖中温养。 失去了先天灵宝的压制,流淌到了地上的黑色液体重新往几个怪物身上攀爬而去。 似乎是黑水的离体让几只怪物恢复了些许神智,一只怪物的双目泛出几缕光彩,望向广成子,带着渴求与欣喜,扯着破碎的胸腔嘶吼: “啊,广,广陵神,神君,救,救吾,吾乃,乃……” 话未说完,黑水充满了怪物的胸腔,它的双目再次黯淡,只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噜声。 玉鼎语气讥讽,望向面色微沉的广成子问道: “原来是师兄做先天神灵时的旧友,师兄不救他一救?” “贫道乃是玄门玉虚门下弟子广成,非是什么广陵神君。” 广成子轻描淡写地揭过此事,不再多说,只是取出番天印,攻向面前的“故友”。 昔年为了利用烛龙、斗母残部,广成子曾化身先天神灵广陵神君,在先天神灵之间活动,背靠大神通者,他的身份自然安全无虞。 那场乱神之战,便是玉虚宫欲借先天神灵之力,提前进入幽冥核心,谋取北台金玄洞微玉清消魔大王,既酆都大帝的尊位。 先天神灵被广陵神君撺掇,却不料其贪心不足,居然谋夺整个幽冥地道的权柄,牵扯太大,最终事败,功亏一篑,广成子只能放弃广陵神君的化身,抽身而退。 但他广陵神君的身份只有元始天尊知晓,便是众师兄弟也只知道乱神之事与他有关,并不知道他在先天神灵中化身为谁。 眼前这位先天神灵理当陨落在幽冥之中,怎么会化为怪物,还能叫破他的身份,幽冥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此时的广成子还不知道,阳天离恒域,碧游宫门下诸位已经遇见一位酆都。 黑水四溅,金光迸发,宝光大作,玉虚门下与怪物杀到了一处。 第十八章 · 出自汤谷 赤炎魁隗 大日完全坠入蒙汜之中,夜光开始又一次笼罩大荒,魁已经习惯了自己体内灵气循环往复的虚弱与充实感,但那股赤炎却越烧越旺。 趁着阵法虚弱之际,已有十余只成熟体怪物爬上了大荒。 虽然数量远不及在酆都带领下追击几位女仙的那么多,实力也逊于广成子等人面对的先天神灵中的诸位神君堕落而成的怪物。 但魁也只是空有一身造化,不懂得如何运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在大日消失后,魁感觉自身体内仿若生长了一个太阳,只是这颗太阳的日炎被自己仅剩的一层皮囊隔绝。 不知道这群怪物最终撕开自己,看见的是一团剧烈燃烧的烈焰,或是一颗冲向九天的大日,会不会也显露惊恐的神情,看他们的面相,只怕出了愈加狰狞,也没什么表情能做。 胡思乱想着,魁将心神再次沉入体内,感受着赤炎中孕育的旺盛生机。 狂浪一般的烈焰卷过荒地,又是一群变异的灵兽被阳歌手中长鞭烧得一干二净。 抹了一下看起来不像是会有汗水渗出的额头,金谌偷偷后退了两步,远离了阳歌,转过头去错开她看过来的视线。 “越往深处异兽攻击性越强,看来快到了,水筠,探查一番。” 尊鸿示意子熙稍待,水筠面前一点波纹化作水镜,镜中画面渐渐浮现: 布满犬牙交错的沟壑、裂纹的大地出现在镜中,随着画面的移动,奇诡的青黑色怪石散落在地上,怪石动了两下,滚到一旁,一个狰狞丑陋的面孔出现在镜中。 面孔上流淌黑水的小孔里蠕动着细密的利齿,泛着冷冷的青光,令人作呕。 水筠秀眉微蹙,耸动鼻头,动了一下镜面挪开了视线。 画面向前移动,灰黑色的土地渐变为青黑色,开始出现一种让人不适的潮湿质感,越来越多幼小怪物在画面中轮番出现。 越过一片碎石坑,镜中出现了悬崖边缘的景象,悬崖下是无尽的深渊,偶尔闪过一阵光芒。 视野拉远,镜中事物变小,画面景象宽广了起来,众人发现这并非悬崖,而是一处巨大的裂缝,将大地割裂开来,深渊中闪动的是阵法运转时的光芒。 “封印下面是连接幽冥的通道,那些怪物是本不该出现的幽冥邪物,水筠,看看裂缝另一边。” 闻言,镜中画面再变,俯视大地的视角变为目视前方,随着画面拉近,十几只体型更大的成熟怪物围绕着一个被触手缠在空中的人转悠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旁数十只幼体怪物匍匐在一旁,有的啃食着青黑色的土地,有的则在咀嚼地面上散落的枯骨和躯体。 “此人,便是大司命叮嘱一定要寻到的重要之人?” 金谌面无表情,但语气带着怪异得问道。 “无论如何,先将此人救下,再作打算。” 木柃又将木杖杵在地上,靠了上去,嘴里又叼上了一根青色的灵草,风牧亲眼见到他捻起一根枯黑的干草,瞬间恢复生气,变得青翠欲滴,扔进嘴里。 尊鸿看了一眼子熙,见他点头表示赞同。 此时水筠面前的水镜,画面已经靠近悬在空中的魁,似有所觉,魁睁开双目,隔着水镜与水筠双目对视,露出笑意。 心中一惊,水面波纹晃动,破碎开来。 众人没有多说什么,所有人都盯着画面,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阳歌似乎看到了更多,不太确信地开口道: “他眼中,好似,有一团火?” 阳歌并未肯定,几人示意知晓,取出武器后快速赶往深处。 魁睁开双目后,发现自己从下面的怪物身上感受到了焦急的情绪,他知道原因。 体内清晰的生机与灵力的相互流转让他意识到,现在地上的阵法已经不再仅为自己传输灵力,自己体内不知何处而来的源源不断的造化生机也能反馈给阵法加固封印。 平衡形成之后,怪物们发现不会再有同伴突破封印后,开始急躁了起来。 “哄——” 火光汹涌,清虚轻抚手中五火七禽扇,面对急扑而来的怪物抽身而退,脚踩春风白玉篮避开交错劈来的金刀。 广成子番天印压住一众怪物,将其砸作黑泥,破碎的金甲碎块杂糅在其中,不等广成子放下警惕,包裹着泥团的黑水渗透进去,蠕动之间重新化作人形。 阴沉着脸,广成子挥动雌雄剑架住杀来的怪物,身上扫霞衣光彩迸发,刷向面前的怪物,却被溅射的黑水腐蚀。 赤精子砸下水火锋,逼退围攻广成子的几只怪物,帮其解了围,又转动阴阳镜,玄光闪烁,几只怪物仓促避开。 一只躲闪不及的怪物被阴阳镜晃到,一道白光闪过,照到怪物的右腿,却见被映入镜中的右腿齐齐消失,附着的黑水也蒸发无踪,没有再被复原。 “师兄,这怪物身着黑水乃是幽冥死气凝聚,可用玉清仙光造化生机,化去黑水,再将其斩杀。” 赤精子一击建功,窥破其中关键,立刻道出。 师兄弟纷纷使出玉清仙法,造化玄光铺洒而下,怪物唯恐避之不及,本能地四处逃窜。 众人毕竟不是赤精子,拥有先天灵宝阴阳镜,反手转换生死二气,杀伤力惊人,靠法力转化的造化生机消耗太大,迅猛不足。 “师弟专心御使阴阳镜,我等出手,钳制住这些怪物。” 见仙法不得建功,广成子当机立断。 “若是有惧留孙师弟的捆仙绳和文殊师弟遁龙桩,此时当容易许多。” 舒展衣袍,众师兄弟与怪物再争于一处,玉清仙光与黑水、金光乱作一团,赤精子以阴阳镜催动生死二气,消磨着怪物体表的黑水。 “砰--” 击飞了挥动喷吐着黑水的利爪邪物,木柃嫌恶地甩了甩木杖,不悦地看向对面的一群邪物。 巨大的裂缝将双方间隔开,零散在这一侧的邪祟数量不多,实力也较为弱小,很快就被众人一一解决。 但对面的邪祟不为所动,作势欲越过巨大裂缝的少数个体也在成熟怪物的压制下退离了崖边,只是死死盯住众人,而成熟体则更加紧迫地击打着魁的身躯。 “幼小的个体不足为虑,但还有十九只体型较大,威胁很高,它们好像有某种焦虑,与那个人有关,” 水筠感受着天地间的律动,对众人说着: “如今大日坠于蒙汜,幽冥死气正盛,此时冒进,恐有凶险。” 子熙看了看还在空中摇摆的魁,问身边的木柃: “那人,可有性命之危?” “体内生机旺盛,无有性命之险,这群怪物不知为何,不愿意直接取他性命。” “生机何止旺盛,简直如同大日当空,幽冥死气奈何他不得。” 阳歌脸色有些凝重,私自怀疑此人和自己的师尊有何关系,顺便补充着木柃的话。 “既然如此,不如待明日大日出汤谷,再收拾它们,一夜而已,看样子这个人早已习惯了。” 风牧眼皮抽搐,没想到看似温婉的水筠如此“决断”。 子熙环视众人,微不可查地扫视了一下风牧,随即认可了水筠的建议。 但见木柃丢下一颗青玉一般的种子,接过水筠递来的白瓷瓶,将其中的灵水滴在种子上,令人舒畅的灵气流淌在地上,却是珍贵的三光神水。 三光神水,取日光、月光、星光之精华,汇聚天地灵气,以三种原本威力惊人、善于侵蚀道体的神水炼成,最能催发生机。 随后,木柃将木杖下端插在湿润的种子上,如同青玉破碎,化作点点绿光渗入青黑色的大地,大地上黑褐之色尽褪。 生机盎然的灵草布满大地,升腾起清爽的雾气。 风牧跟随众人盘坐在地上调息,但前番并未消耗太多,出于好奇,神识往地下探去。 随着神识的下沉,纠缠在一起的碧绿藤蔓穿插在地底,将从地底渗出的、黑沉沉的幽冥死气吸入藤叶中,化作生气散出。 在藤蔓的吞吐下,生死之气不断转换,地面上的灵植愈加繁茂了起来。 这边的众人静坐不提,对面的怪物还在坚持折腾着紧闭双目,感悟着体内赤炎的魁,而与先天神灵化作的怪物交手的玉虚门人,也彻底压制住了对手。 云中子立下七十二根石柱,成功引动地脉中的死气形成地煞困阵,随着石柱地靠拢,怪物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好少。 几人立在阵外控制着阵势,广成子祭出番天印立在空中,击回试图跃出地煞困阵的怪物。 赤精子调动法力,将阴阳镜完全激发,玄光照进阵中,造化生机缓缓融化着怪物身上的黑水,在黑水的刺激下,怪物在阵中胡乱冲撞着。 夜光笼罩,九天上的明月西移,黑水即将完全蒸发,大日,也即将升出汤谷。 汤谷,正对西北方的蒙汜之地,乃是大日升起的所在,位于九天东南极处,大日升起之时,汤谷被染成一片赤红。 日光照进冥渊之地深处,七人起身,取出了随身灵宝。 一众怪物紧张地立了起来,展示着自己锋利的爪牙,试图吓退裂缝对面的敌人。 风牧等人自然不为所动,在大日之力铺满冥渊之地后,金谌全身化作赤金之色,率先跃向对岸。 一个成熟体的利爪邪物带领一众幼体舞动缠绕着漆黑死气的尖爪,抓向金谌的胸膛。 “铮-驚-” 金铁交鸣之声响起,让玄门弟子忌惮不已的怪物,却无法刺破金谌的道体。 “嗡~哄-” 金谌赤金色的躯干耸动,将触体的怪物紧紧吸附住,后又爆发出强烈的冲击力,将它们砸到地上。 提起一只脚下的怪物,合掌将其拍为黑雾消散。 “?” 风牧有些发懵,人族后进都这么厉害,还有玄门、释门何事? “金谌道体强悍,罕有能及,天仙之时便可交手已然金仙巅峰的金神蓐收十个呼吸而不败,金仙之后道体无双,短时间甚至可以抗衡先天灵宝。” 子熙看出风牧的惊异,出口解释: “不过以天仙法力催动道体,难以持久。” 话音未落,木柃也飞入空中,木杖指向一众围住魁的怪物,两条藤蔓横扫大地,接连撞飞了一个又一个怪物。 在阳歌几人一一击向一众邪物之时,空中的魁再次睁开双目。 此时的魁感觉体内燃烧的烈焰在大日的牵引下,即将破体而出,双目中泪水涌出,却是两团火焰在眼中燃烧了起来。 难以想象的灼热熔断了怪物的触手,化作赤炎飘在空中的魁,头脑在高温下异常清醒: “原来,我是,魁隗!” 第十九章 · 若华何光 是缘是劫 魁隗身如大日,坠向大地,地面在浓烈滚烫的炙烤下化作滚动的岩浆。 几只成熟的利爪邪物被熔岩覆盖,熔穿了体表的角质,口器中释放尖啸,细甲密布的粗壮后肢发出巨力,逃离了岩浆的覆盖范围。 低空盘旋的鹰隼怪物,以不同的角度冲向魁隗,双翅和背上的骨刺根根立起,青黑的不详气息收敛,吸附四溢的幽冥死气,为干枯的骨架披上一层血肉质感的双翼。 正面袭来的鹰隼口吐绿雾,泛着幽冷绿光的鹰目与魁隗赤红的双眼对视。 四面挥动的双翼掀起狂乱的阴风卷向魁隗,在一地的岩浆中拍起巨浪,阴风自顶门贯入体内,吹向魁梧五脏六腑,消减丹田法力。 怎奈魁隗全身早已肺腑不再,丹田无存,流炎遍布,阴风在体内不消多久自动消弭无踪。 黑日风灾奈何不得魁隗,几只鹰隼双目更冷,来到高空,支棱着黑曜石一般的鹰爪刺向魁隗躯体上的各处要害。 几只黄铜鬼虎一甩身后的双尾,疯癫的虎啸声振寰宇,让魁隗的火焰身躯出现浅浅的裂纹,巨力拍向地面,地动之感传来。 “金谌,拖住外围邪物,尊鸿、阳歌,扫清它们,水筠守在后方,木柃、后稷,与我一同将那人带出来。” 子熙脚下生出滔天巨浪,托着他冲向魁隗,一路将面前的小怪物们拍进浪中,化作一片激荡的浪花,袖中冲出两条口吐寒气的水龙,摆动龙尾缠向两头黄铜鬼虎。 龙争虎斗之时,木柃转动手中木杖,碧绿的流光飞出,青翠的藤蔓再次出现,一条枝桠出现在风牧眼前,伸向地面。 脚点地面,风牧跃上藤蔓枝桠,手执青冥剑,青丝飞舞间,藤蔓一往直前,将风牧送到了脚踩狂狼的子熙身边。 看见子熙轻松应对着几只鬼虎,风牧离开藤蔓,施展神通飞身托迹,瞬间来到魁隗身边。 青冥剑光华流转,万千剑光透体而出,穿透了围攻魁隗的一众鹰隼、鬼虎邪物,体重身沉的黄铜鬼虎被剑芒钉在地上,倒在岩浆之中,身体慢慢化为黄褐色的液体。 被刺穿躯体的鹰隼发出刺耳的叫声,如同上百位婴儿一同啼哭,扰人心神。 不待破损双翼的鹰隼坠落,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流将其包裹,呼吸间便恢复了鹰隼的“肉身”。 九天揽月网被抛出,只罩住了一只双翼尚未完好的鹰隼,九天灵气喷涌之间,鹰隼被生生炼成一团幽冥死气和一对青幽的圆珠。 子熙驱使的水龙也狠狠咬住嘴中的黄铜鬼虎,鬼虎奋力反抗,同样咬向水龙的脖颈,却只能入口一肚子的冰寒水流。 将掌中两滴摇摇欲坠的水珠打入水龙体内,子熙掐住印决,取下腰间一枚水玉,赫然是一件先天灵宝,印决打出,水玉散发宝光,与水龙体内两滴水珠交相辉印。 却看水龙龙目圆睁,龙须暴涨,身形变大三倍有余,将鬼虎吞入腹中,整个龙躯重重砸在地上,出现两个深坑。 鬼虎在水龙体内被巨大的水压碾成褐色汁水,被水龙体内的水珠吸去了,解决两只鬼虎的水龙凶威更胜,摆动身躯向其他怪物扑去。 一元重水,乃是水之一道以量取胜的极致。 炼制一元重水的过程极为枯燥,不消多余的步骤,以庞大的法力,精准的控制,足够的耐心,以及充足的水源。 炼无量量之水为一元之数,既十二万九千六百滴,再一一纳入掌中,直至化作一颗微小的水珠,其重量足以压穿小洞天世界,便是一元重水。 子熙打入水龙体内的,正是两滴堪称至宝的一元重水。 风牧借助满地岩浆周旋,青冥剑毫芒四射,剑光如同秋泓荡漾,令地上将他团团围住的一群怪物不敢靠近。 一道剑芒劈出,青红两气抱阴负阳,斩开前方怪物的身体,随即将其震死在熔岩中。 刚召回青冥剑,风牧侧过头去,危险的气息逼近,回风返火击向袭来的攻击,却未能拦其分毫,一道包裹着气旋的风刃斩向他的天灵处,已然斩碎重重虚空。 密密麻麻的翠绿枝条出现在风牧微缩的瞳孔前,扎根密布的虚空裂缝中,固定住这片空间,在风压下被挤压变形,牢牢挡住了风刃的攻击。 风牧趁机回身退去,扔出九天揽月网,将释放风刃的鹰隼笼住,只见其已然双目漆黑无神,炼化后仅成一缕悠悠的死气。 见识到鹰隼全力催动风刃的厉害,风牧不敢拖延,在木柃唤出藤蔓与鹰隼纠缠之时,取出后稷印震动大地,扔出青冥剑清扫出一条道路。 魁隗见此身如流星,划向风牧身边。 一条干枯的藤枝从风牧身边穿过,刺入流星火焰之中,瞬间燃烧起来,火焰顺着枯枝烧到风牧身前,火焰敛如体内,又化作人形,正是魁隗。 没有多言,风牧将青冥剑插入重新汇聚的岩浆中,向剑柄镶嵌的混沌色宝玉中分别打入一滴九天真水与九幽冥水,加大激发剑身中的元屠剑胎之力。 血色的剑芒向周围溅射,大片空白区域被清理出来。 突破怪物封锁的藤鞭一把缠住二人,向外拉去。 空中又有几只鹰隼双目灰暗了下去,口中吐出风刃,带动着气旋斩来。 已有准备的风牧一手横握青冥剑挡在二人身前,一手使出颠倒阴阳,让形成风刃的幽冥死气与魁隗身边逸散的造化生机相互冲突、融合,最后一齐消散。 突破风刃的封锁,藤蔓将二人甩出怪物的包围圈,转身追来的怪物刚刚汇集,两条怒吼的水龙重重砸了下来,将它们冲击四散。 子熙御水回身,与几人一同向后退去,两条水龙撞击着身前的怪物,追上子熙的步伐。 “金谌!” 几人退到到裂缝不远处,已经清理好外围怪物的尊鸿等人正在调息,子熙示意金谌挡住追来的怪物。 重新化作赤金之色的金谌跃入空中,端坐在一只鹰隼的背上,尖刺被他狠狠压碎,接着又让鹰隼直直坠向大地。 感受到危机的鹰隼脚下生风,挡住下落的进程。 面无表情的金谌似乎嘲笑座下怪物一般扯动了一下嘴角,手执金砖拍在鹰首上,顷刻将其化作肉泥,连带着一身的骨刺碎作粉砾,失去寄体的幽冥死气立时散去。 独自砸向大地的金谌双手触地,将地面化作一片金属色泽。 从怀中掏出一个玄铁盒子,放在地上,金谌扬起赤金色的手掌,将其拍进地里。 嵌入大地的玄铁之盒化作密集的铁丝扎在地中,将这片大地化作各色神铁,随着金谌掀动大地,金属洪流滚滚而起,吞噬着追来的怪物的身躯。 一座神铁铸成的高墙越垒越高,怪物的残躯堆积其中,更增了金墙的高度。 风牧有些赞叹地看着眼前的高墙,伸手感受了一番,面上火纹密布的魁隗也好奇地伸出手,却被一旁的子熙拦下: “道友少待,道友体内道火厉害,恐会影响金纹玄铁壁临时构筑的防护阵法。” 魁隗悻悻地收回了手,仍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金纹玄铁壁越升越高。 子熙看风牧眼中异彩连连,出声解释: “金纹玄铁壁是金正一族几件重宝之一,使用者不论修为法力,只论与灵宝的契合度,金谌则是如今金正一族最有天赋者,驱使灵宝,如臂指挥。 阳天离恒域有诸位大罗口含天宪,使不得金仙法力,否则金谌在金纹玄铁壁中构筑重重洞天福地乃至大千世界,任人来攻,岿然不动。” “果然是造化玄奇,金谌道友气运深厚,才有如此重宝眷顾。” 听着风牧的感叹,子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享此气运,承此重任,乃是人到因果昭彰,是缘是劫,谁又说得清呢?” 看着带着心事,仿若自言自语的子熙,风牧并未插话。 尊鸿与阳歌见金纹玄铁壁未尽全功,逃了两只空中的鹰隼,挥动手中的利刃与长鞭就向其攻去,冥渊之地深处的争斗落下了帷幕。 收起金纹玄铁壁,金谌通体的赤金色褪去,露出惨白的脸色。 “以天仙修为强行驱动两次道体,还是力有不逮。” 木柃把住身边的金谌,将一颗翠绿的种子扔进他的嘴里,浓郁的造化生机在金谌体内炸开。 感受着熟悉的气息,魁隗有些茫然地伸出手,尝试调动自身体内的造化生气。 灼热的气息爆发出来,包裹在其中的,是灼目的火光也遮盖不住、几乎凝成液体的造化生气。 外层的灼热气息炸开,造化生“液”溅到金谌的身上,浑身舒爽地伸展四肢,金谌脚下土地自然地开始出现金铁之色,正是体内生机过剩的表现。 几人感受到金谌的变化,诧异地看向魁隗,也只看到魁隗错愕的神情。 “果然是大司命所说,同样身具大气运、大机缘之人吗?” 解决完仅剩的邪物,尊鸿与阳歌回到众人身边,尊鸿略带欣喜的看着魁隗。 最后的怪物消融在阴阳镜的玄光之中,云中子撤去七十二根石柱摆成的困阵,地上只有遗留下的满地金甲碎块。 广成子前去捡起碎块查看,黄龙也紧跟其后,惊喜地说道: “这是何物,竟然内含先天道则,灵物恍若天成,即使破碎至此,也是上好的仙材,看来此番波折,也是我等机缘所在。” 广成子一言不发,任由黄龙收起地上的金块,玉鼎冷冷看着,心知这是先天神灵中神君破碎的神体所化,是缘是劫,尚未可知。 眼神一动,玉鼎抬眼看向远处,一辆宝光氤氲的车架自远方驶来。 “是碧游宫师姐的七香车,但,不见上清仙光。” 道行立在玉鼎身后,环顾了身边的师兄弟,出声提醒道。 玉虚众人谨慎地提防着缓缓驶来的七香车,他们知晓这七香车原主乃是玄门三大天尊之一、碧游宫上清通天教主的得意亲传,金灵。 金灵实力强横,前来此地必然也有师妹、师弟同行,即使只使得天仙修为,也有众多灵宝傍身,他们若真有意外,此番劫难,怕是,不好过了。 第二十章 · 何阖而晦 神农陛下 大日尚且未坠于蒙汜之地,皓月当空之时,酆都追上了疾驰中的七香车。 芳泽无加,铅华弗御的容颜出现在云霄眼前,无当轻拍衣袖,一道仙芒射出,流光溢彩,刺向酆都,顺势将云霄拉到身后。 大日西坠后,幽冥死气大盛,酆都实力更进,反手拍散迎面而来的仙芒,赤红的光芒交织黑雾,幻化成幽冥彼岸花的模样,在酆都手中绽放。 遮天的虚影从花心中走出,高大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头戴帝冠身着衮服,手持一枚金印砸向七香车,无当闪过身旁的姐妹,主动迎了上去。 受制于车架之中,火灵使混元锤退去爬上车的几只邪物,几女身形飘动,来到车顶。 七香车顶上散落彩光,撑开一座阵法,为众女持续提供磅礴的法力。 无当颂念上清玉晨大道君之名,牵引九天,请来上清居禹余天真登上清境元气,在身后化成一座日灵宝君灵宝天尊妙有上帝法相,手执大道经书《上清大洞真经》。 日灵之光驱散着向无当拢来的幽冥死气,照向手执金印拍向七香车的阴司帝王虚影。 虚影原本被深沉的幽冥死气不断填充、显得凝实的身躯被光芒撼动,酆都轻抬素手,一枚与虚影手中相似的金印出现在掌中,金印升起一座孽镜台。 台上托着一尊宫殿,显在帝王虚影脑后,宫殿的匾额上书“纣绝阴天宫”六个幽冥道文。 纣绝阴天宫的光芒如同一座**衬在脑后,虚影的面孔化作酆都面容,正是酆都在大日西坠后,避过阴阳两隔,借来北阴酆都大帝治下纣绝阴天子法身降临。 纣绝阴天子镇下金印,口中恍若雷声大作,威仪大喝: “阴司拘魂,何方阳世散神,还不速速退去。” 妙有上帝道冠晃动,无当以天仙法力引不动上帝灵性显化,因此法相也不用开口答话,翻开三十九卷上清大洞真经,催动《徊风混合帝一秘诀》。 真为神云罩在无当和上帝妙相顶上,垂进体内,存思众神白气后,妙有上帝体内出现混沌一团如白云。 上帝妙相左手执书,右手抬掌击向金印,白云从掌心吐出。 裹住金印的白云继续向纣绝阴天子手臂上缠绕上去,见祂神情肃穆,目光森然,黑煞神气在帝袍上流转。 黑气化作几条巨蟒,撕扯、吞吃着上帝妙相催发的神气白云,壮大自身。 无当凝重地看了看身后的法相,猛吸一口头顶真为神云,云气在体内涌动。 妙有上帝随之腹腔鼓动,真气上涌,口中吐出阵阵紫色雾气,往白云上染去,将其化作紫云,紫光返照上帝妙相,一身之内,洞彻朗然,内外皆如白日明亮。 黑气巨蟒搅乱紫云,往腹中吞去,继续摆动躯体冲向前去,紫云内蕴朵朵紫莲之相,扎根巨蟒背上,化去黑煞,消解幽冥死气,欲分而化之。 两方相持不下。 紫莲光芒射向纣绝阴天子身后孽镜台上天宫,酆都抖动腰间流苏,天宫岿然不动,将靠近的所有光芒、灵气吞噬殆尽,更显森幽之意。 两尊巨相的交手引动天象巨变,震碎的虚空中有道道锁链出现,锁链上写满了玄奥的符文,在乱流中飘荡,几乎要通过虚空裂缝进入大荒。 这些锁链正是禁锢住阳天离恒域的大罗道则,重重律令隐在虚空中封锁荒域。 酆都与无当都仅是施展天仙修为唤出的巨相,但两尊巨相本尊位格毫不低于定下律令的诸位大罗的身份,施展的道法神通几近金仙,引起锁链震动。 围在七香车顶,与众师妹一同尽力清扫追随酆都而来的幽冥邪物的金灵,小心地驱使车架避开两尊巨相的大战,提放不知何时激射而来的黑煞或是紫光。 背靠纣绝阴天宫,天子法身一身法力源源不绝,酆都神态轻松,应对自如。 无当却逐渐不支,妙有上帝法相由上清元气聚成,乃是存于玄门三尊开辟的三清天中上清居所禹余天中,无当以真灵沟通禹余天,方有法相行于大荒。 真灵的疲态远胜于法力的消耗,无当自袖中取出消魔玉符,一口仙气将其吹向酆都,欲要直取本尊,不敢再多加纠缠。 “无当师叔撑不住了,金灵师叔,不如使出全力,遁入东海,什么破规则能将我等如何。” 火灵急躁地锤灭了几只邪物,看了看苦苦支撑的无当,又瞥见不时瞟向酆都的碧霄,语气急促、口不择言地说道。 “火灵,不可胡闹,师尊与二位师伯远在天外天,我等行事还需慎重。” 不等手执飞金剑,抵挡三只鹰隼围攻的金灵回话,云霄对火灵叮嘱道。 玉指轻点,云霄造化重重洞天,随即混元金斗一转,垂下仙光将洞天化作阵法,两只鬼虎一头扎入洞天之中,四处乱窜,不得其法,困入其中。 从漫不经心的碧霄手中夺来金蛟剪,琼霄没好气地闷哼一声,将金蛟剪扔进洞天困阵之中,化作两条凶狠的金色蛟龙,将鬼虎一一绞杀,散落青褐色的黄铜碎块。 四周的怪物慢慢被剪除,金灵却毫无喜色,又用四象塔镇死一只邪物后,感受着封印后的自身法力即将枯竭,让众姐妹更加靠拢了些。 此时却见一枚巨大的金印砸下,将七香车上众人和围住众女的怪物一同罩住。 “不好!” 云霄一声惊喝,却是见到酆都弹出一根漆黑的飞针,将无当吹出的消魔玉符击飞出去,直直刺穿护体仙光,钉向无当心口,上帝妙相被纣绝阴天子以黑煞缠住周身,救援不得。 孽镜台上又升起一座宗灵七非天宫,一尊同样手捧金印的宗灵七非天子法身出现,越过被纣绝阴天子困住的妙有上帝,抛出金印击向众人。 四象塔与混元金斗一同撞向金印,却被瞬间砸进大地,让大地平添几道裂纹。 灵宝脱手,众女仙调动法力升起七香车上大阵,顶住临近后重如泰山的金印,随着本就已经不多的幽冥邪物被金印碾为尘埃,全部地重压袭来。 看着大阵寸寸断裂,无当心神不稳,被飞针钉穿了道体,体内灵气一泄如注。 飞针残留的幽冥死气攻入无当灵台,清明的双目被邪气污浊,酆都向无当体内打入道道阴咒,锢住无当真灵。 与上清禹余天的连接被切断,日灵宝君灵宝天尊妙有上帝法相内残存的上清元气被纣绝阴天子摧毁殆尽,只余下一道苍茫的道音回响,最终完全散去。 催动纣绝阴天子,酆都一掌拍碎无当的道体,将其真灵收入一尊青玉轮盘之中。 七香车的大阵也难以为继,在纣绝阴天子的金印一并砸下之后,大阵应声而毁,金灵与云霄主动迎上欲求护住身下姐妹,被接连被毁去道体。 琼霄、碧霄、火灵几人也一一被碎去道体,仅留下五道真灵在一众先天灵宝的拱卫下向外遁去,意图避开酆都的追捕。 酆都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华容婀娜之间来到五道真灵将其拦住。 青玉轮盘转动间,将五道真灵一一纳入其中,又镇压住一众先天灵宝。 散去孽镜台和两尊法身,酆都收回金印和青玉轮盘,扫视一周,只见到满目疮痍和一地的邪物残肢,裹挟着流淌的黑色污水。 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 足下生光,青色的冥火自酆都身下燃起,烧遍大地,满地的黑水蒸发无踪,邪物残肢被烧成尘埃混入黑水中一同消失。 满地的死气开始减退,生机在大地上复苏。 牵来没人驱使,原地晃悠的七香车,酆都宫装一新,走进车中。 七香车载着酆都,开始向一个方向缓缓驶去。 来到广成子等人面前的七香车踏着晨光停住,门帘被素手掀开,骨象应图的酆都走了下来。 广成子几人只见一位女子走下车来。 披罗衣之璀粲,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步踟蹰于山隅。 “道友慢来,不知道友何人,为何驾着碧游宫师姐的座驾。” 玉鼎按住斩妖剑,望向酆都问道。 却见女子周身浓郁的幽冥死气极致生变,化为剧烈的造化生机。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酆都轻轻一笑,看向诸位玉虚金仙,声音如鸣鼓清歌: “本宫酆都,来谢广陵神君,既玉虚宫敲钟仙人,广成子道君。” 清冷的目光落在广成子面上,让他遍体生寒,心神震动。 冥渊之地深出,尊鸿带着几人清扫着大地上的邪物、人族的残肢枯骨,阳歌驱动道火烧遍大地,木柃挥洒下孕育生机的造化道种。 水筠在一旁仔细检查着封印幽冥通道的天地阵法,检索、修补疏漏。 “道友可是三千余年前,前来此地的烈山氏族人?” 子熙对魁隗的询问让风牧心头一跳,烈山氏? 看着火纹渐渐消退的魁隗的面容,一个熟悉的面容与眼前的人影重合,但却看不出丝毫相似之处。 “我仅记得三千多年前来到阳天离恒域,后来遭逢大变,三千年的时光记忆中,眼前只有混混沌沌的青黑色光芒,醒来时眼前就是一片怪物。” 点了点头,子熙见风牧面上显现思索之色,接着问道: “道友可记得自己名号?” “我,我似乎。名为,魁隗。” 熟悉的名字击破了风牧记忆中的迷雾,一位苍发老者的形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一本名为《神农草记》的手记同时在心头浮现。 恍惚间,风牧感觉自己回到了洞真界。 只有真仙修为的少年风牧紧皱双眉,思索着面前摊开的《神农手记》,将上面的记载与洞真界中近况一一对照,考虑着接下来族人的生存之道。 一道虚幻的苍发老者虚影从手记中飘出,少年风牧连忙起身,恭谨一拜: “神农陛下!” 第二十一章 · 上下未形 太初有神 “小友毋需如此,老夫说过,老夫不过昔年烈山氏书写手记时留下的一缕道念。” 少年真仙有些无措地抓了一把披散的头发,老者与他亦师亦友,若不是这本手记和老者的指点,他对自己和族群的未来无从想象。 “罢了,老夫也醒不了多久,小友唤我魁隗即可。” 自从前些时日,少年风牧知晓老者便是洪荒远古时期,出自烈山部族的人族大贤,炎帝神农后,就既期待与老者的交谈,又感到拘谨无措。 “魁隗前辈。” 万年时光在风牧眼前飞逝,洞真界的往事随风翻过。 族地祭庙之中,天仙巅峰的风牧与越发飘渺的老者虚影对坐在摊开的《神农草记》前。 老者为风牧讲述着最后送给对方的知识,阐述着金仙之道,何为大罗,随着两人论道的话音落下,老者身上灵光崩解,沉入大地之中,《神农草记》无风自动,合页封闭。 画面再转,出现在风牧眼前的是他诸天时代在洞真界最后的记忆,无量量劫中,欲求大罗而不得的自己,枯坐洞府,坐看洞真界与自己一同道化。 这一次不同的是,无尽归墟的尽头,一点灵光飘向旁观者这一幕的风牧。 四周景象大变,记忆中的洞府、独坐其中的自己全都化为乌有,只剩一片黑沉沉的虚空,飘到眼前的灵光温暖着风牧的思绪,他心有明悟,这便是属于大罗的先天不灭灵光。 灵光拉扯之间,从幼儿化作青年最后变为风牧记忆中老者的形象。 “前辈是,神农陛下?”无边的黑暗与寂静紧紧攥住风牧的心神,一种大恐怖之感浮现,风牧平复真灵波动,向老者行了一礼,问道。 笑着点了点头,神农取出一本手记,拉过风牧的手,放在上面,问着: “小友可有疑惑?” “不知魁隗前辈?” 风牧用力捏住书页泛黄,有些破损的手记,有些失态地快速询问道。 神农没有介意,也并未答话,只是把住风牧的另一只手,不可抗拒的道牵扯之力传来。 黑色的幕布破去,二人瞬间出现在一片鸿蒙之中,神农脚踩鸿光,轻推身旁的风牧,见他划过鸿蒙坠入深处,无边混沌在风牧眼前出现,撑开鸿蒙,卷向无垠之际。 浮萍一般飘荡在混沌中的风牧被混沌之气激荡着,身形僵硬。一道开天之光由远及近,劈开吐纳鸿蒙的无边混沌,向风牧侵袭而来,无力反抗的他只能动弹手指,欲要捻开手中的书页。 再次出现在风牧手边的神农立在开天之光前,寰宇皆定,一切都平静下来,割裂混沌的光芒似退回到无尽远处,时空一片寂寥,目之所视,无相无形。 “看。” 神农指向虚无之中,风牧顺势望去,明悟有无之别,鸿蒙被混沌噬灭,化无为孕有之机。 阴阳未变,恢漠太虚,无光无象,无形无名,寂兮廖兮,是为太易。 “小友看见了什么?” “无极生一炁?神农陛下,这是上下未形之前?” 风牧震惊地看着神农和眼前的一切,顾不上回答神农的问题。 “是,也不是,继续看下去。” 又被一掌拍在背上,风牧坠向空空荡荡的所在,但不再紧张的他却能感受到有无之道产生了奇异的变化,对冲交融间生出一股近乎于道的炁。 炁之始而未见形也。 若自己真的身处天地完全开辟之前,此时应当诞生了先天祖炁,正是元炁萌发,太初有神之时,先天神灵便于此时先天地而生。 “太初有神,神与道同。” 出现在风牧身后的神农说出了他心中所想。 “太,初始也,元炁始萌,谓之太初,其气广大,能为万物之始本,故名太初,元气混而为一,即是太初,” 说到这里,风牧停顿了一下,神农为他指出了太初之中的一处神胎,接着他的话说: “太初孕神,司职众生,太一为尊,太初者,太一也,天地以神治洪荒,人族所做的,便是篡夺原本属于先天神灵的权柄。” 不顾面色不定的风牧,神农毫不避讳地说出了他的疑惑和猜测。 “太初神道早就被诸多大神通者背弃,如今不过群雄共逐之罢了,你经历过人道式微的时代,也早已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神农的话让风牧有些不解,来不及细想,先天五太衍化的画面一一闪过,但除了最开始的太易与太初,他却什么也没记住,只有更加强烈的下坠感传来。 再次睁眼之时,神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先天五太蕴藏天地之谜,小友还窥不见全貌,既然已然走过一遭,日后自有缘法。” 青幽的光芒在风牧深处的空间闪动,不再是前番无形无相的鸿蒙混沌,虽然四处只有同样的微光晃动,但他却有方向感产生。 此地便是天地开辟之后产生的所在了。 撑开神识向某个方向走去,风牧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书页,枯黄的书页上文字越来越模糊,似乎随时可能完全脱落,最终化为废纸。 抚摸着熟悉的字迹,风牧走近了一处光芒最盛的地方,生与死的道理在此交织。 “这是,一处幽冥神胎孕育之地?” 加紧走到神胎旁,手中的书页却落下一页,化作神农的模样,走入最大的神胎之一中。 不待风牧前往探查,神胎前又聚出一道神农的虚影,风牧的灵觉告诉他,这与之前走入神胎的虚影,并非同一道念头。 “小友曾为大罗之下,金仙之巅,应当窥得几分大罗辛密。” 点了点头,风牧知晓对方何意,如今看来,自己前来洪荒,背后的大神通者之一便是炎帝神农氏,对方要借自己避过某些大神通者的耳目,于幽冥中落子,算计先天神灵。 没有过问对方的谋划,风牧跟在神农身后,向这段不知何处的道时光外走去。 “晚辈曾受魁隗前辈大恩,不知他?” 走了这一遭,风牧越发明白,似神农这等大神通者的每一个念头,都是独一无二的。 “书写草记之时,神农氏曾有一缕灵光垂落在其上,从先天不灭灵光上垂落的,自然也是先天不灭灵光。” 神农并未直接回答风牧的问题,但说的话却令他欣喜万分。 冥渊之地深处,风牧与魁隗只是相视一眼,便双双真灵遁入冥冥之中。 身处此地的魁隗自然与出现在洞真界的神农神念有关,但在神农的谋划最终揭开之前,魁隗自身也不会知道自己身世为何。 与风牧一同进入时光之河的,并不是魁隗本身的真灵。 时光长河中的风牧真灵似乎经历了亿万重劫,实际不过光阴一瞬。 不同于尊鸿等人,只是奉命前来协助,子熙自然知晓他们几人只不过遮掩玄门、释门耳目,最重要的是让风牧与魁隗相见。 见到两人对视时风牧一怔,时时关注风牧的子熙如释重负,捏碎袖中玉符,面色平静。 回神的风牧神识照遍周身内外,散开的书页出现在体内,其上字体完全消失,泛黄之色转为灰白,一道灵光炸开,书页化为灵光流转的锦帛叠成的书册。 “大荒草记” 四个道文出现在封面上。 第二十二章 · 冥昭瞢闇 书遍大荒 “魁隗道友才脱险境,不必费神,过往之事,慢慢回想便是。” 子熙与魁隗的交谈拉回了风牧的思绪,暂时不去研究神农馈赠的先天灵宝,看向钻研阵法的水筠。 “水筠道友,此地阵法可有变故?” “并没有什么大的关隘。” 水筠面色古怪,不解地说着。 “这是好事,上禀春皇宫即可。” 子熙未做他想,风牧则是心知只怕此地阵法有损,本身便是用以误导玄门天尊、释门佛陀的,表现人族顾忌大阵无暇他顾的假象。 闻言,水筠踏在被木柃造化的翠嫩灵草上空,来到子熙身旁。 手托玉瓶,倾倒出涓涓流水,向四周蔓延出去,干涸的土地化作泥土,清香飘起,与复苏的生机交织,哺育着大地。 “我携带的造化之种不足以催生灵草从此地延伸,布满整个阳天离恒域。” 站在木杖顶端眺望,看了看绿植向外覆盖的进度,木柃苦恼地晃了晃自己装造化之种的木盒,这可是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攒下的,平时舍不得吃,全在这会儿嚯嚯了。 “暂时稳定阵势,减缓幽冥侵蚀阳世即可,我等还需寻找天柱。” 尊鸿挑开了身边的树枝。 疮痍的大地重归苍茫之感,交错的沟壑被爬过的灵植覆盖,遮掩了大地的伤疤。 “水筠,我们再测一次大风雨表,有魁隗道友相助,遇到天柱的可能性大了许多。” 众人看着水筠唤出河洛之水,织成大风雨表,子熙踩过水龙席卷留下的泥沼,水流攀附到衣袍上,融入绣在衣服上的水波之中。 “西边,” 水筠紧闭的双目睁开,大风雨表上,兑位有异象呈现。 向西面一路遁去,玉虚宫一众弟子凭借元始符诏险险避过酆都的追踪。 “师兄,酆都不应该是?” 黄龙话音未落,广成子凌厉的眼神扫过,让他随即住嘴。 云中子领着众师兄弟,发髻凌乱,为了不惊动追寻着他们的酆都,众人也未乘云御气,只在地面借遁法,往西方遁走,小心地除去留下的痕迹。 广成子几人与酆都斗法失利,借云中子仿造的玉虚宫中阵盘,暂时避其锋芒,想到与酆都斗法的场景,俱都无言,玉鼎也默默紧随,未再开口讥讽广成子。 玉虚门人心气高傲,更胜于碧游女仙,以天仙修为斗不过酆都时,自然不愿束手待毙,揭开自身封印,御使众多先天灵宝,杀向酆都。 预料中可能出现的律令桎梏并未出现,准备用以短暂期满天地的元始符诏尚未使出,本应限制他们不得使金仙法力的天地规则,对他们视而不见。 接连发生意料之外的状况,众人更加警惕,他们气傲却不愚钝,自然明白天地规则不可能无故优待几人,那原因便是出在对方了。 天地之外,被玉虚九位金仙全力出手刺激的秩序锁链刺破虚空的封锁,欲要显化在现实之中,为违背律令者降下神罚。 幽冥之中,一座巨大的神胎中,苍老的低语响起,一道干枯泛黄的残破书页飞出,似乎随时会被阴风吹破,飘向虚空,散成个个道文,定住锁链。 九天之上,轩辕敲击宫中玉磬,道音成波,荡向无尽虚空。 苍天春皋域,春皇宫中,一枚搁在太昊案几上的玉符破碎,太昊拂去玉符留下的尘埃,挥动钟鎚,案上架住的小钟清脆悦耳。 宫外的祭坛,大司命取出一道月华,放入祭坛中心的祭鼎中,谨拜人道,人道气运翻滚,苍青色的气运长河化龙,一口吞下鼎中月华,喷吐向南面虚空之中。 幽冥之地,一座山脉剧烈摇晃,开始破开阴阳两隔。 酆都未让他们久猜,宫装一展,头顶金簪绽光,一轮冥日在背后升起,化荒域大地为幽冥死地,一座巍峨古朴的山脉,拔地而起。 “幽冥,罗酆山。” 这是三千余年前,广陵神君与一种先天神灵破开幽冥通道,进入幽冥后的地点。 见到此景,又想到对方自称酆都,还一语叫破自己的先天神灵身份,广成子如何不知,三千余年前那场失败,除了因为那群先天神灵妄自尊大,此人也是其中关键。 一念及此,广成子杀心大起,一摇手中落魂钟。 摄魂夺魄的玉清仙光照向酆都周身大穴,侵袭对方道体,逼迫灵体两分,神魂不稳。 躲一跺脚,酆都身后罗酆山上几颗碎石破空而去,一颗砸落广成子手心的落魂钟。 先天灵宝被石子击落,光芒黯淡地落在脚下的嶙峋怪石上,却没有半点声响。 “此地,不是阳天离恒域?” 清虚手中春风白玉篮亦被一颗石子击中,险些脱手,幸得太乙摆动手中拂尘,扫落击向自己顶门的石子,顺带揽回了清虚手中花篮。 众人无暇他顾,也未回复清虚的疑问。 酆都拍击虚空,阴风扫向玉虚众人,随即开口解答了清虚的疑惑: “此地是真实的大荒地域,不过罗酆山降临此地,此地便也是阴间居所,罗酆山所治之地,即为幽冥,阳世律令,管不了阴间治所。” 呼啸的风声没有盖住酆都的话语,准确的传入众人耳中。 赤精子的阴阳镜照不见酆都的身影,灵宝大法师手中松枝木剑拿捏不稳,太乙抛出的九龙神火罩回风倒卷,清虚挥不动五火七禽扇。 道行扶着降魔杵勉力支撑,黄龙显出本相定不住狂风怒吼,云中子道道符箓化作飞灰。 玉鼎强使斩妖剑撕裂飓风,广成子见机镇下番天印,平复几人身周的乱流。 “番天印撑不住太久。” 伴随酆都身后冥日愈发凝实,她的实力打破了金仙的极限,进入了完全不同的领域。 “大罗,不可力敌,师兄,请出师尊符诏。” 太乙挡下黄龙身前罡风,望向广成子。 之间一枚紫青二色的灵符从广成子怀中飘出,其上铭刻玉清元始道文,又有先天始气周流符文之上。 灵符所过之处,阴风变作和煦,乱石化为祥云,最终一片隔离开来的道域带着玉虚门人冲散幽冥包裹的地域,云中子取出玉虚阵盘,借尚存的灵符之力测算天机。 眼看小幽冥界被破去,一众金仙逃遁,酆都也不追赶,挥手散去脑后冥日,罗酆山也随即沉入地底。 在幽冥域形成之时,酆都无论是请来罗酆六天还是北阴酆都大帝法身,都足以留住玉虚众金仙,但酆都与人有约,只能与众金仙,在西方天柱再见了。 没了元始符诏,就请诸位玉虚高徒,好生遵守阳天离恒域的,人道律令。 往西面去的路上,风牧取出《大荒草记》,翻开后看到前几页中,夹杂着两幅画卷,看不真切,但他隐约明白,这是“太易”与“太初”。 其余几页一如鸿蒙混沌,难以探查,不可捉摸。 翻过这几页和许多空白页面,熟悉的画面浮现在锦帛书页上,从苍梧山开始,画卷绘出九嶷群山,人族族地…… 翻过一页页锦书,风牧走过的大荒地域都一一浮现,勾勒出大荒诸地域的轮廓。 这件灵宝分属先天,珍贵自不必说,但有些话风牧不得不说,他在洪荒获得的两件先天灵宝,都是不完全的。 九天揽月网自不用说,想要完全修复不知还要多少费灵材和功夫,《大荒草记》更是只是先天灵宝雏形,若想完全塑成,风牧一时有些头疼。 请教了子熙、尊鸿几人,得出了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猜测,完成《大荒草记》不需要与九天揽月网一般,消耗什么灵材,但要风牧亲自丈量大荒,一一记下大荒诸域,书成一本属于风牧的手记。 一件先天灵宝的雏形也没让几位身家豪富的人族后进有何想法,收起之后,风牧对子熙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幽冥虽是阴间,却也孕有无上造化,怎么会出现的都是,如此邪祟?” 尊鸿古井不波的面上也出现了一丝讥笑,性格更加活跃的阳歌与木柃更是发出冷笑。 子熙没有理会身后的几人,拂袖扫过偶尔乱窜的罡风,说道: “那些邪祟可不是幽冥自主孕育的,不过是三千余年前一群跳梁小丑作茧自缚罢了。” 第二十三章 · 何由考之 尊卢屠神 依子熙所言,所谓的幽冥邪祟,本身便是三千余年前进入幽冥,受困其中的先天神灵被幽冥规则道染而成,算是另一种道化。 只不过大罗为大道所道化,或是身化无量大千世界,或是化作先天灵宝,实力不济的先天神灵,则沦为被幽冥驱使,但对阳世仍有执念的邪祟。 风牧脑海中破碎的线索串联起来: 三千余年前,一部分日渐式微的先天神灵,意图染指幽冥,抗衡人皇治世权柄,以期重现太古时期神道独尊的大势。 天地大势,幽冥不当此时出世,先天神灵事发,人皇与天帝以先天神灵逆乱阴阳、不尊律令为由遣兵伐之,将其逼入幽冥绝地。 贪狼与破军没能逃过神将追索,尚未进入幽冥,无奈退而求其次在后竹氏族地谋求以凶剑借体重生,。 风牧不知先天神灵为何生出篡夺地道幽冥的念头,但此举无疑正入人族下怀。 神农氏借风牧真灵与洞真界中魁隗的因果,在天地开辟前的先天五太时期埋下伏笔,落子幽冥。 进入幽冥的先天神灵在那里遇到的一切,都是一位大神通者,在纪元开辟之前,为他们写好的剧本,他们的谋划全为人族做了嫁衣,或许,部分幽冥权柄已落入人族之手。 破坏秩序的不是人族,图谋不轨的也不是人族。 深受荼毒的是人族,平息祸乱的也是人族。 最终攫取一众先天神灵谋划的成果的,大抵更是人族。 自身纷乱的因果揭开冰山一角,神农氏轻易断去先天神灵幽冥气运的作为令他心向往之。 “殿下,下方,有人。” 风牧一行与玉虚众门人不同,大剌剌地御风而行,不时找寻大地上被污染的灵兽,将其清扫干净。 最能感受到空中灵气波动的水筠自然做了领路人,身边水流环绕飘动,随着不同的韵律跃动,突然指尖一滴水珠旋转爆开,化作一幅水帘映出下方大地上的画面。 没有掩盖行踪的众人自然被大地上风声鹤唳的玉虚门人发现了,阳歌挥下漫天火雨,地上玉虚门人被卷进火焰漩涡之中。 “替身石木?” 火焰瞬间烧尽了一切,人影变为石头、木枝,被火雨侵噬殆尽。 “玉清弟子主动退避?” 金谌抓起地上的余烬,看向几人,提防地看了看四周。 木柃嚼着灵宝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 “保不齐是那位敲钟仙要使什么阴诡伎俩。” “不,他们在躲避着什么。” 尊鸿仔细想了想,又见四周毫无有人行过的痕迹,十分肯定。 众人不得要领,看向子熙。 忖度片刻,子熙猜测着说道: “大军前来除了清剿部分邪祟外,还要为几位玉清传人送一份礼物,乃是先天神灵几位背完幽冥道染的神君,便是我等前番遇到他们对抗的怪物。 但被道染的神君,在阳世实只能拖住他们片刻,他们定然遇到了更大的危机,甚至不得不因此退避,不愿与我等冲突。” 听着子熙的猜测,似是想到了什么,风牧问道: “大军准备了拖住玉虚宫来人的办法,那么,碧游宫和释门,由何人解决?” “玄门可不敢让释门东进,在他们看来,这次阳天离恒域的异动,最多是一位人族大气运者出世,欲要度他入门,比不上玄释道统之争。” 魁隗在一旁听着,好像说到了自己,有些茫然地开口: “大气运者,我吗?” 见几人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魁隗摸了摸依然有些滚烫的胸口,自己好像是有有大气运,不然就被自己烧死了。 风牧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子熙带领尊鸿几人寻到魁隗,一众身负气运者加大了找到天柱的可能。 然而这些看起来合理的安排,最重要的只不过是让自己与魁隗相见,完成神农氏的谋划,天柱的重要性远远不及。 玄门、释门在不对称的博弈中,错估了人族的谋划与野心,在关于幽冥权柄的争夺中失了先手。 玉虚宫弟子的退避相让,印证了这种猜想。 “寻到他们,他们能助我等找到天柱显化所在。” 凝视着眼前的大风雨表,水筠脆声断言,图表上,一道仙光与兑位异象相遇,蒙蒙中有幻影浮动,是一根支撑天地的巨大山柱。 继续遁向西方,黄龙有些不忿地说道: “不过是几个人族后辈,师兄未免太慎重了些。” 广成子协助云中子催动玉虚阵盘,玉鼎先一步没好气地解释道: “一旦与春皇宫众人起了争斗,无论结果如何,就有可能引来酆都,届时天机有变,生门不在西方,没了师尊符诏庇护,我等如何遁出幽冥域?” 讪讪一笑,黄龙不再言语。 “生门真的在西方?” 太乙有些不解,阳天离恒域地域宽广,这样都会遇见春皇宫众人,这可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玉虚阵盘卦象无误,不用担忧,遇见他们,正是证明我等生门确在西方。” 云中子抚须轻笑,胸有成竹。 清虚拍动自己宽大的身躯,爽朗一笑: “哈哈,正是如此,昔年诸位大神通者立八根天柱接连天地,封印幽冥,人皇派遣麾下前来,必然要重订天柱阵势,镇压幽冥。 他们找寻的方向必定是天柱所在,虽不知酆都为何能够唤出幽冥中罗酆山现世,但天柱专克幽冥,那里,她只能和我等一样使用天仙修为法力。” 道行赞同地点了点头,说了句: “届时即便我等不敌,也能与她周旋一二,再寻它法。” 几位师兄弟将目光投向道行,道行抿了抿嘴,若是让师尊知晓玉虚九位金仙,同等修为败于一人之手,只怕要被罚禁闭洞府,诵念黄庭三千年。 水火锋钻入地中,赤精子借此探寻地脉走向,以罡斗步对应天象,推测天柱所在。 随着水火锋回转赤精子掌中,他将罡煞方位道出,云中子涌动法力,衣袍鼓荡间全力转动玉虚阵盘,金宫斗数轮转,一道光芒投向不远处。 “找到了!” 云中子长长呼出一口气,白色道袍轻轻抖动。 阳天之上 尊卢提着两个头颅走向天外天,细细的黑色铆钉钉满颅骨,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从头颅中传来。 两道灵光在头颅中闪动,变为人形魂灵,拉扯着向尊卢身上抓去,黑色铆钉将其死死钉在头颅内部,每当即将脱离的时候,一道紫黑色的闪电将魂灵击到溃散边缘。 “不要妄图冲出这个囚笼,你们自己的大罗道体炼成了这两件颅骨,不正适合你们的先天不灭灵光吗?” “尊卢,” 恐怖的吼叫声从魂灵中发出,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疼痛,格外的凄厉: “你们该死啊,先天神灵代天执道,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代天执道?就凭你们?开天之权都保不住,先天神道,早就是苟延残喘的东西,还想托生人道,作假求真?” 尊卢平静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阳天之上,玄寿及麾下大罗封锁阳天边际,一个个欲要逃窜的先天神灵被绑缚拿下。 “尊卢!你放肆!太一陛下不会放过你们,大罗不死不灭,你们痴心妄想!” “哈哈哈哈,太一?你们曾经是不是也这么信任元始?信任元始天王,信任那位青玄祖炁玉清元始天尊妙无上帝?那不是你们先天神灵的祖炁化生,称为神灵上帝吗?” 狂放的大笑在虚空中激荡,强烈的屈辱感让两位先天神灵中的神尊(大罗)悲愤欲绝,黑色铆钉却将强大的大罗牢牢禁锢,如同两个凄惨的厉鬼,只能在暗影中张牙舞爪。 “不,太一陛下乃是羲皇陛下亲传,绝不是元始那个叛徒,尔等必将付出代价!” 颅骨中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完全消逝,只有一点先天不灭灵光在其中照耀出道道神纹。 提起颅骨,尊卢满意地看了一眼其中的先天不灭灵光,黑色铆钉缓缓增长,刺穿颅骨。 颅骨中的神纹在黑色铆钉外力的刺激下融入颅骨之中,增强颅骨的强度,对抗黑色铆钉的入侵,保护其中的先天不灭灵光,但却也增强了囚笼的稳固,让灵光逃脱不得。 “要不了多久,人族又多两件先天灵宝。” 认真把玩一番,尊卢收起了两个颅骨,一把撕开虚空,遁往天外天。 本次在阳天的清剿,步入了尾声。 第二十四章 · 何以识之 玄门渊源 阳天离恒域 “找到了。” 水筠将玉簪插回头顶发髻。 汇聚成大风雨表的水流向远方淌去,几人纷纷御气随上。 “元始天尊果然教徒有方,看来玉虚高徒尽皆气运深厚,不消多时便寻到西方天柱了。” “说不得我等还需放诸位玄门道友一马,毕竟还有七根天柱,有玄门道友引路,能省却我等不少功夫。” 轻咳一声,打断阳歌与木柃的一唱一和,尊鸿提醒众人: “玉清门下的规矩与别人不同,需提防他们不尊天地律令带累我等。” 风牧在一旁有些汗颜,据传玉虚宫掌教并不是开阔无羁之辈,极重威仪,这些话若是让他知道,怕是图惹是非。 似乎是看出了风牧的顾虑,子熙拍了拍他的手臂,说道: “无妨,黄帝陛下身合天道,领天帝业位,玉虚宫的那位大天尊可不会任人侵夺天道权柄,一众天道大神通者都远在天外天, 身处洪荒有人道臂助,说不得真会让天帝独掌天道,他们哪敢分心思在洪荒大地。” “当下洪荒除了拜入八景宫的玄都道人,玉虚门下最为契合天道,阐教教义顺天而行,寻到天柱也是得天所眷。” 金谌将几根铁柱插在水筠测算好的地脉节点上,一板一眼地说道。 “但是,我等前来便是为了重订天柱,以求改天势为人律,玄门本就崇尚天道,何故前来?” 阳歌有些疑惑。 “阻止我等?” 木柃猜测道。 “不大可能,否则相遇之时必不会退让我等。” 阳歌否定了木柃的猜测。 “莫非,是为了借用天柱之力,躲避某种危险?” 风牧联想到子熙之前的推测,约摸抓住了某根线索: “他们遇到的变故,或许远超我等预料,甚至令他们自认为无法逃脱阳天离恒域,只能借天柱之力周旋?” 话音一落,几人相视一笑,既然玄门道友有此危难,自然要助一臂之力。 “地脉已经定住了,待广成子几人引出天柱,便能借力擒来,无论玉虚宫有何打算,天柱都应由我等掌控。” 金谌布置好地脉阵图,深灰色的细长铁柱冲天而起,青蓝色的纹路纠缠在柱身上,仔细看去是一个个微小的道文,阳刻其上,光芒微动。 “届时我需念诵仓颉大尊亲自撰写的拘天祭文,你们谨慎应对玉虚门人。” 子熙游走在一根根铁柱之间,测算天象,同时叮嘱着众人。 石柱大阵之中,云雾缭绕间,玉鼎小心地寻找着方位,想要找到出口,这已经是他第六次回到相同的位置,头顶日月轮转已经过了三十余次。 在云中子捕捉但天柱方位后,九位玉虚金仙纷纷前往,施展手段想要囚住天柱,演化一片道域。 谁知靠近天柱后,光芒笼罩了诸位玉虚门人,震荡感袭来,天地陡然转换,白茫茫的景象降临,在几人相互寻找之时,却发现孤寂的天地只有自身。 玉鼎发现道行不在身旁,挥动斩妖剑划开眼前的白色光幕,身周大地上根根石柱缓缓升起,接天连地,而远方,更多的凸起冲开了大地。 随着越来越多的石柱出现,庞大的阵势牵动天地之力,玉鼎凝神静气,仔细运行神念,有些讶异,此地居然可以毫无阻碍地御使金仙神通。 “天地之力薄弱,这方天地应该是某位大罗开辟的大千世界,游离在天柱周围,想来这样的世界不在少数,诸位师兄弟也因此被分割开来。” 掐算着玉虚斗数,玉鼎测算着这方天地的因果,但大罗高渺,难以揣测,此地又不在洪荒之内,借用玉清居所清微天的玉清元气不知后果如何,玉鼎没有随意动用。 受困于这方天地,满世界只有天、地与接连天地的石柱,天面迷蒙的日月光辉东升日落,应当是这个世界的宙光规则,不知对应洪荒如何。 三十多个日月升降,玉鼎终于看出了此地阵势的端倪。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玄门渊源在大罗之下是极深的隐晦,其中微末即使某些大罗也难以尽知,但流传最广的说法,是源于最古老的先天神道之一。 玉鼎身为玉虚宫中亲传,自修行伊始便侍奉大天尊云床,听玉清元始天尊讲法,其中也有传自青玄祖炁玉清元始天尊妙无上帝的神道妙传。 玄门源流确实有关神道,但也与人道息息相关,释门亦是如此,这也是为何两门道统能与人皇夺天地大势。 不知哪一纪元,在许多大罗都无法追溯的光阴中,有一位智慧广大的人族修者以凡胎修成大神通者。 当其时也,正是先天神道大昌,有大道首尊、鸿蒙源头--羲皇,请这位人族大神通者入神道为太上无极大道神尊。 纪元轮转,太上无极大道神尊修行日久,悟道为玄,于是在鸿蒙未分,五太演化之际,化元光一道,乃太上先天原始之祖炁也,称名曰道(太上无极大道),立下玄门道统。 太上立下玄门后,常与两位大神尊论道,演化玄门妙法,得到两位大道显化的神尊认可,入玄门做了两尊教主,自此玄门太上源流三化: 第一化先天教主,元始天尊;第二化玉宸道君,灵宝天尊;第三化太清圣主,道德天尊。 此乃道生一,一生化二,二生化三,三生化万物。 玄门的演化正合了大道之理,该当大兴。 大道之理,阴抱阳,生天地万物,生仙佛,生圣,生贤,具以从道而生,生生化化,无极无穷之妙哉。 原夫浑沦之未判,神灵之未植,而为冥妙之本者,道也。 其中,元始天尊即为原本先天神道中,位格至尊至贵的青玄祖炁玉清元始天尊妙无上帝。 夫道,莫穷其根本,莫测其津涯,而有大圣人禀之而生于其间。 故谓之无始者,即“太上”也。 太上舍去玄门唯一源流的身份,甚至在玄门位格中自降身份,愿以元始为众妙之玄,万法之宗。 自此之后,便有: “太上”生乎无始,起乎无因,为万道之先,元炁之祖也。 无光无象,无色无声,无宗无绪,无师无上,幽幽冥冥,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弥纶无外。 故称“大道”,合之为自然,离之为道德。 太上在玄门中不再以太上源流自居,而是玄门道德天尊。 因此,许多不解玄门源流的修者,误以为太上、元始为一源异体。 玉鼎得传元始天尊授予的先天神道法门,其中便有羲皇传于诸神尊的先天八卦。 于空瀚之中,玄虚之处,消息化机,氤蕴融熔,阴阳五行造化其形,万神开始生于无极之中,时玄景未分,在空洞之际,天光冥远。 浩漫太虚中,物化盈亏相生相克,若浮若况,五行分更,倘恍渺忽,汨没纷纭,先天神祇飘荡无凭。 万物销铄咸灭。 先天八卦便是关乎天地开辟、存续与泯灭的关键。 此地阵势源自先天八卦开天辟道,自然以八卦法门破之。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 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 玉清仙光在玉鼎面前铺开,成一面先天八卦的图像,飘飘荡荡间,与天地阵势产生某种关联。 心中一喜,玉鼎将卦图与阵势一一对应,一乾、二兑、三离、四震、五巽、六坎、七艮、八坤。 此地有天地分割,玉鼎手按乾、坤二卦,正是天地定位: 乾南坤北,天居上,地居下,南北对峙,上下相对,乾是为纯阳之卦,坤为纯阴之卦,两相分合,天地生灭。 确立天地,这方世界的规则尚有日月轮转,玉鼎转动八卦图,又按住坎、离二卦,却是水火不相射: 离为日居东,坎为月居西,不相射者,离为火,坎为水,得火以济其寒,火则得水以其热,不相熄灭。 坎离分对,水火不相侵,正是日月轮转,各司其职。 玉鼎手中仙光化成的先天八卦图映照天地,日月纳入其中,大千世界的石柱大阵开始逐步崩裂,世界开始陨灭,洪荒的气机出现在玉鼎的感知之中。 首当其冲的便是玉鼎一身金仙修为法力,在大千世界完全融入洪荒之前,玉鼎收束自身,再一次降为天仙,回归阳天离恒域大地。 一根天柱,立在眼前。 第二十五章 · 圜则九重 遨游大千 另一边,太乙面色不善,摆动浮尘,抽打飞近前来的毒虫猛鸷。 太乙真人性格酷烈,接近天柱察觉天地规则有变,才进入大千世界,便抛出九龙神火罩垂下九天火龙,环绕周围护住己身。 不同于玉鼎进入地大千世界,开辟者不过立了一处困阵,入阵者窥出天地八卦之谜,自可脱困而出。 此方大千世界在太乙甫一进入,便呈现崩天毁地之势,天地的裂纹中飞出不同的毒虫猛鸷袭向太乙,被火龙吞入腹中炼死。 太乙真人白眉挑动,耳旁除了火焰炙烤毒虫的“噼啪”声,一阵气团爆开的响动传来,透过火光看去,墨绿色的毒雾弥漫在空气中,惊地飞来毒虫纷纷避让。 几只沾染毒雾的虫豸瘦小的翅膀陷入僵直,以后寸寸断裂,全身化作墨绿色,化为毒雾的一部分。 浮尘在手,太乙将九龙神火罩丢向毒雾,滚动的火浪搅乱毒雾的蔓延。 “盘王老祖?” 同门而出,实力不俗的太乙真人自然也判断出此处乃是某位大罗开辟,这些毒雾虫豸让太乙想起了一位左道大罗。 盘王老祖跟脚神秘,出现在众人眼前便已然是大罗之尊,每每纪元开辟之前,鸿蒙无极之时,大罗天外羲皇宫众论开天,都有老祖一尊座位。 但盘王老祖为人低调,性情冷淡,交友甚少,据传极有实力,却从未在羲皇宫争抢过洪荒权柄,因此后辈之中,对他俱都知之不详。 所谓左道,多为惊才绝艳之士开辟,不为天地主流,修行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其中曾有鲜明代表之一,即是大神通者冥河老祖,以左道之士,成为血、杀两道教主,又自立修罗一道,连释门世尊都有心请其入门做一方教主而不得,自成一道旁门源流。 面对一位不知深浅的大罗留下的手段,即使知道对方极有可能是随手而为,太乙也格外小心。 在太乙与满天毒雾与虫豸对峙不下时,另一个大千世界中的清虚面对的也是一尊尊道兵的围杀。 清虚道德真君进入地大千世界处在一处无边广大的道宫之中,白石铺做的道场立着根根青白玉柱支撑道宫。 道场石面上连接着一个又一个道文,每当一个道文亮起,就有一尊道兵手执不同的兵器走出,攻向清虚。 见清虚发出攒心钉,正中一位挽弓道兵的心口,金光闪过,道兵应声而倒,攒心钉回转清虚手中。 此宝有七寸五分,放出华光,火焰夺目,如稀世奇珍,正是紫阳炼成,玄中妙法奇异,出其不意,攻敌不备。 随着一尊尊道兵倒下,越来越多的道兵一齐出现,仗剑杀来。 却见清虚道德真君取出飞电枪,挥动间电光飞驰,击退来犯之敌,在身下划出一片亮光,点点火花迸发,道宫地面划痕密布,转而复归完好。 一扯身后飘摇的混元幡,遁出道兵的层层包围。 混元幡乃是玉虚宫大天尊亲手炼成,取来混元一气,上书玄门真言,摇动间移星换斗也是等闲,更遑论在一方大千世界穿梭。 不过此宝太重法力,摇一摇便耗去清虚金仙道躯不少法力,若是天仙使来,怕是幡未摇动,便已经浑身法力枯竭了。 趁着一众道兵未能围将上来,清虚向空中一擎五火七禽扇,宝扇光芒一闪陡然变大。 此扇有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三昧火、人间火,五火合成; 扇身有凤凰翎,青鸾翎,大鹏翎,孔雀翎,白鹤翎,鸿鹄翎,枭鸟翎,七禽翎,正面有符印灵诀,反面刻画铭诗。 挥一挥宝扇,见七禽显形,御使五火呼啸而去,扑向道兵。 飞禽振翅,嘹亮的高鸣让火海愈加翻腾起来。 “咚~~” 巨大的轰鸣声震撼着灵宝大法师的神魂真灵,一座高悬苍穹的青铜大钟被阵阵罡风晃动,音波爆发间寰宇动荡。 灵宝大法师竖起松枝木剑,口诵《元始诸天灵书度命妙经》,经文自他的道袍上显化,化为金光四溢的道文周转在松枝木剑上。 真灵御剑,松枝木剑刺向青铜大钟,经文构成巨大的转动轮盘,抵挡着苍穹的罡风,磨灭着冲击而来的音波。 松枝木剑来到青铜大钟的正下方,经文从剑身飘离,犹如缎带缠住青铜大钟,木剑重若千钧,坠在下面,在激荡的罡风中定住大钟。 罡风化为利齿撕咬缎带,但灵宝大法师口中诵经声不断,《元始诸天灵书度命妙经》的经文不断涌现,飘往空中的缎带。 灵宝大法师看着被绑缚稳固的青铜大钟,真灵的刺痛感渐渐消退。 思考着如何取下松枝木剑,尚未有所动作,灵宝大法师感到身周空间出现涟漪,不稳定的波动感传来。 “咔~咔-” 空间碎裂的声音传来,两道人影走了出来,风牧与金谌静静看着面前的灵宝大法师,惊喜之色浮现。 而风牧与金谌能来到这里,则是风牧研究自己新得到的先天灵宝《大荒草记》锦册所收获到的意外之喜。 金谌摆好拘天阵法所需的铁柱作为阵基,水筠与子熙调整着阵势,几人在一旁护法,风牧闲暇时翻动着锦册,浏览一幅幅大荒地域图卷。 阳天离恒域出现的图卷较为详尽,毕竟此次阳天离恒域之行一路清扫异兽、回复生机,走过的地方都有较为仔细的探查。 翻到如今所处的阳天离恒域西部的图卷,奇异的联系出现在四周的空间与图卷之间。 “这是?” 风牧唤来众人,观察图卷的异变。 之间图卷中许多浮动的光点围绕一处飘忽不定,似乎游离在图卷之外。 “这幅图卷绘出了此地大荒地域的场景,与宇内规则相互呼应,那么这些游离在图卷外的光点,是不是飘荡此地,却又不完全依附洪荒实际的的空间节点?” 抚摸着锦册上的图卷,水筠感受着宇内的空间波动。 “天柱接连天地,将宇内规则收束为九重寰宇之力,导向地脉,众位大罗为了缓解大神通者遗留道则道染大荒,在天柱旁纷纷开辟大千世界。 一则缓解道染,助力大荒,也有一份天地气运垂青,二则借此体悟大神通者的道理,进益自身。” 尊鸿认可了水筠的说法。 “这些大千世界拱卫了天柱也保护了大荒,但对抗大神通者道则,只怕大千世界天地内环境不会太好。” 木柃眼睛转动,若有所指: “玉虚弟子此时想必各自陷入一方大千世界,若是可以借用锦册之力,自由穿梭这些大千世界……” “可以一试,只是我与水筠还需完善拘天阵势,不容轻忽,阳歌与木柃为我二人护法,金谌保护后稷前往探查,小心行事。” 子熙对木柃的纠结神情恍若不见,吩咐金谌与后稷在大千世界如何行事。 大千世界游历洪荒,不受阳天离恒域规则约束,玉虚金仙自然使得全力,风牧虽有境界、神通,但对方分毫不差,法力修为更是胜过风牧良多。 金谌在诸人中金身无双,以金仙境界催动,足以护住风牧周全,即使未能拿下玉虚金仙,也可全身而退。 众人商议完毕,各自执行谋划,木柃遗憾地叹了口气,留了下来。 拉住金谌,风牧跟随心中感应接触一个图卷上浮动的光点,天地变换间两人来到一处死海绝地,寂寥的世界空无一物,更无人影。 预料到即将降临的危机,风牧不加理会,拉着金谌手臂就探入另一个光点,紫色的雷霆迎面劈来。 “轰隆~~” 金谌身如金钟,震散接连劈来的雷霆,风牧又拉着他探入新的大千世界。 在来到灵宝大法师所在的大千世界之前风牧与金谌两人已探寻了十余个不同的大千世界,有些危机尚未出现,有些出入便凶险异常。 风牧十分庆幸子熙如此合理的安排,若是与木柃一同前来,只怕自己时刻都被藤蔓缠住摇摆在天空了。 也因此,在看到灵宝大法师的时候,两人都感到欣喜,漫无目的搜寻许久,终于找到了,若不是知道即将大打出手,金谌都有些想与对方问个好。 “人族九嶷后稷,风牧,见过道友,” 风牧见金谌没有开口的意愿,便率先说道: “道友请了,我等俱奉人皇诏令前来稳固天柱,封印幽冥,造福天地,不知道友不在崆峒山清修,何故前来?” 第二十六章 · 造化神秀 先天祖炁 灵宝大法师感觉空间异动之时便一阵心血来潮,果然应验。 “见过道友,贫道在玉虚宫大天尊座下修持,感念天机,秉持众生慈悲心,心慕春皇宫道友造施德于大荒,今日幽冥有变,不敢不来。” 双手合十,灵宝大法师手腕悬着一枚宝印,叫那印上雕刻龙虎,威势凛凛,又有云纹风痕相伴,呈现异象,四周灵气相合,抱成金丹。 “不劳道友费心,误了道友体悟天心,大荒之事,自有人皇做主,道友请回吧。” 风牧不接灵宝大法师言语间递来的高帽,不咸不淡地刺了对方一句。 灵宝大法师脸上笑意敛去,受困于大千世界,让他如何回转,来者话软心硬,今日需得做过一回。 降妖剑寒光照在三人眼中,出现在灵宝大法师手上: “既然话已至此,贫道也有心见识人皇宫道友神通,请赐教。” 不等风牧、金谌回应,灵宝大法师一挺降妖剑,踏步刺来,杀向身前。 割裂感在二人身前炸开,剑光一环接着一环,层层紧逼而来。 面对紧迫的压力,风牧不退反进,仗剑向前探去,青冥剑荡开玉清仙光挥成的剑光,原本紧闭无漏的环形光圈出现缺漏,风牧闪身躲过。 一旁的金谌撑起一片金光护住身前,看着风牧手持青冥剑与灵宝大法师厮杀。 子熙吩咐他护住风牧,他自然不会坐看风牧有损,但他自信能在任何意外出现前救下风牧,负手立在一旁以求探一探灵宝大法师的深浅,也见识一番风牧神通。 春皇宫四位帝子,他向来与帝子熙亲善,此次前来阳天离恒域,子熙言谈中对风牧这位天仙十分推崇,让他心中惊疑。 “天仙?” 青冥剑与降妖剑短兵相接,双方一触即分。 收回降妖剑的灵宝大法师心中一动,即刻察觉风牧仅是天仙,阴阳三合尚且并未完成。 取下悬在手腕的龙虎印,宝印压向风牧,浩浩汤汤的玉清仙法如银河高悬,冲刷而下,青白二色的龙虎搏杀而来。 青冥剑剑格上的花纹如花朵绽放,花瓣掉落,伴随划过的剑光,飘舞间就勾勒成一幅后天剑道杀阵阵图,这是风牧亲自温养青冥剑多年的成果。 龙虎与剑光搏杀着,冲入阵图之中,阵中垂落的八柄幻影凶剑大开大合,砍杀而来。 猛虎前肢扑出,按住两柄凶剑,虎尾鞭打而去,抽击砍向自身后背的凶剑,发出令人牙酸的交鸣声。 恶龙一声咆哮,龙爪大力虚攥,空中发出哄传而来的爆鸣声,龙爪往凶剑抓去,被死死捏住的幻影出现一道道裂纹,“咔嚓”声不绝于耳。 风牧绘出一道灵符,拍向剑格,轻抚剑柄上的混沌色宝玉,斡旋造化,青冥剑被他抬手挥向阵图。 剑身插入阵图中,八柄凶剑幻影寸寸碎裂,吸纳阵图之力,分化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剑光,跟随青冥剑刺破龙虎异象,击向龙虎印。 青红二色的剑光击在宝印上,止住宝印坠来的压迫之势。 青冥剑重重斩在印上,龙虎印倒飞而去,砸向灵宝大法师,见他道袍一展,后退一步,顺势将砸来的龙虎印纳入怀中。 宝印上尚未散去的凶煞之意顺着侵入灵宝大法师胸怀,催向他的周身道体经络,让他心中一惊。 “好凶的利剑!” 灵宝大法师赞叹不已,玄门玉虚道法运转,化去体内剑气,对对方身为天仙的小觑之心淡去。 只见玉清仙光流淌在灵宝大法师身后,道人口念经文,仙光流动间拼凑出一幅《洞玄灵宝真灵业位图》,一位位玄门神祇端坐其上,最上方便是青玄祖炁玉清元始天尊妙无上帝。 “风牧,他要以大法力显化神祇法身,以力压你。” 金谌在一旁提醒道。 看了金谌一眼,见对方无有插手的迹象,灵宝大法师全力引动《洞玄灵宝真灵业位图》。 正如金谌所言,道人见风牧神剑凶厉,神通、阵图不俗,不愿多加纠缠,欲求施展金仙法力,以力破巧,以势压人。 暗淡的《洞玄灵宝真灵业位图》中,一尊神祇宝座亮起,却是上合虚皇道君,虽仅为金仙位格,确实玉清元始天尊一尊应身。 那上合虚皇道君走下业位图,口念经文,命召十方无极世界,于空瀚之中,玄虚之处,消息化机,氤蕴融熔。 “上合虚皇道君,玉清大天尊的应身神祇,秉承元始真意,禀自然之气,存乎宇宙万物之先,端居紫云之阁,碧霞为城。” 青冥剑收在掌中,听到金谌的介绍,风牧袖中《大荒草记》翻动,翻到一页光点浮动的锦页。 一方道域在上合虚皇道君身周形成,名唤玉京。 玉京之中,黄金铺地,玉石为阶,宫中有七宝、珍玉,仙王、仙公、仙卿、仙伯、仙大夫等居于中央和两旁的仙殿中。 群臣共拜上合虚皇道君。 “混沌之时,阴阳未判。” 灵宝大法师与身后上合虚皇道君同时双手合十,开口诵念。 一团阴阳不分的混沌之气游荡到风牧身周,化作一方闭合的时空笼罩而来,将他吞入其中。 “造化钟神秀。” 风牧衣袖轻舞,手中神剑刺向身前虚空,囚笼一般的混沌空间如油遇热刀,生灭之间消弭无形。 青冥剑下,如同天地开辟,混沌之气清浊两分,造化万物。 造化钟神秀正是风牧借真灵留存的羲皇开天记忆,闭关领悟,修得的一门自身悟出的无上大神通雏形,理论上神通大成之时,可一剑开天,造化大千。 经过与神农氏念观鸿蒙无极,先天五太,造化钟神秀渐渐完善,第一次现世,便破去了上合虚皇道君言出法随,以自身道域划出的阴阳未判囚笼。 “阴阳割昏晓。” 得势不饶人,破去上合虚皇道君神通后,风牧欺身而上,直取灵宝大法师。 知晓自身法力修为远逊对方,风牧不愿久战,仗着自身曾以微末之身搏杀天地的深厚底蕴与之一搏。 境界,代表了修者对道的领悟,也是同常情况下修者能自身修成的法力、修为的上限。 但境界与战力并无直接的关系,这是风牧曾以真仙之身搏杀一位天妖(天仙境界)后明悟的道理。 在风牧眼中,有三种境界: 凡,未入仙道; 仙,真仙,地仙,天仙,金仙,皆是仙境; 大罗,修者的极限,大道的起点。 风牧曾身处仙境巅峰,斗法诸天,影响战力的极大因素是灵宝、神通、天赋,同境中,真仙御使先天灵宝,未必不能屠灭一般金仙。 若灵宝大法师只有如此深浅,今日风牧便要屠一尊完好的金仙。 阴阳割昏晓则是风牧见识天地日月轮转,又见证月神望舒登临大罗,日月失序,永夜笼罩大荒后悟得。 完成自身一次阴阳相合后,结合天罡三十六大神通中颠倒阴阳与回天反日,此神通极其霸道。 剑光降临灵宝大法师身旁,见天地失其序、日月失其常、阳伏而不出,阴迫而不蒸,万物之逆旅。 正谓神牢天劫,倒转乾坤是也。 昼夜的概念在上合虚皇道君的道域中失去,亘古不变的寂灭降临,消磨着灵宝大法师的法力修为,要将他打落金仙,抹去金性。 灵宝大法师脸色骤变,只觉真灵预警,本应不朽的真灵金性逐渐淡去。 “不好,此剑不是凡剑,剑胎凶性难测,又有神通强悍,不可硬接。” 灵宝大法师念头转动。 “出乎太无之先,起乎无极之源,终乎无终,穷乎无穷者也。” 口衔真言,上合虚皇道君顶上碧霞绽放,一道先天祖炁孕育其中。 定睛看去,先天祖炁中包罗万象,似有似无,似真似幻,似实似虚,正是无形无相,万教之宗元,元始之真意。 “无量劫运之端,虚无一点灵气结成一团元光,先天祖炁,无上造化。” 意外之喜,风牧未想灵宝大法师居然将一道先天祖炁交予上合虚皇道君法身孕育,不愧是玉虚门下,身家丰厚。 天地奇珍,无上造化,有缘者得之,今日得遇,便是灵宝大法师福缘浅薄,不该掌此重宝了。 先天祖炁入体的上合虚皇道君灵力暴动,玉京之中,七宝散作法力涌入法身之中,见祂口含道音,只手擎天,向风牧擒来。 灵罡霹雳,风牧发冠崩裂。 第二十七章 · 一剑光寒 社神戮仙 上合虚皇道君的手掌灵罡虚握,一道道闪电裹挟雷霆激射而出。 “玉清神雷!” 披散头发的风牧脚步轻逸,身形晃动,衣袖飘摇间避开电闪雷鸣,拍散波及自身的雷电。 “掌握五雷,掌心雷狱。” 右手持剑,风牧左手中五雷绽放,一片雷海神狱升起,雷光幻化为社神分立,手执雷兵,肃然列阵,神威赫赫,气氛森然。 “社神?” 风牧又给了金谌一份惊喜,五雷中社雷本质是唤来社神。 社神者,人道神祇也。 祠以为社,凡树社者,欲令万民加肃敬也。 人族成群聚而居,礼祭人道、先贤,得立社,人治洪荒,尊天而亲地,土地广博,不可遍敬,故封土为社而祀之,以报功也。 人道神祇在如今洪荒尚未成为主流,但确实存于人道之中,有圣人皇治世,人道神祇自然是天地正神。 风牧立九嶷部族,自领后稷之位后,这个名号便化为一尊社神,庇佑九嶷人族,也受九嶷人族供奉,日后风牧有意获取神位,后稷便是先天亲近于他的人道神祇尊位。 见他掌中诸多社神执兵列阵,拱卫中央一尊神祇,神祇头顶祭鼎,上书“九嶷”,手捧金印,篆刻“后稷”。 雷狱脱离风牧掌心,侵入上合虚皇道君周身道域中,一时间碧霞晃荡,黄金崩碎,紫云幻灭,玉石俱焚,玉京一片飘摇之象。 神祇“后稷”向前一指,麾下社神搅动道域仙光,御使雷霆铺成一座雷海,与一众仙王、仙公、仙卿、仙伯、仙大夫等杀作一团。 却见一位手持双锏的社神才将一位仙公砸进雷海,立时便被身后一位仙王一刀劈下,散作雷光融进道域。 玉京中雷霆大作,仙光齐放,再无玄门清净高贵之意。 上合虚皇道君怒气勃发,捏起一团仙光,化成一把玉如意,狠狠砸下,雷狱瞬间暗淡下去。 神祇“后稷”一转顶上祭鼎,架住玉如意,鼎中亮起火光,将玉如意熔成流华,淌入祭鼎之中,火光燃烧得愈发旺盛了起来。 毁去玉如意,祭鼎再转,鼎中祭火烧向上合虚皇道君,点燃了祂的神袍衣袖。 见上合虚皇道君无暇他顾,风牧一挥手中青冥剑。 “云无心以出岫。” 灵宝大法师眼中,一座座高山拔地而起,见识过酆都唤出的罗酆山后,他看见突兀出现的高山,格外警惕。 发现灵宝大法师的忌惮,风牧神通不停,青冥剑光化作绵延的云雾环绕高山,充斥着道人身前的天地。 灵宝大法师不愿束手待毙,纵光向外遁去,却被群山阻住去路。 飘过道人身旁的云雾复为剑光,截断高山,森冷的杀意逼近灵宝大法师,退路被围困而来的群山封住。 拍出袖中降妖剑,挥剑成圆,混元如一的剑光封死云雾中潜藏的杀招的前进之路。 云雾缭绕的群山犹如九天仙境,居于其中的道人却心中生寒,几欲逃遁。 杀招凶狠,连绵不绝,灵宝大法师虽有松枝、降妖二剑傍身,却并不以剑法见长,面对寸寸紧逼的剑道困境只能一步步退入群山死地。 不知挡下多少道云雾化作的剑光,灵宝大法师道袍破损,道体被道道剑光划开,狼狈不已。 青冥剑混合在一众剑光之中,往道人破绽处杀去。 疲于应对的灵宝大法师招架不及,连忙弹出怀中龙虎印,去挡住杀向近来的青冥剑。 此举正中风牧下怀,见他抛出早已备好的九天揽月网,揽住网中龙虎,重归一枚宝印,被风牧收入袖中。 见灵宝被夺,道人心中大急,挡在身前的降妖剑被袭来的剑光弹开,中门大开,青冥剑顺势贯穿灵宝大法师道体,喷薄的血液缠绕剑身,被剑中凶胎贪婪吸入。 虚弱感与危机感让灵宝大法师真灵警铃大作,道人打碎一枚玉符,灵水涌入伤口,驱逐留在体内的凶煞之气。 不敢再任由青冥剑中元屠剑胎吸收道体血液,灵宝大法师将还在流淌的灵水化作法力,全力击向群山形成的困阵,欲求打开缺口遁去。 自知自身法力不济,风牧也不与之硬拼,任他击碎群山,破去神通幻象,逃离了青冥剑的纠缠。 召回青冥剑,吸收了金仙道君血液的元屠剑胎发出愉悦的轻鸣,剑身散发的却是骇人的凶煞之意。 重伤的灵宝大法师面若寒霜,冷声说道: “春皇宫本是人皇教化之所,未曾想门下竟有邪魔外道之人,道友炼制如此凶剑,有伤天和,必有后报。” 一旁的金谌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并未插嘴。 风牧也不答话,两枚剑胎之事他早对句芒提过,对方并不在意,只是吩咐自己小心使用,提防反噬己身。 道体内法力不多,风牧施展缩地成寸,毫不收敛手中神剑凶意,杀心毕露,靠近灵宝大法师。 道人大急,看了一眼尚且坠在苍穹的青铜大钟和松枝木剑,将降妖剑抛起,斩向经文缎带。 两人交手不过几息,松枝木剑还在经文缎带的拉扯下稳稳牵扯住青铜大钟。 金谌目送降妖剑疾驰向缎带斩去,双足与双手变为赤金,高高跃起,一手抓住降妖剑锐利的双刃,赤金色的手掌秋毫无伤。 另一只手震碎经文缎带,一把拿住松枝木剑,同时把住青铜大钟的钟摆,立在罡风中,任他风灾强横,兀自岿然不动。 原本灵宝大法师想让青铜大钟震荡道音,争取思索脱身之法,却被两双铁掌拍碎了幻想。 上合虚皇道君受困鼎中祭火,极力将周身元始清光凝实,抵抗祭火中人道虚像口吐道音的道染。 “人道贵生,无量度人。” 神祇“后稷”开口喝道,道音侵入上合虚皇道君的灵台,人道道文显化其中,欲将祂度化为一尊人道神祇。 玄门真意慢慢在上合虚皇道君双目之中淡去,几缕人道气运从神祇“后稷”宽大的袍袖中穿出,化作丝线融入上合虚皇道君体内。 在青冥剑凌厉的攻势下,灵宝大法师节节败退,风牧一身剑道修为全凭搏杀而得,神通剑法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瞥见上合虚皇道君即将为人道所同化,灵宝大法师顶着青冥剑光,唤出《洞玄灵宝真灵业位图》,图卷之上垂下青光,欲将上合虚皇道君拉扯回图卷上。 玉京之中,一众仙王、仙公、仙卿、仙伯、仙大夫等没了上合虚皇道君的支持,逐渐被社神清剿,雷海倾覆,铺满玉京道域。 《洞玄灵宝真灵业位图》中青光洒入祭火之中,照向上合虚皇道君灵台,抗衡其中人道法理。 灵宝大法师不顾伤势,竭力催动玄门青光,上合虚皇道君乃是玉虚宫大天尊的一尊玄门神祇应身,若真被度入人道,只怕玄门气运动荡不小。 玄门青光越来越盛,神祇“后稷”不再纠缠,人道气运化作的丝线绑缚住上合虚皇道君体内的先天祖炁,往外一扯。 祭鼎中祭火减缓,上合虚皇道君也在玄门青光的牵扯下回归《洞玄灵宝真灵业位图》上的神座上。 将先天祖炁纳入体中,神祇“后稷”手握后稷印,身携雷霆走向灵宝大法师,煌煌神威,不可直视。 两道狂雷撕开道人又一次展开的护体玄光,青冥剑刺入心口,无力再将其拔出的灵宝大法师眼看自身道体血干枯败而亡。 衣袖一抖,风牧袖中飞出一件杀气腾腾的剑胎,乃是尚未孕育完全的阿鼻剑胎。 杀道剑胎刺入道人天灵,灵宝大法师双目神光暗淡下去。 屠了一尊金仙,杀道剑胎神光一闪,杀意催化着剑胎,离孕育而成又近了一步。 灵宝大法师道体化成飞灰,一点真灵飞出,金谌抛下一个金球,将道人真灵收入其中。 “如何处置,还需与殿下商议。” 木柃甩着手中藤条,金球在上面跃动。 解决了玄门弟子,风牧、金谌二人也不去理会高悬大千世界苍穹的青铜大钟与无边罡风,借《大荒草记》离开大千世界,回到众人身边。 “大千世界与洪荒时序不同,我等眼中,你们不过一息之前才离开罢了。” 水筠看了看上下翻飞的金球,对二人说道。 “也就是说,或许下一刻就有玉虚门人寻到天柱,也或许他们十几日也出不了大千世界,寻不到天柱?” 风牧问道。 第二十八章 · 戊土有德 仙山万寿 “呲~” 一缕青烟甫一出现便被火光炼化,一方大千世界破开,太乙真人摆着浮尘走了出来。 玉鼎真人抬眼看去,见他发髻稍有散乱,面色不愉,也不多言,观察着身前的天柱,繁复的线条爬满柱身,厚重感扑面而来。 “这位大神通者是何人?” 太乙真人浮尘扫过,柱上似有清风徐来,明月朗照。 太乙虽因支持广成子行事,与看不惯广成子化生先天神灵,使用暗中挑唆伎俩的玉鼎不穆,但向来看重玄门大局,此时主动与玉鼎探寻天柱根源。 为了尽快让身处大千世界的诸位师兄弟脱困,玉鼎也未再冷脸相对,双目金光湛湛,望向天柱。 捧起金锉,太乙感念天道,以大神通逆知过去,助玉鼎追根溯源,一条光阴长河流淌在天柱旁,漫长时光化作一幕幕画面显现其中。 “到底是修为不济,天柱皆为大神通者亲设,仅仅我等二人以天仙修为,光阴难以追溯,差了些许。” 眼眸中金光消退,玉鼎皱眉不已。 收回神通的太乙真人也只是暗暗心急,一时没有什么对错。 两人都是神通道法高绝之士,却不擅长测算天机,不似云中子,以六甲奇门见长。 正在二人一筹莫展之时,满脸疲态的清虚走出大千世界,来到师兄弟身前,知晓自身狼狈,苦笑着整理自身的道袍道冠。 玉鼎、太乙两位真人迎了上去,度些法力给了清虚道德真君,让他面色稍稍好看。 道了声谢,清虚活动一番轻松许多的道体,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葫芦,取了两颗丹药炼化其中药力,听玉鼎说了二人烦扰。 闻得测算天柱之时,清虚道德真君须发飘荡,微微一笑: “若论钻研阵法,贫道自然不及云中子道兄,但说道天机推算,贫道自认有些道行,师兄无忧,且看我手段。” 玉鼎、太乙二人对视一眼,见清虚取出一面宝扇,顿时一喜。 那宝扇正是清虚道德真君执掌的强横先天灵宝,五火七禽扇。 此扇不仅可以御使五火,神通非凡,还有七禽作为助力,此宝伴清虚良久,他以此为基,悟出一门唤作“七禽小衍神数”的神通。 凭借玉清大道,清虚使这门神通,最能推算天机,在一众师兄弟中,极为不俗,颇得玉虚宫大天尊赞誉。 清虚道德真君右手一挥手中五火七禽扇,扇上五火熄灭,有凤凰,青鸾,大鹏,孔雀,白鹤,鸿鹄,枭鸟飞出宝扇,左掌撑起一方洞天。 七禽振翅,飞入洞天之中,飞禽环绕间,个个神数金光流华。 光阴长河再一次显化在天柱周边,金色的神数衍化天机,化作淡金色的神风吹开覆住长河的迷雾。 光阴的规则之力阻隔着神数向前推算,太乙与玉鼎一同施展神通,玄门青光照向光阴长河。 逆着光阴,长河中越来越多清晰的画面跃出河面,带起一片波纹,向四面晃荡开来。 迷雾在三人的神通道法下,被驱散到天柱光阴的尽头。 一座古朴、厚重的道观隐藏在最后迷雾中,平淡无奇却又玄奥非常,一株参天古树生长在道观庭院之中。 道观门前匾额上绽出神光,破开迷雾,三个道文倒映在三人眼中--五庄观。 “散!” 清虚道德真君神情一肃,撤去掌中洞天,七禽飞回宝扇之中。 光阴长河逐渐淡去,五庄观却顺着光阴流向现实,几欲显化在天柱旁,镇住寰宇周天。 玉鼎真人拿住降妖剑,一捏剑诀,劈开光阴长河,太乙也打出金锉,光阴长河碎裂开来。 强大无匹的压迫感从五庄观的水影中传来,看着有些玩脱了的光阴长河,玉鼎急声道: “两位师弟钳制住道观,切莫让其降临到我等所处的时光,贫道设法断去光阴长河。” 太乙真人微微颔首,抛起九龙神火罩,垂下九条火龙,化作九根火绳,死死捆住流向光阴下游的五庄观。 清虚道德真君只手擎着一尊宝斗,扯出宝光笼向五庄观,定住一片光阴长河,不再流动。 降妖剑疾疾斩出,玉鼎真人体内玄功催动,磅礴的法力连绵不绝,巨力顺着降妖剑落在光阴长河之上。 “咖~嚓~” 清晰的断裂声响起,光阴长河被玉鼎拦腰截断,即将跃出的五庄观被消逝的光阴一同拉入不知何处的冥冥之中,现实中的压力为之一空。 师兄弟三人齐松一口气,眼中轻松之意浮现,清虚道德真君收起宝斗,开口道: “五庄观,乃是地仙之祖与世同君的道场。” 太乙点头道: “我等欲要调动这根天柱,需以戊土之道。” 取出符箓,三人开始刻画戊土道纹。 变天坤元域 荒域西方有一座仙山,高山峻极,大势峥嵘,根接昆仑脉,顶摩霄汉中。 白鹤每来栖桧柏,玄猿时复挂藤萝。 日映晴林,迭迭千条红雾绕;风生阴壑,飘飘万道彩云飞。 幽鸟乱啼青竹里,锦鸡齐斗野花间。 只见那千年峰、五福峰、芙蓉峰,巍巍凛凛放毫光;万岁石、虎牙石、三尖石,突突磷磷生瑞气。 崖前草秀,岭上梅香,荆棘密森森,芝兰清淡淡,深林鹰凤聚千禽,古洞麒麟辖万兽。 涧水有情,曲曲弯弯多绕顾;峰峦不断,重重迭迭自周回。 又见那绿的槐,斑的竹,青的松,依依千载斗秾华;白的李、红的桃,翠的柳,灼灼三春争艳丽。 龙吟虎啸,鹤舞猿啼,麋鹿从花出,青鸾对日鸣。 乃是仙山真福地,蓬莱阆苑只如然,又见些花开花谢山头景,云去云来岭上峰。 若问这仙山为何,乃是鼎鼎有名的“万寿山”,这山中有一座道观,名唤“五庄观”。 此地主人乃是一尊大神通者,称号“地仙之祖”,尊为“与世同君”,名唤镇元子。 仙中四境,真、地、天、金,其中地仙一道便由镇元子大仙立下,因此得享地仙气运,有此尊号。 但凡仙道修行,无不有地仙一关,修成地仙便承了镇元子大仙恩德,自然尊他一声,让他一礼。 五庄观中,在阳天离恒域西边天柱旁光阴长河异动,封闭山门的镇元子便心中有感,在光阴长河被截断,虚影散去的一刹,五庄观中吹起微风。 那镇元子大仙,头戴紫金冠,无忧鹤氅穿,履鞋登足下,丝带束腰间,体如童子貌,面似美人颜,三须飘颔下,鸦翎叠鬓边。 他吐出一口浩浩仙气,唤道: “清风童儿、明月童儿。” 两个个面容清秀的道童应声走上前来,见他们俱是骨清神爽容颜丽,顶结丫髻短发鬅,道服自然襟绕雾,羽衣偏是袖飘风。 “老师,何事吩咐?” 清风、明月低眉问道。 “一元会到了,你等拿上金击子,去院中将那树上果子都打将下来,用花篮提了,送去苍天春皞域,拜访春皇宫,说是老道赠与人皇尝的果子。” 抚着长须,镇元子老神在在地说道: “另外再请春皇宫中木神句芒,来观中一叙,就说他许久不来,老道思念故友,请他来品果论道。” “结在树上的果子,都打下来?” 清风道童有些惊诧地问道。 须知五庄观那庭院中,树上结的不比那一般的灵果。 那棵树本是混沌初分,鸿蒙始判,天地未开之际,产成的一颗灵根,份属先天,是极大的造化。 盖辽阔九天、大荒诸域,惟万寿山五庄观有此一根先天灵根,结出果实唤名草还丹,又名人参果,故而灵根有名人参果树。 这灵根三万年一开花,三万年一结果,再三万年才得熟,熟后三万年才可采下,短头一元会方得吃,似这一元会,只结得三十个果子。 果子的模样,就如三朝未满的小孩相似,四肢俱全,五官咸备。 凡者若有缘,得那果子闻了一闻,就增寿千年;吃一个,就立成地仙,跨越仙凡。 “都打下来,想那人皇何等尊贵,不过几个果子,怎可怠慢了他,你等还需仔细些,取山中上好的灵材编成花篮装了。” 轻轻抬了抬眼皮,镇元子说道。 两个道童道了声是,一个往庭院里打果子去,另一个去了山中,采摘灵材,编作花篮。 观中,案几上香炉烟雾缭绕,透过烟雾,苍莽的大荒山脉图卷展开。 观外,万寿山中被童儿惊扰的仙鹤叫声明亮。 第二十九章 · 借胎化神 阵法拘天 阳天离恒域 清虚道德真君符箓写成,上书: “翠盖浮佳气,朱楼倚太清,五鼓才成,土德行香。” 太乙真人也将符箓贴上天柱,金光浮动,有言: “归土德,密收藏,性与命咸通,个中将养,气孕玄霜。” 玉鼎一扯手中符箓,与另外两张呈三才之势,也有一言: “雨随青幕合,月照舞罗空,土德三元正,长乐应和风。?” 三道符箓拨动天柱,无形的禁制被破去,天柱晃动,原本只有靠近才能看清的繁复花纹越来越清晰,从地脉而起,往几天而去。 大地上烟尘升起,地面如同地龙翻身,动荡不已,又如同高山坍塌,平地生雷。 三人退向一旁。 在天柱渐渐现身于天地,一片汲取天地之力化成的界域开始形成,将天柱周边游离的空间节点一一纳入其中。 节点对应的一个个大千世界被扯开缝隙,困在其中的玉虚门人陆续遁出,大千世界中溢出的力量被界域轻易同化而去。 撑开的界域笼罩范围越来越广,被覆住的大荒地域生出一种不可言说的规则之力,法度森严。 身处界域的八人相互看去,广成子身形挺立,一身扫霞仙衣随风招展,一派仙风道骨,清贵气象。 广成子所在大千世界乃是太虚之中,有无之间,不知何存的幻象天地,生而为一座炼心困阵。 看似是一个极乐天地,净土一般的世界,却有红尘万丈,最能迷人道心,广成子本就因酆都之事心中烦扰,一时竟脱不得作祟心魔。 回归洪荒,平复心中躁动,身上不显一丝异样,广成子皱眉问道: “怎的不见了灵宝师弟?” 界域中不再有大千世界显化,众人见灵宝大法师始终未曾出现,心中蒙上一层阴翳。 “卦象看,灵宝道兄虽有大凶险,最终却能安然回转玉虚宫,” 略过众人看来的目光,云中子看着手中玉虚阵盘,卦象未变,生门确在此地,继续说道: “无论如何,依仗这方界域,我等才能抗衡,酆都。” 云中子看向面上阴晴不定的广成子。 玉虚阵盘乃是玉清重宝,昆仑山中,玉虚宫外,大道雕成,天地琢磨。 云中子手中阵盘乃是他倾尽心血仿制炼成,虽远不及昆仑山中重宝,却也能借来三分伟力,用之推算,轻易自然不会出错。 此时的阳天离恒域,另外七个方位,各有不下百位天仙带领一众地仙、真仙,摆成绝世杀阵,但有来者,一律绞杀殆尽,不留真灵。 在玉虚众人触发西方天柱后,各位领兵的天仙怀中灵符晃动,几人撤下杀阵,召集麾下兵将,往冥渊之地汇集而去。 云中子借玉虚阵盘测算的生门方位毫无问题,若不寻到西方天柱,无论是遇到酆都,还是身陷七方杀阵,几位玄门弟子都是真灵难逃,杀劫临头。 如今灵宝大法师不过被金谌收了真灵,并未将他抹杀,真灵未灭,自然生机尚存。 风牧与金谌从大千世界回转不久,众人便见到不远处冲天而起的光纹,线条繁复玄奥异常。 “天柱显化,水筠助我开拘天阵,届时玉虚宫几位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你们小心应对。” 一百零八根铁柱上合天罡阵势,下应地煞之数,子熙往天外天娲皇宫方向一拜,又拜了春皇宫,手中图录一展。 天柱上土褐色的繁复纹路忽明忽暗,界域中,一众师弟听着广成子关于酆都的论述: “幽冥权柄的重要性,不需贫道赘言,” 见众人点头,广成子继续说着: “为了增中玄门在幽冥中的权柄,贫道曾欲重修玄门神祇业位图,订立一尊名为北台金玄洞微玉清消魔大王的神祇业位。” “北台金玄洞微玉清消魔大王?是师尊应身?” 道行问道。 “为了获取足够高的权柄,神祇需要有足够的出身,生乎始劫之中,二仪分判,三象植灵,天地翳莽,幽幽冥冥,” 看着诸位师弟凝重的神色,广成子微微一顿,接着说道: “让一尊借幽冥而生的神祇获得如此出生,唯有假借师尊玉清之名。” “所以师兄才会化身广陵神君,以借先天神灵谋求进入幽冥?” 太乙真人扶着拂尘道。 “也不尽然,但也有此原因。” 