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千秋醒》 第一章:少年仗剑雪中归,美人玉面把酒催 三十六剑脉,云雾纵横。一老者立于断崖之巅,目光望向远方云雾吞吐处,口中喃喃有语:“三年了,义儿外出历练,也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被风声所埋没。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极寒雪州。 一少年仗剑踏雪而行,大雪埋了千里,寒风吹断了千年古树,却吹不灭少年的一颗侠义之心。 大雪中,隐约间有一丝火光闪烁,远远望去,只见一旗随风伴雪,铮铮飘扬。少年咬紧牙关,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步靠近光源。 随着距离不断拉近,火光也逐渐放大,从一开始的莹莹星火,渐渐的可以照亮前方数米道路。旗被风雪吹得笔挺,在火光照耀下,隐约可见上书一酒字。 少年走进,伸出将要冻僵的手敲了敲门。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长时间处于雪州的黑暗环境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少年抬手挡住光线,透过指缝向前看去,只见一青衣老者立于身前,老者本就瘦小的身形,却偏又微微前弓,使得老者看起来更加弱不经风。仿佛那风中残烛般,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小伙子,外面风雪大,进屋。”青衣老者的声音,饱含岁月沧桑,佝偻着身形,转身向屋内走去。 少年扫视了一下四周,便跟着老者走进去。随手关上门,拍了拍身上的雪,回身看时,老者已经提来一壶温好的酒。 “小伙子,坐下喝碗酒暖暖身子。”青衣老者拉出一条长凳,缓缓坐下,翻起桌上的两只酒碗,分别斟满,将其中一碗推向坐在对面的少年。 少年接过酒碗,一饮而尽,道声:“好酒!” 其实,酒,只是最普通的黄酒,放到那皇都名城,大教圣山之中,只有乞丐会喝。但放在这大雪封州之地,却是出奇的香甜可口,暖人心脾。 少年喝完酒,道了谢,留下一张身上仅存的一千两的银票,起身径直走出门,再次闯入那漫天风雪之中。 少年知道,那碗酒,千金难换。 在这江湖之中,钱,反而是最不值钱的。或许自己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来到这江湖历练,为的,就是江湖人的侠肝义胆,古道热肠吧! 青衣老者立于门前,望着远方渐行渐远的少年,老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一道道皱纹,似千沟万壑,布满了老者的脸庞,使得这笑容里带有一丝别样的情怀。 少年的身影渐渐化为一个小白点,随后被风雪所掩。 青衣老者转身进屋,随手抄起那张银票扔进温酒的火炉,自始至终,未曾多看一眼。 有义无利,是江湖。 火浪翻滚,映照着一颗颗侠义之心,纵使这千里冰封万里雪,也掩盖不住其炽热的光辉。 大雪漫天,入眼是漫无边际的黑暗。时间仿佛在此处停止了流逝,日月无界,天地未分。 少年不知走了多久,隐约中,天地仿佛亮了几分。雪花飞舞间,少了几分猛烈,多了几分婉转。少年望着眼前的白茫一片,骤然兴起。 一剑出鞘,卷起漫天雪花,纷扬之间已舞剑数十招,剑锋泛着点点寒光,一招一式,不过刺、劈、挂、撩等几个基本动作,但自少年手中舞出,却有着一丝化境入微之妙。所谓大道至简,不过如此。 剑收,雪飘依旧。 一玉面美人不知何时出现,清灵的嗓音响彻于风雪之间:“公子好剑法!” “姑娘可曾看出什么?”少年并未感到惊讶,平静的看向来人。 “若小女子所料不假,想必公子出自神剑一脉。”那玉面美人莲步微移,缓缓向少年靠近。 少年面带微笑,并未出声回答。 “我这里有黄酒一壶,若公子不嫌,可共畅饮?”玉面美人将一酒壶扔向少年。 少年伸手接住酒壶,打开轻嗅了一下:“酒,确为好酒;人,也是美人。美酒佳人,唯独不明来者居心。” 闻言,响起一阵银铃轻笑:“小女子有何居心,公子不妨一试?”玉面美人顺势贴近少年,兰息轻吐。一张绝美的脸蛋在将要贴到少年身上时却徒然一转,一把夺过酒壶,猛灌了一口。 随后清灵的声音再度响起:“三、二、一,倒!” 少年依旧面带微笑看着玉面美人,并不为之所动。 “哈哈,吓你的!”玉面美人再次将酒壶递给少年。 少年接过,一阵豪饮。 饮罢,随意的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好酒!酒也喝了,那便就此告辞!”