广成子认可了太乙的猜测,一旁的玉鼎有些阴郁,却并未开口。 “当年幽冥通道确实被先天神灵成功打开了,但除了留在阳天离恒域阻拦天帝与人皇的追兵的先天神灵,进入幽冥者无有一人归来。” 看向冥渊之地的方向,广成子眼神带有一丝战栗,回忆着。 “师兄并未亲身进入幽冥?” “确实如此,在先天神灵图谋败露,引来天地围杀,我便脱身而出,使了个金蝉脱壳,遣了一尊化身进入幽冥。” “幽冥之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先天神灵进入幽冥后,来到了一座神山山脚,罗酆山!” 罗酆山,几位玉虚门人尚且记得酆都从幽冥升起的那座巨大的阴山,硬生生破去了阳天离恒域的大罗律令。 “原本罗酆山下应该有一座神胎,孕育一座幽冥重神,北阴酆都大帝,治罗酆山,也是北台金玄洞微玉清消魔大王应当借生的神胎,” 广成子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北阴酆都大帝此时应当尚未孕育出世,这是五太之先,一众大神通者在大罗天上定下的天数, 但本该存在神胎的罗酆山,只有苍莽空荡的山体,阴风回响,一种莫可名状的大恐怖生与其间。” “然后呢?” 看向提问的黄龙,广成子语气消沉: “一轮冥日升起,无生无死,幽冥死气如同潮汐涌来,漫过罗酆山,然后,一切都只剩虚无。” “师兄的化身陨落于幽冥死气的侵袭?” 重重叹了一口气,广成子摇了摇头: “贫道至今都能感受到,那尊化身尚且存于幽冥,但,不再是我。” 没有理会心神受到震动的几位师弟,广成子继续说道: “幽冥的异动,贫道曾上禀师尊,却没有得到师尊明示。” “那六个怪物,便是与师兄一同进入幽冥的几位神君?” 赤精子想到那些怪物,黄龙也拿出前番收起的破碎金块。 “远不至此,进入幽冥的神君,不下百位。” 脸色有些晦暗的广成子想到与自身化身一同困在幽冥的众多神君,脸色更差了。 “当年先天神灵败露,师兄可曾放弃幽冥中的谋划?” “没有,贫道遣化身进入时,让其携带了一件完成借神胎化生的关键,一件极为重要的神物。” “是什么?” “贫道,忘了!” 忘了? 玉清大弟子,玄门大天尊亲传,玉虚敲钟仙,忘了? 看着诸位师弟错愕的神情,广成子有些黯然。 没有给八位玄门弟子感怀的时间,天柱形成的界域被巨大的拉扯力撕裂,气流倒转。 摇晃的天柱欲要拔地而起,天地阵法根基被撼动。 “何人造次!” 大喝一声,广成子几人飞身向前,唤来趁手的灵宝、兵器。 拘天阵法运转,一百零八根天柱击穿了地脉节点,天柱汲取的地脉之力被截断,天地倒悬,乾坤生变。 第三十章 · 上兑下坎 以人代天 拘天阵法将天柱周边的大千世界一一镇住,又将天柱引入阵中。 “帝子熙?” 太乙真人拂尘一摆,风火轮转。 木柃挡住太乙真人劈来的掌风,挑衅地勾起嘴角,一横手中木杖,对着太乙动了动手指。 一根木杖被木柃舞地密不透风,拂尘上的三千烦恼丝上下翻飞,太乙一身法力面对木杖毫无施展之处。 心下一狠,拂尘绑住木杖扯向一旁,太乙反手取出金锉,砸将过去。 木柃手心现出一颗翠石,抛向金锉,翠石在半空中与金锉相撞,音爆传来,光华一转,翠石化作一朵淡青色的花朵,吞下金锉。 法器被夺,太乙拔剑斩向青花,剑势与花瓣相触,剑光如泥牛入海。 玉鼎真人与清虚道德真君相助太乙,一柄斩妖剑与一柄飞电枪刺来。 金谌跃起迎上,双掌抵住两柄利器,赤金色的身躯过处,爆鸣声伴随着空中燃烧的火光,震颤感在天地间激起剧烈的波动。 清虚道德真君推动飞电枪,雷霆顺着枪身电纹汇集在枪的尖端,摧向金谌的道体。 攥住斩妖剑,一道踢击朝玉鼎冲去,将其逼退。 另一边的雷霆顺着手臂蔓延全身,金谌咧嘴,有些渗人的笑容出现在他赤金的面上,对怒嚎的神雷毫不在意。 “壁立万仞!” 插满刀剑的玄色铁壁破碎大地而起,将金谌与玉鼎真人、清虚道德真君三人包围其中,一把把利刃劈砍而下。 受困铁壁,清虚煽动五火七禽扇,云中子取出白色的空白符箓,开口念道: “金者,损于火而……” 云中子真言在口符箓上纹章显化,一道青红二色交织的剑光闪过,斩断尚未完成的符箓。 风牧缩地成寸,出现在云中子面前。 原本子熙与尊鸿商议,请风牧挡住黄龙真人,但在大千世界中,风牧强悍无匹的剑道神通让几人改变了想法。 虽然灵宝大法师不知为何并未使出元阳洞中镇洞之宝崆峒印,但风牧的实力对付“三无”黄龙多少有些大材小用。 风牧应对其他金仙,因为道体未成,差了一筹,难免费心提防,与云中子交手则不然。 云中子,乃是玉虚门下有名的福德真仙,道行高远却不擅攻杀之术,偏好炼器、炼阵、符箓、印法,与十二金仙相互配合,十分难缠。 青冥剑断去符箓,刺向云中子深蓝色的道袍。 一个花篮撞向青冥剑,从中飞出一把巨阙宝剑,剑锋扫过,势大力沉的剑势劈向风牧顶门。 “推山填海。” 背在身后的手掌托起一座宝山,推向巨阙剑,风牧浑身重压临身。 云中子见风牧使得天罡神通,取出符印拍向巨阙剑,风牧顿感道体经络断裂,衣袍下,提前渗出滴滴血珠,疼痛感刺激着神魂。 这符印却是铭刻着“震山撼地”,同样是一门天罡神通。 掌碎手中宝山,避开巨阙剑的威胁。 风牧射出碎石,地下卷起阵阵狂沙,天地借势,飞沙走石。 几滴忤灵血水散作水雾蔽在飞沙走石之中,云中子真灵示警,几枚玉符浮在周身,连成一片光幕挡住攻势。 片片沙石被光幕拦截而下,忤灵血水融入光幕中,乌黑的血色蚕食着光幕。 “道友手段未免过于狠厉了些。” 皱眉看着身前光幕,云中子洒出清净灵水,化去血水凶气。 “道友手段了得,牧心知些许小道奈何不得,剑名青冥,请道友品鉴。” 剑如开天,切开光幕。 被拘天阵法拖入阵中的天柱被子熙立在身前,一道八卦阵盘出现在子熙手中,与玄门弟子道染上的八卦图纹迥异。 卦象转动,咸卦浮现在阵盘上,印向天柱。 子熙合掌念道: “泽水困?兑上坎下。 困:亨,贞,大人吉,无咎,有言不信。” 身处风牧凌厉攻势中的云中子见此大急: “几位道兄,帝子熙所使乃是后天八卦,欲改天柱为人道阵势。” 八卦,有先天、后天之分。 自鸿蒙无极,混沌开辟,先天五太衍化,便是无极生太极。 此后清浊分辨,阴阳两立,乃是太极生两仪。 待四灵尊神归位,拱卫阴阳,破碎的混沌被平复,新生的万灵衍化天地,这是两仪生四象。 八卦,在此时开始演化成型,羲皇立下先天八卦,自此,天道运转,遵循先天八卦之数。 玄门修天道,自然也以先天八卦为尊。 道分三才天地人,人道执掌大荒之时,另辟后天八卦,以夺天道权柄,如今,子熙便欲以后天篡先天,以人代天。 先天八卦中,西方为坎位,后天八卦中,西方为兑位。 太昊氏执掌河图、洛书,测算六十四卦,其一为困卦,泽水困,兑上坎下,逆转坎兑。 有阳歌与尊鸿阻拦广成子几人,子熙也不去理会,继续踏着阵点: “彖曰:困,刚掩也。? 险以说,困而不失其所,亨; 其唯君子乎??贞大人吉,以刚中也。?有言不信,尚口乃穷也。 象曰:泽无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刚柔相济,人伦大道,随着阵法运转刻于天柱之上,原本繁复却有序的线条变得凌乱不堪,新的纹路开始攀附其上。 子熙身上涌出一股虚怀之意,上善若水任方圆,水利万物而不争,百川归海,子熙身如壑谷,容纳着一道道从天柱上褪下来的道纹。 “嘭~” 广成子砸向子熙的番天印被尊鸿一刀劈开,破空而去,砸在了赤精子身前。 赤精子一晃阴阳镜,生死玄光照向挥刀与广成子僵持不下的尊鸿。 玄光映在尊鸿腰间湛卢剑剑鞘上,激起剑身震荡,随之消弭无形。 另一边的阳歌一道火鞭如同缚龙索捆住黄龙真身,道行疲于应付爬向自身的一条条火蛇,救援不及。 “道友应当知晓,天柱关系天地封印幽冥的根本,该换天柱动摇阵势,幽冥必定有变。” 云中子打出十八粒金砂,击向青冥剑剑身弱点,手持剑柄,风牧感觉煅成神剑的神铁、奇珍渐成分崩离析之势。 “道友手段犀利,何必争这口舌之利。” 青冥剑与金砂一次次地撞击,剑身上开始显出缺纹。 “玄浑金砂最克神铁煅成的兵器,道友还不收起宝剑,贫道金砂不知轻重,怕是可惜了道友一番心血。” 风牧恍若未闻,剑光划过,残影交织。 越来越明显的痕迹出现,剑身上的神铁有了明显的分离现象,云中子却急忙收回金砂,有些牙酸的感觉。 他是玄门中有数的炼器大师,几轮交手下来,试探出青冥剑凶厉不在剑身,而在剑胎,若真是毁去铸铁,剑胎失去禁锢,自己也讨不得好。 绕过青冥剑,云中子扔出两块阵石,水火相杀,坎离成阵。 云中子以水炼、火炼的成丹之法布阵,将阵中之人当作一颗大丹来炼,借阵势之力,将阵中之人一身道行法力炼成灵材。 风牧静立阵中,他还记得,身后,他们也有一个阵道高手尚未出手。 天柱上的杂乱的线条即将褪尽,子熙诵念最后的咸卦卦文: “初六: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见。 象曰:入于幽谷,幽不明也。 九二:困于酒食,朱绂方来,利用亨祀,征凶,无咎。 象曰:困于酒食,中有庆也。 六三: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 象曰:据于蒺藜,乘刚也。?入于其宫,不见其妻,不祥也。 九四:来徐徐,困于金车,吝,有终。 象曰:来徐徐,志在下也。?虽不当位,有与也。 九五:劓刖,困于赤绂,乃徐有说,利用祭祀。 象曰:劓刖,志未得也。乃徐有说,以中直也。利用祭祀,受福也。 上六:困于葛藟,于臲<臬兀>,曰动悔。有悔,征吉。 象曰:困于葛藟,未当也。?动悔,有悔吉,行也。” 第三十一章 · 水火炼丹 金木二道 水筠饶有兴趣地看着云中子布下的阵法,开口道: “大道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此阵看似水火相杀,绞灭万物,却坎离失衡,二五二四,水火谁属?正是破阵之机。” 水筠温和的话语准确地传入风牧一人耳中,如同水浪回响,潮声拍在心头灵台。 “原来如此。” 风牧将自己环抱如丹,任由水火炼成,阵中势如龙虎,调和坎离。 水火之气侵入体内,毒素在道体中累积,正是炼丹之时所炼成的丹毒,此时乃是风牧道体中的瑕疵。 不成金仙,自然无有无漏真身。 “他,是不是理解错了,虽然将肉身炼丹,淬炼道体不失为破阵之法,但若是真灵有失……” 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水筠回头对着子熙说道,水潮声传入众人耳中。 风牧周天抱成大丹,全力接近无漏之态,自然没有回应,反倒是任由两位玉虚门人攻杀的金谌应到: “风牧,他很特殊,神通道法非同寻常,道行不似一般天仙,若不是云中子擅长奇门,手段众多,让他心有顾忌,纯以剑道杀招,亦可破阵,无需担忧。” “咔~嚓~” 玉鼎真人斩仙剑寻到空处,斩伤金谌道体,却被束缚其中,清虚道德真君御使五火破不得铁壁,便欲助玉鼎降服金谌。 飞电枪寒芒闪烁,在金身上带起火光,却伤他不得,如今见斩仙剑破其肉身混元,连忙攻去。 枪身触及伤处,血肉质感传来,而不再是无物可摧的金刚玄铁。 玉鼎在飞电枪的助力下拔出斩仙剑,未来的及有所动作,刺入金谌道体的飞电枪雷光大作,化为雷蛇在他体内肆虐。 “不长记性。” 金谌嘲讽地笑了笑,赤金的面容耸动,五官如金铁扭曲,他很喜欢不长记性的对手。 剑伤处将飞电枪化作的雷蛇吞入其中后,瞬间闭合,重新闪过赤金色泽。 “什么?” 常伴自身的法器就这么被金谌的道体“吃”了,换回来的是摧山断海的强烈掌风,直击面门。 师承蓐收,除了他自己,外人很难想象,金谌在金之一道上走得有多远。 蓐收曾与先天神灵中众多强者厮杀,死对头之一便是烛龙麾下最强神君--电母神君,蓐收所创金身法对雷电抗性极高。 深得蓐收真传,金谌浑然不惧飞电枪。 清虚道德真君对雷电一道显然并不如何精通,不过是不愿遣宝扇中七禽与金谌道体相搏,又意图借枪芒之利,以点破面,才御使神枪罢了。 一扯顶上混元幡,清虚移形换影,避开正面扑来的疾风狂狼,但铁壁内终究空间有限,身旁的掌风撕裂道袍。 血液从清虚腰侧流出,左侧的道体陷入麻痹,开始失去知觉。 被金谌吞入体内的雷霆被他融入体内灵力,化作掌风劈出,借力打力,是蓐收常年以一敌多的收获。 金谌手中金砖流动,化成一根粗长的玄铁金棍,拦腰扫向清虚。 斩妖剑截住玄铁金棍,玉鼎真人抖动手腕,剑光随之分化。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三柄斩妖剑封住金谌周身,万千剑光分化,杀向金谌。 清虚挣扎着挥动五火七禽扇,火与剑化作龙卷,撕扯中间赤金色的人影。 金谌将玄铁金棍狠狠插下,棍下,一个铁盒被砸进地底,握住插在地中的金棍,金谌在龙卷中巍然不动,等待着改造着地脉的铁盒。 自知二人除了使用金仙法力,否则已然施展全力,玉鼎与清虚已不再妄图降服金谌,寄希望于铁壁外的师兄弟。 在云中子操纵阵势,锻炼着阵中大丹时,风牧真灵完全内视,看着一点点杂质被水火炼出,如同丹毒积累,堆积在丹田紫府。 杂质形成的毒素通过丹田紫府污染着真灵,蚕食神魂。 “好高明的阵法,以自身道体内杂质化作丹毒侵蚀自身真灵,最后剩下干净的道体、法力,还是上好灵材。” 感叹着云中子阵道不俗,风牧稳如苍梧,触及真灵的毒素毫无作为,“后天不灭灵光”足够强悍,本应是天仙弱点的真灵,风牧毫无担忧。 “水火相杀二十有四,第二十五轮便是水火相侵,相互争夺,阵法一触即溃,此前玄门道友助我淬炼道体,我便笑纳了。” 拘天阵法中,天柱上艮位符文已然归为空白,只剩零散的兑位符文。 子熙将咸卦诵毕,接着口吐兑卦: “”兑卦,兑为泽,兑上兑下?。 兑:亨,利贞。 彖曰:兑,说也。?刚中而柔外,说以利贞,是以顺乎天,而应乎人。?说以先民,民忘其劳;说以犯难,民忘其死;说之大,民劝矣哉! 象曰:丽泽,兑;君子以朋友讲习。” 教化之道,传承万法,乃是人道重中之重,教民顺道应人。 “兑位归为后,不知道友意欲逃窜何处?” 木柃举杖挡住太乙真人劈来的阴阳剑,脚下灵草疯长,与拂尘上的三千烦恼丝相互纠缠,二者解脱不得。 不去在意木柃言语间的恶劣意味,太乙袖中飞出一条混天绫,捆向木柃。 只见木杖上几条藤鞭扯住混天绫,木柃一根青丝落下,化为青翠的柳条抽向太乙。 脚下风火滚滚,两个飞速升起的风火轮撞在了柳条上,被抽进草地,引起一片大火。 大量灵草被风火轮烧毁,拂尘脱困,三千烦恼丝刺进木柃腹中,绞杀道体中五脏六腑。 翻江倒海般的疼痛感袭击着木柃,却见他一把抓住染上了自身鲜血的拂尘,枝条顺着拂尘攀附上太乙真人身上。 枝条将木柃拉向太乙身前,拂尘完全穿透了木柃的腹部,看了看身上的破损,木柃歪头,木杖变为粗壮的藤蔓将两人捆死在一起。 木柃的声音在太乙耳旁响起: “很痛的,一起,试试吧。” 惊诧混杂着错愕的眼神浮现在太乙双眸中,疼痛感,从腹腔内传向周身。 子熙也完成了兑卦最后的刻印: “初九:和兑,吉。 象曰:和兑之吉,行未疑也。 九二:孚兑,吉,悔亡。 象曰:孚兑之吉,信志也。 六三:来兑,凶。 象曰:来兑之凶,位不当也。 九四:商兑,未宁,介疾有喜。 象曰:九四之喜,有庆也。 九五:孚于剥,有厉。 象曰:孚于剥,位正当也。 上六:引兑。 象曰:上六引兑,未光也。” 随着话音落下,天柱上再次浮现繁复而玄奥的纹路,兑位已成。 子熙走出拘天阵法,示意水筠。 剩下的工作由水筠将天柱及周边大千世界完全归位,西方天柱的工作便算是完成了。 水筠眉眼浅笑,温言细语: “易象丽泽兑,朋友以讲习。 设官为之师,义取互相益。 六位六爻画,分明如六人。 君子不可疏,小人不可亲。 初以刚居一,不与四为应。 和兑未有疑,吉士故可信。 二以刚居中,承三其人柔。 孚兑内不感,有吉无悔尤。 六三柔失位,其凶曰来兑。 来兑欲媚我,妄说政可外。 九以刚居四,六处三五间。 商度久乃决,在恶三之奸。 五象师之位,刚德既中正。 上比六见剥,愿勿信彼佞。 极说不知已,引三之柔类。 此道未光大,正人所遐弃。 一令而民说,燮调奠乾坤。 一言朋友说,师道亦云尊。 大哉说之道,惟以刚为主。 师友相与间,柔佞谨勿取。” 人道铭文牵引,西方阵势完全被人道改换。 冥渊之地,西方天柱变化,引动封印生变,大军,严阵以待。 第三十二章 · 凉应兑卦 阵斩玉虚 道行的降魔杵打向阳歌,勉强挣脱火鞭束缚的黄龙躲避着火焰化为的大鹏鸟。 “好火鸟,许久没吃大长虫了,今日定要吃掉这条孽畜!” 阳歌举起火纹波刃荡开降魔杵,肆意大笑。 “贱婢,安敢辱我师弟。” 广成子扫霞衣尘埃不落,鸣鸿刀刀芒被霞光扫过,来不及临身,雌雄剑一道剑气激向阳歌。 剑气自然奈何不得阳歌,火纹波刃扫灭剑气,杀向道行。 灼热的锋刃划过道行身前,波纹震荡,刺痛感透过道行的道袍出现在躯体上,一道火焰灼烧的焦黑痕迹烙印其上,道行纵地往后退去。 将两柄锋刃一收,两手出现两团明如大日的烈火升腾而起,窜向道行。 宝斗升向空中,挡住两团烈火,火焰在高空中炸裂开来,流星火雨坠向大地。 阳歌双掌去势不减,纤细的玉指中滚烫的岩浆流动,在天地间闪起明辉,拍向道行胸前。 道行不退反进,抬掌迎了上去。 四掌相接,意料中的法力对抗并未发生,道行脸色大变,掌中鲜血涌出,顺着伤处,可怖的火毒顺着经络攻入心脉。 拔出刺进道行双掌的火纹波刃,阳歌神色愉悦,追击向逃遁的道行。 自从与金谌相识,相互切磋之后,阳歌从没有与人对抗道体、法力的习惯,自认玉体羸弱,法力浅薄,从不放弃护身灵宝之利。 “小女子”阳歌,可没有与道行“公平”一战的想法。 一旁的黄龙被大鹏鸟的利爪穿透龙躯,浓烈的熔岩口水从火焰鸟喙滴落,灼痛感刺激着黄龙,剧烈挣扎着呢 “嗡~” 赤精子落魂钟摇动,动摇尊鸿神魂,水火锋钻向神情恍惚的尊鸿,被胸前护心镜挡下。 刀背一转,将水火锋拍向一边,避开照向顶门的生死玄光,捂住被洞穿的左肩,收刀抖袖。 一枚虎符被尊鸿抛出,唤出一尊金纹白虎,白额利齿,猛扑过去,咬碎剑气,龇牙咧嘴地绕着广成子与赤精子,喘着粗气。 “早知监兵神君与春皇宫尊卢上将有旧,看重一位其族中一位后进,亲自指点其修行,没想到还有这等重宝相赠。” 广成子连连后退,雌雄剑架住扑来的白虎血口中的尖齿,护体霞光被利爪撕开。 孟章、陵光、监兵、执明,四位神君不同于先天神灵各系的神君,乃是天地开辟、八卦显化前,四象分立降下的大道果位,乃是四位实力强悍的大罗道尊。 监兵与尊卢乃是故交,尊鸿也因此得以前往西极之地修行,被神君看重,赐下白虎兵符。 虎符唤来的白虎道兵相当于使用者的同境法身,大罗以下,无不可用。 不敢肆意张扬引来酆都,广成子、赤精子与尊鸿一般,以天仙境界斗法,这尊原本不算什么的天仙白虎道兵引得两人频频侧目。 念头闪过,白虎道兵舍了广成子,顶着生死玄光咬向赤精子手中阴阳镜。 金纹白虎虽是法身,但本质却是一件后天灵宝,无有生死,不论阴阳,赤精子手中阴阳镜一时毫无用处。 鸣鸿刀如鸿鸟低鸣,尊鸿携刀锋迫向广成子,身上甲胄轰鸣。 坎离阵中,风牧从抱丹的状态醒来,感受着趋于饱和的道体,聆听者耳边的火焰翻腾与水浪激荡。 云中子略感不妙,一道剑光在阵中划过,顿时水浪高涨,盖过火焰,丹阵坎离失衡,龙虎不调,阵石碎成八瓣。 一片云雾缭绕在云中子眼前,座座高山拢向身周,风牧淡淡的话语伴随着苍凉的杀意出现在云中子耳畔: “云无心以出岫。” “大局已定,送诸位玄门道友上路。” 兑位功成,子熙心中大定,看向各处战局说道。 “兑位初定,正可借此一试后天八卦与人道阵势的威力。” 水筠眸中飘过一缕戏谑之色,跃跃欲试地说道。 见子熙表示认同,水筠面前凭空升起水波,流淌成为一张大风雨表: “清昼静居香冷,风动万年枝。凉应兑卦体。秋色鸣轻飔,冥心运正一。御铁牛、耕寸地。 都种金钱花,秀色照戊己。新霜万物凋谢,我常无为,冲起浩然气。 抱冲和,人间世。登高共赏宴,泛东篱。菊尽醉,谁会,登高意表、迥出凡尘外。” 随着水筠涛声般的话音,脚下荒域大地化为泥沼。 兑卦为泽,大地上,泽兑鬼尘浮起。 一片泥泞伸展开来,下陷之感从玉虚门人脚下传来。 火焰大鹏鸟不满地吐了几口火星,黄龙在泥地中一滚,浑身污秽让她都没什么食欲了。 “嗝~” 乖戾的叫声传来,大鹏冲着阳歌撒着娇,带着几分委屈。 “好鸟儿,你稍待,我先擒住这道人,再让水筠姐姐帮你洗刷洗刷你的吃食。” 急攻道行的阳歌连声说道。 道行火毒攻心,道体大损,如今又立身不稳,鬼尘污了神识,脚下被泥土拉住,如坠万钧重物。 宝斗被阳歌火法打入泥沼,深陷其中,宝光晦暗。 双臂拿不稳降魔杵,被一把火纹波刃弹开,另一把刺进道行顶门,摧向灵台。 高筑的铁壁迅速下降,左臂断开,金身浮现重重裂纹的金谌从壁中走出。 铁壁内,泥地中翻涌着金铁狂潮,往困在其中的两人吞杀而来。 一着不慎,铁丝、金刺、铜棍,纷纷洞穿玉鼎与清虚的身躯,泥沼将二人没过。 缠住太乙与木柃的藤蔓渐渐散落,漏出浑身浴血的木柃,手里抓着碎成几份的太乙,只有头颅尚且转动着稍显清明的双目。 微微发力,仅存的完好头颅炸开,一点真灵飞出,被木柃肩上一朵白花吞下。 扔下一地块状物,扎在其中的血色藤蔓缓缓抽离,从木柃伤口处退回体内,并并蜕下一层枯萎的黑红色老皮,血玉之色宛若新生。 见一众师弟纷纷罹难,下场凄凉,广成子怒目而视,气势大盛,突破天仙。 才展露金仙修为,一道兑卦从天柱上镇下,压向广成子。 “此地已化作人道法域,道友岂能不尊律令。” 尊鸿看着被兑卦压得抬不起头的广成子,“同情”地说道。 “镇元子,已经,投靠,春皇宫了?” 广成子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语气悲愤而又不甘。 西方天柱是大风雨表给出的地点,此地自然被人道大神通者算计完全,只要不磨灭玉虚门人真灵,他们必入此地“生门”。 而订立西方天柱的镇元子一向“亲善”人族,与春皇宫有旧,顺水推舟,送了个人情,在他地默许下,人道法域的形成格外顺利。 尊鸿一刀劈断受广成子牵连,被兑卦波及,在白虎道兵口齿、利爪下险象环生的赤精子的头颅。 刀身中飞出一只鸿鸟口衔赤精子真灵,回转刀中。 “何至于此,道友回转玉虚宫,一定保重道体,好生修行。” 刀芒斩下,广成子道体两分。 群山环绕,云雾弥漫之间,云中子受阻泽兑鬼尘,躲避间被一道剑光切开胸膛,又被藏于云雾中的杀机断去双臂。 青冥剑穿过,云中子道体崩解,如同玉石碎裂,被鬼尘扯入泥沼。 “欺天玉符?” 云中子以玉符替死,躲过青冥剑夺命杀招,身形出现在云雾中另一处,一道杀气直直划开他的道体。 阿鼻剑胎再屠一尊玉虚金仙。 “玉虚宫大天尊最重天道,教导顺天而为,道友以符法欺天,确实不该,日后定要反躬自省,向大天尊告罪。” 元屠、阿鼻,斩人因果,云中子的欺天玉符,到底没有瞒住这两柄凶剑剑胎。 云雾散开,群山退去,云中子飞出的真灵,被一朵淡黄色的花朵吞下。 第三十三章 · 人发杀机 魂入幽冥 阳天离恒域 风牧几人行走在大地上,穿过草丛留下窸窸窣窣的声响。 九位玉虚门下的真灵被封印,众人走向另一阵点,找寻下一个天柱。 “完成第一个天柱的改换,便可依此感知剩下的天柱节点。” 水筠面色冰寒,她原本试图借后天人道兑卦,毁去玄门众人真灵,却被子熙阻止。 “好了水筠,人神战起,此时不宜与玄门撕破脸面。” 尊鸿干巴巴地说道。 “据说,那位碧游宫大天尊某一纪元,不过被玄门自家师兄惩戒了几个弟子,竟然想毁去洪荒,重来天地。” 木柃浑身青蓝,如身中剧毒,虚弱地跟着众人,依旧不忘逗弄嘴皮子: “想这位玉虚宫大天尊更为护短,如果较起真儿来,坏我人族大局,我等可就沦为罪人咯。” “哼!殿下,冥渊之地那边,没有问题吗?” 知晓轻重,水筠发泄了一会儿小情绪,询问子熙。 “放心罢,三百余万甲兵气机相连,整军列阵,最后一位倒下之前,冥渊之地不会有失。” “锵~~” 百万刀剑齐鸣,刀光剑影切割着冥渊封印松动产生的裂缝。 一辆七香车向万军缓缓驶来,军阵中指令传达,一条道路被分隔开来,车架来到军阵中心。 冥渊底部的嘶吼声一时间平息了下去,感受着大荒上令它们战栗的气息,匍匐着不再动弹。 “拜见酆都大帝。” 为首的几位天仙向车架行礼。 七香车侧窗的落帘被芊芊素手拉起,车中身影浮现,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华容婀娜的侧颜轻启朱唇: “免礼,本宫对神农的承诺,自今日已毕。” “多谢酆都大帝相助,日后,全奈大帝照拂,旦有差遣,必效死力!” 洛灵感焉,徙倚彷徨,酆都清冷的面庞上微微动容,眸中水光氤氲,泫然欲泣,两颊飞霞。 一轮玉盘从车窗飞出,落在为首的天仙怀中: “几个小妹妹好似误会了本宫,与本宫大动干戈,无奈之下,真灵被本宫封印于此,尔等处理吧。” 车架开动,驶入冥渊裂缝之中,消失在了无尽的深渊。 军阵再次闭合,冥渊底部传来试探般的低吼。 刀剑再起,急促、嘈杂而凄厉的声音再次从深渊中穿出,光影交错间,断肢残躯坠落。 日月轮转,光阴流逝。 随着风牧等人将西北方、北方、东北方的天柱一一被改换完成,冥渊之地的封印松动达到了极致,邪祟喷涌向大地。 “咱,真的能坚持到帝子功成吗?” 手握长枪的橘黄发色的天仙苦哈哈地问道。 “当然,之前开了小裂缝练手,大军不是很轻松就能解决嘛。” 说话间,这位天仙的左臂被一只黄铜鬼虎咬住,猛然撕扯而下,鲜血如注,一口将之吞入腹中。 身边的橘黄发色天仙借机扔了一张符箓进鬼虎腹中,剧烈的声响从中发出,鬼虎混合着才往肚中吞下的血肉,破碎开来。 捂住残破的道体,天仙踢开脚边的碎块,脸上的鲜血和着暗沉的水珠,让原本洒脱的笑意显得颇有几分狰狞的意味: “不过,之前的小裂缝,可没说有这么多怪物等着我们啊。 我怕是要先你一步,往罗酆山去了,你可要坚持住了,不要误了帝子那边的大事。” 空中的鹰隼吐出风刃,在军阵中切出缝隙,割断的肢体被气压卷起,天仙的半块头骨混在其中。 “你倒是轻松了,留我受苦。” 另一边橘黄发色的天仙躲开强烈的气流龙卷,拄着长枪喃喃自语。 陨落的天仙真灵被冥渊裂缝吸引而去,在一道昏暗青光的保护下,投入幽冥。 不仅这一道真灵,附近葬身邪祟之口的兵将真灵离体,纷纷坠入幽冥,冥渊深处,一座山峰的影子浮现。 “你说,坚持到最后的,入了罗酆山,我们的新陛下有没有什么特别奖励啥的?” 一道刀光逼退了一群邪物,几只正迫向侧身倚靠着长枪的天仙。 持刀女天仙正色地瞪了他一眼,说道: “少贫嘴了,误了大事,就是进了幽冥罗酆山,被水筠小师叔祖知道,也能给你追过去,来个大闹阴山,把你拉出来调教。” “嘿嘿,不闹不闹,这好不容易要换个世界了,我感觉自己即将迎来新生,可不能把她招来。” 打了个冷颤,拔起长枪,千朵枪花在空中绽放,贯穿了急扑下来的鹰隼。 结阵的真仙、地仙苦苦支撑,勉力维持着阵法的运转。 “优先解决空中的鹰隼,它们对阵法威胁太大。” 利爪邪物与黄铜鬼虎都能借阵法困住,但鹰隼的风刃却能轻易撕开阵法,让大军损失惨重。 才斩落三只鹰隼,又有五只双目变得漆黑,口中灵气与死气汇聚。 “又来?” 女天仙收刀退开,提示周围的兵将注意躲避,拍了一下身边的的同伴。 顶着利爪邪物与黄铜鬼虎的冲撞,几位天仙盯住鹰隼, 几根绳索连带着钩爪被扔向空中,抓住鹰首。 强劲的弩箭带着漆黑的闪电,划破虚空,顺着勾索扎进鹰首,凄厉的叫喊震动了鹰隼凌乱的骨架。 鹰首口中汇聚而成的罡风随之散去,鹰隼眼珠中的黑雾散去,恢复后的青芒中夹杂着疯狂的凶光。 “干得漂亮!” 抓着绳索的天仙看了一眼顺着双股的伤口钻进体内的利爪邪物幼体,拍了拍自己尚且完好的脸颊。 揉动着早已僵硬的嘴角,天仙道体轰然炸开,将体内的邪物化为一地的混杂着黑污的血水。 “呸,又一个逃兵,都想着早点跑去罗酆山享受清净,关键时刻还得靠小爷我。” 耍了个枪花,才正经没一会儿的橘黄发色天仙又开始了阴阳怪气。 几位天仙被他逗笑,一起被逗来的还有一把玄铁厚背刀的刀背。 “砰~!” “啊啊啊啊啊,你谋害亲族啊?” 戳死两只嘴角流涎的鬼虎,抚摸着被女天仙刀背拍过的后脑勺,抓下来几根头发。 持枪天仙秉持着打不过就躲的原则,选择将火气发在源源不断的邪物身上。 “这样可不行,我们杀得还没有冥渊中爬出来的快,而且大军损失越来越严重了。” 刀芒劈过,一群邪物随着刀锋掀起的气浪倒卷飞去。 眸光扫过已然损失近百万的军士,女天仙有些忧心。 “一旦损失达到百万,阵法效率急剧下降,会更加煎熬的。” “无论多难,也得抗住,” 挽弓激射的天仙头也不回,寻找着盘旋在高空的下一个目标: “按照封印松动的状况来看,此时帝子已经完成了四根天柱,让松动达到了顶峰,之后人道阵势完全占据上风,封印便会开始稳固了。” 撇了撇嘴,甩动在乱战中断裂得参差不齐的橘黄色长发,持枪天仙舞动已经枪身灼热的长枪,叹息不语。 苍天春皞域 大司命被人皇召进春皇宫中。 来到宫内,看着负手而立,背对着他的太昊,面前绘制着阳天离恒域的大荒图卷铺开。 图卷上,四根柱子有苍青色的气运环绕,映照大荒。 剩余四根上的金光越发暗淡,在苍青色的气息对抗下,岌岌可危。 大司命轻唤一声: “陛下。” 太昊并未回身,随意开口问道: “依卿所见,阳天之上的那位,会答应尊卢的条件吗?” “陛下宽仁,愿渡他入我人道,若他识得时务,自然不会拒绝。” “希望如此,阳天离恒域大局已定,容不得他拒绝。” 阳天之上 尊卢立立在巨大的金乌真身前,滚烫的大日流炎从金乌眼中滴落。 第三十四章 · 天一生水 地六成之 “还没找到吗?” 木柃吐出口中被咀嚼成残渣的灵草,这一株味道太差了,实在咽不下去。 一个个种子被他抛给魁隗,被快速催生成熟,也让他口味更刁钻了。 魁隗此前一直留在子熙身边,不允许参与战斗,战后便被木柃拉来,以自己为了保护他身受重伤为由,给自己做苦力。 “再来一根。” “别闹了,” 淡淡看了一眼木柃,让他有些发怵后,水筠眨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双眸,继续说道: “剩下的四根天柱无力抵挡人道阵势的道染,选择了隐匿自身。” “可能寻到?” 尊鸿问道。 “需要时间。” “越快越好,冥渊封印松动到了极限,必须开始恢复,否则除了冥渊之地深处,遍布阳天离恒域的沟壑、裂缝都有可能出现问题。” “我尽力,有风牧的《大荒草记》相助,不会太久。” 弥漫在天地间的水雾化作一只只蝴蝶,抖动着晶莹剔透的翅膀,飞入不可知的归处。 水纹波动在空中传开,风牧拿出锦册,书页闪动,眼前的景象出现在书卷上,开始捕捉一个个节点。 众人凝神,跟随着水筠与风牧行走在荒芜大地,屏息以待。 突然,一个光点浮现在图卷上,转瞬即逝。 “呵,找到你了。” 风牧轻笑,示意水筠: “看你的了,不要放跑了它。” 水筠十指翻飞,一条条水光如丝线缠在玉指之上,拨动空中的雾气,追寻着附近出现过的大千世界节点。 一根水光晃晃悠悠地摆动着,扎到了越来越远的虚空,在某一刻突然紧绷。 “哒~” 断裂的声音传来,水光凝聚成两滴泛着微光的晶状物,折射九天之上投下来的日光,指向不远处。 “调皮的小家伙,逮到你了。” 丝线般的水光一一崩断,一朵水莲盛开在水筠掌心。 一滴晶状物落进水莲花心,另一滴跟随折射的日光探去,跳跃在光线的穿插下。 细微的声响出现,跳跃的晶状物骤然碎裂开来,点点晶尘漂浮,如同星团,消失在不知名处。 水莲花心冲起一条偌大的水柱,落地成为汹涌的波涛,拍击着空荡荡的天地。 “看到了吗?” 阳歌踢了一脚压榨魁隗的木柃。 “啊?看到什么?” 木柃递了一根灵草给阳歌,被她插到了木柃青蓝色的头发里, “水浪拍到了什么,看到了吗?” “?” 迷惑地看着阳歌,木柃拔出头发里的灵草,塞进嘴里,“呜呜”地摇着头。 “不知上进,回头让水筠姐姐收拾你。” 缩了缩头,木柃看着前面的水筠和风牧,说道: “还姐姐呢,不知道是哪辈儿祖宗了,新来的这个也是,嘁,你说的到底是什么啊?” 躲过阳歌劈来带着火焰的掌风,木柃绕过魁隗,等着阳歌的解释。 前面的风牧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开口帮阳歌解释道: “水莲顺着因果,从中涌出浪涛搅动可能出现在左近的大千世界节点,将他们从天柱的牵引下剥离, 海纳百川,第一个大千世界被水波拍下后,余下的大千世界将纷纷被卷入其中,借此逼出天柱现踪。” 恍然大悟,木柃点了点头,又瞪大了眼睛: “拍下大千世界?这,这水,都是天一真水?” 小腿被阳歌踢了一脚,木柃龇了龇牙。 风牧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同时在内心同样表示确实壕气。 虽然在水筠表示只要找到一丝踪迹她就能搞定的时候,他就有了猜测,但看到满地的天一真水,还是感觉涌进体内的灵气泛着酸味。 天以一生水,地以六成之。 天一真水,乃是万水宗元,化可为天地万物,号称万水之母,无物不可纳入其中,容纳须弥世界如吞蜉蝣芥子。 这朵绽放在水筠掌中的水莲,无疑是一株先天灵根炼成的水道至宝,在先天灵宝中都足够珍贵、罕见。 此宝最令人羡艳的,便是凝聚天一真水的能力,此番被水筠消耗的,不知是多少岁月间积累的。 “金谌?” “没问题,阵法节点固定完成了。” 环视了一圈插在地脉中的铁柱,金谌点头。 巨大的漩涡出现在大地上天一真水形成汪洋的中心。 “轰隆隆~~” 大地破碎的声音与汪洋骤变的冲撞声混合在一起,剧烈的晃动让插着铁柱的地脉出现破损痕迹。 “老大,是地脉的问题,绝不是我插在阵点上铁柱的原因!” 金谌有些无措地看了看坚持不下去的地脉,望向子熙。 “不等天柱完全显化了,直接开始。” 众人向外退去,防备意外,子熙开始改写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 “雷火丰,震上离下。 丰:亨,王假之,勿忧,宜日中。” 先天八卦中,正东方为离卦,离火最旺,万物皆焚。 水莲中涌出的天一真水镇住离卦的澎湃火气,水火相撞,热气、水雾、水汽一齐升腾到高空。 冷热相激,一道霹雳之声炸响。 雷光应声造化而出,离火化为震雷,充斥天地。 后天八卦中,正东方为震卦,震为雷,殷殷其声。 “彖曰:丰,大也。? 明以动,故丰,王假之,尚大也,勿忧宜日中,宜照天下也。 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人於人乎?况於鬼神乎? 象曰:雷电皆至,丰;君子以折狱致刑。” 虚空碎开,隐匿其中的天柱显化。 阳歌取出一枚小巧的日晷,将天柱上离卦道纹褪下时激发的苍炎全数吸入,转化为日月光辉吐出。 一时间,地上火烧旷野,空中雷霆大作,天地如同炼狱。 几根铁柱底部地脉裂开,铁柱被热气流吹得四面晃动。 一根铁柱在劲风中拔地飞起。 风牧跃起一脚,将铁柱踢了回去,将袖中九天揽月网取出,以大小如意的变化,将其铺开网向地上的铁柱。 铁柱被落在地上的九天揽月网紧紧捆缚,固定在疾风、烈焰与雷霆中。 翻动锦册,风牧念道: “震卦行归西兑乡,三阳姹女弄明珰。 巽风吹动珊瑚树,入艮归坤又一场。” 文字显现在《大荒草记》中的图卷上,图中炼狱场景里的狂风平息。 先天灵宝,颠因倒果。 众人面前的风火渐渐平复,铁柱微微摇摆地立在地脉中。 “继续,我能看住。” 笑着看向子熙,风牧全神贯注,心神勾连《大荒草记》,自身沉浸在图卷中的小天地,以因果之法影响外间大天地。 “初九:遇其配主,虽旬无咎,往有尚。 象曰:虽旬无咎,过旬灾也。 六二:丰其蔀,日中见斗,往得疑疾,有孚发若,吉。? 象曰:有孚发若,信以发志也。 九三:丰其沛,日中见昧,折其右肱,无咎。 象曰:丰其沛,不可大事也。?折其右肱,终不可用也。 九四:丰其蔀,日中见斗,遇其夷主,吉。 象曰:丰其蔀,位不当也。?日中见斗,幽不明也。?遇其夷主,吉;行也。 六五:来章,有庆誉,吉。 象曰:六五之吉,有庆也。 上六: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阒其无人,三岁不见,凶。 象曰:丰其屋,天际翔也。?窥其户,阒其无人,自藏也。” 两道光芒彻照天地,如日如月。 日月轮转的规则印刻在天柱上,离火的光明在震雷的驱动下从天柱渗出,完全被阳歌手中日晷消化。 天柱上,仅剩环绕不绝的雷霆。 “震雷暴躁,桀骜不驯,后稷助我稳定雷动,我将要铭刻震卦。” 第三十五章 · 荐雷名震 神荼郁垒 “这次怎么回事?这么多意外?” 雷暴随着震卦的完善,沉入天柱内部,挡在众人身前的金谌也撤了回来。 “意料之中的反扑罢了,比对付玄门弟子轻松多了。” 被雷电击成焦黑状的木枝掉在地上,扑腾起一地灰尘,残存的木铠被木柃从身上揭下来,将护在身后的魁隗提溜出来。 魁隗扭动着身子远离木柃,他说过自己不用保护,换回来的是嫩绿的枝条,编织成钟罩状,护住了他。 风牧抖落了发丝里的杂物,裹着许多木柃身上溅射的黑色炭木渣。 插在脚边的青冥剑被他拔起,挥向已然稳固的天柱。 剑身与柱身相撞,一丝电光激闪,顺着剑脊与剑锷的裂纹传导到空中,最终消散。 “没问题了。” 心疼地抚摸着掌中的剑身,渗透而出的血煞凶气爬向指尖,跃跃欲试。 震开血煞,将凶气逼回剑胎,风牧收起青冥剑。 想到云中子十八粒金砂一次次打在剑身上,让自己数十年苦工炼成的神剑濒临崩解,烦闷之意让风牧清灵的天仙道体都多了几分下坠感。 “回头让阳歌和金谌助你重锻神剑即可。” 水筠温润的细语沁进风牧神魂灵台,腰间挂着的炎阳九灼花香囊散发温热的香气。 走到风牧身边,尊鸿腰间悬挂的宝剑在剑鞘中低吟,按住剑格,尊鸿提醒道: “凶剑终究是凶剑,如今正是劫气浓郁之时,千万当心。” 神魂中,黑红之色缠绕灵台,往中心攀附而去,被水筠的话音、宝剑的低吟定住,炎阳九灼花的气息将其炼化,风牧心神为之一松。 还是小觑了劫中凶意,不过因为被云中子打裂了剑身,便被血煞乘虚而入。 冥河老祖图谋不浅,风牧获得两柄剑胎不过百年,都显得防不胜防,真有亲身手写十二万九千六百个道文者,只怕立时被度入冥河血海。 “多谢。” 揉着额头,风牧道了声谢,神魂依旧有些疲乏。 将《大荒草记》此处的图卷给众人翻看,天柱基本维持住了刚刚形成的人道阵势。 收回绕着自身飘动的水莲,水筠蹲下身去,按住大地,波纹从掌中荡漾开来: “天涯远报茁琼枝,共说鹓雏骨相奇。 鼻祖从来种桃李,耳孙自合产兰芝。 荐雷名震因观易,他日趋庭使学诗。 书来可想开怀抱,未应孤负鹿门期。” 和在水波中的独特涛声汇成诗文,应和着天柱上偶尔响起的霹雳雷声,人道阵势进一步趋于圆满。 “下一个?” 风牧问着起身的水筠,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大荒草记》在手中迅速翻动,锦页飞舞。 “接下来是东南方,八根天柱,人道阵势已有其五,封印开始恢复稳定了。” 各地的冥渊裂缝底部,原本即将破开封印的幽冥邪物盯着逐步恢复运转、逐渐加强的阵势之力。 幽冥邪物的瞳孔中冒出烟尘一样的死气,黑水从关节中潺潺流出。 震动着本就残破不堪的声带,惨厉的叫声此起彼伏,无望的邪物集结在一起,奔向冥渊之地深处的裂缝。 感受以冥渊裂缝中传出的震动,群邪奔走,风牧悠着点动容地问道: “要不要,先往冥渊之地深处看一眼?” “不必,坚持到现在,不会再有波折了。” 腹中鼓动血肉,木柃继续吞吃灵宝恢复道体,太乙真人攻杀犀利,实力强劲,玉虚宫中只有广成子稳胜一筹。 木正一族本就不长于与人争斗,木柃算得上族中异类,自幼与阳歌四处寻人切磋。 自师从木神句芒后,修习木正一道,不同于与先天神灵厮杀多年的尊鸿,手生了不少,解决太乙费了不少自身元气。 “说起来,神荼、郁垒是不是在大军三千天仙中?” 水筠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木柃“嗯”了一声,前方与水筠并肩的风牧有所明悟。 “东海度溯山有大桃树,蟠屈三千里,其卑枝东北曰鬼门,万鬼出入也。有二神,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阅领众鬼之拒人者。” 这是风牧曾遍游诸天,浏览无数野记杂文中,有关于幽冥地府中比较可靠的寥寥数笔之一。 曾有修行鬼道的道君与风牧论道,谈及曾有有缘梦中观想两尊阴间大神法相。 这两尊阴间大神,便是神荼、郁垒。 二人乃阴间大帝麾下,镇守府门的重神,居于鬼门关前,阻隔阴阳两界,把守幽冥关隘。 鬼门关是进入鬼国的必经关卡,无论何人来此,需在此地止步,接受幽冥法则浸染,若为幽冥所排斥,轻则道体有损,重则神魂俱灭。 鬼门关样貌是一座牌楼,上面横书苍劲有力的“鬼门关”三个地道道文。 传言,万灵陨落后,阴间大帝执掌的生死簿指引阴间使者,往来阴阳两界,引渡死者真灵、神魂。 关隘前的幽冥道路联通地府。直达罗酆山,两旁有十八个鬼王和把门小鬼把守。 神荼、郁垒亲守鬼门关前,森严壁垒、铜墙铁壁,牢不可破。 无论哪个亡魂来到这里,必遭检查,姓名书写在生死簿上者,阳寿一尽,便有幽冥路引。 它是万灵死后之魂到阴曹地府报到的凭证,在这张长三尺、宽二尺的黄纸上印有: “为酆都天子阎罗大帝发给路引”和“天下人必备此引,方能到丰都地府转世升天”。 上面还盖有“纣绝阴天子”、“泰煞谅事宗天子、“恬昭罪气天子”、“明晨耐犯武城天子”、“宗灵七非天子”、“敢司连宛屡天子”六枚印章。 凡是人万灵死后,路引自燃,亡魂手持燃烧的路引照亮幽冥之路来到鬼门关,经查验无讹后,方能入关。 鬼门关前为新刻的十六大鬼,传说是阴司大帝专门挑选的一批恶鬼来此镇山把关的,受命神荼、郁垒。 他们对劣迹斑斑、恶性难改的亡魂野鬼盘查得格外苛刻、严格,不使一个蒙混过关。 当然,此时幽冥未开,地府未建,阴司未立,一般生灵自然无有魂入地府的机会。 风牧记忆中震慑诸天的两尊阴司大神,正在挣扎于幽冥邪祟的围杀之中。 炽烈的刀芒贴着橘黄发色天仙的耳边斩杀向他身后举着利爪刺来的邪祟。 几根橘黄色的发丝在空中飘零。 “神荼!你给我注意点,我的头发!到了罗酆山,我跟你没完!” 神枪脱手,刺进地中,郁垒脚踏枪身冲向空中,捏住对准神荼,鹰首口中罡风成形的鹰隼。 “该死!鹰隼太多,御气飞身太危险了,只能凭借道体的力量,郁垒,你撑住!” 神荼架住宝刀,本欲御气飞身,却感知到几只鹰隼视线转了过来。 鹰隼虽是邪物,但在死气沉沉的冥渊之地,对气流的敏感与捕捉能力远超常人。 强行坠住鹰隼砸向大地,鹰首口中罡风撕裂仅存的皮囊,破体而出。 丝丝罡风绞开郁垒双掌上的血肉,淋漓鲜血的伤口深可见骨。 忍住钻心之痛,在即将落地时,郁垒在给鸟喙掰开一道小口子,对着伫立大地的枪尖插去。 在鹰隼口中罡风完全爆发之前,枪芒刺穿罡风,顺着咽喉将鹰身残骨完全粉碎。 残骨碎块落地,郁垒拔起神枪,不顾顺着枪身划下的血柱,冲向围住神荼的一群鹰隼。 “七蛇盘疆。” 郁垒手中神枪一化为七,如七条巨蟒盘向鹰隼,将一个个鹰首吞入口中。 七只鹰首各留下一个平滑窟窿,残躯滴落着黑水,在空中枯骨散开。 握枪立在地上,郁垒面色煞白,脚下一汪血池映照着光芒暗淡的天空,阴郁异常。 几只黄铜鬼虎扑住郁垒如铁块立在大地的双腿,撕咬着腿部的筋骨。 神荼看着呆呆地望向自己,拄枪挺立的郁垒,心下大急,挥刀劈下: “灼灼其华!” 第三十六章 · 八卦中宫 生死归寂 刀芒过处,桃花盛开。 邪祟青黑的瞳孔中灼华绽放,随着桃花的凋落,瞳孔中神采淡去。 狰狞的体貌熔成粘稠的黑液,一层层从邪祟身上流下,渗入大地。 抱起郁垒,神荼撞开扑来的群邪,向后跃去,几位玄甲重剑的天仙顶了上来,挡住源源不断的袭击。 “啪-!” 响亮的耳光拍在郁垒脸上,摇晃着他的肩膀,神荼说道: “土包子,封印开始加固了,我们可说好了的,要一起最后进入罗酆山,向大帝讨个大官做的。” 郁垒无神的双目微张,垂下眉头,神荼大力地摇晃让他的脑袋与橘黄色的长发一同左摇右晃。 “别,别摇,晕。” 低如呢喃的话语从郁垒口中传来,让神荼四处看去: “谁?谁在说话?” “我,我,别晃了。” 艰难地抬手搭上神荼的肩膀,郁垒又气力一松,身体前倾,向神荼胸前倒去。 右脸耷拉在沾满邪物体内溅射液体的胸甲上,刺鼻的腥臭味让郁垒精神一震,挺身后退。 拍了拍被停靠的胸膛,神荼掏出一颗火纹黑丹,用沾染污水的手塞进郁垒嘴里,捂住之后强行让他向腹中吞咽下去。 “呜呜﹏呜呜。” “吞下去没?” 手掌被带着左右晃,神荼捂得更紧了。 “这次吞下去没?” 郁垒点头,神荼将他向地下按去,砸向扑来的鬼虎,将其压倒在地,一刀枭首。 刀光斩断虚空,一道截生断死的黑线推向前方,留下满地残骸。 踏地立起,追向已经重新杀向邪物的神荼,郁垒脸色铁青,胃部的不适感让他急需发泄一番,转移注意力。 “接下来就是拖时间了,最大的军阵已经崩溃了,撑住。” 脚下是铺满大地的尸骨,身边是魂入幽冥的的袍泽,仅剩一百多万的兵将与怪物们竭力搏杀。 厮杀声与咀嚼声响彻大地,让人头皮发麻,血肉、骨渣与黑水混合在一起,残留在死后的邪物嘴中。 从冥渊中破封而出的邪祟逐渐减少,众人失去庞大军阵后的压力渐渐小了起来,环环相扣的小阵法继续坚守原地。 随着最后一根天柱归入人道阵势,一旁的风牧头发杂乱,衣袍凌散,子熙在内的众人也是如此。 “巽卦的反抗也太,嗯,有性格了。” 仅剩的天柱位于西南方,在先天八卦中对应巽卦,而在后天八卦中,也是坤卦。 作为最后的天柱,反抗之力本就所剩无几。 巽卦被剥离时如同赌气的孩童,没有任何杀伤力,只是往众人头发、衣物中钻去。 天地规则好像纵容自家淘气的熊孩子,在这里无论如何阻拦,巽风都能突破封锁。 改换的坤卦也不去抵抗这种撒娇一样的行为,也正是应了: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天柱下的子熙理了下衣物,梳理头发戴好发冠,退到风牧身旁。 面色不善的水筠接手了剩下的工作: “剖坤柔立象,太阴体,换三阳。因六变心虚,关开实腹,应候呈祥。冲和易灵变态,运圣功、旋转斡天罡。消息栽培道化,六宫毂辏中央。 融融品物含章。归土德,密收藏。性与命咸通,个中将养,气孕玄霜。香浮彩霞烜赫,混浩然、纯粹散诸方。造化冥冥极妙,超凡不离玄黄。” 八卦归位,中宫既立。 “去冥渊之地,中宫封印已成,还有些事要做。” 冥渊封印旁,温热的鲜血顺着裂缝、沟壑往深渊中流去,血腥味刺激着幸存者的鼻腔。 几百万将士的尸骨残缺不全,齿痕、爪痕、勒痕遍布在躯体上。 死去邪物的口中还叼着没能咽下去的血肉,被剖开的腹中流淌着的除了混合着黑色汁液的脏器,还有人族的残缺骨骼,血肉早已被消融殆尽。 碎裂的兵器、铠甲埋在黑色的嶙峋峻石中,逸散的灵气飘荡,为死寂的氛围增添了一丝生气。 有一些相对完好的躯体,尚有心跳与脉搏的声音穿出,只是越来越微弱,与四周一同归寂。 “木柃这回,可捡了大便宜了。” 刀、枪被扔到一旁,郁垒扒拉出一块空地,扶起神荼,与她背靠背地坐着。 摸着身下枝叶枯黑沾染血色的灵草、藤蔓,神荼翻过身,将自身的重心往郁垒身上靠了几分,道: “舍了多年培育的造化之种,除了为大军改善冥渊之地恶劣的环境,自然有他自己的图谋。” “堪生破死,向死而生,若真让他走通了这条大道,大罗可期。” 郁垒承受着神荼传来的压力,两人身上的重甲早就崩碎在地上,只有勉强蔽体的内衬。 “你一个土包子,还说人家的大罗之道?你先自己修成金仙吧。” 下巴拄在郁垒肩膀上,神荼气息微弱,脑袋向下坠去。 强撑着扶住神荼的脸颊,郁垒扯起嘴角,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吸了一口凉气。 混合着各种味道的微风吹起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发丝,相互慰藉的两人静静等待着远方走来的人影。 “水筠姐姐,神荼、郁垒,没给你丢人啊,还真坚持到了现在。” 没有回应阳歌,水筠走在白骨披露的荒野上,冷冷地回头看着木柃: “你埋下的造化之种,不止像你说的那样,是为了改善天地规则吧?” “哎呀,姐姐,木柃不是也没有耽搁正事嘛,你就别怪他了。” “你就护着他吧,回去春皇宫,自有句芒师叔教训他。” 恨恨地瞪了一眼满不在乎的木柃,水筠拉着阳歌快步走向神荼、郁垒。 风牧与子熙跟了上去。 几人遮住了郁垒面前的微光,神荼闭上双目,嘴角带笑,双臂抱住身前之人的胸膛。 垂着头,郁垒探入怀中,取出一个青玉轮盘,才拿在手中,劲力散去,轮盘滚落到地上,被水筠捡起。 两团真灵依偎着,毫无阻碍地穿过冥渊封印,被引入罗酆山中。 冥渊之地正应了八卦中宫之位,在神荼、郁垒的真灵进入幽冥后,一道负阴抱阳的太极图出现在大地上。 风牧感受着倒灌天灵的人道气运,心中有感,不久前才完成的第一次阴阳相合完全巩固,随时可以进行第二次。 “人道眷顾正浓,我等今日也能体验一次言出法随的大罗威能。” 子熙人道阵势临身,如同尊神,朗朗道音诵念《人道大荒经》,度化一地人族忠魂尸骨。 众人一一阐述自身对人道后天八卦的解读与感悟,以此映证自身所学。 诵完度人经文,子熙对风牧说道: “后稷道行高远,令熙心慕不已,若能与天地论道,引起人道垂青,也是不小的机缘。” 略微沉吟思索,风牧脚下一个小型后天八卦图,自身立在中宫正位。 乾坤坎离震兑艮巽一一呈现异象显化,风牧口吐真言: “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 “帝”者,乃万物的元气生机,出于(正东方)震位,春雷一声,积雨生昏雾,轻霜下震雷。 万物皆生,整齐于春末的巽(东南方),巽羽化于宣宫,扶摇扬于九天。 显现于夏如流火的离(正南方),离明用狱四,噬嗑贲旅丰。 成熟于夏末秋初的坤(西南方),据坤灵之正位,仿太紫之圆方。 欣悦于兑,兑为秋(正西方),柞棫拔矣,行道兑矣。 之后阴阳相交于乾(西北方),大哉乾元,日月交辉。 秋冬交替时,万物劳倦休藏于坎(正北方),坎德昔滂沱,置之江海涸。 这时,生命的又一轮回开始孕育成长了,其位于艮(东北方),山中常压早梅开,不待暄风暖景催。 第三十七章 · 湛卢剑光 聚散有时 苍梧山洞真府 众人结束阳天离恒域之行,受风牧邀请前来九嶷部族为人族讲法。 冥渊之地的事情已毕,诸事顺利。 木柃埋下的诸多造化之种凝成一颗打破生死界限的道种,事已至此,水筠也没有多言。 阳天离恒域中也有不少零散的人族聚落,在困境求存,魁隗留在了阳天离恒域,要寻到这里的人族,重建烈山部族。 风牧的阿鼻剑胎汲取了冥渊之地尚未散去的杀气,孕成之日不远。 众人破去大神通者立下的天地之势,改立人道,无形中与大神通者论道,皆有所获。 酆都留下的青玉轮盘存留着诸位碧游宫女仙的真灵,连同被风牧等人斩落的玉虚门人。 进入阳天离恒域的玄门弟子至此被一网打尽。 稷下宫中 相对而坐的几人看着水筠手中的青玉轮盘,同时拿出各自封印玉虚门人真灵的灵物。 “玄门几位大天尊虽在天外天,但还算守规矩,不妨卖他们一个面子。” 满地的灵宝堆积,虽然几人眼热,却也明白子熙所言有理,没有擅动。 “不过也不能让他们带回这位青玉轮盘主人的消息,委屈玄门诸位道友一回了。” 把玩着灵宝大法师的龙虎印,子熙取来水筠手中轮盘,推向尊鸿。 一道道真灵被解开封印,寻着感应飞向各自的灵宝。 尊鸿腰间湛卢剑第一次出鞘,寒光乍现。 剑光下的真灵纷纷被截下一点微光,阳天离恒域中的种种经历被剥离而出,不复存在于记忆之中。 风牧打开笼罩山门的乘御阴阳离合大阵,重获自由的真灵裹挟着自己的灵宝飞出苍梧山。 子熙也放开了禁锢在掌中小洞天里的龙虎印。 离开炎天明夷域后,这群真灵一分为二。 一部分被一柄三才玉如意接回变天昆仑域昆仑山玉虚宫,另一部分被一柄青萍剑引回东海北部金鳌岛碧游宫。 青玉轮盘留存的酆都神力散去,碎成几块。 拿起较大的一块青玉,子熙侧身递给风牧,说道: “这是孕育过冥神的冥土炼成,后稷若能将其返本归元,可以作为第三次阴阳相合的灵材。” 看着几人分去剩下的青玉碎块,风牧有些咋舌。 孕育冥神的冥土自然是最顶级的阴性灵材,但对应的阳性灵材同样难寻。 若能寻到自然最好,不能也不用强求,算是预备的方案。 伸出摸向青玉的手被水筠打了回去,木柃撇了撇嘴,讪讪一笑。 “说起来,玄门弟子的实力,并不似我预想中的那般强大,这是为何?” 风牧看向众人,问出了心中疑惑。 一道水流从子熙袖中流向大地,两条小水龙在其中翻腾,只听子熙开口说道: “因为玄门大神通者不在大荒,他们不愿全力施为,而我等有人道庇护,此次又有大神通者谋划万全,行事如流水行云,理所应当。” “没错,玄门那群牛鼻子最喜欢藏拙,不到我们与玄门弟子分生死的那日,可是见不到他们的真实底蕴。” 阳歌语气有些嫌恶,气哼哼地说着。 闲谈着一些杂事,风牧带着几人走出后稷宫,在苍梧山中闲逛,走到了落星池旁。 “大罗之血?” 木柃闻着血水中传出的气味,望向风牧。 哑然地点了点头,风牧有些遭不住木柃炽热的眼神。 “这是我以此水炼出的忤灵血水和九幽冥水,赠与诸位道友,此行受益良多,不胜感激。” 风牧的话也不全是客气,虽然知道从自己在洞真界时,得到《神农草记》开始,阳天离恒域这一行便是神农氏定下的定数。 但无论是顺利取得《大荒草记》,还是完成天柱改立,收获人道气运,都赖众人相助。 “好说好说,那我就收下了。” 本来想多拿一部分的木柃,被阳歌捏了一把,拿走了自己的那份。 几人对风牧道了声谢,也不推辞。 山门前,竹音与槐荫侯着众人前来,等着带他们游览九嶷族地。 大日高悬之时,众人在竹音与槐荫的带领下,来到豢养灵兽的牧场里面。 “我成真仙之时,随师尊第一次前往极南之地,拜会陵光神君,曾路过炎天明夷域,没想到今日在这里能看到这么繁荣的人族聚落。” 阳歌逗弄着一只四角牦牛,毕方支着独脚立在她的肩上。 “苍天春皞域多为富庶之地,周边自然生长的灵果和群居的野兽充裕,人族聚落不缺食物,” 水筠拿着一只被烤的通红的巨钳龙虾,是析丰特意为众人准备的,有些意动的接着说: “因此少有人提出如此系统化、合理化的农、牧、渔、猎的办法。” “可是,诸位大罗总不至于需要我的点拨?” “这是大罗之间定下的规则,也是对人族的不公,” 金谌恨恨地说道: “人族大罗不被允许在纪元开辟之后教授普通人族其他纪元的知识。” “所以你可真厉害,自己能摸索出这么多对人族有利的知识,” 阳歌有些感慨,撸着鸟毛: “日后前往春皇宫祭祀娲皇,这些知识正式被人道认可,人道一定馈赠你一尊强大的神祇业位。” 摸了摸脖颈,风牧思考着他们的话语,大罗的规则是为了限制大罗为人族提供超出范围的帮助。 人族的优势在于创造、繁衍、巨大的数量带来的是多种可能,为了引导出更多的可能,人族大罗同意了对自身的限制。 这一纪元,自己带着诸天时代的知识来到洪荒,不受规则限制。 是不是说,这一纪元的人族,选择了放弃一部分可能性,至少某部分包含神农氏在内的大神通者,选择了放弃。 几人在九嶷群山盘桓百日,其间阳歌与尊鸿助风牧重锻青冥剑,神剑越发凌厉,再次被收入体内温养。 今日,众人便向风牧辞行。 “叨扰多时,终要与后稷分别,无需再送了。” 沅水旁,子熙与风牧把臂相谈,互相道别。 “来之前,师尊吩咐我此间事了,再往极南寻陵光神君修行,我便不与帝子和姐姐一同回春皇宫了。” 阳歌怀抱着毕方,眼巴巴地看着水筠。 “毕方便拜托道友了,牧于苍梧山待道友修行归来,一同往春皇宫参加祭礼。” 火光燃起,一只火鸟双翅洒落火星,飞向极南去了。 阳歌与毕方玩耍了这些时日,提起带他去极南不死山,也是一场造化,风牧自然欣喜,无不同意。 “帝子,我也往阳天去寻尊卢上将了。” 按住腰间剑柄,寻着湛卢剑的感应,尊鸿飞向九天,往阳天之上而去。 子熙、水筠、金谌与木柃与风牧一一别过,回转春皇宫。 风牧回到九嶷族地,召集掌管各项事宜的天仙、地仙,听取族群发展的进程和遇到的各种问题。 肯定了他们的工作,又解答着他们提出的疑惑。 “以灵植的种植为例,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种类和数量,除了培育更优质的植株,还有其他办法, 不同的灵植生长周期、生长规律不尽相同,需要的土壤和环境也有差异, 你们为不同的灵植划分种植区域的做法很好,更进一步是不是可以针对不同的灵植改造更适宜的环境?” 析丰闻言茅塞顿开,其他人也各有领悟,风牧继续说道: “豢养兽类、养殖鳞甲类亦同此理,今日便到这里。” “多谢老师解惑。” “回转稷下宫后,我会闭关一些时日,若有紧急,敲响祭坛上的祭鼎,我便知晓。” “是。” 子熙赠予的晧日晨曦与望月胥胤在重铸青冥剑时被用去部分,剩下的足够完成第二次阴阳相合。 此次闭关,定大有进益。 第三十八章 · 二十四景 杀道无生 盘坐在静室中,风牧并未急于取出晧日晨曦与望月胥胤。 一本锦册被摊开在他的面前,《大荒草记》在先天五太之后,又有三页被打开。 一者,是太极之后的阴阳分判,正反两仪,二者,是洪荒根基,地水火风,四灵出世,四象归位,三者,则是八卦衍生,洪荒运转的先天规则订立。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万物始辟。” 翻看着朦胧的三页图卷,阳天离恒域的经历不过让三张书页能够被翻动,其中画面依然云山雾罩,看不真切。 “不过是一方荒域,想以此立刻窥得天地初开之时,万物生化之妙,实在异想天开。” 话虽如此,但这件先天灵宝依旧给了风牧不小的惊喜。 心神沉入三张书页之中,他能感觉到,掩盖着天地开辟之初的阴影在极其缓慢地散去,若不是执掌着这件先天灵宝,他都不一定能够发现。 “《大荒草记》在洪荒中的权重远超我的预想,若是此宝真能助我窥见天地之密,我出世太晚的劣势便不复存在了。” 风牧心中有所猜测,或许锦册的书卷上记载的道画面越多、越详尽,揭开笼罩在时光长河上的幕布所用的时日便越短。 此次闭关结束之后,便要多于大荒行走,首先便是炎天诸域。 收起身前锦册,一枚金印被他捧起,细细端详,正是后稷印。 印章中,一尊社神闭目沉睡,呼吸间声若雷霆,吐息时气如云雾,神威煌煌。 人道神祇“后稷”勾连着人道长河,一个虚幻的神位道果被轻轻牵动,在长河中流动,却被水压困住,无法脱离。 观想着神祇法身中的先天祖炁,生命初生之时被大道赠予的道理印刻进风牧脑海。 “万物之精,此则为生,下生冥煞,上为列星,流于天地之间,谓之神祇,藏于胸中,谓之圣人。” 风牧无念无智,顺应自然而化,守虚致静,几犹大道在心,无繁无芜,至简至易。 “见之不可用,用之不可见,唯在先天发动,后天有所得而如谷之应声,方可知之。” 精神无限拔高,风牧只觉灵台一阵清明。 人道神祇“后稷”睁开双目,双手抱圆,衣袖罩住真灵离体、如同神游太虚的风牧。 两个玉盒被风牧双手推开,晧日晨曦与望月胥胤从掌心渗入道体之中。 真灵被炙烤与幽寒一同刺激,重新坠入道体灵台中,晧日、望月的光华透体而出,静室之内日月同辉。 一枚乾卦被神祇法身写出,高悬屋顶,让相交的阴阳浑圆如一。 遵循着冥冥中的感悟,风牧开口道: “天人连一炁,彼此感而通,阳自空中来,抱我腹中阴。” 赤红与幽青的两色火焰自体内燃起,纠结着化为炽烈的白色火光,让风牧道体通透,体内经络、脏器轻易可见。 “夫真火者,我之神也,而与天地之神、虚空之神同其神也。” 炽烈的白色火光抉破风牧内天地,与外景连通,和合凝聚。 山中不知光阴,山外岁月悠长。 甲子岁月倏忽而过,九嶷人族的汗水几十年间浸润了群山脚下的土壤,苍梧山中的灵值也生长繁茂。 稷下宫门前,阳如、阴如坐在石阶上,靠在一起,拄着小脑袋打盹,几只白鹤飞过。 静室内,风牧道体生机自虚无中来,蓬蓬勃勃,如露如电,并不断被壮大冶炼。 天地人在风牧周身达成平衡,三才支撑下,他的内景天地万物滋长,正所谓外三宝不漏,内三宝自合,莫不如此。 风牧双目开阖间,晨光自左眸迸发,瞳孔明亮,耀如骄阳,左眼满含幽森之意,一轮弯月从中升起。 光华散去,人道神祇回到后稷印中,阖上双目,沉寂下去。 精、气、神花开三朵,在风牧顶上漂动如无根浮萍,借着道行大进,风牧心神攥住三朵道花的根须,尽力稳固。 片刻后,虚幻的花影淡去,精、气、神落入体内,他也不失望,只是有些可惜。 “还差几分。” 修成金仙可凝成顶上三花,返照自身,护佑真灵,他能短暂凝出三花,全赖阴阳相合的筑基灵物不凡,尚有余力。 想到此处,风牧拿出一块破碎的青玉,正是郁垒留下的青玉轮盘破碎所成。 对应冥神胎土的,多存于天外,用以孕育星神,不同于尚未出世的冥神,星神早已活跃于洪荒,再寻灵物全靠气运指引。 第三次阴阳相合若真能以此为基,或可直接开出顶上三花,汇聚天灵。 功行完毕,风牧开始为自己的日后修行之道做打算。 今后的修行,关键有二: 一为自身道途,《洞真经》虽有玄妙,但与洪荒几位金仙论道后,依然发现其中许多不足,生死搏杀风牧自然不惧,但论及大道感悟,他们根基之雄厚令风牧汗颜。 有鉴于此,风牧又从《人道大荒经》中悟出《洞虚经》、《洞神经》二卷。 两卷经文尚且只有开篇与腹稿、大纲,在风牧规划中,《洞真经》修内八景,《洞神经》修中八景,《洞虚经》修外八景。 二十四景修成,无时无刻不勾连自身内外天地,立于何处,何处便是一方道域。 二为神祇业位,人道神祇“后稷”如今只是天神级数的九嶷部族社神,并没有够重的洪荒权柄。 在祭祀娲皇,将农、牧、渔、猎推向各人族后,人道授予的业位权柄也不过涉及其中小部分,各部族都有自己的发展方式,都有自身司职这些权柄的社神。 风牧看中的是这些推广后,一个可能出现的新权柄,年分四季,节制二十四节气。 当今圣人皇太昊氏订立十二地支,乃是人道历法之神的尊首,若能司职节气,便是太昊氏历法从神,代人皇行权柄,位格极尊。 理清思绪,按下心中急迫,任重而道远。 拿出一张金谌帮他设计的图文符纸,取出需要的神铁、灵材,风牧走向炼器室,室门紧闭,又十载后,熊熊火焰之声落下,室门打开。 一手执神剑横在风牧身前,剑柄混沌色的宝玉中,日升月落的景象浮现其中。 被重铸的青冥剑温养完成,神剑日炎锻成,月华淬炼,星光洗剑。 剑成之日无有一丝一毫异象,神物自晦,只有剑格上的花纹栩栩如生。 元屠剑胎的血煞被牢牢锁在剑身之内,不再外溢,却时时以血煞淬剑,增添剑刃凶厉。 另一手端着一个秘纹铁盒,唤作“无生”,风牧与金谌设计用以承载一件凶物。 “无生”是一件半成品暗器类的秘宝,盒中安置着一颗剑丸。 此剑丸由尚未完全孕成的阿鼻剑胎炼成,将剑胎完全凝成实质的杀意,辅以气性平和的玉石珍铁,炼成一枚微小的剑丸,敛去惊人的杀意。 一旦催动“无生”铁盒,发出剑丸,打入对方体内,杀意化剑,摧人道体神魂。 “无生”杀性极重,毙敌之时,剑胎亦可借此完善自身,随着杀敌数目越来越多,剑胎孕成之日,破开剑丸,秘宝大成。 收起手中两件护道之宝,风牧起身,挥袖打开宫门。 “童儿。” 在门前喂食仙禽的阳如、阴如急忙回身,手中的灵草种子洒到了地上,引来黄鸟、白鹤,一众仙禽纷纷争抢。 “老爷出关啦!” “老爷有什么吩咐吗?” 跑向风牧,两个小道童仰着头望着他问道。 “替我清扫道宫,做好了老爷有奖。” 两个童儿欣喜地点头,头上各顶着一个石盆跑向涧水处,前去打水清理道宫。 脚踏清风,风牧御气,往山下行去。 第三十九章 · 四部有司 族地边防 苍梧山下一座简易的竹屋之内,竹音轻捻炉香,用清水扫尽尘埃。 候在屋外的天仙、地仙俱都恭谨垂首,待竹门打开,一一入内就坐。 众人坐定,上首的蒲团之上,风牧的身影显化。 座下诸人齐声拜喝: “拜见老师,恭请老师传法。” 风牧不着痕迹、不知来处的身影让众人心中一怔,定睛看去,就见上首之人身形巍峨,耸如高山,神念观之,耀如大日,姣如明月,不可揣度。 单论修为,风牧虽有金仙道行,却并不外显,神念照见的异象实则是他才有突破,身上晧日与望月之力尚未散去,给众人的错觉。 风牧自然不理会众人所想,开始为屋内之人讲解修行之道,人道玄妙。 部族中地仙不少,天仙亦有十数人,并未一同前来。 本次风牧将讲法三十年,族中天仙、地仙分为三批前来听讲,各自听讲十年,不误族中事务。 在前番闭关,连同今日讲法,又是百年时光。 九嶷部族的发展按部就班,农、牧、渔、猎都有了不小的发展。 超过九百万的人口,让部族的基础作业人员充足,修行有成者多致力于开发周边荒域,为族人生存开垦更多的土壤。 在风牧的计算中,一千二百万人口是九嶷部族现阶段发展的极限。 制约部族发展的因素不仅仅是各类资源,还有部族强者实力的上限。 人口的增长必然带来土地资源需求量的增大,对荒域的探索、开拓要求也随之增高。 族地范围的扩张带来的是对部族防护需求的提升,在族地达到了一定范围后,继续增加所需的警戒范围将几何倍数地提升。 族中的拓荒者至少是迈入仙境的族人,而修行的速度远远不及族人繁衍、族地扩张的。 “老师,前些时日,有几只浑噩的凶兽袭击了族地西南边界,我们损伤不小。” 后照陪同风牧观看族人铺设新的警戒、防护阵法。 “若不是支援的四位天仙及时赶到,驻守的天仙险些陨落,为了对抗这些凶兽,不少族人魂归祭庙,其中还有几位地仙。” “那处的阵法将艮位改为坤位,去掉一道地煞禁制。” 指点了一番布置阵法的天仙,风牧反问后照: “族中生产的资源预估足够多少人口使用?” “约莫千万人口是足够的。” “那便停止扩建族地,提高对族地边陲的守卫,减缓人口发展,达到千万后节制增长。” 见后照对此不解,面色有些焦急,风牧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解释道: “九嶷群山所在的周边地域已尽数纳入族地,部族气运已至鼎盛,万事万物,盛极而衰,不可贪图,今后的发展需小心协助祭庙前的祭鼎镇压部族气运。” 后照闻言应诺,跟上风牧的脚步。 走遍族地,风牧对族群的发展十分满意。 回到族地中心,一路上召来各位主事的天仙、地仙,将诸事一一吩咐。 九嶷部族除首领后稷外,有四部总司。 一为天仙竹音,乃后竹氏,领大司礼,主理一切礼、乐、祭、生之事,麾下一众司礼协理。 二为天仙堂邑,乃华堂氏,领大司空,主理一切兵、猎、御、巡之事,麾下一众司空协理。 三为天仙析丰,乃槐析氏,领大司农,主理一切农、牧、畜、渔之事,麾下一众司农协理。 四为天仙云霁,乃云阳氏,领大司律,主理一切刑、法、督、检之事,麾下一众司律协理。 与最开始的各氏族首领共议族中事物相比,划分后的各司更加精干。 竹音最早在九嶷主持部族大局,素有威望,析丰浸淫农牧多年,成果亦是有目共睹。 新增为司空、司律二部。 前者是为了应对越来越庞大的族地,如何巡守、如何安排狩猎、如何抵御凶兽、如何训练族中兵将,都值得单独设立有司办理。 华堂氏堂邑原本只是新晋天仙,却天性喜好兵戈之事,对各项事务安排完备,思虑周全,被族中举为大司空。 后者则是因为如今的九嶷部族人口众多,各氏族混杂,血脉交融,但有些习性不尽相同,难免有些冲突。 云阳氏首领云霁,性格刚直,处事机敏决断,是风牧讲法之时第一批听讲的天仙之一。 在风牧讲解水之道,上善若水任方圆之时,云霁与他辩驳,认为无规矩不成方圆,水若无矩,则泛滥成灾,化为祸患。 顺便一提,规与矩早有黄帝轩辕氏麾下人族先贤造出,传于人族。 云霁当庭驳斥引得众人侧目,风牧却心生欢喜,钦点他负责制定律令,并督查部族遵守,成立司律一部总理此事。 平日里,风牧不在族地,大司礼竹音为各位总司之首,负责处理族中各司庶务,右司礼槐荫统协各位司礼。 族中大殿内,四部总司被风牧召来说话。 “大司农析丰及麾下各位司农,日后族务重心迁移,暂且放下对灵植产量的提升,多培育更高质量的灵根、灵果。” 析丰起身下拜领命。 “自即日起,大司律云霁考核所有族中后进,遣有潜力者可前往九嶷群山一试机缘。” “老师,群山广袤,不下于族地,其中凶险难料,可对前往者实力有何要求?” 不等云霁起身,离风牧最近的竹音率先开口。 “凡入仙道,皆可参与考核,实力其次,首重根性、悟性。” 九嶷群山中机缘众多,大荒中罕见的灵根、灵草、灵果,都有可能寻到。 风牧自出世便独占一座仙山,并不贪图群山中的灵物,如今正合适族中后进试一试自身缘法,若有大气运者,得到一座仙山认主也未可知。 竹音还是有些忧心族人安危,云霁却认为无妨,应下此事。 在云霁看来,修行之路本就多艰,岂有求取机缘又畏惧艰险的道理,诸位后进正缺磨练。 “大司空堂邑,族地不再向外扩建之后,你率众司空加固边防,拓荒之事按下,只外派与其他人族聚落联络之人。” 华堂氏对建造有些研究,提出了木石结合,在族地外围建筑工事,并连接在一起。 风牧肯定了他们的建议,命他们协助司空一部,寻到合适的巨木、巨石,设计出边陲防御工事的样本,上报于他。 为此,风牧穷搜记忆中的阵道知识,选出了包含“加重”、“禁飞”等一系列可以重重叠加的简易阵法,用于加固边防。 “老师容禀,我等已经设计出最初的样本图卷,请老师过目。” 接过堂邑奉上来的图卷,风牧仔细推敲着其中关节。 堂邑在一旁讲解: “建造所用的石材,我等选定了眠龙石,开采虽有一定困难,但储量充足。” 眠龙石,多见于江水底部或附近地脉,江中蛟龙或眠于石上,因此得名。 江水横穿大荒,冲击大地,将大地上的石材冲刷洗练,积年累月,留存下来的便是上好的石材。 九嶷部族北有沅水,南有湘江,眠龙石供应充足,只是要克服在江水中取石的困难。 犹豫片刻,堂邑继续说道: “若是可能,我等欲请孟宁龙君前来相助。” 瞟了堂邑一眼,风牧认可了这个方案,说是“我等欲请”,其实是希望风牧去请。 孟宁天赋神通,可御万水,确实合适,至于他来不来,以孟宁心思纯良,知道能帮到自己,怕是不用劝说,高高兴兴地便来了。 默认了堂邑的办法,风牧问道: “嗯,那巨型灵木呢?” 心知首领应了自己的请求,堂邑带上喜色,说道: “关于木材的选择,我与族中大造有所分歧。” 第四十章 · 紫冠藏蚺 寒露松针 大造,是族中对华堂氏一位族老的尊称,是此次边防的重要设计者。 “大造希望选用苦桃木,我认为应该选择紫冠木。” “二者有何差别?” “苦桃木在族地中便能采伐,九嶷群山中应该也有不少,数量充足,质地坚固,且对灵气传导性良好, 紫冠木附近数量有限,但我氏族中人曾在稍远处见过紫冠木林,紫冠木身虽不如苦桃木坚固,但更易砍伐,又胜在本身灵气充裕,只是对天地灵气传导性稍差。” 说话间,堂邑打开一个玉盒奉上。 玉盒中,两截表皮枯黑的木枝躺在其中,堂邑指着木枝说道: “截面有紫纹者,便是紫冠木,截面纹理如桃花者,便是苦桃木。” 风牧将两截木枝握在手中,掌心灵气渗入木枝之中。 钻入紫冠木的灵气被木枝自身大量的灵气包裹,流动有些晦涩。 流进苦桃木的灵气在其中任意窜动,只有微不可察的滞涩感,十分顺畅。 双掌用力,紧紧挤压两截木枝,木材内部摩擦的“吱呀”声响起。 “咔~咔~” 白光浮现在双掌上,左掌中的紫冠木开始出现裂纹,苦桃木上印上了几个清晰地指印。 “咔~嘭—” 紫冠木碎裂开来,一缕淡淡的紫色烟雾飘起,散在空中,风牧微微耸动鼻头。 翻开右掌,静静躺在其上的苦桃木枝布满裂痕,却依然完好。 将苦桃木枝抛给堂邑,风牧说道: “边防选用苦桃木,着众司空备好利器,挑选族人砍伐,灵气之事,不需使用灵木本身灵气,建造完成后我亲自绘制聚灵阵,调用天地灵气即可。” 有了定计,堂邑又与风牧商议了需要刻画的阵法。 二人言语间,原本的图卷已经大变了模样,完全成为新的版本了。 从杀阵、困阵、幻阵到聚灵阵、防护阵,风牧一边考虑着阵法材料,一边基于洪荒与诸天环境不同,进行筛选。 在下首四人眼中,便是惊诧于同为天仙的风牧,胸中知识道理竟深如渊、博如海。 “图卷上的设计便到这里,实际建造必然会遇到理论推导时所不能发现的问题,届时你等仔细商议,若有疑问,再来问我。” “是,多谢老师指点。” 将悬在身后,已经详细绘制了大半个阳天离恒域北部地域的图卷取下。 地域图在几人面前铺开,风牧问道: “堂邑,你说华堂氏族人见到的紫冠木林位于何处。” 堂邑上前点出,却是在族地之外西南方较远处。 “紫冠木有几不可闻的淡香,对凡境族人有所裨益,时日长久可清神健体,且能驱赶虫豸。” “于人有益?这我倒是不知,但驱赶虫豸却也只是对一般虫豸毒物有效,有灵智的毒物虽不喜紫冠木,却也并不畏惧。” 回想着曾在氏族学习过的常识,堂邑说道。 “真有开了灵智的毒物侵入族地,袭击族人,便是司空所部失职,自有司律论处。” 一旁聆听的云霁正色道。风牧有些失笑,指了指云霁,左右的竹音和析丰俱都转过头去,眼带笑意。 看着有意开口辩解的堂邑,风牧开口道: “由司空节并挑选族人,采伐紫冠木,将族人每户住所屋中至少替换上一根紫冠木,既对族人有益,也能驱赶虫豸,改善环境,也是好事。” “既如此,族地附近的紫冠木数目定然不足,还需开采此处的紫冠木林。” 点在地域图卷上,堂邑笃定道。 “可,那便先安排好附近的苦桃木采伐事务,再让两位天仙去探一探这处紫冠木林的状况。” 插着松香的小鼎中,细沙流出,会成一幅大风雨表,变幻测算着。 见大风雨表结果没有异样,风牧点头接着道: “就让司空节并和司律后照一同前往。” “是。” 堂邑和云霁齐声应下。 “好了,你等自去安排各司庶务,我也要去东海水府寻孟宁道友前来,” 眼光扫过堂邑: “某人可给我安排了差事。” 堂邑连忙行礼连称“不敢”,三人也一同掩面,行礼后退去。 九嶷群山西南方 一处繁密的木林中,粘稠的水声和沙石摩擦滚落的声音响起。 高大的紫冠木挺立在大地上,树冠处紫色的枝叶耸入云天,如同紫气万丈,氤氲九天。 高大的树身上,树皮被风雨摔打出沧桑的痕迹。 大多数的树木树干表皮黢黑,但一部分紫冠木原本枯黑的表皮上盘踞着粗长的紫黑色纹路,微微隆起。 紫黑纹路表皮的树木底部大地上,蜿蜒的水迹湿润了地上的沙土。 爬行的痕迹一直往树林中心延伸而去,越靠近内部,痕迹便越发清晰,出现紫黑纹路表皮的树木也越发密集起来。 所有水痕汇集的中心位置,源头出现。 一潭乌紫色的死水静静聚在池中,偶有微风拂过,水面泛不起一丝涟漪。 某一刻,狂风吹过紫冠木林,池水荡起微波,底部传来沉闷的“咕咚”声。 紫冠木顶上树叶被狂风卷起,沙沙作响,树干上盘踞着的紫黑纹路出现异动。 每一条纹路的顶上都亮起淡红色的诡异光芒,一双双蛇瞳开阖。 “嘶~嘶~”吐信子的声音在狂风的怒吼中交织,越来越清晰。 啃咬枝叶的响动开始出现,一条条背上铺满紫黑鳞甲的蛇类爬上树冠。 “噗~通—” 巨大的水花喷薄而起,纠缠着的毒蛇冲破池面,砸向大地。 蛇身上附着的粘液顺着爬行的痕迹淌在地面上,留下蜿蜒的水迹。 破开的池面渐渐闭合,透过缝隙,几丝日光穿过树木的枝叶,射进池底,照在堆积的惨白骨、肉上。 狂风平息,萧索的树林里只有啃咬树木和吐信子的声响,不时有红芒闪烁。 东海之上风牧经由钧天乾华域,一路往东,又经过苍天之下两方大域,来到东海之滨。 一路上都是人族治下的荒域,东方又临近人皇治所,自然太平。 凭虚御空,风牧将大荒盛景收于眼底,遇到其他人族也相互见礼,晃晃悠悠,几日便来到东海之滨。 避过风急浪大的海域,寻向孟宁的水府。 没有刻意搜寻,依着感应在几处无主的海岛上找到一些奇珍。 最大的收获是一株自行认主的灵根,唤作“寒露松”,品质颇为不俗。 寒露松性寒,喜热,最爱沐浴日光。 在炎阳的照耀下,松针上会缓缓凝成冰露垂在针尖,服下可增长法力。 炼化大量冰露,可以让自身道体、法力天然带有一股寒性。 或是以之炼宝、炼丹,都是适用的灵物。 寒露松向阳,冰露却不然,凝结的冰露若不及时采摘,长久曝晒于日光之下,便自然消融。 因此,长久生长在东海海岛上的寒露松,除了尚且垂在松针上的滴滴冰露,只有本能形成的树脚下一点树荫处,存积了少许冰露,一并入了风牧囊中。 又顺道收拾了几只在海中作恶,逞凶到自己眼前的水中恶兽,风牧来到了水府所在水域。 “孟宁道友,故友来访,还不相迎?” 海浪翻涌间,一座水府从海底升起,伫立在风牧面前。 “轰~” 府门洞开,府中堆积的海水从中涌现,扑入海中,风牧挥袖挡住溅起的海水。 对于孟宁的水府,风牧一直想不通。 既然建造水府宫殿,平日里也是与海水连通,又何必要精雕细琢,打造能完全隔绝海水的宫墙。 依他所见,孟宁只需要在海底建一座凉亭即可,八面通透。 孟宁的龙躯穿过还在向外翻涌的海水,盘在风牧面前。 “百年不见,好友修为又有精进,当浮一大白。” 龙目盯住风牧,孟宁洪亮的声音震耳欲聋。 第四十一章 · 阴阳昏晓 龙珠化宝 将一壶灵酒抛向空中,风牧左掌携风掣电,拍向龙躯。 龙尾横击而来,劈开掌风,手掌与龙尾相接。 一人一龙身下的海面被激起巨浪,沉浮其中的鱼虾之类,惶恐地向四处游蹿。 龙躯传来的劈山之力让风牧左臂有寸裂的错觉,左半身产生酥麻和虚弱感。 踏浪后退,左臂雷霆亮起,刺激着道体恢复知觉。 青冥剑出现在右掌中,左臂的雷霆汇于手心,往青冥剑上一抹。 雷电在神铁锻成的剑身上摩擦,存于剑身中的阳炎燃起,热浪灼空,海面雾气升腾。 交织雷火的神剑斩向冲向空中,欲要衔住酒壶的道龙首。 孟宁去势受阻,一顶龙角,劲风将酒壶卷向更高的高空。 见他腹中鼓起,癸水神雷与壬水神雷喷薄着从中吐出,颠乱阴阳,破空迎向神剑。 青冥剑斩开雷光,在被神雷包裹后,混合在一处的两种神雷先天、后天二气交融。 神雷凝成雷浆,裹着青冥剑定在虚空,点点雷浆滴入大海,天地间的空气混杂着焦香的味道。 浆团中有雷浆逆流,攀附向风牧持剑的右臂。 松开剑柄,风牧双掌虚拍,剑柄上宝玉亮起,晧日聚阳,望月承阴。 剑刃转动,二人所处天地在一霎那由白昼转为黑夜,又复归白昼。 “阴阳割昏晓。” 雷浆威势莫名减弱,锁住剑身的力量松动,风牧握剑破去神雷。 青冥剑上雷火一同平复,清泓般的剑身一面映出他的一双眉眼,一面映照龙影。 这是风牧仅仅构思出了大意,尚未开始完善的一门无上神通雏形,再与灵宝大法师试招后他就感觉有所不足。 做为接连着“造化钟神秀”的下一式,原本的“阴阳割昏晓”有些后继乏力。 天地即开,万物生灭,则有光阴流转,订立天地时序。 重新完善的“阴阳割昏晓”可借日月轮转、阴阳交互的天地至理,夺来对方的光阴。 可惜他对洪荒的日月之道感悟尚浅,只夺去了这团雷浆一个昼夜的光阴。 说来这门神通完全大成有一道绕不过去的坎——大神通者,烛龙。 烛龙乃是天地开辟之初,亘古而存的一位先天神灵,司职洪荒日月轮转,光阴流逝。 传说烛龙睁目为昼,闭目为夜,吐息间光阴飞逝。 昔年天皇放逐烛龙于四海之渊,让烛龙不得再影响洪荒秩序,却也不能完全斩去烛龙的先天司职。 后有黄帝轩辕氏使常仪司月,人皇太昊氏令羲和御日。 都不过是乘烛龙无暇他顾,强行借人道庇佑篡夺权柄,月神望舒则是另一桩因果。 烛龙自不可能甘心被囚于四海之渊,若归来洪荒,他仍是洪荒首尊的宙光之神。 无论是烛龙还是斗母,归来洪荒必定都会对上人族。 风牧也想届时试一试,自己能不能为人族,也为自身道途,截下一段宙光之道。 横剑跃起,风牧抬掌抓向掉落而下的酒壶。 盘于空中的孟宁见神雷被破,酒壶即将被风牧握住,顶上升起一颗明珠再次击飞酒壶,又打向风牧。 这颗天龙大神应龙麾下的角龙神将所留龙珠,不再是风牧曾在血狱中见到的模样。 明珠的一半被金铁熔炼的花纹包裹,嵌入明珠中,另一半看向内部,有一条小龙游动。 抛出九天揽月网意图挡下明珠,却见明珠毫芒一闪,光明大作,震回了风牧的灵宝。 “先天灵宝?” 虽然不知一颗龙珠怎么就变成了孟宁手中的先天灵宝,但见到九天揽月网无功而返,风牧展袖收回灵宝,仗剑上前。 “挟山超海。” 青冥剑推向孟宁身前的明珠,穿过涌起的海浪,如一座高山压下。 高山的虚影撞上明珠,一声龙吟从中传出,风牧只觉一双威吓十足的龙目在与自身对视。 晃神间,孟宁甩尾将酒壶勾来,一盘龙身将酒壶护住,爽朗大笑: “哈哈哈哈,好友,承让了。” 收起青冥剑,风牧又取出一壶灵酒,举向孟宁。 将明珠重新吞入腹中,孟宁抓起酒壶,与风牧遥遥相撞。 一人一龙掀开酒壶,大口对饮。 “好友完成第三次阴阳相合了?” 吞下灵酒,风牧问道。 刚见到孟宁时他就发现,对方的龙躯大了几分,不是因为变化之术,而是道体力量增进。 而且龙首印堂神光饱满,掩饰不住,向来与自己一样,才突破不久。 “不仅如此,我的真身更进一步,随时可以化为真龙,只是族中长辈不许,说是什么底蕴尚浅。” 孟宁咧嘴大笑,又有些疑惑地说着。 风牧回忆着龙尾撞击左臂的恐怖力道,十分肯定,一般的金仙级数的真龙,也不见得有如此强悍的真身。 不过孟宁出世确实不久,在龙族尚属于未成年,积累底蕴总归不错。 “说来这也要谢谢好友,我能将真身锤炼至此,得益于那颗龙珠。” 迎着风牧的目光,孟宁道出了原委。 原来这颗龙珠中中留存了角龙神将打磨多年,积累下来,准备用于锤炼真身的法力。 没想到与贪狼、破军厮杀时,对方决然同归,他也没能动用这部分法力。 于是,一位巅峰的金仙道君经年累计打磨的法力,被孟宁用来锤炼真身,实力大进。 “那龙珠怎得成为了一件先天灵宝?” 实在好奇,风牧不由得问道。 “是我锻体之时,动静太大,惊动了族中长辈,出关时被叫了去,我说明了原委, 一位族老说族中有一件闲置的残缺先天灵宝,一直寻不到修补之物,正可用这枚龙珠修复,修复后赠予我,算作我修行不怠的奖励。” 看着孟宁“实在是太巧了”的表情,风牧胸中有一股郁结之气不知从何吐起。 龙族再怎么豪富,也不至于将一颗龙珠就能补好的先天灵宝弃之不顾。 这件灵宝分明就是等着找个由头给孟宁的。 别说龙珠,孟宁就算拿着一颗顽石去,相信也能用来修好这件先天灵宝。 当然这也是夸张的说法,不过也差不太离。 自己每获得一件先天灵宝,不是尚且残破,就是需要补全。 这些年累积的许多九天真水,都被九天揽月网消耗一空,却仍然远远不够。 《大荒草记》更是需要行遍大荒,完成之日遥遥无期。 因此对于修复先天灵宝他风牧自认极有发言权,一颗龙珠就能完善的先天灵宝,他也希望能遇到几件。 “好友缘法不浅,让我好生羡慕。” 水府宫殿中的水流已空,风牧随孟宁进入殿中。 孟宁口中龙息一吐,潮湿的宫殿立时干燥,残留的水渍蒸发一空。 歉意地回首对风牧笑了笑,孟宁变作人形。 与初见之时不同,孟宁此时的变化精妙许多,面上龙须不见,只有顶上龙角峥嵘,手臂上带着浅浅的龙鳞状的花纹。 看着这个容貌俊朗,眉宇间与自己有一分相似的人像,风牧不由得默然。 两人坐定,水府中几位真仙境的龙女捧上瓜果,摆在两人案上。 挥手让她们退下,孟宁灌了一口灵酒,说道: “前些时候,我去过好友洞府附近,那时你在闭关,是后照带我逛了你的族地,还有个叫堂邑的天仙人族问了我许多问题。” 算是明白了堂邑为何把主意打到孟宁身上,风牧应道: “后照对我提起过,这次也是邀请好友,我亲自领你看看如今的九嶷族地。” “我见过那里人族发展,果然繁荣,想来如今是族中庶务繁忙的时候,现在叨扰不太好吧?” 孟宁有些发愣,咬了一口果子。 “也是我有求于你,好友勿怪,族中如今有事相托。” 面带愧色,风牧将事情原委道出。 “些许小事,我岂能因此责怪好友,此事我应下了。” 咽下口中混合着瓜果汁水的灵酒,孟宁拍着胸膛爽快应道。 第四十二章 · 玄释应对 蓬勃发展 变天昆仑域玉虚宫中,悬在空中的玉如意发出轻鸣,几道真灵飞向蒲团。 玉如意平静后跌在元始云床上,透着白色华光,云床飘出几朵白云,笼向蒲团。 一众玉虚门人真灵在玉如意中温养百年,如今在蒲团上借朵朵白云,重新凝聚道体。 宫殿中,冥想静神,略作恢复的师兄弟睁开双眼,相顾无言,气氛一时沉寂了下去。 半响,广成子率先开口: “诸位师弟,此次阳天离恒域,我等遭逢大变……” 半日后,诸位玉虚金仙或架起仙光,或脚踩仙禽,回转各自仙山洞府。 白云化作的道体终究根基不足,不过仓促应对,还需重新修炼自身道体,才是万全之策。 仅剩的广成子独自坐在殿内蒲团上,闭目沉思,摩擦着手中一枚玉符。 自从三千多年前幽冥一事后,自身无端忘却重要事物,他便对此类情形格外警惕防备。 这枚玉符便是为了预防这类情况做的准备。 玉清仙光照向玉符,几个朦胧的文字从玉符中漂浮而起,一触即溃。 “都,罗,帝,鸿,九嶷?” 莫名的文字让广成子有些困惑,且不提前几个字的含义,九嶷,是九嶷群山? 广成子当然知道九嶷群山,轩辕氏重臣,黄帝宫雨师赤松子,便出世在九嶷朱明山。 不过九嶷群山坐落于炎天明夷域北部,虽与阳天离恒域毗邻,却应当与此行无关。 “九嶷,九嶷,大荒乱起,不宜随意出宫,还需寻个机会探上一探。” 玉符裂作两瓣,光华溃散,漂浮的文字也随之淡去。 白鹤童子走进殿内,向盘坐蒲团的广成子行了一礼,开始洒扫起来。 东海北部金鳌岛 碧游宫中,多宝揭下悬在香炉上的青萍剑,恭诵《灵宝度人经》。 龟灵取来宫外生长的几株灵根开出的花朵,一一摆在蒲团上。 青萍剑中真灵在多宝道人的诵经声中,落向蒲团上的朵朵金花。 真灵坠入花心后,绽放的花瓣闭合并花苞,顺带收拢宫中弥漫的上清仙光,金鳌岛上灵气涌动。 禁闭的花苞迅速生长,依然闭合却越来越大。 在多宝道人诵经完毕后,花苞停止生长,花瓣凋落变为灵光被吸入花心处,巨大的花朵不见,几位女仙重新获得道体,端坐蒲团。 “师尊!” 火灵惊喜地看着多宝,随即眼含泪光,委屈叫喊道。 无当、金灵、三霄也向二位师兄/弟、师姐/妹行礼道谢,随即凝神固息,调和元气。 青萍剑洒下法力,开成朵朵青莲,融入众女仙道体之中,无当面色微动。 月影垂在海面,将真灵与新生道体交融稳固后,几位女仙一同梳理着仅存的少许线索。 “咦,我的七香车?” 清点着各自的物件,金灵有些愕然。 一众灵宝之中,有强横如混元金斗,犀利如金蛟剪,珍奇如四象塔,却偏偏失了一辆座驾,这可是件怪事。 “师妹可能感知到七香车在何处?” 摇了摇头,她自不需多宝提醒,便尝试过联系自身炼化过的灵宝,却毫无所获,神游光阴也见不到七香车的踪迹,好似不曾存在过。 “大罗,只有大罗收束截断了自身因果,连同七香车一同敛去了痕迹。” 云霄看向多宝,试探着说道。 碧霄面色古怪,脑海中总有一个身影时隐时现,想开口却无法描述,无法言语。 无人注意到碧霄的异样,多宝并未肯定云霄的猜测,反而看向无当,说道: “或许是幽冥,若七香车坠入幽冥,此时洪荒与幽冥隔绝,因果断去便不奇怪了。” 知晓多宝道人是在向自身,或者说是无生老母求证,无当苦笑着,表示自己也无法肯定: “真灵入体时,我便心有感应,无生老母在骊山坐关,封闭山门,断去了与洪荒联系,我也寻不到她。” “许多大神通者被黄帝牵制在了天外天,老母是少有的坐镇大荒的大神通者,却也闭关不出了?” 看着有些烦闷的多宝道人,无当无奈地开口说道: “老母给我留下了一句话,说是大荒乱起,若有所求,便去炎天诸域寻一番机缘。” 思考着无生老母的话语,碧游宫中,众人沉默不语。 幽天净土域 灵山之上,菩提树下,药师琉璃光菩萨、阿逸多弥勒菩萨、世善菩萨及左右胁侍诸菩萨等相对跌伽而坐,诵念各《本愿经》。 诸佛子分列左右,全身心沉浸在几位大菩萨讲经弥散的佛光中。 一片菩提叶无风自动,落在阿逸多弥勒菩萨顶上。 弥勒菩萨停止诵经,轻轻拿起菩提叶,笑呵呵地注视着透过剔透的叶子传出的大光明光。 众菩萨俱都微笑,目光落在菩提叶脉络节点上,是一个个芥子世界,也是一方方极乐净土,光明普照,极乐禅唱。 “玄门气运有变,翻涌百年,方才安定,看来诸位玄门道友此行并不顺利。” 世善菩萨笑意吟吟,语气不善。 看着幸灾乐祸的世善,弥勒一声叱喝,道: “世善师弟,你犯嗔、痴二戒了。” 世善挺身正色,合掌道: “弟子修行不够,自罚于菩提树下为世尊诵经万遍。” “善。” “祸兮福兮,福兮祸兮,玄门道友阻我等前往阳天离恒域,却也替我等受了一劫,我等保全了自身,却终是失了先机,怕是日后还有分晓。” 药师感叹一句,口中佛号不停。 诸佛子从众位大菩萨讲经的声音中醒来,才知道讲经已毕,下拜谢礼后退去。 “灵山弟子也该去大荒体悟红尘,扬我佛法了。” 大日西坠,九嶷群山下,沅水旁。 孟宁施展神通,让流经的江水抬起,流向空中有向远处落回江中。 一座江水形成的“拱桥”伫立在沅水中,桥底,铺着沙石的河床显露。 堂邑带领一众族人,刨开沙石,挖掘江底和两侧的眠龙石,选择质量上乘的运往族地边缘,大造与几位司空着手安排人力搭建工事。 寒露松已经被风牧栽种在苍梧山日照充裕之处,吩咐自家的两个童儿时时看护,又给了他们几件小灵物玩耍。 孟宁尝过冰露后,觉得是极好的酿酒灵材,加入酒中口感极佳,换来风牧的白眼。 问过竹音后,风牧得知节并与后照在他回来时已出发半日,前去勘探木林环境去了。 族地中和九嶷群山里的苦桃木被源源不断地送往筑造工地,因为木材坚固,砍伐使用的刀斧已经完全损坏了一批。 司空一部下属的铸造司日夜不停,锻造新的工具,也将废弃回收的刀斧回炉重造。 风牧提出的改良得到品质更优秀的灵根一事,便不是短时间内可以看见成果的。 没有头绪的司农一部日日愁苦,析丰拉着麾下一众司农,提出各种天马行空的构想,又被一一否决,路过司农部地的族人能听见司农殿内几乎没停过的争吵声。 为此,大司律云霁还收到不少族人的“检举”,担心司农一部的争吵有碍族群和谐。 命人安抚好族人的情绪,也有司律前往司农殿提醒析丰,却毫无用处。 心知各位司农也都是为族群发展忙得焦头烂额,听不进劝告,云霁也只好令诸位司律对族人多加解释,让他们平日里不去靠近司农殿。 美其名曰: 先容他们完成老师交代的任务,日后依律论处。 九嶷部族生机勃勃,发展得热火朝天,身处其中的风牧深受感染,觉得自己与这片天地的联系都更加紧密了几分。 三十余日后,紫冠木林外。 一路观察的节并与后照来到此地,同时也制成了来路的地图。 第四十三章 · 毒蛇环伺 二人遇险 为了方便族人前来开垦紫冠木林,节并与后照此次前来除了探明木林的环境,还需标注一条明确、安全的路径。 因此,两人并未以遁法赶路,用了些时日才到此地。 其实开采紫冠木,最便捷的办法,是风牧前来以移山填海的大神通将其运往族地。 但风牧并未主动提出,几部有司也未请他出手,尽皆默认了组织族人前来砍伐的计划。 正如他曾对初来九嶷的帝子熙说过的,他期望中的人族,是自强自立于洪荒的人族,是即使没有他,也能立于洪荒,光大人道的九嶷部族。 所以很多事情,他只会说自己的看法和意见,引导众人自行探索、发现。 靠近了紫冠木林,风牧所说的淡淡香味引起二人注意。 “族地附近的紫冠木稀疏零落,还未察觉,此处冠木成林,香味浓郁,沁人心脾。” 走入木林之中,后照挽弓,节并背锤。 