少年随手将酒壶往身后一扔,大步流星,走出这风雪之地。 玉面美人伸出纤手接住酒壶,美眸凝视着逐渐远去的少年背影:“可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呢!” 正当玉面美人出神之际,一道白影飞快掠来。下一刻,只见一只虎貔立于玉面美人身前,雪白的毛发与纷扬的雪花融为一体,大有睥睨四方威风八面之势! 细看时,虎貔身长八尺,高四尺有余。 要知道,虎貔本就为百虎之王,白毛虎貔更为罕见,而像眼前这只一般身长八尺的白毛虎貔,只能说是举世无出其右者! 古有八尺龙一说,这八尺虎貔,实为雀中凤,虎中龙! “小白,过来!”玉面美人看清白色身影后,莞尔一笑,朝它招了招手。 刚刚还睥睨四方威风八面的虎貔,此刻却已经温顺的像只小猫一样,两只前腿微曲,伏在玉面美人身前,任由她用纤手抚着它那身雪白的毛发。 玉面美人正逗弄着虎貔,美眸却不经意间撇到了一丝月光,只见大雪纷飞间,明月直直的穿过云层风雪,将微弱的月光撒在玉面美人身旁。 玉面美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素手一拍洁额:“糟了,只顾着跟那小子喝酒,忘记算时间了,偷偷溜出来这么久,爷爷知道后又该骂我了。雪玲珑啊雪玲珑,你这个猪脑子!” 趴在地上的虎貔好像听懂了什么,猛地站起,抖了抖身上的雪花。 玉面美人脚尖轻点,纵身一跃,轻盈的跳到虎貔背上:“小白,回家!” 一声低吼声过后,虎貔载着玉面美人飞快地消失在风雪中。 第二章:彩茹茗仗义摆团圆,卫字笙挥墨书新匾(壹) 中原十三州,一派富庶祥和。 自圣上一统中原起,民富国安,外蛮不敢来犯。庙堂之上,内有帝师落九渊辅佐朝政,外有血屠白顽狄镇北平南。江湖之中,各大门派间的矛盾冲突也日益缓解,可以说,无论庙堂还是江湖,俨然一番蒸蒸日上的景象。 而今天,却更加热闹非凡。 声声爆竹入耳,阵阵鸣鼓乱天。不少人家带着对来年的美好祈愿,在门前贴上鲜红的对联。小孩子玩耍着桃木剑,忽然看到了卖糖葫芦的小贩,向父母索了几枚铜钱,不一会便一手握着糖葫芦一手提剑,蹦蹦跳跳的回到父母身边,小舌头轻舔糖衣,细细品着那股甘甜。 春节了! 又是一年春节,这是少年独自在外度过的第三个春节。 少年走在街上,看这人世红尘,好一繁华江山! 这使得长时间呆在极寒雪州的少年脸庞上挂起一丝笑意。这笑,发自肺腑。 “这位客官,进去喝点?”少年走到一处酒馆前,一小二搭巾戴帽迎上前来。 少年抬头看了看酒馆便要进入,伸手一摸胸口,却发现身上仅剩的一张银票留在了雪州。于是收住将要跨入酒店的动作,朝小二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便要转身离开。 小二见状,连忙拉住少年:“客官留步,我们老板吩咐,今日一切花销,一概不要,就当是新春团圆宴,为天底下所有有家难回的侠客游子,摆上那么一桌团圆宴!” 少年听后,微微一怔。 未曾想到市井之中竟也有这等豪气之人。 正出神时,酒馆内走出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头戴翡翠八宝紫金钗,身披牡丹血色绣花袄,脚踩鹧鸪双绕金步靴,面若粉面桃花,笑里却藏万法。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少年身边。 “少侠,里面请!”女子嗓音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媚意,若非看到其身后酒馆挑着的一杆酒旗,少年都有些怀疑这是那脂粉风月之地。 少年微微点头,双手抱拳道声:“多谢!” 随那女子进入酒馆。 在少年踏进酒馆的一瞬,周围投来数道目光,那眼神中,似乎带着些许怜悯。 感受到周围的气氛,三年游历江湖的经验使得少年紧了紧手中的剑。 或许是察觉到了少年的异样举动,那华贵女子巧笑着走到少年身边,看向在场众人:“各位江湖侠士在今日团圆之际还未归乡,想必都有各自难处,趁着今日佳节各位吃好喝好,所有花销,一概不收!”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一齐道:“多谢彩老板!” 只是这回应中,却隐隐有一丝应付。 “少侠,随便坐,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小二搭巾戴帽从一旁走上前来。 “嗯。”少年点点头,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位子靠门,可以看到外面的儿童嬉戏,龙狮欢舞。 还未待少年吩咐,小二便送上来一坛酒。瓷坛红纸,上书绿蚁二字。 “少侠,这绿蚁酒可是我们这里的招牌,在这中原十三州,有着响当当的名头!”小二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中带着些许自豪。 少年点点头,以示谢意。 待小二离开后,才看向那坛酒,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伸手翻起一只倒扣在一旁的白底黑圈瓷釉酒碗,斟了满满一大碗。 酒还未入口,酒香便弥漫开来。 这绿蚁酒,是少年外出历练前最喜爱的酒。虽不是特别珍贵,但胜在别有风情。 算一算,已经三年未曾品尝了。 绿蚁入喉,浓烈的酒香直击心脾,酒意肆虐,少年心中荡起一阵波涛。 他想家了。 离乡三载,不知三十六峰如今是什么样了。 那山光水色是否还似从前?那当年死粘着他的小丫头可曾有些改变?那竹剑峰的紫笋是否还那样甘甜?琴剑峰的师姐是否还是先前容颜?还有那梅剑锋的梅花,泉剑锋的甘泉…… 我的归来,那神剑峰的老头是否在期盼? 神思飘转,少年湿了眼眶。 猛地摇了摇头,使自己不再去想。 正欲提坛斟酒一醉解忧,一名书生装扮的人不知何时坐到少年身旁,出声打断:“喂,你真敢喝啊?” 少年停住手中动作,看向那名书生。 只见那人生的面目清秀,眉宇间有一丝说不出的傲气,一袭黑袍,冠未及发,随意的用一段黑布条束着。 温润如玉的白衣书生,很是常见。 但像眼前人这般一袭黑袍,实在是平生所罕。 “怎么?酒里有毒?”少年缓缓放下手中的酒坛,一双漆黑眸子看向那黑袍书生。 “毒,倒是没有。”黑袍书生摇了摇头,宽大的衣袖轻轻抬起,伸出一双洁白如玉的手,一把抓住酒坛,另取了一只白底黑圈瓷釉酒碗缓缓斟满,声音随着倒酒的哗哗声响起:“只是这店主人,却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 “何意?”少年眉心微皱。 那黑袍书生端起酒碗小品了一口:“若是寻常酒家,倒是无妨。但这家店,却不一样。” 黑袍书生将品了一小口的酒放下,并不言店之异处,反倒谈起酒来:“这绿蚁酒,有一个很美的传说。说是一对爱人正在后院饮酒赏花,一名兵士突然闯入,在男子耳边说了些什么,男人听后脸色大变,顾不得女子便匆匆出门。女子对男子的离开,纵有千种不舍,却难表一言,只能一个人在院内默默等候。春秋更替,阴阳相催,转眼便是五十年。那女子早已不复当年容颜,那男子也早已身经百战,疆场难还。空庭,老妪,化土归尘,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那女子都还在等着男子回来,那男子早已血洒疆场,又怎会回来?”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少年看向黑袍书生的眼神中有了一丝警惕,手覆剑身,习惯性的摩挲着,好像黑袍书生一有什么异样举动,少年手中剑便会立刻亮出。 第三章:彩茹茗仗义摆团圆,卫字笙挥墨书新匾(贰) 黑袍书生看到少年异样的举动,轻轻笑了笑,继续讲刚才未讲完的故事:“那女子死后,魂魄却不肯散,化为一只蚂蚁,那只蚂蚁死守在一方青樽前,久久不肯离去,那樽中酒,早已无踪,春花纷落,冬雪入樽,那蚂蚁也被冬雪掩埋。待得来年春暖花开时,有人来到此地,看到那桌上青樽和樽旁的一片桃花,桃花下,是一只早已死去的蚂蚁,那蚂蚁一双触角抵着青樽,全身上下布满了青绿色铜锈。那樽中隐隐有香气飘转,沁人心脾,只一闻,仿佛已有醉意,令人不禁泪下。绿蚁之名,由此传开。” “你说那么多,就是为了给我讲这绿蚁酒的来历?”少年像看白痴一样的看向黑袍书生,这绿蚁酒的传说,在这十三州天下可谓是家喻户晓,就连总角小童都能轻松的讲出来,少年又怎会不知晓? 黑袍书生听到少年的话,轻轻摇头:“不,我是在给你讲,这酒为何喝不得。” “哦?为何?”少年继续把玩着手中剑。 “那对爱人虽已不在,但他们却留下了后代,而这家店主人,便是他们的后代。”黑袍书生端起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那又如何?”少年淡然一笑,并不为之动容。 “确实,若只此而已,的确没有什么了不得之处,但祖上荫蔽,终归不如自身实力,这家店主人的手段,远非你我所能尽知。”黑袍书生衣袖轻抚,将手中饮尽的酒碗向少年扬了扬,随后将其倒扣回原处 “总之,保重。”黑袍书生起身,宽大的黑袍裹着那瘦弱的骨架,仿佛随着风的吹动在行走一般,片刻之后,已然消失在人群之中。 少年松开手中剑,看着黑袍书生消失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莫名其妙。” 随后提起绿蚁酒坛,自斟自饮。 酒入喉,思乡愁。 偏偏天色已晚,月色如银,月光洒进酒店,洒入酒碗,洒在少年那身玄底赤纹鎏金衣上。 