后照手中宝弓名为“破星”,是取一颗灵根巨树的枝桠炼成弓身。 灵根巨树年份久远,天然生长在苍梧山,离风牧开辟的落星池相隔不远。 这颗灵根也没有什么奇异,既不开花也不结果,只是本身生长多年,枝叶繁茂,树身粗壮,灵气浸润下也是极好的炼宝灵材。 弓弦则是后照向大司农析丰求取的,一位负责养蚕的司农收集的上好灵蚕蚕丝。 再辅以为风牧收集九天真水原料获得的灵水和山间朝露,一同炼就。 节并背在身后的长锤唤作“碎星”,主材料乃是孟宁所赠。 却是风牧闭关之时,孟宁来族地时,节并打包了许多灵酒交由孟宁带回了水府。 孟宁心中欢喜,抖落了不少一路捡到的各类神铁奇珍。 大部分都交由了铸造司,节并取了部分,在铸造司的协助下,锻成一柄长柄圆锤。 对于二人为何为自身宝兵取的名字都与“星”过不去,众人也心知肚明,风牧也没有多言,他自己也建了一座“落星池”不是。 深入木林,原本并肩而行的后照突然停住脚步。 右侧的节并随即看去,却见后照紧握破星弓,身上汗毛倒立,节并心中同时浮现出强烈的危机感。 “有东西,盯上我们了。” 节并的念头中传来后照的声音,反手握住身后的长锤,警惕地望向周围。 “嗖~” 破空而去的光芒将一条猛然从树冠的枝叶中蹿下的毒蛇划作两半。 好像触发了某种信号,漫天蛇雨落下,摆动身躯扑向两人。 破星弓弓弦被后照迅速拉动,每一次都有十几道光芒激射而出,钉向毒蛇。 节并施展风牧传下的降龙伏虎神通,道体隆起,巨力爆***圆碎星锤四下挥舞。 近前的毒蛇俱都被碎星锤砸为肉泥,不能向两人更进一步。 在风牧所授的几门功法中,后照选择了《周天炼窍决》,周天内景一同催生浑厚法力。 节并则修行了《九灵磐山决》,观想九灵,修行时如身负磐山,锻炼道体,气力惊人。 且战且走,两人寻找着无边蛇雨的突破口。 “不能与它们久战,你我法力、气力总有尽时,却不知道这些毒蛇有多少。” 再一次逼退近前的毒蛇,节并传音后照。 “我会寻一个毒蛇不多的方位,制造空隙,届时你我寻机脱身。” 再次激射了几箭,后照对着一个方位将破星弓拉满,周身穴窍洞开,磅礴的法力涌出。 一道势要击破星辰的箭光飞出,旋转着搅乱木林,清清理出大片空地。 一时间,落下的蛇雨全是直挺挺的毒蛇尸体,落在箭光过处形成的大地凹痕中。 节并将大锤砸向大地,施展飞沙走石。 在沙石的遮掩下,两人追着箭光遁向别处,逃离着蛇雨的包围圈。 跟随箭光遁向尽头,节并与后照来到一处乌紫色的水潭附近。 身后的毒蛇或盘踞在地上,或游走在树身,或隐现在树冠,不再追赶两人。 停下脚步的两人环顾着包围水潭的木林,和在林中蠢蠢欲动的毒蛇,趁机调息。 “不妙啊,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将手中破星弓握得更紧了,后照嘴唇有些干涩,询问着与他背靠背的节并。 “不用你说,我也看出来了,这处水潭十分诡异。” “你说我们是不是命中犯水啊,怎么我俩遇到的水潭都这么邪门呢?” “胡说八道。” 斥了一声后照,节并随即想到之前的血狱,也有一种心塞之感,不可言说。 群蛇吐信的声音环绕,原本寂静的水潭无风自动,逐渐形成一个漩涡。 张弓对准漩涡,后照继续压榨着体内的法力,死死盯住水潭。 越来越快的漩涡之中,一道水柱射出,冲向高空。 水潭中的池水以清晰可见的下降速度,水面变低,水柱变得更高更大。 立在池中的水柱上波纹蠕动,直挺的水柱变得弯曲,顶上和中段略微鼓起。 一条由池水形成的巨蛇摆动身躯,双瞳中的红芒刺激着后照与节并的神识。 “搞得定吗?” 举起碎星锤,节并将后照挡在身后,直面巨蛇。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顾不上周围的毒蛇,后方的后照感受着沉重的压力,松开弓弦。 巨蛇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箭光,腥臭的乌水从中喷出。 箭光穿透乌水,划破虚空,直直射进巨蛇体内,强大的破坏力在巨蛇体内爆炸开来。 光芒从巨蛇被炸裂的腹腔中传出,随即巨蛇散成乌紫色的污水落入水潭中。 漩涡未停,节并锤落一道袭来的污水,池中的巨蛇重新形成,蛇首砸向两人。 向两侧越开,避过了巨蛇的重击,节并挥锤砸到蛇首顶上。 一地的污水炸开四溅,重新化水的巨蛇淌回水潭,再次聚成,留下一地污渍。 泛着乌光的水流自巨蛇口中喷射,在空中分割成两道瀑布,对着两人冲击而下。 避无可避的两人凝结法力护住身前,抵挡水流的重击。 感受着远超预估的法力流失速度,两人神情骤变,身前法力护盾破开,水流将二人卷入其中。 粘稠的污水将两人陷在其中,空中,蛇首咆哮,唤出道道乌黑的水箭,水箭根根钉向身陷水流的节并与后照,挣扎着的两人道体被洞穿,水箭中的毒素渗入体内。 污水自伤处灌入身体,凉意让节并神魂为之一清。 右臂挣脱束缚,取出一张蚕丝织就的锦帛,上面绘制着一道剑符。 激发剑符,锦帛被自身爆发的凌厉剑气绞碎,一道道青冥剑光杀向巨蛇。 几道剑芒的余晖扫过,助两人脱离了束缚,飞向空中。 青冥剑光斩落巨蛇,同时搅乱了池水,继续向前,以摧枯拉朽之势清理出一条道路。 不敢久留,两人急忙遁走,借剑光庇护下逃出木林。 节并飞过水潭之时,低头看了一眼,惊鸿一瞥之下,池底的骨、肉映入眼帘。 他很肯定,这是被蚕食后的人族尸骨。 又一次凝聚的巨蛇身影小了一圈,愤怒的咆哮从它口中爆发,四周的毒蛇接收到命令,追向逃向林外的两人。 搀扶着更加虚弱的后照,节并苦笑道: “一般来说,即使这些毒蛇有灵,不惧紫冠木,但也不会喜好紫冠木才对,不像它们,不仅定居在此还以紫冠木枝叶为食,我们大概是撞上了一个大麻烦。” 瞟了一眼身后远远追来的群蛇,后照在节并的支撑下调息,清除体内毒素。 节并因为主修锻体功法,道体强悍,同样中毒却能够强自支撑。 不远处,残破的人族聚落建筑出现在二人视线中。 趁着夜光,飞身托迹,节并耗尽仅存的的法力,敛去了两人行踪。 第四十四章 · 九嶷伐蛇 人族勘乱 九嶷部族祭坛 驻守此地的地仙见祭坛上,祭鼎异动,连忙去请风牧和我竹音等人。 亲手为祭鼎中添加了一把香火,风牧与众人静静等候着,闪动的火光生出变化。 透过九嶷鼎升腾的火光,瘫坐在地上,背靠断壁残垣的节并、后照二人的身影显现。 发现人族建筑后,节并强撑着施展神通躲过群蛇追踪,带着后照进入了残破的聚落建筑群中,摸索着前进。 空无一人的遗迹中留存着人族聚落生存过的印记,坍塌的门墙上还有模糊不清的部族图案。 一块巨大的石板断裂开来,依稀能辨认部分文字,应当是记载了这个聚落的一些重大事件。 杂乱的木石倒在各处,建筑残骸上的伤痕明显带有外部冲击的痕迹。 这处聚落受到了某种袭击,最好的猜想是聚落人族遭遇危险后迁离了此地,因此这里被废弃多年。 但再联想到在紫冠木林中瞥见的水潭底部景象,节并心知,只怕是最坏的情况。 搀扶着后照,两人循着建筑群的痕迹找到还算完好的一处简易祭坛。 祭坛上,一堆篝火的余烬散落,几根干枯的木枝摆在一旁,还有一块脏兮兮的破旧麻布。 这些时日此地无雨,灰烬和木柴都还干燥。 收拢起散落的灰烬铺在底部,又将木柴在上面搭成简陋的篝火堆,节并取出一枚锦囊打开。 从锦囊中倒出一小撮带着火星的灰烬,是从九嶷鼎中取出,用部族传承之火烧成的,外出带队的天仙或地仙都会携带。 将带火星的灰烬洒在篝火台上,节并支起躺在身边的后照,拉扯着他一起靠在一旁的断墙上。 灰烬中的火星炙烤着木柴,越来越明亮。 “嘭-” 一团蓬勃的火焰升起,节并放松下来,扯出笑意。 借着火焰的联系,节并断断续续地将紫冠木林的情形大致描述给了风牧等人。 一同听着的堂邑十分愧疚,未曾想自己提出的伐木地点,险些害了两人。 心神与祭火相连,沟通节并点燃的篝火,念头转动,祭鼎火光映照的画面开始变换,向周围扩散开去。 随着画面的拉伸,一条爬行中的毒蛇出现,不时立起上身左右探看。 紫黑色的鳞甲爬满蛇躯的后背,蛇腹上勾勒着淡黄色的花纹,蛇首顶上两个小包鼓起,一对血红色的蛇瞳泛着冷光,嘴中吐着鲜红的信子。 “咦?” 风牧身旁的孟宁一同观察着画面中的毒蛇,突然出声。 “有什么发现?” “这条蛇类,很像我族中记载的上古修蛇,只是小了许多。” 孟宁的话语让风牧心中无数念头闪过,猜想着种种可能。 上古修蛇,乃是烛龙麾下大罗异兽,不掌天地司职,唯独实力强横,在追随烛龙与斗母相争时,与紫光夫人大战于苍穹数万年。 烛龙被放逐后,重伤的修蛇于南海一座仙岛大泽中休养,后在人皇轩辕氏年间吞吃人族以邪功供养己身。 人皇怒,遣麾下大罗“箭神”大羿,率军讨伐恶兽修蛇。 大羿率军与修蛇征战数千年,那座南海仙岛也因此沉没,无数南海生灵因修蛇作恶而涂炭。 最终在不忍生灵罹难的陵光神君相助下,大羿射杀修蛇,封印其先天不灭灵光带回复命。 而修蛇陨于南海的道躯却不知所踪,消失在苍茫大海中。 而今出现了与修蛇极为相似的蛇类,绝不会毫无干系。 “利用篝火连通九嶷鼎,掩住自身行踪,好生调息恢复,我会带族人前往。” 叮嘱了两人几句,风牧散去火光中的画面,将篝火的力量留给尚不安全的两人。 “在熟悉罡煞阵的族人中,挑选三十六位地仙与七百二十位真仙,随我一同前往。” 转身离开祭坛,风牧对一旁的堂邑说道。 “老师,带我同去吧。” 堂邑急切地说道。 盯住堂邑,风牧否决道: “你现今的首要任务,是完成族地边防建造,此行不需要其他天仙跟随,你等各司其职,拱卫族地。” 之后又对孟宁歉然道: “劳烦好友在族中看顾一二,帮他们继续开江伐石,待我事毕回转,再向好友告罪,陪你饮酒。” 示意无妨,孟宁对九嶷族地的生活倍感惬意,御水对他也不费什么力气,歇息时又有灵酒畅饮,让他十分开怀。 一边的风牧继续对析丰吩咐着: “令司农殿调配大量石黄,出行者配以洞天之宝携带。” “族中并不注重开采石黄,因此雄石储量……” “有多少先带多少,另外,” 打断析丰的话,风牧一顿,继续说道: “现在开始,调集一部分司农,带领族人着重开采石黄,产量越大越好,当然,不能误了储粮。” “是。” 皎月移动,月上中天。 风牧领着调遣完毕的族人,赶往节并与后照所在的人族聚落遗迹。 苍天春皞域 大司命觐见人皇,春皇宫中,四位帝子与一干重臣也在殿中。 “禀陛下,大荒急奏,颢天诸域有穷奇作乱,凶兽暴动,玄天诸域有梼杌现世,北海倒卷,倾覆河山。 各地司命告祭人道,请春皇宫调兵平乱,卫我人道疆土,铲除外道凶兽。” 太昊转过身子,看向一旁垂手而立的诸位帝子,目光落在三子帝子修身上,问道: “南海之中,还未寻到修蛇的躯体?” “禀父皇,儿臣遍搜南海,尚未寻到修蛇遗体,依我所见,修蛇或许坠入了南海海渊之中了。” 帝子修低着头,下拜道。 “罢了,南海之事,今后交由熙儿处理。” “父皇?” 帝子修猛然抬起头,有些失态地出声道。 目光与太昊交汇,帝子修再次垂下头去,宽大的衣袖中双拳紧握,又不甘地松开,拱手道: “儿臣,领命。” 站在几位帝子最末端的帝子熙始终面色坦然,无惊无喜,同样踏出行礼,领下此事。 “着上将尊卢率兵,金神蓐收及葛天氏部族协同,往颢天诸域克服穷奇,平定兽乱,帝子重一同前往, 着上卿无怀领军,水神玄冥及阴康氏部族协同,往玄天诸域讨伐梼杌,镇压北海,帝子修一同前往。” “臣,领命。” 一众被点到的臣属上前领旨,旋即退出大殿,前去调集兵将。 帝子修与帝子熙交错而过之时,目光微动,传音道: “南海有大凶险,你且小心。” “多谢兄长,熙谨记在心。” 远远看见紫冠木林,风牧带着七百五十六位族人向西边绕过去,不再靠近木林,以免惊动其中蛇类。 节并与后照所在的人族聚落遗迹位于木林西方稍远处,途中偶尔能看见几条毒蛇,竟然在相互撕咬。 清理掉这些毒物,一行人靠近了残破的人族建筑。 诸位地仙、真仙纷纷结阵,进入遗迹中清剿毒蛇,兵戈之声响起。 抓过两条袭来的毒蛇,风牧按住蛇首,施展搜魂夺魄的神通,蛇躯在空中痛苦地摆动着。 搜魂夺魄太过恶毒,风牧并不喜欢,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生怒意。 双目扫过断壁残垣,两种蛇类爬过的痕迹清晰可辨。 一种有些时日,被蛇毒腐蚀过的地方铺上尘埃和青苔,另一种则是新出现的,湿痕未干。 无需逆知光阴,风牧便能感受到此地还未完全散去的焦虑、不安、恐惧、绝望,种种负面情绪。 这里的人族聚落被群蛇袭击后,一块尸骨都未曾留下。 想到节并提到的水潭,此地人族的去处便不言而喻,毒蛇袭击人族的目的便是为了聚集人族尸骨。 风牧双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依然僵硬的无首蛇躯从他手中的血泥上脱落。 第四十五章 · 噬杀进化 修蛇何谋 毒蛇神魂中读取的记忆并不复杂,却混乱不堪。 狂躁、无序的光和热占据了其中的绝大部分,某种不可名状的声音回响,催发着对紫冠木枝叶的食欲,盘踞在记忆边角的是吞噬、杀戮的欲望。 “被强行命令依靠吞吃原本厌恶的紫冠木枝叶压制疯狂的本能,” 捏住一条毒蛇的七寸,没有急于刺激它,感受着毒蛇焦躁不安下逐渐爆发的本能情绪: “是什么,在压抑着你,忘掉它,释放原始的欲望吧。” 随着风牧摩擦着蛇颈部的紫黑色鳞片,深沉的低语传进毒蛇的神魂中。 僵在风牧掌中的毒蛇双瞳红光大作,疯狂摆动身躯,吐着芯子嘶鸣,盯住原本的“同类”。 将它抛回蛇群后方,只见这条毒蛇一口咬断身前另一条毒蛇,吞下一颗乌黑的蛇胆。 原本的毒蛇,修行有成的真仙只要不被围困,小心便能应对,结阵的真仙与地仙自然向着蛇群稳步推进。 后方的毒蛇吃净一条同类的血肉后并不停止,继续在同类中肆虐。 观察着不断吞吃后明显比其他蛇类大了一圈的毒蛇,鳞甲也更加光滑,蛇首顶上的隆起都微不可察地鼓胀了一丝。 杀戮同类的毒蛇终于引起了其它蛇类的注意,它身旁的毒蛇四散开来,警惕地盯住它。 对同伴吐着信子的警告不加理会,它再次袭向蛇群。 一口截断两条毒蛇,附近的蛇类大受刺激,蛇瞳中开始绽出疯狂的凶光。 失去冷静的蛇类将原本共同的“异类”敌人忘记,竟然互相厮杀起来,没有一齐杀向依然有所进化的毒蛇。 乱战之中,实力依然超越同类的毒蛇取得了胜利,比原本的同类粗长了两倍有余的身躯让它所向披靡。 清剿完外围蛇类的诸位地仙、真仙,结阵将厮杀做一团的群蛇围在其中。 疯狂的乱战平息之后,一条较正常蛇类体型大了十倍有余的巨蟒傲视左右。 狂乱的杀意被藏在瞳孔深处,巨蟒藏起相对柔软的蛇腹,将背上粗壮的鳞甲对着众人。 风牧走向巨蟒,看着它紧绷的身躯,放缓了脚步。 似是知晓风牧是助它能够进化的那个人,巨蟒迟疑后放松了身躯,低下蛇首。 靠近后,巨蟒突然暴起,展露两颗利齿的蛇口直直咬向风牧。 “铮~” 一柄神剑架住蛇口中的利齿,风牧探手将蛇首拍向大地,死死按住,开始搜检神魂。 “呵,果然是冷血畜牲。” 毫不在意自身就没打算放过巨蟒,风牧兀自鄙夷着在掌下哀嚎的巨蟒,加大的神通运转。 神魂撕裂的疼痛让蛇瞳中血丝炸裂,留下红黑色混合着毒素的血液。 蛇尾高高扬起,向着风牧拍下,被结成的阵法中飞出的几道罡风击了回去。 满含疯狂杀意的蛇瞳神采淡去,蛇躯不自然地抽动着,粘稠的体液渗出体表。 在巨蟒神魂的记忆中,催发对紫冠木食欲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原始的进化欲望占据着整个识海,还有少许的狡诈与繁衍欲望。 “低劣的进化手段,洪荒演化中的残次品。” 风牧神色冷峻,颇为不屑地说道。 神魂深处,一条巨大的蛇影盘踞其中,细微的声音从其口中传出。 这便是压制着群蛇,逼着它们放弃进化,吞吃紫冠木枝叶,改为吃素的源头了。 观察着双瞳紧闭,顶上隆起的两个肉瘤如同犄角立起的巨大蛇影。 “与孟宁所说的修蛇有九分相似,绝不可能是巧合。” 暗自思忖着,风牧退出了即将溃散的神魂识海。 随着他的离去,巨蟒的神魂彻底陨灭,只剩一具蛇躯盘在大地上。 “将地上的蛇尸都收拾起来,也是不错的材料。” 风牧在海中收拾的几头巨兽都被拿回族地拆解,海兽肉大补,兽皮可以制甲,兽骨则炼制武器。 这些蛇尸同样如此,蛇肉可能含毒,可以让司农殿研究一下,或许是一味药材。 留下一批人清扫满地蛇尸,另一批人则搜寻者散落各处,未曾被杀死的毒蛇,独自来到遗迹中有些残破的祭坛,靠着断壁的两人昏睡了过去,跳动的篝火忽明忽暗。 天空泛起鱼肚白,皎月坠去,晧日将升,晨曦即将洒向大地。 坚持了一夜的两人听见族人列阵,打杀蛇群的声音,终于松下心神,倒头昏睡了。 风牧拿过节并紧攥在手中的锦囊,收起篝火台中的余烬。 看着两人身上开始缓慢愈合的狰狞伤口和尚未清理的污渍,他挥出一股水流,洒入一滴九天真水,将两人卷进水流中。 变得污浊的水流被法力蒸发,两人体内毒素洗净,体表也焕然一新。 两粒土黄色的丹药被扔进两人嘴里,是九嶷部族司农殿炼制的道体伤药。 对于炼丹一道,风牧并不精通,司农殿有专精此道的天仙不下于他,他便很少亲自开炉炼丹,只是给了一些丹方让他们研究。 大日东升,驱散了远处的晨雾。 转醒的两人只觉伤口处愈合时的瘙痒感传来,体内沉重与酥麻之感已然消失了。 看见前方背对两人望向紫冠木林的风牧,两人欲要行礼。 “老师?” 柔和的力量让他们无法动作,风牧回头瞥了他们一眼: “不需行礼了,待你二人恢复完毕,再随我入紫冠木林。” “是。” 几位真仙上前照料二人,风牧向外走去,整理着脑海中杂乱的线索。 修蛇生于洪荒初辟的久远光阴,天皇年间遁入南海仙岛大泽中养伤。 那时烛龙已被天皇囚入四海之渊,修蛇在南海真的是只为养伤吗? 人皇轩辕氏年间,沉寂多年的修蛇为何要吞吃大量人族,去触气运正隆的轩辕氏的霉头? 陵光神君虽然亲善人族,但相助“箭神”大羿摆明立场与烛龙一系敌对又是为何? 修蛇身殒南海后道体无踪绝非偶然,这么多有心找寻的人真的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吗? 出现在此地的毒蛇群落与修蛇定有关联,风牧隐约之间好想抓住了什么线索。 毒蛇神魂中的巨大蛇影在压制蛇群进化的欲望,但进化对一个族群来说应该是好事。 蛇影不愿意同类相残? 不,绝不可能,风牧即使没见过蛇影的本体,也能借借感受到纯粹的恶意。 而且,阻止同类相残也不需让它们全部吃素,这完全是在压抑本能。 看向方才巨蟒盘踞过的大地,风牧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蛇群相互吞噬,进化出的蛇类越来越接近修蛇,那么是不是理论上,蛇群相互吞噬殆尽能重现修蛇的道体? 这是个疯狂的猜测,一经出现便无法抹去。 依照这个思路,蛇影阻止蛇群吞噬进化,是不希望修蛇道体重现,或者是不希望现在重现。 若这类蛇群真是修蛇消失的道体分化而来,紫冠木林中一定是不知因何前来的一小部分。 巴蛇,风牧暂时这么称呼这群蛇类,巴蛇中至少有了一位高位者,便是留存在每条毒蛇神魂中的那个蛇影。 它御使着族群不去发展,是为了让有心寻找修蛇道体的人,推算的结果永远是修蛇道体无法重现,因为巴蛇族群自我压制住了重归修蛇的欲望。 如果昔日修蛇陨落之际便谋划了今日之事,那么他要做的事情必然十分重要,需要他万分谨慎,甚至身死躲避视线。 这样一来,风牧以大风雨表测得紫冠木林毫无异常便说得通了。 巴蛇一族从大罗道体上化生,无论实力如何,便有了一些大罗的因果特性。 但风牧还有一事不解,修蛇道体化整为零,为何能瞒住找寻多年的人族呢? 第四十六章 · 石黄驱蛇 真幻虚实 炎阳当空,紫冠木林西侧,风牧率众前来。 再多的疑问和猜测都没有依据都只是空想,或许深入紫冠木林能找到一些线索和答案。 将备好的石黄点燃,滚滚浓烟升起,罡风吹出,青白色的烟尘被吹向木林中,众人列阵踏步向前。 在聚落遗迹处实验过后,风牧也有了另一个对付蛇群的备用方案。 抹去一条毒蛇神魂中巨大蛇影的低语,唤醒它本能中的进化欲望,就能搅乱一大片蛇群相互吞噬。 不过思考之后,风牧并没有选择使用这种办法。 事关大罗,还是不要行险招为好,避免出现无法掌控的意外,若真的进化出一条有修蛇几分威势的巴蛇,对炎天明夷域都是一场灾难。 同时他也好奇一件事,损失了这里的蛇群之后,剩下的巴蛇还能不能恢复成完整的修蛇道躯。 石黄燃烧的浓烟充斥着木林,顺着树干升上树冠之中。 在烟尘的刺激下,巴蛇躁动着探出枝叶,向烟尘外窜去,远离着让它们不安的气息。 阵法中,罡煞之气飞出,绞杀着陷入混乱的巴蛇群。 后照挽弓在阵法中,借助众人汇在一处的连绵法力,箭光如雨,接连不断,倾泻着心中恶火气。 越来越密集的蛇尸铺在地上,阵法推进的速度开始放缓。 巴蛇群开始不再只是混乱地逃散,木林深处传来伴随着剧烈水声的嘶鸣,驱赶着巴蛇克制对石黄的不适感,冲击阵法。 从零散的攻击到密集的群蛇齐袭,手持坚盾走在阵法前方的体修压力大增。 后照与一众御使弓、弩的地仙、真仙变阵,掩护着一群以节并为首,跃到阵前的族人。 碎星锤高举,阵势激发下,锤柄顶端的玉石亮起,法力包裹后圆锤极巨大化,撑开一片气墙。 伴随圆锤挥舞,气墙轰然砸下,带着撞击其上的巴蛇群陷入大地,血肉横飞,与飞溅的泥土杂糅在一起,几道裂纹出现在地面。 节并身旁手握长柄巨刃、双手阔剑、方天大戟等重兵器的族人纷纷舞动兵刃,破空声在织成密网的罡风中激荡。 阵中弓、弩射出的箭芒扑杀着前方的漏网之蛇。 堂邑经常抽调族中修行有成的族人外出,以群居的凶兽为清剿目标,训练磨合族人战阵配合的能力。 目前看来,训练效果十分理想,众人进退配合有度,相互支援之下压力顿减。 罡煞阵是人族中较为基础,流传甚广的军阵,可大可小,三十六人即可成阵,环环相扣也可组成百万人的大型军阵。 族人此前没有以军阵对敌的经验,堂邑因此挑选了最容易上手的罡煞阵,百年间勤练不辍,为日后习得更精妙的军阵打下根基。 几百人踏在大地上,引动地脉煞气,化作天罡灵气补充法力,或以地煞引动九天罡风御敌。 “部族还需要更多的仙境修士,放能将军阵的威能体现到最大。” 巴蛇群在军阵前接连折损,未能突破阵法分毫,彻底激怒了木林深处水潭中的事物。 “吼~” 水浪拍空的巨响下,一声怒吼回荡在整片紫冠木林。 族群上位者的威势让林中巴蛇群无敢不从,尽皆在它的驱使下冲向军阵所在的林地。 吼声解放了巴蛇群的凶性,兽性中服从上位者的本能也让它们悍不畏死。 石黄对蛇类的威慑已然毫无作为,杀戮本能占据了上风。 靠近阵前的一条条巴蛇张开血口,蛇腹中蛇胆破开,浓烈的青黑毒雾从中喷射而出,相互连成一片。 阵中罡风吹向前方,欲要驱赶毒雾。 立起坚盾的族人上前护住挥着巨兵的节并等人,将他们拢进阵法的保卫中,坚盾连接升起光墙。 一些沾染上毒雾的真仙瞬间脱力,手中兵刃落地,瘫倒在阵中。 喷吐过毒雾的巴蛇都软趴趴地搭在地上,被随后涌上来的蛇群淹没在身下,不复凶狠。 毒雾越不过光墙,一群巴蛇双瞳红光大炽,一双双红色光线从蛇瞳中发出,照在光墙之上。 “咝~咝~” 光墙在红光下熔出一个个凹痕,与红光接触的地方冒出阵阵白雾。 箭芒射向这群巴蛇,不想其后的巴蛇主动飞起跃向箭芒,挡下致命的攻击,坠向大地。 “冷血畜牲可不懂得牺牲自我,保护同伴,是绝对服从盖过了自私地本性吗?” 风牧冷眼旁观,按住青冥剑柄。 凹痕之间开始出现裂纹,连成一片,让光墙出现崩解的事态。 节并再一次高举碎星锤,前方持盾的族人一同提起坚盾。 “嘣-” 重锤与坚盾一同落地,从地脉传来的震颤感让大地晃动不止,地上的巴蛇群被强烈的震击动摇,四下翻滚。 有巴蛇群飞在空中,蛇瞳重新凝聚红芒,几欲绽放而出。 空中的巴蛇远不如箭芒迅捷,一一被射落在地,瞳中光芒泯灭。 趁着巴蛇群散乱无序,众人将重伤脱力的族人移向后方,重新整队列阵。 拔出腰间统一制式的剑刃,众人各自手捏剑诀,阵法变换间剑阵升起,重重剑罡叠在空中。 正是罡煞阵衍化而成的天罡剑阵。 剑罡卷起风暴绞向巴蛇群,蛇躯随着大地一同被撕裂,附近的紫冠木惨遭殃及,化为木屑。 大地上泥土翻起,宛如被锄犁过的农田。 残破的蛇躯成为了“农田”中的养料,深埋其中,残存的斑斑血迹沾染在“农田”的土地上。 剑刃归鞘,军阵继续前行,一边清理着残余的巴蛇,一边再次凝聚罡煞之力。 远处,还有成群的巴蛇被驱使着赶来,阻拦军阵推进。 一直到月上紫冠木枝头,跟随军阵的风牧终于来到了木林深处的乌紫水潭前,付出了六十多位真仙脱力晕厥为代价。 池水聚成的巨蛇立在其中。 被青冥剑符斩杀的后遗症已然消失不见,感受到强敌来袭,驱使巴蛇群阻拦的同时,巨蛇也从池中汲取了更多力量。 此时的巨蛇体貌比节并、后照二人之前所见更加狰狞、凝实了。 流动的水纹让巨蛇背部鳞甲分明,腹部的花纹直视时有流光刺目,神魂昏聩的感觉自体内涌出。 污水化箭,落向军阵,冲击到军阵上的气浪,溅射开来。 军阵中金黄色的流华袭向巨蛇,反击过去,刺破巨蛇的体表,紫黑的污水流出后很快愈合。 一道虹光从破星弓射出,撞在巨蛇颈部的鳞片之上,贯穿而过,带起一串水珠。 伤口处污水横流,巨蛇吃疼,隆隆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与此前巨蛇身躯只是水流一击即溃不同,虹光刺入巨蛇颈部时有明显的滞涩之感,形成的伤口处蠕动着血肉质感的物质。 水潭中的粘稠死水被巨蛇搅动,溅起的水花升在空中,浮在巨蛇的顶上,流动着汇成一颗颗水团。 水团鼓动变幻,蠕动间化作一颗颗吊诡的蛇瞳。 几十颗蛇瞳凝视众人,诡异的波动传来,风牧心神跳动,危机感蒙在心头。 军阵前方的众人全身僵直,面上神情凝固,身影渐渐虚化,意识沉进虚无之海,一条沉眠在虚无之海中的虚幻蛇影张口欲要吞噬众人意识。 后排扔出鞭索绑住前排向后拉去,让他们的身影从虚幻处归来,却全身石化。 波动的侵蚀还未停止,继续向着众人推进,军阵连连后退,避开巨蛇的诡异神通。 风牧翻开《大荒草记》,一张图卷清晰地绘出了紫冠木林中的景象。 一枚艮卦被他书在图卷上,众人身前升起一座宽厚的高墙,带起一地的尘埃,牢牢锁住继续蔓延的波动,庇护墙后众人。 真幻之道,自有虚实破之。 第四十七章 · 无生杀意 巴蛇之灵 巨蛇凝成的蛇瞳令天地间的真幻颠倒,将阵前众人纳入幻界。 强行助他们摆脱神通,将意识从虚无之海拉了回来,却因为身躯在真幻之间走了一遭,出现了某种未知的变故。 症结出在巨蛇的神通,自然要在它身上找寻解决之道。 《大荒草记》将大荒之景绘成图卷,却也能变换图卷返照大荒,撬动天地规则。 以艮卦引动图卷,众人阵前升起的高墙是从锦册中以虚化实,本就不存于大荒,自然不惧蛇瞳,无法被幻界噬灭。 漂浮在空中的蛇瞳一一闭合,再次睁开后纷纷颤动起来,强烈的法力波动从中传来。 一道道橘红色的光芒从蛇瞳中照射而出,将高墙击得粉碎,风牧手中锦册图卷上的艮卦也破碎开来。 橘红光柱继续冲击阵法,径直穿透阵法空中聚拢的罡风,在阵中肆虐。 近百位真仙和几位地仙被掀翻在地,轻伤者道体有损,重伤者失去意识。 九天揽月网被悬在空中,迎着蛇瞳激发的橘红光柱,将其一一揽入网中。 灵宝水光流转,九天真气鼓荡间将形成蛇瞳的污水完全净化,洒下一地甘霖。 解决蛇瞳,灵宝继续向巨蛇蛇首网去。 巨蛇垂首拱向九天揽月网,将灵宝一把撞开,同时向地上喷出一口腥气。 收回灵宝,风牧惋惜地拍了拍网身。 这灵宝原本号称九天揽月索,全盛之时可上九天揽月,揽住区区巨蛇何足挂齿,翻涌扑天的九天真水立时以水炼之法炼死巨蛇。 感受到风牧的情绪,灵宝翘起一角,拱了拱他的手,钻进他的袖中。 罡风化墙推向前方,吹走腥臭的毒息,刮过巨蛇所在的水潭。 潭中池水泛起微澜,巨蛇的吐息越发沉重和滚烫。 拔剑飞身,风牧手中青冥剑斩向蛇首,剑刃上月华散光,寒意逼人。 巨蛇蛇瞳收缩,拍起一张水盾挡住风牧来势,身下又卷起几道水龙卷往风牧相互绞杀而来。 剑身划过水盾,粘连的滞感传来,拖住原本去势汹汹的剑招。 握住剑柄的手掌雷光滚滚,导向剑刃,激起剑身中的灼热阳炎,将水盾蒸发。 顺势挥剑,一道雷炎交织的斩击劈开袭来的水龙卷,去势不减,斩到巨蛇身躯上。 蛇躯上被击中的部分乌光一闪,金铁被切割的声音出现在剑光斩击处。 雷炎光芒散去,恐怖的伤口出现在蛇躯上,乌光到底是消耗了剑光,没有让它被截作两段。 水潭再次在巨蛇身下卷起漩涡,巨蛇张开血口,深不可见的漆黑腹腔猛烈收缩。 巨蛇身前无边怒风吹动,难以抵挡的拉扯力传来,一切都如同将被吸向蛇腹中一般。 立在大地的军阵感觉脚下地脉晃动,他们与其中煞气的连接忽强忽弱,摇摆不定。 身边的泥土脱离大地飞入蛇腹,强撑着的众人感觉自身随时会连同脚下大地一同被吞进蛇腹。 首当其冲的风牧周身气流紊乱,原本御气飞身的他被气流裹挟卷向蛇腹。 进入血口之中,风牧以青冥剑刺穿蛇首的下颚,抓住剑柄稳在蛇口中。 腹腔内传来的吸引之力让青冥剑缓缓移动,继续切割着蛇首下颚。 阴阳二气流淌的剑身让巨蛇疼痛难忍,蛇躯摆动间停下了腹腔中传出的吞吸之力。 地上的军阵已然混乱不堪,众人相互拉扯着不让同伴被巨蛇吸走。 平复下来的节并与后照再次整肃军阵,沟通罡煞。 蛇腹中酸臭的液体上涌,向风牧淹没而来,蛇首中上颚也开始滴落毒液。 抽出神剑,风牧向即将闭合的蛇吻斩去。 “造化钟神秀。” 致命的危机传来,蛇首大张,腹腔一鼓将从口中风牧吐出。 剑光落到一旁的大地,平滑的切痕出现大地上,附近的草木疯长,生机盎然。 追着剑光离开蛇口,风牧翻身跃到蛇首上。 一枚铁盒被按在蛇首顶上,杀道“无生”。 再一次出现的致命危机感引起了巨蛇本能中的恐慌,迅速唤起黑水覆向顶上。 只是这一次“无生”更快。 一颗剑丸弹出,击碎巨蛇不知是否存在的颅骨,杀意湮灭了巨蛇蛇瞳中的惊怒。 蛇躯倒塌,溅起一片灰尘,水潭中亦是水花四溅。 没有直接溃散做污水流入潭中,更强大的力量自然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池水滚动着要将蛇躯拉进水中,军阵中剑罡斩向水潭。 水底,一道蛇形黑芒钻出,逃窜而去。 九天揽月网扑出,将其稳稳兜住,正要激荡水光将其炼化,被风牧阻止。 将蛇形黑芒捏在指尖,风牧神念强行撑开黑芒,检索着它的神智。 这条水流聚成的巨蛇虽然被强化到比大千世界中灵宝大法师丝毫不差,甚至犹有过之,但绝不是风牧在巨蟒神魂中见到的蛇影本尊。 “果然有灵智。” 摄取黑芒灵智中留存的记忆,风牧印证了自己的部分猜测。 这种被风牧称作巴蛇之灵的黑芒,在整个巴蛇族群中有许多,它们都是一条极为强大的巴蛇的念头所化。 这些巴蛇之灵的存在,是为了分摊巴蛇的气运,不让其完全聚合在强大巴蛇身上。 而为了进一步分散气运,每道巴蛇之灵又催生出许多弱小的巴蛇,带领它们隐藏在大荒各处。 这道巴蛇之灵千年前通过一个浮游的空间节点,带领一些巴蛇来到炎天明夷域。 寻到了一处有天然煞穴(即是这处水潭底部)的紫冠木林,便在此落下族群。 巴蛇之灵本身实力不强,却能利用煞穴逸散的力量,分出气运,以人族血肉催生巴蛇族群。 施展隔垣洞见,风牧确定了水潭底部都是人族尸骨。 找到定居之所后,黑芒命令巴蛇族群开始袭击附近零散的小型人族聚落,培养出了足够的巴蛇族群。 同时自己沉寂在水潭底部的煞穴中。 对抗风牧时的力量则来源于它强行抽取了煞穴的本源。 至于风牧好奇过的杀死巴蛇是否会影响到它们最后进化出真正的完全形态,这是他的思路出现了问题。 巴蛇相互厮杀可以吞噬对方进化,但不是因为血肉,而是气运。 若是其他生物杀死巴蛇,气运则会回归催生它们的巴蛇之灵。 巴蛇之灵死去,气运则会回归最强大的那条巴蛇,至于将巴蛇之灵囚而不杀? 风牧的确是作此打算,却不是为了阻止气运回归。 一旦最强大的巴蛇想要收拢气运,念头一动,任意一位巴蛇之灵都会消散。 风牧只是觉得巴蛇之灵这么直接处理掉太过可惜,或许可以带回去研究一下,看能否找到什么好的利用手段。 研究着扭动的蛇形黑芒,节并与后照率领伤势不重的族人清理水潭。 此战之后,七百五十八人,人人带伤,所幸没有危及性命。 将水潭清理掉,收敛着水底的人族尸骨,数量众多,不止节并二人找到的那个聚落的人族。 看着还淅沥着粘稠液体的尸骨,风牧仿佛听见了耳边人族的凄声厉吼。 振袖一辉,热浪扫过尸骨,上面的水污消散一空。 按下胸中翻涌的情绪,他召来后照,吩咐他按照从黑芒中得到的信息,带人去寻另外几个聚落的遗址。 带上人族的尸骨,因为已然残破不堪,相互混杂,无法追寻每一块属于哪个聚落,只能在各个聚落祭坛旁安葬一部分。 水潭底部的煞穴并不大,因为巴蛇之灵的过度汲取,已经濒临崩溃。 弹出一点灵光击中煞穴,地脉煞风上涌,随即完全散去。 敛去人族尸骨后,众人的气氛便有些沉闷,无人主动出声。 风牧拍出一道水雷,倾盆大雨冲刷着紫冠木林。 第四十八章 · 孟宁著书 议处蛇灵 雨水一连下了十日,停下的时候,大日已经遥遥悬于东方。 清理完紫冠木林后,众人砍伐了不少林木,在林边搭建了一个营地,为日后建造开采所需的据点做准备。 前去安置人族尸骨的后照等人俱都返回,每一个曾经的人族聚落如今都已经残败多年。 触目惊心的残迹让后照心中发寒,不禁猜想着,若是没有遇到老师,多年后的后竹氏聚落,是不是同样如此,只有长满枯草的遗迹警醒后人。 面对晨曦,众人开始回返族地。 被巴蛇之灵石化的族人,乃是因为地煞入体,心神在幻界走了一遭后陷入沉寂,道体被阴煞同化,犹如死物。 回族地后帮他们逼出阴煞或调和老阳,唤回心神,静心调养便可恢复。 一路无事,众人在日落之前回到族地,看见已经将木拒、石关的大体结构搭建完成的边防设施。 这段时日,在孟宁的相助下,部族从沅、湘二水中已经开采了足够的眠龙石,预计再有三、四日,有了足够的备用储量,便不用继续开采了。 苦桃木的砍伐进度则落后许多,基本的计算用量只完成了一半,族地中的苦桃木被砍伐完毕,群山中伐木效率相对低下。 让节并安顿好受伤的族人,后照去召集四部有司,风牧去见了孟宁。 一座靠近沅水的竹楼里,孟宁化作人形,坐在窗边喝着酒,在一份空白的铁卷上刻写着。 风牧推门而入,孟宁也不回头,只是奋笔疾书,时而眉头紧锁。 “你这是?” 见孟宁头也不抬,风牧只好主动问道。 继续写了一会儿,孟宁放下手中的铁卷,解释道: “前几日,我与堂邑闲聊,说起一些四海和江水中的见闻,他说你族中稚子定然喜欢我讲述的四海故事。” “那你这将其写下,又是?” “堂邑还说可惜不能让族中稚子都来听一听我的见闻,请求我能不能写下这些,日后他复刻在族中传阅,” 孟宁神色欢喜,继续说着: “正好不需要我御水相助的时候我也无事可做,便回忆着一些事情写下来,堂邑看过后说我的铁卷日后或许能传遍洪荒。” 接过对方递来的铁卷,神念扫过上面的文字。 依照风牧遍阅诸天许多世界书卷的阅读经验,孟宁是一个纯粹靠兴趣和热情发电的新手小白作者。 文字功底薄弱,文笔尚可却也不算出彩,记叙显得平铺直叙,故事情节平淡。 以风牧在某些世界学到的描述,这应当算是“入门爽文”,主角(孟宁)一路奇遇无数,打怪(很少)升级(很多)。 风牧还能猜到他书中接下来的某个情节,“吃货”设定的主角误食异宝,陷入困境,最后因此结识挚友(风牧),收获宝物,道行大进。 看着孟宁期待的眼神,不忍心出言打击沉迷著书的好友,风牧只能“嗯嗯”地点头,违心地表示肯定。 他大概也能猜到堂邑的用意,孟宁虽然性格纯良,但的确见识广博。 请孟宁留下他的见闻,可以开拓族中后辈的眼界,也能收获不少族中欠缺的知识。 得到好友的肯定,孟宁大受鼓舞,再一次投入他的著书伟业之中,将风牧晾在了一边。 正当风牧无奈之时,敲门声传来。 “进来。” 两位真仙抬着一个巨大的木箱进来,没想到风牧也在,行礼道: “见过后稷首领,龙君前辈。” “这是什么?” 点了点头,风牧看向木箱,孟宁也好奇地望过来。 木箱被掀开,一块青石雕成的石像立在箱中: 一条神俊非凡的蛟龙腾在空中,龙须飞舞,头角峥嵘,龙鳞光洁,龙尾苍劲,龙爪凌厉。 下方一条江水奔腾咆哮,巨浪滔天,却在经过蛟龙身下时倒卷而上,环绕着龙躯,淌过龙爪,显得十分温顺平和。 仔细观察,还能看见龙目中有雷光倒映。 “大司空说为了感谢龙君前辈相助我等,挑选了沅水中一块上好的眠龙石,让族中所有精于此道的族人一同雕成此像。” 一位真仙介绍着石像,另一位补充道: “而且大司空说,龙君前辈曾在沅水修行,这块眠龙石或许是前辈曾歇息过的呢,因此赠与前辈聊表谢意。” 风牧在一旁听得颇有些目瞪口呆,但心中却放下心来。 无论是请孟宁出手相助,还是留下四海见闻,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孟宁都不会拒绝。 但若是堂邑因此一味向孟宁索求并当做理所当然,他便不会姑息对方的这种作态。 这座雕像当然不算什么奇珍异宝,单论价值来说更比不上孟宁水府堆积如山的天地灵物。 让风牧满意的是这件石像表明了堂邑的态度,他是承了孟宁的恩情的,只是如今的九嶷部族没有能帮到孟宁的地方,便用这种方式表达感谢。 而且看着惊喜异常的孟宁,风牧稍有汗颜。 他的这位好友好像就吃这一套,真送他什么天材地宝,他反而还没什么感觉,毕竟“常见”。 “哈哈哈,我便不打扰好友欣赏堂邑给你准备的礼物了,族中还有事务缠身,待我解决后再来拜读好友的大作。” 来到政务殿,四部有司尽皆等候在此。 肯定了边防督建的进程,风牧取出了袖中被困在九天揽月网中的巴蛇之灵,展示给众人,并介绍了来历。只是略去了修蛇之事。 紫冠木林中发生的事情已由节并、后照二人详述给众人。 如今见到巴蛇之灵,云霁愤而起身,朗声道: “此獠罪大恶极,孽根深种,害我诸多人族同胞性命,万死难赎其罪,应当焚于祭鼎之中,告慰人族。” 众人皆有认同之色,唯独堂邑站起身来,驳斥道: “大司律所言并不妥当,老师有言,此獠本身不过念头所化,死后气运也会归于本体,意义何在?” 示意欲要与堂邑辩论的云霁稍安勿躁,风牧问道: “那依大司空之见,此獠应当如何处置才算妥当。” “既然老师说此獠确有轻易操控地煞为己用的本领,我以为可以将它封印奴役,开凿地煞后,利用它转换天然地煞之力,用以炼宝、铸物。” 赞叹地看了堂邑一眼,这番话深得风牧之心。 既然与人族为敌,落入我手,便应当为人族所榨干最后一点价值,身死?未免想得也太简单了。 殿中包括云霁在内的众人都在认真思考后表示认可。 云霁起身向堂邑行礼致歉,承认自己所言确实不如堂邑思虑周全,堂邑也还礼表示并不在意。 “善,” 见殿内一致认可,风牧首肯了堂邑的提议: “既如此,便由司空殿铸造司商议对此獠的安置之法,如何开凿地脉煞气、如何利用此獠御使煞气,俱都拟个章程,不要莽撞。” “是。” 堂邑及铸造司主事应道。 “另,司农殿石黄开采情况如何?” “老师,开采顺利,石黄多存于热液矿区,九嶷群山沅、湘横流,多为热液矿区,地底石黄丰富,如今族中开始建造专门存储石黄的区域。” 析丰取出司农殿制成的石黄开采地的图卷,呈给风牧。 “大荒之上,诸如此类的巴蛇之灵不少,只在炎天明夷域或许便不止比此一条, 你们日后对如紫冠木一般有醒神效用的灵木或天然煞穴要多加注意,小心提防。” “老师,但凡此类毒獠,必然侵害人族性命,我等是否要主动清剿?” 竹音面带愁容地问道。 “确实需要,只是九嶷部族终究根基尚浅,难以顾及整个炎天明夷域,而此事有些内情,我还要上禀春皇宫。” 第四十九章 · 假炼天地 自强不息 洪荒之中,跨域传讯极为不便。 不过子熙在见识过风牧以人道气运化生的神祇“后稷”后,教授了他一个传讯之法。 这个传讯之法并不普适,需要传讯双方都有自身能够任意沟通的人道神祇,借此在人道气运长河中呼唤对方的神祇。 同时这还需要双方留下彼此神念,否则人道气运长河中神祇并不在少数,一一辨认则无从寻起。 人族中金仙道君能化出神祇法身的也并不多,风牧也是因为曾走到金仙尽头。 前路已断,与诸天中一处神道世界交流后,他尝试着孕养了自身神祇。 为了壮大神祇,风牧将其与洞真界界灵相合,甚至攻伐诸天其他世界,吞噬界灵。 在养成的神祇法身加持下,他的确感受到了更加浩渺的力量,但终究不能证道大罗,到底只是一场空罢了。 得益于此,风牧在鼎立人族九嶷部族后,轻易借助人道垂青和后稷印凝出神祇法身。 逮住巴蛇之灵后,风牧立时通过后稷印,勾连沉睡于人道气运长河中的“后稷”神念。 “后稷”在气运长河中游走,找寻着属于子熙的神祇神光。 之所以只是神光,是因为子熙并没有让自身的神祇化生出世,按照风牧的推测,应当是为了累积更高的司职权柄,提升位格。 第一次使用这种办法,游走在气运长河中的“后稷”显得极为笨拙,跌跌撞撞,避让着经过的其他神祇。 感应到带有子熙神念的神光相隔不远,风牧收回心神,继续与殿中众人叙话。 与堂邑交谈后,风牧方知自己之前的想法陷入知见障了,孟宁的著作在族中的确广受欢迎。 整个九嶷部族,除他自己外,其他人最大的活动范围不过小半个炎天明夷域。 更不可能和他一样见闻广博,远迈诸天,翻阅书籍、经典无数。 因此,孟宁书写的铁卷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为何使用铁卷,却又不使用更好的神铁?” 风牧还是有些疑惑。 “铁卷质地更适合刻印一些粗浅的禁制,使用神铁则有些奢靡了,龙君每成书一卷,我等便刻印禁制其上, 令翻阅每一页铁卷所需的法力或气力越来越大,同时让看过的族人无法口口相传,借此锻炼希冀阅读的凡境族人。” 堂邑身前的竹音抢先一步,解答了风牧的疑惑,并期待着他的回应。 九嶷部族修习风牧所传功法,也继承了他修行三境的认知,既凡、仙、大罗。 竹音的话语的确引起了风牧的兴趣,这算不算是某些末法世界倡导的“主观激励法”? “这是你想出来激励后辈修行的办法?” 做法很粗糙,但思路很好,至于效果有待观察,毕竟修行之事不能一蹴而就。 赞扬了两人的做法,风牧取出一个松木盒与一个小玉瓶。 “这瓶冰露是我在东海取得寒露松是摘下的,赐给堂邑,算是奖赏演练军阵和督造边防之功, 松木盒中则是寒露松在移栽时落下的一些松针,这株灵根分属先天,极为难得,脱落的松针是极好的炼器材料,竹音,你拿去炼一件护身之宝。” 两人接下宝物,竹音只觉得受到老师的认可,十分喜悦,堂邑则对着玉瓶中的冰露若有所思,不知在琢磨着什么。 此时析丰主动出声,原来是司农殿对培育灵根之事有了思路: “灵根最好的生长环境,是环境适宜的洞天福地,因此分属先天的灵根珍贵之处在于,它能影响所处的环境,将其造化为适宜自身的生长条件,而不需另行开辟洞天福地。” 听着析丰话语的众人齐齐点头,确实如他所言。 “先天灵根珍贵难求,但我们培育一般灵根也可以以此为思路,从洞天福地入手。” 饶有兴致地示意析丰接着说下去,完整的洞天福地便是一方独特的大千世界。 只有金仙能借大道规则以大修为开辟这种大千世界,他尚且不能做到。 这一点,析丰不会不知道,既然提出来,必然是有什么解决的思路。 “我与司农殿几位天仙和一众地仙商讨计算后,提出了假洞天福地的可能。” 析丰此话一出,司农殿众人眼神交流不断,显然是对此感到兴奋,很有信心。 “何为假洞天福地?” 深吸一口气,平复激动的心情,析丰娓娓道来。 原来,司农殿在几日前一次争吵中,一位天仙怒斥另一位天仙异想天开,与其抱着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不如期待明日自己能够开辟洞天福地。 这句无心之言落入有心人耳中,真的开始思索起了这种可能性。 支撑他们大胆假设的理论根据,还要说到风牧传下的几门功法之一的《周天炼窍决》。 《周天炼窍决》可以人体对应天地,炼化经络穴窍,养灵成周天,化为内景寰宇,开辟自身为大洞天。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反过来以天地对应人体,以各处空间脉络和节点对应经络穴窍,将其炼成外景,集众人之力炼出一方假洞天福地。 之所以是假,是因为金仙开辟的洞天福地是半依附洪荒,虽然做不到如大罗开辟的一般完全游离,只有节点链接,却也能隔离洪荒,自主闭合,自行运转。 而析丰等人的思路是将洞天福地完全与洪荒相连,纯粹依赖洪荒天地而存。 但这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是为了开辟适宜灵根生长的环境,又不是真的为自己开辟大千。 风牧异样的眼神让司农殿众人有些不自在,等待着他的答复。 回想第一次开辟洞天福地,他便已经是洞真界主,金仙真君,从未考虑过以天仙甚至地仙之力行此造化之事。 虽说他一向秉持着同为仙境之中,道行不代表实力。 可对大道规则的感悟和运用,必然是道行高者为先,因此开辟洞天福地除了需要金仙的修为法力虚空辟界,更要金仙的道行,支撑撬动大道规则。 他不知道析丰提出的构想有没有哪位天仙真的实践过,但理论上,确有实现的可能。 “好一个假洞天福地,奇思妙想,大有可为。” 曾经因为孟宁借阴阳相和消磨体内作乱的阴阳二气,他视其为“龙才”,对于这帮司农殿的“狂想家”,就真的是人才了。 “不过这应当只是你们的初步计算结果,还没有任何的实践验证吧?” 风牧没有因为看重他们就全盘肯定,而是适时地泼出了冷水: “炼化天地的空间脉络节点,比你们想象中艰难得多,以此改造天地环境、规则,更是困难重重,可能耗费无数却一无所获,这些可不是你们枯坐司农殿就能解决的。” “我等不惧艰难,愿意一试,必不辜负老师和族中厚望。” 司农殿众人在析丰地带领下,起身郑重地行礼,言语恳切。 殿中其余三部有司也一齐响应,请风牧应允司农殿探索假洞天福地之道。 看着眼前一片下拜的身影,风牧感慨良多,笑道: “好,既然你们有次决心,那便放手去做,所需消耗的灵物自有我来想办法,遇到不解之事随时前来寻我。” “多谢老师!” 听着众人的呼声,风牧心情复杂。 降生洪荒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带领九嶷部族走上一条他毫无经验的探索之路。 昔日洞真界的经历反而成为了他的掣肘,只有抛开曾经金仙关于洞天福地的思路,才能探索一条不知前路的道路。 殿内,满怀期许的众人下定决心。 殿外,则是他们如此毅然决然的原因。 人族八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第五十章 · 竹简刻道 神祇传念 月上中天,政务殿灯火通明。 析丰之后,司律殿也汇报了在整理了融入九嶷部族的每个聚落、氏族的习俗后,司律殿多方考量,制定的初版九嶷部族的律法。 讨论剔除了一些过于严苛的律令,又修改了一些不合理的地方,风牧准许在族地中试行此法,由大司律云霁带领执行。 同时,他传了云霁一式相性较为合适的神通,云无心以出岫。 云阳氏加入九嶷之前,本就是仅次于后竹氏、槐析氏的大聚落,盖因有一件灵宝。 虽不属先天,却也是一柄神剑,名为霁月,而今便由云霁执掌。 理清各部事务,屏退众人后,皎月已往西边去了。 留下竹音掌灯,风牧继续待着政务殿,在堆积如山的竹简上刻写着。 他当然不是和孟宁一样在写“小说”,不过若有闲暇,他也会考虑。 或许有朝一日,人族不再缺少一个风牧,没有了因果算计,他也放下了对道的执念,安然自处,无所谓能否成就大罗。 回忆往昔,他会执笔成书,遥赠故友明灯一卷,期盼着后人的译解。 停笔思索片刻,风牧放下写好的竹简,拿起剩下接着写。 这是他关于天地间的空间脉络节点的额理解,不能以金仙的角度看待造化假洞天福地之事,但关于空间脉络节点的道理却是相通的。 为了方便司农殿存留整理,他也不以神念映照玉符的方式传下,而是专门记录在竹简上。 浏览玉符神念一照虽然方便,但极易污染玉符,杂驳的神念留在上面,玉符便废弃了。 高品质的玉符对九嶷部族较为珍贵,不宜浪费。 使用竹简也可以让更多人传阅学习,同时更便于未成仙道的族人钻研。 上百卷上竹简各有一只刻刀同时刻写,点点竹屑洒落在案几上,刀锋划过竹木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这是他要赠给析丰的奖励,是最费心神的一件。 由浅及深,空间节点的知识极为庞杂,仅是风牧知晓的便能写上好久。 风牧挑着此次可能需要的内容写,竹音在一旁整理写好的竹简,召人送往司农殿。 案几上后稷印颤动,几百只刻刀一齐停下,与竹简纷纷落到一旁。 竹音为风牧案几上的香炉续上一根松香,便退到后殿去了。拿起后稷印,心神再次沉入其中,勾连“后稷”。 人道气运长河中,“后稷”身前一团神光有规律地跳动着,与风牧心神沟通。 “后稷?” “是我,子熙,关于此前阳天离恒域之行,我有要事相询,不置可否?” 神光明灭间,带着“后稷”离开原地,往另一处游去。 在汐华殿的子熙同样心神沉入气运长河,心思转动,明了风牧是在遮掩什么。 阳天离恒域的内情,在子熙的猜测中,风牧知道的比同往的所有人都要详尽,而且他们在苍梧山盘桓白日,风牧都没有再提及此事,此时相询,恐有他事。 跟随神光,“后稷”来到一处巨人的身下,见祂立于气运长河之中,周身人道气运无论如何沸腾,也都稳镇于此,半点不曾逸散。 巨人双目闭合,头戴赤金霞冠,发带羽纹金簪,身着火红色的长袍,上面绣着一轮大日,被一只火焰形成的手稳稳拿住。 “这是人道神祇“御日”,乃是大罗之尊,你放心吧。” “子熙果然知我,炎天明夷域有变故出现,可能波及甚广,十几日前……” 将紫冠木林中巴蛇之灵一事的原委道出,风牧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若果真如我所想,修蛇能瞒过人族多年来的探查,极有可能是因为,人族之中,有,” 话音未落,伫立在旁的“御日”睁开双目,浩荡的大日光辉洒落,滚滚而下。 “后稷”呆立当场,神念中的念头俱都凝固,洋溢在神魂中的日光却又温暖明亮,让人流连忘返,不忍散去。 耳畔,子熙以神念传来一段话语,沉浸在日光海之中的“后稷”依旧无神。 日光散去之时,风牧心神归来,只觉念头通达,神魂爽利,道体都有暖洋洋的感觉。 看了看殿中亮堂的景象,原来天已大亮。 “后稷”并不是没有接收到子熙的传音,只是无法有所表示。 见风牧起身,竹音走出为他重新码好竹简,将刻刀一一摆放。 “将这些先给司农殿都送去,够他们琢磨一段时日了,我有事去寻孟宁,你自去处理司礼殿的事情吧。” “是,老师。” 回想着子熙所说,现在的大荒,北有梼杌,西有穷奇,南边又有疑似修蛇大罗道躯有关的巴蛇一族,乱象频发。 只是这样一来,春皇宫明面上的大罗被大荒之乱拖住了两位。 羲和也要镇压大日提防帝俊神系,人皇太昊氏和道侣风里希坐镇春皇宫,不会轻动。 子熙受命前来南部接手探查修蛇之事,将再次亲来九嶷,这对风牧来说是仅有的好消息。 不过,东方荒域有春皇宫震慑,那更远的东海和东极呢? 心中不安,风牧希望从孟宁口中听到什么线索。 眠龙石的开采工作进入尾声,并不是时时都要孟宁相助,无事之时,他就在一旁沉迷写书,不可自拔。 扔去一壶灵酒被孟宁接住,风牧斟酌着开口道: “好友,我有些事想请教。” 喝了一口酒,孟宁放下铁卷看了过来。 向孟宁询问东海的异状,风牧本就没抱什么太大的期望,所以收获不大也没有多失望。 东海近百年没有太引人瞩目的变故,想来也是,要是有的话苍天春暤域又岂会一无所觉? 只有一些海兽间流传海底有时忽寒忽热,却也不是太大的怪事。 地火和地煞变动引起的热流与寒流在四海都很常见。 大略说了一下巴蛇之灵的情况,表示日后九嶷部族可能会出兵参与征讨各处跋涉族群。 孟宁一拍手边铁卷,道: “我也同去如何,之前为了相助堂邑开采眠龙石,故而未曾前往,如今细想很是遗憾,这次一定带我一同前往。” “这,此事本事人族之事,怎能将你牵扯其中?” 毕竟事关修蛇,背后说不得有多少大罗的眼睛,风牧不想无故将孟宁卷进这场风波。 “不行不行,我是定要去的,你不准我同行,我便不能自去寻找吗?” 看了看他狠狠拍在铁卷上,让铁卷微微变形的手,风牧顿时明悟。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作者极其热衷的“外出取材”吧,据说很多作者未曾修行,也因此能变化成禽类,风牧虽未见过,但也觉得十分惊异。 想到不知深浅的孟章神君和执明神君,还有当年参与击杀修蛇的陵光神君,风牧最终点头同意。 一同前往还算有所照应,如果孟宁真的为了“取材”独自涉险,他才更加担心。 获得应允的孟宁兴致十足,立刻提笔,文思泉涌,铁卷上文字飞舞,火光迸溅。 距子熙到来还时日尚早,风牧来到司农殿。 他要求析丰在这段时间不做其他,钻研自己书写的资料,整理更多的方案,并拿出可行性预计和相应演算结果。 同时,在整理的时候,多将情况往乐观的方向倾斜。 析丰对此是很奇怪的,但也认真布置任务,召集司农完成此事。 风牧当然不会说,他希望司农殿能在子熙到来的时候,用足够多的理论证明九嶷部族探索的价值。 毕竟能否得到春皇宫的灵物资助,就看能否说服帝子熙了。 对风牧而言,子熙不仅是前来处理南海修蛇与巴蛇之灵一事,更是司农殿“无底洞”一般的计划的希望所在。 第五十一章 · 炎天荒域 幽魇鸠鸟 洞真府稷下宫 风牧三日内又整理刻写了许多竹简,为了让析丰来日能打动子熙,他也是煞费苦心了。 静室之中,放下了族中庶务的风牧接着完善着自身的两门功法,《洞神经》与《洞虚经》。 孟宁似乎是担心风牧真的会撇下他,帮堂邑完成眠龙石的储量后,就来到稷下宫,日日带着铁卷书写,跟随着风牧。 阳如、阴如因为帮孟宁端茶倒酒,收获了不少灵石灵玉。 山中被点化的一众灵兽、仙禽也时时来宫门前,都知道这里来了一位龙君,心情舒畅时会为他们讲道。 什么时候心情好? 孟宁心情一直很好,所以只要不写书就会为其讲道,连带着两个童子都有所领悟。 一段时日后,风牧实在有些受不了自己去哪里都被孟宁跟着,干脆邀请他一同游历荒域。 其间,他与子熙再次传讯。 子熙已经将此事告知太昊,春皇宫大司命就此事测算大风雨表。 并没能因此断定巴蛇之灵与修蛇有关,大风雨表显示大荒的确有不少巴蛇族群,其中以南部炎天诸域为最。 据子熙所说,大司命认为巴蛇族群已然潜藏各地多年,如无变故不会再次主动袭击人族聚落。 春皇宫采纳了大司命的建议,为了找出修蛇道体以绝后患,此次针对巴蛇族群的清剿需要安排周全。 最重要的是提防最后可能现世的大罗道体。 也正因此,子熙不会立刻动身前来南域,请风牧见谅。 得知此事,风牧不但见谅,还希望子熙能拖个十年八年再来,给析丰充分的准备时间。 游历荒域是风牧百年前就定下的计划,完善经文也不一定非要闭关才行。 之前被紫冠木林的事情打断了,这次正好拉上孟宁一起。 几日后,将苍梧山中的灵材打包了一份交给司农殿,风牧带着刚刚给竹音交了一次稿的孟宁离开九嶷族地。 出行之前,他认真地告诫孟宁,此行是为了见识大荒风貌,尽量不去沾染因果。 可惜,才走到炎天明夷域南部,他们便被一群天仙级数的银狼追赶着离开了炎天明夷域南下而去。 而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两次,只是这次阵仗格外的大。 起因是孟宁在无意中破开了大地上的一处禁制,一人一龙进入了一个摆着许多宝物的祭坛中。 原本以为是一番收获灵宝的“普通”奇遇,是的,这一路已经有过好几次这种“普通”的奇遇了。 在他们摆弄着祭坛上的宝物时,一群银狼愤怒地出现在二者眼前,双目血红。 原来是啸月天狼一族的祭祀之地。 每年月光最盛的夜晚,生活在附近的啸月天狼便会聚集在祭坛上,祭拜九天之上的明月,仰天长啸。 平时此地会有禁制遮掩,以免有生灵误入此地。 一人一龙自知理亏,放下宝物,大喊着解释自己只是无意进入,并无恶意。 一群啸月天狼虽然紧追不放,却也只是在发泄怒气,并无杀意。 啸月天狼族是与人族亲善的灵兽一族,风牧也只是任由身后银狼追赶,不去回击,与孟宁赶紧离开了狼族族地,直到跑出了炎天明夷域。 从炎天明夷域东南边陲离开,进入的是炎天幽煌域。 回身看着双目闪着青光,呼啸一声转身离去的狼群,风牧扔出一枚灵石砸向孟宁。 龙爪弹开石子,龙首转过去不看风牧。 “亏我还有言在先,这才刚出炎天明夷域,我们都闹出多少乱子了?” 有些气喘,为了体悟大荒,风牧一路上并不怎么使用神通术法,只是凭借道体行于大荒,被狼群追了这么久,着实不好受。 “我未曾来过此处,这里是哪方大域?” 孟宁顾左右而言他,干硬地转移着话题,不去回答风牧。 “呼,是炎天幽煌域,往东走离开后会进入阳天地域,我们应当往西南方向去。” 《大荒草记》中炎天明夷域的图卷近乎填补完全,锦册在手中无风自动,新的画面开始出现。 行在荒无人烟的大地上,风牧享受着难得的清净。 从遇到了第一个“意外”后,孟宁就保证绝无下次,然后就是一次又一次,“逃离狼口”后的蛟龙显得有些郁闷。 自认还算了解自家好友的性情,风牧没有安慰他的念头,毕竟可能要不了多久,又有惊喜等着他们。 这种事情,就是经不起念叨。 念头刚落,远方的天际有一群燃起蓝火的凶鸟向一人一龙袭来,滚烫的热流率先扑面。 风牧很肯定,这一次是对方在挑事。 近了才发现,将天际染成幽蓝的凶鸟是冲着孟宁来的,纷纷落向腾在地表的蛟龙。 “幽魇鸠?” 孟宁怒目而视,神雷炸起,将幽魇鸠卷入,杀意剧烈波动。 青冥剑光斩落扑腾着逃离雷浆团的鸠鸟,不放过一只漏网之鸟。 雷浆团中的幽魇鸠逐渐蓝火熄灭,漏出残破的鸟躯,腐烂的黑肉搭在灰骨上,插着零星的半截鸟羽。 雷光侵入鸠鸟体内,残破的身躯在雷霆下成为焦炭,落在地上。 “幽魇鸠是哪种禽类?我好似未曾听闻过。” 观察着一只被青冥剑斩杀的鸠鸟,风牧问道。 “幽魇鸠,并不是天地间本就有的禽类,而是一种道兵。” 道兵,是修行者以特殊法门炼制,可以助其杀敌、护道,或是处理杂务的护法傀儡。 风牧曾炼制过的土灵力士、真仙道兵等,都是最粗浅的道兵炼制之法。 “幽魇鸠炼制之时,需将大量的健壮鸠鸟困在一片煞气弥漫的结界之中,以幽火点燃煞气,焚烧鸠鸟, 其间以龙类喂养结界中的鸠鸟,辅以灵材,鸠鸟通死,在幽煞的刺激下会撕扯死去鸠鸟的灵魂吃下,最终能活下来的便化为了幽魇鸠。” 孟宁的描述残忍异常,难怪能炼出特殊的道兵,这让风牧来了精神。 “此法能存活并炼制成功的鸠鸟百中无一,得到的道兵幽魇鸠喜食龙类,凶残非常。” 将幽魇鸠的躯体全部化作飞灰,一人一龙继续行走,孟宁为风牧介绍着这个龙类死敌。 难怪幽魇鸠直直就扑向孟宁,风牧暗自点头,不过对于幽魇鸠凶残异常的描述存疑。 似是看出了他的怀疑,孟宁接着道: “这应当只是落单的十几只道兵,幽魇鸠上千只成阵幽火困敌,极为难缠。” 其实,孟宁将这类道兵描述得越强横,风牧就越想一览炼制法门。 当然幽魇鸠这种道兵与龙类犯冲,但或许他能借此法门推演自己需要的其他高深道兵炼制之法呢。 谨慎地防备着可能出没的幽魇鸠的主人,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 一人一龙走了近半个炎天幽煌域,因为不如炎天明夷域熟悉,脚程自然也慢了下来。 孟宁口中凶神恶煞、残暴不仁的幽魇鸠之主没有踪影,倒是与曾经类似的各种意外和或大或小的麻烦再次接踵而至。 一人一龙只好暂且放下幽魇鸠之事,孟宁是警惕幽魇鸠的炼制者,风牧是渴求幽魇鸠的炼制法诀。 再次从一群异兽的族地中冲杀而出,摆脱燎原之火,风牧不顾形象,坐在地上横眉竖目。 “我以前在四海和沅、湘,也没有接连遇到这么多怪事的啊。” 垂头丧气的孟宁自顾自地嘟囔着。 “那你以前有经常在大荒行走吗?” “倒是没有。” “还好你没有,不然不知道该祸害多少灵兽了。” 风牧急忙将此事定性,要是承认孟宁独自不会遇到这些麻烦,那岂不是说是自己的原因? 谴责着孟宁,风牧快速将此事揭过后,开始清点一路而来的丰厚收获。 第五十二章 · 人道贵生 炀绒灼须 诚然,即使此刻,风牧也依旧能说自己此行的初衷与寻宝无关。 架不住他们一路招来麻烦的同时,也确实机缘不断。 而惹来灵兽族群的原因也大多与天地灵物相关,对于这些走兽飞禽,风牧可不是都像对啸月天狼一族这么宽仁。 大荒之广博,以炎天明夷域为例。 九嶷群山连绵,只占了荒域北方一隅,九嶷部族的族地容纳近千万族人建设、居住、生活,辽阔胜于群山。 然则二者相加,亦不过只是占据这片荒域百之一二。 在族地之外,广袤的荒域大地,人族只生存在其中的一小块一小块的土地上,不同的兽族、禽类霸占着荒野与天空。 风牧就此求证过子熙,如今人族最为密集的苍天春暤域,人族利用到的土地也不过六成。 不过与炎天荒域不同的是,苍天、钧天下诸方大域,尚存的异族不是与人族友善,就是龟缩山林自保,以苍天春暤域为甚。 生存在炎天明夷域东南部的一小群啸月天狼,是南荒少有的亲善人族的灵兽。 在钧天荒域定族的最大的狼群,首领是一只金仙巅峰的银狼王,乃是黄帝宫司月官常仪随轩辕氏征战大荒时的坐骑。 对这群为人族征战过的银狼,风牧自然不会下毒手,祭坛内的宝物也都如数奉还。 “告别”狼群后,他也记下了狼群生活的方位,想着族中后辈有许多聪明伶俐、宅心仁厚,是不是也可以来试一试机缘,或许能得到银狼认可呢。 进入炎天幽煌域后,大多异兽、凶禽并不亲善人族,甚至有些敌视。 修持《人道大荒经》多年,风牧秉持善念,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相助这些神智“混乱”的禽、兽之属获得解脱,见不得人道盛世,那便来世再见了。 只是终究是修行不够,总是失手之下对方神魂俱灭,难有来世了。 随后一人一龙分了它们收藏的各种奇物,权当是收取些许报酬了。 剩下的禽、兽躯体,孟宁是看不上的,风牧便都收起来,日后可以为人族贡献绵薄之力,也算是它们死后福德了。 感念一句“人道贵生”果然不假,不入人道如何能生呢。 与风牧一道的孟宁并没有想这么多,也没意识到风牧这一路上时而宽宏大量,时而“大发慈悲”的区别对待,只是默默地牢记这么多创作素材,暗自兴奋不已。 炎天幽煌域地脉中火毒深重,在大日的炙烤下渗出地表,荒域环境极差。 一片林荫之中,人、龙对坐,掏出了之前从火海中“抢救”出的许多宝物。那是一群变异后的凶狰,名为灺狰,幼时吞食地肺传出的火毒为生,一生寿命有限。 这类异兽不通修行,却实力极强,且身死之前才是巅峰之时,燃成地肺毒火燎原而起。 谁也没想到这群异兽如此刚烈,孟宁只是抓碎了一颗它们埋在地表汲取火毒的珠子,感应到的灺狰便冲上前来与其拼命。 风牧、孟宁二人联手,十几只灺狰殒命当场,来不及化作毒火,就身化烛烬,只留十几颗赤珠。 从对赤珠中的火灵之力判断,这是灺狰一身的火毒精华。 吞食火毒长大之后,每一只灺狰体内都会结下一颗赤珠,火毒中的纯净火灵之力会被存储在赤珠中,而毒性郁结在体内,带来终生痛苦,直至死亡。 换言之,这些灺狰是用命在净化地肺火毒。 当然,真以为它们是有功于天地的可就高看它们了。 每一只灺狰都有一个梦,希望在赤珠中酝酿足够的火灵之力,死前吐出焚毁天地。 因为它们的特殊体质来源于一份无法摆脱的诅咒。 从灺狰的神魂里那个深深烙印其上的印记中,风牧看见了那个源头。 一位手托大日的神女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正是他不久前在人道气运长河中见过的,那尊镇压亘古的神祇,“御日”。 太昊氏与帝俊相争之时,羲和率军与帝俊一系神灵战于阳天诸域。 聚集在炎天幽煌域的凶狰趁乱在后方残杀人族,食之修行。 彼时人族强者无暇他顾,注意不到小小凶兽一族,待春皇宫鼎立东方,羲和升起“御日”神座,清算大荒,顺带提了一嘴这群凶狰。 自那之后,此地就多了一群整日无能狂怒的灺狰。 人族罪徒的身份,外加死后百分百掉落宝物,风牧觉得如果自己没有什么想法,这么多年的《人道大荒经》就算是白念了。 之后就有了一人一龙冲出火海的一幕,他们清缴了一座巨大的灺狰巢穴。 屠杀灺狰之事按下不表,过程并没什么凶险,只是最后却“损失惨重”。 巢穴之内几百只灺狰没能被立时杀死,让几只孽畜有了喘息之机,化作燎原毒火,并引爆了许多赤珠。 存放在巢穴的许多宝物也因此受损,让风牧大为着恼,只能尽力抢救。 将所有“报酬”放在地上,风牧磨磨唧唧地,迟迟没有拿出最后一件,眼神飘忽。 孟宁不依不饶地盯着他,蛟龙只是单纯,又不傻,他明明看见风牧最后从巢穴深处扯出了一根火红色的、长长的物体。 风牧磨磨蹭蹭地拿出最大的收获,顶上开着一朵清净白花,根须极长且通体火红、缀着朱果的灵根。先天灵根,炀绒灼须。 如果说灺狰净化地肺火毒是迫不得已,炀绒灼须则是天地生成。 此灵根只有一株白花漏在地表,根须深埋大地,离开地脉后长约三人,扎根地脉时则远远不止。 埋入地脉中的根须自助汲取其中火毒,凝结朱果也是上乘的灵果,增长法力,促进修行。 灵根在处,地脉温度激增,连带着地表都要滚烫几分。 孟宁极其嫌恶地往后移动了几分,拿出铁卷在上面勾勒着。 “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想过了,只有文字显得太单调了,我要把一些关键的东西画下来,虽然我不喜欢这株灵根,但是毕竟是我们的重大收获。” 好嘛,“实体书”果然是会有插画的。 孟宁不喜欢这株灵根,这倒是让他眼前一亮。 “好友,你真的不想要这株先天灵根吗?” 风牧在“先天”二字上咬音极重,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将其一把拽住,看见孟宁还在勾画才又松开,如果对方想要的话,他定会相让,但九嶷人族无疑需要这株灵根。 “族老有好几株盆景,都是先天灵根,结的果子倒是好吃,但这个我不喜欢。” 画好之后,孟宁收起铁卷,看着风牧收起灵根,补充道: “不过这个灵果酿的酒你得分我一半。” 风牧自无不可,将剩余的宝物一股脑儿推给了孟宁。 孟宁也不推辞,不过还是拿出不少赤珠和几件相对完好的灵宝,交给风牧: “我用不上,这些对你的族人应该更有用处。” 该说不说,先天灵根生长之地确实是聚宝之地,也不知道那群灺狰是怎么搜罗了大量灵宝、灵物。 只是一把毒火燎原之后,灵物还好,就当是被熔炼过,无有大碍。 可惜了许多灵宝,虽是后天,也有几分厉害,却被毒火毁了神异。 相对完好的几件俱是与火灵相性较高,孟宁也确实用不上。 “好友,你这让我如何谢你。” 收起赤珠和灵宝,风牧不由得苦笑。 “这些材料我寻族里兄长就能炼成好几件宝物,而且堂邑答应过我,让我的书流传洪荒,你可不能食言。” “九嶷人族,定全力相助好友完成此事。” 风牧极为郑重,孟宁咧嘴而笑。 再次上路,风牧没有再寻灺狰晦气,继续往西南走去。 第五十三章 · 鬼藤借阵 蚩未灵毓 炎天幽煌域西南边境,贯穿南荒的湘江流经此处。 岸边,一把长戟插在地上,一条蓝蛟从江中冲出,抖落身上的江水,湿润的鳞甲闪着冷光。 看着东方飞来连天的幽蓝色火光,蓝蛟身躯一展,卷起狂风,落地化为一个神情妖冶、披发挑眉、身着软甲的女子,头顶两根水纹蛟角平添几分娇俏。 打开一个青皮葫芦,几点火星喷出,升起一股青烟。 飞近的幽蓝火光疾驰而来,争相涌入青皮葫芦中,留下空中久久不散的热流。 晃了晃葫芦,女子皱眉向里看去,转而面向东方: “有谁坏了我的道兵?” 拔起插在脚边宝戟,将葫芦往腰间一挂,向前走去,手腕间银铃轻响。 碧天之上,正是大日高悬。 “涔~” 神剑回手,身前的鬼面藤轰然倒塌,陷入枯木困阵的孟宁破封而出。 捡起地上的藤鞭,风牧叹息着看向手握一颗木核的孟宁。 鬼面藤十分狡诈,根须与大地上的许多荒草相连,可以感知到很远的地表。 发现前来的风牧与孟宁,鬼面藤将自己沉入地底,把木核半埋在一片枯木林中。 这颗木核是鬼面藤的灵核,无论是做成容器温养灵物,还是炼成丹药补充法力都是上品,但对鬼面藤极为重要,离体过久有性命之危。 仗着风牧在旁,来到林边的孟宁示意他等在外面,自己走进林中,去取木核。 枯木林转动,一座阵法升起,阵中枯木凭空生长,将蛟龙缠在其中。 风牧脚下大地随之塌陷,铺开的鬼面藤绑缚着他的双脚,向下拉去,青冥剑光亮起。 扒拉开杂乱的灵草,风牧捡起另一块木核: “我当这鬼面藤如此狠厉,竟然以自身灵核为饵,不曾想原来是它本家的。” “是啊,这鬼面藤太过狡诈,竟然设置如此陷阱,而且能利用天然存在的大荒阵势。” 孟宁的话有几分是为了自己狡辩,不过天地之阵却是真的。 鬼面藤在机缘巧合下,找到了地下的阵法核心,便经常借此坑害路过此地者。 天地阵势可比一株鬼面藤难对付多了,但也不足以困死孟宁,说起来还是风牧解决鬼面藤的效率太高,再晚一些孟宁就该自己出来了。 “鬼面藤,是靠什么控制阵法?” 相视一眼,泥土在二者脚下翻涌,一层层在地表滚动吐出埋在地下的碎石、碎骨。 之后是种种灵物,一些鬼面藤的遗蜕,最后出现一块闪着荧光的木牌。 “分类很清楚,越重要的事物埋藏的越深。” 将木牌从泥土中捞起,枯木林骤然坍塌,木牌上的荧光即刻内敛而去。 风牧手中的木核被扔给孟宁,收起了木牌,孟宁顿时了然,一地的东西被他收进洞天之宝。 “附近可能还有其他的鬼面藤,我们绕开这里吧。” 眺望了一下远处,在炎天幽煌域行走将近一年,他们已经靠近了西南边陲。 蛟龙甩尾将泥土拍平,问道: “之前灺狰也是,为何不将附近的凶类一并解决?” “都是很好的历练对象,实力够强却不算离谱,杀死后又能获得有价值的灵物,可以留给族人日后前来。” 看了看风牧递过来的图卷,上面标注了各处灵兽、凶物、异兽的出没区域。 孟宁忽然想到,自己是不不是将行经过的路线一并画在书上,才更直观呢。 “真的不用,看你的书还要顺带对照大荒地域图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打消了孟宁显而易见的念头,风牧踏步走去。 半日后,夕阳残照大地。 “叮铃~叮铃~” 风铃晃动的自前方传来,轻微却又清晰,传入人、龙耳中。 一位手提长戟的赤足女子迎面走来,摆动的手腕上缠着银铃,发出悦耳的声响。 头顶蛟角、腰悬青葫的女子来到他们身前,一阵狂风卷浪的呼啸声出现在耳畔,却又很快隐去。 “金仙。” “不认识。” 相互传音后,风牧眼神扫过女子腰间,目光微微闪动着。 “两位道友,我在寻一群漏网的凶鸠,它们食我同族,殊为可恨,不知二位可曾见到它们的踪迹?” 女子巧笑嫣然,率先开口。 “却是不曾见过,道友不必忧心,若是我等遇到,定为道友除此凶物。” 风牧面上同样如沐春风,朗声出言,孟宁也淡笑着点头。 “多谢道友,如此,便不打搅了。” 错身而过,女子长发飞舞,蓝色的发梢划向风牧肩头。 同样与孟宁抬脚前行的风牧正好微微侧身,与飘来的发丝错开,径直离去。 转身目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女子拿下青葫,拧开顶盖,喝了一口倾泻的流炎。 “执明的弟子和一位造化人族,年岁不大,警惕心不小,呵,” 端详了一会儿手中的青葫,揉了揉脸颊,师尊让她多笑一笑,但是好累啊。 想到那个笑起来挺好看的造化人族,她拍了拍青葫: “那人怎么会认识我的炼鸦葫?师尊说梼杌在北海生乱,人族极为敏感,此时还是不要挑拨人族的神经为妙,饶你一次。” 她一眼就看出那一人一龙就是坏她道兵的无礼之徒,但二者身份都让她有所顾忌,而且她对那位造化人族看炼鸦葫的态度十分好奇,因此并未出手。 架起飓风,银铃蜂鸣,女子怀抱长戟消失在了天际。 “好友?” 走远后,孟宁低声唤着陷入沉思的风牧。 示意自己在听,看了一眼自己险些被那名女子发丝扫过的左肩。 “她便是你口中炼制凶兵的穷凶极恶之徒。” 风牧语气有些揶揄,笃定地对着孟宁说道。 “啊?可她也是蛟龙之身,怎么会?” “那女子身上外露三件先天灵宝,长戟、银铃和青葫,那青皮葫芦里面,便装着好友所说的成千上万的幽魇鸠。” “嘶~” 吸一口气,孟宁有些挠头。 风牧觉得,寻常人听了他的话,会为第一句话惊讶,但孟宁一定是为了最后一句话。 “若我所料不错,她应当是一位大神通者的弟子,北海中的那位。”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鲲鹏,北海深处的一位大神通者,鲜有战绩,也格外神秘。 第一眼见到女子腰间青葫,风牧便认出她来,蚩灵毓。 为了增进神道法身,在诸天时代,风牧携洞真界征伐诸天,但这件事不只有他在做。 在征讨一方混乱的世界时,他便遇到了蚩灵毓率领的妖道世界,与他做着类似的事。 两人在诸天界海中交手一番,明白对方的难缠,相互避让退去。 风牧曾远远见过她御使一件青光四溢的葫芦形先天灵宝,洒出无边幽蓝业火焚炼一方诸天世界。 之后二人再也未曾相见过。 看见幽魇鸠时,风牧并未与记忆中的幽蓝业火联系起来,直到看见她和炼鸦葫。 “原来是她,蚩未。” “蚩未?” “对,我往极北之地向执明神君问道时,听闻过她,是鲲鹏大尊的大弟子,难怪啊, 她本是一位化形人族中大能的子嗣,自幼拜入鲲鹏大尊门下修行,蛟龙应该只是她从父辈继承来的第二法身。” 小心地看着风牧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孟宁心中稍安。 他听闻过人族造化、化形之争,虽然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但还是担心风牧有所反应。 这自然是他多想了,风牧身为造化人族,更深切地感受到轩辕氏胜出的造化、化形之战浓雾遍布,还不是他能探究的。 相比这些,他更好奇另外一件事情。 第五十四章 · 妖人何处 洞虚艰涩 蚩未与蚩灵毓是同一个人,这一点风牧能够肯定。 既然蚩未身为化形人族后裔,又怎么会在诸天时代成为一方妖道世界的领袖,征伐诸天? 无论这一纪元的洪荒,与风牧所处的诸天时代有何关联,这都代表了化形人族与妖族关系不浅。 妖族的起源他无法断言,此时的洪荒就连妖兽的说法都不曾有,更遑论妖道。 但化形人族和他族化为人形道体是两种概念。 化形人族,是后天生灵,磨砺自身,感悟人道且修行有成,得以入人道,成为与人道气运相勾连的一份子,原本的本相更是成为法身,不复为本。 化成人形道体的意义则是完全不同的,以孟宁为例,修成金仙才能完全脱得本相桎梏,完全化为人形道体,但本体仍是龙族。 洪荒人道大昌,人形道体因此成为主流,是道行高深的一种体现。 天地青睐人形道体,化作人形自然也更易于参悟大道,当然,孟宁以粗浅的变化之法变作的人形是算不上道体的。 而洞真界中,风牧经常与之搏杀的妖族,则是更加倾向于后者,并不是化形人族。 百思不得其解,风牧不再沉溺于这个问题。 “这里便是炎天幽煌域的边界了。” 湘江旁,风牧看着锦册上沉浮的炎天幽煌域画卷,如他所料,有些模糊,毕竟他并没有仔细探访荒域各地。 完全将荒域摸索一遍并不现实,且不说所耗时间精力是否值得,一些隐秘绝地也不是能够任意探索的。 索性《大荒草记》连覆盖在天地初开上的迷雾都能驱散,一方大域更不成阻碍。 终于还是回到了时间问题上罢了。 合上锦册,江边一块碎石引起了他的注意,翻手将其纳入掌中。 “她来过这里。” “谁?蚩未?” 已经浸入江水中的孟宁探出龙首,龙须随着水波飘摇在江中。 “对,这颗碎石上,有被幽火灼烧的痕迹。” 点出碎石上火星溅落过的地方,风牧认为应当是幽魇鸠身上飘下的零星火苗。 这一片碎石、泥土上都有细微的、被灼烧后的焦黑之痕,聚于此处的幽魇鸠数目不少。 “好友,人族造化、化形之争早已过去,你与她都未曾经历当年之事,她也只是化形人族后裔,你莫要太拘泥往事,我在北海也未曾听闻蚩未与人族有何龋龌。” 孟宁的语气颇有几分语重心长的意味,似乎是在试图开解风牧。 丢下碎石,再次被误会,风牧只好开口解释道: “不必担心,我并没有纠结于此,许多事情还轮不到我来烦扰,只是难免会有一些疑惑。” 踩着水波,跨过湘江,风牧踏足炎天灵宸域。 没有立刻往前走去,他寻了个位置在江边坐下,又往正在梳理的《洞虚经》中添加了几分。 孟宁生性喜水,炎天幽煌域燥热、炽毒的环境对他并不友善,正好让他在江水中歇息一番。 十几日后,月朗星稀的夜晚即将结束,浓郁的夜色逐渐退去,白光自东方泛起。 几根水藻被甩出江水,飞向盘坐定神的风牧。 一把抓住水藻,湿腻润滑的手感让他有少许不适,将水藻往身后扔去,水流飘起环绕着清洗他的手掌。 把水流握成了水团,扔到自在地在江水中曳尾的蛟龙身边炸开。 伴着“噗苏噗苏”的水声,无形之手撕开江波,神清气爽的孟宁腾空而起,直入九霄。 《洞虚经》的完善陷入瓶颈,在风牧的构想中,外八景经由中八景与内景相通,因此身处之地,便是自身的一方道域。 但单纯将某处天地炼做外景,不过是截取一处天地规则,并不算难事。 可《洞虚经》奇就奇在,修成之日,洪荒天地皆可为我所用,纳入外景,不拘于时,不拘于地。 风牧念头千转,想到了析丰正带领司农殿摸索的假洞天福地之道。 洞虚外景之道与假洞天福地在某些方面是有类似的,甚至更加艰涩难懂,不可捉摸,但若是司农殿的思路真的走通了,或许有几分借鉴意义。 “莫非,我领悟洞虚的机缘应在了这件事上?” 相对而言,《洞神经》的进度则要顺畅许多,为了协理统御内、外之景,洞神中八景调用的是神祇法身之力。 与其说《洞神经》是风牧的修行之法,不如说是神祇“后稷”的修持之道更为准确。 神祇自他本身而出,又有牧守天地之责,更易于在二者之间寻得平衡。 大道难求,自古皆然。 风牧也没什么灰心之念,前路唯艰,求道唯坚,路漫漫其修远兮,自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日。 “呼~” 架云落下的蛟龙吹走裹住自身、被晨曦染成淡金色的祥云,摇头晃脑地出现在风牧面前。 顿时,风牧有一种梗塞的感觉,这条龙没心没肺,修行也能突飞猛进,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是孟章神君跟脚深厚、血脉优异,还是执明神君教导有方、远迈玄释? “这就进入了炎天灵宸域了吗?” 孟宁龙躯上舒张的青色鳞甲一一紧缩,盘在江岸风牧造化的草地上: “这里的水脉与大地中沉寂的灵气联系颇深,我感觉到不远处有灵气汇集之处。” 无力辩驳的风牧沉默着,他真的对孟宁说过很多次了,自己此行并不为对寻宝而来,行走荒域、体悟天地本就是一种修行。 说起来若是能在天地各处都留下自己的印记,练成洞虚外景不就简单许多。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绝妙的办法,而是一句笑谈。 即使能在洪荒天地留下足够的印记,如何保存这些印记不至于消逝?如何保证不会有意外将它消磨?如何防止有心之人利用这些印记做些手脚? 若是能一一解决这些困难,风牧认为以自身的实力应当是在与天尊、佛祖论道,而不是还在考虑《洞虚经》的问题。 心知拗不过孟宁,没有再次徒劳地劝说,反正无论怎么走,都会被他拉到各种“意外”频发的地方。 沿江行了一段路,再孟宁的带领下又向西走去。 炎天灵宸域的环境比起炎天明夷域都要好上不少,更不是炎天幽煌域能够比拟的。 虽然没有刻意找寻人族踪迹,一路走来,风牧还是遇到了两处人族聚落,不大不小,族中皆有一二天仙,十万余众。 在两处各盘桓了些时日,与族中天仙论道。 说是论道,其实是指点修行,留下一番机缘,又用一些灵物换来不少他们的“特产”,便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的几日没有再遇见人族,一人一龙的脚程快了起来,终于来到了孟宁说的灵气汇聚之所。 看着空无一物的旷野,孟宁整条龙是有些懵的。 阳天离恒域 行走在荒域上,清理着一些被污染的灵兽,魁隗百年间仔细走遍每一寸土地,终于将所有的幸存人族聚落聚集了起来。 之前跟随着风牧、子熙等人的时候,在找寻各个天柱的途中,他听闻风牧与众人谈起过九嶷部族,因此便上了心。 在众人离开的时候,他主动向帝子熙提出自己要聚合这处荒域遗留的人族,希望告知春皇宫。 子熙应允了,因为风牧表示相信魁隗,也信任春皇宫所说的大气运。 生存在阳天离恒域的人族实力都并不强,少有能入仙道者,此地规则便不适合生者修行。 全数聚集后,也不过三百余万,尚且不如百年前立族时的九嶷部族。 魁隗认为阳天离恒域已然不适宜人族生存了,西面的炎天诸域中,以炎天紫阙域和炎天灵宸域为佳。 魁隗即将带人族远走他域。 第五十五章 · 南荒风起 四灵道文 离开阳天离恒域的路上,必然必然会惊动受到幽冥污染的生灵。 生前性情温和的灵兽自然不会主动袭击人族,但凶兽、恶畜之类,都是不小的威胁。 这些年经常独自在荒野行走,虽然记忆依旧并不完整,却回想起了许多有用的知识。 灵草、灵药、炼丹、炼器、阵法、神通,魁隗有些惊异于自己精通许多奇门。 找回了发挥身体中巨大潜能的办法,阳天离恒域的危险自然奈何不得他。 只是,带领几百万人族迁徙,需要面对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迁徙途中大量食物的供给,其次是惊动被死气侵蚀后的凶手怎么保障这么多族人的安危。 阳天离恒域灵气被幽冥感染,混含着幽冥死气,杂质斑驳。 在此地修炼汲取天地灵力更加困难,修成天仙之前很难将杂质完全剔除。 更无奈的是,这种环境下想要修成天仙难度倍增,三百万人族,仙境不足百人。 魁隗心底很想质问春皇宫的人族强者,昔日动乱之后,为何不将此地人族尽数迁往他处。 如今的聚集区在荒域南部一些的位置,他曾与众人寻找天柱时来过。 三面有山丘,一面有溪水,中间地势较为平坦。 溪水是后天八卦订立之后,坎位天柱造化而出,贯穿荒域,因此尚未受到什么污染。 荒域上的很多小裂缝在艮卦天柱的影响下,渐渐闭合。 整体的环境在变好,但需要的时间的太久了,或许是以元会来计算。 进入仙境后,真仙万寿,地仙三万寿,天仙十万寿,而一元会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即是说,一般的天仙一生也等不到那一天。 况且无法完全剔除灵气中的杂质,迈入仙境也会折损寿元。 为了应对庞大迁徙,魁隗除了在这百年间,每寻到一部分人族,都会让他们磨练战阵,学习草药知识,还规划了不同的路线。 至于食物和护送的办法,他决定求助风牧的九嶷部族。 既然有更好的选择,那便不应该冒险,脚踩风火,魁隗化作火焰,飒如流星,飞向炎天明夷域。 炎天幽煌域北部,蚩未拖着长戟,串在上面几只凶兽在被幽蓝火焰焚烧着。 长戟的戟刃划过赤红的地面,焰光卷起。 跨过两域边界,长戟上的火光熄灭,凶兽俱被焚毁殆尽,戟身上墨色蛟影显现,打了一个饱嗝,又缩回戟身中。 “炎天明夷域?所以北上之后还要往东去吗?” 用力拍击了一下炼鸦葫,让葫中嘈杂的叫声安静下去,蚩未不悦道: “聒噪,再敢这样,我让墨儿吃了你们。” 自幼在北冥宫修行,她还是第一次踏足南荒,除了为了在炎天幽煌域培养一番她的幽魇鸠,也是因为鲲鹏将她赶出北冥宫,强令她去南荒历练。 原本想要蒙混过去的蚩未被鲲鹏一甩羽翼,直接从北海深处的北冥宫,拍飞到了南海之中。 气愤之下还抓了一群龙类喂养炼鸦葫里的鸠鸟。 想着挥翅之前师尊特意提到,让她去阳天离恒域走一遭,不愿再受罚的蚩未只好不情不愿地来了。 “北海梼杌作乱,席卷北荒,已成是非之地,西荒穷奇逞凶,凶兽暴乱震动荒域, 东荒虽有春皇宫却暗流汹涌,中荒乃是轩辕故土,想必你是不愿意去的, 既然如此,你便好生在南荒历练,顺路走一遭阳天离恒域。” 北冥宫中,听完这些话的蚩未只觉不妙,不待有所动作,眼前一黑就来到了南海浅海处。 东海金鳌岛,碧游宫闭上宫门,连同仙岛一齐隐去。 提溜着金蛟剪,碧霄跟在无当后面。 云霄本是不愿意放自家小妹出三仙岛的。 赖不住碧霄极力央求,又有无当陪同,只能随她去了。 拜托无当看住小妹,云霄有清点了几件灵宝连同金蛟剪交予碧霄: “金蛟剪杀性太重,不要轻动,遇事要听无当师姐的,切莫惹是生非。” 离开三仙岛的碧霄心情大好,不会再有大姐、二姐终日耳提面命,敦促自己修行了。 “师姐,我们这是要前往何处呀?” 诧异地看了碧霄一眼,去哪儿都不清楚也要跟出来? 无当抬手牵过碧霄: “去南荒,炎天荒域。” 无生老母的指点一定是有用意的,大荒生乱,大师兄多宝避乱隐去金鳌岛,她则欲要去找寻一番自己的机缘所在。 云光摇落,两位女仙结伴踏浪而行,追着涌向天际的浪头南去。 炎天灵宸域 孟宁苦恼地盘旋在杂草丛生的荒地上,龙尾不是敲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不用转了,这是一座天然幻阵,连你我都蒙蔽了过去,若不是你从地脉灵气中探得异样,只怕发现不得。” 《大荒草记》锦册的涂图卷上,风牧眼前秋毫入目的景象,在图中却被蒙上了一层薄雾。 得知自己被幻阵耍了,孟宁有些龇牙,龙爪扣了扣地下的土块,左右看去。 沟通天地元气,身下的土地变得湿润而柔软,此处空间开始漫起晃动的水雾,折跃着跳动的光线。 龙爪在地上勾勒出一个繁奥的道文,应该是某种秘传,古朴晦涩。 风牧凝视这个道文时,感觉双目涨涩,隐隐作痛,日月流光闪烁后方才平复。 之后如身处某种难以言喻的液体的包裹之中,充塞着神魂识海的大道感悟汹涌而来。 怀中,沉睡在后稷印里的神祇睁开双目,风牧的双瞳中晕开金光,心神牢牢守在无边道海,不让灵台失守。 神祇法身显化在识海中,将无穷的大道感悟驱逐了出去。 不适感消失,风牧已然明了: “地、水、火、风,这是四灵之水。” 在执明神君所传的水之道文的加持下,孟宁让这片天地充斥着的水雾越来越浓厚。 折跃在水雾间的光线挑动着某些无形的事物,让空中荡开层层涟漪。 “咔~” 不可知处,一人一龙皆感知到空间碎裂的声音,孟宁俯冲而下,于水雾中失去踪影。 “好友?” “孟宁?你入阵了吗?” 空中水雾不散,风牧试探性地向前走去。 水雾聚成一只硕大的龙爪,将他轻轻向外推去,孟宁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在外面帮我。” 孟宁眼前是一片竹林,无边无际,无论他将灵视看向那一个方向,都望不到尽头。 立于原地,面向任何一个地方,竹林都分开一条道路,似是在请他进入。 在地上刻上另一个同样的道文,孟宁将已经是先天灵宝的道明珠含在嘴中,汲取其中的灵力吐纳着。 “外间的水雾可有变化。” “有,好友可知后天八卦,我以此为你说明方位可否?” “好。” 以后天八卦分定八方,风牧说道: “坎三艮七,有水雾散开。” 此言意为坎位偏向艮位十分之三的角度,孟宁随即向前走去: “水雾若有变,你直接说出即可,不用去等我回应。” “正兑位,乾二坎八,震四艮六,正乾位……” 跟随着风牧的指引,孟宁在竹林中四处游走,外界水雾的变化越来越快,林中龙影飞闪。 一瞬间,水雾在日光下完全散开,蛟龙的身影被阳光穿过。 两个相同的道文重叠在一处,严丝合缝,孟宁身下的道文开始淡去,他的身躯再次遮蔽了日光。 松坡冷淡,竹径清幽。 一条青石路出现在他们身前,通向一座隽秀的山峰。 行在两排古树林立的山路上,风牧听着山中鸟叫蝉鸣,顿有清虚人事少,寂静道心生的玄妙之感。 看着山中瑶华奇草不谢,青松翠柏长春。 “咔嚓~咔嚓~” 灵果炸开,风牧扶额。 第五十六章 · 剑化万物 大罗洞府 书写道文对心神和法力的消耗极大,越是强大的道文则越是如此。 所以对煞风景的蛟龙,风牧也只好任他如此,一颗接一颗地往嘴苍天春皞域中抛着灵果,然后将之一口咬碎。 路边竹林中几条青蛇拨开竹叶,瞄了几眼身形俊逸的蛟龙,又快速退了回去。 瞧着一路不时有青蛇偷瞄孟宁,风牧不禁多看了他两眼,却没看出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来。 以人族的视角,孟宁的真身只是比其他龙类更加修长健壮,鳞角峥嵘,威赫十足。 不过以龙蛇之属、鳞甲一类的视角来看,孟宁生得俊逸不凡,且血脉尊贵,天赋绝佳又谦和自矜,大概就是一般人族眼中的帝子熙。 风牧也没有搜魂夺魄,自是读不懂这些青蛇的情感,带着孟宁走过了竹林。 徒留林中青蛇恋恋不舍,望着前方的背影。 来到半山腰上,云截山腰断,风驱雨脚回,山上几只飞鸟扑腾着翅膀钻进松林避雨,喳喳地叫着。 一处凉亭立在山崖边,凉亭的石柱上雕刻着或禽或兽、或风或云的图案。 感受着图案的纹路中隐而不发的气机,风牧步入凉亭,折下亭边一个松树上的枝丫,握在手中,掐住剑诀,松枝缠上卷动的气流。 孟宁在亭外,看见一根石柱上有狂风裹刃,欲要搅碎亭中的人影。 手中松枝一点,打落风中青光聚成的剑刃,人影在风中岿然不动。 凉亭似被激怒,所有石柱齐动,亭中化为一片云海,将风牧笼在其中浮浮沉沉,云间有奇禽异兽,或穿云而过,或腾跃其上。 松枝荡开刺来的鸟喙,两道剑光在云中碰撞。 看出奇禽异兽乃至云海皆是剑光所化,风牧震散身周云光,挥动松枝。 轻便的松枝好似重如山岳,气势磅礴,又像轻似鹅毛,飘忽不定: “云无心以出岫。” 高山镇压云海,松枝剑光同样化为云雾,将云海中的奇禽异兽一一斩落,成为消散的剑光泯灭。 异象退去,风牧独自站在亭中,手中松枝下段断作数截落下。 “怎么样,可有收获?” 孟宁飘进凉亭看着一根根石柱,可惜他无心剑道神通,不然也可以试上一试。 转动幸存的半截松枝,两条神似孟宁的蛟龙扑向了他。 甩尾拍散蛟龙,又有白虎挥爪,风刃成罡,被孟宁一声龙吟震动,消弭无形,幸存的松枝也成为粉齑撒下。 “此地的机缘,虽然也是师法天地,走的却是剑化万物的路子,与我万物归剑的剑道不合,因此我是以力破剑,并没有接受这份传承。” 破开幻阵进入后,风牧就明了此地主人不在,留下了传承机缘和一份因果。 入阵是第一关,悟剑是第二关。 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其他关卡,不过风牧对继续探索已经是兴致缺缺了。 严格来说他并没有通过第二关的悟剑关,或者说是在强行击落风刃剑光的时候便已然放弃了继续悟剑,因此才会凉亭里的阵势有被激怒的反应。 不是他的道,他便不会去取,这份传承还是留给后来者,而不是葬在他的手中。 离开凉亭后,一人一龙在半山腰转了转,没有继续登上山顶的意味。 远远看着顶上一块石碑上刻着几个沧桑的道文,散发大罗道韵。 阴沉的天空和急促的蝉鸣就像在催促他们离开,每走到一个地方,就有树木无风自动,沙沙作响。 “看来此地已不欢迎我等,就不多留了。” 心念转动,风牧眼前景象倒转,山林在身前退去,迅速与他拉开距离,直到成为一个黑点后隐去。 再次出现在熟悉的旷野上,一同出现的还有多出来的一根枝叶葱郁的翠竹,和一截带有气香的松木芯。 这是仙府对一人一龙不曾强求洞府机缘的馈赠。 孟宁看向望着自己风牧,龙爪摇摆间选择了松木芯。 收起翠竹,风牧对空荡荡的天地道了声谢,孟宁也有样学样。 转身欲走的蛟龙却见身旁好友立着不动,沉思之后面色肃然地对他说: “我思虑良久,还是认为不能让前辈遗泽落入心怀叵测之徒的手中,我等应当为前辈做些什么才好。” 不太明白风牧的意思,孟宁只好跟着点了点头。 却见风牧翻开锦册,对照图卷探寻着幻阵所在的地脉节点,并取出不同灵材埋进其中。 鼓捣多时,一座蔽灵阵在地底形成,此地灵气的异样随即被阻隔去了。 只要不会有金仙无事可做,在荒地上一遍遍用神念观照,此地踪迹便很难再被寻到,地脉中灵气变动的痕迹被隔绝。 “如此,可保无虞。” 孟宁这会看懂了风牧的做法,有些讷讷不能言,最终还是问道: “那此地的传承?” 风牧对着荒野义正言辞道: “前辈无忧,我人族中有许多性格良善,品行优异,天资聪慧的后辈,我定会带与前辈有缘之人前来接受考验,” 说完看了满眼“钦佩”的孟宁一眼,觉得有些不妥,又补充道: “孟宁道友乃是孟章神君后裔,族中也有许多良才美玉,亦会为前辈举荐一二。” 转过身去,孟宁龙首埋在盘着的身躯中,他觉得若不是二人已不在山林中,之前被赠予的翠竹和松木芯一定是会被收回去,然后将二者赶出来的。 见天地间没有异状出现,风牧心中一喜,舒了口气。 即使道不相同,他不愿改弦更张,但也不可能将一份大罗遗泽拱手相让,他不需要,还有人族亿万万呢。 未曾进入洞府,风牧也不能肯定这份传承的珍贵,在后来发现洞府前的大罗道韵之后,说他毫无悔意那是假的。 因此才有了他试探性地布置阵法,而大罗安置的洞府,并没有表现出抗拒。 此时的孟宁神色莫名,陷入纠结之中。 在他看来,这种路遇大罗洞府并全身而退,收获馈赠之事是很有记录在书卷中的必要的。 但是如果连风牧最后的所作所为也写进去,是不是对他不太好? 不懂就问,孟宁很直接地咨询了风牧本人的意见,并获得了极为明确的答复: “无妨,事关好友著书的心愿,我全力支持,只是写下这等奇遇却也不能随意流传,还要静待时机。” “这,那何时才是时机?” “待有人族通过历练,进入洞府继承了前辈所传便可。” 有些牙疼,但孟宁对自己的好友还是有些钦佩的,毕竟他是亲眼见证了九嶷部族从后竹氏的大猫小猫三两只,再到如今的近千万族人的。 穿过荒野,继续前行的风牧端起后稷印,有神念从中传出: “后稷,我已承接父皇诏命,不日即将前去南荒。” “神祇”后稷传来的只有这句话,子熙并没有将他拉入人道气运长河中交谈的意图。 虽然没能让子熙给司农殿留出十年八年的时间,但也有将近两载了。 能够尽早理清巴蛇、修蛇之事,也算安下风牧的一份心思,只要将暗中的浪潮掀起,暴露在人族眼中,大罗,也能让他再死一次。 以后稷印勉强沟通九嶷鼎,将此事告知了竹音等人,让他们稍作准备,自己也将回转族地。 中止了行走南荒的行程,才对孟宁解释一二,蛟龙竟比风牧更加急切,欲要尽快回到九嶷族地。 或许比起在大荒上“寻宝”,孟宁也更热衷于巴蛇之事。 风牧那里知晓,孟宁对行走大荒屡屡遇见麻烦多少有些不耐,寻找巴蛇之灵则不一样,这是他们主动去找巴蛇族群的麻烦。 九嶷族地,即将竣工的边防之地,一团炽烈的火光引起守卫警惕。 第五十七章 · 魁隗来访 司农殿乱 将尚未构建完全的阵法一一催动,众司空率巡边的族人严阵以待。 索性魁隗在远处收住身形,落在地上,一个身披兽甲的天仙出现在众人眼中。 闻讯赶来的堂邑、云霁二人迎了上去,落后一步的云霁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剑身环绕云雾的霁月剑。 “此乃九嶷族地,不知道友从何处来?” 堂邑不快不慢地靠近着魁隗,言语间神情颇为热络。 “我叫魁隗,自阳天离恒域前来拜访风牧道友,方才是我失礼了,诸位勿怪。” 看出堂邑等人略带警惕意味,魁隗主动停下脚步,放松了四肢,任由他们审视。 确定了对方是人族天仙,并无恶意,堂邑挥手让巡防之人让开道路: “原来是来寻老师的,是我等鲁莽了,请入族中一叙。” 这倒不是就完全信任对方了,只是这些年来族中也有些仙境族人,通力合作在族地中刻画了不少阵法,真有恶意进了族地也由不得他了。 毕竟对方也只是天仙,又不是没和天仙交过手,强横得不像样的天仙他们也只见过自家的首领和孟宁龙君。 也是风牧不知他们心中所想,否则一人一顿责骂是少不了的。 一则是他没少强调过,严于砥砺自身,实力超越境界并非不合常理。 二则是即使风牧也不知道,能够御使体内旺盛燃烧着的无穷生机的魁隗,与他谁强谁弱。 在司礼殿,竹音代不在族中的首领与魁隗相见。 一一认识了九嶷部族的大司礼、大司空、大司律还有神情恍惚的大司农后,魁隗得知了风牧不在族地。 对竹音道明来意,知晓老师一向希望人族之间友爱互助的竹音点头道: “此事九嶷部族不会袖手旁观,只是具体事务还要等老师与道友相商。” “多谢,不知风牧道友何时能归?” 见到竹音如此爽快地应下此事,魁隗振奋之余依然问道。 “不消多久,老师恰巧才传讯回族中,春皇宫帝子熙再次驾临南荒,他已在归途了。” 春皇宫帝子熙? 不知那个性情散漫,偶尔还有些恶劣的木柃这次有没有跟来。 安下心的魁隗不再紧绷心神,发散着思绪,跟随一位司礼来到为他安排歇息的一座竹楼。 “若是前辈想要游览族地可以唤我陪同,我便在前辈对面的竹楼中。” 关上竹门,地仙司礼告退离去。 炎天明夷域南部,一条溪水横在荒域上,蚩未坐在溪边,浅墨色的长戟立在溪水上方。 溪中每有大鱼游过,扭动的戟刃便钻入水中,将其挑起,直直落在蚩未身前的安置着篝火的架子上,穿在一根木签上。 眼看着又一条鱼身上的鳞甲被烤得赤红,蚩未用小刀划开鱼肉,将它翻了个面,打开青葫洒下一点流形的幽蓝光芒,融入鱼身之中。 架子上的木签被插满后,蚩未勾了勾手,长戟马上飞回她的身边。 戟杆尾部扭动着碰了碰她的手臂,讨好地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行了,都是你的,吃去吧。” 墨蛟再次从戟身中浮出,一口吞下所有烤好的鱼类,心满意足地回到长戟中。 挂上炼鸦葫,蚩未抬头看向空中,两道流光往北而去。 “是那个人,” 提起长戟,记下了流光飞遁的方向,蚩未引来溪水将篝火浇灭,踢开泥土将篝火台埋在里面。 安抚了墨蛟,就该继续北去了。 半日后,天色尚早,大日悬于西北却还未坠下去。 风牧与孟宁回到九嶷族地,孟宁钻进自己的竹楼里修订书稿去了,早已等候的竹音就将这两年司农殿闹的动静吐苦水一般对着风牧倾诉。 也不怪竹音抱怨,假洞天福地的构想得到风牧的支持后,司农殿就成了恐怖分子窝点。 刚开始还好,众人一齐研读风牧留下的竹卷。 有什么分歧相互探讨,寻找答案,最多就像之前那样争论不休。 等到了开始上手按照构想牵引空间脉络节点的时候,经常性的会遇到与预期完全相悖的结果。 每当有不同的结果出现时,一众司农总会分成几派,对事情的成因持不同意见。 谁也说服不了谁,这一次,争论从“文斗”开始掺杂进了偶尔的“武斗”。 大司律云霁看不下去,介入此事,结果险些与大司农析丰大打出手。 在析丰看来,这是大家思绪碰撞的结果,应该顺其自然,不应该被束缚,这便与一向秉持“无规矩不成方圆”的云霁产生激烈的矛盾。 无奈之下,竹音出面调停。 最终的结果是此事暂且按下,是否惩治司农殿由风牧论处。 在此之前,司农殿参与探求假洞天福地之道的众人全部离开族地,进入九嶷群山,在苍梧山边上寻了个小山丘安置。 这是云霁强烈要求的,不能让司农殿给族人带来不好的影响。 竹音采纳了他的意见,并对此十分庆幸。 正如风牧所说,玩弄游离在天地间的空间脉络节点是很艰难而危险的。 众司农在一次捕捉空间节点的时候,无意间引发了空间乱流冲破虚空,发生暴乱,摧毁了小半个山顶。 所幸当时在场的都是迈入仙境的族人,及时平复了动荡。 因此而受伤的人最重的也只是一个道体大损的地仙,因太过靠近暴乱发生的位置,躲避不及。 服药安置后他也已无大碍,只是需要时日修养,恢复被侵蚀的道体。 性情一向温和的竹音也因此大怒,严厉斥责了析丰,停下了进一步进行危险的行为。 理由很简单,此事若不是发生在群山中,而是族地内,后果不堪设想。 无力反驳的析丰只好认罚,带领众人重新开始进行理论计算,只是经常性的无精打采。 坐在政务殿内,揉了揉额头,竹音见状上前帮他取下发冠,按压头顶。 风牧是真的觉得有些头疼,他没想到自己叮嘱过后司农殿还会这么草率地开始进行深度探索,直接去尝试捕捉空间节点。 他是预料过此事的风险的,这种意外总会出现,但那是在后期。 应该是在参与此事的众人都有了足够的理论基础与经验,可以及时应对变故的时候。 敲打着案几,风牧拉过竹音的手,示意她不用继续,让她坐到对面。 取出从大罗洞府得来的翠竹,笑着说: “之前予你的松针松就只能炼些小玩意儿,这株翠竹,本体应当是一株品质极高的先天灵根,这是它的子体长成,虽不复先天,但也品质非凡。 操持族务多年,这次我寻到了这个极适合你的宝物,你可以将其炼成傍身之宝。” 风牧赐下的松针被竹音在铸造司的帮助下炼成十几枚银针,寒气四溢,入体即化,变作极寒之气冻结道体。 这根翠竹,竹音想要炼成一柄竹剑,其中原因不足为外人道。 “老师,还有一事,有一位自称从阳天离恒域而来的天仙,名为魁隗,在族中等候老师。” 抱着翠竹,竹音想起了被她遣一位司礼安置的魁隗。 将魁隗前来的原因道来,竹音等候着风牧的吩咐。 “此前我未与你等分说,这位魁隗是我的一位故友,前番我与子熙一行在阳天离恒域中,寻到了因故陷入险地的他,后来他为了荒域中的人族未曾离开, 他是你们的前辈,我观他应当只是因为一些变故,才会只有天仙修为,你们要多加礼遇,不可怠慢。” 制止了想要告罪的竹音,是他自己没有向众人交代过。 在竹音的带领下,二人前离开政务殿去找寻魁隗。 而魁隗正在司礼的带领下,观看族人在开垦的灵田中照料茂盛的灵植。 第五十八章 · 殿议族务 析丰遭贬 “培育这些灵植,不需要大量的法力吗?” 灵田中的人族大多都是凡境,只是在做一些简单的操作,这让熟悉了记忆中的草药学之后的魁隗有些不解。 “首领说,在能够提供给凡境族人足够生存的食物前,培育天地造化的灵根奇珍是没有意义的,” 陪着魁隗的司礼有些自豪,为他介绍着九嶷部族的农业规划: “在首领的指导下,族中以大司农析丰为首的司农殿有意弱化了许多灵植的灵气含量,换来生长条件的相对宽松, 前辈看见的这些灵植,都是比洪荒大部分天然生长的灵植产量更高的品种,是我族自行培育而成。” 司礼的话让魁隗茅塞顿开。 修行之人大多追求珍奇之物,对修行大有裨益,但人族中,修行有成者毕竟是少数。 人族庞大的族群让他们的根基在于普通的族人,他们的繁衍、发展为人族带来了未来和可能,而仅仅不是被“道”攥住的修行者。 以普通族人的角度,他们需要的不是稀有的天地灵根,而是他们也能自行种植、让他们果腹的食物。 只有在族群解决了大部分族人的生存问题,才有资格追求小部分族人的修行问题。 魁隗自嘲一笑,要多少金仙才能对人族境况起到改变的作用? 或许,残酷的事实是多少也没用,只有大罗有资格,可大罗何其艰难,多少天赋卓绝的各族道君折戟在大罗门前。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将目光看向其他地方,解决更实际的问题呢。 这一刻,魁隗对风牧心生敬佩,引为知己,对方的做法,和他脑海中依稀存在的某个念头不谋而合。 由此他也想到了丹药之学,同样不够普适,是否可以借鉴九嶷部族的做法,将丹药一道由繁化简? 去掉炼丹的过程,纯粹以草药的特性进行开发,能否得到适宜所有人族的新的药理学? 思绪一旦飘远,便一发不可收拾,难以遏止。 司礼没有打扰沉思中的魁隗,只是静静等候着。 回过神来的魁隗看向身前的人,已经不是领着他游览九嶷族地的地仙司礼,而是在竹音的陪同下寻来的风牧。 “风牧道友,百年未见,丰神依旧。” “道友才是,得脱樊笼,修为精进不少,想来寻回往昔记忆指日可待。” 落在风牧眼中,魁隗全然“不似人形”,浓郁到极致的造化生机无可宣泄,只能在其体内自燃。 燃过后的生机沉寂着存储在他的道体中,而被唤醒的生机又投入熊熊的生之火中。 没有刻意遮掩的修为展露无遗,已然扣响了金仙之门,比孟宁都要更近三分。 政务殿,风牧与魁隗相对而坐,下首是族中四部有司的各位主事。 “冒昧来访,魁隗有事相求。” 将阳天离恒域中人族的境况和他的迁徙计划道出,魁隗再次郑重地说道: “我自知力薄,恐护不得百万人族安危,特前来恳请诸位道友施以援手,不胜感激。” “你等有何看法?” 风牧剑眉轻挑,看向四部众人。 殿内,众人的交谈声响起,从窃窃私语逐渐变为厉声争执。 “咳~” 云霁面色难看地轻咳一声,争论声为之一肃,而后又变成阵阵低语。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风牧很满意,魁隗也有些激动地看看众人又看看风牧,喜不自禁。 众人的争论不在于是否相助,这一点意见高度统一,九嶷部族一定会相助,这是所有人争论的大前提。 只是怎么遣人,怎么调粮,迁徙路径的规划,乃至到达魁隗准备选定的新族地后,怎么帮他们搭建族地都有人热议不止。 其中以司空一部最为热烈,各位司空都认为自身应当前往,争执不下,各不相让。 “咚~咚~咚~” 指节敲击案几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彻,众人对风牧行礼旋即闭口不言,静待他的下文。 “司空节并,核算此行所需安排各部人员数量,报于司礼殿。” “是。” 眼神掠过颓丧的析丰,风牧继续说道: “司农寻奚,核算此行所需调运的粮食数目,及在司农殿库存余粮中所占比数,一并报于司礼殿。” “是。” 寻奚,斟寻氏天仙,析丰将精力集中于假洞天福地之事后,族中农牧之事多交付于他处理。 “大司律云霁亲自监管此事,并选调各部出行人员。” “是。” 这句话顿时熄了许多人心中争相自荐的势头,云霁为人最重规矩,他们说得再多也动摇不了云霁的选择。 “至于涉及其他事务,你等要与魁隗道友相商,不可私自做主,违者重处,云霁一并监管了。” 定下各部之责,又与魁隗商谈几句。 对于风牧的安排,魁隗自是再满意不过了,应了对方在此地逗留几日,正可与即将到来的帝子熙相见。 将魁隗送回了竹楼,风牧重回殿中,看向众人,最终落在了大司农析丰身上。 “析丰。” “在。” 眼中闪过一丝神采,析丰上前应道。 “我不过出游两年,司农殿闹出好大的乱子?” 析丰深深下拜,声音有些颤抖: “皆是丰之过错,愧对老师信任,甘愿受罚!” “你罪责深重,不罚不足以警示勾人,既然你已做好领罚的准备,那便再好不过。” “老师!” “首领!” 见风牧斥责深切,各部主事纷纷为俯身在地的析丰求情,便是云霁都有几分动容。 “司律殿执掌刑律,云霁,此事你怎么看?” “老师容禀,析丰急于求成,险些酿成大祸,此事不得不罚。”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愈加焦急,起身的云霁却依然泰然自处,对风牧继续说道: “但其初心为公不为私,也并未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乞念析丰为我族人日日不辍、育养农牧以活我千万族人的份上,酌情宽恩。” 云霁的话引得众人接连附和,虽然心中早有定计,风牧还是面露思虑之色。 在各部忐忑的注视下,风牧开口道: “有功自有赏,有过也当罚,但你初心为公,我亦心知, 令,自即日起,革去析丰大司农之职,罚于九嶷群山中思过,无准不得踏入族地, 着原司礼殿右司礼槐荫代领大司农统领司农殿诸事,以寻奚为右司农,协理辅佐, 参与假洞天福地之事的一众司农,严令不得在族中行任何试验,探索之事尽在九嶷群山中进行。” “多谢老师宽恕,丰必反躬自省。” 众人俱都放下心来,以槐荫和析丰的关系,说是革职,不过受罚其间由槐荫代领大司农的名号罢了。 将所有关于假洞天福地之事都赶去九嶷群山,更是保留了他心心念念参与此事的资格,甚至还是以他为首。 “不要以为躲进群山之中你就清净了,我会备好竹简,日日差人给你送进去,看不完,读不懂,你就不必再出来了。” 析丰重重拜下,双手紧紧扒着地面,身躯颤动: “绝不敢再辜负老师深恩,看不完,读不懂,永不出山。” 面色缓和,风牧挥手,一道清风将析丰抬起。 “各部有司自去处理事务,云霁留下。” 再次空旷的大殿中,只有云霁在等着风牧说话。 “我很高兴,你没有执意要求我重罚析丰,这说明你对法的思想有了新的感悟。” “不敢,我确实有了一些模糊的想法,却总是难以摸到头绪。” “这是你为自己找到的路,是你的道,应当由你去悟,我帮不了你,我能指点你修行,却不能相助你悟道。” 风牧对云霁很是看重,他的资质、悟性都是上佳,未来金仙道君可期。 第五十九章 · 风牧授剑 阴阳应象 九嶷部族十几位天仙,风牧首重云霁,其次便是析丰。 不想此次析丰先一步被心障困住,落入劫中,待到堪破心劫之日,定然道行大进。 本以云霁的修为和执念,应当陷入此关,如今看来,缘法二字,妙不可言,不可强求,岂是风牧能够算尽的。 “你上前来。” 案几上,一柱刚刚燃起的松香烟雾缭绕。 二人相视,云霁对上风牧的双目,其间星光浮沉,将他拉入其中。 苍茫无极的虚无之中,独自一人的云霁紧握霁月剑。 几缕亮光自远处照来,浩淼的虚无之界有剑鸣响起,由远及近,愈加急迫。 云霁眼中看见了不知名处斩来数不清的剑光,近来入目的却是风、花、雪、月,云、山、雨、雾,兽、鸟、鱼、虫,不一而足。 挥剑击去,与万物种种接触之时,却又分明是剑光交明,迸射重重剑气。 周旋于无边万象之间,云霁从一开始的见招拆招,到试图寻找破绽破局,又到了最后的疲于应对,开始本能地挥剑。 不再拘泥于剑招、道法、神通,霁月剑上下翻飞,舞动地越来越密集。 接连不断、越来越迅捷地杀向云霁的万象万物被霁月剑一一架住,打散,并自然地探剑迎向下一个。 不知在虚无中与不知来处的对手缠斗了多久,云霁灵台有明光闪过。 挥动神剑斩出的不再是剑光,而是席卷的狂风、无边的林木、翻腾的烈火、巍峨的高山。 紧接着,又有雷霆呼掣,剑势落下是展翼的金鹏,剑势扫过是摆尾的青蛟。 苍茫虚无在剑光万化之后随之破去,无垠的万象一同归去。 醒来的云霁身上剑意高昂,一时竟有些驾驭不住,只能告罪一声盘坐调息。 燃了一半的松香上,那一点火光忽明忽暗,风牧身前竹简上,竹屑簌簌下落。 “这门剑道称得上高深,却与我道不合,你切悉心体悟,我有一件事让你来做,很重要。” 见云霁行功完毕,风牧也放下了刻刀,将竹卷递给了他。 竹卷上没有什么神通道法,只有一个地点,和一门幻阵的破阵之法。 大罗洞府,传承造化,这是这个地点代表的意义。 破阵之法,则是能否前往一试机缘的第一步,若连山林都进不去,自是一切休谈。 风牧当然也没有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云霁一人身上,而是令他挑选族中天资尚可,剑道有成的族人一同前往,大罗遗泽,可遇而不可求。 握住轻飘飘的竹卷,云霁却只感觉重若万钧,心中升起惊涛骇浪。 他不是风牧,或者绝大部分修行者都不是风牧,自修行之始便由大神通者的道念在一旁指点,后又亲身经历无数文明兴衰,对自己的道心中坚定无比。 风牧有些遗憾的是,大罗洞府中,少说也有一两件完整的先天灵宝吧。 他只是对自己怀中的两件“残废”有些感怀,不过很快也就释然了。 元屠、阿鼻剑胎大成之后,铸成的灵宝及不上冥河老祖执掌的本尊,却也不逊于一般先天灵宝,从青冥剑如今的犀利便可见一斑。 打发走云霁之后,风牧复而前去寻找魁隗。 他对阳天离恒域如今的许多细节还是有些好奇的,而且他也要求证一件事。 神农氏在诸天时代,亦是人族中流传的洪荒先祖,为人族开辟农事,探寻药理。 因此,在风牧的观念中,农、药二事对神农氏意义颇重,对魁隗必然也是有影响的,如今自己以后稷推广人族农事,魁隗是否会因而有所关碍。 竹楼里,风牧面色如常,内里却有几分不自然。 面对魁隗对九嶷部族农牧规划的钦佩与盛赞,风牧是不想接受的,但又没办法制止他。 这些话无论是谁来说,风牧都能泰然处之,唯独魁隗不同。 曾经教导他修行之道、生存之法的长辈,也叫魁隗,这些都是风牧从他那里学来的。 “当不得道友如此推崇,我也正想以此事请教道友。” 风牧寻机打断魁隗,进而将话题引向别处。 “不敢言教,我对道友在族中做出的种种安排都十分认同,因此也有了几分感悟,愿与道友交流一二。” 在魁伟看来,风牧是有大智慧的人族,与他探讨药理学一定受益良多。 “不知道友如何看待阴阳应象,人身论理。” 来了,这是魁隗受到了农牧之事的启发,在思索草药之道? 理了理思路,风牧应答道: “《人道大荒经》有载,黄帝陛下曾评断阴阳: 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必求于本。 我以为,人身天地,清阳为天,浊阴为地;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雨出地气,云出天气。” “然也,道友以人身比作天地,果然巧妙,与我不谋而合,我梳理人体之形,论其根本, 清阳出上窍,浊阴出下窍;清阳发腠理,浊阴走五脏;清阳实四支,浊阴归六腑。” 抚掌大笑,魁隗颇有手舞足蹈之感,连声说道。 “依道友此论,一般的族人身有不适,是人身天地阴阳失衡?” “道友懂我,我确实有此推断,并做出了猜想。” 风牧当然懂,这些他也跟随《神农草记》中的道念学习过,却没什么天赋,传给了其他人族,并没有精研此道。 心中畅快,魁隗继续说道: “阴静阳躁,阳生阴长,阳杀阴藏,寒极生热,热极生寒,寒气生浊,热气生清, 一旦阴阳反作,人身有乱,病之逆从也,若以五脏应五行,人身根本,便是归结到阴阳五行本论了。” 接下来,风牧在一次体会到了曾经为了将这些药理知识记下,传给族人时,硬着头皮一边观看《大荒草记》一边听着耳边连绵不绝、催人入睡的声音的日子。 只是这一次风牧道行不浅,心性坚韧许多,竟与魁隗论得有来有往。 论道几日,两人关系越发热切起来,已经开始互相称对方的名字,而不再以道友相称了。 其间,司空殿与司农殿均有人来过,核对相关事宜。 今日,司律殿也报上来云霁挑选的前往阳天离恒域的人选,请风牧与魁隗过目。 大罗洞府之事固然重要,然要做许多准备,部署详细,不是短期内可以处置妥当的,云霁自然分得清缓急,优先处理眼前事宜。 同时考虑到九嶷部族要参与子熙即将展开的南荒清理巴蛇族群的事项,能够调动的天仙为四人。 其中两位司空殿的天仙,各令一部阵法娴熟的族人,每部三十六名地仙,七百二十名真仙。 在众人多次核算后,均认为一次性迁完所有三百余万人族并不现实,难保完全。 因此,两位天仙分别一位带领军阵护送部分人族迁徙,另一位布置军阵护卫留在阳天离恒域的剩余人族,二人轮流替换。 另调遣一位司农殿天仙跟随迁徙的队伍,既是多一份战力,也是保障食物分配合理。 而司律殿天仙常驻阳天离恒域族地,直至最后一次迁徙随军同往。 在食物供给充足的情况下,这次迁徙预估完成时间为一甲子,既六十年,综合可能的意外,保守时间不会超过百年。 看着竹简上详细的计算、推测、预案,以及整装待发的九嶷族人,魁隗心中大定。 放松之后,想到即将到来的帝子熙,魁隗将心中的憋闷告诉了风牧。 当然他并没有期望从风牧这里得到答案,也不认为春皇宫真的会弃阳天离恒域人族于不顾,他只是有些苦涩。 风牧心中轻叹,还是没说什么。 第六十章 · 子熙临南 倾注资源 人族大神通者在幽冥动乱之际是否有能力将阳天离恒域中的人族带走呢? 有,风牧对此极为肯定。 为了谋划幽冥,无论是先天神灵还是广成子都会作出安排,牵制人族强者。 但从风牧看到的结果,与其说人族被设局仓促应对,不如说这本就是人族请君入瓮。 既是如此,还有人族身陷阳天离恒域的困局,说得通吗? 可以,只要这本就是局中的一环,既可以掩人耳目,更重要的,是能促成今日,魁隗率三百余万人族远走立族的事实。 这是风牧可以给出的解释,但他没法说出口。 将来也许有一日,魁隗会为自己回答这个问题,而不是由别人给出答案。 前几日众人争论得热烈,但具体的路线规划还是要有风牧和魁隗完成,毕竟其他人只是在地域图上看过其它荒域的地貌。 沅水北岸,一行人自钧天乾华域的方向驾车而来。 六只驳兽拉着车架,向沅水奔行而来,前方有三位脚踩胜遇的金仙开路。 两侧及后方均为玄甲天仙腾云而起,拱卫着车架。 驳兽者,多现于苍天春暤域南陲的中曲之山,其状如马,身白而尾黑,头生一角,齿爪锐利如虎,音如擂鼓,野外以虎豹为食。 胜遇则是一种禽类,形如凤尾的鹰隼,却通体火红,有鹿鸣之声,喜食蛇、鱼之属。 驳兽口中低沉的鼓声越过沅水,震起浪花,传到南方的九嶷族地。 巡防和完善工事的地仙飞上空中看去,立刻回报值守的司空,前往族中传讯。 而已经听到子熙传音的风牧,身后跟着一众族人走了出来,来到沅水南岸相迎。 倒不是子熙需要讲究这些,只是这一次他是奉人皇诏命,持节主理南荒、南海有关修蛇之事,才要牵兽驾车,着汐华殿中从属摆出仪仗。 车架在岸前停下,众天仙分列而立,两位金仙擎着让开道路,一位牵着车架来到河岸。 踩踏在江波上,六只驳兽垂首摆尾,不再吼叫,引着车架在众人的行礼中走到对岸。 走下车架的子熙来到风牧身旁,对他还了一礼,拉着他顺着九嶷部族洒扫过的一条道路走进族地,还颇为自在地环视了一番即将竣工的边防工事。 与风牧介绍了自己的几位属官,子熙也没有将他们一同带入族地的意思。 三位金仙向他请意后,各领着一部分天仙继续南下而去。 风牧预料中将子熙从歇架之地迎进族地的一系列繁琐礼节都被子熙一并略去了。 不得不说,子熙的这种态度还是让风牧和九嶷部族中人极为受用的。 深山夕照。 政务殿中,风牧、子熙与魁隗三人交谈着,两位司农殿的天仙等在后殿。 魁隗在与子熙相互见礼后,讲述了阳天离恒域人族的境况,也提出了迁移族地之事。 在得知九嶷部族为魁隗提供的帮助后,他看着风牧: “今日的九嶷,以我观之,至少也有八百万族人,尚有余力提供这么多的资助?” 想到后殿的两人,风牧斟酌着说道: “沅水边,子熙所见的边防即将完成,驻守族地的压力将被极大地减缓,抽调人手倒也无妨,而族中班保障果腹所用的食物倒是充足,也能支援一二, 倒是对于一些稍显稀有、珍贵的天地灵物,族中十分匮乏,让一项极为重要的事情迟迟没有什么进展,让我时常忧心。” 见引起了子熙兴趣,风牧将后殿的两位天仙唤了出来。 最佳人选析丰被禁足于九嶷群山,自身又陷入迷障,他也只好换了两位同样参与此事的天仙前来,是由槐荫推举,自然是析丰认可的人选。 假洞天福地的思路被二人道出,并给出大量理论推演的结果,辅证其可行性。 凡人行九天般的奇思妙想让原本只是好奇的子熙与魁隗难以置信。 正如风牧所料,越是道行高远,越是对这种奇诡的构思搞感到震惊,因为他们是最不可能产生这种想法的人。 当然,这其中风牧自然是没有将大罗作为参考对象的。 脑海中跟随两位天仙的讲解和给出的理论数据,仔细也在模拟推演着种种可能的结果。 依照推算,结果非常乐观,最后成功的几率依然达到两成有余,不可思议。 不要认为两成很低,要知道,他们谈论的是一件原本与天地规则相悖的事,一旦成功意义极为重大,两成足以全力一试了。 子熙的测算结果同样在风牧意料之中,因为这本就是他引导的结果。 真实的情况下,目前为止,此事连一成的希望都远远达不到,两成无疑是痴人说梦。 果真如此,他也不必不敢冒险,想要寻求外援的救助了。 两位天仙的思路是在风牧的指导下,有意将一切向乐观估计,并对数据进行“有依据”的微调。 如此多的变数,稍微改动一点,结果自然大不相同。 而改换数据的依据则是风牧曾作为金仙开辟洞天福地得到的,他当然是知道这种数据不能参考使用。 但子熙不知道啊,作为金仙,与自身一对比,只会越发觉得可行。 本能的,子熙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只能归结于自己对这件事太过惊奇。 沉吟着看了看风牧和两位天仙,他试探性地问道: “你等可有过实践,是否取得了什么进展?” 两位天仙想到了那场让析丰被老师斥责的变故,才想去看风牧的神色,就听到他说: “自然是有的,牵引空间脉络节点获得了不少实际的经验,而且排查了许多错误, 甚至尝试过捕捉空间节点,不仅成功触动,还能在虚空引动空间流,并且顺利复原。” 两位天仙越想越不对,牵引空间节点其实都失败了,结果与预估严重不符,但说是排查了错误好像也并无太大的不对,只是他们完全没有了其它思路。 捕捉空间节点就更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了,他们引爆的空间乱流完全是事故啊。 局外人的子熙与魁隗对风牧口中的成果很是看重,子熙随即坚定了信心。 “后稷,此事我可以从我汐华殿中提供助力,应当足够前期所用,之后更大的耗费则需要你们给出成果,让我以此说服父皇和诸位春皇宫重臣。” 司农殿两位天仙在回到九嶷群山告知了析丰后,三人一同惊疑不定,又有压力倍增之感。 定下此事之后,他们所做的已经不是事关九嶷一族,而是可能影响整个人族的大事。 那边,稳定了子熙信心的风牧同样如此。 能够沟通引动空间节点、连接空间脉络、该换天地规则、破开虚空隔膜、应对空间乱流的各种灵物,每一样都称得上珍贵。 因此耗费之巨全族供养也未必足够前期所用,一旦失利牵扯太大。 有了子熙承担部分消耗,族中重压骤减,其它事务可能如期发展,不必被这件事一并拖住。 第二日,心系迁徙之事的魁隗带着九嶷部族安排的人手和食物回转阳天离恒域。 送别时,心情大好的子熙还表示,魁隗立族之日,他必亲往道贺。 想到孟宁暗中传音催促他询问巴蛇族群之事,风牧也正有此打算。 之前在人道气运长河中二人就有所交谈,他在说出某种暗示时还惊动了神祇“御日”。 原本随着子熙车架前来的三位金仙和众多天仙尽皆前往春皇宫测算的大致方位,确定南荒巴蛇族群的具体位置了。 大荒其它方位分布的巴蛇族群并不多,只是隐藏颇深,被交由帝子该清除。 殿中,子熙为风牧说起修蛇往事。 第六十一章 · 海神水祖 传世五德 轩辕氏掌位人皇年间,大羿讨伐修蛇并非一帆风顺。 这很正常,便如同今日尊卢与无怀分别征讨穷奇、梼杌一般,这些时日都是在平定作乱的各处祸患,还未发现穷奇、梼杌的踪影。 对于任何大罗或是大罗级数的生灵,想要对付他连寻到极为困难,更不用说大罗于光阴中永驻。 杀死一位大罗,或者说是封印他的先天不灭灵光,需要将他从光阴重重完全抹除。 这其中重重谋划,种种计较,外人根本无法预估。 尊卢在阳天之上屠灭两尊先天神灵中的大罗强者看似所用时日不多,但他们的相斗到底是何时开始,大神通者也不能完全窥见。 只有最终的接过展现无疑,那一日,尊卢连湛卢剑都没用,徒手灭去两尊大罗,嘲讽着先天神灵。 大羿讨伐修蛇也是如此。 一直追随烛龙,修蛇实力强横又得到烛龙指点,利用光阴的手段胜过一般大罗。 修蛇衔尾,将自身的光阴构成一个完整的闭环,可以独立于洪荒之外,追寻极为不易,难以捉摸。 当时人族认为,修蛇便是仗着此等神通,才敢于挑衅人道威严,以人族血肉供养己身,作乱于南海,致使生灵涂炭,万灵凋敝。 大羿与修蛇相斗之时,屡屡站于上风,皆因人道气运正隆,天地垂青。 有道是时来天地皆同力。 而同行的容成子则率军在南海及周边镇压趁机作乱的海兽,以彰显人皇执宰天地的正统和威德。 各处动乱逐步被平息,修蛇也被大羿压制,终于以天赋神通从光阴中隐去! 追入光阴长河之中,大羿遍游自己与修蛇争斗的过去未来,始终寻之不得,又念观洪荒内外,失去了修蛇的踪迹。 不得已,大羿前往极南寻求陵光神君相助。 如风牧所想,陵光神君亲善人族不假,但她也不愿如此直接地出手与烛龙一系的先天神灵交恶。 大羿抛出了打动陵光神君的筹码,修蛇手中有一件人族势在必得的重要灵宝,关系到天地权柄极重的南海正神业位。 这尊神位的极致可以达到大罗之境,借此参悟大罗之道能省却无数苦功,甚至有望借此证得大罗。 相助大羿斩落修蛇,人族愿与陵光神君分享此宝,可供神君后裔一同参悟。 地、水、火、风,洪荒四灵根基。 陵光神君执掌四灵之火,引燃了修蛇所处的光阴,修蛇只是将自身时光剥离洪荒光阴隐去,终究不是真的完全从洪荒脱离。 无奈重归光阴长河,修蛇向时光下游遁去,却被大羿追着以穿过光阴的一箭逼了出来,被他与陵光神君合力击杀。 其中细节外人不得而知,结果是这场外界看来数千年的争斗落下帷幕,之后便是修蛇大罗道躯殒落入南海之中,无端消失。 一同无踪的,还有那件至关重要的灵宝。 大羿封印修蛇的先天不灭灵光,去向人皇轩辕氏复命,容成子则受命搜检南海,多年来一无所获。 为此,轩辕氏派遣使者向陵光神君致歉,并送上赔礼之物,表示不愿因此动摇人族与神君族裔的情谊。 之后对于修蛇道躯的找寻从未放弃,一直到人皇交替,太昊氏登位,同样将此事接了过来。 暗中,对此事上心的其他族群、教门不在少数,各有打算。 子熙的讲述,主要是大羿杀蛇之事,并揭晓了其中一个关窍,事关大罗尊位的灵宝。 这让风牧此前的猜测依据更加充分,大罗之位,难以拒绝的诱惑。 “在此之前,父皇一直是命子修兄长监理南海之事,修蛇道躯便是重中之重,只是同样未能有所发现, 直到两年前大荒有乱,父皇将此事交付与我,命子修兄长随无怀上卿前往北海平乱。” 虽然子熙话语平淡,风牧却对其中晦明的意味了然。 “倘若巴蛇之灵确与修蛇道躯有关,此事还会再起波澜,届时南荒生变,不知春皇宫可有大罗前辈前来应对?” 风牧倒不是认为自己无力应对,只是动乱一起,南荒人族又有无谓苦难,生存环境更加恶劣。 “春神句芒已先我一步,于两年前来到南荒,不要多虑。” 对子熙的话沉思片刻,风牧没想到他如此推崇句芒,自己在洪荒见到的第一个人族便是句芒,给他的感觉却并未比子熙更加深邃高远。 “与我不同,有些人族前辈是金仙,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是金仙,也是因为人族需要他们是金仙。” 子熙看出风牧的迟疑,意有所指地说道,暗自期待着风牧见识到句芒真正实力的时刻。 见他如此笃定,风牧不再多言,暗自思忖着南海正神之事。 烛龙曾敕封麾下四海海神之位,却不是执掌的应天地而生之权柄,因此烛龙被逐后,天地认可的四海海神至今悬而未决。 四海海神尽皆有望大罗,进一步可以修成海神帝位正果,再能纳洪荒九天天河、大荒水脉、幽冥黄泉中水道权柄于一身,那便是洪荒水祖,一道独尊。 这就不奇怪为何连陵光神君都会心动,海神帝位已然不再四灵之下,更遑论洪荒水祖。 孟章神君执掌四灵中的风,兼修甲、乙木道,后裔能有孟宁这个异类,她的后辈一样有攫取南海海神业位的可能,且有她在极南相助。 只是风牧现在有些拿不准子熙的心思,他也是在水之一道的金仙,是不是也有心以此证道大罗呢? 明了风牧所想,子熙对这个话题也是点到为止,不做赘言。 他却不知风牧还有另一份顾虑,要怎么开口向他介绍,一位在御水之术上天赋异禀的蛟龙。 修蛇之事过去良久,过去其中内情极为隐秘,但四灵神君除了陵光神君,其他三位不可能一无所知。 那么孟宁背后两位神君,尤其是执明神君,对此作何看法,是他不得不慎重的。 牵涉太广,神魂中演化无数种可能,让他有些心力交瘁,定下心道: “子熙,我有一位好友,想介绍给你认识。” 差人去请孟宁来此,风牧将蛟龙的身份、与他的渊源介绍给了子熙,看着他吐纳一滞,神情释然复而更加坚定。 露出回忆之色,子熙怅然地说道: “后稷或许不知,在父皇的四子中,大兄修金道,二兄持火德,三兄乃水行,我年岁最小,亲近水德,便做了与三兄同样的选择, 洪荒皆知,父皇以木德泽被天地苍生,木行本应该是我等最好的选择才对,你可知我等为何不取?” 有何不知呢,风牧默认了自己心中了然,人皇帝子,岂有不志在人皇之理? 人族辟道,有五德传世,轩辕氏乃是土德,太昊氏应了木德,有意人皇之位,又志向高远者,自然要剑指余下的火德、金德、水德三尊五帝人皇位。 不只是太昊氏帝子如此,轩辕氏帝子亦是如此,传言两位木德帝子在太昊氏问鼎人皇之日前来论道。 最后两位帝子身化两颗遮天巨树立在春皇宫前,巨树一曰青阳、一曰紫阳,而真灵飘回钧天之上。 “朝闻道,夕死可矣,后稷,无论如何,我要试上一试,为了人族,与我欲铸就的人道大昌之世。” 政务殿好似变作一方水行天地,滔天的巨浪在天地间激荡,江河湖海,尽数纳入其中,日月星汉,尽皆落入其里。 席卷苍穹,颠覆大地。 喧腾的浪吼声充斥其间,激昂着咆哮着。 乱象一瞬既定,粼粼波光的浩瀚水面更显得气象广博,任由江河流出,湖海汇聚,淌向大荒的水流滋养着干渴的大地与生命。 第六十二章 · 寒景玄松 边防竣工 子熙与孟宁的相见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折。 除了孟宁殷切地表示要一同前去清缴巴蛇的时候,让子熙感到有些怪异。 九嶷部族的边防竣工在即,风牧忙于为其勾勒阵纹,铺置聚灵阵法。 子熙这些天无事也一同相助,并不时指点一下操练军阵的堂邑等人,让他们进益不小。 偷暇回苍梧山洞真府,将炀绒灼须栽种在了寒露松一旁的山体中,赤红的根须与九嶷群山地脉连结,勾起了地火中的炎浊之气。 地脉中传出的热量正为寒露松所喜,被其汲取而去,不至于将苍梧山变为火焰山。 感受着寒露松针抖动间传来的欢喜之意,日后有望收获灵根子体。 从灺狰体巢穴赤珠和朱果大部分交给了司空殿,因为此前交给堂邑的一瓶冰露给了风牧一个惊喜。 潜心钻研军阵之道,堂邑认为阵法能够以极高的效率将同一种力量、或是能够相互促进的不同种力量发挥到比个体更高的极限。 他认为,冰露的作用不应当是为个体提供法力的增长,而是让族中获得一个新的阵法。 让十几位相性合适的真仙族人分食冰露炼化之后,堂邑让他们展示了粗浅的合击之法。 这种战法称不上军阵,但也是一种多人合击的技巧,是军阵的根基所在。 如他所料,使用带有同种特性的法力,合击之法展现了比平时更强悍的力量,不容小觑。 要知道,九嶷部族修行的功本就大多为风牧所传,只是修行之事却因人而异。 如今冰露给法力带来的冰寒特性却是出自同源,更为融洽。 于是在风牧外出的两年里,堂邑与众司空建造边防之余,研究了新的阵法——寒松阵,不过未能将其完善,冰露的产量不足以投入给大量族人服用。 回山后风牧便将所有阳如、阴如摘下的冰露送去了司空殿。 这几日在子熙的指点下,寒松阵越发玄妙,渐渐有凝成一副寒露松模样的阵纹的趋势。 曾经观摩过春皇宫水神玄冥从无到有,组建麾下玄飏军阵,远在如今的寒松阵之上。 而得到了风牧送来的赤珠和朱果,独属于九嶷部族的第二座军阵,也已经由司空殿开始进行修缮改进了。 清缴巴蛇族群,并不是想孟宁想象中的那样: 在子熙到来之后,他们跟随风牧带领的九嶷族人找到一处处蛇穴,杀将过去。 余下的事情便是不断拔出这些祸患,然后每次都是满载而归。 真实情况与他所想差异极大,子熙在来之前已然测算好大体的方位和分布。 又命从属带来三只胜遇,因为喜食蛇鱼之属,胜遇擅长搜寻蛇类。 待将各处的巴蛇族群,包括南荒以外,尽数确定下来后,会由汐华殿从属前往集结一些各大荒域的人族,一并清理。 这也是为了更大限度地防止巴蛇之灵的本体生变,引发更大的暴乱。 炎天明夷域的主力自然是九嶷部族,也会知会其他人族聚落,一者是进行警惕,二则是增加人手,保证不会有漏网之蛇。 之后再根据南荒各处的实际,决定是否提供支援。 所以这一次缴蛇之战的大部分时间,风牧与九嶷部族要做的是静待,时机一至,便可一击而定。 趁着孟宁有些苦闷和不耐,风牧拉着他与子熙在苍梧山下的竹屋中论道。 竹门敞开,不用轮值处理事务的仙境族人俱可在屋外听讲。 作为发起之人的风牧还是第一次正经地与孟宁论道,但他却成了局外人一般。 子熙就水之道与孟宁相互辩驳,争锋相对,一向平和的孟宁表现得极为犀利,丝毫不像与子熙之间,道行相差了一截。 来回之间,连带着风牧都在此道上精进了几分。 取过手边的竹简,风牧刻下《寒景玄松功》作为开端,并开始书写起来。 论道中的一人一龙也不介意,有意成全与他,便将论道的重心向这个方向偏移过来。 比起其他功法,《寒景玄松功》更重法力的淬炼而不是修为的提升,因为这本就是为参与寒松军阵的族人准备的。 书写着竹简,又在竹屋内的论道声中不断修改填充,乐此不疲。 风牧时而也会想,自己的修行功法也能如此简单地完善起来,那便再好不过了。 《寒景玄松功》微言大义,观想先天灵根寒露松,合以冰露炼化修行,将法力淬成寒性。 单以这份功法而言,子熙在论道中胜过了孟宁一筹。 但因为孟宁并非人族,不如子熙了解人族修行之事,也是情有可原,并不能仅以此论。 竹屋外的人族来来去去,都觉得意犹未尽,却也不能耽误处理族务。 一年多没出竹屋,期间司农殿经常来人送上酿成的灵酒。 算上之前的时日,子熙来到九嶷族地已然两年有余,今日还是堂邑前来,向风牧禀报改进后的边防搭建已毕,请往检阅。 对九嶷部族的边防建造,子熙提了不少值得改进的地方。 那是已然接近竣工,为了不影响整体,司空殿对每一处都设计了不同的调整改进方案。 无法完全推倒重建,他们很有耐心地一点点调整完善,今日算是完成了。 因为背靠九嶷群山,临近沅水、湘江,族地的边陲很大程度上利用了这些地形的优势。 以巨石、檑木建起护墙,借此抵御荒域上有可能发生的兽乱,混乱中的凶兽攻击性强且十分暴躁,护墙能够有效阻拦它们的突进。 护墙上刻画聚灵阵,苦桃木将汇集而来的天地灵力传导向不同的杀阵。 或是激起箭雨、或是掀起飓风、或是吹起烈焰、或是卷起巨浪,杀阵种类繁多,可以应对不同的敌人。 隐藏的更深的是幻阵,不仅作用于敌人,也作用于自身。 这一点是子熙提出的,幻阵的作用不仅在于可以混乱迷惑对方,也能让己方在乱战中保持冷静,不为煞气所迷。 另外借引动江中水脉、山中地脉的力量,以族内祭坛上的九嶷鼎为阵基布阵。 此处阵法不会轻动,乃是以部族气运借来天地之力,唤出两尊护法神祇的法身,一位水灵之相、一位土灵之相。 没有亲自与护法神祇的法身交过手,风牧也不敢断言祂们的实力。 不过他能保证,立在比绞杀巴蛇之灵时的罡煞阵中更大三倍的军阵中,节并与后照也难挡法身几合。 当然在修缮边陲之时,司空殿也顺道将族地中暗藏的阵法加固、增强了许多。 同时护墙上的聚灵阵随时都是激活的状态,只是不会完全催动。 平时聚集的灵气会被导向族地之中,虽然不会增加多少,倒也聊胜于无。 族地的规划并没有让边陲紧挨着族人生活的区域,留下了一段缓冲地带,应对可能的意外。 同时聚集区的也留出了足够的空余,容纳多一倍的族人绰绰有余。 司空殿认为,即使今日族人赖以生存的物资受限,也要为日后的发展留出余地。 所以现阶段的九嶷族地虽有千万人族,还是显得有几分空旷。 如若不是风牧制止,许多司空甚至提出开采仙山,以近乎掠夺的方式将群山中的灵气引向族地,供给族人日场修行、种植灵材所需。 风牧自然不会应允,不说此事对山林的破坏会有多严重,单以气运而论。 大荒之上,哪一座仙山不是天地所钟,造化而成,自有一份独属于它们天地气数。 连风牧都不愿做出强占仙山的举动,唯恐损了自身气数事小,遭天地厌弃事大。 严厉斥责下,司空殿的一众司空倍感可惜地放弃了这种想法。 第六十三章 · 演法论剑 蛰龙之法 演法道场,这是司律堂提议修建的。 云霁认为,人与人之间有所争执在所难免,最开始自己一味制止的方法并不妥当,不如因势利导,借此促进族人修行、和睦。 不能将所有的争端都放在司律殿解决,殿中还有庶务处理。 一般族人起了争端,可请一位司律,叫上若干无关人等,前来演法道场论道。 双方各自阐明自身的观点、理由,互相进行辩驳,由司律进行评判、处理、协调,从而平息争端,避免矛盾在私下里进一步扩大。 若双方有人对司律的评判有异议,可向旁听的无关人等寻求支持。 当支持者达到三分之一的数量时,司律应当重新审理,再有不谐应当另请一位司律。 此举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当第三次异议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支持时,需将具体经过报由司律殿议处。 这是第一种演法,既为当众展示九嶷部族律法严明、无有偏私之嫌。 第二种演法则是神通道法,各论短长,以此在族中崭露头角,也可获得前辈的指点。 每有族中后进觉得自身修行有成,可以一试之时,便报于执勤的司律,由司律殿为此特设的演法司安排他上前演法的时间。 起初,前来参报演法之人甚众,多为后辈争强好胜、意气逞能,因此良莠不齐。 云霁对这种现状极为不满,深思后增加了一条规则: 凡有演法之事,必请族中得闲的族人观看,演法之人任由评点,不可动怒。 这句话果然打消了大部分后进的念头,没有获得相熟的长辈的认可,自是不敢上演法道场献丑,被人指指点点,称为哗众取宠的话也太丢人了。 得益于此,而今上前演法的,俱能博得一片喝彩,遇到有地仙、天仙观看,还能收获一些受用的指点。 而看着自己的同辈相继争辉,能激励更多的族人刻苦修行,勤练不辍。 边防竣工后不久,今日的演法道场格外热闹,风牧、子熙、孟宁也都前来观看了。 司律殿以九嶷立族一百二十载(太昊氏立十二地支设置历法,因此一百二十载比一百年更有意义),举行一场论剑大会作为庆贺,一试诸位后辈修行成果。 此次论剑无论辈分、修为、境界,只论剑,不谈其他。 有人因此提出异议,认为只有剑法不足以让所有人彰显自身神通道法。 对此,云霁的解释是,以后会有更多的演法大会举行,此次只论剑,也是为了拜谢首领后稷,以一柄青冥剑为九嶷部族辟道。 没有人反对云霁的说法,而涉猎剑道的族人更是纷纷与有荣焉。 哭笑不得的风牧自然是知道云霁推行此事更深层次的意图,为了挑选前往大罗洞府的族人。 这种做法确实巧妙,不漏声色地做完了筛查,而且比发动司律殿逐一找寻便捷得多。 “大罗洞府,确是不小的缘法,若是后稷九嶷族中后进未能得此传承,可否容我汐华殿中之人入内一试?” 将此事告诉了子熙,他也有些惊奇,不过却只是相询风牧的意见。 大罗洞府的传承再玄妙,也难及春皇宫大神通者和几位大罗的亲身教导,子熙因此也只是想让被自己看好的从属探一探,自身倒不在意。 “自无不可,何必之后再去,不去一同前往?” “多谢后稷,这也不必,若九嶷族人得此传承,便是机缘所在,我岂能强求。” 为了这场演法论剑,云霁也是煞费苦心了。 不仅在演法道场外布置了庞大的观看台,又立起阵法将论剑限制在道场中,以免波及旁人。 而且临时构建了许多相互联通的水镜术,映照出演法道场的景象,让族人不必前来也能观看论剑大会。 便宜了普通族人和值守的四部有司成员。 观法台上众人陆续就坐,独立的云台上,风牧与子熙交谈着大罗洞府的一些见闻和剑化万物之道。 言谈中,风牧与子熙一样,本身对这份传承不甚在意,却有几分对其中先天灵宝的好奇。 “想要先天灵宝?” 看着子熙带着戏谑之色的眼神,风牧一惊,下意识地问道: “人族之中,先天灵宝如此富余?” 他的反问让子熙噎了一下,摇着头没好气地说着: “自然不是,先天灵宝珍贵,人族岂有富余之理,人族是没有,可人道却是有的。” 见风牧不甚明了,子熙故作高深地笑着: “后稷应当知道先天灵宝的两种来历,大罗道化自不必说,而大神通者能从大道之中取得先天不灭灵光,人道自然也可以,且效率高得多。” 大道无垠,人道气运勃发升腾之时,牵动大道,截留其中先天不灭灵光,化为人道底蕴。 “你在天仙之时,便孕成人道神祇,待执掌权柄之后,以后稷的智慧,一旦得到人道垂青,必能引起人道长河及沉眠其中的先贤共鸣,降下先天不灭灵光。” 风牧确实不知道这些,譬如九嶷群山中朱明山之主,赤松子,便以神祇雨师得到人道所赐雨师符印。 向子熙询问了不少其中细节,风牧开始苦恼,二十四节气的节令甚至历法权柄之事,也有必要提上日程了,不由得想起了神祇“御日”,心向往之。 演法论剑已然就绪,正欲请风牧示下的云霁看向本应值守边陲的一位司空殿地仙前来。 “大司律,族地外有一位头生蛟角的女子,说是来寻找一位造化人族和一条青蛟。” 九嶷族地南陲,看了看阵纹密布其上的木石护墙,估算了其中人族数量,蚩未抿了抿嘴,放下了强闯进去的办法。 倒不是认为自己做不到,而是想到了师尊所说,切记不能主动与人族挑起争端,这也是她父亲的意思。 单以脚程和距离来算,蚩未早该来到九嶷部族才对。 只是她在途中睡了一觉。 这要从蚩未血脉说起,她是一位化形人族的血裔,并且潜力巨大,大到出世之时便是金仙,大到让她出了问题。 身为人族,本应以人形道体为主,但她继承来的第二法身,是金仙级数的蓝蛟,而人身却只是初生的人体。 彼时正值造化、化形两脉人族冲突不断,大乱在即。 蚩未的存在更会让造化一系认定化形之道是有隐患的,她的父亲只好将她送入故友的北冥宫中,请他照料教导。 也是因为鲲鹏本身也有鲲、鹏二相,的确适合做蚩未的老师。 没有辜负故友相托,为了不让蚩未在他想出办法前出现变故,鲲鹏以大神通停滞了她的光阴。 而后,为她亲自修订了一门修行功法,名为《蛰龙法》。 《蛰龙法》,法如其名,可以让蛟龙法身蛰眠的同时修持人族道体,缓解强大的蛟龙法身带来的负荷。 在人族道体完全压过蛟龙法身之前,此法便不算修成,会带来一个副作用。 蚩未头顶上的蛟角,便是《蛰龙法》尚未完全修成的明证,因此,她会不定时地产生深沉的困意,然后陷入沉睡。 不能说这是坏事,因为每当这种时候,一旦选择陷入沉眠,醒来后法力修为的增长比潜心闭关修炼还要明显,蚩未也从未抗拒过这种睡意。 虽然只要不想睡,困意很快就会过去,但为什么要拒绝睡觉变强呢? 因此,在来路上,蚩未因为困意来袭,觅地睡了一年多的时间,浑身舒爽地来到九嶷族地。 “顶生蛟角,手执长戟的女子?” 云霁禀报后,风牧与孟宁相视一眼,都想到了: “蚩未?” 不知她为何来此,但这么明显的特点,应当是她。 第六十四章 · 潮生碧海 真仙剑非 “嗯?” 子熙愕然地看向风牧: “后稷竟然也与北冥宫鲲鹏大尊的弟子有旧?” 他的惊愕让孟宁心领神会,谁不知道造化人族与化形一系矛盾尖锐,昔年大战让许多洪荒大能退避三舍,唯恐避之不及被无端卷入劫中。 道出炎天幽煌域的一面之缘,让云霁继续主持演法道场,几人走向族地南方。 百无聊赖的蚩未看见前来的风牧,晃过身前的几人,眼神一挑,娇喝道: “帝子熙?” 长戟戟刃在空中画出弧线,子熙化作水光融化,出现在后方。 示意前来的族人不要轻举妄动,风牧探手以回风返火之法挡住了还要欺上前去的蚩未。 九天揽月网一卷,绑住长戟,一条墨蛟从中冲出,挣脱束缚撞向风牧心口。 后稷印飘起龙首与之相撞,墨蛟晕头转向地飞回了蚩未身旁。 “让开!” “道友,鲲鹏大尊应当不希望你无端攻击人族帝子挑起事端吧?” 不理会对方的冷面呵斥,风牧掌握风雷,向袭来的音浪推去,搅散了阵阵龙吟,风雷如同大狱将蚩未困在其中。 银牙咬得咯咯作响,蚩未拍开九天揽月网,收回长戟。 不用再与对方角力,风牧卸掉劲力,无人探看的大地深处被巨力冲击出现一个真空区域。 再坚持下去,他就要显出颓势了,不以生死而论,他个人并不是对方的对手。 但这里是九嶷族地,风雷大狱沉入大地,主场作战的优势便在于此,借助多年的布置,轻易调动原本需要消耗甚重的神通术法,游刃有余,免去后继乏力。 回到风牧身旁的子熙风度翩翩地与蚩未见礼,若无其事地向她介绍风牧与孟宁。 “当年就是我先发现的潮生碧海月明珠,是你强词夺理,将它抢了去的。” 许多年前,蚩未在北海钓鳌,机缘巧合下钓起一颗潮生碧海月明珠,明珠有灵,四处逃窜,引来一众金仙抢夺,玄、释弟子也有前来。 正在北海修行的子熙同样被吸引而来,与众人争夺中技高一筹,收走了明珠。 忌惮于子熙的身份,诸金仙又自愧弗如,不再抢夺,唯有蚩未不依不饶。 不愿与蚩未相争,子熙提出两人论一论为何自己能够掌此异宝,若被对方说服,则自行退去。 头脑一热的蚩未答应了这个办法,却因不善言谈轻易被子熙辩驳得哑口无言。 回到北冥宫后,她将此事愤懑地说给了师尊,徒惹鲲鹏大笑不止,让她一直耿耿于怀。 一颗潮生碧海月明珠不至于结仇,却让蚩未对子熙印象极差,认为他伶牙俐齿、徒有口舌之利,全然忘了子熙是在众多金仙之中脱颖而出,抢到明珠的。 顾全大局,子熙为了避免人族之内再起波澜,知晓蚩未身世,并不与她冲突。 “道友未免太无理了些,明珠归属当年已有分晓,道友徒生执念于修行不利。” 淡淡地将问题推了回去,子熙确实有几分蚩未口中伶牙俐齿的风范。 “你,你们说,是不是他有错在先?” 没料到会波及自身,风牧与孟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如同入定,不言不语。 将自己的思绪发散而去,风牧记不清自己在哪个诸天世界听过一句话,觉得很是适合现在的情况: “女人是没办法讲道理的,尤其是心中有火气的时候。” 实在是受不了几人僵持在这里,风牧收起思绪,主动向蚩未邀请道: “牧忝为此地九嶷部族首领,族中正在举行演法论剑,请道友入内一观,指点一二,如何?” “不去!” “子熙也会在旁观剑,届时会有族人相互比斗,道友何不与子熙一同猜一猜谁胜谁负,以此再论一论道行高低,也不会伤了和气。” 风牧继续耐心地说着,并且取得了成功,转移了蚩未的注意力。 “好!” 看着蚩未挑衅的目光望了过来,子熙也默默认下了风牧的办法,轻轻点头。 估摸着她的性情,风牧没有问她为何来此,他害怕听到对方大义凛然地要求他赔偿自己的幽魇鸠。 在风牧看来,她是做得出这种事的。 这显然是他多虑了,蚩未已经将此事放下了,并未记在心上,来此更多的是对风牧的好奇,顺便也打听一下阳天离恒域有何特殊之处。 此前只是被帝子熙的出现加上一些“起床气”,让她没那么理智了些。 重回正轨的九嶷论剑开始,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石头”被推上演法道场,立在中间。 此物名为“试剑石”,铸造司以金石锻成,质地坚固,可塑性差、难以传导灵气,与其它神铁、灵石都有极强的排斥性,难以交融。 因此,“试剑石”除了硬,一无是处。 手执青冥剑,风牧飞身挥出一道剑光,刻着深浅不一的印记的“试剑石”一分为二。 九嶷论剑正式开始,能上场的都是在“试剑石”上留痕之人。 其实以风牧、子熙的眼光来看,演法论剑之人,无论是凡境、真仙还是地仙,剑法能称为“道”者,寥寥无几。 倒是孟宁和蚩未看得津津有味,不是开口评点一二。 因为还没到相互比斗的环节,蚩未仔细观看着上台之人的深浅,增加与子熙赌斗的胜算。 “若是我与她选到了同一人,该当如何?” 风牧突然听到子熙传音,没想到他还有些沉不住气,回传问道: “子熙真想再赢她一次?” 突兀的反问让子熙这才明白了风牧的真实意图,在此事上让蚩未一手,输给她也不过只是看走眼罢了,借此平息了蚩未的不满以免再生事端。 唯一的麻烦,就是子熙是否会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子熙的回应是,这并不是麻烦,他修行养气的功夫还是够足深厚的,绝无问题。 有了定计,两人也老神在在地观看起了轮番上场的众多族人。 大会需要一些时日,不可能一日完结,风牧他们也没有中断的意图,不时有人为他们的看台上添加灵酒、灵果。 “咦?他是谁?” 一连十几日过去,在风牧看来能有资格入大罗洞府者不过七、八人。 而新上场的这位真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他的剑堪堪称得上入“道”,但那种透体而出的凌厉与舍生忘死的剑意让他印象深刻,多看了几眼。 “他叫剑非,原本的聚落是没有氏号的小聚落,只有几位真仙,生活的地方又凶兽环伺,他常常孤身为聚落族人猎取食物,险死还生, 加入九嶷后,不再忧心族人的生计,他一直更换外出的垦荒队,哪一队出去,就加入哪一队,搏杀凶兽极为狠厉,在族中小有名气,后来入了司空殿。” 剑非的剑法毫无美感可言,一招一式如在与强敌搏命,但周身内外,又全是破绽。 风牧看懂了他的路子,我先杀了你,你便攻不得我的破绽之处了。 “风牧,这小子是个杀星啊,剑势之中有截生断死的意志,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一招一式毫不留情,半点不给自己留下后路。” 蚩未有些称奇,面无表情地对着心生欣赏的风牧说道。 之前是不认识风牧和孟宁,所以她记着师尊不知为何说的不要遇人都是冷冰冰的,要多笑。 但在她看来现在这都认识了,就没这么多要注意的了。 而且她觉得,自己没办法笑得风牧那么好看。 再次带上了蚩未眼中如沐春风的好看笑容,风牧探身问道: “道友也知剑道?” “我不知剑道,却也通晓杀伐之术,如何看不出来,这小子的法与道纯粹是杀出来的,无关修行。” 第六十五章 · 霜剑灰剑 杀剑非道 “斗剑之时,给他找一个地仙中剑道有成之人做对手。” 剑非演法结束,向观剑台上行了一礼便退下了,对自己已经被安排了一无所知。 子熙和蚩未闻言看了风牧一眼,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帝子熙,第一局就赌他和地仙的斗剑如何,我看好这个疯小子。” 受蓝蛟法身影响,蚩未面上会不自然地流露出妖冶神情,不过刚刚完成一次睡梦中《蛰龙法》的修行,蛟龙法身的影响消退,只显得冷峻清丽。 “好,我认为会是地仙获胜。” 举起酒杯,向蚩未颔首示意,余光扫过风牧后传音道: “这可不是我不相让,看来第一局只能我先赢下了,后稷。” “如此笃定,莫非你认为剑非会因为修为、法力不济,最终被地仙拿下吗?” “他若不输,只怕后稷会大失所望吧?” 吞下口中的果肉,接过竹音递来的酒杯,风牧没有回应子熙的反问,接着看向又一位上场前来演法之人。 一个剑非已经是意外之喜,风牧自然不敢奢求更多。 如他所想,接下来的族人大多中规中矩,偶有几个天资尚可,其中一位名为云霜的女性较为出彩,乃是司空殿中一位司空,也是云霁的族妹。 待演法结束,已过去了二十几日,三日之后,才会开始斗剑。 对风牧几人而言,三日时间倏忽而过,应某人的要求,剑非的斗剑作为第一场。 他的对手,正是地仙云霜。 双方见礼,在场上持剑相对,云霜握着一柄寒铁锻炼、灵水淬成的神剑,神光锐利,剑非手中,却是一柄珍铁敲打、法力磨成的灰铁色残剑。 说它是残剑,是因为除了剑柄和剑格处称得上完好,剑脊细看都能发现弯曲的痕迹,甚至锋刃有缺。 见对方自持地仙身份不来先攻,剑非举剑欺身劈落。 一柄残缺的“利剑”被他使出雷霆万钧之势,肆虐的杀意牢牢锁定了云霜。 在剑非如猛兽择人而食的气势下,灰铁残剑落向迟疑的云霜头顶,被她仓促间横剑挡住。 双剑碰撞之时,伴随着溅起的火星,风牧清晰地看到一个新的细小缺口在灰剑剑刃上出现,一层寒霜从破损处侵蚀着剑身。 心有余悸的云霜以法力欺人,推开被止住的灰剑,神剑插入道场的地上。 白霜向四周扩散开去,一道道散发寒意的剑影从地下破出,向剑非接连逼迫而去。 不料剑非不进反退,摆动灰剑劈开剑影,而只要不是袭向要害的攻击,他便全然不管不顾,踏着覆盖上一层霜露的地面,自身如利剑刺向云霜。 知晓厉害的云霜不再以剑影攻击对方,而是将其一层层环绕在自己身周,迫使剑非退去。 灰剑刺入剑影之中,一柄厚重的冰霜凝结其上,陷入停滞。 寒霜剑影随即列开成阵,将剑非围在其中,剑尖对准着他从四面八方飞驰而去。 强运法力打开冰霜,将灰剑高高抛入天空,飞身的剑非在剑阵中腾转挪移,在云霜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自身如成剑阵的一部分。 而失去了目标一般的剑阵胡乱飞舞着,对阵中的剑非时若无物。 飞到阵法顶上接过落下的灰剑,转而朝同样飞身截杀而来的云霜刺去。 云霜凝住空间的剑意迫向剑非,天地欲雪,剑非却不为所动,斩开冻住的空间。 光阴和间隔在云霜眼中失去了意义,她发现本应在身前稍远处的剑非已然处在眼前,灰剑刺入了自己的脖颈,寒霜剑阵追随着他洞穿了自己的道体。 本能的,云霜反手将注定徒劳无功的神剑横劈了出去。 蚩未轻轻瞥了子熙一眼,胜券在握。 子熙报之以和善的微笑,落在蚩未眼中,却是惺惺作态,衬托了风牧面上的如沐春风。 “哐当~~” 落地的声响回荡在道场和所有观战者的脑海中,原本嘈杂的场所陷入了一瞬的寂静,然后就是窃窃私语,和看向场中不解的目光。 手中的酒杯被揉成一团铁球,灵酒裹在其中晃荡不止,蚩未神情愈冷。 呆呆地看着横在剑非颈间的神剑和落在地上、断裂开来的残剑,云霜下意识地嗫嚅道: “怎么会?我不是已经被……” “是我输了。” 退后一步,体内空荡、法力耗尽的剑非怀念地看着断掉的残剑,弯腰捡了起来。 “你” 云霁走上前来,制止了还想说什么的云霜,满眼复杂的看着挺立的剑非,不知如何决断。 “大司律,论剑规则是由司律殿定下的,你也是精修剑道之人,如何评判你尽可直言。” 风牧温和的话音让躁动的众人平复下来,静静等着云霁的裁断。 “以规则而论,剑非弃剑于地,又开口认负,自然应当是云霜胜了,但是,” 看了看身旁的族妹,云霁接着说道: “剑非弃剑之时,尚有余力,此剑落下,云霜非死即伤,恐危及性命,剑非因而弃剑,并非实力不济,故而,弟子亦不知如何评断才显公允。” “不愿意伤害她?” 蚩未听着云霁的解释,面色逐渐缓和了下来,她险些误以为风牧与子熙勾结,以如此低劣的手段蒙蔽她。 见过剑非演法之后,风牧几人已然笃定族中真仙、地仙,无人可在剑法搏杀上胜过他。 这一点蚩未明白,子熙何曾不明白,但他赌对了。 剑非的剑杀性太重,能放而不能收,遇到法力、修为强于他的地仙,一旦全力以赴,必然置对方于死地。 同为九嶷族人,岂能因一场论剑而相残,最让风牧满意的,便是他如自己和子熙所料,弃剑认负。 “杀剑非道,你能弃剑,我才真正见到了你的剑道,好,很好。” 风牧的笑声传进每一个人耳中,更是让原本心生彷徨的剑非眼中一亮,站得越发挺拔。 “既然大司律说不知如何评断,由我做主,此局以平手收场,两位可就此退场了。” 话音落下,场中响起拍案喝彩之声,观看之人无不动容,为了两位精彩的剑斗,更为了剑非弃剑认负时的果断与决然。 跟着云霁的云霜神色黯然,下场后停住脚步,沮丧地对着云霁的背影说道: “兄长,对不起。” “不,你没有错,剑非需要一个足够强的对手,而参与斗剑的所有真仙、地仙,只有你能给他这种让他全力以赴的压力。” 心有叹息,自家族妹才是可惜的那一个,拿出一个玉瓶递给她,云霁又觉得这也不亏: “老师送给你的,他说你的寒霜剑意他也很喜欢,望你能好生修行,不可懈怠。” 瓶中传来的寒意刺激着云霜的掌心,回首看去,风牧正笑着望了过来。 坚定地点了点头,云霜凝视前方抱着残剑的背影,再生斗志。 “其实,那个丫头只是欠缺了与敌争斗的经验,缺乏决断,只要她能再周旋一二,剑非法力枯竭,必输无疑。” 摇了摇头,子熙略带遗憾。 “所以你选地仙胜出,是真的认为疯小子法力不济,还是笃定他会弃剑?” 蚩未冷眼看去,见到子熙脸上依旧是难以捉摸的表情,越发不爽。 “道友,人族之间尚须守望相助,何况同为我九嶷部族中人,若是剑非因斗剑而下杀手,任他天赋再高,我也不会认可他的。” 风牧的话显然意有所指,让蚩未“嘁”了一声。 知道对方是在暗示人族造化、化形之争,但那时她已被送去北冥宫,从未亲身经历,也不愿与人相谈此事。 又一组参与斗剑之人走上场去,有了剑非弃剑认负之事,如今的道场周围氛围极其热烈。 第六十六章 · 结界蔽天 解化大千 最后一组斗剑结束后,为期四十八天的九嶷论剑正式落下帷幕。 因为不是为了分出高下,自然没有什么逐一晋级、角逐第一的安排,而云霁关于前往大罗洞府的人选,也大体上确认了下来。 在后面的斗剑中,蚩未以多猜中三组的优势胜过了子熙,长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几日前,三位汐华殿的金仙属官回禀,南荒清查已毕。 而帝子该的传讯,早已到来,对巴蛇族群的清理随时可以开始了。 子熙将九嶷部族需要做的事情说清以后,风牧才发现,武力彻底清除巴蛇族群也只是自己的想法,春皇宫的做法要高明和壕气得多。 拨下大量灵石和符印,春皇宫要在所有巴蛇族群隐藏的地点升起结界。 然后,扔进去一个破碎的大千世界。 拿着一颗平平无奇的灵石,风牧赞叹于大罗伟力,这其中竟有一方大千世界。 金仙可开辟大千,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将其封入一块低劣的灵石之中,则更是休提。 灵石包裹着破碎的大千世界,不会让巴蛇族群发现任何异样。 随后,逸散的大千世界法则会默默浸染被结界中与外界割裂的巴蛇族群所在。 破碎的大千世界意图自我修复,不会放过任何外界可以获得的生命力。 结界中的空间会在这种世界本能的作用下,在法则纠缠的道染间,被完全与大千世界合而为一,这里的巴蛇族群,也因此离开大荒,去往其中。 这种将一方天地从洪荒剥离的强制做法是会被厌弃的,因此结界的另一个作用也出现了。 在结界撤开之前,能借它避过天机。 而内中事情结束后,布置成结界的海量灵石成为养料,修复此处天地。 修复完成的一刻,也是结界破开的一刻。 之后,人族就会收获一个个完好的、居住着巴蛇族群的、与洪荒隔绝开的大千世界。 不管那条巨大的巴蛇是不是源自修蛇,它也休想再收回分给巴蛇之灵的气运了。 当然,结界中大千世界的自我修复速度不算快,但也不会慢,少则数十年,多则上百载。 至于,是怎么让一方大千世界破损当刚好纳入巴蛇族地就能恢复的? 风牧也不知道,别问,问就是大罗,大罗不行就是大神通者。 这些大千世界是有“原住民”的,也是被扔进去的洪荒凶兽,只是内外时序不同,它们在其中生存繁衍多代,已经本土化了。 凶兽们经历了初入其中的不安,适应之后的平淡,世界破碎的惶恐。 即将经历的是世界恢复的喜悦,巴蛇入侵的敌视,人族屠杀的绝望。 每一个大千世界都会成为人族的一处练兵之所,但用绝望来形容也不确切。 子熙特意叮嘱过,大千世界中适宜生存的范围并不大,也就九嶷群山大小的范围。 有鉴于此,无论是原本的凶兽,还是新进其中的巴蛇,都不要去杀得太狠,否则会加速大千世界彻底崩溃。 不可涸辙而鱼,这个道理风牧岂能不懂,合理利用,能多用一天是一天嘛。 也正因此,子熙为九嶷部族安排了好几处清理地点,是给他们争取了更多用来开采的大千世界。 想通了这一点,风牧也只能记下了这个人情。 进入大千世界之后,原本依靠人族血肉催生的巴蛇一族最初肯定不会好过,那里可没有人族,族群无法扩大。 但进化是万灵的本能,修行也是在进化自我。 别无选择的巴蛇之灵一定不会继续坚持“挑剔”下去,一定能学会利用凶兽的血肉。 将途中会被凶兽袭击的可能考虑到,把这份危险性并不高的工作安排下去之后,风牧也思索起了九嶷部族和炎天明夷域其他人族聚落的关系。 这次“清理”巴蛇会将各处人族聚落都调动起来。 这应当是春皇宫为即将到来、或已经的到来大劫做出的应对,包括以大千世界练兵。 炎天明夷域人族各部的实力,无人能出九嶷部族其右,此次又能联系到这么多人族聚落中的人,这也让风牧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有了腹稿,之后会再与族中四部有司相商。 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风牧向子熙问道: “这些巴蛇进入大千世界之后,巴蛇之灵的联系会和它们识海中的巨型巴蛇完全断开,若是察觉异样后,它完全隐匿不出怎么办?” “事情真到了这一步,还有其他应对,不过它也不是全然没有线索,前来探查的可能性不小。” 琢磨着子熙原本应该说出来让自己安心的话,风牧越想越不对。 “慢着,你说的线索,不会是族地中铸造司的那个吧?” 念头一动,风牧不妙之感闪动,想到了自己可是抓了一条巴蛇之灵,还被铸造司拿去处理地脉煞气,做了工具蛇。 考虑了一下双方实力以及事后影响,风牧放弃了一拳甩上去的想法,苦着脸低眉不语。 “放心吧,南荒事毕之前,我不会离开九嶷部族,再者,还有春神句芒。” “唔~” 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话提起什么精神,风牧语调低沉: “子熙,作为补偿,我需要炎天明夷域和炎天幽煌域的所有大千世界,这两方大域的练兵之事,交由九嶷部族来安排,我会着人与其他人族聚落沟通。” 帝子亲身涉险,风牧又怎么拒绝,也只能能争则争,而且,他能更合理的利用大千世界。 交由其他聚落,一方大千世界也是相近的不同聚落联合开采。 在九嶷部族,风牧可以将所有聚落相互串联,让九嶷族人带领他们在大千世界中练阵、练军、练兵,效率要比他们自己高得多。 同时还将一些其他的构想告诉了子熙,让他应下了只要其他聚落同意,春皇宫便允许。 “所以这才是师尊让我来南荒的原因吗?” 从孟宁嘴里听到了巴蛇、修蛇之事,蚩未完全抛去了前往阳天离恒域的念头。 为什么孟宁会将此事说出,还得从他知道了子熙的“清理”办法说起。 这是连风牧都未能想到的方式,孟宁更不会有预料,心知自己期望中的取材之旅落空,有些烦躁的孟宁被在族地中闲逛的蚩未遇到。 被拉着在演法道场比试了一番,虽然一直落在下风挨着打,但发泄过的孟宁舒畅不少。 于是,顺嘴就将此事告诉了蚩未。 关于南海神位之事,孟宁自是不知,但鲲鹏的确曾告诉过蚩未,却并没有让她参与其中的意思。 但认定师尊有这层含义的蚩未哪管这些,师尊平时就总是神神叨叨,说话说一半,高深莫测,说不好就有这个意思呢? 心思到这儿了,蚩未也就不准备走了,神不神位的不重要,谁让子熙想要呢。 听闻蚩未有心住下,摸不清缘由,风牧也不好赶她走,便命司礼殿给她安排了住处修行。 本着来都来了,住都住了的原则,他也让蚩未帮他指点了一些族人修行。 族中去往巴蛇族群所在,进行结界不布置的族人也都陆续出发,前去汇合荒域各地聚落参与的人族。 其中有不少是司礼殿的司礼,记着风牧的话,去和各聚落交流的。 北海深处,北冥宫中。 呈现大鹏法相的鲲鹏伏在殿中蒲团上,原本正在给殿中几位弟子讲法。 “怪了,怎么乱成这样了?那丫头难道没去阳天离恒域?气运升腾,却是无恙,但怎么算不出来呢?连光阴都被蔽住了。” 嘀咕了几句,看着蚩未在光阴长河中与一团纷杂错乱的因果线连在了一起。 不再讲道,鲲鹏喝退了众位弟子。 第六十七章 · 所谓坊市 人族连山 “罢了罢了,缘法如此,不可强求,无碍便好。” 大鹏羽翼收起,飞出北冥宫,化为鲲相,跃入海水之中,沉入海底,吐纳之间北海深处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附近的生灵纷纷逃离。 一条游过的真龙被卷入其中,来不及挣扎就进入巨鲲嘴中,茫然四顾。 九嶷族地中,一无所觉的蚩未正在指点剑非锤炼剑术。 如她所说,她不懂剑道,却通晓杀生之术,以她的眼界指点一番剑非绰绰有余。 “小子,不许后退,继续攻过来。” 闲庭信步,蚩未荡着长戟不断与剑非手中的木剑相撞,难以朽灭、摧山断海的先天灵宝落在木剑上一点力道都没有,不损木剑分毫。 剑非却偏偏在这种攻势下无可奈何,步步退去,每当重整旗鼓挺起木剑之时,全身劲力便被长戟泄掉。 二人来回之间也不动用神通、法力,纯粹依杖自身的技巧、武艺。 风牧的武技也很不错,他曾交手过以武艺入道,破去自己神通的金仙,而且玄门也有打磨武艺的玄功,唤作九转玄功,只是他无缘得见。 又一次被长戟逼退,剑非每退一步,脚下道场就碎开一块,一路退去,裂成几千块碎石的道场让人惨不忍睹。 “啪-” 一戟拍在剑非身上,没有痛感,反而是浑身的僵直之感消失不见,道体活络了许多。 “连自己的力道都控制不住,还锤炼什么武艺?” 迈入仙境之后,对道体的把控几乎入微,无论是一丝一毫的法力还是气力都会被用在该用的地方。 剑非与云霜斗剑之时,二人全力施为也未使道场有损正是这个道理。 当然,生死激战之中神通术法对抗,颠乱天地,或是去势已成,难以收回并不在此列。 蚩未不满剑非只是与她试招都不能收束住全身力道,厉声教训了几句,留他修整道场。 “道友也太严厉了些。” “他资质很好,根性也很不错,就此浪费也太可惜了。” 不掩饰自己的欣赏,蚩未很是直接地说着,同时带着意犹未尽的目光审视着风牧,想到了之前跟他的交手。 “道友奉鲲鹏大尊之命,前来南荒历练,不知可有所获?九嶷族地山野鄙陋之所,不会误了道友修行之事吧?” 风牧没有与蚩未再战的意图,岔开了话题。 “这里很好,执明神君的弟子也在这里修行,想必是有道理的,我还未能参破个中玄奥,兴许还要住些时日。” 没想到蚩未会以孟宁做挡箭牌,无奈之下风牧也只好听之任之,若是巴蛇来袭,还能多一个帮手。 说起来孟宁至今不归,待在九嶷族地,除了听取族中“读者”对自己著作的评价,也是因为巴蛇。 他曾与风牧讨论过修蛇、巴蛇之事,现已得知巴蛇可能来犯九嶷。 孟宁自觉不能弃九嶷于不顾,即使不说,风牧也知晓他是为了留下来与他一同应对巴蛇之危。 有心劝他归去东海水府,却不知如何开口,希望句芒的存在,真能让南荒安然度过此劫。 至于蚩未会不会与子熙争夺那件灵宝,就让子熙自己想法子去吧。 居住在九嶷族地,蚩未每日不是前来演法道场指点一些能入她法眼的人族修行,就是观看司空殿在族中靠近南陲的荒地上建造。 前番司礼殿派遣司礼,去与一同帮巴蛇族群迁移居所的人族聚落交流。 主旨是向这些人族聚落宣扬一件事,春皇宫帝子熙前来南荒,下榻于炎天明夷域九嶷群山下九嶷部族族地。 九嶷部族有广袤族地,物资充裕,要在族中建造一座坊市,供各人族聚落前来交流、换取物资。 司空殿正在主持建造的就是风牧下令建设的方式。 为了给四部有司讲解何为坊市,他从人族生存的物资来源、大荒各类物资分布、不同聚落必需品和非必需品等等概念教于众人。 九嶷坊市需要纳入的不只有炎天明夷域的所有人族,还有北面的钧天乾华域,南面的炎天幽煌域和炎天灵宸域,西面的朱天空桑域。 东面的阳天离恒域在魁隗完成迁移后,人族便不再生存了,不必考虑。 风牧需要拿出能够说服各大域众人族聚落前来参与坊市的理由,而部族的人口和帝子熙的身份是第一个吸引力。 不需要说春皇宫在背后支持自己,当然春皇宫目前也确实没有这个倾向,但子熙的存在自然让有心人暗自揣测。 下一点则是坊市不时有道行深远的人族前辈论道,也会有一些极其珍贵的天地灵物供应。 无论何时,实力是人族立足于洪荒的根本之一,这很重要。 最后一点才是坊市本应该有的最基本效用,易换物资,交流境况,寻求帮助等。 将这些告知众人族聚落,不用他们立刻下定决心,只要有所意动,九嶷部族会护送他们的族人来此。 和曾经九嶷部族为了吸纳众人加入时一样,参观游览,可以率先体验一番坊市的便利性和可行性。 在九嶷部族以坊市将这些人族聚落相互联系起来,作为东道主的九嶷威望则会剧增。 届时,推广农、牧、渔、猎,教授军阵演练,传出普适于人族的修行法门。 取得成果之后,执掌几方大千世界不过是顺便所为。 叹服于风牧的缜密思绪和奇妙想法,子熙有种若是自己资助坊市而非假洞天福地的话,要可靠的多。 憋了许久,他还是向风牧问出了一个问题: “后稷,有意人皇之位?” 有没有呢?风牧也在问自己。 遵从内心,他自然是向往人皇引领人族于洪荒披荆斩棘、搏天斗地的豪情与伟业的。 只是,他不认为自身身返洪荒,除了神农氏和可能存在其他人族大神通者,外人一无所知。 那么另外那些默许了自己存在的大神通者,又想借自己得到什么呢。 自身因果太重,不得不慎。 “牧才德浅薄,岂敢觊觎人皇之位?” 这是风牧的真实想法,他大多益于人族的想法受教于神农道念,这些知识众多大罗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说。 是受制于大罗天中定下的规则也好,还是为了人族探索更多可能也罢。 倒是帝子该,风牧听子熙说,修持火德,欲证大罗接掌人皇,搏得五帝之中赤帝尊位。 惜哉! 见过神农氏之后,在风牧看来,这一纪元的人族赤帝就算定下了。 从轩辕氏、太昊氏,到神农氏,这让他不由得揣测剩余两位五帝之二,会是哪两位人族传说中的大神通者。 这些想法自然不足为外人道。 一切发展得还算平稳,没有超出风牧的预期。 坊市建造得十分迅速,毕竟司空殿的建设经验已然足够丰富,规划好的场地井然有序。 以拜谒帝子熙的名义,第一批各地人族进入了九嶷族地游览。 没有带可以交换的事物,但九嶷部族的强大和坊市的奇珍还是让他们印象深刻。 当然,很多都是风牧从孟宁出借来摆上,充当门面的非卖品。 阳天离恒域的迁徙进展顺利,魁隗最终定在了更南一点的炎天紫阙域,姜水一带。 探查此地之时,魁隗路遇仙山名曰连山,山门阵法自开,将他迎入其中,乃是气运所致,仙山认主。 第一批到达的人族已经开始依托连山、姜水,建造他们的族地了。 尚未祭祀人道,魁隗已然定下了部族名号,效仿风牧,以连山为名。 连山部族同样参与了清理巴蛇之事,一些仙境族人随同九嶷部族一同前往。 安置结界之行也即将结束,前往的众人逐渐踏上了归途。 第六十八章 · 坊市成熟 兽袭九嶷 再次送走前来拜访的诸多人族,司礼殿在坊市中为新的人族聚落划分出所占地。 司空殿会根据他们的需求,为他们的坊市区域进行一定的改建。 有子熙、蚩未、孟宁三位强援在族地中,风牧对族地防护并不担心,因此,布置结界之事将族中大部分仙境族人都派遣去了。 防备路途中可能的意外只是其一,也是为了让同行的人族聚落更加信服。 各位受命的四部有司中人,会向他们宣讲九嶷部族的起源和发展,并表达欢迎前来探讨。 此法效果显著,回到各自聚落后,他们向族中表述了九嶷部族实力的强大,并阐述了自己的向往,认可了九嶷部族的邀请。 这让原本对坊市心存疑虑的聚落也有了前往一试的想法。 风牧要的就是他们的这个念头,来到族地之后,他有的是办法吸引住他们。 事实证明了他的规划已经取得了成果,越来越多的人族聚落明确表示希望加入九嶷坊市。 不过也有风牧始料未及的事情。 在坊市发展成熟之前,九嶷族地中各聚落的交流提前促成了聚落间的融合。 心慕九嶷部族的强盛,一些聚落首领效仿起了风牧曾经做过的事情,将相隔不远小聚落联合起来,重建族地,形成新的部族。 对此,风牧是乐见其成的。 因为缺乏一个如风牧一般令族人信服的首领,聚落间的融合不会一帆风顺。 但迈出这一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其中的风浪会让之后聚合成的人族部族更加坚韧。 三十余年的时间,已然有接近两百万人口的部族出现在炎天明夷域,其中几个重要的聚落曾在同一时期来到九嶷部族,埋下了后来的结果。 “后稷以为,炎天明夷域在九嶷之外,最大的人族部族能形成何种规模?” 子熙眼中神采连连,又带有几分苦恼和遗憾。 “很难超过三百万,九嶷群山、沅湘二水给了此地极大的便利,才有了九嶷部族发展的可能,但炎天明夷域也不是处处有仙山,更不会轻易得到仙山认主。” 大抵是知道子熙所想,无非是看到一种聚拢人族气运的可能。 且不说南荒极大可能是赤帝根基所在,北荒才是黑帝首选,而北荒是否能和南荒一般? 单纯以聚合人族收拢气运,也把人皇之位想得太简单了。 腹诽了几句,知道子熙不会真的抱有这么不切实际的幻想,风牧继续看着司礼殿呈上来这些年和九嶷部族有所交往的其他部族、聚落的动向和变化。 为了让他们更好地参与坊市运作,司空殿在族中划置了各部族、聚落的长期驻地。 他们可以遣族人在此经营坊市,并随时轮换。 让风牧稍有意外的是,来到这里的人族对演法道场兴趣浓厚,此前的斗剑之事因此传开。 这让部族中几位斗剑之中表现出彩的族人常常被拉来比斗,最热门的自然是剑非。 三十余年间,剑非与人比斗不下三百场,从无败绩,当然胜绩也是不多的,每每最终以他罢剑平局收手,而挑战他最多的也是云霜。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进步斐然,让云霁心怀大慰。 政务殿中四部有司来来往往,各项事宜被一件件安置下去,或是归入档中。 忙于坊市之事,到底事关南荒日后人族格局,风牧不敢大意,一直亲自留在族地,很少会回苍梧山洞真府,两个童子会不时将山中的东西送下来。 “老师,族地周边猎场凶兽渐少,司空殿决议将狩猎范围推进八百里,请老师示下。” “准。” 司空殿天仙才退下,右司农寻奚上前: “老师,司农殿存储的粮食供应魁隗前辈部族迁徙后已然余下不多,又在坊市与各部族交易,产粮的增长已是显出疲软之势。” “唔,坊市之中不可没有粮食交易,他们只会比我们更缺粮,此事,嗯?” 与寻奚说着话,风牧正沉吟间,疑惑地往南边看去,转头正见子熙望来。 “嗖~嘭——” 族地南边,一道道剑光升上天空炸开,转眼南陲警声大作,一声钟响引动了族地中所有的示警铜钟,层层阵法在边陲被一齐激发。 抬步踏出,施展神通,二人来到族地南陲看向远方烟尘四起。 蚩未、孟宁随即赶来,一只幽魇鸠扑向蚩未,在她耳边扑腾着叫唤着。 看着她将幽魇鸠收起,孟宁龙须摆动,磨了磨牙,瓮声瓮气地问道: “怎么样,南边发生什么了?莫不是有兽乱了?” “是有兽乱,但,不是普通的兽乱,它们是直奔此处而来的,途中井然有序,毫不停留。” 兽乱,在大荒之上并不罕见,多发生于凶兽群繁衍期、迁徙期等大规模聚集的时段。 为了找寻足够的食物,凶兽群会四处冲撞,这种兽乱在它们觅食结束就会停止。 另一种,则是群集的凶兽受惊,本就混乱的神智越发浑噩。 理智不存的凶兽群奔袭各地,强大的破坏力让一片区域遍地狼藉,且乱象极难平息。 司空殿动作极快,无需风牧召集,便组织了族中可以一战的族人前来边陲,坊市中其他部族的仙人一同前来,整肃地看向弥散而来的烟尘。 一座军阵自族地边境升起,一颗挺傲的寒松摇动枝叶洒下点点寒霜,阵中已节并为首的族人挽弓而立。 炎天明夷域地处南荒,即使在北端,日常空中也略带燥热感。在寒松阵与刻画在族地中的阵纹勾连之后,垂落的寒霜让大地之中传出难得的凉意。 几百道冰棱被军阵射出,将天地间的热量冻结一空,旋转带来的劲风吹乱了烟尘。 冰棱被飞在空中的凶禽避过,坠落进了地上的兽群之中。 裂开成为上千道尖锐的冰刺之后,将一只只凶兽穿透,插入大地之中。 冰寒之气渗进大地,点点冰霜连成一片晶莹的冰面,覆盖在凶兽群脚下的地面上。 杀招刚刚开始。 凶兽体内的热量被冰面急速吸收而去,进而被寒霜包裹。 诡异之事发生地面上的冰面吸收热量后增长地更快了,向更多凶兽足下附着而去,贪婪的搜寻者新的猎物。 这是堂邑等人观想寒露松多年,结合《寒景玄松功》得到的成果,今日初战。 个中道理堂邑也讲不清楚,但寒露松就是可以吸收热量,日炎也好,地火也罢,从而凝结冰露。 先天之物,便是如此不讲道理,从中参悟出的阵法让风牧极为满意,子熙也表示称赞。 不过军阵虽强,还是没能将凶兽群完全困在远方。 冰霜的攀附速度没有赶上凶兽送命的速度,踏着凶手尸体堆积而成的道路,凶兽群终究还是冲出了冰面。 接连不断的冰棱拖慢了凶兽群袭来的速度,让边防处的族人有了更多的准备时间。 隔垣洞见,风牧聆听着越来越近的轰鸣声,观察着这些凶兽。 空中袭来的有两种奇异的禽类,其一状如?而面首皆白,腹下有三足,五官有人形,其名曰瞿如;其二状如鸱,脚长如兽类,不似鸟足,名曰数斯。 地下有兽类繁多,引起风牧注意的有三种。 为首者体形如虎,生着牛尾,吼叫之音如犬吠,其名曰彘;又有一种野兽,唤作蛊雕,形状好似雕鹰,两翼短小不擅飞行,头上有角,声如啼哭。 最后一种体态如犬,其角如牛,身上若有豹纹,名曰狡,数量并不多,实力不俗。 看着它们并不浑噩的兽目,想到蚩未所说,风牧心中一沉。 既然不是四处破坏的暴乱,那便是暗中受到某种驱使攻击九嶷族地。 第六十九章 · 南陲鏖战 守望相助 兽群接近族地之后,一座新的大阵显化。 赤红的纹路上站着手持烧火棍的人族,棍上镶嵌着红色的宝珠。 九嶷部族的第二座军阵——炀绒阵。 挥动烧火棍,蓬勃的火焰绒花在军阵上方飘荡飞舞,将天际染上火红之色。 众人身后的墙体上淡青色的阵纹亮起,一阵卷着火焰绒花扑向兽群,火焰龙卷接连天地。 奔袭的兽群一头撞入火龙卷中,撕扯的罡风将体表割裂,火焰绒花落在伤口上消失不见。 一只狂奔在前的彘兽浑身滚烫起来,一团火焰从它体内燃起,将他吞噬殆尽,化成一条长长的火焰长须扎根在地。 如同一个信号,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凶兽成为火团嘭得炸开。 一根根蜿蜒着地面上的火焰长须相互交织、连接,如一张巨大的火网铺在地面。 进入网中的凶兽被困在其中,陷入四面火海中慌乱无措,相互冲撞践踏,最终葬身其中。 军阵中,舞动的烧火棍上宝珠接连破裂,最后一阵火龙卷被吹出。 地面上赤色的纹理消失,族人们退回围墙之内,看着挣扎在炼狱中的凶兽群。 想要飞跃火海的数斯被跃动的长须抓住,化为一只火鸟,坠入火海之中。 盘旋着不敢靠近的凶禽好像受到了什么催促,悍不畏死地冲向前方,躲过一条长须后却又被另一条捆住。 地上的凶兽更不必说,对眼前的火域视若无睹,不断撞入其中。 火海的另一边,就是九嶷族地的道南陲边境了。 各类幻阵、杀阵俱都被加持在火海所在的区域,尽可能地消耗着凶手的数量。 此时站在边防上的族人们,都已经能看见全部的兽群了,禽、兽之属逾越十万之数。 一只有些焦黑之色的瞿如穿过了火海,扑向边防所在。 一道仙光将它击落,但这只是一个开始,越来越多的凶禽飞出,戾声扑来。 攻防战由凶禽穿出火海率先拉开,仙光激射,风刃纷飞。 防护阵法升起的光芒挡住了凶禽的第一波袭击,它们只能在阵外躲避着仙光箭雨,伺机反攻阵法。 当凶禽汇聚起来之后,边防绘制的禁飞阵法被启用。 突然被阵势之力加身,凶禽猝不及防,仓促间扑腾着双翅,却还是坠到地面。 在边防上摆好阵势的族人们举起各类武器,借阵法之力击杀着坠地的凶禽。 不再灵活的禽类一时间只能引颈就戮,饮恨当场,化成一地血肉。 这时,愈渐变小的火势终于不能再继续困杀凶兽群了,纷乱的踏地声再次响起。 更大的声响传来,大地产生明显的震颤之感,犹如地龙翻身。 凶兽接连不断地攻击着护阵,撞上阵法被挡退后再次撞去,顶着族人不间断的打击猛烈冲击着。 大地已经被凶兽们的践踏震出裂痕,刻入地下的阵纹也因此松动了起来,本就不怎么精妙的禁飞阵因此失去了效果。 看着少了两、三成的凶兽群,风牧祭出青冥剑,剑光分化,绞杀而去。 蚩未打开炼鸦葫,密密麻麻的幽魇鸠噗噗簌簌地飞了出来,在她的命令下迎上了重新飞起的凶禽。 孟宁与子熙各自唤出一条水龙,两条水龙对视一眼,冲向刚刚逃脱火海的凶兽群。 一道毫不遮掩的强大杀意锁定了三人一龙,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是谁?” 最先沉不住气的自然是孟宁,他传音问道。 “可能是那条巴蛇就在附近。” “它的实力虽强,但驱使这么多野兽并不简单,与其说是操控凶兽,不如说是某种职权。” “当年的修蛇并没有这种职权,那条巴蛇也没给我身负神职的感觉啊。” “无论如何,它的实力很强,我不是对手。” 传音之间,防护阵法已经被撞击得濒临崩溃,碎裂纹路浮现在阵光上,轰然破碎。 “我等合力,或可一试?” 蚩未虽然面色凝重,但言语之间,却颇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意思。 “若非万不得已,不可行此险计,这些兽群应当只是试探,若是全力出手留不住巴蛇,反而将它惊走,才会更加麻烦。” 几日鏖战,暗中的巴蛇很有耐心,并未发难。 凶兽群好像有了统一调度,开始进退有度,交替攻击边防,也不急着摧毁。 三人一龙也被巴蛇暗中牵扯,不得全心应对下方的凶兽。 幽魇鸠也在这几日飞回过两次炼鸦葫恢复,凶禽太多,它们也疲于应对。 不过众多强大道兵在战阵中展现的作战和续航强大能力让风牧更为眼馋,看着心痒难耐。 大量的凶**替不间断地袭击让族人们疲于招架,出现了不少伤亡。若不是有蚩未的幽魇鸠四处救场,只怕情况会更糟。 其间,有其他部族的人族联系族地,告知了九嶷部族的情况,但风牧制止了他们立刻前来相助,暂且等待。 九嶷部族仗着边防牢固,尚且只能守住南陲。 援兵若来,无险可依的情况下,直面凶兽群更加危险,又有巴蛇暗中窥伺,恐会生变。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了将近百日,隐藏的巴蛇很有耐心,一直未漏踪迹。 而风牧等人,也等来了渡过沅水,安全到达的的众多援兵。 子熙的三位汐华殿金仙属官尽皆不在九嶷族地,接到子熙的传讯后,两位金仙带领一众天仙调集附近的人族,各走一路。 绕过炎天明夷域,从东西两面前往钧天乾华域,一路上汇合更多的部族。 钧天、苍天人族强大的部族更多,一位金仙率先到达,前往两个人口超过五百万的大部族寻找助力。 此时整军完毕的援军进入九嶷族地,赶来南陲将坚持了百日的九嶷族人换下,让他们终于能好好歇息。 有了轮替的军阵,凶兽群轮番冲阵的威胁顿时减弱。 退下的九嶷族人也不是无事可做,除了调息恢复,还要从内部补充出现损坏的阵纹、加固边防。 生力军的加入带来最直观的影响,就是人族已经不再有重大伤亡了。 出现受伤的人族会被替换下去,及时得到救助,用不计成本的灵草、灵石填补消耗。 拉锯战的情势开始出现变化,成为了凶兽群单方面的死亡。 暂时解除了凶兽侵袭的危机,它们无谓的亡命已经不再是致命的威胁,对风牧而言,族人的性命自然是最重要的,灵物满洪荒都是,不过是多找找的事。 好似是明白凶兽已经试探不出什么了,幕后的操控者不再进行调度,凶兽的攻击重新变得散乱。 巴蛇若有若无的气息完全消失,风牧试探性地出手,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放开手清理凶兽,几十日后,死亡已超过七成的凶兽群开始溃散,慌乱中互相践踏、撕咬的事情时有发生。 没有让族人大举追击,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凶兽群的后面进行打击。 确保让聚集的凶兽、凶禽的数量降到足够低的底部,并让他们四处散去,避免成为其他人族聚落、部族的威胁。 而在九嶷族地外被俘获的凶兽、凶禽被关押了起来,日后会有司农殿安排进行驯化,现在他们要清点动乱对族中农牧的影响。 司礼殿安顿着前来支援的众多人族,司空殿修整族地南陲的边防阵势,而司律殿需要清点此战的得失。 风牧、子熙在政务殿中,竹音安排各部族领头之人前来相见。 洪荒人族守望相助是当今人道昌盛的根本之一,因此对风牧的郑重道谢,各部首领都表示此乃分内之事。 风牧也不是矫情之人,日后若其他部族有难,九嶷部族也必定会全力相助,眼前还有其他事情相商。 第七十章 · 承天效法 地道之争 说起来,其他部族经此一役,对九嶷部族是很钦佩的。 要知道,汐华殿的三位金仙属官联络了南面的炎天紫阙域、炎天灵宸域、炎天幽煌域、炎天明夷域南部, 东面的阳天归妄域、西面的朱天空桑域以及北面的钧天乾华域。 从几方大域的部族中各请来一些兵力,援军数量合在一起是九嶷部族可战之数的两倍有余。 他们也是借九嶷部族边防稳固才合力拖垮了凶兽群。 而九嶷部族能靠自身挡住近百日接连不断的攻击,不得不说,换成他们中单独的任何一个部族都是做不到的。 当年“箭神”大羿领人皇轩辕氏的诏命讨伐修蛇在洪荒中不是隐秘,风牧和子熙将巴蛇之事道出。 巴蛇本就可能与修蛇相关,如今有诡异地能够驱使凶兽,就更加棘手起来。 “驱使凶兽的职权不是没有,但那应该是属于先天神灵中部分地道神灵的职权吧?” 蚩未同样身在殿中,回忆着鲲鹏与自己闲谈时说过的话。 “确切的说,是三十六土皇君共同执掌的几件重宝,代表了这类职权。” 三十六土皇君,乃是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座下三十六尊神,皆为后土亲自道染而成的法身,位同金仙神君。 昔年有天道大神通者请玄门三清立天境六界,定下三十六重天天道因此气运暴涨,一度盖压地道、人道。 为了应对六界三十六天,地道神祇以后土为首,划分大荒九垒,分立三十六土皇君承九垒气运,后土亲自道染三十六位天道神灵,截取气数。 也因此有了承天效法之名,这对一位地道魁首不是什么好名声。 明摆了是天道大神通者在落后土的面皮,还让祂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日后再报。 其后因这一纪元天、地、人三皇行九天分治之法,废去六界九垒,但天、地二道因此大涨气运产生的对应神位并未消减。 “此事,还与祂有关?” 风牧面色有些游移不定,以春皇宫的应对来看,应当是不认为南荒之事会有大神通者的插手才对。 “不能就此断言,若真的是三十六土皇君受命于祂,怎会只是区区兽潮前来试探?” 子熙认为此事纵使与三十六土皇君有关,也不会是三十六尊神一同参与其中,至于是否得到现今地道魁首之一的授意,更是不可妄断。 南海中的一座荒岛之上,巨大的蛇躯盘踞其上,蛇首隆起两个高高的鼓包,紫黑色的鳞甲盖住蛇身,腹部被黄色花纹铺满。 “道友,那处人族聚落,只需我等再招来更多兽群,他们便撑不到支援前来,道友何故不允?” 两个身形高大的身影站在蛇首前,一个开口询问道。 “还不到时候,何必心急,人族都等得起,尔等着急什么呢?” 巨蛇紧闭蛇瞳,不再开口。 两个高大的身影干笑两声,并未继续询问,离开了荒岛,不知往何处去了。 静谧的荒岛上,只有海风吹过时草叶的响动,日光将岛边事物映照进海水中,留下倒影在水中浮沉。 海中的水兽从倒影旁游过,被碎开的倒影吞入其中,不见了踪影。 睁目看向两个身影离去的方向,巨蛇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神念向外传去,身躯上的鳞甲如在呼吸般一张一合。 不与他们合作直接强攻击破九嶷族地,自然是因为并不信任他们。 冷冷的蛇瞳闪动着水光,人族留下唯一一道能被自己感知到的灵念,必然是诱饵,但他也必须吃下去,就看谁技高一筹了。 一面小旗子被巨蛇吐出,滴溜溜地转动着,宝光落进南海中,顺着海水的波涛涌向远方,铺散而去。 炎天明夷域的一座苍山之中,碧霄按住一只狡兽,无当以神道之术探查着什么。 “师姐,还没好吗?” 已经开始拔兽毛的碧霄实在有些无聊,南荒比她想得无聊得多了。 将南荒转了个遍,都没有发现无生老母所说的机缘是什么,前些时日好不容易遇到了兽乱,无当又不让碧霄妄动。 凶兽被人族打退后,两位女仙跟着一只狡兽来到山中,寻找兽潮的源头。 无当身份不同,见识不凡,自然不会和碧霄一样将此次兽潮当成简单的兽乱,她隐约感受到了有神道参与其中的意味。 “找到了!” 素手一拍,无当用传自无生老母的秘术取出一段残留在狡兽神念中的印记。 这道印记并不玄妙,只是一道操控之法,却如自然生长在神魂之中一般看不出丝毫异样,只有完全剥离之后才看出几分工笔刻画的痕迹。 任由印记溃散而去,无当已然窥探出了个中奥秘。 “九垒的气息,有三十六土皇君中的某位、或许某几位出手了。” “三十六土皇君?是和无生师伯同为地道魁首的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感化的天地法身?” 无生老母并非玄门中人,虽与上清入玄门前极为亲密,关系匪浅,却本不该被碧游宫弟子以师伯相称。 但碧霄在长辈面前向来乖巧伶俐,极得上清通天教主和无生老母的喜爱,因此口称师伯也没有被老母和师尊制止。 “没错,应该是第九垒无色刚维地的气机,不知是第九垒四位土皇君中的哪位出手。” “那我们怎么办?要帮他们吗?” “当然要,不过是要帮人族才对,既然是人皇治世,自然不该做驱使凶兽妄起刀兵之事,此举不合天地之数,两位土皇君是身在劫中而不自知了。” 歪了歪头,碧霄还是认为听师姐的就好,并未深究。 如今的洪荒,人族不愿与玄门交恶,玄门自然也不愿主动触怒人皇。 阳天离恒域之事有湛卢的一剑斩断因果作为遮羞布,不再被深究。 但这些都不是无当如此行事的理由,毕竟玄门也没有主动相助的道理。 根源还是出在地道魁首的称号上。 后土在地道之中确实威望无两,难以匹敌,但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的名号也是实实在在地落了地道颜面。 不少地道大神通者心有不满,忌惮后土是真,另有心思也不是假。 三十六土皇君作为铁杆后土一系,若是折在人族大劫中,其他地道强者是乐见其成的,无论是站在无生老母还是玄门的立场,自然是愿意促成此事的。 胸中有了定计,无当拉着碧霄往金鳌岛遁去,为了确保无虞,还要与多宝等人细细商议。 九嶷族地,众人商议无果,子熙遣一位属官带着几只捕获的凶兽回转春皇宫拜谒人皇和大司命。 倒是风牧借机扩大了一番坊市的规模。 患难与共之后的感情自然更深,前来支援九嶷部族之后,诸多部族之间更加亲厚了几分。 南荒乱象凸显,九嶷坊市的存在无疑能让众多部族联系更为紧密,共同对抗从南海吹来的风暴。 而南荒诸多大域也开始频繁清扫各部族族地周边的凶兽。 在九嶷部族的建议和帮助下扩建边防,务必留出足够应对变故的纵深之地。 九嶷部族培育的各类灵植赠与了他们,族中农、牧、渔、猎的做法开始向外流传。 后稷之名从炎天明夷域流传到了炎天诸域。 甚至周边的阳天、朱天、钧天都开始知道建立九嶷部族、为人族探索新的生存之道的一位造化人族。 这些时日,后稷印的光芒越发璀璨了起来,沉睡在其中的人道神祇“后稷”已经可以尝试炼化吸纳到体内的先天祖炁了。 族地祭坛上的九嶷鼎中,传承之火愈加旺盛起来,火光中映照着人族耕耘不息。 风牧承受的人道气运再次迎来升腾。 第七十一章 · 甲子岁月 敌踪乍现 “是故,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或何以与众人语于道哉?莫束于教也。” “善哉,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尾闾泄之,不知何时已而不虚。” 风牧说过,九嶷坊市会有金仙讲道,自然不会食言,而今论道于前的就是风牧与子熙。 此前他也曾与仔细的几位从属金仙论道过,对方常常被他辩得深有感悟,然后就陷入沉思之中,变成了他一个人讲道。 距第一次凶兽来袭已过去一个甲子,巴蛇的耐心足够充裕,再也没有被感知到。 这种时候,它越有耐心,越是说明他一旦袭来,定然是有充分的把握。 六十年间,兽潮在南荒变得异常频繁,九嶷族地几乎每年都会有兽乱出现,不过规模远不如第一次的庞大,也没有那么明显的秩序井然。 加上确定没有巴蛇藏在暗处,几人都能放开出手,动乱并未扩大。 不过兽乱始终是带来了不少损失,人族的活动范围也因此受限。 好在前番布下的残缺大千世界俱都逐渐成形,让人族从中获取了不少资源。 因为南荒的乱象,风牧此前收拢许多大千世界的计划被他搁置。 此时行走南荒极为不便,若是各地太多人族频繁来往九嶷部族,路途遇险的概率不小。 只有坊市依旧开着,让各地人族相互交流。 但另一方面,为了应对频繁爆发的乱潮,南荒各地人族的联系与愈加紧密,某种程度上促进了了小聚落联合成为大部族的进程。 这中间,连山部族也在炎天紫阙域正是立族,风牧与子熙都曾前去观礼。 亲眼见证了魁隗在起运勃发下,与其说是晋升,不如说是打开了体内的枷锁,成为金仙。 南荒人族部族的格局慢慢成形,人口的骤然增长和活动范围的减小让矛盾凸显。 主要是活动范围代表了获取食物的数量,供养大量人口需要消耗的食物自然更多。 从九嶷部族传出的成体系的农、牧、渔、猎之道越发盛行了起来。南荒之中,九嶷后稷已经隐隐有了人族贤者的名声。 而这位贤者,在离开坊市之后,苦恼着自己是否要进行第三次阴阳相合。 阴阳三合,筑金仙道基,在气运垂青之下,他已经完全消化了第二次阴阳相合的收获。 第三次所需的灵物并不难找,但冥神胎土的存在让他是始终难以放下。 他问过子熙、蚩未和孟宁,对应的灵物或许能在钧天黄帝宫中求来,但平白无故让他怎么去拜谒钧天,更别说还要厚颜求取。 暂时拿不定主意,风牧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洞神经》和神通术法的完善上。 气运的升腾让人道神祇“后稷”的成长快过了风牧自身,隐约间有了晋升金仙位格的迹象,给了他不小的惊喜。 “老师,堂邑请见。” “嗯,带他进来。” 竹音带着神色匆忙的堂邑来到风牧面前,他捧着一张刻画着封印阵纹的锦帛。 “老师,今日司空殿清理附近凶兽之时,在一只蛊雕体内发现了异常。” 打开封印阵法,蛊雕的神魂撕裂锦帛飞出,陷入溃散边缘。 风牧抬手擒来,神念扫过,一道并不起眼的印记在蛊雕的神魂中若隐若现,向神魂一体同生,却带有明显的神道气息。 “清理凶兽以来,这是第一次发现这种印记吗?” “是,可是奇怪的是,发现这种印记后,我们仔细对比了其他凶兽的神魂,同样找到了这种印记。” “为何奇怪?” “其他的凶兽神魂之中,这道印记就是神魂的一部分,无有一丝异样,若不是有了对照,我等自认绝无发现的可能。” 端详着这枚印记,风牧等人也检查过袭击族地凶兽的神魂,同样全无发现。 因此司空殿这么几十年间一位猎杀凶兽却找不到根源也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也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情,有人,希望我们发现一些,想让我们看见的。” 众人讨论之后,子熙肯定了这个印记来源于三十六土皇君。 想要明了更多的详细信息,还需要细细推算,说不得可以借此找出施术者的位置。 “有人要借人族大劫除掉三十六土皇君?” “很有可能,无论是正道、旁门还是其他先天神灵,甚至地道神灵之中也有祂的反对者。” “要以剪除三十六土皇君的方式,消减祂所秉承的地道气数吗。” 这是一道阳谋,一眼就能看破,人族却没有破解之法。 只要驱使凶兽袭击人族族地之事确为三十六土皇君所为,那人族治下,绝无对方容身之所,纵使逃到光阴尽头也要送对方前往归墟。 这是人皇的意志,也是人族的意志! 北海、西荒之乱未定,南荒又出现了地道神灵的踪影,大劫一起,果然是多事之秋。 水神玄冥带着弟子水筠前往了北海,尊鸿跟随尊卢上将、金谌追随师尊金神蓐收尽皆去往西荒,尚未归来。 阳歌在极南不死山中闭关,未必能赶回南荒相助。 木柃被水筠在木神句芒面前告了一状,被木神镇压与自己开辟的大千世界之中,受罚在其中照料句芒的灵田。 现今南荒有事,木柃几日前得以解脱,正从苍天春暤域赶来。 子熙带走了蛊雕神魂,准备以祭炼之法溯本追源,找到幕后之人的位置。 若是能以此追踪到巴蛇的踪迹便更好了。 思来想去,风牧将云霁召来: “剑化万物的剑道神通,你等领悟的如何了?” “都很不错,即使是后来的几位真仙都进步很大,或可一试。” “那你便召集他们,尽快前往炎天灵宸域,巴蛇正在蛰伏,土皇君感知到印记有失,也不会再大张旗鼓驱使凶兽,现在是南荒难得的清净之时。” “是。” 值得一提的是,这几十年里,竹音一只在跟随风牧学习剑法。 他从大罗洞府中带出的子灵根,那株翠竹,被她炼成了一柄竹剑,名唤“青韵”。 这些年来,竹音打理九嶷部族上下庶务,也分得了些部族气运,倒也不是遇不到机缘的人。 只是因为甚少外出,气运也未曾浓厚到机缘天降的地步,倒是错失了不少。 剑化万物的神通风牧也传给了她,倒也领悟了几分,这次让她一并前去试一试缘法。 大罗洞府机缘不少,风牧最看好云霁和剑非能取得最大的收获。 但能不能得到完整的大罗传承,其实天资不重要,而是看那位大罗愿不愿意把赌注压在人族身上。 准备完成后,竹音、云霁、剑非、云霜一行二十多人,离开族地往炎天灵宸域而去。 钧天之上,容成子来到天门,看向大荒。 “道兄慢来,这是要往何处去啊?” 赤松子长须飘荡,笑着叫住了容成子,摆了摆衣袖赶上前来。 “原来是赤松道兄,我正欲前往大荒,道兄何不在雨师宫当值?” “容成道兄可是欺我?道兄在陛下殿中协助处理事务,不比我这个闲散雨师更忙?” 与容成子闲谈着,赤松子把住对方手臂走出天门。 “我是听闻南荒有异动出现,可能事关修蛇之事,道兄知晓,当年我随大羿神将讨伐羞射,受命寻到陨落在南海的道躯, 未曾想最终却是无功而返,心中有愧,今日特向陛下请命,往南荒一行。” “原来如此,也是巧了,道兄晓得,我在九嶷群山有座仙山,唤作“朱明”,童儿传讯南荒生乱,我实在放心不下,正要回转洞府看上一看,你我同去如何?” 第七十二章 · 府门试剑 九节空明 炎天灵宸域,竹音一行来到幻阵之前。 一路上凶兽似乎蛰伏起来了,要比百年前更加稀少,因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凶险。 云霁取出风牧绘成的阵符和竹简,上面有微光亮起,确认阵法就在此地无误。松了口气。 来之前风牧曾对云云霁说过,大罗洞府并不一定会等在远处,若不想与人族有牵连,对方可能会完全隐去踪迹。 对着竹音等人点了点头,众人开始按照竹简上的布阵之法安置阵基。孟宁的破阵之法虽好,却很难复制,风牧参考他的办法使了个以阵破阵之法。 以众人自身为阵基之一,利用他们在此地不下的阵势,将大罗洞府所在的幻阵世界与外界相互拉扯,借真炼假,打破幻阵。 这个过程最耗费的其实是时间,不过枫木觉得只要给出了破阵之法,考验应该就算过了。 就算真的需要将幻阵完全破掉也没关系,多等一等就是了。 入阵之后,众人来到竹林的不同方位,旋即启动了自身的阵基,相互勾连。 幻界之中,外界真实的景物隐约浮现,冲击着幻阵。 竹林震动了起来,根根翠竹折断开来,落地之后顷刻间变得枯黄。 风牧所料不错,在证明破阵之法可行之后,竹林让开一条道路,众人被送到了一处。 不做停留,一行人巷半山腰的凉亭走去。 不同于风牧与孟宁来时的悠闲,他们在山路上遭遇了许多障碍,目之所及随时可能变成攻击袭来,需要十分慎重。 凉亭中,看起来是能容纳几人的亭子,在二十多人进来后依旧宽敞。 石柱缓缓转动,上面的图案在灵气灌注后化作凌厉的攻势,向众人袭杀而来。云光将众人团团围住,各自被困在一片云海之中。 第二关的考验,正式开始了。 所有人中,自然是云霁应对起来最为轻松,剑化万物之道与他契合度极高,领悟颇深。 风牧曾传授他剑道神通“云无心以出岫”。 这一式在风牧使来,云也好、山也罢,落在眼中的景物,都会化成剑光杀去。 但云霁已然脱出藩篱,结合剑化万物之道,挥出的万千剑光已不再是剑,而是天地万象。 因此,云海有云扑来,他也挥出一团云彩。 又见大鹏展翅扑来,云霁抖剑落下一只金凤,戏耍大鹏。 或是有猛虎咆哮利齿骇人,他劈出剑光化为一头麒麟,将猛虎拱翻在地。 也不急着过关,云霁就这么一招一式地与无形的敌人拆招,同时参悟着对方的剑道。 云海之中,自然是没有外界的日月轮转的,不知多少时日过去,凉亭的云光淡去。 近半的人族盘坐在凉亭中,闭目感悟着什么,其他人则消失不见。 留下的近半人族俱是未能过得这一关考验的,但或多或少也有些心得,不虚此行。 破去凉亭试剑的考验后,剑非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面面连接在一起的石墙之前。 墙上刻画着各式各样的凶兽,曾攻袭过九嶷族地的数斯、蛊雕等亦在其中。 有几幅巨大的道画像模糊不清,在剑非的感知中,目视之时能听到无尽的虚空中传来崩碎寰宇的怒吼,癫狂可怖。 试探性地在一面墙上划了一剑,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但墙上刻画的凶兽却跃下石墙。 其貌如豚猪,嘴中伸出向上翘起的尖牙,四足有利爪,形似禽类的钩爪,锐利十足。 剑非不认识这只凶兽,但却能感受到极强的压迫感。 这只凶兽名为狸力,在洪荒中都是少见的生灵,它盯着剑非,叫声如同犬嚎。 四足的利爪轻轻划过地面,深浅不一的道划痕出现,刨起碎石残渣。 剑非向来是以攻代守,又在蚩未手中操练多年,更加凶悍了几分,选择了主动出击。 还是一柄灰色的铁剑,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单纯是一柄足够杀敌的凶器。 是由断掉的残剑重新熔铸,铸造司添加了一些神材让它更加坚固。 灰铁剑当头劈下,狸力怪叫着拍击地面,一面土墙升起,挡住落下的铁剑。 狸力,是一种善使土的凶兽,据说出没过的地方都会变得坑坑洼洼,或者平地出现一座山丘,在水边还会引起洪乱。 几只土石构成的利爪拍向剑非,不攻要害,反而专门向他的四肢攻去。 事出反常必有异,剑非不敢大意,劈开最先袭来的土爪,飞身绕过土墙。 剑非的直觉足够敏锐,狸力操控的土石参杂着体内生成的液体,最擅长击伤猎物后腐蚀筋骨渗入其中,然后借着独特的液体操纵敌人的筋骨,折磨致死。 追来的利爪反而被土墙阻拦,愤怒地击毁了墙体,继续为啥过来。 不与土石利爪多加纠缠,剑非直取狸力本体而去,铁剑刺向凶兽的双目,杀气凝成丝线。 这是蚩未教给他的技法,在蚩未看来,他在这之前对自身杀气的运用太过粗糙了。 逸散在狸力周身空中的杀气化作一根根犹如实质的坚韧丝线,扎进凶手体内,缠绕着它的神识,产生强烈的刺痛感与混乱感。 扑向狸力的剑非身后出现了一个由自身的杀道煞气凝成的凶手虚影。 与眼前的狸力九分相似,却更加恐怖,面部弥漫着黑煞之气,双目赤红,尖牙漆黑。 狸力神识混乱中看见另一个更可怕的自己出现在面前,竟然心生恐惧,起了退缩之意。 煞气丝线趁虚而入,完全扯住它的神识,让他呆立当场。 灰铁剑笔直地刺进狸力的天灵之中,一声悲鸣,空白的石墙上狸力的花纹再次浮现。 在狸力回到石墙之后,新的凶兽从另一面石墙上跃下。 另一个空间之中,云霜站在浩瀚的岩浆海中,被巨大的重压牵扯着全身下坠。 全身的法力被禁锢,仅仅只能依靠寒霜剑意改换这片空间的法则。 一块冰霜铺在她脚下的岩浆上,让她终于有了立锥之地。 拄着神剑“霜落”,半跪在霜面上,看着周边的岩浆侵蚀着霜层,全力与之对抗着。 在她艰难的维持下,霜面向前延伸而去,云霜沿着前进的霜面缓缓向前一寸寸地移动着。 看不见尽头的岩浆海不断翻滚着气泡和热浪,等待着她的是不知在何处的终点。 一处空间的尽头,竹音回首身后的又一处竹林,心中升起空灵明悟之感。 这里同样是竹林,却不是幻阵或者困阵。 九片相连的竹林是一条问心路,只要能走完这一条路就能通过考验。 看起来简单,但身处其中的竹音只觉每一息的时光都格外难熬。 从自身弱小之时求生不得、到与同伴陷入绝地、再到后竹氏面临倾覆之位、后面紧接着是九嶷部族卷入纷乱危亡…… 最后一幕是风牧身殒,只有一柄折断的青冥剑跌落在她的的面前。 她捧起残剑,无悲无喜,那条他未能走完的路,她会继续走下去。 醒来之时,两行清泪挂在竹音两颊,回首之时,已然来到竹林尽头,一个青翠的灵竹对着她轻轻摇摆着枝叶。 头顶生长出的近半白发瞬间落下,重新生长出如瀑的青丝。 收起落在地上的雪白长发,竹音看向对着自己散发欣喜的情绪的灵竹。 这是一株先天灵根,是炼成“青韵”的那株翠竹的的母体。 伸手触摸灵竹的竹叶,浑身杂念为之一空,多年来不得寸进的道行有了精进之意。 精纯的先天灵气灌入体内,竹音感觉自己的道体更加轻灵了起来,若是风牧在这里就可以看出,灵竹灌注的灵气在修补竹音多年前被损伤的根基。 “九节空明竹?你愿意跟着我?” 第七十三章 · 赤松赠宝 七杀七剑 九嶷群山,两位钧天而来的仙人敛踪落在朱明山中。 不久之后,两位仙人架起仙光,联袂往九嶷族地而来,带起一阵清风细雨。 风牧等人在他们来到九嶷群山就感应到了,自然也做好了准备。 赤松子在轩辕氏起于微末之时就已经追随在旁,又身为造化人族,造化、化形之争时更是阵前先锋,威名甚广。 对于他们的到来,最感兴趣的就是蚩未。 这让子熙都有些忧心,怀疑她会与赤松子大动干戈,倒不是担心冲撞了赤松子,而是怕赤松子不留手把她打出个好歹来。 仙光落进九嶷族地之时,司礼殿奏响一阵短短的仙乐,礼到即止。 众人相互见礼不必赘述,只是两位仙人看见蚩未的时候难免多看了几眼。 进入殿中后,二人也表明了此行的来意,主要是容成子为修蛇之事而来。 不管风牧和子熙心中做何想法,对于两位强大金仙的相助,自然是表示十分欢迎的。 前来拜访的两位仙人馈赠了不少灵物,九嶷则有所还礼。 带领他们游遍族地,赤松子对九嶷坊市兴致勃勃,一定要拉着容成子在坊市的讲道台上论道,容成子拗不过他,只能应下了。 风牧对此当然是喜闻乐见的,他自己听两位金仙论道也觉得受益良多。 之后风牧与赤松子又相互拜访仙山,在朱明山的仙府中,左仙太虚真人送给了他一个扁长的木匣。 “道友,这匣中灵木或可作为一件不错的灵宝使用,我不便使用,就赠与你了。” 稷下宫中,风牧想起赤松子说过的话,翻开木匣,紫纹木枝躺在匣中。 之后,两位金仙的下界也就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涛,子熙带着来到九嶷族地的木柃前去寻找两位土皇君的下落了。 剥离了大量印记,也只是确定了参与其中的两位土皇君的身份。 分别为第九垒洞元无色刚维地第三十三土皇君,极无上玄;第三十四土皇君,升灵元浩。 察觉到子熙的窥探,两位土皇君有意隐藏,线索中断于此。 不甘心就此放弃,子熙与刚到此地的木柃动身往仅有的线索处追踪去了。 炎天灵宸域。 走过各自考验的竹音、云霁、剑非、云霜四人来到了一条台阶的下方。 剑非的背后背着一副黑铁剑匣,先天之气周流其上,有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朦胧意味。 往上看去,台阶的的尽头似乎是一方池水。 等待片刻,确定没有更多族人通过第三关,云霁神情无奈,看向竹音。 “罢了,他们机缘只能至此,你我本就心中有数,倒是老师对你寄予厚望,接下来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竹音道行精进,心思越发剔透,也知道此行最有可能得到大罗传承的是云霁。 迈步台阶之上,每走过一层台阶,就会有一道剑芒亮起。 四人身后各自升起一片神光,落入他们眼中的剑芒便会显化其中,各不相同。 竹音眼中是姿态各异的挺拔翠竹,聚成一片竹海,回响风吹竹叶的声音。 云霁眼中是分化大千的天地万象,神光如同孕育着尚未开辟的洪荒世界,八卦流转。 剑非眼中是世间无不可杀之事、之物,每一柄剑都只有一个凌厉的杀意,别无他物。 云霜眼中是一个个被冻结的大千世界,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都冻结在了一个个冰晶之中。 走到台阶顶上,一方沸腾的池水挡在他们面前,池前立着一块石碑,上书“淬剑池”。 池水的对面,就是一处宫殿,宫门紧闭,只有门前几棵松柏挺拔。 心有所悟,四人将随身的佩剑解下,插进池水中。 “霁月”、“青韵”、“霜落”三把神剑在池水的洗练下熠熠生辉,交相辉映。 唯独剑非的灰铁剑在淬剑池中反而熔断变形,渐渐不复一柄剑的形状,成为一滩黏合在一起的铁水和胶质。 见到这番场景,剑非面色如常,解下背后的剑匣。 三人凝神看去,这应当是一件强大的灵宝,灵气之浓郁远超一般的天材地宝。 打开剑匣,七柄不同样式、通体漆黑的玄铁凶剑摆在其中,这剑匣赫然是在温养七柄凶剑,同时锁住剑身的凶性,不让杀意外泄。 七柄凶剑插进淬剑池后,直接独占了大半个淬剑池的空间,并将所处的池水晕染上一层墨色。 看着避退开来的三柄神剑,剑非有心收拢凶剑,却被竹音阻止。 云霁看着十柄宝剑在池中浮沉,对这种效率略有迟疑,他们好像把这处池水利用太粗浅。 在四人将目光移向宫殿的时候,宫门自动敞开,迷蒙的乐声从殿中传出。 一道金桥从门前出现,跨过淬剑池水,伸展到四人脚下。 桥下化为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还有各种古树生长在金桥两侧,覆盖住了原本的池水。 “踏上此桥,拜入此门,接我因果,授我传承,殿中池中,唯渡一人。” 这道声音好像是越过了光阴,从久远的时代响起,传进四人的神识之中,这便是大罗,大罗伟力,一如亘古。 与三人一一对视之后,云霁走上金桥,在他们的目视之下,进入殿中,宫门重新闭合。 第三关的时候,四人的考验皆有不同,云霁的远比云霜更加枯燥乏味。 如果说云霜还有一个前进方向作为目标,云霁的考验则完全是漫无目的的在一遍遍地挥剑。 那是一片虚无的空间,已有一个沧桑的声音响彻: “挥剑!” 在声音的敦促下,云霁一遍遍地挥剑,从招式、术法、神通到剑道,一遍又一遍,那道声音好像依旧不满意,不讨厌其烦地让他挥剑。 虽然与三人同时出现在台阶下,但他有一种自己已经挥剑数百上千年的感觉。 最后,他是挥出了怎样一道剑光,让那位不知存在光阴何处的大罗满意的呢,他已经全无印象了。 只是出来之后,云霁自觉自己的剑心前所未有的通透。 与云霁一同消失的是短暂出现的金桥,三人面前又恢复成了原貌。 池水中,三柄神剑中的杂质源源不断地被池水冲刷出来,吸纳池底的神铁只精进行修补。 反倒是剑非七把凶剑的变化让几人看不真切。 在被自身染成墨色的池水中浸泡着,凶剑并没有被淬炼的感觉,反而是相互吸扯争抢着灰铁剑被融成的铁水和胶质。 更确切地说,是在争抢因为剑非使用多年沾染上的自身的杀气。 这一副剑匣和七把凶剑是他在战胜了所有画像中的异兽之后获得的,所有的石墙聚合在一处,形成了这一副剑匣。 剑匣名唤“七杀”,是一件先天灵宝,只有一个长处,便是养剑。 池中的七把漆黑凶剑就是养在匣中的宝剑,都是后天炼作的灵宝,克而同性者为七杀。 凶剑没有剑名,被剑非按照顺序叫做“杀一”到“杀七”。 就在三人观察着池中变化的时候,后方一根苍白中点缀着一些深青的树枝抽打过来。 不知来处的袭击让周围的空间如同泥淖,几人动作间被粘滞在原地。 竹音只来得及唤出九节空明竹,破开被禁锢的空间。 护体仙光在树枝的抽打下脆弱不堪,未等竹音与云霜返身拔剑,树枝已近在咫尺。 “啪——” 一声脆响,却是剑非拿起“七杀”剑匣撞向树枝,试图凭借先天灵宝的坚固挡住攻击。 奈何灵宝虽强,他却力有不逮,被抽飞坠进淬剑池中。 苍白的枝条退了回去,好像是已经满意,不再发动袭击。 扯住想要追进池水中的云霜,竹音眼神凌厉,看着震动不止的七把凶剑。 第七十四章 · 殿中池中 唯渡一人 淬剑池中池水依旧沸腾,云霜紧紧抓住竹音的衣袖。 “大司礼,以剑非的真仙道体,能承受淬剑池的洗练吗?” 没有与云霜希冀的眼神对视,竹音很清楚,即使是炼体的天仙,也未必能在淬剑池中走一遭。 “你我真要进入淬剑池中才是添乱,剑非有先天灵宝护身,未必没有生机。” 竹音想到了金桥架起时的大罗道音,“殿中池中,唯渡一人”。 她在袖中紧握的双手更用力了几分,眼神掠过池面,又看向听不见任何动静的宫殿。 殿内,云霁看着眼前空旷的景象,只有前方的两个高台。 一个插着一把看不真切的长剑,一个飘着一张色泽明亮的图卷。 走到长剑的高台下,“嗡嗡”的剑鸣将他的思绪扯向一片藏在光阴中的时间片段。 他发现自己的意识不知身处在何处,而他成为了一位身形清瘦的灰发老者,手持本应摆放在殿中高台上的长剑。 对面是一个看不清样貌、背生双翅、气息强横至极的敌人。 没有达到过,也没有见识过,但云霁本能得明白,对方是一位大罗强者。 原本以为这是一场大战的开始,可对方的双翅无力地挣扎着,似乎被什么限制着。 遵从手中长剑传来的律动,云霁控制着老者的身子,抬起手臂,猛然挥下。 对面的敌人爆发出一股疯狂的破灭之意,噬灭空间的闪电让天地间的灵气为之一空,与斩出的剑气相撞。 并没有相互僵持的画面,剑气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闪电。 云霁发现自己的思维空前的清晰,剑气在他的眼中被拆解为最本质的规则和灵气。 在刚刚被斩出的时候,剑气的本质是迅捷而逸散的风。 接触到闪电之后,逸散的风相互汇集,成为焚烧一切的火,炎阳炽热。 摧毁对方破灭的闪电之后,剑气又成为锐利到极致的金,毫不迟疑地破开对方身前的迷雾。 在云霁还看清对方样貌的时候,剑气划过,对方的大罗道躯崩解开来。 一点黯淡的先天不灭灵光被远处飞来的一口青钟的庇佑下遁走。 剑斩大罗,何等风华! 云霁抬起手臂,端详着这把看起来像是一根枯枝的神剑: 握住的剑柄是有些泛黄的青藤编成,剑格如同古木盘根错节的根须,剑身像是在枯荣之间交替的树枝,剑刃就是枯荣变化之枢纽。 意识从老者体内淡出后,云霁的回归到宫殿之中。 与他一同从老者身边消失的,还有那把似枯似荣的神剑。 低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双手,挥发老者有些浑浊的双眼穿过了光阴的阻隔,看向深处宫殿之中的云霁。 “神剑“苍松”,先天灵宝,敢斩大罗!” 看着苍松神剑喃喃自语,云霁感到自己一旦拿起此剑,便能拥有斩天裂地的威能。 不说剑斩大罗,至少屠灭金仙不在话下。 艰难地从苍松剑上移开视线,云霁又看向另一边的图卷。 这一次他来到了一片江水奔腾的平原,虽然空无一物,但他认出了这是九嶷族地。 这里本该有一片灵天,是最新培育的灵植品种,寻奚会不时带着一些司农前来查看灵植的长势和土壤、环境的变化。 云霁眼前的景物很自然地出现了他印象中的灵田、灵植。 正在田中翻找着什么的寻奚还回头笑着与他打了招呼,其他的司农一同向他问好。 下意识地回应了他们,他有他偷看向光秃秃的远方,那应该是九嶷群山的方向。 不出意外,在他念头一起的时候,记忆中的九嶷连绵不绝的群山出现在远方。 只是和出现得毫无痕迹的灵田、族人不同,群山形成的时候变得有迹可循。 有了兴致,云霁开始在记忆中的族地范围闲逛着。 一座座的木屋、竹楼、石墙鳞次栉比,一齐出现的还有族人们熟悉的面容,还有一向热火朝天的耕作景象。 在司农殿、司空殿、司礼殿还有最熟悉的司律殿走了一圈,又来到政务殿前。 进进出出的四部有司让政务殿看起来依旧繁忙,犹疑片刻,他还是走了进去。 这种时候,老师应该在殿中处理庶务吧。 走近殿中朦胧的身影,云霁轻轻开口问道: “老师?” 身影抬起头,“风牧”丰神俊朗的面容逐渐清晰,双眸中神光氤氲、神采慑人。 “风牧”正要开口,他的容貌变得更加威严了几分,一点被一团玄妙之气包裹的灵光在他脑后跃动。 他眼中的身影好像发生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改变,与其他具现出的人影不大相同。 “云霁,你不是应该在……” “风牧”口中响起滚滚雷音,还未说完,云霁眼前的景象破碎成一片片的细碎画面。 九嶷族地的政务殿中,风牧耳边传来云霁的轻声询问,还有“后稷”的神祇雷音。 看向微光抖动的后稷印,风牧陷入思索之中,有些迟疑地自语道: “先天灵宝?” 宫殿中,从图卷幻化的景象中回归现实的云霁同样在思考着一样的问题。 最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风牧”绝不仅仅只是灵宝具现出来的幻象,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还要回到族地见过老师才能知晓。 “先天灵宝“万象剑图”,剑道万象,鸿蒙万象,皆在一卷图中。” 一把无不可斩的先天神剑,锋锐炽盛,大罗难当其锋,毫芒闪过,万物生灭。 一卷包罗万象的先天图卷,玄奥莫测,沉浸其中天地如遨游大道,心驰神往。 剑与图,皆是大罗传承之物,只有选择一次的机会。 殿外的淬剑池中,沉入池底的剑非躺在池底,七杀剑匣托着他在池水中沉浮飘荡。 沸腾的池水渗透进他的穴窍经络,腐蚀着他道体的骨骼。 成仙之后,人族的道体化作冰肌玉骨,色泽鲜亮,通透无有瑕疵,为日后容大道与己身打下基础。 剑非已成真仙,自然玉骨有成,但在池水的浸泡下,玲珑剔透的玉骨锈蚀殆尽。 浑若无骨的剑非被七杀剑匣托起,从池底升了起来,只是依旧全身被浸泡在淬剑池中。 竹音和云霜看着明显不对劲的剑非,一筹莫展。 她们早已试过,淬剑池好像已经被一张不可撼动的结界笼罩起来,完全无法靠近。 在她们的注视中,七把凶剑完全沉进水中,环绕着剑非和七杀剑匣转动。 墨色的池水以清晰可辨的速度从穴窍不断渗进他的体内,又从另外的穴窍中排除变淡了许多的液体。 池水好像在剑非体内连通成了一个完整的周天循环,不住得循环往复着。 在周天循环之下,剑非已经完全柔软且干瘪下去的道体又开始出现鼓胀的力量感。 他体内被锈蚀完全的骨骼正在一寸一寸地新生。 但竹音和云霜更加揪心了起来,因为他的神魂气息越来越微弱了。 原来在他的道体被淬剑池洗练的时候,他的神魂同样在被无法违抗的力量冲刷着。 饶是以剑非意志之坚韧,也难以承受这种痛苦,更无法进行抵抗。 在神魂的自我保护之下,剑非的意识沉眠在识海的深处,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和回应的能力。 这自然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式,淬剑池的冲刷之力并未因此消失。 他的识海之中也开始有墨色的淬剑池池水出现,当池水完全覆盖识海,神魂真灵避无可避之时,他极有可能就再也无法醒来了。 翻滚的淬剑池水中,七把凶剑与躺在七杀剑匣上的剑非气机交融,联系越发紧密起来。 剑非体内出现一道自身的炽烈剑意,在七把凶剑的催发下不断暴涨。 第七十五章 · 万象剑图 七杀养剑 如若真的是一把剑在接受洗练,这自然是可以提高淬洗效率的好事。 但剑非到底是人身而非灵剑,淬剑池对他越“关照”,他的情况就越是不容乐观。 徒劳地捶打着结界,池中剑非神魂的气息已如风中残烛。 淬剑池对面的宫门豁然洞开,云霁一身狼狈地从殿中跑了出来,出了宫门之后,还心有余悸地向后看了一眼。 确认殿中的剑气没有追出来,他回身接住了一同被“扫地出门”的两个锦囊。 最后在两件先天灵宝之间,云霁还是选择了万象剑图。 在他握住万象剑图的一刻,光阴碎片中的灰发老者收回了目光,随意地摆了摆手。 无论是因为一剑化万物的万象剑道,还是探寻之前看到的“风牧”的缘由,云霁都认为这是更好的选择。 只是这个选择似乎触怒了一旁的苍松神剑,气急败坏的神剑剑芒在殿内乱窜。 收起万象剑图的云霁还不待查看,就被逼着逃出了宫殿。 其中几道剑芒还在殿内空间中划开几道口子,从中掉出两个锦囊,被苍松剑卷起剑岚化风,一同吹出了宫殿,被云霁收起。 他有种预感,只要自己继续修行万象剑道,成就金仙之时,还有与苍松剑再见之日。 看向淬剑池对面焦心不已的竹音和云霜,诧异地发现剑非居然落入了淬剑池中。 同样能感知到剑非真灵中摇摇欲坠的生气,云霁一头扎进结界之中。 见到结界不曾阻拦云霁,被拦在池边的两人安心了许多,告诉了云霁他进入宫殿后发生的事情。 “殿中池中,唯渡一人?” 竹音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这位大罗前辈似乎在这里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 这句话有两种含义,一位殿中之人生,则池中之人死。 另一种则是池中与殿中,各自能有一人安然无恙,这自然是众人希望看到的。 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云霁取出万象剑图,抛进淬剑池中一卷,将七杀剑匣和躺在上面的剑非一同裹住,拉出了池水。 抖动图卷,剑图铺开在池面,云霁扶起昏迷中的剑非,抬着剑匣走了过去。 说起来,在取得殿中传承之后,此地洞府的那位大罗主人便算是云霁的师尊了。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觉得这位师尊的性格有些顽劣,让人哭笑不得。 竹音对那句话所说的两种解释其实都是对的,选择权在于殿中之人能否及时做出选择,以及究竟拿走了哪件先天灵宝。 如果殿中之人困于灵宝的选择中,无法抉择,池中之人已然身死道消,自然一切休提。 而如若云霁最终选择了苍松神剑,即使他在剑非身殒之前出了宫殿,也只能坐看对方在淬剑池中的池水冲刷下成为一柄沉在池底的“剑”。 这一切也是他在万象剑图进入池水的时候想通的。 万象剑图接触到淬剑池的一瞬间就传回一个念头,这是一桩坐落于此的天地异宝,能被他收走。 这也是为什么万象剑图能从池中完好无损地将剑非打捞出来。 苍松神剑或许不惧淬剑池水,但未必能够保证剑非的不会在脱离池水的时候出现意外。 一旦有什么差错,可能亲手让对方陨落在自己手中。 所以云霁才会认为自己那位留下传承的大罗师尊似乎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踏着图卷来到池边,云霁将剑非放下后,变故又生。 剑非体内透体而出的炽烈剑气似乎吸引了七杀剑匣,只见剑匣敞开,将剑非纳入其中。 一息之间,剑非再次从三人面前消失。 面对着悬在淬剑池上空的七杀剑匣,云霁倒是并没有太大的担忧,安慰两女道: “先天灵宝灵性异常,既然七杀剑匣已经追随剑非,总归是不会让事情变糟的。” 感受着剑匣中越来越旺盛的炽烈剑意与恢复中的神魂生机,他们也放下心来。 解开两个锦囊,三人发现一个锦囊中是大量的天地灵材,多半是他们未曾见闻的种类,仅从灵气之浓郁,其珍贵程度就可见一斑。 还有一个锦囊则是有不少各式各样的灵宝,多半是有些破损的,索性修复起来并不难。 想到这两个锦囊是苍松神剑划开空间掉落的,在揣摩一下这位师尊的性子。 云霁大概能猜到,这些应当只是洞府中极少的一部分,若是自己选择苍松剑,能得到的应该是更多的。 不过或许在金仙之时再次前来,能够满载而归,但那都是后话。 十柄神剑还在淬剑池中洗练,剑非目前也是情况不明,三人也就不着急离开。 竹音和云霜找了几件与自己有缘的灵宝和灵材,云霁则从装有灵宝的锦囊中找到一枚陈旧的玉符,上面的刻印都看起来很是随意。 捏碎玉符,关于此地洞府的介绍出现在他的识海中,信息纷繁杂乱。 能够看出,这枚玉符的制作者应当只是打发时间的时候随手所做,并没有放在心上。 摒弃了许多无用的信息,他得知此地名为“苍林府”。 大部分对于仙山和洞府景物的大书特书都被他略过,一些阵法的布置和用途被他一一记下。 在对淬剑池的描述中,因为大罗实力强横,对一般的灵宝不怎么需要。 而淬剑池对先天灵宝几乎不会起到什么作用,所以这位大罗也甚少使用,只有闲来无事,兴之所至,铸造一两把灵剑的时候用的上。 淬剑池,其实应该叫做淬兵池更为合适,因为淬剑只是用途之一。 想要最大程度地利用淬剑池,需要将大量的破损兵刃投入其中。 破碎的兵刃经历过的杀伐、战斗的气机,都会成为淬剑池的养分,让池水更加精纯充裕。 这应该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九嶷部族一定是很需要淬剑池的。 详细了解了淬剑池的用法,三人取来合适的灵材扔进自己的神剑旁,借助池水将灵材融进其中,还能更好地清除剑身原有的杂质。 想了想,竹音取出袖中雪白的发丝,放在青韵剑上。 发丝纠缠着剑身,消融在池水中,最终成为青韵剑上几缕雪白的纹路。 借助万象剑图和传人的身份,云霁神念扫过仙山洞府的各处,找到了一同进入的其他族人。 山腰的凉亭处,一道剑影垂落,十几位族人盘坐在四周,正在参悟。 台阶下方不远处,有一个插着许多断裂石剑的小山丘,剩下的族人也在那边闭目感悟。 族人安然无恙,放下心来的三人也在淬剑池的帮助下,与自己的神剑相互沟通者。 山中光阴迅速流逝,七年过后,悬在淬剑池上方的七杀剑匣斜着砸进地面。 打坐中的三人惊醒过来,看着缓慢打开的剑匣,一只枯皱的手臂伸了出来。 从剑匣中起身的剑非鼓动法力,一层干枯如同角质的皮层从他体表脱落,化为齑粉落在地面上,在地上划出一道道浅浅的划痕。 三人看着眼前气息强盛了许多的剑非,落在眼中已经不再是一个人。 并不是在贬低剑非,而是落在三人眼中,眼前立着的更像是一柄剑,而不是一位人族。 适应了自己宛如新生的道体,剑非也询问起了事情的缘由。 经过四人的讨论和猜测出,大致推演出了剑非道体变化之事的来龙去脉。 跌入淬剑池之后,池水将剑非当做一柄剑来进行冲刷洗练,又有七把凶剑激发他体内的剑意,让他越发被视为神剑来淬炼。 在被云霁从淬剑池中救出之后,七杀剑匣感应到剑非道体神魂都有损伤。 经由他被淬洗的一身纯粹剑意的吸引,七杀剑匣做了最擅长的事情。 第七十六章 · 淬骨铸剑 风牧收徒 七杀剑匣最擅长养剑,尤以凶剑、杀剑为最。 不用怀疑,如果剑非是一柄剑,那一定是一柄凶煞异常的杀剑。 误打误撞,七杀剑匣以养剑之法温养剑非的神魂道体,让他的状态越来越好。 更是让现在的还收敛不住锋芒的剑非在三人眼中与一柄神剑无异。 透过血肉,剑非看向自己体内的骨骼,不再是道体大道仙境后出现的晶莹无暇的玉骨。 灰色的骨骼并没有让他有任何不适之感,反而让他驱使法力更为顺畅。 控制着一根指骨刺破血肉生长出来,一股凌厉锋锐之意从指骨上透出,一道剑气射向地面,刺出一个光滑的空洞。 云霁三人见此神色一动,对视后确定他们都没有发现剑非有调动法力、灵气的迹象。 也就是说,剑非本身的指骨能自主激发剑气,与法力无关。 这是衡量一把剑的品质能否被称之为神剑的标准之一,无人催动,剑气自生。 错不了,他们面前的就是一柄神剑,剑非获得的机缘不小。 不过这并不是一件能够复制的事情,淬剑池的洗练,自身的炽烈剑意,七把凶剑的激发,与七杀剑匣的相性和剑匣的温养,缺一不可。 即使这样,剑非也是险死还生,机缘巧合才能化险为夷。 “老师常说机缘受不起就是劫难,劫难渡得过也是机缘,今日才在剑非这里真正见识了,可喜可贺。” 竹音有些感慨,众人此行,除了得到大罗传承的云霁,以剑非的收获最难估量。 “不错,我观你周身气机成鼎沸之势,已然臻至真仙顶峰,日后用心巩固,成就地仙乃是水到渠成之事。” 云霁说话间眼神扫过云霜,见她神色如常,同样欣喜,暗自点了点头。 剑非向来冷冽无波的面上也难得地显出了动容之色,回应了竹音和云霁。 重新背上七杀剑匣,他与这件先天灵宝之间的连接越发紧密,甚至有血脉同源之感。 同时,淬剑池中的七把凶剑也和他的气机交融得愈加贴切,心神勾连下如臂指使。 两处的族人们也都陆续醒来,竹音、云霁与众人商议后也准备返程。 取出各自的神剑,万象剑图一卷,淬剑池被收入其中,对面的宫殿中射出一道剑气,斩在众人脚下,似是没好气地让他们赶紧走。 对着殿门行礼后,众人眼前景象一转,出现在了炎天灵宸域的荒地上。 远处,一群饿极了的凶兽看见突然出现的众人,眼中凶光高涨,发出低沉的吼叫。 靠近两步,这群凶兽突然止住,好像感知到了莫大的危险,夺路而逃。 众人自然不可能放任饥饿的凶兽在大荒乱窜,纷纷出手拦截凶兽。 手持杀一、杀二的剑非最为凶残,每一个死在他剑下的凶兽双目都透露着惊恐之色。 这也是为什么它们会放弃“食物”选择奔逃的原因,它们从剑非的身上,感知到了比他们更残暴的掠食者的凶煞之气。 处理完凶兽,云霁再次拿出风牧赐下的竹简,激发上面的阵纹。 亮起的阵纹在他停止灌输法力后就灰暗了下去,对此地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 搜寻了一圈,都没能让阵纹感知到什么异样。 拆去风牧曾经布下的遮掩阵法,众人又用风牧所说探寻地脉灵气汇集异样的办法,再次确认了一遍,此地已经是再寻常不过的一片荒地。 “没问题了,苍林府已然不在此处,我与仙山洞府的隐约感应也表明洞府已经隐匿了。” 其实风牧最希望的是云霁等人能够直接把仙山洞府给搬回来,当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云霁更是知道自己连最重要的传承灵宝都只拿了一半,只能日后再进行谋划了。 从炎天灵宸域回去的路途更加顺利了,除了众人实力都有增长,更重要的是活动的凶兽越发少了起来,这很不正常,似乎是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这近十年里,风牧与赤松子、容成子一来二去也相熟了起来。 有时候前往赤松子仙府拜会、品茗,也请他看顾九嶷族地一二,赤松子欣然应下。 索性最近无事,风牧也偶尔带着孟宁去寻满南荒转悠的子熙和木柃。 原本蚩未也是想去的,但她好像更喜欢和赤松子、容成子谈论些什么,风牧也没有过问。 土皇君的不是完全没找到过,他们三人一龙曾在近南海的一处荒山中追到过两位土皇君。 虽然意外他们能追踪至此,但两位土皇君似乎无意此时与它们交手,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消失不见了,再次完全敛去了气机。 风牧等人是没有多少失望的,而且对于真的追到了土皇君他们也是意外的。 在南荒四处搜寻本就只是在展示姿态,大战自然要放在准备周全的地方。 好在土皇君也没让他们难做,立刻遁走也不用他们大打出手。 竹音一行人回到族地的时候,也引起了一阵热闹,这时候风牧也回到了族地之中。 听着几人讲述苍林府中的经过,心情大好的风牧难得的多笑了几次。 勉励了众人几句,风牧端详着万象剑图,想起来几年前在政务殿中后稷印传来的异动。 今日才得知,原本来是这件先天灵宝具现云霁印象中的自己,却牵动了神祇“后稷”的神念。 云霁看到的更威严的“风牧”便是“后稷”神念降临,出现在万象剑图具现的世界中。 “堂邑,你对这件事有没有什么看法?” 一旁听着的堂邑是没有想到这里还有自己的事的,愣了愣神,表示不解。 见最喜欢鼓捣的堂邑都没有什么想法,风牧顿了顿,直言道: “万象剑图可以让云霁在炎天灵宸域与我建立联系,若是能够窥破其中隐秘,是不是能发现一种更便捷的传讯之术,跨越洪荒。” 他的话语让众人陷入沉思,计算着这其中的可行性。 “人族散落大荒诸域,彼此难有照应,最大的根源就是洪荒传讯不便,若能完成此事,不失为一件大利于人族之功。” 众人见风牧已然下定决心,不再迟疑,开始商讨此事的各项安排。 “如此,便需要大司律的灵宝相助,而且解析先天灵宝,进展必然缓慢,还需做好一应准备安排, 族中司农殿已有一项事务耗资颇大,此事想来也不会容易,让同样不得不考虑。” “都不能放松,先天灵宝先由云霁加紧炼化,此事我亲自主导,至于所需耗费……” “老师,我从苍林府中获得许多灵材、灵宝,可尽数交予族中使用。” 云霁主动走出,取出两个锦囊,继续说道: “还有一事,请司空殿在族中规划一块区域安置淬剑池,供铸造司日后使用。” 话音落下,殿中无人言语,没人出现意外之色,仿佛早有所料。 沉吟片刻,风牧凝视着走到眼前的云霁,问道: “你可确定?既然你已经得到大罗传承,便是前辈弟子,不必再叫我老师,苍林府中也是你师尊赠与你修行所用。” “老师何故辱我,承蒙老师教我多年,九嶷与老师的恩情,霁岂能相忘,个人修行何足道哉,义之所至,人族为先。” 看着神情悲愤的云霁,风牧将他扶了起来,开怀大笑。 幸甚,有族人如此,岂有人族不能独尊洪荒之理,人道永昌,并非虚言! 应下了云霁所请后,与众人详细制定了探寻传讯之法的事宜,他又看向了剑非。 从演法斗剑之后,他就很欣赏剑非,对剑非来说,弃剑比挥剑更要可贵。 这一次他又给了风牧惊喜。 “剑非,你可愿拜我为师。” 第七十七章 · 门下亲传 灵根培育 风牧的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让剑非立时成为殿中的焦点。 他并不是突然兴起,其实从斗剑之后他就有这种考量,正好借这个机会。 苍林府一行,能闯到淬剑池前证明了他的资质,获得先天灵宝证明了他的机缘,劫处逢生证明了他的气运。 至于他的根性风牧早已认可,而他愿意为竹音和云霜挺身相护是最重要的一点。 剑非又在机缘巧合下熔铸出一身的剑骨,加上他的心性,风牧认为能得自己的剑道真传。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剑非短暂的失神后,走到风牧身前拜下: “弟子,承蒙师尊厚爱,愿入师尊门下修行,万望师尊不弃,乞请收留!” “好好好,自今日起,你就是我门下亲传弟子,承我道统,当以扬我人道、卫我人族为己任,不可懈怠,你可能做到?” “师尊教诲,铭记五内,生而为人,岂能不应!” 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殿中,风牧手执青冥剑,按在剑非肩头靠近脖颈处: “今日所言,永不可弃,他日有违,为师当执此剑,叫你神魂俱灭,幽冥无路!” “是!” 收回神剑,风牧眉宇间是掩不住的喜色,便要就此确定二人师徒名分。 但是以大司礼竹音为首的一众司礼严词反对,认为作为风牧第一次收取门下亲传,不该如此草率,这也是九嶷部族的大事,要有祭礼为证。 此前族中一众天仙皆对风牧口称“老师”,是因为尊崇风牧实行教化,庇护九嶷。 风牧虽也时长为族人讲道,但从没有将某人正式收入门墙,行师徒之礼。 本不想如此大费周章,抵不住众司礼一力相请,云霁也有几分认同,司律殿也附议。 于是,四部有司尽皆希望风牧至少在这一次收徒按照司礼殿的祭礼流程走一遭。 实在不好再推辞,加上四部有司言之有理,风牧也就应下了。 但知晓了司礼殿具体的规章流程之后,他还是进行了大量的裁剪,并没有完全同意。 司礼殿定的祭礼太过繁复,只比九嶷立族之时的祭礼简单了几分。 考虑到如今的族人数量近乎是当初的两倍,一套祭礼完备下来恐怕不比当初容易多少。 这种规模实在是太夸张了,他说什么也是不同意的。 于是从观礼人数、祭礼流程、祷文书写通通进行了极大的删减,才让风牧勉强同意。 祭礼的经过也不必再过多赘言,赤松子、容成子作为观礼的前辈送上了贺礼。 子熙、孟宁、蚩未、木柃也以风牧好友的身份送了礼物给自己的师侄。 而远在炎天紫阙域的魁隗,因为连山部族初立,庶务缠身,未能前来,也遣了几位族人前来恭贺,并邀请风牧日后携徒来访。 祭礼结束之后,风牧赐下亲自手书的《洞真经》,正式确立两人的师徒名分。 自此,风牧与剑非有了更为紧密的道气运勾连。 这也是为何在洪荒之中,法不可轻传,大罗即使是留下隔代传承也要重重考验。 拜师收徒者,师视徒心性、资质,可以多加考验,徒视师德行、作风,也要千般慎重。 有人将门下弟子视如己出,尽心栽培;也有人将门下弟子当做傀儡,挡灾应劫。 有人将授业恩师感同再造,入恭出敬;也有人将授业恩师看做仇寇,欺师灭祖。 因此,无论是为人师还是为人弟子,都不只是一声“师尊”和一声“徒儿”而已,其中气运牵扯,日后皆有分说,岂能随意。 之后,虽多了风牧亲传的身份,剑非除了时常前来向风牧求教,与以往并无不同。 这让他愈加满意,也时常召剑非前来讲经,早日巩固他鼎沸的气机,成就地仙。 不只是《洞真经》,风牧还会偶尔为他讲《大荒人道经》。 风牧为剑非手书的经文开篇,便指出,修行之路,参照他人的经义,走到尽头,也不过是一般天仙罢了。 倘若完成阴阳三合,铸就金仙道基,需要悟出自己的修行功法。 因此,《洞真经》也好,《人道大荒经》也罢,都是为了将来他能走出自己修行之路。 竹音带回的九节空明竹被她栽种在族地祭坛不远处,司空垫特意规划了一片竹林。 先天灵根能让天地为他发生改变,待子竹落满,这片竹林便能成为一处先天福地,造化通玄,对族人修行大有裨益。 看出竹音的根基被先天灵根补全,风牧也对这株灵根给予厚望。 不求他能让每一个族人都能有现在竹音一样雄厚的根基,有望问鼎金仙。 但求族中能踏上仙境修行的族人越来越多,日后才有更好的发展。 可惜苍梧山中栽种的两株先天灵根对环境的改变都不如九节空明竹这般温和,弄不好还会让族地不适宜一般族人居住,只能栽在山中了。 这些年中,风牧曾要求的为每一户住房添加紫冠木的事情,司空殿也都完成了。 经过几代人的发展,现在新生族人的资质都好上了许多。 堂邑口中足底族里的另一个耗资大户,在九嶷群山中钻研假洞天福地之道的析丰众人,自然没有被遗忘。 相反,他们已经有了一些可以应用上的成果。 按照析丰给出的办法,寻奚带领众司农在几处空地上激发了空间节点。 直接形成假洞天福地是做不到的,析丰认为可以退而求其次,放大天地规则中的某部分。 借着风牧让他任意观摩苍梧山中先天灵根的机会,他认真思考了先天灵根让天地改变的各种缘由。 先天灵根气运深厚、天地所钟这种话自不必说,他也是知道的。 但这种改变在他看来一定是有迹可循的,而不是凭空产生的因果关系。 以这种思路,析丰发现了不同的先天灵根与洪荒天地脉络节点有着某种特定的共振。 当然,形容为共振自然是风牧的杰作,在析丰看来这是先天灵根与天地一同呼吸吐纳。 先天灵根就是用这种呼吸吐纳的方式,吸引天地规则适应自身。 有了思路之后,析丰率领众人试着模拟炀绒灼须的呼吸,与天地形成奇妙的共鸣。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之后,他们成功地让试验的地点成为了一处地脉火毒自主汇聚之所。 然后因为无法解决汇集的火毒,只能灰头土脸地想风牧求助。 在那之后,九嶷部族对灵根的培育开始进入新的阶段,司农殿致力于发现各种能引起天地空间脉络节点共鸣的呼吸吐纳方式。 族中已经有两种灵根以这种全新的方式进行培育了,成果斐然。 有鉴于析丰的功绩,风牧恢复了他司农殿大司农的身份,不过他倒是把自己甩得干净。 因为认为右司农寻奚能够把殿中庶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他就干脆都不管了。 虽然被解除了禁足山中的禁令,他还是终日在山中钻研,也不怎么外出了。 不过在风牧眼中,析丰的精、气、神三宝都有光明绽放,这是已然堪破这重心劫的征兆,他也就由得析丰去了。 族里倒是有对他纵容析丰这件事有所说笑,大抵是认为这是析丰从风牧身上学来的。 倒也没有平白诋毁风牧,他以前也是经常将事情甩给竹音,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各项事务给族中带来的改变不小,部族的发展越发呈现蒸蒸日上的姿态。 这也让风牧向众人传授了更多足以修行到天仙的不同类别的功法,大都是他结合前世所学整理所得,同时也有部分《洞真经》。 关系他自身修行的《洞虚经》,也终于取得了不小的突破,更加完善了几分。 第七十八章 · 巴蛇入海 大战在即 《洞虚经》一直以来都是风牧修行三经中的短板,千头万绪不知从何捋起。 析丰提出的法力灵气与天地共振让他眼前一亮,对于洞虚之道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思路。 不过《洞神经》、《洞虚经》他自己都尚未理清,并没有对他人提起。 南海某处的荒岛上,盘踞身躯占满整个岛屿的巴蛇腹腔鼓动。 悬在蛇首上方滴溜溜旋转的旗子停了下来,垂落下来。 睁开双目,巨大的赤色蛇瞳盯着眼前的小旗子,穿过无尽的波涛看向南海的深处。 张开血口吞下旗子,巴蛇耸动身躯,整个岛屿摇晃起来,巨大的裂缝出现,喷涌出海水将岛屿淹没,强大的水流将荒岛冲击得四分五裂。 游到附近的海兽疯狂逃窜,恐怖的威胁笼罩着它们。 巴蛇拍动蛇尾,彻底击沉海岛,身躯进入海水中,划过海水向深处游去。 出现在它附近和眼前的海兽全部石化之后被海流卷走,或它蛇躯撞击成碎石。 南海的生灵被恐惧淹没,有幸经历过轩辕治世时代的生灵,再一次回想起了,当年被一位神人和一位蛇尊带来无尽恐怖。 一道沐浴火光的身影出现在它们的记忆中,让它们不顾一切地游向极南之地。 深海之中,巴蛇在一处海沟里来回游过,蛇瞳窥视着什么。 停在某处海草前,蛇首转动,看向一道似有似无的裂缝,人性化地表情出现在蛇首上。 小旗子往缝隙上一卷,将其收入其中,巴蛇敞开自身的气机,卷起层层巨浪。 冲出水面的巴蛇毫不遮掩,直直向北方而去,同一时间,整个南荒的兽群再次奔腾起来。 南海海滨,极无上玄与升灵元浩两位土皇君看着翻腾不止的海面和南海深处传来的强悍气息,相视一眼,化作一滩泥土溶入大地之中。 炎天明夷域,九嶷族地,重新构筑的南陲边防更加坚固。 “老师,整个南荒都陷入了兽潮的袭击,只有钧天几个大部族尚有余力相助。” “意料之中的事情,幸而这些年南荒人族从未停止过对族地周边凶兽的清缴,但愿都能度过此劫。” 风牧眺望远方,好像看见了整个南荒漫卷的硝烟,和无数生灵的哀嚎。只希望,淌满大地的,不要是我人族的鲜血。 “整军备战,此役关乎部族存亡,任何来犯的凶兽,皆要成为我族祭祀人道的祭品。” 将大荒纳入眼中,风牧挥动衣袖,默默地在心中加了一句: “包括两位土皇君和巴蛇,不管它是不是修蛇,必亡于九嶷南陲,血洒大荒。” 老实说,巴蛇来袭的时间比风牧等人预料得要早,人族的准备并不算万全。 其实对人族来说,这一天的到来越晚越好,因为时间代表着人族发展、成长的空间。 但既然早知有此一天,倒也没有引起什么惊慌。 一道巨大的蛇影立在上空,下方是比第一次更胜的庞大兽潮,直取九嶷而来。 这还是部分凶兽分散去钳制着南黄各地的人族,否则还会更加骇人。 不同于之前每一次都是凶兽直直撞向九嶷族地的边防,这一次它们停在了不远处等待着什么的到来,眼神显得更加聪慧灵动。 两位身披褐色长袍的土皇君从化为泥潭的大地中升起,看向风牧、子熙等人。 “极无上玄、升灵元浩,驱使凶兽袭击人族,罪无可恕,昭告人道,削去尔等神道气数。” 赤松子身着雨师法袍,手持雨师符印,子熙领绣神纹,脚踏水龙,双目神光如电,风牧头戴冠冕,神祇临身,持后稷印立在空中。 三人以自身人道神灵气数沟通天地,打落了极无上玄和升灵元浩顶上气运结成得到金花。 两位土皇君横眉以对,一股地道神力从脚下升起,将金花重新稳固。 “我等受命厚德光大后土皇地祇,地母掌阴阳,育万物,钦赐神位,岂容你等放肆!” 极无上玄心中升起怒火,放开对凶兽的禁制,杀向九嶷族地,冲击着阵法。 风牧三人岂能不知无法真正打落两位土皇君的神位,但到底是动摇了他们的气数。 身在劫中,又被动摇气数,大战临前气急攻心,极无上玄已然乱了分寸。 空中的巴蛇扫过容成子、蚩未、孟宁、木柃的面容,双目神光转动,奇异的波动迸射而出,天地骤然化为灰白之色,将他们拉入其中。 强烈的下坠感牵扯着他们的意识,好像有某个飘渺的空间在等待着他们全身心地沉浸。 “嗡~” 一道青色的灵光蔓延开来,将灰白之色的侵蚀消弭。 “师尊?” 看着出现在面前身影,木柃惊喜万分,那股无可阻挡的下坠感完全消失不见。 “果然是修蛇道友,既然注定陨落,道友何必妄自挣扎,人道、天数,皆容不得道友这一线生机, 莫非道友何时拜入了玄门,去碧游宫大天尊门下听道去了?” 说话间,句芒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向一旁扫去。 “道友说笑了,我早已不是修蛇,如今人道统御洪荒,你等唤我巴蛇,我便是巴蛇。” 巴蛇收起了之前的从容,颇为凝重地看着句芒,也瞟了一眼句芒看过的地方。 空间出现一阵涟漪,一位富态的道人和两个清丽的女仙出现,向句芒行礼: “拜见木神,晚辈几人路过此地,见大战将起,师尊教诲仙道贵生,不敢视而不见。” 为首的道人正是碧游宫大师兄多宝道人,余下的两位女仙自然是无当和碧霄。 三位玄门弟子又与人族众人见过,看到蚩未和孟宁的时候楞了一下。 “以各位碧游宫高徒所见,这两位土皇君行事可有不妥?” 句芒问的是三人,看的却是无当,气势温和话语间却又有咄咄逼人之感。 听到句芒的质问,心知自己的算计被对方看穿,又见两位土皇君目光落了过来,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没想到此事还与修蛇有关,引出木神句芒。 多宝见状踏出一步,叹息着低首,告罪一声后,替无当开口说道: “晚辈认为,两位土皇君行事确实狂悖,枉造杀孽,我等原为前辈擒住他们。” 自知绝不可能再置身事外,多宝只好主动揽下此事,同时心中杀意坚决。 既然已经要明着对土皇君出手,那便要置其于死地,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巴蛇就是明证。 对着巴蛇点点头,句芒如一片乘风而起地落叶飘向对方,不见半点杀机。 巴蛇却小心应对,翻起鳞甲卷起吞吐天地地狂风,泛着冷光地鳞片夹杂在风中。 “有劳孟宁、木柃、蚩未三位道友助我族人挡住凶兽,不胜感激。” 凶兽穿过前两道阵法,来到边防前肆意冲撞,三道身影跃下,浪涛、藤蔓、幽火纷纷卷向凶兽群,让它们倒在其中。 赤松子、容成子两位金仙前去相助句芒,对抗凶威赫赫的巴蛇。 多宝、无当、碧霄则对上了升灵元浩,同时避过了凶兽群,将战场拉往别处。 风牧则是与子熙联手杀向极无上玄,他们当然是愿意在凶兽群中厮杀,也能减缓边防处镇压凶兽的压力。 极无上玄也不在意凶兽死活,借助身为地神立在大地上的优势,源源不断地汲取灵气。 冷眼看着极无上玄吸纳地脉灵气为己用,风牧脚下亮起阵纹,热浪喷涌。 析丰的想法真的很好,除了能够改变灵根生长环境,还能用来对敌,就像现在。 知晓土皇君作为地神能够御使地脉灵气,他又怎会毫无准备,南陲早已被激发大量的空间节点,火毒与灵气一同等待着土皇君前来。 第七十九章 · 极无上玄 升灵元浩 析丰曾误打误撞将九嶷群山中一块区域化为地脉火毒汇集之地。 这给了风牧对付土皇君的灵感,将他们从炀绒灼须中领悟的吐纳方式固化为一道阵纹。 于是,从地脉之中,极无上玄不仅获得了充沛的灵气,还有攻入心脉的火毒。 赤黑色的花纹顺着他体内脉络走向浮现在体表,灼烧着他的道体,甚至出现滚烫的裂缝。 一把通体散发着凛冽寒气的洁白玉尺出现在子熙手中,拍向极无上玄。 压制住体内喷薄的火毒,极无上玄脚下升起一条土蟒。 玉尺灵光洒落,这是风牧第一次见子熙以先天灵宝对敌,一道寒光如同匹练击碎土蟒,留下满地沾染着白霜结晶的土屑。 去势不减的玉尺如轻敲玉罄,与极无上玄光洁如黄玉的手掌一触即分,发出清脆的声响。 黄玉在一击之下片片裂开,流出混合着赤黑火毒的褐色液体。 单以极无上玄的道体而论,自然不会这么脆弱,地神身躯向来不俗,体魄强横。 只是在他压制着体内极热的火毒之时,玉尺迸发的极寒刺激到了他的道体。 两相交织之下,极无上玄的道体对体内火毒的压制失衡,火毒趁机损伤到了他的道体。 一击得手,子熙继续点向极无上玄的胸膛,空中留下一道白痕。 重新生长出一条完好的手臂,极无上玄身前出现一面淡青色的光盾,光华浮动。 他精心炼制的地道神器不负所望,拦住了子熙前进的玉尺。 清理好了体内的火毒,将其排出体外,在地上熔出一个赤红的巨大坑洞。 不敢再随意地吸收地脉灵气,极无上玄转动光盾,地面化作大泽,窜出巨大的石壁拍向子熙,在地道神器的加持下若万山之力。 抽身而退,子熙脚下的水龙携体内一元重水之力撞击而去。一道剑痕划开石壁,风牧的青冥剑锐不可当,刺向转动中的光盾,寒芒如虹。 推出光盾,剑光被尽数挡住,极无上玄身边出现十几尊地神法相,各自收治金锏、钢鞭、宝塔等武器,怒目而视,杀将过来。 子熙唤出的水龙撞破石壁,载着他激起水浪卷向地神,将它们吞噬其中。 被水浪包裹的地神神力消减,俱成脱力之态,任由水波带着法相浮沉,神光渐渐熄灭。 三千弱水,污人神光,消减发力,无往不利,两位地神法相被磨灭在其中。 “云无心以出岫!” 一道云光闪过,青冥剑斩下一尊地神头颅,法相手中的神兵跌落在地。 仗着借用神祇的神力减缓法力的消耗,风牧也接连使出剑道神通,得势不饶人。 两人与地神的交战处,神光涌现、法力震荡,被波及的凶兽顿时陨落当场,骨肉消融。 胆寒的凶兽在本能地催动下向下避开此地,最终与同伴相互践踏,惨叫连连。 极无上玄见地神受制,在光盾上绘出两道神文后,土黄的面色有些发灰。 与子熙、风牧相斗的地神神力暴涨,神躯变得无比坚固,躯体上同样由纹路勾勒其上,兵刃舞动间带上了开山裂地、断江分海之力。 风牧与子熙都不是炼体之辈,自然不与他们争勇斗狠,避开攻势。 翻开《大荒草记》,九嶷族地附近的图卷最为清晰,山河纹理如精心勾画,引人神往。 在锦页上一划,一座拔地而起的地牢将地神连同极无上玄一同困入其中。 完全封闭的牢笼下方出现一片发黑血水四溢的大泽,整个牢笼向大泽底部沉了下去。 黑色血水散发着不祥之气,动摇沾染之人的心神,正是忤灵血水。 三十六土皇君被限制抽取地脉灵气之后其实不善争斗,但是极为难缠,因为身为后土亲自道染而成的地道神灵,有地道眷顾,气运颇隆,权柄不小。 使用忤灵血水对付这种气运厚重之辈其实是下策,但确实有效。 神魂真灵中的金性被磨损,极无上玄心中大惊,不敢托大,全力抵御血水的威胁。 光盾投下神光照进天灵,确保灵台识海不会有失。 以自身的神道权柄,极无上玄喝令困住自己大泽和牢笼速速散去。 风牧已经踏着青冥剑升在空中,心神沉入手捧的锦册之中,环绕的九天揽月网护卫周全。 单单调动人道神祇“后稷”的力量自是难以对抗土皇君的地道权柄,但他还有先天灵宝,身后更是九嶷族地,岂能没有更多准备。 “当~当~咚~咚~” 九嶷族地的祭坛上的九嶷鼎和祭庙里的祭钟一齐被敲响,两位巨人从族地中走出。 同时,九嶷鼎升腾的传承之火与风牧周身浮动的气运无形中相互连接。 虽不知外界发生何事,但极无上玄确实感受到自身的权柄受到了压制。 难以撼动困住自己的牢笼,极无上玄只好绽放顶上光明护住自己,散去里一同被困住的地神,将他们在外界重新唤出,以求解决布困之人。 早已等候的子熙自然不会让地神法相靠近风牧,华服震动掀起无边弱水。 这里极无上玄被两位人族联手压制,陷入困局,那边的升灵元浩与濒临险境。 无当、碧霄虽然都在阳天离恒域殒于酆都之手,但酆都本尊是幽冥帝君、大罗至尊。 因此,这并不代表两位碧游宫女仙实力很弱。 正好相反,此时的碧霄一手上清仙术,一手金蛟神剪,让升灵元浩畏首畏尾。 能够在酆都面前请来禹余天上清气化作大道君法相,借此对抗罗酆六天子中两位的无当更是不凡,以地神道结合上清道压制着升灵元浩唤出的地神法相。 最让他头疼的则是静待在一旁的多宝道人,这位富态道人在酝酿必死的杀招。 多宝在中途曾出手过两次,一次是一掌对上了升灵元浩的雕刻神文的手掌。 另一次则是砸下一座宝塔,与他的地道神器相撞,各自退避。 两次都是势均力敌的结果,这也是让升灵元浩深深感到不妙和可怖恶意的原因所在。 多宝无疑是在试探他的实力,并且借由两次分毫不差的交手得到到了他想知道的一切。 升灵元浩自然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也有所保留,但他认为多宝敢如此明显地展示出自己试探的姿态,必然是胸有成竹的,这让他压力倍增。 要知道,与碧游宫三位门人交手的,可是没有被限制住的土皇君,神力雄浑绝伦。 即便如此,依旧在三人的强势下手足无措,显出顾此失彼之态。 还在等待中的多宝道人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他已经有充足的把握送这位土皇君入灭了。 但事情不是这么做的呀,这么快就解决了土皇君,不仅容易引起人族的忌惮,还让他们陷入两难,难不成还要帮人族解决另一位土皇君。 所以多宝还需要升灵元浩多撑一会儿,最好能拖到帝子熙那边解决极无上玄。 再者说了,对土皇君出手也是因为他们受到春皇宫木神的胁迫。 他们怎能做第一个害土皇君性命之人,他们还是敬仰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的。 看着在与升灵元浩的交手中,攻杀护道之术大有精进的碧霄,多宝愈发满意了起来。 不错,权当是陪着师妹前来修行了。 升灵元浩虽然提防多宝,但出手也是狠辣,只要碧霄露出破绽,便是接踵而至的杀招。 经过几次险象环生,执金蛟剪的碧霄也开始小心翼翼起来,一条缎带护住周身。 以上清仙术、雷法,与升灵元浩的神术对抗神通。 力有未逮之时,压制着地神法相的无当也会抽出心思帮她解围,这让土皇君更加憋闷。 第八十章 · 水土凶猛 句芒斗蛇 玄门不想急着出头,风牧也子熙也没有急于求成的意思。 两位从族地中走出的巨人已经加入对抗凶兽的防线,正是由人族气运唤醒的水灵、土灵。 两尊巨大的灵体抓着承受的灵宝,每一次都能带走大量凶兽的性命。 这让直面兽潮的防线压力减缓不少,木柃更是越到土灵巨人的肩上坐下。 一颗青翠的造化之种子被他抛进土灵巨人的体内,手中木杖点在巨人胸膛中央。 浑身灰土色的巨人体表生出青褐色的斑点,并逐渐蔓延开来。 一根根藤条从土灵的关节处生长出来,缠绕在巨人周身如同一副苍青的藤甲覆盖其上。 看了看自身的变化,巨人有些兴奋地大吼一声,举起长刀劈下,与众多凶兽一同一分为二的是在大战下变得坑洼不平的大地。 扔掉出现裂纹的长刀,青绿色的巨人挥动两条手臂生长出的青黑藤蔓,抽打着地面。 震动感回荡在大地上,让另一边的水灵也加了几分力量。 已经成就地仙的剑非背着七杀剑匣,手握杀一。 还有四柄凶剑飞舞在身边。墨色的剑芒晕染着苍茫的天地,死在剑下的凶兽立时变得干枯,成为一地漆黑的残骨。 从身后袭击而来的凶兽被七杀剑匣弹了回去,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一柄射来的漆黑长剑贯穿头颅,为大地又点缀上了一点墨色。 离他不远处,水灵又一次砸下手中的巨大圆盘,同时拍下水压巨大的浪涛。 不满地看着手中变形地圆盘,翻滚的波涛建溅射开来。 孟宁缠住水灵巨人地手臂,在跟他说着什么,很快,巨人就欣喜地点了点头。 蛟龙化作水流渗入水灵巨人体内,这是孟宁从木柃地办法中借鉴来的,也是第一次尝试。 巨人地头颅变为一颗巨大地龙首,赫然是孟宁蛟龙之身地样貌。 密致地巨大龙鳞片片覆盖在巨人身上,双手地五指都变成了凶悍地龙爪,尾椎处钻出一条龙尾摆动着,双足仍然是人性,立在地面上。 感受到身躯更加强悍的孟宁挥动龙爪,带上癸水神雷的风刃绞杀着大片凶兽。 双手在胸前虚抱画圆,壬水神雷与癸水神雷碰撞成一个雷浆团。 抛出雷团,明晃晃的团状物在地滚动,涌动的雷霆、电光不时向周围扩散而去。 被波及到的凶兽散发着焦臭味,直愣愣地倒在地上,肢体黢黑、僵直。 孟宁踏动地面,回应着木柃乘坐的苍青色巨人,龙珠握住一颗明珠。 祭出自己的先天灵宝,一片汪洋从中倾泻而出,有水灵之体的磅礴法力,孟宁少了许多顾忌,身前如四海倒卷,恶浪汹涌。 雷浆团铺在水中,四散开来,一片真正的雷海出现在战场之上,展露凶威。 看着独自揽下一片战场的孟宁,木柃也不甘示弱,跟身下的巨人耳语了几句。 手中的木杖迎风而长,变得巨大,被身着藤甲的巨人握在手中。 土灵将木杖插进大地,满目疮痍的大地上,被践踏地失去生气的灵草、树木尽数恢复。 重新活跃的植被卷起青绿色的浪潮,生机盎然的灵植化为夺命的利器。 缠绕上凶兽的植物疯狂汲取着它们体内的生机,传向立在大地上的木杖。 木杖青色的纹路越来越明亮,如同盘旋在木杖上的青翠水玉,娇艳欲滴,青光朦胧。 疯涨的植物效率极高,清理完这一片之后继续向外扩张而去。 土灵巨人一把抓起顶上汇成一团绿光的木杖,指向天际,耀眼的光芒升上天空爆开。 洒落下的青绿色光团成为一个个如同藤蔓编成、头顶开着各色花朵的小生灵。 他们叽叽喳喳地叫唤着,顶上喷出各色地花粉,弥漫在天地间。 盯着花地小生灵很快在喷出花粉后花朵凋谢,变成一点灵光回到木杖中。 吸入或是沾染花粉的凶兽痛苦的倒在地上,无力得翻滚哀嚎着,甚至开始撕咬自己。 随即,无力反抗的凶兽被植物一一吞噬,化作养料供养木杖。 其他地方的蚩未和各处的军阵也都施展神通,将凶兽浪潮牢牢封锁在族地外围,不得寸进,也为不支的族人留出退下防线后的缓冲带。 当然,能像他们这么厉害地独当一面的,到底只是部族中的极少数人。 大部分结阵对抗凶兽的族人难免会出现伤亡,只能多加小心。 天幕之中,另一片完全不同的战场,一片淡青色的光芒将他们与下方完全阻隔。 句芒掌中升起重重大千世界,镇压向巴蛇。 蛇躯毫不停顿地撞向句芒的手掌,迎面镇下大千世界尽皆碎裂,被吸入蛇口中。 句芒也不在意,随手重新造化无量量大千世界,浮在身周相互连接如同坠在树干上的枝叶,向外延伸而去。 赤松子将冰精石魄抛在顶上,知晓这灵宝奈何不得巴蛇,也不拿他去打对方。 “周流太虚,颠覆南海。” 太虚真气加持在身,赤松子擒向巴蛇的七寸,身如海渊要将巴蛇拖入其中。 巴蛇瞳孔中红光闪动,赤松子擒来的手掌探向了不可知的虚幻世界,始终无法接近巴蛇身边,甚至手臂开始变得似实还虚。 一点水光从赤松子身上晕开,复又有火光燃起,吐故纳新,遗形去智。 见他身影短暂消失在光阴中,在此时出现之时已然再成抱素反真之态,手臂恢复如常。 “朝夕为恶,人神司命,奏上星辰,夺其蒜寿,天气去之,地气著之,故曰衰也。” 口含祷词,赤松子化作雨师之相,神念通天,以游玄眇。衰败之气落在巴蛇身躯之上,蛇鳞上的冷峻光辉渐有暗淡之色,天地开始排斥巴蛇。 容成子借机引动周身玄素之气,一片云雾罩住他顶上之景,迷迷蒙蒙。 “五成十二楼,兹合神灵都;鬼斧巧开凿,仙踪常往来。” 云雾一散,无边仙境从中铺开,将巴蛇引入其中,渺渺仙音行度化之事。 气息衰败之下,聆听仙音的巴蛇似有神魂松动之相,却见它骤然喷出一口黄烟,搅乱了容成子顶上仙景,又拢向赤松子,哪里还有颓丧之貌。 一息之间攻守之势瞬间逆转,两位仙人不得不退避开来。 牵引无量大千世界,句芒的身影如浩瀚的九天之外,一个个大千世界如星辰点缀。 恍惚间,又好似一个生长在混沌中的亘古巨木,繁杂的枝条垂落着无量世界之力。 见到句芒来势汹汹,巴蛇气势暴涨,蛇躯之上鳞甲、血肉层层绽开。 蛇瞳中的红芒越发诡异,句芒脚下勾画的淡青色结界开始摇晃,一座蛇窟的幻象在巨蛇顶上升起,直入神魂的嘶吼声如涛声一般接连不绝。 赤松子与容成子看着气势天翻地覆的巴蛇,心中惊骇,奋力地抵挡着蛇窟的牵扯力。 句芒有些枯瘦的手臂覆上一层青色的荧光,伸进蛇窟幻象之中。 蛇窟中吐着信子作势扑来的毒蛇却纷纷躲闪,手臂上洒落下的将幻象溶解开来。 两道虹光从蛇瞳之中激射而出,刺向句芒敞开的胸膛。 木神身前的无尽大千世界勾连出一幅阎浮景象,射来的虹光在其中无限拉远着。 虹光奈何不得句芒,巴蛇狠心将整个幻象蛇窟吞进腹中,吞天噬地的毁灭感从蛇腹中传来,声势浩大。 面对巴蛇的神通,赤松子拉住容成子连忙避开。 句芒双掌翻转,一颗让人感觉足以接连天地的巨树出现在他面前,支撑住摇摇欲碎的空间。 面对气势全力爆发,对抗着神通的句芒与巴蛇,两位仙人也无从插手。 天幕结界中的战斗陷入胶着的僵局之中。 第八十一章 · 三年鏖战 擒土皇君 九嶷族地南陲的大战已经持续了三年时间,南荒大部分的兽乱都已平息。 被土皇君驱使的绝大部分凶兽都在攻袭九嶷族地,其他部族的兽乱不算太严重。 大部族解决族地各自的兽乱后,开始向周边清扫而去。 这也是风牧与南荒许多部族首领定下的办法,现在看来成效是不错的。 平复兽乱之后的各部族一齐前来支援九嶷族地,加入了抗击凶兽大潮的大军之中。 不过虽然兽潮已经不复为患,但两位土皇君和巴蛇还尚未伏诛。 多宝是有意推延,不在乎需要多久,风牧和子熙是真正体会到了极无上玄的难缠。 仗着地道庇佑,极无上玄肆无忌惮地向地神法相地躯体中灌注地脉灵气。 他自己虽然不敢再这么做,以免被火毒坏了道体,却不在乎被唤出来的地神道体。 子熙一旦清理掉他唤出的法相,他会继续不断地沟通地脉,生成新的地神法相,并继续与子熙缠斗不止,让子熙抽不开身。 风牧需要将极无上玄困在血水大泽之中,无力相助子熙。 极无上玄确实不敢轻易沾染忤灵血水,但又神光相护,血水的侵蚀速度十分缓慢。 今日,僵持已久的局面终于可以被打破,两道火光跃入战场。 手执长鞭的阳歌与身如骄阳的魁隗,前者从极南赶来,后者则是率连山部族来援。 受困于地牢大泽中的极无上玄通过地神法相看到外界的情况,有心暂避却也无路可退。 想要遁入地脉就要承受忤灵血水的全面侵蚀,到时候一旦神魂真灵有损,只怕不仅逃脱不得,还会陷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 有了阳歌相助,子熙与她将地神牢牢压制,不再能翻起风浪、骚扰风牧。 魁隗则遁入地脉之中,以体内的造化之火聚拢地火,大地出现被炙烤后的干枯裂痕。 看着消失的魁隗,极无上玄心中警惕,发觉身下的血水大泽变得滚烫起来。 神色一紧,极无上玄将光盾踩在脚下,抱紧心神。 如炎阳自汤谷升起,一团烈火冲出大泽,撞在光盾之上,冲击力将极无上玄撞向墙壁。 没能稳住身形,接连不断的火团冲撞而来,炸开之后让土皇君分外狼狈。 地火聚成的火团爆炸后,在地牢之中留下滚滚浓烟,裹挟着弥漫其中的火毒。 熟悉的火毒让极无上玄面色漆黑,心中升起燥火。 地牢和大泽是风牧借先天灵宝和人道气运权柄以规则铸造,他也只能试图用规则破开。 下一瞬间,极无上玄惊觉不妥,晃神之间外界的地神又一次齐齐身殒。 这一次不待他重新唤出地神,面前的地牢消失,只有地上的血水仍在流淌着。 迎面甩来的赤金色长鞭、拍向顶门的霜白色玉尺、四下窜出的明红色烈焰,极无上玄的思维定格在了道体承受这些攻击的一瞬间。 这一刹那他的神器被破,道体、神光碎裂开来,一道杀气刺进了他的识海,斩开神魂。 “无生”杀意收敛,内部的剑丸越发趋于完美了几分。 极无上玄的散发着不朽金性的真灵飞出,连带着一块紫纹神符,被九天揽月网收入其中。 “这块神符,应当就是他们仿照那件地道重宝炼出,用以驱使凶兽的特殊灵宝。” 子熙端详片刻,将神符交给了风牧,收起了极无上玄的真灵。 “可惜他没带着那件地道重宝,那可是极珍贵的先天灵宝,蕴有地道权柄呢。” 阳歌好像是嫌弃极无上玄身为土皇君怎么这么穷,十分不满。 几人哑然失笑,这是阳歌自己想差了,先天灵宝本就罕有,何况权柄厚重的先天灵宝。 只是阳歌天资不俗,师承大罗,身边的同伴也都差不多,才能执掌先天灵宝。 苍林府可是货真价实的大罗洞府,云霁等人也才见到三件先天灵宝。 蚩未则是因为出身不凡,父亲和师尊都是洪荒有数的大神通者,自身气运能够承受,才有着三件先天灵宝傍身。 换做一般金仙,气运不足者,前脚捡到三件先天灵宝,后脚立时殒命当场。 风牧就更不用说了,九天揽月网不知是哪位前辈“遗失”的“残次品”,《大荒草记》更是他帮一位大神通者偷渡换来的。 三十六土皇君在地道之中,本身就只是后土权柄的象征和延伸。 平日里甚少参与争斗,只是共同执掌着几件关系地道权柄的重宝,多不适用于争斗。 而这些重宝自然也不会让这两位土皇君随身携带。 “不必直接除掉他吗?” 见到子熙尝试着封印极无上玄的真灵,风牧杀心大炽,阳歌也有几分意动。 “不是不杀,而是单单依靠我们是很难磨灭他的真灵,地道还不是人道臣属。” 子熙的话虽然惋惜,但丝毫不客气,让他手中的真灵剧烈挣扎,好似陷入暴怒之中。 踢了几脚地上裂成好几瓣的光盾,阳歌捡起一块掰了掰,还挺硬。 风牧拾起其余的碎块,看了看,都交给了魁隗,阳歌也一脸嫌弃地递了过去。 看向在碧游宫门人的攻击下苦苦支撑,甚至已经有些捉襟见肘的升灵元浩,几人也没有掺和的意思,就近清理起了凶兽。 极无上玄真灵被擒之后,操控凶兽的神符也被收起,凶兽自然摆脱了操控。 但几年下来,战场上积存的凶煞之气蒙昧了它们的心智。 失去控制的凶兽虽然杂乱,但却更加疯狂地攻击者人族,同时还会不同种族相互杀戮。 本就不复为患的凶兽在他们的屠戮下开始动摇,死亡的威胁盖过了煞气带来的杀戮意志。 少量清醒过来的凶兽想要逃离战场,却只能命丧其它凶兽之口。 半年之后,联系其他南荒人族后,暗中将整个战场围拢。 彻底的清缴开始了,更多的凶兽想要溃逃却为时已晚,在人族的网罗之下,无论是凶兽还是凶禽,但凡踏入战场过,今日便是殒命之时。 十几日之后,满地的残骸堆积在九嶷南陲的荒地上,部分尚有余力的族人开始进行清扫。 这些都是材料、食物,不能就这样扔在荒地上,运回族中还能加以利用。 清理战场的人族累了的时候就地调息,不时围观一下被“折磨”的升灵元浩。 这让进退不得的土皇君倍感尴尬,听着耳边传来的指指点点,甚是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碧霄也没有无当那么坦然,对于人族强势围观多少有些在意。 也因此让无当需要时常兼顾出现失误的师妹,让升灵元浩多次感到有脱困之机会。 只是每当看到一旁老神在在的多宝道人,升灵元浩刚刚火热的内心便顿时一凉。 多宝对人族的围观更不在乎,反而比较在意碧霄不够稳重的心态。 虽然同为金仙,但他已经接触到了句芒和巴蛇所在的领域,更能知道对方的强大,他想等一等天幕中两位的战斗结果。 当然,不管从什么角度上来说,他都不认为句芒会输给巴蛇,对方已经不是当年的修蛇了。 但他也不相信巴蛇会主动走入无用的必死之局,这处人族部族,有它的目的吗。 眼光看向九嶷族地,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好与看过来的风牧对视。 两人满脸笑意相互颔首,眼神交错而过。 风牧第一次认真看了这位在玄门能做掌教大弟子、在释门能成一方如来佛的通天传人。 眉目亲善,待人似乎极为和煦,但那个笑容风牧太眼熟了。 若是他自己看向自己的面容,一定也是这一副春风拂面的笑意。 所以,对方也如自己一样藏着什么算计? 第八十二章 · 接连生变 风牧行险 区别在于,风牧,是在为人族算计,多宝,或许在算计人族。 收回目光的两人同时在心中考量着对方,并得出了相近的结论,却都绝口不提。 “咔—擦—” 天幕之上,淡青色的光幕结界破开一道裂缝,一道人影从中坠落。 看着掉落的人影,还有坠向的方位,风牧与子熙对视一眼,心道果然不出所料。 另一道人影鼓动太虚真气,快速追出,躲闪着抽击过来的蛇尾。 坠落的正是容成子,跌向了专门空出来安置巴蛇之灵的结界处,轰然砸碎周边的结界。 早就料到了封印巴蛇之灵的地方不安全,风牧特意让司空殿将其移到荒地之上,并几乎不让族人接近,大战开始后更是将周边全部清空。 追着赤松子一起来到结界处,“容成子”拿着一面红纹黑底的旗子,向巴蛇之灵一卷。 十几道似有似无的缝隙出现在巴蛇之灵周边,“容成子”诡笑着回首看向众人。 在“容成子”的眼中,赫然出现的是一双赤红的蛇瞳。 此前,赤松子与容成子一直在天幕之中相助句芒,不时牵制一番巴蛇,同时保护结界。 就在不久前,与句芒相斗的巴蛇突然吐出一面红纹黑旗,将容成子卷入其中。 确切地说,在一直注意着容成子的赤松子眼中,是他主动跃入黑旗的包裹之中。 全力击碎了一块结界,巴蛇将卷着容成子的黑旗抛向九嶷族地。 赤松子随即追了出去。 “容成子”周身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道体显出蛇纹,逸散着黑雾。 视线闪过“容成子”化为蛇瞳的双目,风牧看向被介于虚实之间的缝隙包裹的巴蛇之灵。 在缝隙中传来的力量的拉扯下,巴蛇之灵被撕扯开来,卷入缝隙之中。 相互靠拢的缝隙纠缠着,形成一个并不显眼的气旋,缓缓转动。 而正是这个不起眼的气旋,让在场的众人如临大敌,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包括多宝。 “哈哈哈哈,句芒,你杀不死我,人族也阻止不了龙尊归来,这是天数!” 天幕上,句芒专心应对巴蛇,没能顾忌结界,淡青色的光晕已经完全崩解消失了。 乌云暗沉地压向大地,混合着腥甜气味的狂风呼啸着掠过大荒,唯有“容成子”身后的气旋依旧不紧不慢地转动着,连接着不知光阴何处的片段。 巴蛇的叫嚣并非没有道理,至少现在句芒也没能奈何得了他。 苦于被无当和碧霄联手压制的升灵元浩面色一喜,道体猛然膨胀开来。 被土皇君唤出的地神毫无保留,疯狂地反击着无当,一副誓死不让对方脱身的决然神情。 多宝抛出一座八面宝塔,连同极无上玄在内将所有地神镇在其中,带着两位师妹退避。 接连的爆炸震荡从宝塔中传出,让这件有封禁天地之能的先天灵宝都无法稳稳立住。 一点灵光从塔中钻出,升灵元浩的金性真灵未曾损伤半分。 子熙见此看向袖中封印,伸手按去,却突觉衣袖沉重,他的道体竟有承受不住的危机感。 衣袖炸开的瞬间,风牧已然抛出了九天揽月网,想要故技重施,阻拦极无上玄。 这一次未能建功,极无上玄真灵穿过灵宝,两位土皇君合于一处。 眼看两到真灵向着“容成子”身后的气旋飞去,几位人族金仙和玄门弟子纷纷出手阻拦。 厚重的道则护住了两道真灵,众人的神通术法徒劳无功。 “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地道敕令!” 子熙和无当都看出了护住两道真灵得到乃是地道真言敕令,更加坚定了阻止他们的决心。 此时的“容成子”两颊明显消瘦了下去,皮肤下隐隐有蛇鳞生长的痕迹。 面容越发狰狞的“容成子”扑杀向赤松子,双手化作根根尖刺,缀着紫黑色的寒光。 面对状态诡异的老友,赤松子心中不免哀叹,手上动作却并不慢。 这种局面并不是完全超出预计的,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赤松子还是胸中起火,怒其不争。 甫一交手,左仙太虚真人就发觉现在的“容成子”实力比他还强上几分。 而被“容成子”握住的红纹黑旗更是让赤松子如同困于深海,动静间无穷压力涌来。 他的体内生出一股狂乱报虐之气,摧残着自身的道体潜能,却将实力生生拔升了几个台阶,让赤松子有些发苦,被他纠缠在此。 瞥了一眼下方乱成一团的众人,巴蛇一边与句芒交手,一边劝说到: “连接光阴的起始和尽头的大门已经被打开,龙尊将在这段光阴重归洪荒,已成定数。” 而它身前的句芒没有半点反应,让它恼怒的同时攻势更迅猛了几分。 失去结界的阻隔之后,下方的众人能更直观地面对上方一人一蛇交手时的震撼。 看着句芒举手投足间世界生化,又在巴蛇的怒吼中散为尘埃,风牧惊骇不已。 就连这份让人难以置信的实力,都还不是大罗吗? 他想到了子熙曾经意味深长地说过的一句话,有些人族前辈未曾证道大罗,是因为人族需要他们不是大罗,句芒无疑是其中一位。 与巴蛇大战着的句芒,周身会不时洒落一些青色的光辉落向大地。 那是已然枯寂、死去的一方方世界的残骸,如尘埃般毫不起眼,在泥土中变成土灰色泽。 在下方横冲直撞的两位土皇君的真灵对众人的阻拦一点迟疑都没有,直奔气旋而去。 攻势无用,风牧心焦不已,向子熙问道: “地道敕令没有破解之法吗,这样下去他们就进入不知去向的光阴中了。” “并非没有,但我们这里除了木神都做不到,他也被巴蛇缠住脱不得身。” 子熙的话语让风牧咬牙的时候有些不解。 若说自己等人未曾预料到有这种变故,句芒对此也没有任何准备吗,为何眼前局面好像是人族毫无破局之法,这可不向子熙说过的人道横压当世的情形。 抬头向空中看去,他好像看见句芒目光看向了他,又从他身上掠过,扫向了大地。 灵觉闪过,风牧想到,既然赤松子能对容成子与修蛇之事有所防备,句芒不会没有。 人皇太昊氏将帝子修调去北海,那么春皇宫就应当已经做好了应对巴蛇的准备。 是什么呢,他不认为土皇君入局会没有被那位垂拱而治的人皇考虑到。 看向地面句芒好似扫视过的地方,风牧眉头一挑。 脚踏青冥剑,风牧来到两道真灵前方,他们果然没有避开的念头,冲撞而来。 收起神剑,他将尚存的所有能够补充真气法力的灵水全都炸开,九天揽月网也在衣袍中展开,缠绕在他的道体之上,双手向前探去: “摘星拿月!” “后稷不可!” 子熙的大喝才传来,风牧已经将两道真灵握在掌中,无力抵抗的重力临身。 