三年了,衣服早已褪色。 饮酒,往往让人思乡,望月也是。 两者相配,此意便千杯难平。 “不知那老头,现在怎么样了。”少年强忍心中意,端起满满一碗绿蚁,一饮而尽。 “少侠,何事在此苦苦独饮?”那满带媚意的声音响在少年耳畔,一名身着华贵的女子巧笑着来到少年身旁,阵阵浓香铺面而来。 少年看到来人,正要起身,却被华贵女子轻轻拦住:“少侠不必客气。” 那华贵女子说完便坐到少年身旁,一双丹凤眼扫了扫一旁的空酒坛:“来人,上酒!” 话音刚落,便有一小二搭巾戴帽送来两坛绿蚁酒:“彩老板,您要的酒。” “放下吧!”华贵女子摆了摆手示意小二退下,随后看向少年:“一个人喝多无趣,不如这样,我陪你喝,今晚你我,不醉不归!” 少年闻言微微一怔,双手抱拳:“多谢彩老板!” “叫什么呢?彩老板彩老板的,显得多么生分,看你年纪比我小,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你我姐弟相称,今后你就叫我彩姐姐,如何?”华贵女子提起一坛绿蚁,另取了一只白底黑圈瓷釉酒碗,斟了满满一大碗,随后又给少年斟满。 “姐姐?”少年看着眼前的华贵女子,眼眶竟有些湿润,神剑峰一脉单传,他来到这世间十七年了,还从没叫过人姐姐,也从没人让他叫过姐姐,有姐姐是什么感觉?他不清楚,但他知道有姐姐,就意味着有人照顾。这对于从小便由那老头一手带大的少年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傻弟弟,怎么还流泪了?让你叫个姐姐就这么委屈你吗?”华贵女子放下酒坛,掏出一块赤色锦绣鹧鸪绢,轻轻为少年擦拭眼角的泪珠。 “不,不是……”少年闻言连忙摆手:“彩姐姐!谢谢!这碗酒,我敬您!” 少年说罢,端起桌上那碗满满的绿蚁酒,一饮而尽。 三年在外游历,对于一切人和事都时刻保持着十分警惕,而此刻,少年却放下了所有防备,卸下了一切武装,对于眼前的彩茹茗,他有十分信任,毕竟,还是第一次肯有人,替他擦拭眼泪,第一次让他尝到了被照顾的滋味。 看着少年手足无措的举动,彩茹茗笑了起来:“这才对!来,今晚咱姐弟俩,不醉不归!” 杯影交错,觥筹相接,月色如银,当满三分。 起落之间,已是午夜时分,客皆散去。 街上却人流涌动,爆竹声声,龙狮锣鼓,狮吼凤鸣,山河震动。 除夕佳节,团圆的日子,却仍有一些人漂泊在外,有家难回,这团圆宴,不仅摆出了诚意,更是摆出了满满的江湖侠气,江湖,讲究一个义字。 一阵风拂过,吹得黑袍猎猎作响,那黑袍书生坐在一颗千年古树上,嘴角叼着一根草叶,看街上车水龙马,人世繁华,看店内杯影觥筹,姐弟相欢。 “彩老板的行为举止,果然不是我等所能揣摩的,不管你考虑的多么周全,她总能子落奇招,出人意料。”黑袍书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神色有着些许诧异,重新审视了一下那与彩茹茗把酒相欢的少年:“究竟是何人,竟能得到如此对待。” 黑袍书生猛地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俗事,这些才不是他所关心的,他要的,有花有酒而已。 而在这数九寒冬,花,也只有那远处的一树寒梅了。酒嘛,彩老板说了,管够! 黑袍书生拿着手中的一小壶绿蚁酒,猛灌了一口,从怀中掏出一根粗大的软毫,一口酒喷到软毫之上,借着醉意,凌空对着地面挥洒。 龙蛇飞舞,笔力苍劲,虽然比不上那些沉浸此道多年的名人大家,但却有着自己的一番独特风格。 片刻,笔收,黑袍书生躺在古树之上,进入梦乡。 醉里呢喃: 三尺天地,六分雪积。 看枝丫尽展,迎数九严寒。 凋尽落花几百,望梅高处独开。 管他风雪与谁败,只把阴阳一线裁。 第四章:彩茹茗仗义摆团圆,卫字笙挥墨书新匾(叁) 月光洒洒,笼罩着如画江山,如梦天下。 闹市繁华,车水龙马,一黑袍书生醉卧于千年古树之上,对于古树下如潮似海的围观者的到来却浑然不知。 “那树上人是谁?居然敢在彩老板店前放肆。”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毛头小子。” “快看,地上好像有字。” 人群喧闹,惊动了正在畅饮的姐弟二人。 彩茹茗当即拍桌而起,直奔门外而去,还未出门,声音已经响彻在众人耳际:“诸位是来饮酒的,还是来找事的?” 声音中少了三分媚意,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彩老板,您说笑了。”见此情景,一名胆大点的围观者连忙赔笑,伸手指了指古树上的黑袍书生:“只是不知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在您门前放肆,居然还在您门前摆弄笔墨。” “哦?