道体中响起筋骨碎裂声响,宛如冰雕的肌肤好像被敲击地出现瑕疵的痕迹,鲜血渗出。 将弥漫着的真气、法力席卷一空,补充体内的消耗,他死死握住了双手。 锥心之痛刺激着神魂,识海泛起巨浪,只能勉强依靠神祇“后稷”加护。 听着耳边隐约传来让自己放开的喊叫,意识已经模糊的风牧唤出怀中的《大荒草记》。 锦册在他身前翻动,一幅画卷出现,是阳天离恒域的西方,一根天柱显踪。 光阴的力量在书卷上流转着,画面开始倒退,图卷中的景物好像回到了数百年以前。 子熙与阳歌、木柃对视,他们记得这种熟悉的感觉。 那是在他们改换天柱之前,西方天柱还是艮位之时的气息。 第八十三章 · 镇杀地神 困锁巴蛇 立下西方艮位天柱的大神通者,万寿山五庄观,地仙之祖,镇元子。 《大荒草记》自然不能将天柱完全具现出来,但却引动了天柱曾经的力量。 地面上,从句芒身周洒落下来,化为土灰色尘埃的粉末,发出淡淡的明黄色光芒。 聚拢的粉末成为一本闭合的古书的模样,苍茫的蛮荒气息浮现在书影上。 “地书!” 蚩未很是惊讶地看着出现的书影,这是连她的师尊都有些眼热的强大灵宝,已经不能以常理度之,蕴含无穷地道之秘,还有那位“与世同君”一半道果。 书影呈现之后,意识迷离的风牧感觉道体久违的轻松,被血液浸染耳朵衣袍都不再难受。 明黄的暖光让他微微睁开双目,双手紧握的两道真灵被松开,在明光中飘起。 借着尚存的地道真言敕令,两位土皇君妄图继续挣扎,却被书影无情镇压。 在真言敕令消失的一刹那,已经翻开空白一页的《大荒草记》向前一卷。 两道真灵被吞入其中,一幅新的图卷出现了极小的一部分。 化为图卷的两道真灵彻底陨落,松了一口气的众人面色各异,但都多少有几分古怪。 仔细去看那一幅尚未完成图卷,能够清晰地辨别出,空白位置还能容纳三十四道真灵。 地书地虚影散去,合上的锦册跌进风牧地怀中。 子熙将虚弱不堪的风牧抱着扶了起来,将一块冰玉放进他的掌中握着。 有些咋舌的蚩未看了看风牧为了扛住大神通者真言敕令带来的伤势,拿出一枚水丹给他服下,渡进一缕北冥真气助他炼化水丹。 水丹并不是完全用水炼成的丹药,而是鲲鹏钻研丹道独创的水炼之法。 洪荒丹道多用火炼,鲲鹏向来孤高,不屑与他人同类,自创了水炼之法,传与众弟子。 道体损伤修复起来只需时日而已,神魂伤势一旦没能及时恢复日后麻烦不小。 鲲鹏交给蚩未的这枚水丹就是专门对于治愈神魂有奇效的灵丹。 “这件先天灵宝的因果未免太重了些,我险些都握不住了。” 看着气氛变得过于沉闷的众人,风牧艰难地笑着开口,体内的淤血流了出来。 “道友高义,为人族舍生忘死,贫道叹服,此等舍身之举,多宝受教了。” 多宝道人来到被子熙搀扶起靠在身上的风牧,行了半礼,神色庄重地说道。 扯出一点笑意,风牧微微点头,心中对于多宝的话是相信的,但他宁愿对方不要学自己,毕竟立场不同,他倒是希望玄门、释门都是贪生怕死之徒最好。 空中与句芒厮杀的巴蛇见到两位土皇君真灵殒灭,心道果然是两个废物。 拍向句芒的攻击被分了一部分袭向地面的风牧,掣着罡芒的飓风向地面刮来。 众人出手护住无力反抗的风牧,一时间水浪、烈焰、金光各式神通一齐绽放,击向飓风。 不过直面巴蛇部分凶威,合力的众人在勉力打散了飓风后还是倒飞而去。 感受到互相都有不同程度的道体损伤,对巴蛇可能到来的袭击更加谨慎起来。 面对逞威的巴蛇,句芒脸上难得出现了恼恨的神色,一枚玉圭被他握在手中。 “句芒,你在这段光阴中杀不死我,何必如此徒劳,” 被玉圭击伤道体的巴蛇并不慌张,对自己的伤势满不在乎,继续对句芒说着: “钧天现在自顾不暇吧,太一不会无动于衷的,赤松子握着什么底牌?他现在被“容成子”缠住,他帮不到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对我的杀招交给你呢?” 耳边,巴蛇似乎要将积攒多年的怨气统统吐出,滔滔不绝。 “盲目继承了部分大罗特性,却没有能承受的修为,所以性格会有缺陷吗?” 句芒的语气有些嘲讽,巴蛇却只是更加张狂地自说自话: “是不是因为你需要困住我,让他有必杀我的机会?但他好像做不到了,轩辕氏失算了,我会从光阴中归来,真正陨落的会是大羿!” 摆动的蛇躯淌下黑色的血液,滴向大地,腐蚀出一片毒雾弥散的沼泽地。 下方赤松子开始适应了“容成子”配合红纹黑旗的攻势,双臂一抱: “周流太虚,倾倒南岳。” 推山填海之力镇向黑旗,到底只是粗糙地驱使灵宝,并未加以炼化,黑旗倒飞回去。 六种不同的太虚真气从赤松子脚下升起,涤荡寰宇,听他念道: “昼夜阴阳,雷电雨雪,虹霓效晕,日月薄蚀,及生万物,江河流注,及至枯涸,山崩地动,恶星照之,人皆恶之,衰患之事,病集其身矣。” 雨师权柄加身,赤松子念观天地,神言出而有万法相随,天地异动。 恶念扑向“容成子”,让他气息衰落下去,动摇之下身后一只蛇首撞进他的身体。 原本隐约在皮肤下面的蛇鳞全部破体而出,漫卷的凶意爆发。 满是鳞片的手臂击向赤松子胸膛,破空声还伴随着毒蛇吐信的嘶鸣声。 风牧审视了一番再次压制了赤松子的“容成子”,小心地对一旁的子熙传音: “那面黑旗,或许就是那件关系到南海海神之位的灵宝。” 另一边的蚩未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这面黑旗,当然也有可能只是纯粹对先天灵宝感兴趣。 悄悄扫过众人,风牧发觉大家对先天灵宝兴趣都不小。 自己现在也没可能帮子熙争夺,就真的只能让他自己为这件事头疼去了。 调息之中的风牧看着众人试探性地相助赤松子擒拿对手,但“容成子”就偏偏认准了赤松子,完全被蛇首操控的“容成子”竟然有了巴蛇几分威能。 不但御使红纹黑旗更加精妙,体表的鳞甲也防御极强,堪比灵宝。 碧霄用金蛟剪实打实地戳了一下,以金蛟剪的犀利也只划开一半就卡住了。 如果不是暴乱的“容成子”拔出金蛟剪愤怒地扔了回来,碧霄都有些担心自己灵宝被夺。 不停地用黑旗干扰着众人,牢牢盯住赤松子的“容成子”杀意越来越强。 “你用自己的神念占据容成子的道体,虽然能将后辈们拖住一时,但容成子道体终有无法支撑的时候,你的作为才是徒劳。” 句芒主动开口对巴蛇说道,让面前的巨蛇瞳孔中出现笑意。 “我觉得,你好像有些急了,容成子能撑到我需要的那一刻的。” 再次重新生长出鳞甲,让被击伤的道体又一次恢复,凶威大盛的巴蛇甩尾冲向句芒。 木神的双臂看起来越发的干枯起来,朴素的衣袍上缀满了破碎后的世界尘埃。 接连的大战让天幕出现了一丝丝虚空被撕裂的痕迹,句芒会不时用法力和周身的尘埃填补裂痕,避免虚空乱流冲进大荒地域。 巴蛇的利用句芒总要分心顾及这些琐事的契机,不断地从重伤中复原。 这一次,冲向句芒的巨蛇看见对方青灰衣袍下,干瘦的面容带着十足的笑意。 在它的攻击下产生的虚空裂痕都只是句芒用法力和世界尘埃暂时修复,并不稳固。 对于随时可能完全撕裂的缝隙它本应是无所谓的,但此时缝隙中伸出了灰色的锁链。 这些锁链落在风牧的眼中是巨网、落在木柃眼中是绳索…… 每个人眼中看到的都是不一样事物,却都是自认为能够禁锢自己的东西。 灰色的锁链交错在巴蛇身周,然后用力锁紧。 原本不可一世的巴蛇被捆得严严实实,被勒住的躯干处鳞甲都有些变形。 心生恐慌的巴蛇看向还没来得及完全稳固的气旋,动用了修蛇的天赋神通。 光阴的力量,出现在它的蛇躯之上。 第八十四章 · 箭落巴蛇 大羿归来 巴蛇是修蛇的道躯所化,这一点在句芒叫破了它的跟脚后便无需怀疑。 但修蛇是大罗,巴蛇却不是,自然不能随意动用修蛇的神通。 借着光阴上游修蛇留下的力量,巴蛇让自己的身躯和光阴中的修蛇相互重合,越过光阴。 被锁链捆绑住的蛇躯开始淡出天地之间,句芒喊道: “赤松子!” 句芒的话语让“容成子”的攻势越发迅猛,死死缠住赤松子,又展开黑旗卷向众人。 见赤松子始终无法脱困,巴蛇戏谑地看着眼前的句芒,施展神通。 盘坐在地上的风牧觉得自己可能是注定的劳碌命,都这么凄惨了还不还能好好歇歇。 一把抓住一旁和其他族人一同照顾他的后照,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昏厥过去。 后照扶住风牧的道体,却见他体内走出一到锦衣华服的身影。 人道神祇“后稷”对后照点了点头,走进了后照的体内,一道声音回响在他的识海: “放开心神,借你道体和箭道天赋一用。” 后照听闻“后稷”的话语,自无不可,神魂回缩在识海深处,任由老师操控道体。 这番变故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包括巴蛇和“容成子”,尽皆望了过来。 “容成子”神色有些紧张,看了看赤松子,又看向“后照”,转身扑了过去。 此时换做赤松子以周流太虚之法拖住了“容成子”,其他人虽不明所以,却也配合赤松子拦住“容成子”,让他的蛇瞳喷薄着惊怒之意。 没有理会那边的乱战,“后照”挥手从风牧袖中取出一截紫纹枯木。 握住枯木,这赫然是一把没有弓弦的弓身,明白了什么的巴蛇在锁链中徒劳地挣扎。 左臂举起枯木长弓,“后照”的右手搭在弓弦的位置,一道金色的丝线出现,化作弓弦。 引弓而立,拉动弓弦之后,空中出现一道几不可见的箭光,搭在弓上。 天幕上,困在交织的锁链中的巴蛇已然发动神通,两段光阴有了模糊的连接。 想要终止神通的巴蛇却发现自己无力更改即将到来的现实,摆动着蛇躯在困境中嘶吼着。 透过天幕中的巴蛇,众人看到了神通引动的光阴那一头画面,那是一片大海。 高高卷起的巨浪和透过时光都能感受到的杀伐之气,注定了那不是一片平静的所在。 画面再次凝实一分,一道和巴蛇只有细微差别的巨蛇身影飞在海上。 正对着蛇首咆哮的位置,一个人影立在海面上,任由****捶打在身躯上。 海上的人影同样弯弓搭箭,紫纹枯木异常显眼,上方的巨蛇翻腾着却被火光锁住。 凝视着画面的众人心中了然,光阴那头的画面必然就是人皇轩辕氏年间的南海,修蛇被陵光神君困住,最终伏诛在“箭神”大羿的弓箭之下。 随着巴蛇神通的牵引,天幕中的虚影与现在光阴中的现实逐渐重合。 巴蛇头角峥嵘的外貌越发与修蛇一致,捆缚住它的锁链燃起让阳歌倍感熟悉的火光。 下方,坑洼的大地上好似有浪涛出现,引弓搭箭的“后照”身影与大羿重合。 同样的一道箭光,被大羿和“后照”分别射出,定下了修蛇和巴蛇的结局。 光阴的上游,穿过波涛和巨浪的箭光射进修蛇的神魂,先天不灭灵光被大羿缴获。 坠落的道躯沉进一段失去踪迹的光阴之中,再次出现时,是面对着这一箭的巴蛇。 光阴的下游,从大地刺向天幕的箭光穿过巴蛇的蛇首,让他彻底在光阴中死去。 画面分离,两人手中的长弓一齐崩为木片。 大羿微微转头,目光穿过光阴,与“后照”相视一笑,画面消散。 南海之中,刚刚消失在众人面前的气息再次出现,一声大笑响彻洪荒,直奔钧天而去。 “大羿尊者从光阴中脱困了!” 赤松子惊喜地看了一眼身化箭光跃入钧天的影子,随手镇压了容成子。 巴蛇彻底陨灭之后,容成子恢复人身,面容枯槁,神志有些不清,不再是赤松子一合之敌。 水汽翻涌,赤松子以雨师权柄为九嶷群山和周边招来滂沱大雨。 雨水冲刷着伤痕累累的大地,洗去天地间的肃杀之气,冲走盘踞在此的凶煞劫起。 “后稷”从后照体内走出,回到风牧怀中后稷印里,一点灵光跃回风牧的灵台。 句芒踏着雨水来到风牧身前,一股青色的气流钻进风牧识海,滋养着他越发干涸的神魂之力,顺带恢复着道体。 “有劳道友了,此役伤体劳神,还要好生修养才是。” 不同于与巴蛇相争之时,现在句芒神情温和,一如平时在族中对待人族的晚辈。 “不敢劳前辈挂怀,本是牧分内之事,还要多谢前辈助我等除恶。” 见识过句芒的实力后,风牧自然不会托大,和对方互称道友,不知道这是哪位人族圣贤。 这边风牧与句芒相谈,那边被赤松子擒住的容成子神志清醒了两分。 “赤松,你早就知道了吗?” 容成子道体虚弱,体内法力全无,气息短促地问道。 见赤松子只是看着自己,并没有回应,容成子自嘲地笑了笑,有些不甘地看了一眼插在地面地红纹黑旗,苦涩地说: “证道大罗,有谁能经受得住这种诱惑?岂止是我,不是就连……” 一道青光闪过,容成子神魂陨落,真灵忽明忽灭,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看了一眼句芒,在对方的默许下。赤松子收敛了老友的残躯,封印了他的真灵。 最终如何论处,还要前往黄帝宫,由陛下亲自裁决。 风牧看着句芒出手灭去容成子神魂,知晓这是他不希望容成子继续说胡话。 若是自己还有余力,也会做出和勾芒同样的选择,有些话,无论真假,都不应该被说出来,但他也等着春皇宫对此给出交代。 对着看过来地子熙点点头,风牧见赤松子走了过来。 红纹黑旗依旧插在地上,或许赤松子明白那是什么,却全然没有争夺的念头。 看出风牧的想法,不复初见时仙风道骨的左仙太虚真人摇了摇头道: “那是一条大罗之道,却不是我的道,我司职雨师仅是因为当年的人族需要一位雨师。” 赤松子不在意,自然是有人在意的,至少子熙、孟宁、蚩未和几位玄门弟子都有意试一试自己是否与这件事关南海海神神位的灵宝有缘。 阳歌、魁隗和木柃三人没有抢夺的意思,却并没有退去。 “碧游宫诸位道友请了,今日有缘,论道一番可好?” 话音刚落,木柃不等对方回话,率先出手挥杖直取多宝,木杖上亮起汲取生机的光芒。 既然木柃出手,阳歌与魁隗也没有客气的意思,攻向无当和碧霄。 围着红纹黑旗的就只剩下了子熙、孟宁和蚩未了。 很好理解,无论如何,蚩未的人族身份她自己和人族都是认同的,又有她的父亲和师尊在身后。 而孟宁背后的孟章神君和执明神君都与人族亲善,自然要卖他们这个面子。 句芒与赤松子给风牧讲述着修蛇事件从始至今的内情,那边二人一龙开始争抢起了灵宝。 三道身影仙光闪烁,谁也没有下重手,都将目标放在了率先抓住灵宝上。 他们很默契地默认了,无论是谁只要能先得到灵宝,另外两位就不再参与争夺了。 这其中最难受的自然就是孟宁了,毕竟法力的差距还是有的,蚩未又放出了幽魇鸠来恶心他,让他更难受了。 幸而蚩未念着当年被子熙夺走宝珠,此次一直与子熙争锋相对、寸步不让,倒是让孟宁有了机会。 第八十五章 · 本末究竟 自困光阴 留了少许的注意力在他们争抢灵宝上,风牧聆听着句芒和赤松子的讲述。 之前被“容成子”弄出来的气旋被句芒收了起来,其中还有一声龙吟响起。 “修蛇,或者说巴蛇的目的是这个气旋,那这到底是什么?” 句芒对风牧的疑问早有所料,手心淡淡的风痕转成一个类似的气旋,说道: “那是连接现在与无何有处的光阴的大门,是烛龙的神通,可以借此去到你想去的任何光阴中,可以让烛龙重归洪荒。” “修蛇是为了接应烛龙重临洪荒天地?” “是。” 两位前辈肯定的答复让风牧有些错愕,不解地问道: “天皇放逐烛龙,没有料到烛龙会有重回洪荒的一日,并加以防范吗?” “有,但那又如何呢,永远不要低估任何一位大神通者,” 句芒的话语似乎隐含着别样的意味,不但对那只是在说烛龙而已: “即使被放逐在四海之渊,早已不再洪荒,烛龙依旧能在洪荒留下痕迹,留下再次归来、君临四海的机会。” 这让风牧似有所悟,天皇作为能够放逐烛龙的大神通者,自然对此有所预料,但他,并不在乎? “前辈说烛龙留下的痕迹,就是形成气旋的缝隙?” 凝望着句芒在掌心模拟出的气旋,他回想着“容成子”挥动红纹黑旗抖出的缝隙。 “那是烛龙从隔绝于洪荒之外的四海之渊,渗透进四海之中的。” 原来如此,风牧点头,避过了人族搜查的巴蛇,依靠红纹黑旗,在南海之中寻找烛龙从四海之渊内部打开的缝隙,重现烛龙神通。 那么,巴蛇和修蛇的关系就和自己猜测的一致了? 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句芒,木神其实早已从子熙那里听过风牧的猜测,坦言道: “你的猜测很大胆,也很接近,在亲自与巴蛇相见之前,我也赞同你的看法。” 风牧一愣,也就是说,亲自见过巴蛇之后的句芒,有了别的发现和想法? 没有卖关子,句芒说出了最终的答案,风牧只对了一半: 天皇治世之前,烛龙与斗母争夺洪荒权柄大打出手,修蛇便是烛龙座下大罗。 在烛龙被放逐到四海之渊后,与紫光夫人争斗受伤的修蛇潜踪南海,避过了天、地二皇时代,暗中谋划将烛龙引渡回洪荒之中。 它的目的太容易推测了,作为大罗的身份目标也太明显了,他需要摆脱这一点。 人皇轩辕氏时代,南海出现了红纹黑旗的踪影,修蛇大闹南海,生灵涂炭,卷走灵宝。 此后就是大羿率军讨伐修蛇,与风牧知道的相差无几。 不同的是,那一次的陨落,在修蛇的计划之内,身死之前,它将自己的道躯抛弃。 早已安排好的修蛇以神通将道躯蛇蜕扔出光阴之外,落进南海的蛇躯遗失在了光阴中。 先天不灭灵光被收走,遗落在光阴中的蛇躯借光阴的冲刷断去与修蛇的因果。 再次出现在洪荒之中的,就是从蛇蜕中孕育而出的许多巴蛇。 喝下修蛇道躯心头血的那条巴蛇吞噬了其他同伴,成为如今的巨型巴蛇。 到这里为止,风牧的推测并没有相差太多,但关于巴蛇之灵,风牧的猜测并不准确。 因为那并不是巴蛇自己的念头,而是烛龙的神念。 “烛龙在被放逐之前,留给修蛇一道神念,新生的巴蛇用烛龙的神念承载部分气运,将一切埋藏在南荒之中,避过人族的搜查。” 风牧心知句芒没有说的是,巴蛇能够躲过搜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负责此事的容成子背叛了人族。 无论一开始他是否是被巴蛇胁迫,此时已尘埃落定,自有黄帝宫定论。 “其实它的谋划离圆满完成仅有一步之遥,若不是你撞破了巴蛇族群之事的话。” 赤松子赞同句芒的话,巴蛇收集的缝隙即将足够,一旦完成,便是大功告成了。 搜集缝隙是为了借助烛龙神念复现烛龙神通,分散气运神念是为了降低被发觉的可能。 那么和土皇君合作又是为了什么,大张旗鼓进攻九嶷族地最终功亏一篑。 “与土皇君合作,不是为了烛龙,而是为他自己。” 轻笑两声,句芒看向大战过的天幕,想起了被锁链困住的巴蛇: “正如他所说,他是巴蛇,不是修蛇,也不愿意是修蛇,他想再次成为大罗,以巴蛇的身份!” 只是为了打开气旋,巴蛇大可以待时机成熟,直接突袭烛龙神念所在之地。 它是想借土皇君之力,在无何有处的光阴大门打开后,以此攫取修蛇残留在光阴中的力量成为大罗,而不是作为修蛇道躯而残存。 可能这件事需要土皇君为它创造机会,所以才有数十年间接连不断的试探。 可惜巴蛇明知人族设好了饵,也来奋力一搏,最后却连冲击大罗的方法都没能用出来。 也因此,句芒也不知道巴蛇原本的计划是怎么利用无何有处的大门证道。 “巴蛇似乎一直很自信,它敢闯来布好的局中,是自信人族奈何他不得?” 这一点是风牧不明白的,面对句芒无论怎样落入下风,巴蛇似乎都有恃无恐。 句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赤松子说道: “巴蛇一直想摆脱修蛇蛇蜕的身份,但这个身份却也是它最好的保护。” 原来,在光阴之中,修蛇陨落在人皇轩辕氏年间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是定数,想再次杀死巴蛇,也不能与这场定数相悖。 巴蛇知道黄帝宫会有对付自己的办法,所以才会有“容成子”拖住赤松子。 那截紫纹枯枝的木弓,就是迎来终结巴蛇最后的杀招,之一。 若论对修蛇的了解,人族远不如另一位大罗,与修蛇相争多年的紫光夫人。 是的,紫纹枯枝木弓便是紫光夫人助大羿炼成、专用以对付修蛇的神弓。 昔年大羿用这把弓射落修蛇神魂后,神弓自毁,也证明了紫光夫人所言非虚。 “那前辈所说大羿尊者从光阴中归来又是何意?” 钧天之上,旌旗漫卷,甲兵分列,大羿踏步前往黄帝宫,一路上回应着对他行礼的众人。 “臣,大羿,拜见陛下!” 轩辕氏端坐在銮驾上,周身绽放着金辉明光,照见无量阎浮世界,引导其中人族众生。 大羿看向一旁的怀抱玉兔的望舒,望舒灵动的嗓音回响在大殿: “太一企图侵夺陛下执掌的部分天道权柄,陛下正与其论道与光阴,又有玄、释两门诸位教主在旁窥伺,陛下虽能听见,却不便分神。” 看着思索中的大羿,望舒有些关切地问道: “你才从自困其中的光阴里脱出,可有受到什么影响,紫光真的那么好心吗?” “不必担忧,紫光说得不错,只有在光阴的两端同时除掉修蛇的神魂和道体,才能让它在这一纪元之内暂且陨落, 赤松子和句芒,还有那位天仙后辈,他们做的很好,我并没有在光阴中迷失。” 紫光夫人的办法,需要大羿自困于斩杀修蛇的光阴中,以自身的大罗之力为锚点。 在修蛇的道躯蛇蜕企图动用光阴神通引动修蛇之力时,让两段光阴重叠。 只有这样,定数依旧是定数,用同一把神弓射杀修蛇,大羿也从光阴的尾端脱困而出。 想要杀死擅长光阴之道的大罗,就需要这样在光阴中围追堵截。 而自困其中的大羿,在巴蛇未死的岁月中,需要面对的是肆无忌惮地利用光阴从不知何处攻击自身而来的残余修蛇之力。 稍有不慎,大羿便有可能会在困顿的岁月中迷失自我,沉眠下去,一如曾经的月神望舒。 第八十六章 · 灵宝三分 星神胎土 听完赤松字的讲述,风牧才知他们于巴蛇相斗的背后,还有这许多凶险。 “巴蛇并非虚张声势,借助无何有处的大门,大羿可能真的迷失在岁月中,修蛇重生。” 风牧立刻明白了句芒言语中另外的含义,这对巴蛇应该也是下策。 因为它更愿意让自己以巴蛇登临大罗,而非让修蛇从光阴中复苏归来。 “全赖前辈出手,阻断了巴蛇的谋划,让它最终饮恨。” 有些唏嘘地想到那道恐怖的蛇影,在第一次兽潮来临感知到对方的时候,他还短暂和蚩未同样生出过出手一试的想法。 看着还在被争抢的红纹黑旗,想到巴蛇在南海搜集到的奇怪缝隙,风牧问道: “四海中烛龙造成的缝隙,是否需要完全清除掉?” 句芒目光一定,看向风牧,低声一笑,摇头反问道: “为何要这么做?” “这,不是为了阻止烛龙重归洪荒吗?” 句芒看了看赤松子,手中的气旋开始转动,其中还有一条龙影沉浮,搅乱时光。 “你说过巴蛇的谋划功亏一篑,但并不能完全这么说,因为烛龙,确实找到了归来洪荒的道路,并且已经踏上了归程,人族,也无意阻止此事。” 这让风牧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费尽心力除掉一位大罗,不是为了阻止烛龙? “除掉修蛇,是因为它自认为人族会阻止它,发起动乱搅扰了人道秩序。” 在木神和雨师的视角,风牧摆脱了巴蛇的角度,从另一方面发现了有些荒诞的“真相”。 洪荒之中,人族之外的大神通者不多烛龙一个,人族并不在乎。 即使因为四海之地与烛龙残部结怨,但如今北有北冥宫,东有金鳌岛。 烛龙归来重整残部,君临四海,首当其冲的也不是人族,自然不甚在意此事。 人皇轩辕氏年间,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族开始掌理洪荒,修蛇以大罗之身作乱,才是人族必欲除之的缘由,斩杀大罗以震慑洪荒异族。 第二个原因则是修蛇动了被人族是为囊中之物的灵宝,关系南海海神神位的红纹黑旗。 因为这两点并非不可调和的矛盾,一位大罗就此殒命。 人族,从来都不怎么讲道理,尤其是拳头比较大的时候,更是如此。 “所以,前辈此来并不在意烛龙能否归来?” 接受了两位前辈的说法,风牧还是有些愕然,修蛇的身殒是否有些太“不值”了些。 不过想到轩辕氏征遍九天四海,太昊氏也攫夺炎阳大日,他就有些释然了。 人族从来都是从别人手中抢东西,人族的东西谁敢来抢,只剁掉爪子想来必然是不够的。 “你修行过光阴神通吧,或许日后烛龙归来,你可以前去讨教一二。” 句芒的话让风牧有些汗颜,讪笑两声,万一烛龙记仇,他岂不是前去自讨苦吃。 “前辈,我有些在意土皇君为何会来相助巴蛇,而且他们好像很执着无何有处的大门。” 在连接无何有处的气旋前截住两道真灵的体验让风牧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赤松子也有些皱眉,同样希望句芒能够解惑。 但这一点句芒也无法确定,只是猜想或许是后土需要两位土皇君通过无何有处去往某段现在还无法抵达的岁月之中,做成某件事。 “如若真的是紧要之事,必然还会有土皇君尝试其他办法,只能日后多加关注了。” 二人一龙对红纹黑旗的争夺尚且处于胶着的事态,句芒开始为风牧讲起了修行之事。 堂邑早就命司空殿在这里造了个简易的竹屋,摆上蒲团,也好让风牧歇息。 剑非则坐在风牧下首侍候,此时也在垂首聆听。 “射死巴蛇之后,你可有发觉自身孕育的神祇发生了什么变化?” “确实如此,好似神祇的位格即将晋升,只需时间静待。” “不错,原本它在光阴中洗去的修蛇因果,又因为自身神通勾连,你那一箭,射落了一位大罗蛇蜕的气运,这是神道夺运的办法。” 心下了然,风牧想到自己借体射箭的后照,应当也会因此获益。 至于神道夺运,他率洞真界征伐诸天时为的的就是做这种事,自然是不陌生的。 接下来的时日,风牧与木神、雨师继续探讨着人道神祇的修行。 四部有司已经安排族人恢复被大战破坏的环境和被影响耳生产,并再次重整南陲。 竹屋外的平台已经扩建过好几轮,率领各部族来援的众人听着竹屋中的三人交谈论道。 现在的画面有些奇异,却也意外的和谐。 一群人围住竹屋听道,不远处,子熙、孟宁和蚩未还在交手,对外界充耳不闻。 三位玄门弟子已经想走了,魁隗和阳歌也不愿强留,奈何木柃不讲理。 不时看向竹屋的多宝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木柃,还记着句芒在竹屋里,没有去下重手。 句芒其实对风牧说过,阳天离恒域事关幽冥,解决玄门弟子再断去因果也算了了。 而今师出无名,他们还帮助人族牵制过升灵元浩,不好随意出手。 风牧倒是听出了句芒言语间很有几分引以为憾的感觉。 十几日后,众人齐齐看向争抢灵宝地身影,与玄门弟子纠缠的三人也都停了下来。 从空中落下的红纹黑旗被三道劲风吹得猎猎作响,旗帜被抻得紧绷起来。 三只手掌同时抓向旗帜,晃动的红纹黑旗在周围众人诧异的眼神中撕裂开来。 两人一龙齐齐愣住,看向自己手中残破的灵宝碎片。 这个局面确实出乎众人的意料,没想到他们争抢到最后,却是灵宝三分的结局。 回过神来,他们收起各自抓到手中的碎片,旋即罢手。 众人离开竹屋,子熙等人也走了过来。 多宝来到句芒面前,直接向对方和风牧表示辞行,还要回金鳌岛完成师尊留下的课业。 见玄门弟子不愿留下自讨没趣,风牧也笑着表示送客,叮嘱大荒近来乱象频发,几位玄门道友还是在大天尊道场闭门清修为好,以免卷入祸事。 砸了咂嘴,木柃看着离去的玄门弟子的背影,似笑非笑。 他真心佩服风牧说场面话的功夫,能够名正言顺地挤兑别人,还一副好心的样子。 与众人向还在修整中的族地内走去,其实居住区损坏不大,倒是灵田、荒地有被波及到。 子熙看到了风牧有些揶揄的神色,只能报以苦笑,同时再次塞给面色苍白的风牧一枚冰玉补充灵气。 其实这都是指标不治本的方法,但也让风牧好受了许多。 此役他的收获不小,神魂伤势被句芒抚平,只要慢慢养好神魂之力即可更进一步。 殿中,句芒和赤松子与各位部族首领交谈着,风牧、子熙等人只有偶尔插话,倒是得了空闲。 而今南荒迎来安定,眼看短期内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动乱,众人关心着西、北两面的战事。 风牧对此也是好奇的,毕竟他也算是参与了一场针对一位大罗的讨伐之战。 而且在其中作用不小,虽然大多都是被安排好的,也不要妨碍他长了一番见识。 据句芒所说,梼杌、穷奇固然实力强横,却远逊于修蛇,不会遗祸至后世。 只是无故作乱让人起疑,还要追根求源,不能妄下定论。 言语之间,似乎是春皇宫的两位大罗已经发现了两尊大罗凶兽的踪迹,同时还抓住了另外的什么蛛丝马迹。 在离开之前,句芒特意点出了一件事,让风牧欣喜不已。 紫光夫人助大羿铸造的紫纹枯枝木弓,使用的神材是九天之上的仙珍,主材之一就是孕育星神的星核,星神胎土。 第八十七章 · 尘埃落定 北冥宫中 与句芒同行的还有木柃、子熙和汐华殿中的属官,他们要向春皇宫复命。 从木柃凄苦的脸色来看,回去之后可能还要继续未完的惩罚。 子熙让风牧好生保重,并表示对风牧和九嶷部族正在钻研的新的传讯之法十分期待。 赤松子也要回禀钧天黄帝宫,临行之前,回绝了风牧还来的紫纹碎木片。 句芒没有明说,但他也听出了弓身中的星神胎土正是风牧需要的,自然不会收回。 这把弓在完成了射杀修蛇/巴蛇之后,已经不再重要了。 蚩未也前来告辞,说是要回北冥宫觐见师尊,风牧觉得她是要回去用抢来的黑旗碎片洗刷自己当年被子熙夺走明珠的“耻辱”。 灵感爆棚的孟宁没有要走的意思,灵宝碎片被他随意收了起来。 取材结束的蛟龙进入了效率惊人的创作模式,每天都有人进去他的竹屋搬出写完的书卷。 终日闭门不出的孟宁让风牧想一同研究一下破碎开来的红纹黑旗都没有机会。 最后离开的是前来九嶷部族的各部人族,魁隗也在其中,率族人回到连山部族。 司农殿清点了此役缴获的物资,将一部分赠给了前来的各部表示感谢。 留下的一部分则要用来弥补大战期间,九嶷族地被打乱的生产,还有损毁的灵田。 近来司农殿一直在为这些事发愁,甚至又有要开始上演全武行的趋势。 好在竹音因为念及风牧需要修养神魂,一旦发现有这种苗头立即配合云霁和司律殿作出应对,这才让司农殿安定了下来。 听取了四部有司的回报,统计完族人的损伤和族地的损失,风牧竟然产生了心神疲累之感,总是昏昏欲睡,让族人难免担忧。 强撑着安排好各项事宜,通过或修改了四部呈递的一些提议,他便回到苍梧仙山静养。 洞真府稷下宫,风牧回到静室之中,便卧在云床上沉沉睡去。 东海之上,驾着仙光的多宝带着两位师妹往金鳌岛飞去,一路上风平浪静。 只有碧霄独自闷闷不乐,苦着脸坠在后面。眼看碧游宫就要到了,回宫后就会被两位姐姐接回三仙岛闭关,不免心中哀叹。 回到金鳌岛,云霄和琼霄果然已在等候,见过两位师兄师姐后就带走了碧霄。 多宝与无当进入殿中,盘坐在蒲团上。 “师妹此行可曾确定老母曾说的机缘何在?” “应当是两件事,土皇君被那位人族天仙镇杀,地神气运被我得到了些许,大部分被他的那件锦册灵宝收走了。” 听到无当所言的多宝也想到了风牧的身影,继而问道: “木神句芒察觉到了师妹获取地神气运?” “定然瞒不过他,不过我,或者说老母只是需要微不足道的气运,沾染有土皇君的气息即可,他应当也是有所考量,因此并未阻止我。” 暗自揣摩了一番其中的计较,多宝也放下心来,说起那面红纹黑旗: “另一件,想必就是那件灵宝吧?” “嗯,可惜没有机会,那应该就是传闻修蛇卷走的关乎南海海神神位的灵宝吧。” “无妨,人族能因此对一位大罗狠辣出手,正把这个烫手山芋接住了,他们未必会顾忌师尊轻易放过我等。” 而且多宝对此事另有打算,既然南海海神神位的灵宝正式现世,其他三海不会没有反应。 四海气运牵连,有人开始参悟南海海神职权之时,另外三海的灵宝必有动静。 还需在人族之前做出应对,多宝按了按眉心。 变天昆仑域,九仙山桃源洞中。 清修中的广成子被师弟传来的南荒的动乱之事打扰,思考着其中的干系。 尤其是发现大战之地就在九嶷群山附近之时,让他回想起了阳天离恒域之事。 只是九嶷的兽乱牵扯到了修蛇、春皇宫木神、帝子、土皇君、南荒人族甚至还有碧游宫几位道友,让他一时间纷乱如麻,理不清头绪。 其中土皇君代表的地道大神通者,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最让他在意。 阳天离恒域之事关乎幽冥,同样与地道关系密切,莫非也与土皇君有关? 找到一个可能性不小的方向,广成子有心深入探寻,但还要谋划一二,不可鲁莽。 倒是这次发生的巴蛇之乱无疑就是当年修蛇之事的后续。 广成子也是在玉虚宫中听道的金仙,修行多年,一样想到了多宝所想的事情。 落入人族手中的灵宝暂且不说,还有三件灵宝关系到另外三个同等的神位,既然有此机会,自无就此放过、视而不见的道理。 念至此处,广成子除出了洞府,径直去了昆仑山玉虚宫。 宫门前的玉虚金钟被广成子敲响,召集众位玉虚宫中门人,前来商议此事。 变天昆仑域各地升起十几道玉清仙光,赶往玉虚宫去了。 北海之上,蚩未踩着幽魇鸠聚成的一团烟云飞往深处的北冥宫。 看着沉入海中的宫宇,蚩未打开炼鸦葫收回了幽魇鸠,摇身变为一条蓝蛟钻进海中。 冲进北冥宫,换回人形的蚩未被迎面走来的一位师弟叫住。 这是才拜入北冥宫不就的一位弟子,还只有真仙修为,本体是一条幼蛟。 因此对有蓝蛟为第二法身的蚩未比较亲近,总是向她讨教修行,对自己的师尊鲲鹏则有些畏惧,并不敢经常前去打搅。 “师姐,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时日师尊好像心情不太好,你小心一点。” 对着满脸正色的师弟,面色清冷的蚩未有些无奈,鲲鹏虽然看起来阴骘了些,但对弟子还是挺好的。 “我知道了,你自去修行吧,我寻师尊有事。” 打发走了师弟,蚩未来到内殿,见到身形巨大的大鹏鸟缩着羽翼盘在蒲团上。 向鲲鹏行礼后,蚩未坐在了大鹏鸟下首的蒲团上,取出了撕下的红纹黑旗碎片。 闭目的鲲鹏感觉自己眉头都要跳开了,呼出了一口冷气。 感受着殿中多了几分的凉意,鲲鹏耸动了一下大鹏法身,化为一位鼻梁高挺的瘦削老者。 他最近确实心情欠佳,因为蚩未这里的怪事太多了,虽然他已经找到了缘由。 让这个大弟子讲述着此行南荒的见闻,鲲鹏也想着已经完全乱掉的因果线。 鲲鹏曾叮嘱过蚩未前去阳天离恒域,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到达阳天离恒域,就会碰见为了迁徙人族而苦恼的魁隗,以蚩未的性子就会帮他。 是的,让她前去南荒的主要原因是为了结识魁隗,并成为好友。 说的更直白一点,是希望蚩未和魁隗二人能成为道侣,这在鲲鹏的推算中是很有可能的。 魁隗身负人族大气运,但到底有多重要鲲鹏不甚了解,不过只是通过蚩未父亲的暗示,鲲鹏大概能推测出一些可能。 事情的进展一直到蚩未来到炎天幽煌域的边缘都很正常,直到遇到了风牧和孟宁。 之后的蚩未不仅完全没有去阳天离恒域,还卷入了巴蛇之事,更是得到一部分灵宝。 鲲鹏瞟了一眼破碎的旗面,他确实对蚩未提起过修蛇与这件灵宝,但真的没有让她去争夺的意思。 事已至此,他和蚩未的父亲倒不是一定要让她和魁隗结成道侣。 此事成与不成本就是两人的缘分,他们都没有去暗中做推手的意思。 后来在巴蛇带来的兽乱中两人也见了面,却也只是一面之交,也无需再去强求缘法。 真正让鲲鹏心情欠佳的,却是风牧。 鲲鹏作为再风、水二道上造诣极深的大神通者,自创了一门风水测算之术,对推算因果和天机称得上洪荒有数,却在风牧身上折戟。 第八十八章 · 倏忽往事 后稷晋升 作为打乱了原本因果线的根源,鲲鹏自然要好好推算一番风牧。 看着推算出的杂乱无章的因果“网”,或许不能被称为网,叫做“团”比较合适。 他都有些不相信这是一位天仙的因果“团”,即使他是造化人族。 拂开表层淡淡的因果线,内里互相纠缠的样子让人完全看不到因果线是怎么串联起来的。 顺着其中最明显的一根,鲲鹏瞥见了一位女性的身影,没有试图窥探,他知道,那是一尊娲皇法相,每个造化人族都有这根因果线,不足为奇。 而当他还要去试图捋清更多的因果线的时候,“线团”捆得更紧了。 他将“线团”松上一分,“线团”自身就会紧上三分。 这诡异的场景就像有另一位精于此道的大神通者在与他借此博弈角力。 但他知道并没有,这是这团因果纠缠太深自主产生的对抗反应,并非外力介入。 鲲鹏猜测这纷乱的因果中应该有不止一位大神通者,不愿意继续惊动对方,就此放开。 蚩未讲完南荒之行,就见师尊面色好像缓和不少,把红纹黑旗的碎片递了过去。 “是南方皂雕旗,本来就碎掉的东西,还被你们再扯碎一次。” 苍天春皞域,春皇宫,汐华殿中,子熙侍坐在主位的一位女性身边。 神态温婉的女子有些不满地看了子熙一眼,为他讲解着南方皂雕旗的来历。 女子名为风里希,乃是当今人皇太昊氏的道侣,亦是子熙的母亲,据传同样为大神通者。 抚摸着残破的旗面,风里希说起了天地初开之时的故事。 在那段现今洪荒有名的强者们都未出世的时候,洪荒天地中有过一段短暂到极致的岁月。 这段岁月中,洪荒天地只有海洋,天地被海洋连接在一起。 海洋中生出了一位原初海神,没有灵智,纯粹依托洪荒世界而成,以大海孕育万物。 这位洪荒原初海神名为倏忽,那时的祂是洪荒唯一尊神,功德广大。 但这段岁月以几乎不存在的方式逝去,短暂到现今提起那段岁月,只能称为一倏忽。 同样的,那段让人无法捕捉的光阴中存在着原初海神执掌的一件神器,名为倏忽皂雕旗。 一倏忽之后,天升地降,大地隆起,洪荒中出现了南北的概念。 因此,海洋被分为南海与北海,倏忽一分为二,倏与忽各自成为一方海神,执掌一半皂雕旗作为自身的神器。 这时的大地之上,出现了以“混沌”为名的原初凶兽,性情暴虐。 心性懵懂的倏与忽来到洪荒大地,见到暴虐异常、容貌古怪的混沌,便与它戏耍。 此举激怒了混沌,疯狂攻击着两位海神,将洪荒世界打得一片混乱。 最终,两位海神用各自的皂雕旗在混沌身上凿出七窍,杀死了混沌,自身也力竭倒下,两件神器破碎开来。 重整秩序的洪荒世界自南北之后又出现了东西的概念,大海正式化为东南西北四海。 破碎的神器被孕育成为四件与神位有关的灵宝,便是如今的四方皂雕旗。 听着风里希讲完很短的洪荒旧事,子熙总觉得母后有什么没说。 故事听完了,但是灵宝中关于海神神位的隐秘呢,有该怎么是利用灵宝呢? 没有等疑惑的子熙开口询问,风里希将半截南方皂雕旗还给了他,轻声道: “既然熙儿能得到这半截宝旗,就是与神位有缘的,至于缘法深浅,不是我该强求的,而是你自己需要去参悟的,神道,也是你自己的道。” 拿着残破的皂雕旗,子熙闻言点了点头,应下了母后的话。 犹豫了一会儿,子熙看了看春皇宫的方向,又向北方看去,对风里希说道: “我去南荒之前,三兄曾提醒过我南海凶险,还需小心,父皇他……” “熙儿,每个人都要为做出的选择担负责任不是吗,身为人皇帝子,修儿更该如此!” 打断了子熙的话,风里希的语气严厉了几分。 抿着嘴唇,子熙躬身,将母后送出了汐华殿,攥紧了手中的一截皂雕旗。 炎天明夷域,九嶷苍梧山洞真府,稷下宫的静室中。 沉睡近二十年的风牧苏醒过来,感受道体前所未有的舒适与安宁。 当然,他知道这是因为之前神魂干涸的疲惫感太强,致使现在恢复完全后产生了错觉。 调整适应了一番,风牧盘坐在云床之上,取出了后稷印。 经过二十年的沉淀,从巴蛇那里夺下的庞大气运被去芜存菁,被神祇“后稷”消化。 唤出神祇法身,外形大变的神祇身影显化在风牧眼前。 九嶷族地祭坛上,九嶷鼎火光窜起,直冲天际,一道神祇身影勾勒其中。 族地中的族人尽数看向立在空中的身影,只见: 神祇托琼胎于锦袍,含日月于双目,结灵胤而体真,凝神挺于自然; 头建洞神玄渺之冠,顶上长发收拢,余下散至腰间; 身着白锦素纹袍,浅绣四时繁华景,皆为农、牧、渔、猎,又有人族往来,坊市闹景; 下着流云翻浪靴,腰系佩印镶玉绶,缀着一根不同谷物编成的流苏; 一手托金印于胸前,一手执神剑决宇内。 神祇“后稷”神袍完全不同于以往,但是面容还能看出确实是风牧的样貌,手中的神剑也是与青冥剑的外形极为相似。 来到祭坛处的竹音、剑非等人面带喜色。 “是师尊醒来了,这尊神祇法身,定然是晋升金仙位格了。” 剑非看向苍梧山的方向,又对着众人说道,大家纷纷赞同,却见山中一道身影前来。 阳如带着山中灵兽采的各类灵珍,来到众人身前,交给了竹音。 小道童的视线又在在场所有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停在剑非的脸上,有些不确定地怯声道: “剑非师兄?老爷让你前往殿中拜见,族中庶务还是暂由竹音师姐处理。” 阳如其实是不太认得剑非的,也就风牧收剑非为徒的时候阳如见他过一面。 不过他记得阴如教的办法,就找那个看起来最吓人的,你见到他就会害怕的那个就是。 “是,我这就去拜见师尊。” 松了一口气,阳如摸了摸后脑勺,阴如果然没有骗他,这个办法真好用。 来到殿前,剑非整理衣冠后,下拜请见。 宫门敞开,一路来到静室之中,剑非走到气息飘忽不定的风牧身前行礼。 风牧唤剑非前来,是因为他发现“无生”吸纳了九嶷与凶兽数十年间连番大战的杀气,更是兼收了二十年前大乱产生的杀道煞气。 这让“无生”中的杀剑阿鼻剑胎即将破开剑丸孕育而出。 让剑非拿去另一间静室,正可借此参悟一番极致的杀道剑意,能够精进剑道。 稳住自身的气息,风牧取出青玉轮盘碎片,碎片已经被返本归元,化为冥神胎土。 在用神火将紫纹枯枝木弓也熔解开来,分离了其中的星神胎土。 神弓本身是两位大罗炼成,很难摧毁,昔年是大羿御使神弓斩杀打落修蛇,才让神弓崩碎。 在“后照”射落巴蛇之后,因为与曾经的因果衔接,这条从光阴中被轩辕氏捞出的神弓一同迎来崩碎的终点,也完成了殒灭巴蛇的命数。 剩下碎木片段之后,风牧就好处理得多。 强行分离出星神胎土虽然回对其他的神材造成无谓的损耗,但能最大限度地保留胎土。 完成分离后,握着星光氤氲的胎团,顺便收起了地上所剩无几的各类灵材。 淡金的星辉与青幽的毫芒从两团胎土上散发出来,让静室之中彻照神光,虚无之中,还有对神灵的歌颂声传来。 第八十九章 · 混沌灵光 三花聚顶 从胎土中孕育出的神灵,在各神系中便如同人族的初代造化人族。 气运眷顾,得天独厚,成长起来便是神系中的中流砥柱,有成为神君的可能。 广成子化入先天神灵中广陵神君的身份,便是夺舍了某位尚在胎土中孕育的神灵之身。 风牧手中的两团胎土自然不可能再孕育出新的神灵,但却是最佳的阴阳筑基灵物。 他对这两份灵材的期待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便是它们代表的神道。星神自然是属于天神,冥神则是属于地神。 而风牧养成的神祇“后稷”无疑是人道的范畴,他就是要用天、地供养人道。 正值“后稷”夺来巴蛇从属烛龙获得的神道气运,晋升位格,气运沸腾,趁机再推一步。 有此良机,已经将神祇法身纳入体内的风牧将状态调至最佳,开始炼化灵材。 阴阳相合不再细表,神道的突破才是风牧最关心的地方。 两团分属天、地的神光入体之后,形成相互争执的势态,互不相让,一触即分。 早有准备的神祇法身主动牵引两团神光,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三种不同的神道僵持在风牧神魂识海之中,三种神力交织转化,都想吞掉对方供养己身。 风牧自是不会想要看到这种僵局一直维持下去的,将自身的法力供给“后稷”。 不同于还有风牧相助的人道神祇,两团天、地神光后继乏力,并没有外来的力量相助。 看到自身被“后稷”压制住,即将被强行掠夺化作养料,神光奋力抗争。 对抗无果的两道神光自然而然地相合在一处,彼此壮大对方,形成一道新的神光。 人道神祇静看眼前发生地情形,没有前去阻止地念头。 这本身就是风牧希冀看到的一幕,没想到竟然能如此顺利,完成得水到渠成。 他猜想应该是刚刚上涨一大截的气运带来的助力,这便是时来天地皆同力地的道理了。 两团天、地神光虽有灵性,却终究是死物,逃不出“后稷”掌控。 它们只知彼此联合对抗强敌,却不知对方有后援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法力,补充神力。 风牧大可直接让“后稷”强行糅合两团神光在一起,却没有它们自主合而为一来的要好。 持续给出压迫感,在人道神祇的威胁下,两团神光完全合在一处。 就在此刻,气势暴涨的神祇法身伸出手将它擒住,神躯中飞出一道玄妙的气息。 正是得自玉虚宫灵宝大法师的天地万物本根母体,先天祖炁。 新合而成的神光淼蒙之色带上了几分天地为开前的混沌之感,被先天祖炁缠住拉进神躯之中去了。 一团神火在身躯中熊熊燃烧,锤锻着神光,并向其中不断地灌注人道神光。 不住的锻炼之下,神光的杂质被渐渐除尽,成为一点混沌灵光。 混沌灵光飞出神躯,悬在神祇法身的顶上,化为一道虚幻的冠冕,凝实之后落下。 “后稷”摘下冠冕,对这件新收获的神器异常满意。 日后继续壮大混沌灵光,多加锤锻,这件神器的威能也会逐步成长,用以拱卫己身。 而且有了混沌灵光化作的冠冕相助,神祇法身完全炼化先天祖炁虽然还是遥遥无期,但也被加快了不少,效率大增,能省却不少时间。 不过先天祖炁虽好,风牧也不想将自身的神祇法身养成一位先天神灵。 正好晋升后的神祇法身神袍非凡,“后稷”将炼化的先天祖炁之力融入到神袍之中。 玄奥的神袍上出现了几道华美繁复的花纹,并却不符合风牧的心意,被他隐去。 融入先天祖炁之力的神袍显得更加神异了几分。 灵光被捶打过程中拍出的杂质是神光中多余的神力,同样被“后稷”吸纳一空。 神祇法身完成这些事情的时候,风牧的本尊也顺利完成了第三次阴阳相合。 有了金仙位格的法身镇压,风牧修为增长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出现各式异象,增长的力量被完美地掌控在体内,完全不曾外泄。 推了一下发冠,一阵云光漂浮在头顶,三朵金花从中绽放。 精、气、神三花稳稳地绽放在顶上云光之中,根基牢固,再无凋谢之相。 第一朵花炼精化气,人心必空於下焦,戒去尘染,痴不妄泻,则念满不思嗔,此花生矣; 第二朵花炼气化神,人之修行赖以气,无惊无恐,无忿无怨,则气平顺,神通达,中气足而不思晦,二花生矣; 第三朵花炼神还虚,精气虽足,念无神者,则其体无光,其人无命,故神人相御,今心空其上焦,不执不着,常清常静,则脱壳还虚,归入虚空境界,三花生矣。 鼓动胸中五气,风牧道体五气朝元,神魂三花聚顶。 这正是金仙之相,风牧虽还未成就金仙,却已然不再逊色多少了。 他与金仙的差距已不再有法力、修为地障碍,有神祇法身,甚至犹有过之。 唯一不曾达到的,便是真灵未曾沾染不朽金性,做不到金仙一般天地同寿、日月同庚。 但话又说回来,想到自己如“后天不灭灵光”一般的真灵,应该是比不朽金性强得多。 单单依靠不朽金性可渡不过无量量劫终末的诸界殒寂、同化归墟。 不过知晓了洪荒中还有句芒这种强大到不讲道理的金仙,风牧顿时浇灭了实力大进带来的膨胀感,重新将视线放回自身。 借着修为突破,念头通畅,风牧将自身的功法、神通一一梳理,进行完善。 《洞神经》在神祇法身踏入金仙后正式完善,已经是能够媲美《洞真经》的全本经文了。 赤松子在与“容成子”相争的时候使用过“昼夜阴阳,雷电雨雪,虹霓效晕,日月薄蚀”的强大神通,同时也是他的雨师神术。 后来与赤松子交谈后得知,这一式同样悟自烛龙掌握日月、轮换时光的职权。 因此,风牧在和赤松子探讨后,让自身“阴阳割昏晓”的神通更进一步。 其实句芒念化无量大千世界是比“造化钟神秀”更契合开天之道的,但风牧收获有限。 一是句芒与巴蛇的大战他也没有靠得太近,更不可能有亲身感受的机会。 二是这其实已经不算是神通了,应该算是句芒境界高远,对大道的规则利用得太过轻松。 木神能够让自身化为扎根混沌的古树,一念开花,一念结果。 一花一世界,一果一大千,念生无量,则有无量大千世界生成,缀在周身。 这不是能学来的神通,而是修出来的道,风牧只能叹为观止了。 《洞虚经》的前路逐渐清晰,有了假洞天福地的初步思路之后,已经不再依赖析丰等人的钻研进展了,风牧预感自己能在踏入金仙之前修成三经。 打开静室的石门,盘坐在外面的剑非起身行礼,将“无生”还给风牧。 神念扫过“无生”和剑非,风牧夸赞了他几句。 阿鼻剑胎完全养成之后,与之前大不相同,凶煞异常的杀气已然感知不到。 真正的杀剑,怎么会在杀死你之前让你感受到他的无穷杀意呢。 现在的阿鼻剑胎才是真正的杀剑,杀气尽数化成了剑胎平凡的一部分,毫无特别之处。 而观摩阿鼻剑胎育成的剑非已有所悟,气质大变。 曾经的剑非一眼就能看出缠绕着他的磅礴杀道剑意,凶煞骇人。 而今的他将一身杀意敛入体内,虽然因为还不能很好的控制,偶尔会展露出来。 但他已经做到了第一步,剩下的自是可以依靠水磨工夫,慢慢锻炼自己。 跟随风牧,背着剑匣的剑非往族地走去。 第九十章 · 坊市集会 部族气运 九嶷族地中,最喧哗的永远是坊市和演法道场的比斗场所。 比斗场所是巴蛇之乱后,司空殿重新整修族地时规划的场所,扩建了演法道场。 南荒经过此役,大量凶兽被清剿一空,人族在各方大域之间的来往通畅了不少。 作为斩杀巴蛇的焦点,九嶷部族威望大增,族地中的坊市随之传遍南荒。 甚至钧天诸域也有部族慕名而来,参与坊市的较大的集会。 九嶷方式小型集会是自主举办的,当前来的部族够多得到时候,就会举办集会。 而大集会和祭礼集会则是由九嶷部族以周期性的方式召开。 这是大司空堂邑提出,竹音主持四部有司商议后做出的决定,那时风牧还在沉睡修养,他们一致认为此事尚不需要惊动风牧。 大集会的召开时间为十二年一次,炎天明夷域周边大域的部族都会固定前来参加。 最盛大的集会则是一甲子召开一次的祭礼集会,名传南荒乃至北方一些的大域部族。 因为祭礼集会上,九嶷部族会拿出品质不俗的灵宝压轴,参与交易。 灵宝自然是云霁从大罗洞府得来的,锦囊中各种品质的灵宝数量不少。 其实被拿出来交易的在众多灵宝中只能算是品质一般,但这是能被大罗收起来的灵宝。 真正品质差的灵宝,或许他的那位大罗师尊连墙角都懒得堆。 顺带一提,九嶷部族的天仙和贡献突出者已经是人手至少一件灵宝傍身了,让其他部族深深纳罕,并羡慕不已。 坊市风靡之后,其他部族有意效仿,亲自来九嶷部族讨教。 运营坊市多年的竹音等人自然是不吝赐教的,有问必答,还派遣族人前去指导他们。 只是到底做不到九嶷坊市的规模,不过也加强了小范围内的各部族间交流。 深受风牧的教导影响,他们对能够促进人族间交流的事情是绝对支持且乐此不疲的。 南荒能让坊市兴起的另一个原因,则是食物的问题。 凶兽在一役一间消灭了大半,让荒域更加安定虽然不假,却也让依靠猎兽获得食物的效率大大缩减了,甚至有的部族周边寻找几日未必看得到猎物。 种植与畜牧的重要性越发凸显,而走在前列的九嶷部族能给众多人族提供帮助。 无论是可栽种的灵植植株、培育方法,还是新灵植的发现、育种。 当然还有渔业、驯养等等,便不再一一细表,都让处在南荒北端的九嶷族地反倒成为南荒一处中心地带,令人惊异。 坊市的大量人流量让在演法道场比斗这件事一同流传了起来。 这也使得司空殿不得不扩建演法道场,单独设立了不少比斗场所。 司空殿现在已经开始就再次扩建族地之事在族中讨论了起来,且意见已经趋于同意。 只等风牧出关,定下此事之后就可动工,材料都已经准备齐全了。 连同风牧沉睡的时间,他在稷下宫中已经过去了一百余年,族中也已经召开过两次祭礼集会了,现在正值十二年一次的大集会。 政务殿中,风牧遣散了前来拜见的众人,独留竹音叙话,听取族中事务。 巴蛇一役之后,九嶷部族的不少族人都觉得修行顺畅了不少,每日都有进益。 风牧的神祇法身晋升金仙,在九嶷鼎中显化一次之后,越发明显了起来。 百年间,许多濒临仙境的族人纷纷突破,此时族中仙境族人的人数多了两倍有余。 而且增长还在继续,速度并没有明显的下降趋势。 借着这场修行潮流,甚至还有几位道行深厚的地仙顺利晋升天仙。 对于这一点,风牧还是有所预料的,气运上涨的不只是自己,还有九嶷部族。 甚至整个南荒的人族都有分得气运,只是作为劫乱中心的九嶷部族自然是享了多数的。 部族气运上涨带来的直观表现之一,就是族人修行少有劫难,更加顺利。 这也了却了风牧的一桩心事,让他省去了担忧。 在云霁等人从苍林府归来,还带回了两件先天灵宝和一株先天灵根的时候,风牧其实是对部族的气运感到忧虑的。 在他看来,大罗洞府一行的收获一件快到九嶷部族能承受的极限了。 无论是先天灵宝还是先天灵根,都能镇压气运、减缓气运流失,这也是他们珍贵的一点。 但正所谓过犹不及,气运不够则承受不住先天灵宝的镇压气运。 气运不足以让先天灵宝镇压,结果是连运势一同被镇压住,诸事不顺,霉运连连。 部族也有这种忧患,承受不住就会发展不顺,族地会有各种意外引发天灾人祸。 风牧之前让族中减缓族人的增长也是这个道理,人口多了自然分薄了气运。 如今没了这种忧虑,继续发展人口就是很有必要的了。 “堂邑所说的扩建族地之事可以进行,只是如何改建、各方位扩建几里、新族地如何规划都要拿个章程,筹备万全才行。” 族中要进行的事情不少,资源还是有限,不能有无谓的浪费出现。 竹音又跟风牧谈起了这些年人族间相互往来,都有发展,再通过相互联合,炎天明夷域都有数个三百万人族的较大的部族了。 这是人族发展的必然趋势,风牧希望这个进程能尽量加快。 魁隗的连山部族也是气运正隆,人口已逾五百万众,在炎天紫阙域是少有的大部族之一。 对此风牧倒是并没有什么意外,毕竟也有魁隗在呢。 不管连山部族气运如何,就以他从魁隗身上看到的气运,炽如大日,势不可挡。 闲谈了有一会儿,风牧说到了关于从万象剑图中寻找新的通讯之法的事情。 云霁已将先天灵宝基本炼化完成,众人也尝试过解析灵宝,只是困难重重。 先天灵宝最重要的便是其中的先天不灭灵光,大罗也是如此,想要有所发现,自然是没那么简单的。 在竹音给出的人选中选了几位做助手,风牧决定着手研究这件事。 还有些年就是春皇宫将举办的祭祀大典了,最好是能够在此之前完成此事。 回转极南不死山之前,阳歌还特意说了届时来寻风牧,一同前往春皇宫参加祭典。 一座竹楼中,风牧在云霁的催动下观察着万象剑图,念头进入幻境之中。 万象剑图衍化万象,本质是为了协助持有者师法万象,修行剑道,透过幻境能看到剑影。 若能在对敌之时将对方拉进这片幻境,也不失为一个强力的对敌之法。 不过从风牧进入幻境的感觉来看,只要有心抗拒,他很难被拉进来。 换言之,进入此地需要放开心神不去抵抗,所以幻境更多的是只能用来自身修行。 云霁倒是能利用这件先天灵宝配合万象剑道,剑化万物,让自身实力大涨。 或许待他今后对这件灵宝掌控地更好,实力也更进一步的时候,能发现幻境的新用途。 与云霁进来就出现在九嶷族地所在的荒地不同,风牧眼前是一片虚无。 神魂中顶上三花护住真灵,念头丝毫不曾外泄,万象剑图也无物可化。 没有急着松开念头,风牧感受了一番虚无中又似乎万物皆存的剑意,在从中发现了几分急切、催促的意味后,放开了心神。 立在海滨之上,看着眼前翻涌的海浪,果然如同亲身来到东海之滨。 踏波前行,回忆着曾在东海看到的景象,一只只海兽穿行在海中,还有的朝他张牙舞爪。 随手擒来一只真仙级数的海兽,神念扫过,和他记忆中的血肉构造别无二致。但也只是如此了,这让他有些失望。 第九十一章 · 圣德轩辕 剑斩东皇 完全只是复刻记忆中可能的情景,对风牧而言没有太大的意义。 云霁对灵宝的使用方法还是太过于粗浅了,先天灵宝能做到的不会只有这种地步。 念头转动,风牧脚下的场景变为距离海岸很远的深海处,海水下能看见一座宫宇。 沉入海中,推开宫宇的大门,风牧走进孟宁的水府。 蛟龙之躯的孟宁正大喇喇地盘在一座布置着结界的灵池中,龙目轻阖,似梦似醒。 “好友。” 风牧呼唤结界中的孟宁幻象,对方惊喜地睁开双目,神态与记忆中孟宁一般无二。 交谈了几句,风牧没能发觉孟宁的幻象发生任何变化,只能摇头。 周边的场景再次变换,来到炎天灵宸域的荒地上,此处应该有进入苍林府的幻阵。 此时的荒地上幻阵本该已经消失了才对,但在万象剑图具现下,风牧找到了曾进过的幻阵入口,进入其中,一路来到苍林府门前。 他认为这里不会有任何阻碍,自然顺利进入宫殿之中,看向两个高台。 云霁曾说过,这处洞府中的许多珍藏应该还藏在府中世界的虚无之界中,未能取得。 略作尝试,殿内的空间裂开口子,还没看清都是什么,各类闪着灵光的物品纷纷掉落。 幻境世界中出现有些没好气的哼声,大概是万象剑图对风牧的贪心不满。 撇撇嘴,他随手拿起一个灵宝,这幅图卷也太小家子气了,在这里看看又拿不走。 看着手中很眼熟的灵宝,风牧又看向其他的灵宝灵材。 全都是他见过或者用过的,还有许多他曾在洞真界的时候自己炼制的。 放弃了利用万象剑图窥看苍林府中还收藏了那些灵物的想法,众多灵宝、灵材一齐消失。 来到高台下面,一处空荡荡的,应该是本来摆放着万象剑图。 风牧让自己相信万象剑图还是摆放在高台上,周边的空间似乎涌来无数的??? 没有理会先天灵宝的质问,只要对方没把自己甩出去,就要继续尝试。 发现自己是在拗不过风牧,一幅图卷出现在高台之上,但当风牧想要靠近的时候,咫尺之间化作天涯,始终接触不到图卷。 面对万象剑图最后的倔强,他也不去强求,转身去拿起了苍松神剑。 就像云霁描述过的,强大而纯粹,至少如今的青冥剑远远比不上这把神剑。 风牧挑了挑眉,道了声得罪,挥动苍松神剑。 剑光划过,万象剑图好像欢呼雀跃了起来,将自身的力量加持在剑光之上,斩破虚空。 周身的幻境尽数破碎开来,一方方大千世界在剑光划过的地方生成。 在剑光划向的遥远尽头,似乎有一方洪荒天地即将开辟,混沌破开,天地两分。 剑尖垂落,风牧手提神剑立在虚空之中,看着自己的这式神通。 这是他第一次窥见“造化钟神秀”能够做到何种程度,世界生灭,洪荒开辟,几近大罗。 能够明确地感知到,这并非完完全全的幻象,而是万象剑图认为风牧神通圆满真的可以做到这种地步,这让他想到了念生无量世界的句芒。 叹息了一声,这把剑与自己无缘,希望云霁能得到他的认可。 最初握住这把剑的时候,风牧就发现了一件事,很有趣的事,这把剑不是幻象。 是的,苍松神剑就在万象剑图中,甚至可以利用的剑图去往真正的苍林府。 不过他并不准备告诉云霁,因为他发现这柄神剑,是一位道化在这一纪元的大罗。 若是没有意外,这就是苍林府的主人,云霁的那位大罗师尊。 现在的云霁无论是实力还是气运,都不足以执掌第二件如此强大的先天灵宝。 拿着这把先天灵宝的神剑,风牧神念照进其中,意识中,自己握的是另外一把神剑。 万象剑图灵性中传来如同潮水医一般的疑问,感觉这个人是在为难自己。 却见原本枯荣苍松一般的剑身泛起金光,好似圣德垂落,恍然是一把圣道之剑。 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其内蕴藏无穷之力。 剑名,轩辕。 从心底来说,风牧只是想尝试一番,真能够有所反应是他没有想到的。 放开神剑,被他松开的剑柄也开始发生变化,一个个人道圣德道文铭刻其上。 伸手探向剑柄,在即将握上镌刻满道文的剑柄时,一只宽厚的手掌握在了剑柄之上。 “轩辕剑”发出轻吟,从风牧眼中的好似圣德之剑,变为了一柄真正的圣德之剑。 顺着握着剑柄的手,风牧抬头望去,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威严面庞出现在眼前: “多谢小友!” 还没明白对方的意思,“轩辕剑”就被抽走,风牧深处的虚空场景变换。 不知身在何处的他发觉自身没有了道体,也不存在神魂,单纯就是化为了“后天不灭灵光”的真灵,被周围无尽的光芒包裹。 透过光芒向前看去,那道取走“轩辕剑”的身影正在挥动神剑。 剑光斩向前方一道黄澄澄的大钟光影,两相碰撞之下激荡寰宇,动乱乾坤。 在这片本该没有宇、宙概念,只有无尽光芒的虚无中,风牧却有直面灭世之感。 天泣雨,四极震,乾坤逆转,时空崩乱,甚至光阴开始逆流。 对面的黄澄大钟最终坚持不住,在斩击下崩碎在光芒中。 手握神剑的身影豪放大笑,对面响起冷哼声,一道目光向风牧的位置看了过来。 轻挥神剑,风牧前方的身影挡住了投来的目光,将对方逼退。 四周的光芒散去,回到万象剑图内的虚无世界中,风牧的手搭在苍松神剑的剑柄上。 意识有些模糊,隐隐有轻微的胀痛感出现在神魂中,很快就恢复了。 在那副黄澄澄的大钟光影破碎在无尽的光芒中之前,风牧辨认出了钟身上的两个神文: 东皇! 巴蛇曾说,人族动乱之时,太一绝不会无动于衷,必然来袭。 东皇钟是太一执掌的盖压天道的绝强灵宝,光芒之中的应该是东皇钟的投影。 那驱使东皇钟的强者必然就是先天神灵中天神皇者,东皇太一! 所以从这里拿走化为“轩辕剑”的苍松神剑的身影,便是钧天之上的黄帝轩辕氏吗! 万象剑图构建的虚空世界颤动,灵宝表述着自身的疲累感,开始送客。 放开剑身灰暗不少,正在自行恢复的苍松神剑,风牧退出了万象剑图。 在众人不解的神情中将他们挥退,告诉了云霁一些他的发现,然后说了一句灵宝此时需要修养一番,稍等几日后再继续,让他一头雾水。 钧天之上,黄帝宫中,轩辕氏睁开双目,神光一敛。下首的月神望舒行礼后询问道: “陛下,东皇太一退去了?” 每当东皇太一袭来,轩辕氏都要在光阴中阻隔对方,常常数千年乃至上万年相争不下。 此番不过上百年,太一如此短暂就退去,还是从未有过的。 “太一不得不退,我击碎了他依仗的东皇钟投影。” 轩辕氏话音落下,望舒秀眉微动,望向轩辕氏带上畅快之色的面容。 “太一跨过光阴而来,本就不能全力出手,不过是仗着我将轩辕剑交给嫘儿为我镇压天道,提防他人窥探,不能轻动, 这回正有一位小友误以两件先天灵宝和自身人道气运仿出了佩剑的几分神韵,被我借来,击碎了东皇钟的投影。” 想到从那位后辈身上看见的人道职权,轩辕氏将目光投向大荒。 轩辕剑剑柄一面书的是人道一统之策,另一面,书的正式农耕畜养之术。 “不能窥破虚实,太一不敢再轻易来犯。” 第九十二章 · 礼祭之道 传讯之法 再次使用万象剑图时,风牧没有再去验证一些特别的想法。 经过对不同场景、人物的构造,他对这件先天灵宝的幻化理解得越来越深。 最初风牧发现无论是他人在幻境中幻化自己,还是自己想象出得子熙,都能有所反应。 这让他大失所望,归根结底,似乎还是和人道神祇有关,缺乏对所有部族的普适性。 如此鸡肋的传讯方式自然不是风牧想要的,但也只能不甘心地再试几次。 在他幻化出连山部族和魁隗的时候,面前的魁隗似乎与幻象不同,让他惊喜不已。 为了求证此事,他亲自去了一趟连山部族,确定了魁隗真的感受到了某种联系。 很确定的是,魁隗虽然与神农氏有联系,但现在的他并没有自身的人道神祇。 有了猜测之后,风牧联络了南荒各大域之中一些较大的部族。 分别在万象剑图的幻境中显化几位部族领袖,有些时有所反应的,更多的是没有。 能够感受到联系的领袖大都是人口超过了三百万的部族,气运较深。 而人口少一些的能够有所联系,均是因为幻化之时他们都处在各自部族的祭坛附近。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九嶷部族的众人以此为依据,与各部族纷纷尝试。 最终确定,只要人口达到百万以上,各族领袖都能在自家祭坛附近收到断断续续的感应。 而人口在三百万以上,只要在族地中,即使不在祭坛附近也可。 九嶷部族中,更是可以让四部有司的主事都能在祭坛上感知到传讯的连接。 对于风牧、子熙这种有了属于自身的人道神祇或是神光之人,更是没有地域的局限。 当然,借用神祇传念本来就没有局限,只是需要双方都有而已。 这一发现让众人大为振奋,开始钻研其中的奥秘,最终实现摆脱各种限制。 在风牧的期望中,自然是各地都能随时传讯最好,最不济也需要摆脱人的身份的局限性。 “人口与各部族的气运是息息相关的,部族首领通常是族中气运最隆之人,这或许是其中一个原因。” 殿中,各部争论的声音让经过殿外的族人频频侧目。 堂邑为首的司空殿首先统一了一些众人一致认可的猜想,继续道: “再者,祭坛乃是香火汇聚之地,更能催发气运,从而弥补气运的不足。” 上首的风牧认可了堂邑的说法,提出了他们需要探寻解决之道的问题所在: “我们需要让各部族的联系更加密切,但不能寄托于让各部族的首领都等在族地。” “老师,我以为,各位首领更像是各部气运的载体,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载体?” 竹音蹙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让堂邑心思活络了起来,脑海中构想这各类能够替代的方式,最终将目光转向祭坛的方位,还是有些犹疑的神情落在了旁人眼中。 “大司空有什么办法吗?” 云霁看出了堂邑的为难,不知他为何如此作态,便主动开口询问道。 看了一眼大司律云霁,又瞄了一眼大司礼竹音,堂邑一咬牙,起身来到风牧身前拜道: “老师,其实大司礼所说的替代之物是有的,而且各部都有。” 似乎是发现了堂邑指的是什么,风牧颇为玩味地盯着他,让他说下去。 “此物,此物便是各族祭鼎,正是气运、香火汇聚之物,想必是最合适的。” “荒唐!” “胡言乱语!” 两声大喝在堂邑身后响起,不用动念他也知道是大司礼和大司律二人。 殿中其他人等也议论纷纷,都对堂邑的话语有些惊诧,唯独风牧没有言语,静静思考着。 早有预料的堂邑也不回应身后的呵斥,只是等着风牧的答复。 见到老师真有意动的可能,云霁连忙起身前来,将堂邑挤到身后,驳斥道: “老师,大司礼所说乃是一派胡言,祭鼎何等重要,关系部族根本,传讯之法所传讯息莫非事事关系生死?怎能如此亵渎祭鼎!” 竹音也前来附和,绝不认可堂邑的说法,认为其他部族也不会同意这么做。 眼见堂邑即将陷入众人口诛笔伐、被批判为人族千古罪人,风牧轻笑一声安抚了众人。 将他们义愤填膺的情绪平复了下去,让他们都回去坐下。 “堂邑也并没有说要用祭鼎作传讯之用,况且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思路。” 摆手制止了要说什么的众人,他轻敲案几,拿起一卷竹简边写边说道: “礼器是故大备,盛德也,礼释回,增美质,措则正,施则行,其在人也,如竹箭之有筠也,如松柏之有心也。 则贯四时而不改柯易叶,故君子有礼,则外谐而内无怨,故物无不怀仁,人道所钟……” 众人在风牧的道音中沉浸其内,如听人道讲法,身心舒畅。 “祭不欲数,数则烦,烦则不敬;祭不欲疏,疏则怠,怠则忘。 是故君子合诸人道:春禘秋尝……” 听罢风牧关于礼与祭的道理,深有所悟的众人一齐拜谢,静等着他开口。 堂邑也没有了之前如芒在背的紧张感,放下心绪神态自若。 将写完的竹简递给竹音,最近司礼殿请司空殿专门建造了个摆放典籍的殿宇。 以前存放在竹楼中的各类经、典都被搬了过去,孟宁的游记也在其中藏有副本。 “祭鼎不可轻动不假,却并非不能用以传讯,我部族中人远行带上祭火的炉灰,也是为了能在危急之时与族中联络,” 正说着,看到云霁有反驳之意,风牧补充着说道: “当然,通常都事关生死。” 见殿中众人认可,他便道出了自己的想法,祭鼎,是一定要利用起来的。 可以不直接将其作为常用的传讯手段,但是可以仿造祭鼎,在祭坛旁安置一个祭鼎的子体,最好不要建成鼎的样貌,专用于传讯之事。 这其实是一个折衷的办法,还是在借用祭鼎,却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本来反应最为激烈的云霁也露出了犹豫之色,没有直接反对风牧的办法,陷入思索。 没有人明确提出反对,眼神发亮的堂邑急忙趁热打铁: “老师,解决此事之后还有其它问题,建造的传讯之物还需要能像大司律的灵宝那般以幻化或某种方法引动欲要传讯的目的地的反应。” 看出堂邑是想尽快将此事定下,抛出了下一个议题,风牧也就顺势接住。 政务殿内开始讨论起了新的问题,还有疑虑的人们也只好先放下心思。 该怎么去复刻万象剑图以幻象引动身具大运之人的方式,大家也是众说纷纭难有定论。 空谈到底是得不出结果的,风牧在众人整合出一些可行的思路之后,开始安排尝试。 成与不成,只有试过之后才能知道。 人手调配的事情自然是有四部有司各去自行商议,知会他一声就是了。 司农殿事务不少,也就没有在这方面投入太大的精力帮助,还是以族人的食物为根本。 假洞天福地之道有了新的进展,司农殿忙于此事,也就无暇他顾。 风牧则开始盘算接下来的事情,复刻成功并不代表此事便已经全部完成了。 云霁使用万象剑图让他感知到的时候,“后稷”投影进幻想中不过才开口,幻象便消失无踪了。 再后来众人的各种试验中,风牧与魁隗的交流时间最长,却也不过几息之间。 这么短暂的时间风牧并不满意,也难以起到让部族间保持交流畅通的目的。 只有能够让两个传讯器物之间相互连接稳定,保持随时能够互联,才是他期望得到的较好结果。 第九十三章 · 甲子九灵 气运铸物 二十几年后,风牧有些感叹地看着被命名为“甲子九灵”的传讯灵器。 这是一个神铁锻成、大半人高的圆柱状物体,伫立在祭坛边上,镂刻着格式花纹。 这些花纹倒不是为了美观,九嶷族人在风牧的带领下都是以实用为先,从不计较外观。 “甲子九灵”外表精致只能说是意外,这是从万象剑图中解析出来的灵纹。 就是依靠这些灵纹,不同的“甲子九灵”之间可以实现传讯。 先天灵宝,天地气运钟爱,从得来的灵纹华美异常并不奇怪,这便是花纹的底样。 为了实现稳定、持续的传讯交流,风牧领人设法改进这些灵纹。 在经历了一次次的改变、失败、废弃、再改进、又失败、继续废弃、重新改进、有所进步、保留成功因素、重新再改进…… 最后得到的花纹,便是镂刻在圆柱上的样式,不仅华美,而且极为繁复。 为了让各部族的“甲子九灵”区别开来,圆柱状的灵器顶上有一个圆形凹槽。 将雕刻着代表各自部族图案和道文的圆盘安置在凹槽处,就是不同的“甲子九灵”了。 “甲子九灵”炼成之时,还算不上一件灵宝,最多算是功能独特的法宝。 但在插入祭坛旁,接引了气运之后,便成就了一件灵宝,让众人愈加期待起来。 族中自己的试验结束,风牧前往连山部族,同样铸造了一个“甲子九灵”。 在两个“甲子九灵”正式联通,并运转正常后,更大的气运涌入了伫立在九嶷部族祭坛旁的“甲子九灵”中。 这股气运并不是来自于九嶷部族,而是人道赐下,认可了这件用于传讯的灵宝。 九嶷族地的这件“甲子九灵”作为第一件,自然获得人道垂青。 不过这对于一件传讯之宝来说,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更多的是让部族气运上涨。 在为这件灵宝命名的时候,“甲子”乃是取自人族天干地支纪年历法的第一位。 因为日后可能还会改造出更适用、不必摆在祭坛乃至族地的传讯器物,作为最初的这件器物,得到了“甲子”的名号。 “九灵”则纯粹是竹音认为九嶷部族为人族开辟新的传讯之法,能够有此殊荣。 风牧对此并不在意,也就由她去了,就此为灵宝定下了名字。 而经过实践证明,这件灵宝应该是各部族都可以使用的,只要不是太小的聚落即可。 站在祭坛旁,风牧想到这件灵宝即将席卷南荒甚至传遍人族所在的地方,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族地中此时也正是欢喜之气沸腾的时候。 族地中,由九嶷部族召集的一甲子一次的祭礼集会刚刚结束,各部族的人陆续归去。 但这次集会的影响才刚刚开始发酵。 这一次的祭礼集会上,九嶷部族没有拿出灵宝进行交易,而是展示了“甲子九灵”。 并向到场的人族大方公开了此宝的炼制之法,为他们逐一解惑。 应风牧所邀,子熙也派遣自己的汐华殿属官,此前与他同来南荒的三位金仙之一前来。 离开的时候,那位金仙带上了风牧让铸造司为子熙铸造的礼物。 礼物自然是一件没有放置圆盘的“甲子九灵”,与其说是赠给子熙,倒不如说是借他之手上呈春皇宫中的人皇太昊氏。 想要完全将此物遍及洪荒人族所在,单靠九嶷部族能力有限,很难照顾周全。 族中自此已无什么紧要之事,风牧将族务交给竹音等人,自己游历在平静不少的南荒。 除了偶尔回族中看看,他都是随意地行走在大荒之上,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方向。 遇到各个部族中人的时候,也会应他们的邀请去族地中转转。 他最喜欢看到的就是每一处人族族地中开辟着大量的灵田,长满了即将成熟的各种灵植。 对绝大多数人族,食物,就是生存;而在洪荒,活着,就是希望! 行于大荒的风牧聆听着洪荒天地的脉动,《洞虚经》自行运转着,将自身与天地相合。 三花聚顶本就能做到炼神返虚,身若虚无,抱元守一,一切圆明,返本归根,明心见性。 而现在风牧想要完成的,则是完善并修成《洞虚经》,以期炼虚合道。 在他行走大荒的时候,九嶷部族的族人也没有只待在族地中,同样走向南荒。 一部分是司空殿带人前往各个部族协助铸造“甲子九灵”,另一部分则是走出族地历练。 风牧曾经为族人准备的历练之所大部分都因为兽乱毁于一旦了。 很多凶兽群落都因为被土皇君驱使加入了巴蛇之乱被尽数夷灭,也有很多灵兽被惊走。 不过比较重要的两处还在,分别是炎天明夷域的啸月天狼族落与炎天幽煌域的灺狰。 银狼群乃是灵兽,土皇君的神符只能驱使凶兽,而灺狰则是因为神魂中有御日神尊的诅咒,土皇君种下烙印也会被日炎焚烧殆尽。 其它的新的历练地点风牧也在各地行走的同时有所发现,传回了族中。 剑非与风牧同行过一段时间,后来有意前往啸月天狼的族落收服灵兽,便被风牧遣去了。 短时间内,少了近半凶兽族群在南荒人族的不断遏制下,很难恢复到曾经的地步。 一时间,南荒之中有了人族昌盛的感觉,外族轻易莫敢来犯。 尚且还较为贫瘠的南荒也吸引不来太多的注意力,自然出现了大荒承平之象。 说起来风牧曾为了对付可能出现的大量蛇类,在族中囤积了不少的石黄,最终没能用上。 反倒是在探索开采困住巴蛇族群的大千世界的时候,对付其中泛滥的小巴蛇有奇效。 生物的适应足够强悍,大千世界中没有人族,里面的巴蛇族群已经适应了使用凶兽的血肉进行繁衍,同时外貌已经开始变得与原本的巴蛇不大相同了。 而司农殿也用石黄鼓捣出了一种新的酒,名为石黄酒,可以帮众多族人驱虫避害。 不过因为石黄受热会生成毒物,他们的做法也受到了竹音的训斥。 苍天春皞域,子熙的属官回到了春皇宫汐华殿中,拜见了出关的子熙。 参悟南方皂雕旗的碎片无果,他也只能放下此事,这也不是能够急于一时的。 弄清了这件传讯之物的始末,明白风牧赠他此物的用意,子熙前往拜见太昊氏。 正殿之中,太昊氏饶有兴趣地把玩着缩小之后的“甲子九灵”。 一道灵力化成一个小型圆盘镶嵌在“甲子九灵”的顶端,一道气运灌注其中。 一个新的完整灵宝在太昊氏掌中成形,光芒闪动间,一道幻象出现在灵宝上方。 画面不停闪过,是一个个伫立着金属圆柱体的祭坛附近,还有不同的人族值守。 不过他们对太昊氏的目光并未察觉,也没发现有传讯接进圆柱之中。 这些都是南荒已经铸造完成属于自己族地的“甲子九灵”的部族,相互建立了传讯。 “你可知这件灵宝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回禀父皇,依儿臣所见,洪荒之中,人族离散,这件灵宝意味着人族从此各部归一,彼此相连,此乃人族之幸。” 子熙对于太昊氏的提问并未迟疑,显然是有所预料的。 点了点头,太昊氏放下“甲子九灵”,立在身前的案几上,笑道: “你只说了一半,这件灵宝还代表着,人族发现了新的炼器之法,以气运灌注,锻造出承载气运的灵宝。” 灵宝的锻造对一般人族来说并不容易,并不是材料足够、懂得锻造之法就行。 而九嶷部族的这件法宝,误打误撞,灌注气运竟化作灵宝。 第九十四章 · 德被九方 菩提染尘 “当然,真正将气运锻铸之法自成体系并不容易,这件意外的产物只是一个开端。” 提了一下这件事,太昊氏便将话题转回到了“甲子九灵”上。 这件灵宝无疑是要让每一个人族部族都设立在族地中的,此事便被交给了子熙处理。 子熙正困顿于参悟皂雕旗,欣然领下此事,或许借此增长气运后能另有所获。 从苍天春皞域开始,“甲子九灵”传向大荒各处。 人族也好、异族也罢,甚至是玄、释之类的教门,都察觉到了这件灵宝的出现对洪荒中人族格局的改变,心思各异。 随着子熙率领自己汐华殿中的从属出现在洪荒各地,“甲子九灵”开始布满洪荒。 每一个新的灵宝出现,都会为九嶷族地的第一件灵宝增长一缕气运。 时日久了之后,本来只用于传讯的灵宝在九嶷祭坛旁还出现了几分玄妙之感。 与“甲子九灵”一起传遍洪荒的,还有风牧在人族中的贤名和他传给南荒的农、牧、渔、猎的人族生存之道。 这当然也是子熙有心推动的结果,为风牧的人道神祇凝聚更多的人道权柄。 于是,在洪荒之中,渐渐流传起了南荒人族大贤的名声,造化人族——九方君后稷。 取自九嶷部族传出的灵宝让人族九方归一,风牧为人族探寻的生存之道也泽被九方。 两百年间,借着灵宝之便,各地人族相互交流往来,扶持互助。 面对这种发展,首当其冲的就是玄门与释门的传教被遏制,没有此前的自由。 玄门、释门将教门根基放在北方荒域并非没有缘由,这实际上是对人族大势的妥协。 人皇之位有五帝轮转,定鼎人族大势,而根基在北方的人皇为黑帝,便是五帝之末。 也即是说,选择在北方立下教门,能更晚得与人皇出现正面冲突。 但“甲子九灵”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谋划,当随时都能向人皇宫中传讯求教时,试问,玄门、释门之类的教门在人族中的竞争力又还剩多少呢。 玄门的根基在于变天昆仑域,释门的根基则在幽天净土域,分别在东北与西北。 在这两方大域中,大多数生灵都被两教归化,信奉两教神灵。 而周边的其他荒域也难免会受到影响,在他们的传道范围之内,与人皇争夺气运。 以退为进,避开了人皇影响力最大的地域,而换来在黑帝登临人皇统御洪荒时已然教门大兴,不得不仰仗于他们。 现在洪荒的人族局势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让他们不得不慎重起来。 一方面将目光投向了原本并不起眼的南荒,这也是如今众多族群、势力在做的。 另一方面,原本已经暗中追踪到一位土皇君农勒无伯的踪迹的广成子放下了此事。 在拜会了灵鹫山燃灯老师之后,带着几位师弟亲自前往幽天净土域灵山之上。 阿逸多弥勒菩萨领诸佛子亲自接待了广成子等人,并表示师兄药师琉璃光菩萨正在闭关。 玄、释再次于净土之中论法,却不复数百年前的针锋相对,好似都忘了那件事。 送走玄门玉虚众人后,弥勒菩萨来到菩提树下,与药师菩萨相对跏趺而坐。 “玄门中人此来为何?” “红尘俗世,不得不来,正是此前师弟对师兄提过的“甲子九灵”之事。” 药师闻言心中颂经声一顿,神情变化,顶上菩提叶抖落尘埃染满他的发髻。 再次凝神静气,心中诵念净土妙法,周身重新焕发琉璃光明。 尘埃尽去,药师告罪一声,面色还是有些愁苦,问道: “依师弟所见,对此灵山又该如何行事?” 看着师兄的满面苦涩,弥勒好像看见了师伯阿弥陀佛接引尊师讲经时的样貌。 “我门中妙法广度世间疾苦,使一切生灵皈依向善,乃是天地间妙道至理,而今传法受阻,正是该受的劫难,以为砥砺自身,不怨他人, 只是玄门广成子道君所言并非无理,传法未有进展,又陷此劫之中,正该与玄门放下教门争端,共御外魔才是正理。” 听到弥勒将人皇将玄门、释门要传法的人族被人皇统辖成为外魔入侵,差点再次染尘。 微微点头,默认了弥勒的说法,让他自行做主便可,自念道: “上报四重恩,下济三涂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琉璃国。” 离开幽天净土域的诸位玉虚弟子径直回转东方。 “师兄,那位弥勒菩萨会不计数百年前的嫌隙,应下我等的提议吗?” “弥勒虽以药师闭关、他不能擅自为灵山做主的理由暂时推脱、没有答复,但最终还是会答应的,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对于黄龙抱有的质疑,广成子却半点也不在意,他笃定弥勒会顾全大局。 若是连这点都看不破,释门现今的两位大神通者也不会放心将偌大一个灵山交由他打理。 至于他是否计较之前的因果,那当然是会计较的,但那都是日后再见分晓的事情了。 广成子也顾全了灵山的脸面,同行的师弟没有一个是当年堵过灵山的。 惧留孙几人应广成子之请,前往东海一行,造访金鳌岛碧游宫去了。 回到玉虚宫中,广成子等人见到前往东海去的几位同门已然坐在蒲团之上。 询问之后才知道,去往东海上的几人吃了闭门羹,别说碧游宫,就连金鳌岛也没见到。 这让前去的惧留孙、文殊、普贤、慈航四人极为不满,尤其是对如今执掌碧游宫的多宝。 他们前往东海寻金鳌岛,碧游宫中定有所觉,未能寻到只有可能是对方刻意避开他们。 “那多宝道人竟如此过分,师兄,我玉虚宫才是玄门正统,何必再去寻那什么……” 黄龙愤懑不平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广成子冷冷的眼神打断。 广成子私下也以玄门正统自恃,其实并不如何将碧游宫放在眼里。 但碧游宫教主是他们的师叔,也是一位大神通者,在跟脚上还与自家师尊有兄弟之谊。 此行也是想让多宝以碧游宫对春皇宫牵制一二,分担压力。 而碧游宫的那些门人,除了多宝在内寥寥几人,其他只是占了人多,他并不如何看得上。 将碧游宫之事揭过,广成子与众师弟商讨起在大荒传法之事。 若不是八景宫的玄都道兄受困钧天,此时也不必全由玉虚宫来操持。 从东海上隐去的金鳌岛上,多宝、无当、龟灵、金灵,碧游宫四大亲传聚在殿中。 “师兄这次算是直接拂了玉虚门人的面子,广成子必定记挂在心。” 龟灵此前目送有些愠怒的四位玉虚高徒离开东海,心中发笑。 身边的金灵也不以为意,伴随着殿内浮动的上清仙光,戏言道: “就是不落他们的面皮,人家也未必看得起咱们,这次恼了他们,说不得还能被时时记挂在心里,未尝不是件好事呢。” “师妹莫要胡说,这件事碧游宫本就不该掺和进去,图惹麻烦。” 多宝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碧游宫与玉虚宫不可一以视之。 玉虚宫传法看中跟脚,对各类异族是不太看得起的,更愿意去教化得享洪荒气运的人族。 碧游宫却广开宫门,传法万灵,有心求教者皆在宫门之外听道。 所以,洪荒人族的变化对碧游宫的影响着实有限,不值得被卷入其中。 况且金鳌岛即使在北端,也是处在东海的,广成子一定希望他们牵制春皇宫。 如此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多宝唯恐避之不及。 这时他真是羡慕远在钧天之上的玄都,完全不用被玉虚宫搅扰。 第九十五章 · 三素元君 洞虚抱真 多宝道人也知晓当年玄都打开八景宫门,后来被困钧天之事。 这也是他为什么死活不愿意理会广成子的原因之一,他不想也被广成子这么坑。 太清道德师伯曾与黄帝轩辕氏定下赌约,他与黄帝相争天道于天外天,八景宫宫门紧闭,一日不开,则八景宫一日不如人族劫中。 在人族造化、化形之争时,轩辕氏得过太上相助,应下了此约。 只是广成子为了请玄都相助,商议人族大劫,在宫门前失算,让无法坐看他身殒的玄都打开了宫门。 这件事多宝自己是知道的,而一定要玄都打开宫门的广成子知不知道? 想来除了他自己,是没人知晓他知不知道的,多宝心中冷笑。 但那时八景宫入劫未成定数,只要太上在光阴中截下这段过去即可。 改换过去,对大神通者来说并非难事,这才有了赤松子要向黄帝轩辕氏面禀此事。 以因果牵连,让只要轩辕氏所在的光阴中,此事变为定数。 玄都得太上真传,深谙此道,上九天便是为了截住赤松子,却最终身陷钧天之上。 将玄都留在钧天又有何作用,他也猜不到内情,至少不会是用这么低劣的手段辖制太上。 不过让现在的玉虚宫少了一个助力,对人族应该是意外之喜了。 或者,对这一点春皇宫与黄帝宫都是有所预料的吗? 想到得可能越来越多,多宝望着碧游宫灯盘算了起来,只有三位师妹相互交谈着。 钧天之上,被广成子和多宝同时惦记的玄都此时才知道自己为何被留在司月宫中。 他是不久前随着常仪从天外天的某处归来的,正面色复杂地看着常仪。 最初被带到天外天的时候,他也以为自己会被带到师尊面前换取什么条件。 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出现在他和常仪面前的时另外三位大罗,三素元君。 一位头建太真晨望之冠,顶上乃是三角髻,上著紫锦袖袍,下著飞霜罗裙; 带灵飞明光之绶,腰带霸郁炁刃之剑,坐于太空之上,常伴有紫炁之云,正是紫素元君。 一位头建太真晨嬰之冠,顶上亦是三角髻,上著黄锦袖袍,下著飞青锦裙; 佩凤文琳华之缓,腰带流黄挥精之剑,坐于玄虚之上,常伴有黄云之气,正是黄素元君。 一位头建太真晨娶之冠,顶上同是三角髻,上著白锦袖袍,下著飞锦襦裙; 饰六山火王之佩,腰带日延耀晖之剑,坐于神光之上,常伴有白云之气,正是白素元君。 三位元君皆为大罗,以先天神灵而论,归属于东皇太一麾下。 太一踏过时光前来侵夺轩辕氏所执掌的天道权柄之时,也令当前时光中的几位大罗来犯钧天,想要借此分散轩辕氏的精力。 钧天之中,除去为轩辕氏护法的望舒,众人各自都其有对手。 而唯独常仪是要以一人之力,独斗三位大罗,最容易出现纰漏。 所以常仪带上了玄都,三素元君见到玄都时尽皆看了他一眼,便于笑意十足的常仪交手。 离谱的是,这场一对三的大罗之战极为平和,常仪也半点不落下风。 等从光阴中脱困的大羿赶来相助,二对三依然是势均力敌之相。 一直拖到太一被轩辕氏击碎东皇钟投影,主动退去,三素元君也一齐退走。 这就不得不说到三素元君的身份,乃是一位先天神灵中大神通者,太素元君的女儿。 太素元君能成为大神通者,据传得益于曾在太上座下听讲玄门之法。 因此,在太上道染两位大神尊开辟玄门之后,太素元君在先天神道中的立场向来微妙。 三素元君能够证道大罗,也曾得过已是玄门教主的太上相助。 有好事之徒还曾揣测过太上、太素元君、三素元君的关系,不过都是凭空猜测而已。 不过单凭此次三素元君忌惮玄都而未曾全力出手,就能明白各种确实有些不为人知的联系,只是不好臆测是否是如好事之徒所想。 这也是玄都在司月宫中神色复杂的原因,他自己都不太清楚内情。 “常仪前辈,既然此事已毕,不知能否容贫道回转八景宫中清修?” 玄都思虑再三,还是向常仪问了出来,经此一事,他实在有些不自在。 常仪对此不置可否,停下正在处理的事,神情莫名的看向玄都,扔给他一个东西。 以为对方又要挤兑自己取乐,都做好心理准备的玄都接住了这个金属柱状体。 “你随我去了天外天,不知大荒发生了什么吧?我也是才知晓的。” 将“甲子九灵”的作用告知玄都,常仪没有提对方所说之事。 被玄都抛在地上的金属圆柱恢复原本大小,立在他身前。 以他的智慧不难猜想出此物对人族的巨大作用,以及会让教门面临的巨大危机。 那么,现今的大荒只怕诸位玉虚道友格外紧张,自己若是此时回到八景宫…… 太上与轩辕氏定下赌约,便是不想玄都与八景宫无端卷入劫中。 看着“甲子九灵”,他的面色更加复杂了起来,却也没有再说回八景宫的话。 光阴流逝在风牧体悟天地之间,在最后来到南海之前,他已经走过了南荒的诸方大域。 灵宝、灵根之内的收获并没有被他看重,也没有先天之属。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洞虚经》已经在这段时日内被他完善并开始了修行。 若有修行之人观看整盘坐在一块被海浪冲击的巨石之上的风牧,能看见一方天地。 上下之位,气交之中,人之居也,这便是《洞虚经》之要义所在。 天枢之上,天气主之;天枢之下,地气主之;气交之分,人气御之,万物由之,人与万物,生于天地气交之中。 风牧此时的状态,便是所谓的万物与我为一,天地自我而生。 天有日月,他双目开阖间如日升月落;地有九方,他周身方圆内开辟九处大窍。 天有风雨,他能呼吸间口吐九天云气;地有高山,他亦能耸肩抱膝而渊渟岳峙。 天有雷电,他可诵念大道如大音希声;地有林木,他亦可结筋鼓髯时蓬勃生长。 天有四时,他将四肢抱圆流四灵之气;地有土石,他亦将血肉淬炼养造化生机。 …… 又以五藏对五音、六府对六律、齿发对列星、关节对丘壑、十二经脉对十二经水…… 念动间,风牧便可以驱使天地之力,丝毫不动用自身法力也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这便是我所在处,即为我道域,尊我为上,上言即是人心天意,无可违逆! 可惜这个状态只维持了不到一息,他便退了出来,这种玄奥之感消散一空。 能够体会到这样的感觉对悟道极有促进效用,他并不气馁。 风牧只是刚刚正式迈入完整的《洞虚经》的修行,至少现在能够证明他的路成功迈出了第一步,并且没有踏空。 不过现在就想借此对敌是不太可能的,若有他人影响天地,他便难以施展。 这么想着,似乎和孟宁能御万水的天赋极为相似,还受不得他人搅扰。 摇了摇头,只要自己修行不辍,很快就能做到念化道域镇压强敌。修行到深处,能如句芒那般念化无量大千世界也未可知。 身心轻松舒畅的风牧看向南海深处掠来的一道火光,划过天际留下一道烈焰的痕迹。 那是一只飞来的火凤,双爪抓住一条长鞭,下面坠着一个人影。 起身望去,果然是阳歌从极南往北而来。 完成了在极南不死山中的修行之后,也是为了参加春皇宫即将举行举行的人族大祭,阳歌乘着一只火凤飞跃南海。 第九十六章 · 南明离火 大羿箭道 “第一代的造化人族修行都像你这么快的吗?我怎么感觉你的实力不可力敌了。” 前往苍天春皞域的路上,阳歌看向风牧时温度都低了几分。 明明是她在极南不死山,又有陵光神君指导修行,怎么感觉自己远不如一位天仙。 捉弄着毕方的火凤感受到她的低落,吐着火星,用凤喙梳理着她的头发安慰她。 逃离魔掌的毕方赶紧飞到风牧肩上,呜呜渣渣地叫唤着。 顺着他的羽毛安抚了不满的毕方,自己也没说过会去极南看望他呀,怎么能算食言呢。 毕方额头上九天真水中的清灵阳气化作的淡红色明玉变成了泛着金光的赤红色。 其中的清灵阳气已然消耗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他都有些心悸的火焰气息。 轻轻点在赤红色的明玉上,一股似有若无的淡淡血气弥散其中。 “这是陵光神君赐给他的一点南明离火,说是了结你为她出气的因果。” “原来如此,若有机会,还要当面谢过神君。” 风牧记得“箭神”大羿斩杀修蛇时以那件灵宝南方皂雕旗请来陵光神君出手相助。 谁料二者合力竟被修蛇摆了一道,这段因果才纠缠至今。 原来陵光神君也是气不过的,风牧斩了巴蛇算是为她出了这口恶气,因而有所表示。 