我看看。”彩茹茗饶有趣味的抬眼看了看那正在古树之上酣睡的黑袍书生,随后向人群走去,快步疾行,带起一阵香风。 看到彩茹茗走来,人群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 地面上,几个大字在月光照耀下闪着别样的光芒,看得彩茹茗连连点头:“好一个管他风雪与谁败,只把阴阳一线裁!来人,把这些抄录一下。” 虽不知彩老板是何意,但却无人敢动,一个胆子稍大的儒生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取了笔墨纸砚,一笔一划工整的抄写了下来,虽与黑袍书生那龙蛇飞舞的字体相差甚远,但也还算不错,毕竟想让人完美临摹,还是有些为难的。 彩茹茗接过儒生抄录的字,随手丢给他几两银子,随后朝众围观者罢了罢手:“行了,大伙都散了吧!” 听到这话,众人如释重负一般飞快逃开,差点被彩老板当成闹事的,若真闹起来,今后还如何在这十三州之内行走? “彩姐姐,发生了什么事?”少年来到彩茹茗身边。 “弟弟,你自己看吧!”彩茹茗巧笑一声,将纸递给少年,随后伸出纤手指了指那古树之上的黑袍书生:“想不到这书生还真有些才气,当初留下他,也不失为一个正确的抉择。” 少年接过那张纸,细细读了一番,连声赞叹:“妙,当真是鬼笔!这是何人所写?” “呐,正是此人!当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身无分文居然也敢来我店里白吃白喝,还口出狂言,说他一字千金,要用字来抵酒钱。敢这样做的要么是傻子,要么就真的是恃才傲物,二者之间,我却宁愿相信后者,但若让他成功抵了债,便放走了一位大才,这买卖不划算,所以我并未给他用字抵债的机会,而是让他在我店内做些记账之类的活计抵债,以此留住他。”彩茹茗笑着朝古树所在的方向扬了扬头。 “是他?”少年看到那古树之上的一袭黑袍,立刻断定是白天那个莫名其妙的书生。 “你认识他?”彩茹茗好奇的看向少年 “不认识。”少年摇摇头,随后抬头看向那黑袍书生:“不过白天的时候,他跑来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绿蚁酒的故事。” “哦?他是怎么和你讲的?”听到这里,彩茹茗微眯着一双丹凤眼,撇了一下古树之上的黑袍书生。 “跟十三州天下家喻户晓的故事一样,一字不差。”少年想起白天的事,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哦?就这些而已?” “当然不是。”少年摇摇头:“他还说您……” “喂!说什么啊?在梦里都听到你说我坏话,不就是白天喝了你一碗酒吗?反正又不要钱,至于这么记仇然后来诬陷我吗?”还未待少年说完,千年古树之上的黑袍书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连忙出声打断少年即将要说的话。 这要是说出来了,自己还怎么在这里混啊!黑袍书生将求助的眼光投向少年。 但偏偏撞上了彩茹茗那吟吟略带笑意的目光:“诬陷你?你自己做的什么事,心里面清楚吧?” “清楚清楚!”黑袍书生被那目光盯得一阵寒颤连连点头,眼神无意间撇到了地面上还泛着银光的字,连忙开口:“彩老板,您听我解释,这地面……” “不必了。”彩茹茗一口回绝,随后笑吟吟的看向少年:“弟弟,这书生说姐姐什么,告诉姐姐。” 少年看了看身前笑面如花的彩茹茗,又抬头看了看那激动的站在古树上的黑袍书生,拭泪之恩使得他果断选择把话说出去:“他说您的手段,远非我所能尽知,让我自己保重。” “哦?有这事?”彩茹茗抬眼看了看黑袍书生,眼神中有一丝说不出的寒意:“但手段,是给外人用的,对亲人,不用。” 黑袍书生感受到那股寒意,一时激动,猛地向前踏了一步,却忘了自己还在树上,整个人从树上跌落下来,宽大的黑袍被风灌满。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脚掌一踏地面,快速冲到古树下,剑鞘发力,轻轻一点,拦住坠落而下的黑袍书生。 黑袍书生早已被吓的魂飞魄散,浑身上下像一滩烂泥般,软软的坐在地上。 彩茹茗看到这一幕后,一双丹凤眼中却闪起亮光,心中对少年的招式进行快速分析判断,最终锁定了江湖一大剑宗——三十六剑脉! 剑鞘轻点,没有花哨的动作,简简单单的一点,却有着不可估量的力道,此之谓大道至简! 三十六剑脉,大道至简。 神剑一脉的人! 捡到宝了!彩茹茗心中这样想着。 虽已判断的八九不离十,但还需亲口去确认一下。 “喂!你没事吧?”少年用手在黑袍书生眼前晃了晃。 过了很久,黑袍书生才缓过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从五丈多高的地方坠落,又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能不被吓到吗? 彩茹茗带起一阵香风,不一会便来到两人身边,也顾不得跟黑袍书生算账,转头看向少年,巧笑开口:“弟弟,姐姐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 “我叫李义,侠义的义。” 少年如是说。 第五章:彩茹茗仗义摆团圆,卫字笙挥墨书新匾(肆) “李义。” 彩茹茗听后,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冲着少年会心一笑:“弟弟可是剑神老人家的长子?” “正是。”少年李义点点头。 “江湖传闻,神剑一脉这一代传人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整日与那些脂粉歌姬为伴,俨然一副花花公子模样。”彩茹茗边说边围着李义走了一圈,一双丹凤眼时不时上下打量:“但今日一见,弟弟可不似江湖中所言那般不学无术,恰恰相反,你的剑道造诣,实在非凡。” “彩姐姐过奖了,李义以前虽不学无术,但胜在每日跟随父亲耳濡目染,得了些许皮毛,又有三年游历磨练心性,才有了今日这般不入流功夫,但若谈剑道造诣,实在不敢!”李义神色平常,缓缓解释。这说辞,可是老头在他外出游历前就告诉他的。 三年来,一日三遍,未曾中断。 至于为何,老头没说,他也就没问。 “原来是这样,那弟弟此番是游历归乡?” “正是,我打算明日便上路。”少年一双深邃眸子看向彩茹茗,轻轻点头,眸中有着些许不舍。 “明天就走吗?”彩茹茗轻轻呢喃,声音略带伤感。片刻后,却徒然一转,豪爽道:“既然如此,那姐姐我今天就提前为你接风洗尘!” 言罢,彩茹茗很自然的拉着李义走进酒馆,两人虽相识不久,但却颇有些心心相惜。 彩茹茗知道,眼前这少年,他留不住,送君千里,也终有一别,既然如此,不如果断干脆,剩了那些惜别泪。 黑袍书生在地上坐了很久,直到姐弟两人进入酒馆,还在喃喃自语:“李义……李义,姓李?身手不错,也许,可以结交一下,这样我赶考时,也不至于路上狼狈。” 街上的繁华渐渐散去,东方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地面上的字迹早已被风干,了无踪迹。 黑袍书生还坐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草叶,用手指在地面上画着什么,神情极其认真,但地面上的字,却缺的缺,掉的掉,全然没有了昨晚的神韵。 “为什么不用墨去写?”黑袍书生嘟囔了一句,但瞬间便否定了这个可怕的念头,并且感到些许庆幸:“幸亏没用墨去写,不然这快要抵完的饭钱又要涨了,如果那样的话,真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去参加赶考。” “卫字笙!开饭了!”小二搭巾戴帽走到坐在地上的卫字笙身前,见他没有动静,伸手晃了他两下:“卫字笙!彩老板叫你吃饭!” “哦。”被唤作卫字笙的黑袍书生撇了一眼地上不成联的残句,缓缓站起身,吐出口中叼着的草叶,随着小二走进酒馆。 酒馆内,彩茹茗看到卫字笙进来,抬起一双丹凤眼狠狠瞪了他一眼:“干什么去了?叫你吃个饭都这么慢?” “在想昨晚写了些什么。”卫字笙径直走到饭桌旁坐下,抬起宽大的衣袖提起酒壶倒了碗绿蚁酒:“但是记不全了。” “我这里有临本。”一旁的李义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卫字笙。 卫字笙闻言,双眼闪着亮光,正要伸手接过,却被彩茹茗抢了先。 彩茹茗纤手把玩着那张临本,抬眼看向卫字笙,嗓音媚意十足:“卫公子当真是泱泱大才啊!的确称得上一字千金之誉,不过这临本虽缺失了风姿神韵,但也是小女子花银子买来的,不如这样,只要公子答应为我临摹一贴,这临本送你也罢,如何?” “彩姐姐,这……”李义同情的看了一眼卫字笙,不知为何,对于这书生那天莫名其妙的言论竟有了些许信任。 卫字笙听到这话后却并没有太多神色变化,仿佛习惯了一般:“成交!不过我没有十足把握写成昨晚那般,如果可以,我想另写一首。” “成交!恰巧李义弟弟今天就要上路,就当赠别一番,你好好发挥,绿蚁管够!”彩茹茗妩媚一笑,将手中临本递给卫字笙。 卫字笙接过临本,扫了一眼,随手塞入怀中:“不过,我也要和李义兄一起走。” “跟我一起走?为何?”李义不解的看向卫字笙。 “李义弟弟要回家,知道吗?你跟他一起走,你去干嘛?”彩茹茗像看傻子一样盯着卫字笙。 “我知道。”卫字笙端起绿蚁,小品了一口:“我要进京赶考,路上需要人护送,所以,我需要李义兄弟帮忙!” 