南明离火者,乃是南方离火之精,专克邪道外魔,神妙非常,与大日真炎难分轩轾,各有所长,内含先天后天互生互克之妙。 至于什么是邪道外魔,这话听听也就罢了,在洪荒,与我为敌者皆为邪道外魔。 陵光神君赐下的应该不只是一点南明离火,还有一缕神鸟血脉。 毕方已然是地仙境的灵禽,若是能在晋升天仙时借神鸟血脉将自身天赋更进一步,或许能将南明离火炼化为自己的天赋神通。 他曾在诸天时代听闻某位精修南明离火的金仙界主,实力极强。 将自身神通结合西方庚金炼成一柄南明离火剑。 炼剑之时,由有质炼至无质,由无质复又炼至有质者,循环往复,煞费苦功。 这位金仙界主曾仗着神剑厉害,将传自冥河老祖血道门下一位金仙大魔生生炼死。 连同这位大魔所在的血魔道臻至鼎盛的大千世界,也被一同化去,湮灭于诸天界海。 不过这都是风牧成就洞真界金仙界主,遨游诸天万界之前的事了。 他也未曾与这位手握利器的界主碰过照面,因为那时这位已经是诸天界海一段传奇了。 也不是奇在他道行实力如何惊人,或是手中神通灵宝如何高明。 而是他降魔之后自己也困顿诸劫之中,受尽群魔烦扰,摘发挦身,水火风雷,备诸苦恼,心神晃动。 按说这等人物,也是有大毅力之人,这些魔劫不该是渡不过的才对。 只消以大智力,大强忍,大勇气,以无邪胜有邪者,待到功行圆满,亦能道行大进。 偏偏这位金仙界主最终魔念缠身,引动红莲业火,与内里南明离火相冲。 在道体同样被生生炼死之后,神魂真灵陷入无边血气,沦为外魔,被一道血河之水度去。 个中内情诸天讳莫如深,而知晓了这段往事的风牧也是从善如流,没有深究。 前人虽败,灵宝不失,那位界主留下的南明离火剑在诸天日后同样大放异彩,除魔不少。 这也让风牧感慨除魔事小,炼界事大,动手之前也得看看是谁的香火啊。 毕方若是能将南明离火修行到这等精深的境界,或许可以向陵光神君求来更为正统的南明离火炼宝之法,绝不会逊于那把响彻诸天的神剑。 琢磨着毕方日后的修行,风牧也问了阳歌一句: “若是烛龙归来,御日神尊和陵光神君没有什么想法吗?” 毕竟都是有梁子的,而且阳歌的师尊,御日神尊羲和,还掌握着太昊氏从帝俊手中夺来的烛龙执掌大日的权柄。 虽然没有直接与烛龙相争,但烛龙归来若要取回权柄又当如何呢。 “嗨,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吧,师尊好像对此没什么担忧的意思。” 有些不解,但风牧本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有想着从阳歌这里能知晓什么隐秘。 既然大罗并不在意,又涉及大神通者,想来怎么也是轮不到他来忧虑的。 路上二人特意回了一趟九嶷族地,也没什么需要风牧处理的事情。 想了想,风牧决定带上剑非一同前去,他收服了一位性格与他相合的银狼,回到了族中。 九嶷族地还专门开辟了一片草原,供族中的狼群戏耍,与牧场隔离开。 这次族人收获不小,不少人都获得了啸月天狼的认可,结成同伴。 其中后照没有回到族地,而是在身在靠近南海的炎天云肜域。 本来是与极为铸造司的铸师前往协助荒域中的人族部族,却“意外”发现了自己的机缘。 在炎天云肜域的某处荒野上,后照与几位铸师误入了一处结界之地。 探索之后,众人发现此地竟然是昔年“箭神”大羿讨伐修蛇行军之时,达到南海前的扎营之所,大多是存放了一些杂物。 只有营地中间,一处芦蓬大帐中,挂着一把弓箭和一个箭囊,几根羽箭插在其中。 看起来好像都只是大羿驻军时用来装点营帐的饰品,并不被重视,都没有带走。 后照却从中看见了那道当初让他难以忘怀、射落大罗的惊世一箭的影子。 在确定了这些装饰品和这处营地中确实留有一些“箭神”大羿的箭道真意之后,后照要参悟此地的大罗箭道。 由于这处结界并非困阵,进入之后并不难离开,他先领着几位铸师出了结界。 完成了前往各部族的事务之后,便独自重返了结界中的营地。 回到族中的几位铸师将此事告知竹音等人后,众人俱都为此欢欣不已,期待后照归来。 风牧知晓,这是那位人族大罗前辈赐给后照的机缘,同样倍感欣慰。 人皇轩辕氏时期,若以领军征战而论,麾下大罗将领自然以被轩辕氏拜将的力牧为最。 而以道行实力来看,顺天佑畿辅时应龙神最有可能迈入大神通者的行列。 但单一对阵搏杀,还属“箭神”大羿的战绩在洪荒中流传最广,最为辉煌。 天神猰貐化为凶兽作乱,吞食生灵,被他箭杀在山岗之上; 恶兽封豚奔袭于大荒之上,漫无目的地破坏荒域,所过之处遍地狼藉,被他戮于桑林; 凶神九婴御使水火,扰乱天地间四时之序,万灵深受其苦,亦被大羿射落于九天; 再算上同为大罗的修蛇,洪荒尽知的便有大羿斩杀的四尊大罗。 后照若能从大羿的箭道中窥得一鳞半爪,其中进益也是难以估量的,如何能不喜呢。 因为还有些空闲,风牧带着阳歌在九嶷坊市盘桓了些时日。 主要是阳歌听说此地常有人族来听一些前辈讲道,她觉得自己身为金仙也能做为前辈为众多人族讲道。 没有拂了她的心意,风牧请她前去讲道一番,也满足了她的好奇。 阳歌倒也不全是玩闹,她毕竟也是身受御日神尊和陵光神君传法的,道行不浅。 也是让聚在坊市的众多人族只觉不虚此行,拜谢连连。 说起来风牧数百年不常在族中,九嶷坊市有金仙讲道的传统却并没有丢掉。 但凡前来九嶷部族中的人族有金仙前来,都会在坊市之中讲道一番,似乎成了某种约定俗成的习惯。 有时候来族中的金仙不止一位,还会相互论道,算是坊市中一桩盛事。 离开族地,风牧、阳歌、剑非三人继续一路前往苍天春皞域而去。 第九十七章 · 大荒有贤 外证金仙 离开九嶷族地时已然不止是三人了,南荒前去参加祭礼的部族首领相约与风牧同行。 连同魁隗在内,上百位不同部族的人族首领一齐离开了南荒。 原本南荒能够放下族人前去春皇宫的部族首领不会有这么多,这也是九嶷部族之功。 有了“甲子九灵”联通之后,各部族相互照拂,便让更多首领能够抽身离开族地。 在进入苍天地域之后,一个消息通过“甲子九灵”传遍大荒人族,继而轰传洪荒。 春皇宫上将尊卢屠穷奇于西荒,上卿无怀斩梼杌于北海,兽乱皆平,班师回宫。 两具大罗凶兽的道躯将被修补之后摆放在祭坛上,一同祭告人道与娲皇。 所谓修补,言外之意,自然就是若不是为了作为祭品,两尊大罗,连全尸都别想留,警告洪荒或有意与人族为敌者。 效用显而易见,这些年来一直在北荒上蹿下跳、各处奔走的玉虚、灵山门人安静了许多。 大概也是忧心无怀上卿从北海回转的时候顺道捎上他们一起用来祭祀人道。 对那些知晓人族是如何在洪荒野蛮生长并掠夺壮大者,并不会怀疑他们敢不敢这么做。 风牧一行人闻听这个消息也是格外振奋,脚程都快上了几分。 此时的队伍更加壮大,多出来的是是一路上各个部族加入的越来越多的同行之人。 在南荒清修多年的风牧真切地感受到了子熙说,自己已在洪荒众多人族心中成为人族大贤之事并非虚言。 不过他本就曾作为人族先辈率族人崛起于微末,称霸一界,征战诸天界海。 因而在与众人相谈时也是应对自如,言辞恳切且言之有物,举止气度不辱大贤之名。 只是每当有人以“九方君”称呼他的时候,他还是会推辞不受的。 九方归一是人皇伟业,他自认不过芥子之身,岂敢如此僭越。 况且“甲子九灵”实现的也只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九方归一,他并不居功自傲。 而他的这番辞让之举更是坐实了他在众人心中的贤名。 跟随在他身边的剑非第一次发现,自己要从师尊此处学来的,远不止他的剑道而已。 看着那道高山仰止的背影,剑道,仿佛对他也只是可有可无的杀伐术数。 让风牧有些意外的是毕方的表现,不似才更随自己时的顽劣。 他本就是沾染了风牧气息,又吃下了风牧喂食的清灵阳气变异而来的洪荒异种。 在极南不死山更随陵光神君和许多神鸟修行多年,性子稳重不少。 加上神君赐下的神火和血脉,俱是染上了凤德之物,让他更显得气度非凡。 文、武、勇、仁、信五德衬托之下,众人眼中的毕方赫然是追随大贤的圣德神鸟。 这个美妙的误会让风牧哭笑不得,看着自矜的毕方,他也没有辩解什么。 来到苍天春皞域之后,风牧在子熙的带领下认识了各地的人族首领。 阴康氏、朱襄氏、骊连氏、柏皇氏、赫胥氏、栗陆氏、弇兹氏…… 这些都是仅凭一个氏族就坐拥了上千万人口的大部族,镇守各地。 大多都在钧天和苍天诸域,族中金仙少说也有双十之数,常奉人皇诏命征讨各方。 在汐华殿中,子熙毫不讳言地告诉了他风里希曾讲述地倏忽往事,引得风牧赞叹连连。 从皂雕旗的起源来看,难怪这会关系到一条证道大罗甚至迈入大神通者的道途。 作为洪荒天地开辟后的第一尊神,倏忽占据的气运何其庞大。 倏忽陨落之后,原初海神的身份与灭杀混沌得来的气运反馈天地,却也寄存一部分在四散的皂雕旗残部上。 也正因如此,天地才会分别将证得四海海神尊位的关键寄托在这四件灵宝上。 同时也让他明悟了为何没有天地生成的海神出世。 不是没有天地孕育的海神,而是祂存在的时光久远而短暂,早在陨落后反哺天地了。 说起炼化这件灵宝残件和参悟海神尊位之时,子熙难得的有些失落。 数百年间,他的气运倒是上涨不少,但这件事却难有进展。 对此风牧也是别无他法,只能与子熙将一些自己这些年参悟的洞虚真意道出。 这让子熙心有所念,受到触动,生出往南海一行的念头。 轻松不少的子熙还问起了风牧为何不带析丰一同前来,他在人族也名声不小。 假洞天福地之道取得突破之后,也已在人族中从南荒开始普及开来。 本身如果只是让没有金仙强者的部族能够跟好地培养灵根,还泛不起这么大的波澜。 以金仙来看,析丰探寻的道路多少是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意思。 对然对仅有天仙的人族部族、聚落的重要性自不必说,但也没能达到让他在洪荒人族对九嶷众人的印象中,拥有仅次于风牧的名望。 毕竟九嶷部族还有一位获得大罗传承的云霁和与风牧合力箭射巴蛇的后照。 事情发生在子熙将九嶷部族钻研此道的收获呈报太昊氏的时候。 大殿之上,人皇对此给出了出乎意料的评价。 在众人思考着假炼天地能为人族培育灵根带来的助力时,太昊氏赞道: “假炼天地,此乃外证金仙之道也,虽是外道,也确有可取之处。” 春皇宫诸位臣属随即恍然,这确实并能单以培育灵根之法视之。 道成金仙者,身内寰宇解化大千,修行日久,则越发广大,亦有外辟大千之力。 这也是为何不证金仙不得开辟完整的洞天福地、大千世界。 没有身内寰宇借用大道规则相助,即使实力强悍的天仙强自以力开辟了大千世界,最终也难以逃过就此身殒、哺育大千的命运。 假炼天地则不然,并不以完全开辟一方大千世界为目的,而是慢慢撬动天地节点。 以积少成多的方式,将洪荒中的一方区域变为适宜所栽培的灵根生长的环境。 可若是换一个角度,是不是也可以将其化作助力自身的外力呢。 从借内景寰宇开辟外界大千,反过来用以外界假炼的洞天福地内开寰宇大千,证得金仙。 以外力证就内景其实并不利于日后道途,今后需要费不知多少苦功去补足根基。 也就是这也原因,此法会被太昊氏称之为外道,并非正途了。 但对根基、资质本就不足以证得金仙的很多人族来说,则多了一种可能。 于是在此法从春皇宫传向更多的人族的时候,已经不仅是培育灵根的办法了。 或者说,经由春皇宫改良之后,培育灵根这个最初的目的反而成为了附带的产物。 人族知晓的是,他们多了一种证得金仙的法门,还有此法的各种得失。 虽说最终这部法门是春皇宫众多金仙重臣修改出来的,但作为源头的析丰还是在人族中收获了大量名望。 “析丰听说春皇宫将假炼天地作为一门外证金仙之法传下后,低落了很久,” 回想起初听此事的析丰错愕不已的神情,风牧摇了摇头: “现在正利用从春皇宫送去的灵材,潜心钻研新的灵植培育之法,闭关不见外人,我也吃了闭门羹。”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析丰在这件事情上居然这么轴。 不过看到析丰气运聚顶渐有汇成华盖之势,他也由得析丰自己折腾。 或许析丰又会在这个过程中有什么其它发现,给风牧更大的惊喜也说不定呢。 将这番心思告知了子熙,对方也发觉风牧还有玩闹之心,意外之余也不忘借此取笑他一番。 在春皇宫祭礼正式开始之前,北海与南荒的两路人族也回到了春皇宫。 还有两尊大罗道躯。 第九十八章 · 穷奇梼杌 地神所图 一路上,两尊大罗道躯都是任由众人围观的,并无任何遮拦。 这种做法让外族胆寒的同时也在暗地里十足地诟病人族,如此亵渎大罗强者。 甚至连玄门、释门这些教门弟子都心有不忍,心中对此愤恨不已。 只是面上还要对人族大罗笑脸相迎,并恭贺其力克强敌,洪荒生灵深沐人皇恩德。 所有的不满与鬼蜮都只能藏在心里暗想,避开锋芒正盛的人族刀兵。 风牧、剑非也与子熙一同在宫门外迎接两位大罗,和两具大罗残躯。 同来的人族不少,都对亡于人族刀下的强敌兴趣满满,帝子该同列其中。 披甲带刃的上将尊卢、缠袍结发的上卿无怀,这是风牧在洪荒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大罗。 来到春皇宫后,太昊氏并没有接见任何一位部族首领,而是在等着两位大罗归来。 在他向两位前辈行礼时,两人都看向他,善意地点头示意。 气息内敛的二人就像两个平凡的人族,踩着坚实的土地迈步走入了春皇宫中。 其后经过的金神蓐收、水神玄冥和一干人等跟随着进入宫中复命。 风牧还看见了水筠、尊鸿和金谌的身影,倒是让他想起了尊卢跨在腰间的神剑,便是阳天离恒域时尊鸿曾带在身边的。 走在几位重臣身前的还有一个锦袍男子,眉宇中与帝子该、帝子熙都有几分相似。 “那是我大兄,子重兄长。” 子熙情绪不是很高,并没有看到帝子修一同归来。 对此风牧也没有安慰他什么,只是望向安置在宫外的两尊大罗道躯默然无语。 穷奇体貌和四肢很像野牛,兽首却似凶虎,身躯长满了棕褐色的毛发,硬如钢针。 背部肩胛骨的位置长有一双翅膀,布满主要为黑色,也夹杂灰、白二色的羽毛。 兽额有几道白痕,头长有两只淡金色的兽角,状如龙角但更加弯曲,嘴巴则好似是鹰喙一般,但缺了一个口子。 穷奇身躯上的棕褐色毛发被折断大片,大部分都显得晦暗不堪,极少部分光泽如新。 腹部有一道大开的口子,伤口从内连接着头颅,残留着难以磨灭的刚正剑意。 风牧对这种剑意是有印象的,尊鸿以湛卢剑断去玄门弟子真灵中的因果时,便催发了极为相似的剑气,只是威势远不及兽躯上的残余。 梼杌体格像狮、虎之类,四足如豹形,身躯和四肢皮肤灰蓝且极为光滑,犹如蛇皮。 头部硕大,面似猿猴,棕黑而多褶皱,四周多毛,柔软且细长。 猴面得到嘴巴中长有豪彘一样的獠牙,翻出嘴巴朝着上方,均已被折断。 獠牙的断裂之处参差不齐,并非为利器斩断,应当是被巨力强行掰断的。 尾与身躯同长,但并不在尾椎处,看伤口可能同样是被扯了下来,摆放在身旁。 梼杌的脖颈与出现一个窟窿的头颅都有些软趴趴的,可能是因为内里尽数断折的缘故。 据人皇昭告洪荒的檄文,这两位大罗被视为不可教训、不知话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嚣的洪荒害种,傲狠明德,以乱天常,不杀不足以慰天地。 人族则是遵从人道,执掌天地,兴兵伐之,还洪荒以安定,赐生灵以太平。 这一点风牧是深以为然的,两尊大罗侵害人族生存之地,必然是恶兽无疑。 活着搅乱天地,生灵涂炭难安,不若死后贡献出自己的先天不灭灵光和大罗道躯。 被人族炼成灵宝之后,还能为维护洪荒贡献自身,功莫大焉。 感受到两尊大罗残躯上的凶意对青冥剑中的元屠剑胎和“无生”中的阿鼻剑胎的吸引,风牧只能镇压住两件灵宝。 大罗道躯何其珍贵,不止是两柄剑胎,他自己也很想要。 包括他身边得到两位帝子在内,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十足地眼馋的。 但总不能满足众人一人一块分了吧,春皇宫用以祭祀人道定是对此有所计较的。 只是可惜了当初的巴蛇,陨落之后道躯一同坠进光阴之足,完全被吞没无踪,不复出现在天地之间了。 否则作为修蛇的大罗道躯衍生而来,也能炼成难得的杀伐之器,攻杀犀利异常。 风牧身后的剑非看着两尊残躯,解下背上微微发热的七杀剑匣看去。 抚过剑匣的表面,一幅幅图案闪过,其中较大的两幅定住不动。 再次对比了一番,剑非确定了这两幅上雕刻的就是眼前的两尊大罗兽躯。 苍林府中试炼之时,剑非闯过石板之后,雕刻异兽的石板聚合还原为七杀剑匣。 石板上雕刻的异兽图像也都被吸纳进了七杀剑匣之中,只是再也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现在,剑非发觉穷奇与梼杌的图像发生了某种变化。 两道新生的剑意蕴养其中,飘忽不定,剑非的意识触及之时显出溃散之象。 这让他只能暂且先由弱小的剑意成长一段时间,避免会发生一触即溃的尴尬局面。 春皇宫的大殿内,外面嘈杂的人声被完全阻隔。 太昊氏把玩着无怀呈来的一对残缺的獠牙,案几上还摆着一小堆坚硬的毛发。 帝子重和水筠分别上禀了西荒、北海之事后,退回了队列之中。 “两只兽类,不识人道,迟早自取灭亡,本也不是什么怪事,所以只是巧合吗?” 太昊氏的语气有些玩味,碧绿的磷光覆盖在獠牙之上,一幅画面映照在大殿中: 寒光照在广阔的海面上,一只巨兽冲破海面露出身形,两根翻出嘴唇的獠牙上还残存着一些血迹,身后的海水中晕开一片暗红之色。 梼杌经常或是栖息、或是游荡在四海之中,以残杀巨兽为乐。 一个黑点出现在画面的远端,是一座在海面上驰来的海岛。 岛屿上站立着一个身着灰褐色袍子、遮住面容的身影,来到了梼杌身前,说着什么。 交谈的声音并没能出现在画面中,其中的梼杌甩着头颅上的一圈须发,巨大水滴纷纷砸向海面。 停住的梼杌察觉到了什么,转动兽颅,猴面上显出疑惑之色,突然定定地看向画面之外。 没等看到什么,一个缠着布袍的人影坠向梼杌头顶,双手一把握住从嘴中窜出的獠牙。 人影一把掰断了两根獠牙,一脚踩在脖颈处,另一脚踏住兽颅,脚下生力。 随着一个一脚长的窟窿穿透兽颅,梼杌的身躯变得软趴了起来。 画面这是已经变得摇摇欲坠,太昊氏挥手探进画面中,击碎了挡住褐袍人面容的神光。 一张惊骇欲绝的土黄色面庞显露出来,催动了什么书法消失在了海面上。 承受不住太昊氏伟力的画面终于完全崩解,在殿中消散一空。 “此子名唤农勒无伯,乃是三十六土皇君之一,与被镇杀在九嶷山外的极无上玄、升灵元浩同属第九垒洞元无色刚维地。” 无怀声音很温和,与他交谈绝不会让人认为他就是此前画面中一脚踩碎大罗颅骨之人。 放下手中的獠牙,碧绿的磷光再次落向案几上坚韧的毛发。 这次升起的画面尚未铺开就如云雾散开,无法合拢,只有雾蒙蒙的一片水光。 “倒是很机警,西荒动乱,同样与地道有关?” “陛下明察,我遍查穷奇之乱,发现了另一位土皇君赵上伯玄的身影。” 尊卢的话让无怀点了点眉脚,有些奇道: “同样是第九垒,土皇君为九垒三十六君,一地四君,这么说第九垒洞元无色刚维地的四位土皇君做的事情一定是有所关联的。” “有趣,轩辕皇兄在九天之上与天神太一对峙,朕在大荒也要与地神后土斗法吗。” 太昊氏轻言道。 第九十九章 · 汐华斗剑 诏罚帝子 诸事已毕,代表着春皇宫祭礼将近。 风牧这时候反倒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只能看着春皇宫中众人忙碌着。 子熙也在汐华殿搭了个道场,这段时间剑非一直在场上比斗。 也不是好勇斗狠,起因其实是阴康氏的一位后辈提出与风牧论剑,被剑非拦下。 若是一位强大的金仙也就罢了,但这位在剑非看来连自己都不如的天仙没有资格劳烦师尊亲自出手。 阴黎已经完成阴阳三合,窥见金仙门径,实力绝对称不上弱。 前来请风牧论剑也并没有轻侮他的意思,反而是十分仰慕同为天仙却能名传大荒的风牧。 出于好奇,想要见识一下这么许多人族口中的“九方君”。 倒是剑非以地仙之身代师应下,让阴黎有些错愕,想要开口解释一二。 然而,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剑非取下背上的七杀剑匣,杀意透体、倾泻而出。 参悟了“无生”中阿鼻剑胎孕育而成、内敛杀气的过程,剑非一直在尝试自己的敛气之法。 只是单纯的蔽去气息是不够的,也不是风牧希望剑非学习的。 如何收敛杀气在内砥砺自身并将其孕养得更加庞大、可怖,是剑非依旧没有完成的修行。 因为道体被淬剑池洗成一身剑骨,剑非索性顺水推舟,以身为剑,在外炼鞘。 将一柄神剑套上一把剑鞘,并借剑鞘温养剑身,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思路。 不过因为他还未能独自做到这一步,现在是依托于七杀剑匣这件先天灵宝之力压抑杀气。 所以这些年来,剑非会时时将剑匣背在身后,这也是他的一项修行。 卸下剑匣之后,被压抑地太久、太厉害的杀气一朝解放,肆意张扬地扑向剑非面前的阴黎,在他面前幻化为几道怒吼的兽影。 面对如同罡风袭来的杀气,阴黎将尚未突出的话语咽下,面色整肃,严阵以待。 汐华殿中的道场上,当时有不少人族听闻此事,前来观看。 场中的二人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自然理会不了其他事情,对峙片刻后相互郑重行礼。 这个风气是从南荒传出去的,准确地说是从九嶷部族的演法道场传出去的。 因为九嶷坊市人来人往,前去道场比斗的人也有很多都是第一次相见。 同一部族中人也就罢了,习俗不同的人族切磋难免有打出真火的可能,心生嫌隙反而不美,有违初衷云霁忧虑于这种状况,就与大司礼竹音商议,定下了这个办法。 人族相互切磋,两相对峙首先行礼,不忘同族之谊,比斗之时的冒犯事后绝不记挂在心。 至于这个习惯日后会不会让人族风气太软弱,那是大可不必忧心的。 那些比斗场上笑容和煦、相互见礼的人族,在外杀起异族来一个比一个狠,看看剑非就知道了,他与阴黎行礼时冷峻的面容都带上了几分温和。 比斗的过程并不精彩,至少参与其中的阴黎一点也不觉得精彩。 没有他预想中的道法神通、百转千回,手持杀一的剑非剑剑斩向阴黎剑招的弱点。 无奈之下的阴黎连连退避,却摆脱不了剑非如蛆附骨一般的攻势。 一身修为明明远胜对方,却又处处受到掣肘而难以施展,阴黎只好试图以势压人。 借多年打磨的法力尝试反制剑非,阴黎施展神通将剑非拉入森罗之境。 不想剑非等的就是这一刻,弹开阴黎的神兵,剑非抬手取来杀二,杀道煞气如同利爪挡住刺向对方的神通。 紧随其后的剑非欺身而上,反手握住两柄凶剑,对阴黎的抵抗视而不见。 冰冷漆黑的锋刃架在他的脖颈和腹腔处,让他能明显感受到其中的凶意对自身生机的贪婪与渴求。 阴黎苦笑着收起神兵,神情更加错愕,不知如何开口。 “你,不相信你的剑能胜过我。” 再次背上七杀剑匣,剑非沉吟片刻主动开口,走向正与阴康氏首领阴正交谈的风牧。 阴黎便是阴康氏首领的儿子,虽然心中不是滋味,他还是一同跟了过来。 带着阴黎一同告辞离开汐华殿后,阴正笑看着自己情绪低落的孩子。 “那孩子说你不相信自己的剑,也不全对。” 阴正的话让阴黎抬头看着他,等待着父亲的下文。 “你在剑道上胜不过他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变招以神通法力尝试取胜并没有错,不过是被那孩子窥破了变招时的破绽罢了。” “但他只是地仙,我已开始凝聚三花,却还是敌不过他。” 盯着自家儿子看了一会儿,阴正想起与风牧的交谈,有些感叹地说: “如那位九方君所说,真仙之后,便是仙境,只要未能踏上大罗之路,都不过是立足仙境罢了,地仙为何不能胜过天仙呢?” 让阴黎自己去思考,阴正想着同样是还未成就金仙的风牧。 地仙与天仙的差距,有哪里比得过天仙与金仙,但他面对风牧却难免心生不可力敌之感。 汐华殿的道场上,其他人也纷纷告辞,也有人暗自咋舌之后,反而战意高昂。 这就是后来的一些时日,剑非为何频频与人比斗的原因。 与自己比起争斗更需要感悟、或者说炼化天地的境界不同,现在的剑非确实能够在比斗中获得进益,风牧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当然剑非的修为到底是短板,虽然胜多败少,但确实有较强的天仙比斗中胜过了他。 “若是生死相搏,师侄未必会输,甚至难有天仙能在他剑下求活。” 子熙见过剑非搏杀凶兽,那是的他还不能很好地收敛一身杀意。 现在开始将杀气纳入体内的剑非更像是一柄藏锋的利剑,出鞘后愈发骇人。 “不能收放自如,也是他修行不够,败了也是应当。” 风牧对自己弟子也是很满意的,嘴上却没有去夸赞,让知晓他心中得意的子熙大笑。 不过风牧说的也是事实,做不到收放自如,虽然难有天仙在剑非剑下求活,但遇到强大的对手剑非也未必能在斩杀对方后活下来。 “我听师尊说,他在剑非的武道技艺上还见到了一位化形人族大能的影子。” 闲下来的水筠也来到汐华殿中,与风牧、子熙、阳歌等人一同看完了剑非的又一场比斗。 玄冥所说的自然没错,蚩未指点剑非技艺的时候也没有藏私,她的武道传承来自她的父亲。 毕竟她的师尊鲲鹏在这方面是逊于她父亲的,即便他嘴上从来是不承认的。 剑非天资不差,却也没有好到能够将蚩未的传承悟透的地步,况且蚩未自己也不敢说将她父亲的武道学到了几分。 所以剑非领悟的更是皮毛,然后基于此走出自己的路。 但玄冥是与句芒地位一般的春皇宫水神,眼光何其刁毒,依旧看破了剑非武道技艺的跟脚。 将蚩未之事说给水筠,她也有些惊奇,遗憾此前未能前往南荒。 北海与梼杌的争斗她是插不上手的,主要是无怀氏与梼杌的大罗之争,也只有玄冥能帮到无怀氏。 水筠做的更多的也是平顶各处动乱,还要与拖后腿的教门弟子勾心斗角。 这让她北海之行心情欠佳,当初就该将那几个玉虚门人永绝后患。 知道她正在烦躁中,连木柃也避着她,不敢在这时候触她的霉头,引得怒火烧身。 见到剑非之后,水筠的注意力好像就转移了,对他的一身剑骨格外感兴趣。 给剑非送上见面礼,她还对风牧提出了想要指点这位师侄一段时日。 对此风牧自无不可,看水筠的神情,自家弟子难免要受点苦,但也一定会收获匪浅。 而从上次比斗之后一直喜欢往剑非这儿跑的阴黎可能也要被殃及池鱼了。 在众人等待着祭礼的到来,子熙怀着心事偶尔心有惴惴的时候,一道诏令从春皇宫传出: 人皇太昊氏三子修,昔年受命协理南荒,清除修蛇遗祸,卫护大荒安宁; 然自受命以来,帝子修怠惰难改,不思万灵疾苦,致使流毒大荒,南荒遭劫,险些酿成大祸; 身为帝子,未能以身作则,庇佑洪荒万灵,致使万灵生怨,人皇震怒! 其性难教,其情难悯,其行难恕,其罪难容! 念及帝子修北海平乱虽有薄功,亦难抵其过,罚其镇于北海、画水为牢,无诏,不得出世! 与诏令一同传出的还有太昊氏的如滚滚雷音一般的大道真言,化为一道符诏飞向北海。 道音响彻大荒诸域,大荒生灵都看见一道流光向北海驰行而去。 符诏飞过北荒之时,玉虚宫与灵山都紧闭道场,各自门人只能眼看人皇威压震荡山门。 来到北海之上的符诏落进水中,升起一座牢笼。 大荒生灵都好像看见了北方出现一座水牢,一位披发的玄袍男子跪拜向春皇宫的方位。 汐华殿外的风牧默然不语,与修蛇之事有关之人,到此才完全尘埃落定。 坦率地说,这或许是最好的处理结果了,有些话,就是不该都说出来的。 汐华殿附近,空中的水汽似乎浓郁了起来,风牧想到了当初的容成子,还有被句芒打断的、未说完的话。 不知道与他算是有了一面之缘的黄帝陛下是怎么处理这位臣子的。 回首看了看水雾弥漫的汐华殿,风牧将目光看向九天之上。 第一百章 · 禺疆玄女 万族来贺 春皇宫的祭坛附近,乌乌泱泱的人族聚在此处等待着祭礼开始。 风牧身边的子熙双目神光湛湛,这是修为大进难以收敛的表现,如渊的气势变得如小溪潺潺。 仔细聆听水流的声响,又变成小溪汇集、崩腾入海的大江,冲击着大荒的河床。 心结一解,灵台清明,风牧从子熙的神光中看见了一面倒卷的黑旗,舞动间万水相随。 堪破心障后,反而迈入了炼化南方皂雕旗的门槛,正式踏上神道。 原本只是浮沉在人道气运长河属于子熙的一点神光已经开始化作胚胎孕育人道真神,跟随某种韵律跳动着。 翻飞在风牧身边的毕方不时吐着火星,不愿意靠近现在的子熙。 为好友感到高兴的同时,风牧也想到了应当也在尝试炼化灵宝残片的蚩未与孟宁。 毕方啄着风牧的头发,将走神的他拉了回来,看向天边。 恢弘的仙光闪烁着,往此地而来,魁隗看清仙光中为首之人的面容,转头看向子熙。 “是黄帝陛下的后裔,禺疆,也是黄帝宫的水神,” 子熙双目中的神光如水波晃动,语气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对风牧解释着: “另一位女仙应该是九天玄女——玄牝,擅长奇门兵阵,黄帝陛下对她极为倚重。” 仙光落下,禺疆、玄牝带着一行人走来,与众人见礼,正是奉皇帝中诏命前来参加祭礼。 禺疆来到子熙身前,看向他双目中的水光,子熙同样望了回去。 身处一旁的风牧见到一条水龙的虚影从子熙脚下窜出,迎向禺疆脚下扑来的青蛇。 一龙一蛇缠斗厮杀,一道道波光从地面晕开,淌向四周,飘起一层水雾。 玄牝笑着对风牧点了点头,裙中垂下一股玄元道气,灌向被水龙扯住的青蛇。 风牧洒然一笑还了一礼,涌出剑气斩向玄元道气,还分出几道直指青蛇的七寸。 道气流转,将杀向青蛇的剑气拉扯过来,连同袭来的剑气一同消磨。 看着去势不减往青蛇而去的玄元道气,风牧面色多了几分凝重。 袖中轻扣“无生”,生出一缕阿鼻剑气刺向道气,内蕴的杀意让正与子熙暗中交锋的禺疆都有些侧目,诧异地看了风牧一眼。 玄元道气化成一团软绵的云团,剑气刺来后向内凹陷,却怎么也不能刺破云团。 不同于游刃有余的道气,阿鼻剑气到底是借用了外物,难以为继。 僵持下去,风牧一定会显出颓势,更别说奈何得了玄元道气了。 正为难之际,剑气与道气纠缠的地方热浪滚动,好似一座炙烤着天地的烘炉。 剑气在热浪的推动下更进一步,玄元道气形成的云团面上出现被熔化的迹象,依旧软绵却缺了几分韧性。 “九天玄女是人族前辈,想必是不在意我等联手的。” 魁隗的话让风牧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玄牝的脸色,对方确实没有计较的意思。 不过,玄牝与魁隗,到底谁是谁的前辈,可不好说,风牧只能暗自摇头。 如同烘炉喷吐的热浪十分惊人,让玄元道气出现溃散的模样。 魁隗对自己体内造化升生机燃成的火焰运用地越发纯熟,在风牧看来已经远胜阳歌。 要是让木柃见到魁隗如今的实力,怕是就熄了让魁隗帮他种草的心思。 好像是感到有些无趣,玄牝不再理会被压制的玄元道气,任由其被剑气破开,随后被热浪冲击着消散一空。 见对方没有再出手的意思,风牧与魁隗向她告罪一声。 子熙与禺疆也没有再继续相斗,化出以一汪水池在其中翻腾的水龙和青蛇隐去。 水池消失之后,点缀着绿意的地面上的湿痕也尽数不见,一切复归如初。 暗中的交锋发生在顷刻之间,外人只感到水汽翻涌、热浪一滚,就都恢复正常了。 目送黄帝宫来人走向迎来的句芒,风牧看向子熙,面带征询之色。 “这位黄帝宫的水神,前来大荒之后,一时半会是不会回去了,只是不知道是选中了哪面皂雕旗。” 其他有意四海海神之位者,的自然不会只有玄门而已。 南方皂雕旗已经三分,分别入了春皇宫、北冥宫、青龙一族,剩下的还有三面皂雕旗。 洪荒对于余下三面旗帜的争夺早已开始了,或许在风牧不知道地方,已经有哪面旗帜有主了也不一定。 一旦有皂雕旗公开现世,暗处的眼热之辈只怕都会纷纷入局。 “九天玄女前辈是来相助他取得灵宝的?” “也未见得,禺疆还请不动九天玄女做他的臂助,不过一同参加祭礼罢了。” 一番交手下来,子熙发觉禺疆确实是一个不好对付的角色,如若不是才有突破,他也没有把握压制住对方。 风牧感受到子熙起伏不定的气息,想到曾见他出手的几次。 最接近子熙真实实力的一次必然是与土皇君交手的时候,但绝不是他的全力。 此前为了蕴养自身人道神祇的神光,子熙一直让自己处在养神的状态,并未展露所有。 而今依然是潜龙在渊,不过想来离神光散开、神灵出世之日已然不远。 因此风牧对子熙还是很有自信的,真与禺疆相争,胜者是子熙的可能性更大。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九天玄女会不会相助禺疆,毕竟子熙说过风里希并没有让春皇宫为子熙提供助力的意思。 “不用太担心,剩下的三面皂雕旗也不是那么好得的,若是他连灵宝都寻不到,就不用谈争夺海神神位了。” 魁隗看出两人的隐忧,出言宽慰道。 事实也是如此,现在四尊海神神位都是空缺,还不到子熙与禺疆会有正面冲突的时候。 二人彼此相争的前提是两人都已经证得一尊海神尊位,这可并不简单。 所以子熙现在的对手应该是同样获得一部分南方皂雕旗的蚩未与孟宁才对。 在黄帝宫来使之后,各方前来观礼之人纷至沓来,最先到的是四大神君的后裔。 孟章神君、执明神君两方前来的都不是孟宁。 说起来作为青龙一族的孟宁还未成年,虽说实力不俗,但在一群长辈中确实还没有代表两位神君拜谒人皇的资格。 北冥宫鲲鹏或许是有所计较,没有让自己的大弟子蚩未前来,而是另一位金仙弟子。 那是一位蓬发青年,面上棱角分明,双目看上去极为锐利,锋芒四射。 青年好像感知到什么,特意向风牧这边看来,最后视线落在毕方的身上。 察觉到危险的毕方抓住风牧的衣领,彷徨四顾着,吐出的火星都弱了几分。 “那是北冥宫鲲鹏大尊的二弟子飞蓬,身为鹏鸟且跟脚不俗,与不死山还有几分渊源,实力甚至比起蚩未还犹有过之。” 顺着风牧的目光看去,子熙也见到了蓬发青年,开口介绍道。 正说着,风牧感觉体内的青冥剑、“无生”都震动起来,神念扫去。 出现异样的是两件灵宝中的元屠、阿鼻两柄剑胎,循着感应,风牧看到一位披着暗红长袍的男子走来。 风牧身后的剑非凝重地盯着男子,对方身上的煞气就像一个吞噬一切的气旋。 男子所过之处天地清明,因为所有的煞气都会被吞噬一空,纳入体内。 剑非自身的杀气即使全力催动也难及对方一分,那简直不像是一个生灵,而是煞气的聚合体。 风牧与男子眼神交错,一朵血莲从他的眼中绽放开来。 对方似笑非笑地看了风牧一眼,略微点头示意后,转向了别处,留下一道话语在风牧耳边: “老祖请道友闲暇之时可往血海一行,共参修罗大道。” 一片血海涛声响起,一条流向幽冥之地的忘川之水贯穿其中,风牧识海中显出黄泉之景。 黄泉之气飘逸开来,被风牧真灵中一点明光驱散,景象化为虚无。 “自在天波旬,乃是血海冥河教祖麾下天魔王之首。” 子熙的语气郑重了许多,继续说道: “他曾强闯灵山,破尽灵山一千二百九十六座大阵,一己之力镇压诸佛子,踏入净土, 后将释门教主明王佛母准提大尊亲手栽种在净土的菩提树打落半截,夺走作为冥河教祖立教修罗的贺礼。” 他并不知道风牧与波旬的交流,只是讲述着自己对波旬的了解。 血海行走大荒其实不多,所以他的了解大多也都是听闻罢了。 风牧很明智地没有去问灵山的两位大神通者为何放任波旬冒犯自身道场。 灵山有大神通者,血海也有,其中究竟有什么因果却是外人难以捉摸的,还是不知道的好。 之后在子熙的一一介绍下,风牧见到了万寿山五庄观来者,是一个背着行囊的粗犷汉子。 海外仙岛紫府州来的是木公亲传,目蕴紫阳、一身纯阳真意的霸道金仙。 西昆仑金母遣的是一位身着九光的女仙前来,脚踏一直凤尾青鸾,仙雾缭绕。 玄门来的是玉虚宫门下一位白须飘飘的福德仙,骑着白鹿,号为南极仙翁,气息缥缈。 灵山则是药师琉璃光菩萨带着自己的左右胁侍——日光菩萨、月光菩萨前来观礼。 还有四海龙族、大荒麒麟、万族万类…… 看着春皇宫此等盛景,风牧也有了意气风发之感,连被波旬带来的一丝阴霾也被清扫开来。 第一百零一章 · 败者如尘 气运铺道 各处前来的仙光都落进了春皇宫中,日月双悬于九天,祭钟被大司命敲响。 纷杂的场面顿时肃穆了起来,众人一齐看向祭坛。 此地的空间规则被大神通改写,无论立在何处,面前都是祭坛的中央,人山人海却毫无拥挤阻塞之感。 换个场合风牧或许还能饶有兴趣地研究一番,但在周围气氛的感染下,他也看向祭坛整肃以待。 九声钟响之后,一条气运铺就的长河从祭坛处铺开,展向春皇宫的大殿。 殿门被长河敲开,两道人影并肩走了出来。 “圣人皇青帝太昊氏,圣人皇后阴皇风里希。” 目光落在二人身上,风牧便生出了这样的念头,随着众人向两位行礼。 只是此时他的识海中风雨大作,惊诧莫名,太昊氏的样貌,和真灵中的那道人影何其相似! 那也是一眼就能认出身份的大神通者,那是他在无量量劫的尽头看见的身镇归墟者。 立在鸿蒙之上,覆手搅动无边混沌,一画开天的,羲皇! 种种念头在他识海中翻涌不止,让他一时间心绪难平,只能跟者众人动作。 太昊氏身旁的风里希向风牧投来一道目光,周身造化之气融进这片天地之间。 风牧一团乱麻般的庞杂思绪被抚平,压下了涌上心头的疑问,身躯放松下来,轻轻调息吐纳。 无论是羲皇还是太昊氏,都是现在的他难以触及的大神通者。 之前的他竟然生出对真灵中的开天之象一探究竟的荒谬念头,险些陷入迷障。 宁神之后,风牧将注意力转向两位大神通者踏足的气运长河之上。 这当然不是人道或者人族气运长河,而是各种不同的气运混杂而成,同时还镇压着其中的怨念。 因为没有任何遮拦,所以风牧能轻易探查到这条气运长河的来源。 尽皆是曾经阻碍在人族前路上的敌人、族群的气运,被人族强者强行收束成一条气运长河。 除了为人皇铺一条落脚的路,还顺带镇压了他们对人族摧毁他们未来产生的无边怨念。 败者如尘,洪荒血律,人族,不过贯彻地更为彻底罢了。 跟随人皇的脚步看去,风牧好似回到了那个人族崛起于大荒,血战天地的苍茫远古。 铸成这条气运长河的,还有无数人祖先辈的血泪和不屈。 这些汇集一处的意志,在洪荒中改天换地,锤炼出了这条气运长河,也锤炼出了震慑洪荒的人族威名! 风牧有些自嘲地一笑,之前他还认为穷奇与梼杌被拉回春皇宫的一路上任由围观是向外示威。 现在看来是他自己目光短浅,其实春皇宫是真的不在乎,两尊大罗而已。 能够坐拥九天、大荒,亡于人族之手的大罗,不缺这两位,也不多它们两位。 真正威慑到外界的,是这两尊大罗道躯,让他们回想起了灭绝在人道洪流下的一切敌。 不同于风里希脚步轻柔,毫无声息,太昊氏每一步都坚实地踩踏在长河上。 听着厚重的脚步声和随之激荡的长河震动声,前来观礼的众多异族心思各异。 想要趁着气运动荡冲开镇压的怨念做着注定徒劳无功地挣扎,然后被太昊氏似无所觉地一脚一脚地踩了回去。 一路踏上祭坛,太昊氏眼神掠过自己走过、有些战栗的气运长河。 人皇温和而又威严的面容出现在在场之人的面前,一道气运光柱垂向祭坛。 这是人皇举行祭祀大礼,人道有感,自然讲下气运以作响应。 在场之人都是气运加身之辈,顶上结成华盖,交相辉映,霎时间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但对非人族来说,这绝对算不上什么美景,反而让他们躁动难耐。 强大的抑制力让他们倍感压抑,甚至心中不知起源地生出对人道光芒的向往,露出喜悦的神色。 波旬是最先挣脱开来的,冷冷地扫视着陆续摆脱影响的观礼者。 其实力之强可见一斑,在场大神通者的弟子、后裔不在少数,与他相比都逊色了下去。 环视一圈后,波旬定定地看向显化为人道神祇法身的风牧,对神祇随身的神剑格外在意。 风牧的神祇法身是被自然牵引而出,在场拥有自身人道神祇之人都是如此。 最明显的就是好似身披骄阳、手捉大日的御日神尊羲和,让人难以忽视。 浓厚的人道气运让天地间的氛围对风牧格外地友好,也让他自行进入了洞虚之境。 以人身御天地而天地则为我所用,风牧的气势无限拔高着。 这种状态让他感悟良多,可惜不能长久,此时也是借助了人道大势相助。 在同样处于这种环境、各自显露不同异象的人群中,他的状态虽然较为突出但也并不显得如何突兀。 毫不避让地对上波旬的探视,按住剑柄捧起金印的风牧顶上华盖喷香。 思忖着什么的波旬收回了视线,暗红的袍子微微摆动。 带领众人参拜人道后,一篇祭文被太昊氏展开,念诵完毕后没入气运光柱中。 之后,两位大神通者又带领人族遥拜天外天娲皇宫。 一点光芒从天外天坠向祭坛,从祭坛处翻涌起无边造化之气并延伸开去。 行礼之后,两尊大罗道躯连同其他的祭品被一众司命请上祭坛。 穷奇、梼杌是第一次被人族如此郑重、恭敬地对待,虽然只是尸体。 当然,人族敬的是它们祭品的身份,一旁同样作为祭品的泥土也是同样的高规格待遇。 生前罪愆难恕,死后哀荣极尽,谁说人族对大罗不够崇敬的。 太昊氏就认为,如果不是看得起,怎么会拿它们告祭人道呢,如此殊荣,死得其所。 至于这番说词外人作何看法,就看他们境界能不能到了。 大神通者说的话,自然就是道理,悟不了,可不就是境界不够吗,莫不是还想说对方说错了,想来论一论道? 祭品投入垂落在祭坛上的光柱之后,除了两尊大罗道躯之外的事物纷纷融去。 一根根细长的锁链和黑色的铆钉浮现在大罗道躯之上。 正是这些让破损的道躯重新完好起来,否则大罗斗法时留下的道伤短时间内是无法愈合的,两具尸体更是如此。 锁链和铆钉松动之后,两尊道躯中各自有一团灵光飞了出来。 灵光在气运光柱的牵引下越飞越高,跃入滚动的云光之中,被苍青色的气运裹住。 波旬多看了几眼黑色的铆钉,没想到两尊大罗的先天不灭灵光被锁在了残躯之中,锁链和铆钉的作用不只是修补残躯吗。 苍青色的气运一卷云光,化成一个器炉的模样,地上的造化之气升腾而起。 被纳入器炉的造化之气熊熊燃烧了起来,魁隗见状揉了一下自己的心口,若有所悟。 “这是,在锻造先天灵宝?” 飞蓬有些不敢置信地低语道,转而盯住在器炉的火焰中翻滚的先天不灭灵光。 先天不灭灵光能够锻成先天灵宝,这在洪荒算不上什么隐秘。 屠灭大罗之后以先天不灭灵光炼宝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只是这样公然开炉,确实前所未见。 大罗的先天不灭灵光化成先天灵宝也是分情况的。 或是为了某些原由主动将一身道体和灵光熔炼成宝,此法能最为完整地保有大罗之力。 或是不得已选择道化,散去自己的意识任由大道冲刷,最后成为一件先天灵宝。 最后一种就是被人强行掳去灵光,锻造成先天灵宝,也是器炉正在做的事。 风牧感慨地看着器炉,比起这一手,展示尸体真的只是小手段罢了。 看了看教门弟子的脸色,纵使南极仙翁、药师琉璃光菩萨都是性情平和之辈,也都面色难看了几分。 不过再怎么认为人族所为过于折辱大罗,也没有退去不看的。 先天不灭灵光被锻造的过程本来就是一场不小的机缘,没有谁会放弃,反而加紧参悟其中流露的道则,增进自身。 风牧同样如此,感悟着灵光被锻造时溢出的莽荒、狂野的气息。 剑非背上的七杀剑匣更是传出明显的温热感,相助他参悟着器炉中被灼烧的道则。 一炷香之后,先天不灭灵光中的道则被锤炼充足。 两个石像被太昊氏抛进器炉之中,将灵光和道则吸入其中。 应当是提前准备好的灵宝载体,只等融入先天不灭灵光以化为完整地先天灵宝。 石像皆为兽形,四目圆睁,兽口呈现咆哮之像,獠牙漏在外面,身形健硕,齿爪锋锐。 灵光入体之后,兽像的眼神灵动起来,神态越发惟妙惟肖。 器炉晃动间,在气运推动下转了九转,内里火焰熄灭,顶上炉盖掀开,向下倾倒。 两尊石像掉落后,器炉重新溃散成苍青色的气运光华,融入光柱。 形同不知名异兽的石像落在祭坛两方,在漫天光华的衬托下越发显得威风凛凛。 但在太昊氏眼光看过来的时候,却露出恭顺的神情,微微垂首。 祭坛旁的无怀似乎颇为感怀,温声细语地喟叹了一句: “生前不知人道,顽劣难堪,死后倒是通晓了人皇圣德,当真世事玄妙。”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在场之人都能听见。 第一百零二章 · 大劫缘由 不得不入 随着两尊石像如护法一般伫立在祭坛两侧,奉上祭品的环节便结束了。 而现在,重头戏才刚刚开始,所有人都看向了太昊氏。 千年之前,每一位修行有成的金仙,都能感受到深沉的劫气在大荒之上弥漫开来。 同时还有春皇宫千年后举行大祭礼的消息一道传遍大荒。 更有甚者,能够发觉劫气的来源就是人道气运长河,准确地说,是人族的那一部分。 如今人族宰执人道傲视洪荒,人道气运长河几乎要与人族气运无异了。 劫气便是气运长河凝练自身、不断洗刷之下喷吐出的杂质和凶煞。 人族征伐洪荒多年,自然免不了沾染杀业,气运长河也会有所反应。 出于对自身的保护,长河也会排出这些污染气运的杂质,避免积累下去削减气运。 那么这些污染产生的恶果,就需要由宰执人道的人族承受,这就是必然需要承受的代价,也是不得不掀起劫难的缘由。 不过,太昊氏又怎么会让人族独自承担这种反噬,才有了人族开劫之事。 本质上,就是将原本需要由人族完全经受的劫难,扩散到大荒各地。 人族行人道以卫洪荒,今日有劫,自该洪荒万灵共担。 时逢化生入人族的先天神灵和隐匿在暗中的窥伺着即将显露獠牙,正当人族开劫,再次扫清寰宇。 “自轩辕皇兄往钧天之上梳理天道,朕接掌人皇大位以来,夙夜忧叹,未敢懈怠, 虽有人道福泽深厚,庇佑洪荒,然则朕躬德薄,难以宣扬人道大义于众生,心生惭愧, 感念洪荒生灵多艰,族群存续困苦,今以人皇之名,开洪荒封神之道, 当有人道神祇与自然神灵司职权柄,共治万灵,受朕之重托,承福泽气运, 自今日起,凡有功于洪荒天地者,皆可敬告人道,或献上生民养息之策,或所行泽被苍生之事, 或受人皇册封,或为天地所赐,取得神道业位,造福万灵,可享气运所钟!” 话音一毕,一张大风雨表从太昊氏身后缓缓倒卷着铺开,一个个神文光彩熠熠,惹人注目。 并不是天机演化,而是阐述何为自然神灵。 人道神祇的概念洪荒尽知,而自然神灵却是前所未有的,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所谓自然神灵,是以符合天地规律、万灵秩序的自然现象为根本衍生而来,化而为神。 在太昊氏提出的人道神祇与自然神灵共治洪荒的大局中,全然没有先天神灵的位置。 原本先天神灵最初孕育于太初,得天独厚,司职权重。 而自然神灵的出现,本质上就是将先天神灵的权柄分而化之,削其气运位格。 这是堂堂正正、釜底抽薪的阳谋,将一切算计摆到台面上。 以地神来说,或许某位地神位格极高可以摩弄大荒诸多群山如手臂。 但自然神灵不需要这么高的位格,可能只是某座仙山的神祇,与某地的天然福地相合。 当这位自然神灵掌握了这片区域后,还能容忍地神任意操弄自己权柄范围内的群山吗? 况且,自然神灵的职责并不重,只需要顺应自然维护权柄内天地秩序的运转。 只做好这一件事,得到的气运或许不多,却胜在长久。 福德气运绵长,细水长流,即使众多强者不在乎,也能为后辈谋划一二。 在场的不少外族都有些意动,人道神祇他们不能也不愿染指,但自然神灵显然是人族的诚意,拉拢他们共击先天神灵的筹码。 至于他们会不会因此甘愿对上先天神灵,并不是需要深思的问题。 大劫一起,谁能完全避开呢,既然如此,自然要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方。 大风雨表上的神文晃动着铭刻进天地之间,在众生的见证下成为新的律令。 一座大钟撞向垂落的气运光柱,紧随着的是一根褐纹权杖挥来。 一声钟响激荡起重重波纹搅乱光柱,袭向青光四溢的神文,动摇着新生的天地秩序。 钧天之上一柄巨剑倒悬,剑柄敲向大钟,顶上的锋利气息刺破重重光阴的阻隔,穿行在无尽的虚空之中杀向不知归处的大钟源头。 砸向光柱的权杖被风里希抬掌握住,造化之气冲刷下要将权杖上的纹路抹去权杖骤然向下一坠,祭坛下的大地发出巨响,好像有什么欲要破土而出。 残留在大地上的造化之气沉进地底,地下的响动快平复,就像一只刚被安抚好的野兽。 只有偶尔传来的、如同呼吸般的起伏感,证实了地底并不平静。 一道五方相乘凝结而成的五气出现在权杖后端,冲向风里希搭在权杖上的手掌。 从风里希的束缚中脱离之后,五气一转将权杖往回送去。 一根藤鞭从风里希腰间飞出,缠住退回的权杖跟随其钻进时光的缝隙。 握住藤鞭的手牢牢把住这一头,风里希将目光往缝隙的另一头看去,抖动藤鞭。 细微的沉闷响声从中传来,就像鞭绳抽打在一堵厚实的土墙上。 在缝隙被强行闭合之前,风里希抽回了藤鞭,一抚神鞭将其上沾染的些许气息收起。 几个看不清身形、只能察觉朦朦微光的虚影从大钟上脱落,坠向正被铭刻进天地的神文中。 无怀、尊卢、羲和各自出手,阻断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随着一声断裂的声响,大钟被倒悬的巨剑剑柄敲碎,光芒的碎片产生难以遏制的暴乱。 天地间燥动的灵气凝成罡煞向四周搅去,风暴中心把巨剑卷在其中。祭坛四周的众人各自出手抵挡灵力激荡下产生的乱象。 只见巨剑金光一闪,一只手伸进风暴中抓住剑柄,一剑断开从光阴的另一处传来的力量。 没有后继之力的乱流渐渐平息,持剑的手升回九天之上。 几位大罗也将身前的虚影打散,出手将动荡的天地规则重新理顺。 太昊氏身前的神文即将完全淡化,天地律令的气息隐隐显露出来,自然神灵的概念开始浮现在众生的心头。 风牧长舒一口气,钟与权杖都是神道重器。 大钟无疑是东皇钟,权杖应当是地神法器,如无意外则是后土出手。 大神通者交手时看似波澜不惊,实则不然。 在他们出手的时候,天地间的规则被反复改换,如同他们掌中玩物,随意把弄。 一息之间,错乱的感觉充斥着在场之人的心头,曾经的修行、悟道好像完全失去了意义,甚至让他们不由得怀疑其自己的存在。 求道者的追求必然是亘古的大道,他们都是走在其上、一步一步的探索者。 但大神通者挥手间将种种道理打乱,让他们曾领悟的种种道理从根源上发生了改变。 这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一旦沉浸其中就会彻底否定自我,陷入永劫。 直视这一场面的风牧便如身处终末之劫,那是完全升不起反抗心思的绝对压制。 人族堂而皇之地谋夺先天神灵的气运,让两位神道魁首大为恼怒,愤而出手,自然不会顾及会不会波及旁人。 幸而人族准备充足,挡住了意图毁去律令的攻击,在场之人也未坠入劫中。 心有余悸的众人舒缓着自身,特别是神魂中沉重的疲累之感。 外界不过须臾之间,光阴一瞬,但神魂的枯竭感让他们明白他们的光阴被改变了。 大神通者交手时开辟了一条全新的时序,这条时序随着他们罢手而被抹去。 对应到被影响到的旁观者眼中,就是无尽的光阴被压缩为一瞬,让神魂难以承受。 在众人认为尘埃落定之时,一道金焱从阳天坠了下来,笔直地落入神文之中。 神文没有被打乱,只是金焱随着神文一同淡化,进入了天地之中消失不见。 正在众人心思各异、惊疑不定的时候,风牧眼见阳天之上再次划过火光,一只化虹的金乌扑进祭坛。 滚烫的日炎涌动,一圈火光徐徐升腾而起,呼啸着焚烧开来。 太昊氏手掌寒光隐现,青芒勾勒冲霄之气,拍向金乌。 “又来?” 再次被眼见大神通者出手,在场众人只来得及生出这样的念头,便觉双目一沉。 时光一转,睁眼之时,祭坛上只有青光垂落在滚动的在造化之气上。 阵阵清香沁人心脾,人道气运的光柱更加夺目了几分。 众人体悟天地,心生的律令稳固地留存在洪荒之中,再难更改,大势已成。 虽然不知道帝俊最后的反扑有何企图,太昊氏与其交手又发生了什么,但人族大祭礼的目的已经达成,其他事情另行分说。 前来观礼者尽是心思通透之辈,也很清楚这一点。 明面上太一与后土已经是棋差一招,帝俊也未必与两位神道魁首齐心。 不管他们暗处有什么谋划,也是没有带上外族的意思。 大势上已然占据上风的人族抛出了橄榄枝,在场之人都会一一接住,从中牟利。 苍青色的气运神光化作一尊神冕融进太昊氏的冠冕上,增添了几分神道威势。 新的大风雨表出现,被大司命捧上祭坛,两位司命将其展开。 一个个人道文字书写在上面,风牧赫然看见了“后稷”二字。 第一百零三章 · 四时节气 君名九方 不需要风牧去思考这份名单的含义,大司命主动说了出来。 这上面都是人族现存的人道神祇,最上方的几个神名模糊不看,无法辨认。 第一个能够被辨认出来的神名便是“御日”二字,这是春皇宫大罗羲和的神名。 在这些人道文字亮起的时候,每一位对应的人族都有所感应。 几位气息强大、显化人道神祇法身的人族强者一一上前拜见,太昊氏垂询之后,继而看向了风牧。 心中一惊,在他的感应中,还有更多深不可测的人族立在各处,没有与人皇叙话。 诸位人道神祇都是大致表述了一番对人道职权与养生治民的心得,风牧也组织了一番语言。 “后稷”的职权最开始凝聚于教民耕稼之事,由九嶷部族气运催生。 不过彼时的九嶷部族气运并不深厚,更多的还是依赖他自身造化人族的气运和曾身合洞真界真灵炼出神祇的经验。 后来随着族群勃发,九嶷部族开始影响南荒之后,神祇“后稷”的职权才开始稳固。 这也是为何风牧与人斗法时更多的是借用神祇法身神力,而不是以权柄压人。 在巴蛇之乱后,他的神祇法身晋升金仙位格,才算真正完整。 之后又有从九嶷部族传出的“甲子九灵”和外证金仙之法,前者给了“后稷”勾连大荒的权柄,后者则进一步推涨了气运。 可以说,风牧能够顺利踏入洞虚之境也是得到了新生的权柄相助。 原本他认为假洞天福地会是机缘所在,当然这也没错。 假炼天地确实给了他修行洞虚的思路,但“甲子九灵”带来的勾连大荒的职权则真正让他与天地紧密相连。才能做到以人身御天地。 不过这些人道权柄都过于零散,有一些位不配德的意味。 这件事子熙和其他人都隐约提到过,他自己也有所计较。 风牧真正希冀的便是在大祭礼上得到人皇认可,能够推行四时分治之法。 因为他出世也不过千年而已,所以比其他人讲述的时间要短一些,但各种见地颇有深意。 无论之前有没有和他交流过的人族听到他的各种想法,都觉得受益匪浅。 这一次风牧面对人皇更是毫无保留,结合前世所得娓娓道来。 或许有些在现今洪荒之中有些不合时宜,但也没有谁是生搬硬套的死脑筋。 风牧的话让很多部族领袖对族中存在的问题有了茅塞顿开的感觉。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对他的想法表示认同,风牧显出的神祇法身越发神光溢彩了起来。 说完之后,风牧静立当场,等待着太昊氏垂询。 “大善,后稷造福人族、功德不浅,只是大荒广袤异常,地域之间差异深重,如何让各地人族都能借鉴九嶷部族的民生之道?” 来了,心头一跳,风牧凝神屏息,迅速理清思绪: “牧以为,民生之道,首重于食,洪荒气候莫测,万物生长难料,民生困苦, 人族当订立四时变化之法,是万物生长顺应人道定下的气候变化,而非人族改造环境气候适应万物生长。” 即使是九嶷部族,现在做的也是后者为主,前者为辅。 提高食物产量的办法更多的是让环境更适宜,前者就是培育筛选出适宜环境的的植株。 但这种方法效率终究有限,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人道贵生,自然以民生为先,只是九方诸域,各有不同,如何分订气候变化?” “黄帝陛下曾订下十天干分化阴阳五行、天地运转,人皇陛下又订立十二地支与天干相合,制定洪荒历法,便为干支历, 牧参悟干支,顺应四时,略有所得,在十二地支对应的十二月建中划分二十四节气。” 始于立春,终于大寒,风牧阐述了二十四节气运转之道以及与万物生长的关系。 或许因为地域的不同,二十四节气的气候也不尽相同,但统合各地万物生长的思路是一致的。 二十四节气的定气法中还结合了后天八卦与星斗运转的理论。 这让以节令统辖气候更容易被天地认可,从天地开辟到万物生化,本就符合八卦之理。 不得不说,风牧的想法是很大胆的,众多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严格来讲,现在的洪荒运转很多权柄还在先天神灵手中,只是他们被人族压制无法施展罢了,但风牧完全没有考虑他们的存在。 订立一个新的气候运转规则,那么曾经司职气候的先天神灵就从根本上被废了。 飞蓬眼中意味十足,没想到人皇刚摆开阵势与先天神灵夺权,人族就有这么大的动作。 风牧提出分化四时为二十四节气也是经过考量的,除了确对人族有益,也与时局有关。 如今既然人、神开劫,那双方都不会留下情面。 既然如此,拆台就拆得彻底一点,真能促成此事,可以直接废掉一批先天神灵。 或许逼急了之后,能让他们主动跳出来成为靶子挨打。 在这个谁都想从先天神灵那里分一杯羹的时候,他们越沉不住气,人族越开心。 倚着仙鹿的南极仙翁似梦似醒,游离的目光在风牧身旁晃来晃去。 一脸苦相的药师同样如此,身边的左右胁侍修行不够,更是面色不太好看。 倒不是针对二十四节气,这对他们也不算坏事,而是他们想到了风牧弄出来的“甲子九灵”,还有教门如今的窘境。 风牧自然不会考虑他们的心情,他更在乎人皇给予的答复。 却不想在太昊氏开口之前,风里希笑吟吟地说道: “这孩子的想法不错,后土仗着地神梳理大荒气候,曾经没少为难我人族,虽然被人族挫败,但难免日后又生波折, 既然人道掌御洪荒,自然是要定下人道认可的四时运转、万物生长之道。” 面上一喜,风牧向风里希拜谢,下一刻发觉自己站在了祭坛之上。 身前的两位大神通者远远看去的赫赫威压近前之后反倒没有了感觉。 尤其是风里希,风牧除了亲近之意,还有身躯中产生的强烈欣喜、依赖的感觉。 这是这具造化道躯自主产生的依恋,就像孩子回到了母亲的身边。 在洪荒之中,风牧居然切实感觉到了他从未体会过的安全感,而且绝不是错觉。 “后稷所言,甚合朕意,正是人道贵生之理,有益于洪荒。” 太昊氏的话语让风牧心中大定,只听人皇继续说道: “千年前,大荒降诞一位新的造化人族,千年间造福人族、护卫人道,功德贤名布于大荒,有“九方君”之美誉,今日依朕观之,后稷当得起这等赞誉, 朕,人皇太昊氏,上禀人道,册封造化人族、九嶷部族风牧为九方君,司职节气轮转。” “陛下,牧根性浅薄,有愧“九方君”之名,岂敢受封。” 风牧是真未曾想,一路上偶尔被称作九方君也就罢了,岂能正式成为自己的神位? “后稷不愿助朕梳理历法、调节九方节气吗?”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只是这本就是牧分内之事,不敢……” 还没说完,太昊氏将手探入身旁的气运光柱之中,拿出了一面玉牌状的物件。 “木神,依卿所见,后稷可能担当九方君之名?” “回陛下,臣与后稷小友几番相处,以为其人厚德、其性坚韧,九方君之名并无不妥,” 言语间句芒看了一眼望着风牧的南极仙翁,问道: “我听闻玄门开辟了以功德修行的幻界,获得功德便可提升境界、修为,南极道友,后稷小友的功德在那些幻界中,怕是能证大罗了吧?” 这话除了抬高风牧,顺带讥讽了一番玄门的空洞异想。 功德证大罗,道心要不坚定到什么程度,才会去想这种办法。 南极仙翁也不气恼,反而笑着点了点头,顺带瞟了一旁的灵山几人。 毕竟这个“创举”其实灵山比玄门做得更离谱,甚至教主之一的阿弥陀佛接引尊师亲自下场表演了一个“梦中证道”。 两大教门吞下了句芒言语机锋中的软刀子,其他人族倒是认真赞同了“九方君”之事。 人道气运淌过了太昊氏手中的玉牌,化作一块小小的玉佩。 风牧恭敬地接过玉佩,只见细密的花纹勾勒出洪荒所有的气候变化。 玉佩的一面雕上了“九方君”三个道文,另一面更是铭刻着风牧所说的二十四个节令。 “人道认可,后稷可还要推辞?” “臣,不敢!” 收下玉佩的风牧身体一沉,犹如重担加身,在祭坛上拜过了人道、娲皇、人皇。 沉重感并不只是形容,而是庞大的职权加身,又没有梳理清晰带来的不适感。 日后风牧理清洪荒气候运转、在各地订立二十四节气之后,这份重担就是强大的权能。 玉佩从风牧手中飞出,配饰在神祇法身的腰间,神袍上隐隐有变化出现。 神念照进玉佩内部,风牧眼皮一跳。 四团分别为青、红、黄、白的灵光静静躺在其中,散发着先天不灭的气息。 深邃的道痕从中溢出,风牧清晰地体悟到了四时轮转的天地之理,还有其中深不可测浩渺道理。 春、夏、秋、冬的景象浮现在识海中,印到了神祇法身的神袍之上。 第一百零四章 · 血海真经 拜会北荒 大祭礼结束之后,风牧在汐华殿中翻看两卷经文。 一卷面上写着《血海真经》,另一卷则是《血神照经》,都是波旬所赠。 波旬借风牧受封“九方君”,以祝贺之名在太昊氏与风里希面前赠送了两卷经文。 风牧不解其意,却是风里希拿去翻看之后让他收下,日后谢过教祖就是。 风里希的话点醒了风牧,血海的两卷根本经文波旬不会也不敢私相传授,这是冥河老祖授意他做的。 虽然让他收下了经文,风里希却没说该怎么处理。 坐在殿中翻看经文的风牧还是感到有些棘手,总不能真的的修行血海神功吧。 “其实,黄帝陛下曾参悟过太上教主的《太上天书》,父皇也曾研习三清仙法,都不逊于这两卷真经,你也大可不必忧心。” 风里希没有直言的意思,子熙也猜不出其中用意,只能让风牧先宽心了。 风牧将经文合上,盖在面上,扭过头去。 第一次见这么安慰人的,自己和两位人皇是能比的吗? 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子熙有些尴尬地干笑两声,转头去逗弄探头探脑的毕方。 血海的两卷神功暂且不谈,新增的权柄也需要尽快消化。 诚如太昊氏所言,大荒九方诸域差异极大,将不同地域的二十四节气梳理清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都是风牧需要完成的。 不过因为《大荒草记》的缘故,风牧对往大荒各处奔走的事情并不排斥。 反倒是南荒之前接连不断地出现各种事情,绊住了他的脚步。 现在去大荒各地划定四时节令,算不算是奉诏游历,毕竟自己确实是人皇从神了。 在洪荒的干支历中,十天干与十二地支为重中之重。 黄帝轩辕氏居于钧天之后,历法之首便是订立十二地支的太昊氏。 而十二地支在干支历中的核心便是十二月建,其中也关系到皓月的周转。 至于太昊氏的历法权柄是怎么干系到轩辕氏麾下的月神的,风牧就不得而知了。 而二十四节气确立后,其重要性不逊于十二月建,甚至在某些方面犹有过之。 因此若能完全执掌这个权柄,倒也配得上九方君的神名。 或许将来能够像羲和前辈一样,从人皇手中接过历法职权,神位更进一步。 大日之力是太昊氏从帝俊神系多来,羲和的“御日”之名,便是为人皇御日,亦是为人族与洪荒御日。 毕方独足的利爪划过锦帛的声音响起,让风牧有些牙酸。 拎着焦急的砸吧着火星的毕方,将其塞到身后,他将经文随手砸向捉弄毕方的子熙。 翻动的锦帛上盛开着一朵朵妖艳的彼岸花,鲜红如血。 晃动间眼前好像一片彼岸花海,浸入其中还能听见河流滚滚的声音。 就像是血海延伸而出,流向黄泉之中的忘川河水。 愣了愣神,风牧想起了青冥剑成之时,剑格上自然生成的花纹,同样是一朵彼岸花。 冥冥之中,自有前定? 冥河老祖在大神通者之中都是极为令人忌惮的存在,其中的缘法风牧又怎么理得清。 接过《血海真经》的子熙将其摆放在案几上,顺手展开一张地域图。 光影浮动间一片片大荒地貌出现在二人眼前。 风牧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来,观察着大荒地脉纹理,盘算着订立节气之事。 “南荒从炎天明夷域出发,东荒由苍天春皞域而始,打开局面还算轻松,” 子熙在光影中点了两下,画面延展这蔓延开来,继续说着: “中部可以留到最后,西荒与北荒却不太好处理。” 西、北两方不像南荒此前贫瘠,又因为幽冥之事容易犯人族的忌讳,少有外部涉足,巴蛇一乱奠定了往后多年较为平缓的局面。 穷奇、梼杌之乱虽已平定,背后出现的地神踪影却不得不防。 而且洪荒生灵向来是记吃不记打,两头凶兽的死能有多久的威慑力还很不好说。 自然神灵之道有利有弊,拉拢各方削弱先天神灵的同时也打开了神道争夺的口子。 贪欲一旦被放开,再想关上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太昊氏此举其实是兵行险着,这一点风牧还是看得清楚的。 所以人族的大神通者一定是察觉到了先天神灵的某些动作,不得不做出应对。 赵上伯玄与农勒无伯,当然还有被镇杀在九嶷山外的极无上玄与升灵元浩,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说起来风牧能解决掉两位有地道真言敕令相护的土皇君,是引动了镇元子残留在天柱上的神通法力。 正是句芒洒落在地上的大千世界破碎后的尘埃牵动的大神通者的力量,破去真言敕令。 这么说起来至少先天神灵中地道魁首后土的谋划并不是所有地道强者乐见其成的。 “我想前往北荒,拜会万寿山五庄观地仙之祖,不知可否?” “可以相询木神,他与地仙之祖是故交,经常被请往五庄观品果论道。” 并不意外,若非如此,镇元子也不会和句芒如此默契,相互借力各取所需。 只是要考虑的是怎么取得镇元子的支持,保障二十四节气在北荒顺利订立,并让外人不敢染指。 让这位并不与人族为难的大神通行个方便并不难。 但是,怎么让他旗帜鲜明地为二十四节气站台威慑北荒,还要细细思索。 “不急,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些事情,以策万全,准备齐全后再寻木神前辈不迟。” 北荒或许可以从镇元子处借势,但是西荒就难办了。 若是求助春皇宫也不是不行,但那时下下之策,自己身为九方君司职在身,受诏梳理洪荒历法节气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但拉入其他人大张旗鼓,难免落下口实,会被有心之辈攻讦人族行事不端。 终归是与先天神灵剑拔弩张的档口,还是少生事端的好,不可给他们空隙动摇人族气运。 筹谋良久的风牧在向句芒请教之后,得到了径直前去即可的指点。 以前都是他对云霁等人神神叨叨的,什么都说一半让他们自己想。 没想到来了苍天春皞域之后,这些人族前辈与他说话也这样,倒是让他大感不适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句芒的态度到底是让风牧多了几分信心,带着毕方往北荒行去。 剑非被阴黎拉着一起去了某处大千世界,风牧也没有带上他的意思。 留了吩咐在汐华殿,剑非回来之后自然能够收到。 现在人族大祭礼刚过,加上陨落不久的两位大罗,北荒还算平静,甚至有几分噤若寒蝉的意味,这对风牧倒是好事。 自然神灵业位的争夺还没开始,不到万不得已少有会主动做出头鸟的。 所以现在的北荒乃至西荒虽然平静,却也是一个绷紧的状态,一不小心就绷断了。 比起大荒中部灵气的厚重,东荒灵气的空灵,南荒灵气的躁动,北荒截然不同。 风牧感受到最深的变化就是杂驳,远超其他地域的杂驳。 洪荒中灵气富饶却斑杂本就是常态,不足为奇。 但相近地域的灵气总归有几分相似,或因为相互联通,或因为地脉勾连。 偏偏北荒同一个地方都会有不同的灵气掺杂,相互冲撞互不相容。 同时带来的是更加丰富的灵气,流动在悦动的水光之中。 施展神通看去,甚至会产生北荒的灵气本就是液态的想法,只是层次混乱。 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北荒势力庞杂,都想将更多的地域改造为适合自身的环境。 玄门吞吐清气,三清仙法无需多言,灵山作为与玄门分庭抗礼的教门,自然不遑多让。 就这两方教门对灵气的争夺就已经让北荒有的受的了。 更别说更北边的北冥宫、可能在北方的血海道场、坐镇万寿仙山的五庄观…… 变天坤元域位于变天诸域的西方,与玄天诸域接壤。 万寿仙山就坐落在变天坤元域西陲,是洪荒赫赫有名的仙山福地。 当然最出名不是仙山,而是坐落在仙山之中的五庄观,还有其中的观主,地仙之祖镇元子大仙。 来到万寿仙山的外围,风牧按下云头,向仙山中走去。 只见一路之上往来白鹤送浮云,上下猿猴时献果,山中灵兽仙禽灵动非常。 其中有些灵兽通晓人性,竟然懂得结庐而居,零散地在山中伫立着一些房屋。 那门前池宽树影长,石裂苔花破,竟也有些一些别样的修行之味。 再远远向前看去,却是能见到五庄观中宫宇林立,鳞次栉比。 宫殿森罗紫极高,楼台缥缈丹霞堕,果然是福地灵区,仙山云洞。 青鸟每传金母信,紫鸾常寄老君经,看不尽那巍巍道德之风,果然漠漠神仙之宅。 体悟着大地脉动,风牧越发感到这位素未谋面的大神通者修为境界之高远,此地已不似在洪荒之中了。 整座仙山扑面而来的厚重感如同接天连地,永镇世间。 这种感觉并没有错,大神通者的洞府所在,与世同在、万劫不移。 风牧心头浮现的八个字便是他的感悟: 势镇汪洋,威宁瑶海。 第一百零五章 · 人参果树 镇元大仙 势镇汪洋,潮涌银山鱼入穴;威宁瑶海,波翻雪浪蜃离渊。 气机交感之下,水火方隅高积土,北海之处耸崇巅。 走在山间的风牧看着一幕幕丹崖怪石,削壁奇峰,地脉传来厚实的力量感。 丹崖上,彩凤双鸣;削壁前,麒麟独卧;一派祥瑞福气的仙家盛景。 峰头时听锦鸡鸣,石窟每观龙出入;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 踏在划痕清晰地石板路上,风牧来到了五庄观的近前。 一股奇异的香味从观中飘了出来,应当是洪荒久负盛名的人参果树,是诞生于鸿蒙中的奇珍,独一无二的极品先天灵根。 尚未得见这株传闻中的灵根,风牧首先看到栽种在观门外的红红翠翠,正是: 仙桃常结果,修竹每留云,一条涧壑藤萝密,四面原堤草色新。 “人族风牧,前来拜会地仙之祖、与世同君镇元子大仙,望大仙准许晚辈入内一叙。” 整冠以待,风牧向观内拜请道。 五庄观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一半,两个稚气未脱的清秀道童探出身子。 一阵微风迎门吹进,两个道童衣襟飘飘、羽袖飞展,施施然问道: “道兄可是人族九方君后稷?” “正是,牧前来拜访镇元子大仙,劳烦两位道兄引路可否?” 清风、明月相互看了看,有些不确定地想了想,最后清风还是有些疑惑地追问道: “我听师兄说过,九方君是极厉害的造化人族,我看道兄只是天仙,这——?” 清风没说完的话并不难猜,无非是认为风牧实力不似传闻中的人族九方君。 那可是让北荒最大的两个教门都陷入窘境、无奈联手的人。 这倒是高看风牧了,让两大教门感到棘手的是“甲子九灵”和这件灵宝普及后人皇对人族骤然提升的凝聚力,和风牧还真没有什么直接的关联. 风牧还没想好怎么证明自己就是自己这个颇有玄机的问题的时候,明月就问道: “道兄远来,想必是有什么信物的?” 两位道童算是镇元子最小的两位记名弟子了,一直在观中随镇元子修道。 他们生性极为活泼灵动,却唯独对镇元子的吩咐极为谨慎、做事一丝不苟。 念头一转,风牧掌中出现一枚玉佩,朝上的一面正是铭刻着“九方君”三个道文。 清风、明月随大神通者修行,见识不浅,自然是认得的。 玉佩上光洁如流华的人道气运也做不得假,看来来人真是人族九方君。 缩回门后耳语了几句,两位道童点了点头,肯定了风牧的身份,完全打开了大门。 “道兄请了,老师正在观内等候道兄。” 跟随清风、明月走进观中,内里的墙壁上挂着浅黄色的藤蔓,开出一朵朵喇叭状的花。 花朵晃动时发出铃铛一样的清脆响声,饱含空灵之感,煞是动听。 步入院中,脚下传来拉扯心绪的脉动,一直往极远的深处和远方遍布着。 这是先天灵根扎在大地之中的根须,风牧看着眼前的巨木。 若以高大与否来论,这株灵根远远称不上巨大,不过两三人高罢了,比起洪荒中并不罕见的参天大树,个子说得上“娇小玲珑”。 但看着细壑交错的挺拔树身,风牧还是心中生出对于自身何其渺小的感慨。 灵根的树叶叶片颜色不一,有些是深绿色,有些则是淡绿色。 杂糅的绿意非但不显得混乱,反而增添了别具层次感的道韵。 “两位道兄,这便是人参果树吗?” “是极,前些时日老师还差我等打了树上的果子给春皇宫中的人皇送去了哩。” 明月摇头晃脑地说道,很是自豪地看着果树。 清风一边应和着,一边指了指周围墙壁藤蔓上的喇叭花,说道: “时日太短,果树上连花蕊都还没长出来,果子也是见不到的,不过这周边的灵植终日吞吐果树呼出的灵气,也有了几分相似哩。” 却是原来这些喇叭花与人参果树上结的树花竟是十分相似的。 花冠或成白色、或成淡紫色,中央的花蕊则是泛青的黄色。 “多谢两位道兄赐教。” “不妨事,我见你眉目俊朗、华盖聚顶,在洪荒也是个有名的,老师见你欢喜,说不得还拿出珍藏的果子给你吃哩。” 明月说话间还咽了咽口水,好似是想到了吃过的美味。 风牧倒是没有这种奢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本来也不是自家的东西。 不过这果子鼎鼎有名,真能吃的,也是能填补他一向法力薄弱的短处。 走过庭院,两位道童领着风牧来到了殿前候着。 清风上前对着殿中道: “老师,人族九方君前来拜会,我等将他领到殿前来了。” 随后殿中就传来爽朗的笑声,半掩的殿门敞开,中气十足的话语声响起: “请小友进殿一叙。” 在两位道童的示意下,风牧进入殿中,清风、明月随后一同走了进来。 殿外的时候,殿门半掩之下风牧也看不清内里的情形,他也不会在大神通者的道场随意用神念观照,徒惹主人不快。 来到殿中的风牧首先看到的是一个隆起的平台上摆放着一张案几,一本书卷趴在上面。 不是铺在上面,而是趴着,就像一个生灵。 书卷好像感应到风牧的目光,翻起一页荡来荡去,应当是在打招呼了。 书前摆放的香炉烟雾缭绕,沉香的味道飘荡着漫开。 案几后面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张巨幅画像,可惜风牧除了中间的一个“道”字,什么都看不真切,也生不出继续看下去的欲望。 恍惚间,一道人影出现在风牧身前,挽着拂尘盘坐在一张蒲团之上。 那道人紫金冠束发,鹤氅缀鸦翎,一身仙气无风自腾。 面上双目闭起,明明满是沧桑感却不见半分老态,反而神采奕奕。 风牧再次体会到了自己在族中给众人讲道前,凭空显化时众人看向自己的心思。 “晚辈人族风牧,见过镇元子大仙。” 向闭目神游的镇元子行礼后,就见他双目微睁,面带笑意。 拂尘轻轻一抖,另一张蒲团出现在风牧身前,镇元子顶上神光一转,钻进天灵。 “老道方才神游太虚,两个童儿怠慢小友了,请。” 神光敛去,镇元子的面上越发精神了几分,笑意十足地示意风牧在蒲团上坐下。 谢过镇元子后,风牧才在蒲团上坐下。 一个青黄二色的玉盒出现在镇元子掌中被他轻轻推开盒盖后递了过来。 馥郁的香气令早已没有了口腹之欲的风牧顿生万分垂涎之感,自然而然地被玉盒吸引了过去,看想静静躺在其中的果子。 那果子本是淡绿色,在玉盒被打开之后,很快就变为了淡黄色。 看着这与孩童样貌一般的果子,风牧心知这便是那洪荒奇珍人参果了。 但他也没有贸然接过,反而看向镇元子,推辞道: “晚辈贸然来访,已是扰了前辈清净,万万不敢无端受此厚礼。” 镇元子却没有收回玉盒的意思,只是将玉盒合上摆在风牧座前,扶须道: “老道神游太虚,知晓有贵客来访,为五庄观带来了一番机缘,正是应在了小友身上,因此小友不必推辞,收下便是。” 玉盒紧闭时候,透过半透明的玉质神材,能看到其中的果子复又变回淡绿色。 风牧心下了然,却是镇元子明了自己的来意,也感应到此举有利于五庄观。 本身此事乃是风牧借万寿山中大神通者的势于北荒推行二十四节气之道,而五庄观能从中受益,各取所需。 不过镇元子此举却是既表达了善意,又让风牧不得不先承了他的恩情。 镇元子的态度让风牧更有把握了几分,也收起了身前的玉盒。 “既如此,晚辈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前辈照拂。” 思忖片刻,风牧斟酌着问道: “人皇陛下怜洪荒众生疾苦,开自然神灵之道庇佑众生,不知前辈对此有何看法?” 即使镇元子给了足够的善意,风牧还是没有冒然开口直接说明来意。 根本原因还是他与镇元子的层次相差太大,不得不足够慎重。 “老道觉得,小友提出的二十四节气之事更有意思。” 镇元子倒是语气玩味,直接点破了风牧的真实来意,为北荒订立节令而来。 被叫破心思的风牧也不尴尬,反而顺着台阶、借着镇元子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好叫前辈知晓,晚辈原本因为忧心如何在北荒推行二十四节气之道,后来得知前辈在北荒立下道场,这才安下心来,大为欣喜。” “哦?这是为何?” “大仙坐镇万寿仙山,一向德厚,推行二十四节气之道乃是为众生计,定然是大仙期望的, 况且此事也确与自然神灵之事有关,晚辈也是又一场机缘赠与五庄观诸位同道。” 前面都是恭维和废话,最重要的是后半句话,一老一少心知肚明。 镇元子接过风牧递来的一卷竹简,轻轻抖开看了上去。 只见竹简开篇就是: “灵品彰土德,流膏蕴精腴。” 皱起的眉头随着镇元子阅览这篇风牧费尽心力构思的经文舒展开了,多了几分悦色。 在读完最后一句“千劫万会修无极,土德坤舆本肇祥”后,镇元子合上竹简,看向风牧的目光已大不一样。 第一百零六章 · 经天纬地 辛夷重楼 这卷经文并不是什么大道修行,而是风牧从天地运行阐述二十四节气之道。 所谓天六地五,数之常也,经之以天,纬之以地。 风牧绞尽脑汁便是从地纬的角度阐释节气,以此说服镇元子。 天有六气,阴、阳、风、雨、晦、明;地有五德,金、木、水、火、土。 在风牧看来,可以在大荒划定天经地纬,以星斗运转、日月烛照对应在大荒地脉上的方位,更加细致地划定大荒的地域。 然后将节气的流转与地脉的走向、大荒的格局结合起来,加以完善。 这种思路完全颠覆了现今洪荒使用的地脉分定之法,必然受到极大的阻力。 但若是能够推行成功,镇元子在地道中的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语。 风牧能够提出这种方法,让镇元子不得不重视起来。 说是赠给五庄观的机缘,自然是风牧的托词,他真正想的就是直接打动镇元子本人。 不过这件事的过程中却是能让五庄观得到不少自然神灵业位,也并不假。 无论这番谋划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这位地仙之祖都极有可能愿意试上一试。 风牧赌的就是他还不清楚的、后土正在做的谋划,带给镇元子的压力。 既然镇元子愿意因此与人族合作阻止了一次土皇君进入无何有处的大门的机会,代表这件事确实让他足够忌惮,以至于冒着得罪后土的风险出手。 如风牧所料,镇元子现在很难决断。 他感应到了风牧带着一份机缘前来,却没能感应到这份机缘大到了让他这位大神通者都会心动。 诚然,这份经文和图谋是风牧为了向五庄观借势仓促间完成的,还有许多不谐之处。 但身为地仙之祖的镇元子还是看到了完善后此事的可行性并不小。 再想到他屡屡感应到的地道变动,乃至于因此不得不时时神游太虚感悟地道。 镇元子抬手一招,身后案几上的书卷飞来,将手中竹简投入其中。 风牧这才看清这幅书卷的样貌,正是镇杀两位土皇君是幻化的虚影的原型——地书。 “小友赠予的机缘着实不小,让老道好生惭愧,此事,老道应下了。” 其实这位大仙的性情是极为稳重的,很少有冒险之举。 能够打动他也是风牧运气使然,在他面对后土的压力时给出了一个可能的解决之道。 即使这个办法还很粗糙、提出的构想也很稚嫩。 但没关系,风牧最多不过一位金仙,自然比不得大神通者的智慧。 他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更细化的构想想必由这位大神通者亲自完善要比他来做靠谱得多。 “多谢前辈提携,晚辈为洪荒众生拜谢前辈。” 镇元子的客气话风牧自不会应,反而又是一顶高帽子就送了上去。 本来他的所作所为就有些空手套白狼、算计对方的意思在里面,又怎么敢舔着脸应下。 二十四节气是真真正正给人族带来实惠的,而该换地脉分定就显得虚无缥缈了。 而且改换地脉分定一定是在二十四节气运行洪荒多年,天地深深认可之后。 届时便可顺势以地脉对应二十四节气,重新划定。 所以在那之前,五庄观还没得到什么就已经至少要帮风牧在北荒推行完成节令的订立。 这也是风牧要有人引荐的原因,他也担心一个不好触怒了这位地仙之祖。 而有了句芒背书,镇元子再怎么不悦,也只会将他这位放肆的晚辈轰出去罢了。 好在事情要比风牧预料的顺利得多,顺利得让他心惊不已。 倒不是怀疑镇元子有什么别的心思,而是后土的谋划到底是什么,能够让另一位地道魁首忌惮到如此程度。 之后镇元子与风牧的交流多是围绕着地纬、节令之事一问一答。 风牧面对大神通者屡屡切中要害的提问有些招架不住,经常陷入沉思之中。 然后要思虑良久才能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或是自身也想不明白。 不过镇元子更多的只是想要知道提出这种构想的风牧有没有一些新奇的见解,并不在意他能否回到出自己的问题。 两人交流之时,镇元子摊开的地书上的文字也在不断变化推演着种种可能。 一段时日之后,实在有些捉襟见肘的风牧终于被放过了。 收起地书的镇元子再次取出两个玉盒赠予风牧,这一次他没有再推辞,收了下来。 “清风童儿,去唤你辛夷、重楼二位师兄前来。” 殿外的清风道童应了声“是”,就听见他脚步匆忙地跑开。 辛夷和重楼,是镇元子门下弟子,而这两个名字是风牧记忆中的两味灵药的名字。 想到万寿山浓烈得有些过分的生机,还有那颗巨木一般的人参果树,心中明悟了几分。 万寿山应当是草木之灵绝佳的修行之处了,更遑论作为中心的五庄观了。 不多时,一女一男并肩走进大殿向镇元子行礼。 风牧定睛看去,那男子正是当日前去春皇宫观礼的粗犷男子,依旧是背着行囊。 女子则顶上一根木簪固定住长发,一身略带翠色的清丽道袍。 相互见礼后,风牧得知男子便是重楼,女子则是辛夷。 感受着他们身上传来的草木灵气,风牧便知晓自己的猜测不错,只是与辛夷身上的温和气息不同,重楼身上的草木气息狂暴异常。 将二十四节气之事分说与二人,主要是辛夷在听。 当日大祭礼上,风牧向人皇太昊氏提出构想之时,重楼就在场中观礼,有所了解。 “小友,北荒分定节令之事,你尽可差遣老道这两位不成器的弟子就是。” 镇元子性情如此,应下风牧所请之后便极为热络,言语之间让风牧不要客气。 不过他也不会真的毫不客气,适时地向两位拱手道: “既如此,日后牧行于北荒,便全赖两位道兄相助了,牧在次谢过。” 接下来风牧在辛夷与重楼的带领下游玩了一番万寿山,来到山中便不知飞到哪里戏耍去了的毕方也回到身边了。 不久后,还思索着西荒之事的风牧便到观中辞行欲要回转南荒去了。 北荒之行目的已然达成,也不必久留,节令之事也无需从北荒而始。 重楼和辛夷都对风牧没有在北荒多留些时日十分惋惜,但原因却大不相同。 据风牧观察,前者是遗憾于没能带着风牧一起去变天昆仑域或是幽天净土域。 经过几日的交谈,风牧笃定重楼一定是想借这件事跟北荒其他大神通者传人交手一番。 没想到镇元子大仙的传人也有性情如此暴烈的弟子,还是草木成灵。 而辛夷才更符合风牧印象中草木之灵的性子,恬静温和。 她对二十四节气之道的兴趣远在重楼之上,并一直向风牧追问细节,确认风牧要做的事是不是真的利于万物生长。 辛夷不过金仙,眼界不似镇元子那么高远难测。 二十四节气又是风牧酝酿已久的谋划,自是对答自如,让辛夷对此万分期待。 准备离开万寿山之前,风牧向子熙神祇传念,得知剑非还没出大千世界。 也没有要去苍天春皞域等候的意思,他还是径直向炎天明夷域去了。 西荒之事还没有足够的把握不引起混乱完成订立节气,还是暂缓为好。 北荒势力混杂,虽有了五庄观相助,还是可以待南荒与东荒试行一段时间,经验充足才更有把握应对一些变局。 尤其是昆仑与灵山给风牧带来的压力还是不小的。 他并没有因为在阳天离恒域与玄门弟子的交手就轻视他们,反而更加慎重。 按照子熙他们的说法,即使是性格高傲的玉虚宫弟子、包括广成子在内,具都善于藏拙,其他人更是如此。 就像多宝在对升灵元浩必杀一击之前需要试探出这位土皇君的深浅,风牧也是。 阳天离恒域近乎死局都未能逼出几位玉虚门人藏下的暗手,由不得他不慎重以待。 每一个不知深浅的对手,都值得被高估。 至于灵山,虽在洪荒之中没有打过交道,但诸天中被佛子度化的大千世界不少。 风牧带领洞真界时对这种大千世界向来是避之不及的,唯恐一旦沾染便麻烦不断。 大祭礼时见到的那位大菩萨一身琉璃净光,道韵惊人,也让他颇为上心。 而且重楼与风牧交谈时,言语间对药师也感到颇为棘手。 同处北荒,重楼性格有有些好斗,或许是药师手中吃过不少亏方才有此作态。 倒是他也不知为何,对另一位大菩萨弥勒不甚上心,评价不太好。 还是看不过去的辛夷主动解释,弥勒阿逸多菩萨喜欢与诸道友坐而论道,甚少出手,重楼多次欲与其交手都被其轻描淡写地揭过。 原是心中有所不满,风牧暗笑之余也盘算着这位同为释门教主亲传的大菩萨。 子熙在介绍药师琉璃光菩萨时就提到过这位弥勒,如今正是他执掌灵山。 在辛夷与重楼将风牧送出变天坤元域之后,风牧也不做停留,带着毕方架光南去。 五庄观中古树依旧,清风、明月也还是时常在修行之余坐在树下偷懒发呆。 辛夷、重楼回禀镇元子之后也回到了仙山中各自的修行之处。 第一百零七章 · 草木之灵 飞廉御风 闲坐云头往九嶷族地晃晃悠悠的时候,风牧得空思索着草木之灵。 就像他点化的帮自己打理洞府的阳如、阴如两个童子乃是玉石之灵,极难诞生灵智。 草木之灵则更是如此,得到造化踏上修行就更是困难重重了。 一般来说,生长在洪荒这样灵气满溢的环境中,各类灵物都是不缺灵性的。 但这种灵性并不能给它们带来活物的情感,只是最简单的与天地的气机交感罢了。 得了灵性的灵草、灵木能更好地吸收天地间的生机和灵气,促进生长。 不过因为这种灵性并不长久,不知何时就会消散掉。 而通常失去了灵性的草木,其外在的直观表现就是已然成熟,可以采摘服用了。 这也是为何各类草木为何年份需求不同,因为其灵性能保有的年份本就是不同的。 一株千年何首乌在灵性消散之后最多维持一甲子的药力,超过这段时间不去采摘,灵药的药力就会开始溃散,效用下降。 诞生真正的灵智,则需要得天地之造化,概率是很低的。 在娲皇开辟人道向洪荒不慢造化生机之后,这种可能性提高了不少,但依然很低。 若是有修行者遇到开了灵智的草木之灵,多会收做童子或是传法结缘。 千难万险中产生灵智本就罕有,总归有些气运的,未尝不是一段缘法。 只有蒙昧痴愚的凶兽或者某些外道修者才会吞服生出灵智的草木,当然有些不明就里的散修懵懵懂懂也可能做出这种蠢事。 风牧在九嶷部族推广的筛选种植之法,寻得都是年份要求极低、较为常见的灵植。 这类草木产生灵智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生长周期太短,不足以孕育。 而之前辛夷的问题提醒了他,二十四节气对草木生长极有裨益。 既然如此,洪荒中草木之灵也会因此受益,或许诞生灵智的可能性还会增长些许。 倒是一段善缘,或许日后能成为助力也说不定,风牧记下了此事。 往南去的一路上,风牧也遇到不少让他啼笑皆非的事情。 人皇开自然神灵之道的消息如今洪荒尽知,这些时日已经有好奇之辈尝试起来了。 许多山野精怪自行圈下一处或是山巅、或是沼泽的地域,进行一些奇奇怪怪的改造。 然后以此表功,将其作为对这方天地的功绩,换取自然神灵的业位。 如此粗浅的尝试,失败是必然的,可还是很多精怪有样学样,觉得自己能做得更好。 除了这些不靠谱的,也有一些自行琢磨出一些门道的。 风牧飞过钧天某处荒山的时候,就有精怪跳出来想要打落他的云头。 只不过因为实力不济,反而被风牧拿住,问出了他这么做的缘由,也是为了自然神灵。 这个精怪心思细腻,倒有几分机灵,发觉了某些关窍。 自然神灵要有功于天地,还要能够稳定地维持某种梳理天地的职权。 他想了很久,决定做这座荒山的“飞神”,这是他自己冥思苦想选出来的名字,意思是要从这处飞过需要他这位“飞神”的准许。 想法虽然幼稚,但但确实开始靠拢神灵司职的本质,让风牧高看了他一眼。 精怪鹿头雀身,有角有尾,身上花纹有些像虎豹之流。 他见识了风牧手段高明、气度不凡,又是人族中人,顿时极为乖觉,有问必答。 看着这个小怪小心翼翼的样子,风牧有些好笑,也不再吓他。 鹿首精怪感受到缓和下来的气氛,胆子也大了些,开始主动试探性地向风牧介绍此地。 这出荒山也不是什么名山大川,在洪荒中也没有天赐山名。 小怪出身在这左近,见此地灵气更加充足,也没什么凶兽恶禽盘踞此地,便在此修行。 他倒是个有根性的,不知多少岁月过去,凭借残缺的血脉传承也有了天仙道行。 前些时日得知人皇定下自然神灵之道,困顿以此、修行多年难得寸进的飞廉也起了心思,再见过许多精怪失败后开始了自己的尝试。 “你这小怪倒是聪慧许多,想必修行多年也有名号?” “好叫大仙知晓,小怪自进入仙境,脱了浑噩,便给自己取了个名号,唤作飞廉。” 飞廉闻得夸奖,喜形于色,愈发殷勤地回答起了风牧的问题。 心思一动,风牧想到了飞廉要做此地“飞神”的意图,倒是和他的名号有点关联。 “你这小怪,莫不是因为自己的名号,才想了这么个神位?” 带着几分笑骂的意味,风牧一指飞廉,点破了他的想法。 “大仙果然神通广大,一眼就看出小怪这浅薄心思,确实如此。” “你是有些想法的,可此时殊为不易,你还是想得差了些。” 听得风牧点评,飞廉也拉下脸,打蛇随上棍,趁机向他求教,急忙问道: “小怪根性粗浅,不识大道,还请大仙指点一二,大仙恩情,必不敢忘。” 飞廉如何感念恩情、又如何回报,风牧并不在意,但他却是想更深入地了解一番自然神灵之道,太昊氏或许另有一番深意? 大神通者所行之事,必然有重重计较,远望观之,无非看到外面几层。 想要了解得更加深入,还要亲自有所作为才是。 不过风牧本就是人道神祇,而今更是人皇从神,不可能转为自然神灵。 在这荒山遇到飞廉也是冥冥中的缘法,或许能够借此窥得自然神灵之道的几分玄妙。 “你这飞神,是要统辖此处荒山上方飞行规则,却没有考虑到实际的可能。” 既然欲要有所得,那指点飞廉他也不会随意搪塞。 随意寻了一处青石板,袖中甩出九天揽月网化为的蒲团盘坐其上。 很有眼力见的飞廉摆出了他多年珍藏的各类灵果,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 拿起一个抛给立在肩头的毕方,风牧捻着另一枚青果把玩着说道: “洪荒之中,且不说众多金仙道君飞身托迹、往来青冥,俱是行于半空,若从此过你可敢加以阻拦, 大荒之中更兼有许多精于飞遁之法的异兽仙禽,即使只有天仙、地仙之境,也是疏忽无踪,你可能拦下,以维护此地飞行之法的规则。” 就算取得某种规则职权,也有维护这种秩序的必要性,否则非但无功、反而有过。 被风牧道清关节要害,飞廉才知晓自己即使成为“飞神”也不是高枕无忧的。 “多谢大仙指点,小怪险些误入歧途,全赖大仙指点搭救。” 很是郑重地向风牧行礼后,飞廉也道出了他有意做“飞神”的另一个缘由。 见着鹿首精怪在自己身前来回飞遁,踪迹难觅,风牧也来了兴趣。 原来这小怪也不全然是奇思异想,他自身就极为擅长飞遁之法,来去无踪,本领不小。 只这一手飞遁之法,就让他多年在这群山中能独占一座荒山自保无虞。 以正面斗法对战而言,飞廉传承不全,在天仙中也并不出彩。 但那些能让很多金仙都颇为恼火的强大凶手却往往奈何不得退避而去的飞廉。 长此以往,受不了飞廉的时常骚扰,那些能够胜过飞廉的凶兽也不愿意被日日烦扰,就对飞廉独霸荒山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去了。 今日也是他自己冲撞风牧云光,也只当是个天仙不甚在意,被风牧拿下。 也幸而飞廉并不抱有什么恶意,只是想展示自己“飞神”威能,才没被风牧一剑枭首。 见识了飞廉的飞遁神通,风牧开口问道: “这神通倒是不同凡俗,不似天仙,不知是你修行所得,还是天赋神通?” “小怪修行多年,传承不全,没修得什么拿得出手的神通,是炼化血脉后自然而生。” 果然如此,风牧理解了飞廉为何会产生这种误会。 这精怪不知为何传承不全,但血脉并不是什么常见的山野兽类,也是洪荒异种。 他所谓的飞遁之法并非是单纯的飞行,而是一种天赋御风的神通。 只不过没有传承讲解,飞廉误以为自己只是精通飞行遁法,不疑有他,也从未借这门神通参悟出什么其他的神通妙法。 在风牧眼中,将一门天赋御风神通只当做飞遁之法使用,无异于空坐宝山而不知。 一旦加以参悟、另行驱使,这边是一门犀利的攻杀神通。 而飞廉真想获得自然神灵业位,风神要比不伦不类的“飞神”要合适得多。 沉吟着看了看周边的环境,风牧起身丈量着脚下地脉。 掐算一番后,一枚枚灵石被扔进选定的阵眼之中,吸纳地脉之力后相互勾连起来。 一副稍显简易阵图出现在大地上,吹起一阵细微的和风,动摇砂石。 阵法过于简陋,不过风牧还有办法,一本锦册出现在掌中。 先天灵宝《大荒草记》翻动间光芒闪烁,片刻后荒山的景象出现在一副图卷上。 手指划过图卷,神力从指间淌下,一枚巽卦形成一道浮动的刻印。 将刻印点在图卷上,刻印快速坍缩着融入其中。 风牧在大地上勾勒的简易阵纹从中心出现一个黑点,逐步放大覆盖整个阵图。 正是他在锦册上绘出的巽卦刻印,化作阵基出现。 做完这些,风牧看向等候在身旁的飞廉,示意他上前来。 第一百零八章 · 风灵之气 欲求风神 飞廉虽面色未变,但心思还是活络了起来,思考着自己的处境。 甫一交手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自己全然不是这位人族天仙的对手,近乎无力招架。 若是一开始就选择施展神通退避,或许能逃出生天。 只是一朝失手被擒,对方且看在自己没有恶意的份上轻轻放过,他也心中敞亮。 无力反抗的情况下,不若尽心配合,兴许还能搏一场机缘。 在风牧的讲解中,飞廉站上了阵法中心处,阵纹亮起青蓝色的光芒。 见到他这么配合,风牧心中甚是满意,对方能在这处荒山站稳脚跟,看来也不全然只是凭借粗浅的御风遁法。 准备完毕后,风牧驱动巽卦刻印化作的阵基,吹动的微风渐渐有力起来。 飞廉心中一阵悸动,并非是察觉到了危险,而是体内似乎有什么在苏醒过来。 “时机未至,稳住身形,抱元守一,内照灵台。” 风牧的声音适时地从阵外传来,飞廉闻言照办,控制住了自己飘飘欲飞的身体。 山地上在风中晃动的砂石被加强的风力吹散,撞向四周,发出不断的“噼啪”声响。 阵中的和风在时间的推移下已经开始形成倒卷的狂风,牵动荒山中的灵气。 相邻群山中的各位精怪都惊骇地看向此处,不明白平日里那个只会飞来飞去的天仙小怪在闹什么幺蛾子,引起了这么大的变故。 谨慎的心理让他们不敢妄动,各自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意外。 这种状态正是风牧所需要的,倒不是怕了那些精怪,而是不希望被打扰。 阵法的运转十分顺畅,吸纳转化了足够的灵力,风牧点了点头,差不多是时候了。 “施展遁法神通,悉心体会,尝试借助阵法卷起的风灵之力御空而起。” 飞廉心里一松,不再强行定在地面上,抖身而起。 不过他还是小看了巽卦刻印的力量,风牧神祇位格晋升金仙之后,神力不可同日而语。 借先天灵宝显化而出,神力凝聚的巽卦调动的是天地间后天八卦的力量。 人道之下,后天八卦生化万物、统御天地,位格极高,巽卦之风岂是凡俗? 还未施展神通的飞廉直接在狂风中被卷向空中,根本无法在上空稳住自己的肆意摇摆的身体,尾巴还被狂风吹着抽打着脸颊。 烦躁的飞廉不能顺利使用神通遁法,心中焦急却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体悟风灵之力的脉络,无需心急,放空心神,把守住灵台清明。” 风牧用术法传音,安抚住慌张的飞廉,一字一顿地说着。 这道声音如同一枚定心丸,让飞廉不再那么手足无措,任由狂风吹打着自己。 不过就是在风中摆动,也没有伤到自己,他也就按下心来感受身边满溢的风灵之气。 被吹打良久之后,飞廉好像感到有一丝丝风灵之气主动钻进自己体内。 这让他越发疑惑,想起风牧说过让他内照灵台,立刻以内照之法往内里观去。 然而进入体内之后的风灵之力好像立刻消融在血肉中了,怎么也寻不到。 找不到关窍的飞廉只好耐着性子,慢慢等待有可能再次主动进入体内的风灵之气。 再一次次的失败之后,他终于能抓着一道风灵之气的尾巴。 循迹而入,他看到了风灵之气入体之后真正来到的地方。 并不是如他此前所想直接消散掉了,而是进入了一处他自己都未能发觉的隐穴之中。 还有一条极其脆弱、并未打通的经络贯穿着这处穴窍,上接灵台,下连丹田。 神念小心翼翼地刺进穴窍中,经络的晃动让他心神一紧。 确定这根经络不会因此断裂后,他将神念进一步推进,看到了穴窍内里的情形。 一道道风灵之气彼此纠缠,化为好几个打着旋儿的气团。 新来的风灵之气加入一一团最稀薄的气团,让它更加凝实了几分,也壮大了少许。 还要继续观察的飞廉神念一断,竟是神念在接触到气团的时候被搅散了去。 稳住心神的飞廉不待细想,发觉自己本来难以施展的神通竟不由自主地施展开来,身体顿时摆脱了狂风的束缚,体会到了难得的自如之感。 游走在狂风中的飞廉好似化为一道风灵之气,顺着汇集而成的风灵之力的脉络游荡。 神通的带来的急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突破,但这种随意操纵的流畅感远胜以往。 双目流转神光施展隔垣洞见的风牧见到这番景象,手中书页飞动。 一拍图卷,巽卦刻印逐渐淡化,大地上的阵纹也一时黯淡了下去。 随着倒卷的狂风逐渐平息,飞廉踏着风痕来到地面,依然沉浸在之前的奇妙体验中。 “可有所获?” 风牧的话语将他拉回了现实,想起了自己体内的隐穴。 考虑之后,他将风灵之气主动入体的事情告知了风牧,却略过了隐穴和经络之事。 看出他有所隐瞒,风牧也不甚在意,自己的猜测已经完全被印证。 “你那飞遁神通,乃是你御风天赋的粗浅用法,不值一哂,平白误了多年修行。” 风牧的口吻就像在教训不知长进的后辈,飞廉却并没有什么不满。 有心询问对方该怎么进一步开发自身的天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他也看得出自身隐穴关系甚大,不愿轻易透漏。 猜出他的纠结,风牧也无意着这个精怪寻根刨底,取出一枚玉符。 将玉符按在书页上,风牧随意地询问道: “你很想成为此地的自然神灵?” “是啊,小怪心慕大道,只是不得其法,困顿多年,有幸的人皇传下自然神道,感激不已,也想为天地有所贡献。” 没有在意飞廉言语中的小心思,风牧点了点头。 “想法不错,方向有误,既然这飞遁不过你天赋附带,那“飞神”只说就更是荒诞。” “不知大仙可有驱使小怪的地方,小怪必定竭尽全力。” 飞廉没有直接进一步询问自己该怎么做,反而极为热忱地说着。 拍了拍飞廉的肩头,风牧对他更多了几分好感,果然是个知进退的,没有得寸进尺。 看着指尖的玉符将残留的巽卦之力完全吸纳,风牧合上锦册。 “此符中有我留存的巽卦刻印之力,乃我神力所化,可助你体悟,你来接下。” 拜谢这接过玉符,飞廉就感觉自己又回到之前对神通如臂指使的状态,随时都能身化一缕风灵之气遨游天地。 在飞廉心神沉入玉符中时,风牧催动神祇法身加持己身,神目如电观照天地。 此处天地间的风痕开始发生变化,以飞廉为中心流动起来。 不过影响有限,还没出荒山的范围,远处的风痕就无法被影响到了。 飞廉自身的御风天赋虽好,他却连着都多不到,这还是借助了玉符神力才让他在天地眼中有了成为“风神”的资格。 将青石板上的九天揽月网收回袖中,风牧点了点飞廉: “日后不必再想“飞神”之事,你若有心,大可一试成为这处群山的“风神”如何?” 不等飞廉继续追问,风牧纵身而起,遥遥往南而去。 “大仙,大仙,不知大仙何名,小怪愿跟随大仙修行。” 飞廉看着神袍披身的风牧,竟不敢直视,在他飞身而起后急忙大声喊道。 “你要能有所作为,日后自有再见之日,我乃人族——九方君。” 风牧的话音回响在荒山之中,也进了飞廉耳中,远方的神光让他无比神往。 捏着玉符,环视重归寂静的山谷,飞廉想着风牧说的这处群山的“风神”,有了决断。 生于洪荒,没有谁是甘于平凡的。 此前也就罢了,如今的飞廉被风牧引到一处门前,推开之后,或许就是一条通天坦途,他自然不甘心就此回头。 不过,在这之前,他先要面对的是群山之中对此自己窥视已久的强敌们。 之前那一番动静被他们看在眼里,未必不会让他们产生什么别样的想法,不得不防。 届时有精怪前来探寻,飞廉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他们岂能干休。 平心而论,如果是他自己看见这番景象,也会认为此地有异宝出世,引得天象骤变,那么身为近水楼台的自己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些都不是能够用口舌之利与群山中的精怪分说清楚的,少不得是一场乱战。 换做曾经的飞廉,对这种险境自然是能走多远避多远的,轻易不敢让自己麻烦缠身,不得走脱。 但现在的他想要做这处荒山、乃至整片群山之地的风神,此地便是他的根基所在,不可再像往常那般说退就退。 他再怎么传承不全,我知道要成神灵,先聚气运,踏上神道,一旦有所退却,自身的气运就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拿住九方君赐下的玉符,飞廉调整着自身的状态,感受着空中还有所残余的风灵之力。 这是他自信能够一举震慑群敌的底气。 可惜九方君刻画的阵法已经残缺,否则他甚至可以尝试毕其功于一役,将群敌尽数埋葬。 耳边的风声中出现异样,飞廉握住从手中穿过的风痕,一道夹杂着淡青、淡蓝二色的风刃冷光迸发。 刚领悟的神通,正拿这个被推出来趟路的送死之辈,试一试招。 第一百零九章 · 自然神灵 群山异象 离开钧天地域后,风牧继续往炎天明夷域飞去。 方才天地间的风痕似乎遵循着新的律令运转,那是飞廉无形中流露的意志。 惊鸿一瞥,风牧还是窥见了部分自然神灵之道的本质,也算有些收获。 飞廉不过是一时兴起的一步闲棋,风神神位并没有那么容易,能成固然是好,不成也无大碍,再寻机会就是。 况且他已经借此确定了关于自然神灵的部分猜测。 不同于先天神灵先天地生,跟脚深厚、司职稳固,轻易可得天地垂青。 也不似人道神祇背靠人道,借堂皇大势权倾洪荒,位格高者言出法随横行无忌。 这个形容或许并不够贴切,但大体在风牧眼中便是如此。 自然神灵则是截然不同的一类,乃是人皇太昊氏借人道宰执洪荒从天地中进行分化。 将原本自然运转、乃至被赋予先天神灵的完整职权敲下来一小点。 确实只有一小点,就像飞廉成为群山的风神,对于整个洪荒也不过沧海一粟。 而这种做法确实能够促进洪荒天地的秩序运转,才会被天地应允。 但太昊氏的做法最妙的地方,就是自然神灵的特性。 就像苍梧山和朱明山都有生灵获得风神业位的话,他们之间的职权是互不干扰的。 而洪荒这种小地域千千万万,即使许多地方是不可能诞生这类自然神灵的,但能够诞生的区域也并不少。 每个地方将一点点属于先天神灵的职权割裂下来,积少成多。 足够多的砂砾,确实是可以填平四海的,当然,前提是填海者不会被西四海水族诛灭。 所以人皇和人族首先要面对的,就是不甘受制的先天神灵的疯狂反扑。 另一点,则是自然神灵神位并不像先天神灵与人道神祇那般稳固。 神位不稳的后果,就是有极大的可能会被后来者取代。 这代表着自然神灵之间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们注定不会完全抱团。 两座相互靠近的地域同时出现风神,谁会不想打落对方的神位侵夺权柄增长自身呢? 因此,只要自然神灵之间有些许权柄重叠,他们就很难完全相互信任。 相互争夺保障了取得自然神灵业位者的实力必定在竞争者中属于佼佼者,有勇气也有能力面对从先天神灵口中夺食带来的压力。 同时也降低了人族养虎为患的可能,自然神灵很难成为一个整体。 短短一瞥,风牧想到的这些就足够他佩服太昊氏智计深远,一场大劫随手掀开。 似飞廉这种窥得机缘投入劫中的生灵绝不在少数,洪荒已经再次出现乱象。 或许背靠一方族群、势力的后进之辈并不着急,但也不会观望太久。 大道唯争,他们不懂不要紧,他们的长辈会敦促他们各自学会洪荒的生存之法的。 普通生灵看见的是一场泼天机缘,大神通者则看见棋局上的棋手悠然落子。 各方教门、大族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连风牧都忽略的一件事。 人皇此举,同时还是在筛选能够和人族一同走向洪荒下一次蓬勃发展时期的友邻。 显露实力和野心,表明立场和态度,然后,面对人族对洪荒新的一轮清洗。 当然,这并不是风牧眼界太低,而是身份使然。 作为一位人道神祇,而今更是人皇从神,他天然身处上位,从未将自身的视角完全摆在一个在洪荒中面临人族威逼的势力的立场上。 这是一件好事,人族的大神通者们就需要族人们都有这种锐意进取之心。 他们牢牢地守住了人族的后方,将未来展露在族人的眼前,任由其尽情追寻。 即使没想到这些,风牧依然为自己身为人族感到自豪与幸运。 而且,他希望这种自豪感与幸运感,每一个人族都能感同身受,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是如此。 怀揣着如此美好的远景,风牧已然临近远水,九嶷群山也是遥遥在望。 不过群山中传来的异常躁动的灵气让他知晓那里并不平静。 伸手以大风雨表掐算一番,确定并没有什么大乱子,便也不怎么急切。 使了个正立无影蔽去身形,风牧端坐的云光就像一团在普通不过的云彩,往前飘去。 云光来到群山上空,自然地融进云层之中,毫不起眼。 云海的下方,群山边界,一群九嶷族人在大司空堂邑的带领下正在加固阵法。 一层层屏障向群山中堆积,阻拦着其中发生暴乱的灵气涌出群山,冲击山外的族地。 “大司空,若是继续这样下去,灵材的消耗也太大了。” 堂邑身边一位司农有些忧虑,透过阵法看向群山之中,各色光芒在其中闪动。 “继续,等候大司律他们平定异象。” 同样心疼灵材损耗的堂邑还是不容置疑地说着,在群山生乱的根源没有被发现然后根除之前,不能掉以轻心,以免引起族地动乱。 此时的云霁正带着部分族人在山中与两尊奇特的生灵对峙着。 万象剑图将所有人罩在其中,流转的剑气缓缓旋转,提防着这两尊生灵突然暴起。 那是两尊相对而立、目中凶光隐现的兽形生灵,喷吐着炽烈的气息。 云霁得到大罗传承,修行数百年,见识有极大的提升。 他很快就辨认出了这并非凶兽或是异兽之属,而是地脉灵气养出的天地异象,宛若真正的生灵。 一般来说,这种生灵会在出生之后就被天地禁锢在出生地,很少显踪洪荒。 但他们的前身在洪荒极为常见,就是各地或多或少都会出现的各类异象。 再往前推一推,更是能够追溯到天地间的各类灵气产生的自然现象。 就像炎天幽煌域火灵之气过分活跃,常常会因此而在天地间凭空燃起火焰。 而在这方大域某些极端之地,这种现象更加剧烈。 炎天幽煌域中由一方炙热的火山,山中火毒猛烈,最深处能困金仙。 那里没过一些年就会有积累过剩的火毒从地脉中冲破地表,喷薄而起,漫卷周边。 在那种情境下,幽蓝或青紫色的火焰接天而起,有吞噬一切的气势。 这种远超一般自然现象的境况,便是天地异象。 不过这类异象往往会在短暂的出现之后,复而自然平息下去,不会对天地造成严重的而损害,反而是天地在自然地排出杂质、梳理自身。 绕回云霁等人正在面对的生灵,他们的本质就是这种天地异象。 天地异象在发生之后,因为各种意外偶然诞生灵智,便会模仿洪荒生灵的样子显化。 换言之,他们的存在是一种发生固化的天地异象,不再很快就自然消散。 作为被排出的异物成灵,对天地就成了某种多余的负荷。 本来应该散作灵气反馈洪荒,然后继续下一次的异象喷发,以维持这种运转规律。 拥有灵智之后他们拥有了生灵的情感,便不再甘于这种无尽的循环往复。 这也是为何天地要将其束缚住。 各地的异象都有其形成的缘由,放任其四处游荡就破坏了天地秩序,不利于洪荒。 坐在云头上的风牧也一眼看穿了如同兽类的生灵的本质。 皱眉思索了一番,首先确定了他们并不是近些年来在九嶷山中形成的。 自巴蛇之乱后,南荒的凶兽群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真要是在这段时间内有天地异象成灵,更有可能显化的是类人形的外貌才对。 在群山中寻找解决之道的云霁感受着身周越来越乱的灵气,同样是这样的想法。 “九嶷山中灵气从未有这种暴乱炽烈之感,这两尊异象成灵是外界闯进来的。” 笃定了这样的想法,云霁对着众人说道。 “司空殿的巡防从未懈怠,周边从未发觉他们出现的痕迹,” 后照说着又踩了踩地面,略显迟疑地看了云霁一眼,拿出一根羽箭刺入地下,问道: “莫非,他们是沿着地脉进入的九嶷群山之中?” 云霁目光一沉,看了看被破开的地表,也有些拿不准,但这确实是最大的可能。 只是也样也有说不通的地方,顺着地脉而行对异象成灵来说并不简单。 他们本就容易被天地针对,从而受到禁锢。 地脉中则更会被抽调的地脉之力束缚在其中,难得解脱,对他们应当是异常凶险之地。 将自己的疑惑道出,云霁盯着两头有向凶兽转化而去的趋势的生灵。 包括后照在内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也想不到根源所在。 飘在上方的风牧暗自冷笑,这大抵是某些有心之辈对自己这位九方君的试探吧。 不大可能是地神,自己镇杀了两位土皇君,这么大的梁子,对方动辄是雷霆手段,不会做这种试探性的出手。 而且正好赶在自己即将回到族地的时候,算计的恰到其时。 不过这番试探的力度比风牧预想中的弱了些,或许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倒是不介意与幕后者切磋一二,只希望那位先将自身藏好了,否则他会很快失去耐心的。 “无论如何,他们都需要尽快消灭,否则一旦失去理智,群山灵气暴动族地阵法未必能够支撑得住。” 没观察出什么,后照还是决定先从眼前的目标动手。 不等云霁反应,那位生灵突然双目完全赤红,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洪荒之牧道遂古最新6章节 第一百零九章 · 自然神灵 群山异象 离开钧天地域后,风牧继续往炎天明夷域飞去。 方才天地间的风痕似乎遵循着新的律令运转,那是飞廉无形中流露的意志。 惊鸿一瞥,风牧还是窥见了部分自然神灵之道的本质,也算有些收获。 飞廉不过是一时兴起的一步闲棋,风神神位并没有那么容易,能成固然是好,不成也无大碍,再寻机会就是。 况且他已经借此确定了关于自然神灵的部分猜测。 不同于先天神灵先天地生,跟脚深厚、司职稳固,轻易可得天地垂青。 也不似人道神祇背靠人道,借堂皇大势权倾洪荒,位格高者言出法随横行无忌。 这个形容或许并不够贴切,但大体在风牧眼中便是如此。 自然神灵则是截然不同的一类,乃是人皇太昊氏借人道宰执洪荒从天地中进行分化。 将原本自然运转、乃至被赋予先天神灵的完整职权敲下来一小点。 确实只有一小点,就像飞廉成为群山的风神,对于整个洪荒也不过沧海一粟。 而这种做法确实能够促进洪荒天地的秩序运转,才会被天地应允。 但太昊氏的做法最妙的地方,就是自然神灵的特性。 就像苍梧山和朱明山都有生灵获得风神业位的话,他们之间的职权是互不干扰的。 而洪荒这种小地域千千万万,即使许多地方是不可能诞生这类自然神灵的,但能够诞生的区域也并不少。 每个地方将一点点属于先天神灵的职权割裂下来,积少成多。 足够多的砂砾,确实是可以填平四海的,当然,前提是填海者不会被西四海水族诛灭。 所以人皇和人族首先要面对的,就是不甘受制的先天神灵的疯狂反扑。 另一点,则是自然神灵神位并不像先天神灵与人道神祇那般稳固。 神位不稳的后果,就是有极大的可能会被后来者取代。 这代表着自然神灵之间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们注定不会完全抱团。 两座相互靠近的地域同时出现风神,谁会不想打落对方的神位侵夺权柄增长自身呢? 因此,只要自然神灵之间有些许权柄重叠,他们就很难完全相互信任。 相互争夺保障了取得自然神灵业位者的实力必定在竞争者中属于佼佼者,有勇气也有能力面对从先天神灵口中夺食带来的压力。 同时也降低了人族养虎为患的可能,自然神灵很难成为一个整体。 短短一瞥,风牧想到的这些就足够他佩服太昊氏智计深远,一场大劫随手掀开。 似飞廉这种窥得机缘投入劫中的生灵绝不在少数,洪荒已经再次出现乱象。 或许背靠一方族群、势力的后进之辈并不着急,但也不会观望太久。 大道唯争,他们不懂不要紧,他们的长辈会敦促他们各自学会洪荒的生存之法的。 普通生灵看见的是一场泼天机缘,大神通者则看见棋局上的棋手悠然落子。 各方教门、大族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连风牧都忽略的一件事。 人皇此举,同时还是在筛选能够和人族一同走向洪荒下一次蓬勃发展时期的友邻。 显露实力和野心,表明立场和态度,然后,面对人族对洪荒新的一轮清洗。 当然,这并不是风牧眼界太低,而是身份使然。 作为一位人道神祇,而今更是人皇从神,他天然身处上位,从未将自身的视角完全摆在一个在洪荒中面临人族威逼的势力的立场上。 这是一件好事,人族的大神通者们就需要族人们都有这种锐意进取之心。 他们牢牢地守住了人族的后方,将未来展露在族人的眼前,任由其尽情追寻。 即使没想到这些,风牧依然为自己身为人族感到自豪与幸运。 而且,他希望这种自豪感与幸运感,每一个人族都能感同身受,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是如此。 怀揣着如此美好的远景,风牧已然临近远水,九嶷群山也是遥遥在望。 不过群山中传来的异常躁动的灵气让他知晓那里并不平静。 伸手以大风雨表掐算一番,确定并没有什么大乱子,便也不怎么急切。 使了个正立无影蔽去身形,风牧端坐的云光就像一团在普通不过的云彩,往前飘去。 云光来到群山上空,自然地融进云层之中,毫不起眼。 云海的下方,群山边界,一群九嶷族人在大司空堂邑的带领下正在加固阵法。 一层层屏障向群山中堆积,阻拦着其中发生暴乱的灵气涌出群山,冲击山外的族地。 “大司空,若是继续这样下去,灵材的消耗也太大了。” 堂邑身边一位司农有些忧虑,透过阵法看向群山之中,各色光芒在其中闪动。 “继续,等候大司律他们平定异象。” 同样心疼灵材损耗的堂邑还是不容置疑地说着,在群山生乱的根源没有被发现然后根除之前,不能掉以轻心,以免引起族地动乱。 此时的云霁正带着部分族人在山中与两尊奇特的生灵对峙着。 万象剑图将所有人罩在其中,流转的剑气缓缓旋转,提防着这两尊生灵突然暴起。 那是两尊相对而立、目中凶光隐现的兽形生灵,喷吐着炽烈的气息。 云霁得到大罗传承,修行数百年,见识有极大的提升。 他很快就辨认出了这并非凶兽或是异兽之属,而是地脉灵气养出的天地异象,宛若真正的生灵。 一般来说,这种生灵会在出生之后就被天地禁锢在出生地,很少显踪洪荒。 但他们的前身在洪荒极为常见,就是各地或多或少都会出现的各类异象。 再往前推一推,更是能够追溯到天地间的各类灵气产生的自然现象。 就像炎天幽煌域火灵之气过分活跃,常常会因此而在天地间凭空燃起火焰。 而在这方大域某些极端之地,这种现象更加剧烈。 炎天幽煌域中由一方炙热的火山,山中火毒猛烈,最深处能困金仙。 那里没过一些年就会有积累过剩的火毒从地脉中冲破地表,喷薄而起,漫卷周边。 在那种情境下,幽蓝或青紫色的火焰接天而起,有吞噬一切的气势。 这种远超一般自然现象的境况,便是天地异象。 不过这类异象往往会在短暂的出现之后,复而自然平息下去,不会对天地造成严重的而损害,反而是天地在自然地排出杂质、梳理自身。 绕回云霁等人正在面对的生灵,他们的本质就是这种天地异象。 天地异象在发生之后,因为各种意外偶然诞生灵智,便会模仿洪荒生灵的样子显化。 换言之,他们的存在是一种发生固化的天地异象,不再很快就自然消散。 作为被排出的异物成灵,对天地就成了某种多余的负荷。 本来应该散作灵气反馈洪荒,然后继续下一次的异象喷发,以维持这种运转规律。 拥有灵智之后他们拥有了生灵的情感,便不再甘于这种无尽的循环往复。 这也是为何天地要将其束缚住。 各地的异象都有其形成的缘由,放任其四处游荡就破坏了天地秩序,不利于洪荒。 坐在云头上的风牧也一眼看穿了如同兽类的生灵的本质。 皱眉思索了一番,首先确定了他们并不是近些年来在九嶷山中形成的。 自巴蛇之乱后,南荒的凶兽群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真要是在这段时间内有天地异象成灵,更有可能显化的是类人形的外貌才对。 在群山中寻找解决之道的云霁感受着身周越来越乱的灵气,同样是这样的想法。 “九嶷山中灵气从未有这种暴乱炽烈之感,这两尊异象成灵是外界闯进来的。” 笃定了这样的想法,云霁对着众人说道。 “司空殿的巡防从未懈怠,周边从未发觉他们出现的痕迹,” 后照说着又踩了踩地面,略显迟疑地看了云霁一眼,拿出一根羽箭刺入地下,问道: “莫非,他们是沿着地脉进入的九嶷群山之中?” 云霁目光一沉,看了看被破开的地表,也有些拿不准,但这确实是最大的可能。 只是也样也有说不通的地方,顺着地脉而行对异象成灵来说并不简单。 他们本就容易被天地针对,从而受到禁锢。 地脉中则更会被抽调的地脉之力束缚在其中,难得解脱,对他们应当是异常凶险之地。 将自己的疑惑道出,云霁盯着两头有向凶兽转化而去的趋势的生灵。 包括后照在内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也想不到根源所在。 飘在上方的风牧暗自冷笑,这大抵是某些有心之辈对自己这位九方君的试探吧。 不大可能是地神,自己镇杀了两位土皇君,这么大的梁子,对方动辄是雷霆手段,不会做这种试探性的出手。 而且正好赶在自己即将回到族地的时候,算计的恰到其时。 不过这番试探的力度比风牧预想中的弱了些,或许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倒是不介意与幕后者切磋一二,只希望那位先将自身藏好了,否则他会很快失去耐心的。 “无论如何,他们都需要尽快消灭,否则一旦失去理智,群山灵气暴动族地阵法未必能够支撑得住。” 没观察出什么,后照还是决定先从眼前的目标动手。 不等云霁反应,那位生灵突然双目完全赤红,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洪荒之牧道遂古》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章 · 观想存神 冰火成阵 变故出现,云霁挥手让众人布阵静待。 “直接杀死他们会让原本的异象在此处重现,万一应对不及,恐成祸患。” 若能将两尊异象成灵直接扼杀,云霁是不会犹疑的。 可现在事发突然,尚不清楚这是什么异象,最好能够先将他们困住。 兽目赤红的异象成灵和九嶷人族三方对峙,谁都没有轻举妄动,只有云光辉映。 “布阵之人随我困住蓝灵,后照,你带领剩下的族人阻拦青灵。” 这两个名号都是云霁随口取的,不过众人都能够理解。 显然,云霁是根据他们身躯上勾勒出的花纹颜色进行的区别,没有太多的深意。 没有等人族出手,蓝灵和青灵首先相互扑向对方而去,将地上一群体型不够对他们产生威胁的生物晾在了一旁。 即便同为异象成灵,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情分可言,只会对彼此产生威胁。 因为灵智并不完全,判断外界利害干系的办法十分原始,外表和气息。 云霁等人俱是人族,也没有使法天象地之法,道体在洪荒生灵中属于偏小的一类。 同时族人都有修习风牧传下的敛息之法,令众人探索大荒时不至于惊扰兽群。 虽说被忽视在了一旁,坐山观虎斗的好事也是不存在的。 青灵和蓝灵动作之间裹挟带动了巨量的灵气沸腾着炸裂开来,流光闪烁令人目眩。 “后照!” 云霁微微咬牙,这动静也太大了。 两尊灵体或许本身的破坏力有限,但引动的灵气潮汐却威能莫测。 灵气潮汐并非是在被灵体驱使,而是因为不应该产生在此处的天地异象让灵气涌动意图恢复原本的秩序。 看着在潮汐中岿然不动的青灵、蓝灵,后照将手中羽箭往神弓上搭去。 放任潮汐漫延下去,只会让族地中阵法维持地更为艰难。 角力中的两尊灵体七窍中流出白色的水雾,让升温中的灵气泛上一层白晶质感。 一根倏忽而至的羽箭飞向顶在一处的两根兽角,让他们顿时一惊。 封天锁地,此箭必中。 后照在羽箭离弦时就已然确定,不用再看就从背上的箭囊之中再次取出一根搭上。 两截断角应声而落,锋锐的气旋顺带着刮下一层灰白的骨质。 相互退开的灵体往后照处看来,紧随其后的一箭正往青灵的兽目中刺去。 一箭贯穿,兽首上出现一个连通的空洞,浑浊的灰褐色液体从前后不断流出,怪异难闻的味道在空中飘荡,让众人脸色一变。 不是他们的定力不够,而是这种排斥性的味道是从根源传来的。 感到不耐的不是他们的嗅觉,而是常年吸收天地灵气的道体本能地排斥这种异物。 云霁给众人介绍过异象成灵,却也没想到对方在天地眼中会是污浊之物。 心知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云霁剑图一卷,霁月剑光如万川环流,缠绕向蓝灵。 早已准备好的族人飞身立在空中各处,摆出各种灵物,相互勾连借势成阵。 环环相扣的灵光扭动着幻化为一根极长根须,密布的绒须上散发着忽明忽暗的明淡红色亮光。 根须猛然抻直,插入大地之中,卷起一层层土壤。 正与身周的水流相搏的蓝灵被从大地中疯狂涌出的根须缠住了四肢,茫然回顾。 灵智不全,让蓝灵都不曾想到攻击操控水流的云霁。 大地之中钻出的根须更是让他回想起了被禁锢在地底不得自由的时候,让他愈加惶恐。 焦急地晃动着身躯,蓝灵的低鸣声竟意外地带上了呜咽、委屈之感。 有些族人心生不忍,看向云霁,只看到他不会所动地对视了回去。 想起大司律在族中最讲规矩,众人也没了在这时候去插什么嘴的意思,继续维持阵法。 云霁持剑看向还在挣扎的蓝灵,无论是杀是放,现在都要先将对方擒下。 蓝灵赤红的双目恢复了几分清明之色,红光都淡了下去。 兽口一张一阵吞咽之声传来,周边躁动的灵气一瞬间就静了下来。 “不好,加大阵法运转。” 平复的灵气非但没有让云霁放松警惕,反而愈加防范了起来。 与躁动感一同减少的还有此地浓郁的天地灵气,他不觉得一瞬吸取如此海量的灵气之后的蓝灵,是为了束手就擒。 操练军阵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令行禁止,而堂邑在这一点上显然做的不错。 族人在他的安排下勤练不辍,并且对军阵变化的指令反应极快。 即使是之前产生过恻隐之心的族人也坚决地贯彻了云霁的号令,更多的根须绞杀而起。 将大量灵气吞入腹中的蓝灵身躯鼓胀,四肢更是膨胀着生出褐色的鳞甲。 缠绕着四肢的根须在他暴涨的力量下根根断裂,落到地面后消失不见。 阵法催动下,更多的根须扑了上去,牵扯住即将脱离束缚的蓝灵。 “麒麟?” 风牧侧卧在云头上,看着蓝灵四肢变形后的鳞甲,沉吟着自语道。 云霁等人没有察觉这些鳞甲的特异之处,风牧却能看出来,这是麒麟组得到鳞甲,与以龙族为首的鳞甲的差异很大。 同样是洪荒有数的强大道体,风牧有过一些观察和发现。 最为明显的就是,龙族的鳞甲更为光洁、平滑,麒麟族的鳞甲稍显粗糙。 这与二族的起源有关,龙族生于四海,麒麟则源于大荒。 因此龙鳞与麒鳞虽然都是为了护卫道体,但为了适应环境,有很多细微之处是不同的。 不过多细表这些细节,风牧思考的是蓝灵的来处。 他虽出世不过千年,但这些年来对南荒的了解还是足够做出一些判断的。 南荒之中并没有麒麟出没,更不会有麒麟族群聚集在此。 蓝灵显化的外形必定是曾见过的,而能够以麒麟四肢使出挣脱阵法的巨力神通,或许还与麒麟接触不少,否则只会虚有其表。 麒麟族鼎盛之时在地皇之时的前中期,占据了钧天几方大域,实力雄厚。 在如今麒麟族也是钧天诸域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只是显得低调了许多。 因此麒麟在族群的约束下也多在钧天东部地域行走。 所以蓝灵不是从南而来,而是顺着地脉从九嶷北部的钧天地域被驱赶着来到此地的吗? 这时下方的战局又有了变化,四肢变化后的蓝灵直接踏碎了地面,一跃而起。 少许的根须被连带着拔地而起,晃荡间众人尽力维持的阵法一瞬崩解。 空中将尾巴一甩,强力的冲击将族人纷纷击落,摔在沟壑错落的大地上。 灰头土脸地起身后,众人迅速来到云霁结阵而守。 一头撞将上来的蓝灵让升起层层光幕四分五裂,众人只好连连后退。 云霁冷着脸转动神剑,一座镂空的冰墙拔地而起,挡在了蓝灵的身前。 看似脆弱的镂空冰墙成功挡住了蓝灵的凶猛来势,其中冰雕一般的寒松树影吸纳着让灵气躁动的热量,发出欢愉的“沙沙”声。 兽首上的两根角被后照一箭断去其一,仅剩的一根卡进了冰墙之中。 深入灵识的寒意让蓝灵身躯抖动,不住地摇动着脑袋欲要摆脱。 头疼欲裂的云霁就地盘坐调息,其余族人重新合力唤出阵法,与冰墙一同禁锢蓝灵。 在云霁的示意下,众人此次全力以赴,调动常年观想先天灵根炼出的法力。 再次冲出大地的根须激起四溅的火星,紧紧勒住蓝灵的身躯。 与上一次只有强烈的绑缚感不同,缠绕着蓝灵的根须散发高温灼烧着他的躯体。 熟悉的地脉火毒让蓝灵的面容愈发狰狞,摇动着被拉倒在地的身躯,扑腾出一地灰尘。 一颗颗灵丹、灵果被众人或捏碎、或咬爆,补充枯竭干涸的法力。 另一边被后照等人引走的青灵也还要被困住才行,给他们休息调整的时间并不多,要尽快彻底将蓝灵困死。 风牧看着族人的表现,心怀大慰,对他们的表现很是满意。 他准许堂邑等人挑选族人前去观想苍梧山中的先天灵根,对方也没有让他失望。 虽然现在只是仗着距离灵根的位置较近,借来了更多的先天灵根之力。 但有了方向日后就能做得更好,他并不怀疑这一点。 堂邑从先天灵根中观想阵法的做法让风牧都受益良多,这应该是新的成果了。 在族人们持续地牵引灵力加固之下,阵法的运转开始自如了起来。 蓝灵在其中一次次震动地面,让阵法中升起厚重的尘埃。 但也就只有如此罢了,他已经无力回天。 在云霁撤去冰墙之后,蓝灵已经只能在盘根错节的根须中四处乱动、无力嘶吼了。 后照带领的族人只有一小部分,不过他们反而要去云霁等人轻松很多。 惊艳一箭拉满了青灵的仇恨,没有云霁等人截住,他自然盯着后照穷追猛打。 这也正合众人之意,将两尊灵体的战场分割开来。 只需要拖延周旋的后照坠着青灵,不时射出一箭让对方遍体身寒,紧追不舍。 快要追上的时候,一旁的族人就对着青灵一阵神通、术法锤了上去,又让他调头去追其他人去了。 在青灵彻底暴怒完全失去理智之前,云霁等人终于赶来。 这时的青灵又一次被后照一箭贯穿前胸,正对着他怒吼连连。 《洪荒之牧道遂古》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章 · 观想存神 冰火成阵 变故出现,云霁挥手让众人布阵静待。 “直接杀死他们会让原本的异象在此处重现,万一应对不及,恐成祸患。” 若能将两尊异象成灵直接扼杀,云霁是不会犹疑的。 可现在事发突然,尚不清楚这是什么异象,最好能够先将他们困住。 兽目赤红的异象成灵和九嶷人族三方对峙,谁都没有轻举妄动,只有云光辉映。 “布阵之人随我困住蓝灵,后照,你带领剩下的族人阻拦青灵。” 这两个名号都是云霁随口取的,不过众人都能够理解。 显然,云霁是根据他们身躯上勾勒出的花纹颜色进行的区别,没有太多的深意。 没有等人族出手,蓝灵和青灵首先相互扑向对方而去,将地上一群体型不够对他们产生威胁的生物晾在了一旁。 即便同为异象成灵,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情分可言,只会对彼此产生威胁。 因为灵智并不完全,判断外界利害干系的办法十分原始,外表和气息。 云霁等人俱是人族,也没有使法天象地之法,道体在洪荒生灵中属于偏小的一类。 同时族人都有修习风牧传下的敛息之法,令众人探索大荒时不至于惊扰兽群。 虽说被忽视在了一旁,坐山观虎斗的好事也是不存在的。 青灵和蓝灵动作之间裹挟带动了巨量的灵气沸腾着炸裂开来,流光闪烁令人目眩。 “后照!” 云霁微微咬牙,这动静也太大了。 两尊灵体或许本身的破坏力有限,但引动的灵气潮汐却威能莫测。 灵气潮汐并非是在被灵体驱使,而是因为不应该产生在此处的天地异象让灵气涌动意图恢复原本的秩序。 看着在潮汐中岿然不动的青灵、蓝灵,后照将手中羽箭往神弓上搭去。 放任潮汐漫延下去,只会让族地中阵法维持地更为艰难。 角力中的两尊灵体七窍中流出白色的水雾,让升温中的灵气泛上一层白晶质感。 一根倏忽而至的羽箭飞向顶在一处的两根兽角,让他们顿时一惊。 封天锁地,此箭必中。 后照在羽箭离弦时就已然确定,不用再看就从背上的箭囊之中再次取出一根搭上。 两截断角应声而落,锋锐的气旋顺带着刮下一层灰白的骨质。 相互退开的灵体往后照处看来,紧随其后的一箭正往青灵的兽目中刺去。 一箭贯穿,兽首上出现一个连通的空洞,浑浊的灰褐色液体从前后不断流出,怪异难闻的味道在空中飘荡,让众人脸色一变。 不是他们的定力不够,而是这种排斥性的味道是从根源传来的。 感到不耐的不是他们的嗅觉,而是常年吸收天地灵气的道体本能地排斥这种异物。 云霁给众人介绍过异象成灵,却也没想到对方在天地眼中会是污浊之物。 心知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云霁剑图一卷,霁月剑光如万川环流,缠绕向蓝灵。 早已准备好的族人飞身立在空中各处,摆出各种灵物,相互勾连借势成阵。 环环相扣的灵光扭动着幻化为一根极长根须,密布的绒须上散发着忽明忽暗的明淡红色亮光。 根须猛然抻直,插入大地之中,卷起一层层土壤。 正与身周的水流相搏的蓝灵被从大地中疯狂涌出的根须缠住了四肢,茫然回顾。 灵智不全,让蓝灵都不曾想到攻击操控水流的云霁。 大地之中钻出的根须更是让他回想起了被禁锢在地底不得自由的时候,让他愈加惶恐。 焦急地晃动着身躯,蓝灵的低鸣声竟意外地带上了呜咽、委屈之感。 有些族人心生不忍,看向云霁,只看到他不会所动地对视了回去。 想起大司律在族中最讲规矩,众人也没了在这时候去插什么嘴的意思,继续维持阵法。 云霁持剑看向还在挣扎的蓝灵,无论是杀是放,现在都要先将对方擒下。 蓝灵赤红的双目恢复了几分清明之色,红光都淡了下去。 兽口一张一阵吞咽之声传来,周边躁动的灵气一瞬间就静了下来。 “不好,加大阵法运转。” 平复的灵气非但没有让云霁放松警惕,反而愈加防范了起来。 与躁动感一同减少的还有此地浓郁的天地灵气,他不觉得一瞬吸取如此海量的灵气之后的蓝灵,是为了束手就擒。 操练军阵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令行禁止,而堂邑在这一点上显然做的不错。 族人在他的安排下勤练不辍,并且对军阵变化的指令反应极快。 即使是之前产生过恻隐之心的族人也坚决地贯彻了云霁的号令,更多的根须绞杀而起。 将大量灵气吞入腹中的蓝灵身躯鼓胀,四肢更是膨胀着生出褐色的鳞甲。 缠绕着四肢的根须在他暴涨的力量下根根断裂,落到地面后消失不见。 阵法催动下,更多的根须扑了上去,牵扯住即将脱离束缚的蓝灵。 “麒麟?” 风牧侧卧在云头上,看着蓝灵四肢变形后的鳞甲,沉吟着自语道。 云霁等人没有察觉这些鳞甲的特异之处,风牧却能看出来,这是麒麟组得到鳞甲,与以龙族为首的鳞甲的差异很大。 同样是洪荒有数的强大道体,风牧有过一些观察和发现。 最为明显的就是,龙族的鳞甲更为光洁、平滑,麒麟族的鳞甲稍显粗糙。 这与二族的起源有关,龙族生于四海,麒麟则源于大荒。 因此龙鳞与麒鳞虽然都是为了护卫道体,但为了适应环境,有很多细微之处是不同的。 不过多细表这些细节,风牧思考的是蓝灵的来处。 他虽出世不过千年,但这些年来对南荒的了解还是足够做出一些判断的。 南荒之中并没有麒麟出没,更不会有麒麟族群聚集在此。 蓝灵显化的外形必定是曾见过的,而能够以麒麟四肢使出挣脱阵法的巨力神通,或许还与麒麟接触不少,否则只会虚有其表。 麒麟族鼎盛之时在地皇之时的前中期,占据了钧天几方大域,实力雄厚。 在如今麒麟族也是钧天诸域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只是显得低调了许多。 因此麒麟在族群的约束下也多在钧天东部地域行走。 所以蓝灵不是从南而来,而是顺着地脉从九嶷北部的钧天地域被驱赶着来到此地的吗? 这时下方的战局又有了变化,四肢变化后的蓝灵直接踏碎了地面,一跃而起。 少许的根须被连带着拔地而起,晃荡间众人尽力维持的阵法一瞬崩解。 空中将尾巴一甩,强力的冲击将族人纷纷击落,摔在沟壑错落的大地上。 灰头土脸地起身后,众人迅速来到云霁结阵而守。 一头撞将上来的蓝灵让升起层层光幕四分五裂,众人只好连连后退。 云霁冷着脸转动神剑,一座镂空的冰墙拔地而起,挡在了蓝灵的身前。 看似脆弱的镂空冰墙成功挡住了蓝灵的凶猛来势,其中冰雕一般的寒松树影吸纳着让灵气躁动的热量,发出欢愉的“沙沙”声。 兽首上的两根角被后照一箭断去其一,仅剩的一根卡进了冰墙之中。 深入灵识的寒意让蓝灵身躯抖动,不住地摇动着脑袋欲要摆脱。 头疼欲裂的云霁就地盘坐调息,其余族人重新合力唤出阵法,与冰墙一同禁锢蓝灵。 在云霁的示意下,众人此次全力以赴,调动常年观想先天灵根炼出的法力。 再次冲出大地的根须激起四溅的火星,紧紧勒住蓝灵的身躯。 与上一次只有强烈的绑缚感不同,缠绕着蓝灵的根须散发高温灼烧着他的躯体。 熟悉的地脉火毒让蓝灵的面容愈发狰狞,摇动着被拉倒在地的身躯,扑腾出一地灰尘。 一颗颗灵丹、灵果被众人或捏碎、或咬爆,补充枯竭干涸的法力。 另一边被后照等人引走的青灵也还要被困住才行,给他们休息调整的时间并不多,要尽快彻底将蓝灵困死。 风牧看着族人的表现,心怀大慰,对他们的表现很是满意。 他准许堂邑等人挑选族人前去观想苍梧山中的先天灵根,对方也没有让他失望。 虽然现在只是仗着距离灵根的位置较近,借来了更多的先天灵根之力。 但有了方向日后就能做得更好,他并不怀疑这一点。 堂邑从先天灵根中观想阵法的做法让风牧都受益良多,这应该是新的成果了。 在族人们持续地牵引灵力加固之下,阵法的运转开始自如了起来。 蓝灵在其中一次次震动地面,让阵法中升起厚重的尘埃。 但也就只有如此罢了,他已经无力回天。 在云霁撤去冰墙之后,蓝灵已经只能在盘根错节的根须中四处乱动、无力嘶吼了。 后照带领的族人只有一小部分,不过他们反而要去云霁等人轻松很多。 惊艳一箭拉满了青灵的仇恨,没有云霁等人截住,他自然盯着后照穷追猛打。 这也正合众人之意,将两尊灵体的战场分割开来。 只需要拖延周旋的后照坠着青灵,不时射出一箭让对方遍体身寒,紧追不舍。 快要追上的时候,一旁的族人就对着青灵一阵神通、术法锤了上去,又让他调头去追其他人去了。 在青灵彻底暴怒完全失去理智之前,云霁等人终于赶来。 这时的青灵又一次被后照一箭贯穿前胸,正对着他怒吼连连。 《洪荒之牧道遂古》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 无远弗届 外景清净 对付青灵的手段与蓝灵相差无几,这一次云霁等人更加得心应手。 本就陷入暴怒边缘的青灵很快就步了蓝灵的后尘,身陷阵中挣脱不得,力竭倒地。 后照看着看着面对被囚禁的局面拼命反抗的青灵,诧异地问道: “此前我几次命中他的要害,却没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应,这是为何?” “异象成灵甫一出世便会为天地所囚,虽不知他们是怎么逃出生天,但想来不知多少年月的囚徒生涯让他们更加不愿被束缚。” 云霁的语气也难得的有些唏嘘,对后照和看过来的众人解释道。 但这不代表他会手下留情,在族中决定怎么处理他们之前,自由是不存在的。 更有甚者,还需要不断让他们陷入力竭之境不得恢复,以免出现意外。 “可是灵气的躁动并没有就此消失。” 后照神情愈加凝重,这灵体杀又杀不得,灵气的乱象又该如何。 群山中变得有些混乱无序的灵气较之前已经安静不少,但尚未恢复完全。 与周身的灵气相互沟通之后,众人清晰地感知到灵气并没有继续平复的趋势,看来根源尚未解决,只是困住灵体尚且不够。 “或许,需要相助天地重新构筑囚笼安置青灵和蓝灵?” “这……” 一行人围着两尊瘫倒在地的灵体面面相觑,这种事没人做过啊,叫他们从何做起? “罢了,让大司空先缩减山外阵法的灵气供给,在安排族人前来轮守。” 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云霁首先做出了安排。 灵气的乱象没有消失,但确实减缓了不少,族地也不必再时刻如临大敌。 但无论是山外的阵法还是山中的困阵都要有人值守方才安心,剩下的事还需从长计议。 后照同样束手无策,也只好跟着云霁应和一二,认可了他的做法。 在炎天云肜域取得“箭神”大羿馈赠的机缘后,后照实力进益极大。 大羿装饰营帐用的雕纹木弓化作一道灵禁融入了他的灵宝破星弓中,箭囊则正被他背在身后。 更可贵的是他在营帐中坐关参悟多年,道行大进,还悟出几门神通术法。 那封天锁地、让两尊灵体避无可避、纷纷被断去兽角的一箭,正是他尚在融会贯通的一门箭道神通:无远弗届。 意之所至,无远弗届,穷山距海,不能限也。 正要是能够将神通大成,后照立在大荒,射落群星如探囊取物,不为天地之距所限。 立意很高远,不过修行之道尚需漫漫求索,高屋建瓴也要一步一步地踏上高楼。 所以现在后照经常带领族人四处巡猎,出入险地。 九嶷群山中发生灵气暴乱时,云霁第一个就选了后照与他同往,可见一斑。 两处阵法换防结束后,云霁和堂邑争执着并肩前往司礼殿。 身后的司空殿和司律殿众人掩面跟着,实在有些不忍直视两位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 族中都知晓大司空常常有一些特异独行的想法,然后不由分说地做出实践。 而大司律最看不惯这种事情,时常因此斥责大司空。 由于已是司空见惯,族人对不时看见两人争执不下的情况早有准备。 这一次显然也是对如何处理青灵、蓝灵产生了分歧,要在大司礼竹音面前辩驳。 大司礼可真累啊,众人由衷地想到,纷纷神游天外。 风牧是不知道自己倚重的两殿之首正在做什么,他依旧隐匿身形、落进群山之中。 部族在九嶷群山中预设的警示大阵根基在于苍梧山的乘御阴阳离合大阵,他自然是能够轻易避过,不引起任何波澜的。 走在群山之中,一股沉重的负面情绪向他涌来。 屏气观想,清净之意断去与天地的联系,这种负面情绪和带来的恶心感又尽数消失。 果然如此,天地在厌弃着两尊不知何故逃离束缚的灵体,灵气才会异动。 《洞虚经》的修行日益精进,风牧对天地的体悟也愈加深厚。 洞真、洞神、洞虚可化为内八景、中八景、外八景,共分二十四景。 风牧修行时日最长、境界最深的自然是《洞真经》修成的内八景,分别为: 灵台第一景、五藏第二景、玄元第三景、常念第四景、治生第五景、三关第六景、百谷第七景、至道第八景。 既以灵台孕养神魂发其真,传乎道体五藏,以洞开玄元命门,常怀常念,以体自然; 其后养自身无穷生机而返本归元,开三关穴窍而如百川汇谷,以扣大道至境之门。 而洞神的中八景正在凝聚,只需持正人道神祇权柄,以神御之。 借人道垂青、天地钟爱,中八景的修行不过是水磨工夫罢了。 唯有洞虚虽已开始参悟修行,却还没有将外八景炼成的征兆,任重而道远。 不过他也已经尝试开始进行构想,第一景便是清净景,以隔绝自身与天地的联系。 《洞虚经》的要义是与天地相合,清净第一景却是将自身从天地抹去。 这并不矛盾,更是风牧对天地感悟愈深的体现。 大道无边苍茫,天地何其浩渺,以微末之身求道,不能有任何侥幸之心。 身融天地的过程中,天地又如何不是在同化自身,一着不慎,或许就此道化与天地之中,成为一缕清风、一点云光也未可知。 修行之艰难,还需慎之又慎,步步凶险,处处惊心。 风牧虽不喜教门,却不得不认同曾在一位佛子处听到的一句偈语: 持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进道,省红尘无垢身,见极乐净土门。 对风牧而言,见不见极乐净土之门倒在其次,但求索大道,确如对方所言。 所以他为自身定下的洞虚第一景乃是清净景,正是提防会出现天地道化自身的可能。 略微思索,风牧在一处山头上按下几块灵石,几道灵光如丝线相互穿插。 翻飞的光线编织成一盏手提灯笼,从风牧脚边漂浮而起,悬在空中。 伸手拿住灯笼,向上刻去道道神文,同时收拢着周边的灵气。 融入大量的灵气之后,灯笼中好似出现了凝固住的雾气,是过于饱和的灵气显化而成。 轻拍灯笼,其中的雾气纹丝不动,白色越来越浓,开始翻起点点灰色。 连接在一起的神文形成独特的纹路,催动着灯笼中灰白雾气高速旋转着。 灯笼原本光洁的内壁上积累了越来越多的灰褐杂质,渐渐蒙住了灵气散发的光芒。 眼看这盏灯笼从灵光四溢变成暗淡污浊的样子,风牧手指一抹,一个神文从中断去,灯笼上的纹路被破去,内壁上的污浊杂质渗透而出。 拿出一根竹签将杂质刮去,灯笼中的灵气重新化为了清澈明亮的样子。 用竹签戳破了灯笼,灵气一鼓将灯笼爆开,重归天地之间。 然而还未融入天地的灵气又像逃似的窜回风牧身边,让他都能感受到这团灵气在瑟瑟发抖。 四周的灵气不像它已经被剔除了杂质,自然让这团灵气无所适从。 瞥了一眼快速赶来的道道灵光,灯笼炸开的时候没有遮掩,值守阵法的族人已然发觉。 捏住手中的灵气,只要他现在放手,这团灵气就又会因天地的影响带上厌弃的情绪。 这样的灵气自然会显得躁动异常,甚至不时引发聚涌暴动。 正飞来的云霁神念向山头扫来,面色沉重,他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靠近之后,云霁紧握神剑,看着山头立着的身影,心头震动,神念中那里空无一人。 他却不知,这正是清净景的妙处,立于天地间却不在天地中。 面对面能够看见的人,在神念观照天地时反而一无所觉,便是清净自然之意。 摆了摆手,消去手中的竹签和地上的灯笼残渣,风牧看向云霁。 “老师?” 云霁和几位天仙神色一喜,迎了上去。 “异象成灵,不能轻易灭杀,你处理得很好,之后可有彻底解决的办法?” 听到风牧的问话,云霁低下头似是有些惭愧,继而说道: “老师过奖了,我也不过仗着从师尊留下的传承中见过异象成灵的描述罢了,至于该如何善后,尚且还在与大司礼等人商讨之中。” “哦?堂邑没有什么想法吗?” 风牧的话让云霁想到堂邑听起来就靠不住的提议,干笑着说了出来。 原来堂邑认为既然杀不得,也不能轻易解除困阵,不若将他们驱赶进大千世界之中。 他说的便是现在巴蛇族群繁衍的大千世界。 当其他人询问这么做的理由时,堂邑大方承认他也想看看洪荒异象成灵进入另一方天地会发生什么。 这项提议在遭到一致反对后,最终堂邑自己也放弃掉了。 似乎是一开始就知道说服众人的机会渺茫,他本身就没抱什么希望。 云霁说完还有些紧张地看了看风牧,好像是担心他再次准许堂邑试一些奇怪的办法。 毕竟这么多年,是有先例的,堂邑也是在风牧的容忍下才总是提出他人看来不切实际的想法。 笑着摇了摇头,风牧掸了掸袍子带着众人走向族地,一边说道: “不必这么麻烦,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两尊灵体本就是解决的办法。” 一个滴溜旋转的小灯笼出现在风牧掌心,天地灵气随着它的旋转一吞一吐。 《洪荒之牧道遂古》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 无远弗届 外景清净 对付青灵的手段与蓝灵相差无几,这一次云霁等人更加得心应手。 本就陷入暴怒边缘的青灵很快就步了蓝灵的后尘,身陷阵中挣脱不得,力竭倒地。 后照看着看着面对被囚禁的局面拼命反抗的青灵,诧异地问道: “此前我几次命中他的要害,却没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应,这是为何?” “异象成灵甫一出世便会为天地所囚,虽不知他们是怎么逃出生天,但想来不知多少年月的囚徒生涯让他们更加不愿被束缚。” 云霁的语气也难得的有些唏嘘,对后照和看过来的众人解释道。 但这不代表他会手下留情,在族中决定怎么处理他们之前,自由是不存在的。 更有甚者,还需要不断让他们陷入力竭之境不得恢复,以免出现意外。 “可是灵气的躁动并没有就此消失。” 后照神情愈加凝重,这灵体杀又杀不得,灵气的乱象又该如何。 群山中变得有些混乱无序的灵气较之前已经安静不少,但尚未恢复完全。 与周身的灵气相互沟通之后,众人清晰地感知到灵气并没有继续平复的趋势,看来根源尚未解决,只是困住灵体尚且不够。 “或许,需要相助天地重新构筑囚笼安置青灵和蓝灵?” “这……” 一行人围着两尊瘫倒在地的灵体面面相觑,这种事没人做过啊,叫他们从何做起? “罢了,让大司空先缩减山外阵法的灵气供给,在安排族人前来轮守。” 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云霁首先做出了安排。 灵气的乱象没有消失,但确实减缓了不少,族地也不必再时刻如临大敌。 但无论是山外的阵法还是山中的困阵都要有人值守方才安心,剩下的事还需从长计议。 后照同样束手无策,也只好跟着云霁应和一二,认可了他的做法。 在炎天云肜域取得“箭神”大羿馈赠的机缘后,后照实力进益极大。 大羿装饰营帐用的雕纹木弓化作一道灵禁融入了他的灵宝破星弓中,箭囊则正被他背在身后。 更可贵的是他在营帐中坐关参悟多年,道行大进,还悟出几门神通术法。 那封天锁地、让两尊灵体避无可避、纷纷被断去兽角的一箭,正是他尚在融会贯通的一门箭道神通:无远弗届。 意之所至,无远弗届,穷山距海,不能限也。 正要是能够将神通大成,后照立在大荒,射落群星如探囊取物,不为天地之距所限。 立意很高远,不过修行之道尚需漫漫求索,高屋建瓴也要一步一步地踏上高楼。 所以现在后照经常带领族人四处巡猎,出入险地。 九嶷群山中发生灵气暴乱时,云霁第一个就选了后照与他同往,可见一斑。 两处阵法换防结束后,云霁和堂邑争执着并肩前往司礼殿。 身后的司空殿和司律殿众人掩面跟着,实在有些不忍直视两位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 族中都知晓大司空常常有一些特异独行的想法,然后不由分说地做出实践。 而大司律最看不惯这种事情,时常因此斥责大司空。 由于已是司空见惯,族人对不时看见两人争执不下的情况早有准备。 这一次显然也是对如何处理青灵、蓝灵产生了分歧,要在大司礼竹音面前辩驳。 大司礼可真累啊,众人由衷地想到,纷纷神游天外。 风牧是不知道自己倚重的两殿之首正在做什么,他依旧隐匿身形、落进群山之中。 部族在九嶷群山中预设的警示大阵根基在于苍梧山的乘御阴阳离合大阵,他自然是能够轻易避过,不引起任何波澜的。 走在群山之中,一股沉重的负面情绪向他涌来。 屏气观想,清净之意断去与天地的联系,这种负面情绪和带来的恶心感又尽数消失。 果然如此,天地在厌弃着两尊不知何故逃离束缚的灵体,灵气才会异动。 《洞虚经》的修行日益精进,风牧对天地的体悟也愈加深厚。 洞真、洞神、洞虚可化为内八景、中八景、外八景,共分二十四景。 风牧修行时日最长、境界最深的自然是《洞真经》修成的内八景,分别为: 灵台第一景、五藏第二景、玄元第三景、常念第四景、治生第五景、三关第六景、百谷第七景、至道第八景。 既以灵台孕养神魂发其真,传乎道体五藏,以洞开玄元命门,常怀常念,以体自然; 其后养自身无穷生机而返本归元,开三关穴窍而如百川汇谷,以扣大道至境之门。 而洞神的中八景正在凝聚,只需持正人道神祇权柄,以神御之。 借人道垂青、天地钟爱,中八景的修行不过是水磨工夫罢了。 唯有洞虚虽已开始参悟修行,却还没有将外八景炼成的征兆,任重而道远。 不过他也已经尝试开始进行构想,第一景便是清净景,以隔绝自身与天地的联系。 《洞虚经》的要义是与天地相合,清净第一景却是将自身从天地抹去。 这并不矛盾,更是风牧对天地感悟愈深的体现。 大道无边苍茫,天地何其浩渺,以微末之身求道,不能有任何侥幸之心。 身融天地的过程中,天地又如何不是在同化自身,一着不慎,或许就此道化与天地之中,成为一缕清风、一点云光也未可知。 修行之艰难,还需慎之又慎,步步凶险,处处惊心。 风牧虽不喜教门,却不得不认同曾在一位佛子处听到的一句偈语: 持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进道,省红尘无垢身,见极乐净土门。 对风牧而言,见不见极乐净土之门倒在其次,但求索大道,确如对方所言。 所以他为自身定下的洞虚第一景乃是清净景,正是提防会出现天地道化自身的可能。 略微思索,风牧在一处山头上按下几块灵石,几道灵光如丝线相互穿插。 翻飞的光线编织成一盏手提灯笼,从风牧脚边漂浮而起,悬在空中。 伸手拿住灯笼,向上刻去道道神文,同时收拢着周边的灵气。 融入大量的灵气之后,灯笼中好似出现了凝固住的雾气,是过于饱和的灵气显化而成。 轻拍灯笼,其中的雾气纹丝不动,白色越来越浓,开始翻起点点灰色。 连接在一起的神文形成独特的纹路,催动着灯笼中灰白雾气高速旋转着。 灯笼原本光洁的内壁上积累了越来越多的灰褐杂质,渐渐蒙住了灵气散发的光芒。 眼看这盏灯笼从灵光四溢变成暗淡污浊的样子,风牧手指一抹,一个神文从中断去,灯笼上的纹路被破去,内壁上的污浊杂质渗透而出。 拿出一根竹签将杂质刮去,灯笼中的灵气重新化为了清澈明亮的样子。 用竹签戳破了灯笼,灵气一鼓将灯笼爆开,重归天地之间。 然而还未融入天地的灵气又像逃似的窜回风牧身边,让他都能感受到这团灵气在瑟瑟发抖。 四周的灵气不像它已经被剔除了杂质,自然让这团灵气无所适从。 瞥了一眼快速赶来的道道灵光,灯笼炸开的时候没有遮掩,值守阵法的族人已然发觉。 捏住手中的灵气,只要他现在放手,这团灵气就又会因天地的影响带上厌弃的情绪。 这样的灵气自然会显得躁动异常,甚至不时引发聚涌暴动。 正飞来的云霁神念向山头扫来,面色沉重,他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靠近之后,云霁紧握神剑,看着山头立着的身影,心头震动,神念中那里空无一人。 他却不知,这正是清净景的妙处,立于天地间却不在天地中。 面对面能够看见的人,在神念观照天地时反而一无所觉,便是清净自然之意。 摆了摆手,消去手中的竹签和地上的灯笼残渣,风牧看向云霁。 “老师?” 云霁和几位天仙神色一喜,迎了上去。 “异象成灵,不能轻易灭杀,你处理得很好,之后可有彻底解决的办法?” 听到风牧的问话,云霁低下头似是有些惭愧,继而说道: “老师过奖了,我也不过仗着从师尊留下的传承中见过异象成灵的描述罢了,至于该如何善后,尚且还在与大司礼等人商讨之中。” “哦?堂邑没有什么想法吗?” 风牧的话让云霁想到堂邑听起来就靠不住的提议,干笑着说了出来。 原来堂邑认为既然杀不得,也不能轻易解除困阵,不若将他们驱赶进大千世界之中。 他说的便是现在巴蛇族群繁衍的大千世界。 当其他人询问这么做的理由时,堂邑大方承认他也想看看洪荒异象成灵进入另一方天地会发生什么。 这项提议在遭到一致反对后,最终堂邑自己也放弃掉了。 似乎是一开始就知道说服众人的机会渺茫,他本身就没抱什么希望。 云霁说完还有些紧张地看了看风牧,好像是担心他再次准许堂邑试一些奇怪的办法。 毕竟这么多年,是有先例的,堂邑也是在风牧的容忍下才总是提出他人看来不切实际的想法。 笑着摇了摇头,风牧掸了掸袍子带着众人走向族地,一边说道: “不必这么麻烦,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两尊灵体本就是解决的办法。” 一个滴溜旋转的小灯笼出现在风牧掌心,天地灵气随着它的旋转一吞一吐。 《洪荒之牧道遂古》正文卷 改论文,请几天假 过几天要交初稿,陷入了改论文的泥淖。 各位道友自己修行吧,我闭关去了,隔两三天发一个存稿撑过这几天。 《洪荒之牧道遂古》正文卷 改论文,请几天假 过几天要交初稿,陷入了改论文的泥淖。 各位道友自己修行吧,我闭关去了,隔两三天发一个存稿撑过这几天。 《洪荒之牧道遂古》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 念头通明 灵宝变化 风牧以灯笼净化灵气的办法就是解决之道,不过还是有所差别。 用灯笼包裹灵气一团一团地净化效率之低下可想而知,不过可以反过来想。 如果灯笼内部是接收天地的厌弃情绪而产生的杂质,那便大不相同。 这就需要用到那两尊异象成灵,因为他们才是天地会产生厌弃的根源。 数日之后,两个几人高的大灯笼被众人抬着走进群山中。 用巨大的灯笼罩住两尊被困在阵中的灵体,族人们各司其职,细细往上雕刻神文。 最终连成的纹路要比风牧的小灯笼复杂许多,也更加玄奥。 经过几日的修修改改,原本的纹路早已大变样,集思广益,求变则通,不外如是。 再青灵、蓝灵一无所知的时候,灵力丝线编制而成的灯笼与地脉紧密相连。 两枚朱果与一颗颗赤珠被埋进地底,引动困阵汲取地脉火毒。 缠住灵体的根须从溅射火星化为被点燃的火鞭,火焰在灯笼中燃起,照亮了一片群山。 两个明晃晃的灯笼不仅将附近照得亮如白昼,还如同过滤层一样不断高效吞吐着灵气。 九嶷群山之中就此出现两个巨大的气旋,搅动灵气的同时也让它们不在外涌。 同时在过滤之后重新吐回天地的灵气是已然没有了天地厌弃带来的芜杂情绪的灵气。 而芜杂之属俱被留在了灯笼之中,在内壁上形成淡淡的黑色图层。 天地厌弃的目标从来都是两尊灵体,借由一个过滤层将涌向他们的恶意全部收拢,长此以往,群山之中灵气沾染的恶意会越来越稀薄。 灵体已经被重新以地脉之力囚禁,加上风牧以神权安抚天地,灵气愈加趋于平和。 在地火的锻炼下,灯笼、芜杂、灵体三者的联系越发紧密。 一旁观看的风牧随手扔了几个灵材进入灯笼中燃烧的地火中,观察着什么。 这是他从人皇太昊氏在大祭礼上当场炼制先天灵宝之事中得来的灵感。 两尊灵体只是困在群山之中未免过于浪费,不如试试他偶然产生的思路。 天地异象能够成灵,那么为何不能直接被炼成灵宝。 况且他们如今有了形体,就更加便于神火锤锻,他现在是在添加辅料,观察变化。 不过终究是刚刚开始,还没有什么明显的征兆,他也不太确定能否成功。 但能够确定的是,这不是短时间能看见结果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这两个灯笼都是九嶷群山中的一处奇观了。 “还好是两尊不能自主操控本体异象的灵体,否则族地可能会蒙受损失。” 云霁见熟悉的群山灵气慢慢回来,长舒了一口气。 对云霁的话语不予置评,风牧反而问道: “灵体从何而来,你等可有猜测?” 众人齐齐看向云霁,其他人对异象成灵都不甚了解,还是他向族人讲解的。 不出风牧所料,云霁也只是认为灵体就可能是顺着地脉而来,却不知道源头。 深深往北方看了一眼,风牧任他们各自猜想,并未多言。 云霁说得是有道理的,若是前来的灵体已经能够操控本体的异象,便不是族地中的族人们能够应对的,届时恐成灾害。 瞳孔中映照着熊熊地火,这两尊灵体,是试探,也是献礼? 越发旺盛的火焰灯笼旁,众人各自思索着。 云霁察觉风牧没有深究灵体来源的意图,心中纠结,疑惑地望向竹音。 大司礼也同样不明所以,认为老师或许是看出了什么。 寻奚则是想到了这些天维持阵法的损耗以及还要继续投入的部分,正在精打细算之中。 堂邑撇了撇嘴,有些可惜还是不知道异象进入大千世界的后果。 倒是老师现在的做法不仅仅像是在囚困,还像是在以地火锻炼宝物,也让他心思活络。 这一点风牧并未主动透露,没想到堂邑自己琢磨着看出了几分端倪。 等待群山中的事宜安顿下来的时间,风牧就地听众人说着族中悬而未决之事。 也不去政务殿,正好也能在此地打发等待的时间。 竹音心思细腻,发觉大祭礼归来后,老师的状态有了很大的改变。 曾经的风牧放松下来后会不时显得思虑深重,似乎总是将自己绷在了某根弦上。 但现在的他有了一种念头通达、随性不羁的感觉,像从层层叠叠看不见的束缚中解脱了出来,拨开云雾得见自我,由内而外地俊逸潇洒。 这个转变不明显,风牧自身都没有发觉,却是真实存在的。 在见过太昊氏与风里希之后,他的真灵中在他都为察觉的时候多了一些通明之意。 那是一直行走在悬于九天的未知残径之人踏上了坚实的大地后产生的由衷的踏实之感。 指点了众人一番,在灯笼中的火焰稳定下来之后,将他们都赶回族地各自处理庶务。 风牧独自回到了苍梧山,被雀跃的毕方撞了个满怀。 毕方在风牧进入群山后就飞回苍梧山折腾山中灵兽、仙鹤去了,这些日子又有些玩腻了,等到了风牧归来就开始叽叽喳喳地叫唤。 “莫要再闹,去山下玩吧,我要闭关一些时日。” 对毕方委屈地神情视若无睹,风牧挥手唤来两个童子,取来山中贮存的灵水。 闭关的第一件事就是喂养九天揽月网,这件先天灵宝最近常会生出饥饿的念头。 灵宝的变化让风牧大为惊喜,对其的修复似乎进入了新的阶段。 最初的九天揽月网只能吸收九天真水,效率其实是很低的。 后来各类灵水都开始有了作用,不过还是九天真水效果最佳,算是有了进步。 如今会感到饥饿便是极为重要的分水岭,他开始不拒绝任何能够修复自身的灵材。 这时候的九天揽月网才真正有了趋于自我修复的念头,此前只会吸收九天真水,挑三拣四的作态全然不像一位饿极之人。 聆听着灵宝催促着想要吞食更多的灵材,风牧面色一黑,将他提起抖落开。 高兴地有点早了,有了饥饿的灵宝性格愈加丰富,还学会罢工威胁。 风牧向来没有容忍威胁的习惯,大方地表示既然如此日后就一直饿着罢,也用不上。 九天揽月网再次传来念头,要不是他,哪里有九嶷部族的结网而渔。 冷冷一笑,风牧直接将他扔到了墙角,又扔了一堆杂物去作伴,毫不留情地说道: “你既知晓渔网,也当知晓若不是九嶷部族向众多人族普及结网而渔之法,岂有人道气运助你不全灵智,不思相报却得寸进尺,无耻之尤。” 被压在杂物下的先天灵宝抖了抖,为自己辩解着什么。 只是风牧紧闭双目,运功打坐,对他全不理会,让他更加地急切。 冲出杂物堆,网状灵宝伸出一个角,悄悄地伸进风牧的衣袖之中,慢慢往里面挪动。 “啪~” 反手将灵宝拍了出去,风牧取出《大荒草记》翻看着。 一次次的试探无果后,九天揽月网尝试起了讨价还价,使用一次要吃多少灵材之类的。 面对心如铁石、冷面不改的风牧,先天灵宝最终屈服,主动认错。 晾了他一段时间之后,风牧表示鉴于他态度端正,此次他便宽宏大量,不再追究了。 将各种灵水摆了出来,先天灵宝蠢蠢欲动,在得到风牧的首肯之后,开始大快朵颐。 轻点额角,风牧对灵宝的表现有些无奈。 灵智进一步被补全,从完完全全的懵懂变为有了独立的思想,这本应是好事。 奈何现阶段灵宝的灵智只能意识到对复原的渴求,还未能完全做到节制自身为了补全灵宝之身而产生的进食欲望。 因此灵智的补全反而出现了负面效果,让灵宝突然不太顺从他的意志了。 这也是为何他不能一味纵容的缘由,否则日后依灵宝的幼童心智只会变本加厉。 此事的也不能急于一时,只有再次促使他灵智增长才能进行真正意义上的缓解。 或者完全将他喂饱,但那更不切实际,也没有这个必要。 饥饿产生的欲望让他渴望进食,却不代表任由他进食就完全是有利的。 道理正如让饿极的人放开了吃,最后收获的不是饱足感,反而是吃坏了自己的身体。 也许为九天揽月网寻找新的主食需要提上日程了,九天真水已然不够了。 抬头透过宫殿的顶部,风牧将目光投向皎洁的明月。 线索从灵宝之名中便能窥见几分,并不难猜,难的是怎么获得那里相性吻合的灵材呢。 抖了抖衣袖,三个玉盒从中掉落,风牧打开其中一个。 淡绿色的果实再次化为淡黄色,发出诱人的清香,还能看见内里汁液流动。 正在汲取灵水中养分的九天揽月网传来兴奋与渴望之意,欣喜异常。 灵宝的要求惨遭风牧无情拒绝,拂袖取出形似三朝未满的孩童的人参果,这等奇珍给九天揽月网只能补充灵力,无异于暴殄天物。 细细端详着灵果,风牧还看到了隐在果实一些凹痕中的紫色纹路。 浮动的果香让他食指大动,久违地产生了口舌之欲。 再次赶走了凑上来的九天揽月网,风牧将果实送入口中,将其咬开。 《洪荒之牧道遂古》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 念头通明 灵宝变化 风牧以灯笼净化灵气的办法就是解决之道,不过还是有所差别。 用灯笼包裹灵气一团一团地净化效率之低下可想而知,不过可以反过来想。 如果灯笼内部是接收天地的厌弃情绪而产生的杂质,那便大不相同。 这就需要用到那两尊异象成灵,因为他们才是天地会产生厌弃的根源。 数日之后,两个几人高的大灯笼被众人抬着走进群山中。 用巨大的灯笼罩住两尊被困在阵中的灵体,族人们各司其职,细细往上雕刻神文。 最终连成的纹路要比风牧的小灯笼复杂许多,也更加玄奥。 经过几日的修修改改,原本的纹路早已大变样,集思广益,求变则通,不外如是。 再青灵、蓝灵一无所知的时候,灵力丝线编制而成的灯笼与地脉紧密相连。 两枚朱果与一颗颗赤珠被埋进地底,引动困阵汲取地脉火毒。 缠住灵体的根须从溅射火星化为被点燃的火鞭,火焰在灯笼中燃起,照亮了一片群山。 两个明晃晃的灯笼不仅将附近照得亮如白昼,还如同过滤层一样不断高效吞吐着灵气。 九嶷群山之中就此出现两个巨大的气旋,搅动灵气的同时也让它们不在外涌。 同时在过滤之后重新吐回天地的灵气是已然没有了天地厌弃带来的芜杂情绪的灵气。 而芜杂之属俱被留在了灯笼之中,在内壁上形成淡淡的黑色图层。 天地厌弃的目标从来都是两尊灵体,借由一个过滤层将涌向他们的恶意全部收拢,长此以往,群山之中灵气沾染的恶意会越来越稀薄。 灵体已经被重新以地脉之力囚禁,加上风牧以神权安抚天地,灵气愈加趋于平和。 在地火的锻炼下,灯笼、芜杂、灵体三者的联系越发紧密。 一旁观看的风牧随手扔了几个灵材进入灯笼中燃烧的地火中,观察着什么。 这是他从人皇太昊氏在大祭礼上当场炼制先天灵宝之事中得来的灵感。 两尊灵体只是困在群山之中未免过于浪费,不如试试他偶然产生的思路。 天地异象能够成灵,那么为何不能直接被炼成灵宝。 况且他们如今有了形体,就更加便于神火锤锻,他现在是在添加辅料,观察变化。 不过终究是刚刚开始,还没有什么明显的征兆,他也不太确定能否成功。 但能够确定的是,这不是短时间能看见结果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这两个灯笼都是九嶷群山中的一处奇观了。 “还好是两尊不能自主操控本体异象的灵体,否则族地可能会蒙受损失。” 云霁见熟悉的群山灵气慢慢回来,长舒了一口气。 对云霁的话语不予置评,风牧反而问道: “灵体从何而来,你等可有猜测?” 众人齐齐看向云霁,其他人对异象成灵都不甚了解,还是他向族人讲解的。 不出风牧所料,云霁也只是认为灵体就可能是顺着地脉而来,却不知道源头。 深深往北方看了一眼,风牧任他们各自猜想,并未多言。 云霁说得是有道理的,若是前来的灵体已经能够操控本体的异象,便不是族地中的族人们能够应对的,届时恐成灾害。 瞳孔中映照着熊熊地火,这两尊灵体,是试探,也是献礼? 越发旺盛的火焰灯笼旁,众人各自思索着。 云霁察觉风牧没有深究灵体来源的意图,心中纠结,疑惑地望向竹音。 大司礼也同样不明所以,认为老师或许是看出了什么。 寻奚则是想到了这些天维持阵法的损耗以及还要继续投入的部分,正在精打细算之中。 堂邑撇了撇嘴,有些可惜还是不知道异象进入大千世界的后果。 倒是老师现在的做法不仅仅像是在囚困,还像是在以地火锻炼宝物,也让他心思活络。 这一点风牧并未主动透露,没想到堂邑自己琢磨着看出了几分端倪。 等待群山中的事宜安顿下来的时间,风牧就地听众人说着族中悬而未决之事。 也不去政务殿,正好也能在此地打发等待的时间。 竹音心思细腻,发觉大祭礼归来后,老师的状态有了很大的改变。 曾经的风牧放松下来后会不时显得思虑深重,似乎总是将自己绷在了某根弦上。 但现在的他有了一种念头通达、随性不羁的感觉,像从层层叠叠看不见的束缚中解脱了出来,拨开云雾得见自我,由内而外地俊逸潇洒。 这个转变不明显,风牧自身都没有发觉,却是真实存在的。 在见过太昊氏与风里希之后,他的真灵中在他都为察觉的时候多了一些通明之意。 那是一直行走在悬于九天的未知残径之人踏上了坚实的大地后产生的由衷的踏实之感。 指点了众人一番,在灯笼中的火焰稳定下来之后,将他们都赶回族地各自处理庶务。 风牧独自回到了苍梧山,被雀跃的毕方撞了个满怀。 毕方在风牧进入群山后就飞回苍梧山折腾山中灵兽、仙鹤去了,这些日子又有些玩腻了,等到了风牧归来就开始叽叽喳喳地叫唤。 “莫要再闹,去山下玩吧,我要闭关一些时日。” 对毕方委屈地神情视若无睹,风牧挥手唤来两个童子,取来山中贮存的灵水。 闭关的第一件事就是喂养九天揽月网,这件先天灵宝最近常会生出饥饿的念头。 灵宝的变化让风牧大为惊喜,对其的修复似乎进入了新的阶段。 最初的九天揽月网只能吸收九天真水,效率其实是很低的。 后来各类灵水都开始有了作用,不过还是九天真水效果最佳,算是有了进步。 如今会感到饥饿便是极为重要的分水岭,他开始不拒绝任何能够修复自身的灵材。 这时候的九天揽月网才真正有了趋于自我修复的念头,此前只会吸收九天真水,挑三拣四的作态全然不像一位饿极之人。 聆听着灵宝催促着想要吞食更多的灵材,风牧面色一黑,将他提起抖落开。 高兴地有点早了,有了饥饿的灵宝性格愈加丰富,还学会罢工威胁。 风牧向来没有容忍威胁的习惯,大方地表示既然如此日后就一直饿着罢,也用不上。 九天揽月网再次传来念头,要不是他,哪里有九嶷部族的结网而渔。 冷冷一笑,风牧直接将他扔到了墙角,又扔了一堆杂物去作伴,毫不留情地说道: “你既知晓渔网,也当知晓若不是九嶷部族向众多人族普及结网而渔之法,岂有人道气运助你不全灵智,不思相报却得寸进尺,无耻之尤。” 被压在杂物下的先天灵宝抖了抖,为自己辩解着什么。 只是风牧紧闭双目,运功打坐,对他全不理会,让他更加地急切。 冲出杂物堆,网状灵宝伸出一个角,悄悄地伸进风牧的衣袖之中,慢慢往里面挪动。 “啪~” 反手将灵宝拍了出去,风牧取出《大荒草记》翻看着。 一次次的试探无果后,九天揽月网尝试起了讨价还价,使用一次要吃多少灵材之类的。 面对心如铁石、冷面不改的风牧,先天灵宝最终屈服,主动认错。 晾了他一段时间之后,风牧表示鉴于他态度端正,此次他便宽宏大量,不再追究了。 将各种灵水摆了出来,先天灵宝蠢蠢欲动,在得到风牧的首肯之后,开始大快朵颐。 轻点额角,风牧对灵宝的表现有些无奈。 灵智进一步被补全,从完完全全的懵懂变为有了独立的思想,这本应是好事。 奈何现阶段灵宝的灵智只能意识到对复原的渴求,还未能完全做到节制自身为了补全灵宝之身而产生的进食欲望。 因此灵智的补全反而出现了负面效果,让灵宝突然不太顺从他的意志了。 这也是为何他不能一味纵容的缘由,否则日后依灵宝的幼童心智只会变本加厉。 此事的也不能急于一时,只有再次促使他灵智增长才能进行真正意义上的缓解。 或者完全将他喂饱,但那更不切实际,也没有这个必要。 饥饿产生的欲望让他渴望进食,却不代表任由他进食就完全是有利的。 道理正如让饿极的人放开了吃,最后收获的不是饱足感,反而是吃坏了自己的身体。 也许为九天揽月网寻找新的主食需要提上日程了,九天真水已然不够了。 抬头透过宫殿的顶部,风牧将目光投向皎洁的明月。 线索从灵宝之名中便能窥见几分,并不难猜,难的是怎么获得那里相性吻合的灵材呢。 抖了抖衣袖,三个玉盒从中掉落,风牧打开其中一个。 淡绿色的果实再次化为淡黄色,发出诱人的清香,还能看见内里汁液流动。 正在汲取灵水中养分的九天揽月网传来兴奋与渴望之意,欣喜异常。 灵宝的要求惨遭风牧无情拒绝,拂袖取出形似三朝未满的孩童的人参果,这等奇珍给九天揽月网只能补充灵力,无异于暴殄天物。 细细端详着灵果,风牧还看到了隐在果实一些凹痕中的紫色纹路。 浮动的果香让他食指大动,久违地产生了口舌之欲。 再次赶走了凑上来的九天揽月网,风牧将果实送入口中,将其咬开。 《洪荒之牧道遂古》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 人参灵果 血海元屠 刚从人参果树上采摘的灵果俱是翠嫩的淡绿色,很快就会转化为可食用的淡黄色。 为了让储存的灵果维持鲜活,镇元子炼制了玉质果盒,能够将人参果维持在刚刚从果树上采摘下来的状态。 鲜嫩的果肉在口中化开,溶解为香甜的汁水,直接淌进风牧体内。 充沛的灵气瞬间溢满他的四肢百骸,滚荡的法力在胸中冲撞,让五气流转愈加顺畅。 其后顶上神光一绽,青黄的光芒如一片庆云,托举着摇曳的三朵金花扎根其上。 三花的根须慢慢在庆云中生长,汲取着人参果进入体内后溢出的养分。 片刻之后,颜色淡去的庆云如水雾瓦解,三花再次隐匿进了风牧泥丸宫中,养护神魂。 隐在天地间的道则在这一瞬间格外清晰地呈现在风牧眼中。 人参果比起灵果,更像一盏明灯,肆无忌惮地照出了重重迷雾下的大道至理。 这让风牧想起了关于人参果的传闻,一颗果子就能跨越仙凡之别,立成地仙,增寿三万,逍遥自在。 亲自品尝人参果后,逍遥自在自然是不可能的,立成地仙却是小觑了这等仙珍。 在他看来,一颗人参果足以让修道之人立地成道,绝非虚言。 一如呈现在他眼前的天地道则,若他愿意放开心神,就能将自己化身其中。 那时的他就成为洪荒天地中道的一部分,与道恒在,不囿于仙。 这样的状态已经不是真仙、地仙、天仙、金仙能够形容的,但却再也没有了自我。 修行之路,自我、本我、超我、逝我的思辨是众多修道者迈不过去的关卡。 包括风牧在内,失去自我都是一件大恐怖之事,不为他所取。 或许只有证得大罗、看见全然不同的大道,才能超脱诸我、不困于心。 识海中观想着《人道大荒经》,道体自主运行修行三经,澎湃的法力从体内源源不断地生出,同时还引来更多的灵气涌入。 因为已经完成阴阳三合,风牧体内道基稳固,隐含阴阳相生相克的至理妙道。 体内阴阳之力化为一方大磨,磨砺着新生的法力。 暴涨了好几倍的法力在阴阳之力的消磨下愈渐精纯,排出的部分在静室内的阵法中四处冲撞,发出巨响。 探手取出青冥剑,打出一道剑诀,神剑势如饕餮,对倾泻而出的法力成鲸吞之势。 两道阴阳鱼游走在风牧道体与神剑之间,法力经由阴阳鱼在二者间循环往复。 人参果带来的法力在风牧看来多少有些虚浮不堪,不够凝实。 因为灵果化开后不仅将果子在灵根上生长一个元会凝聚的灵力散开,还吸引来游离在天地间、未加凝练的大量灵气。 为了减少体内自行凝练法力造成的损耗,风牧正借此祭炼温养自己的神剑。 一道血痕他右手的一根指骨中渗出,延伸出体外与青冥剑相连。 血痕爬上神珍锻成的剑身,毫无阻碍地融入其中,与剑身包裹的元屠剑胎相互勾连。 不同频率的两道律动在血痕的两端跳动,在时间的推移下,逐渐趋于统一。 在律动完全相合的一刻,剑身猛烈爆发出一股暗红的血气。 浓重的血雾充斥着静室,若有若无的煞意晃动心神,青冥剑的剑刃微动划开虚空。 风牧目光穿过一片虚无,看向正往眼前飘来、渐渐铺开的无穷血光。 一个细小的黑点从血光中跃出,映照在风牧的瞳孔中,化为庞然大物猛然将血光笼在下方,腾起的血雾向黑点上蔓延而上。 风牧感觉自己的思维变得越发迟钝了起来,种种荒诞的念头从神魂中滋生。 刺鼻的血腥味让他强打精神运转迟缓的神念扫视着身周。 托生娲皇洒下造化之气先天造化而成的天仙道体本应冰肌玉骨,而今却布满污渍。 身体的关节处更是爬上了一层血色的锈迹,正是血腥味的来源。 缓缓接近的黑点与血光逐渐清晰,血光开阖间涌出浪潮般的道则冲向风牧的神魂。 僵硬的念头审视一番后,只有勾连着青冥剑的神念尚且顺畅,一个玉盒跌到风牧身边。 青冥剑悬在玉盒之上,带着还未散去的血气径直插下,刺穿玉盒。 盒中的人参果被顺势划开,汁水将剑身覆盖,血气一时之间消退不少。 庞大的灵力重进剑身,又顺着两个阴阳鱼的联系进入到风牧的道体之中。 面上青黄之色再次升起,风牧顶上庆云一展,三朵金花牢牢顶住了即将淹没在血光中的神魂,根须散出灵光消弭室内的血雾。 随着人参果中厚重的灵气清洗道体,关节上诡异的锈迹消失不见。 眼前穿过虚无而来的血光与其中蕴含的繁复道则连带着巨大的黑点又如潮水般退去。 神念重新转动自如后,血光也从视线中完全消失了。 在最后的一刹那,浮动的血光骤然下沉,形成了一片血色的汪洋大海。 再次缩小的黑点落在海面上,显出一道身披血袍的道人的背影。 几团灵光环绕着道人,朦胧的毫光看不真切,只有一道与血色海浪联系最为密切的光芒,风牧能一眼分辨出铭刻其中最大的两枚道文,正是“元屠”二字。 一切归于沉寂之后,风牧身前只有微光闪动的青冥剑、破碎的玉盒、流动的液体。 夹杂着淡红色的青黄液体四下流动,却是另一个存放过人参果的玉盒。 曾经出现在静室中的血雾只有几缕被纳入其中,得以保留。 挥手让有些狼藉的静室恢复原状,充裕的法力让风牧灵识轻盈,游刃有余。 两枚人参果让他的法力增长了三倍有余,涌动间势如天变。 盘坐的风牧将青冥剑横在膝上,屈指一弹,清音震荡,一道血痕划出。 之前的变故看似凶险,却也是他有所预料的。 右手指骨上出现的血痕就是他从《血海真经》中修得,用以完全催发青冥剑中的元屠剑胎。 看了一眼重新光洁如玉的指骨,风牧还是默默运转法力去打磨那处玉骨。 事关血海秘传,还是应当谨慎一些。 《洪荒之牧道遂古》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 人参灵果 血海元屠 刚从人参果树上采摘的灵果俱是翠嫩的淡绿色,很快就会转化为可食用的淡黄色。 为了让储存的灵果维持鲜活,镇元子炼制了玉质果盒,能够将人参果维持在刚刚从果树上采摘下来的状态。 鲜嫩的果肉在口中化开,溶解为香甜的汁水,直接淌进风牧体内。 充沛的灵气瞬间溢满他的四肢百骸,滚荡的法力在胸中冲撞,让五气流转愈加顺畅。 其后顶上神光一绽,青黄的光芒如一片庆云,托举着摇曳的三朵金花扎根其上。 三花的根须慢慢在庆云中生长,汲取着人参果进入体内后溢出的养分。 片刻之后,颜色淡去的庆云如水雾瓦解,三花再次隐匿进了风牧泥丸宫中,养护神魂。 隐在天地间的道则在这一瞬间格外清晰地呈现在风牧眼中。 人参果比起灵果,更像一盏明灯,肆无忌惮地照出了重重迷雾下的大道至理。 这让风牧想起了关于人参果的传闻,一颗果子就能跨越仙凡之别,立成地仙,增寿三万,逍遥自在。 亲自品尝人参果后,逍遥自在自然是不可能的,立成地仙却是小觑了这等仙珍。 在他看来,一颗人参果足以让修道之人立地成道,绝非虚言。 一如呈现在他眼前的天地道则,若他愿意放开心神,就能将自己化身其中。 那时的他就成为洪荒天地中道的一部分,与道恒在,不囿于仙。 这样的状态已经不是真仙、地仙、天仙、金仙能够形容的,但却再也没有了自我。 修行之路,自我、本我、超我、逝我的思辨是众多修道者迈不过去的关卡。 包括风牧在内,失去自我都是一件大恐怖之事,不为他所取。 或许只有证得大罗、看见全然不同的大道,才能超脱诸我、不困于心。 识海中观想着《人道大荒经》,道体自主运行修行三经,澎湃的法力从体内源源不断地生出,同时还引来更多的灵气涌入。 因为已经完成阴阳三合,风牧体内道基稳固,隐含阴阳相生相克的至理妙道。 体内阴阳之力化为一方大磨,磨砺着新生的法力。 暴涨了好几倍的法力在阴阳之力的消磨下愈渐精纯,排出的部分在静室内的阵法中四处冲撞,发出巨响。 探手取出青冥剑,打出一道剑诀,神剑势如饕餮,对倾泻而出的法力成鲸吞之势。 两道阴阳鱼游走在风牧道体与神剑之间,法力经由阴阳鱼在二者间循环往复。 人参果带来的法力在风牧看来多少有些虚浮不堪,不够凝实。 因为灵果化开后不仅将果子在灵根上生长一个元会凝聚的灵力散开,还吸引来游离在天地间、未加凝练的大量灵气。 为了减少体内自行凝练法力造成的损耗,风牧正借此祭炼温养自己的神剑。 一道血痕他右手的一根指骨中渗出,延伸出体外与青冥剑相连。 血痕爬上神珍锻成的剑身,毫无阻碍地融入其中,与剑身包裹的元屠剑胎相互勾连。 不同频率的两道律动在血痕的两端跳动,在时间的推移下,逐渐趋于统一。 在律动完全相合的一刻,剑身猛烈爆发出一股暗红的血气。 浓重的血雾充斥着静室,若有若无的煞意晃动心神,青冥剑的剑刃微动划开虚空。 风牧目光穿过一片虚无,看向正往眼前飘来、渐渐铺开的无穷血光。 一个细小的黑点从血光中跃出,映照在风牧的瞳孔中,化为庞然大物猛然将血光笼在下方,腾起的血雾向黑点上蔓延而上。 风牧感觉自己的思维变得越发迟钝了起来,种种荒诞的念头从神魂中滋生。 刺鼻的血腥味让他强打精神运转迟缓的神念扫视着身周。 托生娲皇洒下造化之气先天造化而成的天仙道体本应冰肌玉骨,而今却布满污渍。 身体的关节处更是爬上了一层血色的锈迹,正是血腥味的来源。 缓缓接近的黑点与血光逐渐清晰,血光开阖间涌出浪潮般的道则冲向风牧的神魂。 僵硬的念头审视一番后,只有勾连着青冥剑的神念尚且顺畅,一个玉盒跌到风牧身边。 青冥剑悬在玉盒之上,带着还未散去的血气径直插下,刺穿玉盒。 盒中的人参果被顺势划开,汁水将剑身覆盖,血气一时之间消退不少。 庞大的灵力重进剑身,又顺着两个阴阳鱼的联系进入到风牧的道体之中。 面上青黄之色再次升起,风牧顶上庆云一展,三朵金花牢牢顶住了即将淹没在血光中的神魂,根须散出灵光消弭室内的血雾。 随着人参果中厚重的灵气清洗道体,关节上诡异的锈迹消失不见。 眼前穿过虚无而来的血光与其中蕴含的繁复道则连带着巨大的黑点又如潮水般退去。 神念重新转动自如后,血光也从视线中完全消失了。 在最后的一刹那,浮动的血光骤然下沉,形成了一片血色的汪洋大海。 再次缩小的黑点落在海面上,显出一道身披血袍的道人的背影。 几团灵光环绕着道人,朦胧的毫光看不真切,只有一道与血色海浪联系最为密切的光芒,风牧能一眼分辨出铭刻其中最大的两枚道文,正是“元屠”二字。 一切归于沉寂之后,风牧身前只有微光闪动的青冥剑、破碎的玉盒、流动的液体。 夹杂着淡红色的青黄液体四下流动,却是另一个存放过人参果的玉盒。 曾经出现在静室中的血雾只有几缕被纳入其中,得以保留。 挥手让有些狼藉的静室恢复原状,充裕的法力让风牧灵识轻盈,游刃有余。 两枚人参果让他的法力增长了三倍有余,涌动间势如天变。 盘坐的风牧将青冥剑横在膝上,屈指一弹,清音震荡,一道血痕划出。 之前的变故看似凶险,却也是他有所预料的。 右手指骨上出现的血痕就是他从《血海真经》中修得,用以完全催发青冥剑中的元屠剑胎。 看了一眼重新光洁如玉的指骨,风牧还是默默运转法力去打磨那处玉骨。 事关血海秘传,还是应当谨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