卫字笙将目光投到李义身上。 还未待李义出声回答,彩茹茗抢先开口:“不行,我不同意,你欠的饭钱还没还清,不能走!” “彩老板您刚刚也说了,我一字千金,那么今日,我用百千金来抵,另为您书一块匾,如何?”卫字笙说完,未待彩茹茗回应,便起身离开。 片刻后取来文房四宝,另铺于一张空桌之上,拿出一节松墨细细研磨,墨汁在那洁白如玉的指尖流过。 墨研好后,卫字笙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口绿蚁,提笔点墨,不加思考,落笔既书,笔走龙蛇,似有凤凰腾跃飞舞。 题为: 将进酒 君不见大河一泻越千里 激石荡砾破千关 君不见飘飖江上远行帆 烟波流转终不见 人生尘世须向前,莫使老来空悲叹。 天生我辈能无用?万金一掷转瞬还。 却羡枝上双飞燕,把酒邀君君不唤。 杨柳新,微风岸。旧花凋,人未还。 寄君鸿雁锦,请君与我报平安。 三山越尽山水暗,四海无家旅客餐。 天上婵娟尚难圆,人间宴席无不散。 可怜参商相交替,千秋岁月永隔离。 焉用道那离合叹,天涯漫漫有时全。 书将寄,雁欲迁。 千樽迎君去时岸,万古酩酊醉一番。 书罢,卫字笙已入微妙之境,好似与手中的笔融为一体,笔随心动,心收笔止。 一旁,彩茹茗和李义缓缓读着,读着读着,却都湿了眼眶。 彩茹茗大步走出门去,留下一阵香风。 “李义兄弟,麻烦你了!”卫字笙背对着李义,双手下垂,那巨大软毫上的墨汁滴到地面上,四下飞溅开来。 “没事,我帮你!”李义点点头,眼角还挂着一滴泪珠,晶莹闪烁。 一阵骚动后,彩茹茗带着几个人进来,那几个人抬着一块巨大空白的赤色雕纹花梨木牌匾。 “喂,书生,写吧!写完赶紧上路!”彩茹茗声音强硬,说完便转身进入隔间,她眼角也同样挂着一滴眼泪,努力的抬头望天,不让眼泪掉下来。 卫字笙看着彩茹茗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内,随后看向那块牌匾,举起酒壶往嘴里倒了倒,却没有一滴酒流出。 酒壶空了。 卫字笙双手端起饭桌上那碗未喝完的绿蚁酒,朝彩茹茗所在隔间深深一鞠躬:“彩老板,多谢您这些时日的关照!” 言罢,一饮而尽。 随意的将酒碗扔在桌上,提笔点墨,猛地挥向那块赤色雕纹花梨木牌匾。 书曰:绿蚁人家 “贵店绿蚁名扬十三州天下 故题为:绿蚁人家” “彩老板,就此告辞!若今后还有机会,我还来绿蚁人家,还欠您的酒钱!” 第六章:雪玲珑初离雪州,九万里归乡上酒(壹) 风雪漫天,冰封万里。 极寒雪州,某处小屋内。 一青衣老者脸色阴沉,边温酒边呵斥站在一旁的少女:“玲珑!又偷偷跑出去!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爷爷~”少女轻盈的来到青衣老者身边,用一双纤手轻轻摇晃青衣老者的手臂,清灵的声音撒娇般的响起:“玲珑知道错了嘛~再说了,玲珑从小便在这雪州长大,对这里的环境再熟悉不过,在这雪州之内,玲珑又怎么会有危险呢?” 少女有这一张极美的脸蛋,白胜雪州之雪。 如果仔细看的话,少女正是先前李义所遇到的玉面美人——雪玲珑 “唉!有小白在你身边,我当然不担心你会有什么危险,我是怕你跑出去害人啊!”青衣老者往火炉里填了些柴薪,无奈的叹了口气。 “怎么会呢?玲珑身上的本领都是爷爷一手教出来的,玲珑只对歹人动手,绝不会误伤忠义之人,更不会因此坏了爷爷的名声。”少女那张绝美的俏脸上挂着一抹坚定与认真。 “在这世上又怎有绝对的忠歹之分、善恶之别?只不过在不同的时间,对不同的事情,有不同的看法和行动罢了。”老者心中这样想着,却并未出声,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宛若一潭死水,看不出有任何神色的变化。 “对了爷爷,玲珑这次出去,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少女脚尖轻轻一点,身形轻盈的来到青衣老者身后,边给老者捶背,边看老者温酒。 “哦?何人?”青衣老者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竟添了些许好奇的神色。 老者清楚少女的性格,能被这丫头称为有趣的人,在这中原十三州天下及各凶山险地之中,屈指可数。 “是三十六剑脉的人,而且是那千年一脉单传的神剑一脉。”少女那双好看的双眸中有一丝光芒闪烁。 青衣老者听后,老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笑容:“我当是谁,原来是三十六剑脉上十二脉之首,神剑一脉的独枝。” 神剑一脉,人脉极少。 据说千年以来,神剑一脉每代只传一人,而且传贤不传子,也正因为这幅博大宽广的胸襟,才使得三十六剑脉深得江湖各大门派的敬重,神剑一脉的各代传人,也因此被江湖各大门派承认,尊之为——剑神! “爷爷知道他?” “那小子刚刚来这里喝了碗酒,我温的。”青衣老者盯着那火炉中熊熊翻滚的火浪,再次往其中添了些柴薪。 少女雪玲珑听后,那张绝美的俏脸上浮现出一抹惊讶,要知道,中原十三州天下及各凶山险地,能够喝到爷爷亲手温的酒的人,绝不超十指之数。 至今也只有那积沙深渊中使一双无仞重刀的刀痴骨鬼,大禅寺中那修法百年的普济活佛,武当山上那当兴五代一身道藏真经的张天陵老神仙。 再有就是那与他斗了三天三夜,最终险胜半招的剑神李归尘,才得以一饱口福。 除此四人外,再无人喝过,就连当今圣上亲自来求都无功而返,那神剑一脉的独枝又有何资格? “江湖上不是传闻,那剑神李归尘的独枝是个不学无数的花花公子吗?爷爷为何给他酒喝?”少女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联想到江湖上对剑神独枝的评价。 “你不是见过他吗?依你看,他像是不学无术吗?”青衣老者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浮现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不像。”少女回想当日少年舞剑的身影,果断的摇了摇头。“我见过他舞剑,一招一式虽然极其简单,却隐隐蕴含着些大道至简的味道,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学无术之辈。” “你知道他这次经过,是要去哪里?”青衣老者拨弄了一下火炉中燃尽的柴灰,随后添了些新柴。 “三年前,江湖上有剑神独枝启程三年历练的传闻,但各大门派对这件事都不以为然,普遍认为为时已晚,掀不起多大波涛,也就没有人专门去关注这位“花花公子”的行踪。算算时间……”少女雪玲珑顿了顿,随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难道是三年历练让他有如此大的变化?他此番经过是历练归乡?” “猜对了一半。”青衣老者神秘一笑:“归乡不假,但若说三年时间让一个人完全变了个模样,我却不信,这样想想,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少女好奇的歪了下脑袋。 “不管花花公子也好,还是三年游历也罢,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宏大的计划,一个传子不传贤的计划!”青衣老者顿了顿,一双有神的小眼睛盯着那炉中乱窜的火舌:“李归尘有意将剑神之位传给他那个独枝,但前提是那小子得有接位的能力,为了避免江湖的虎视眈眈,他给那小子制造一个不学无术的假象,好让江湖各门派放松警惕,而三年游历,只不过是揭掉面纱除去假象的一个机会而已。” “您是说……剑神独枝从一开始就不是不学无术?花花公子的形象,只是剑神为天下人制造的一种假象?”少女惊讶的张大樱桃小口,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份宏大的计划,当真是可怕。 那剑神李归尘,更是可怕。 以天下之人为子,以十三州为盘,下了一手独棋! “不然怎么解释他那身扎实的剑法,即使再有天赋的天才,那也不是三五年功夫就能练成的。”青衣老者微微一笑,一双小眼睛闪着亮光:“给他酒喝,是为了给他一个恩情,欠钱易还,但欠下一个情义,却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还上的。” 大雪肆虐,狂风席卷,呼呼的风声响彻在耳畔,吹得那遍地积雪连连翻动,一波胜过一波,一涛压下一涛,积雪翻滚间,似那雪龙舞动,在雪州大地上蜿蜒盘腾。 雪龙潜卧,却知晓十三州天下变式。 不动则已,一动则惊天地。 “李归尘啊李归尘!你这老小子还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第七章:雪玲珑初离雪州,九万里归乡上酒(贰) “神剑一脉的独枝这次回去,恐怕要将江湖搅弄的风云色变。”青衣老者盯着那火炉中的熊熊火浪,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青衣老者突然开口:“酒温好了,玲珑,尝尝!” 言罢,将炉上酒壶提起,走到桌前,翻起两只酒碗,分别斟满。 “爷爷,您?”少女绝美的脸蛋上有一抹难以置信,她从襁褓时便住在这极寒雪州,由青衣老者一手带大,至今已有十五个年头,她还从未喝过爷爷亲手温的酒。 “让你喝就喝!”青衣老者语气强硬,一只手端起酒碗,另一只手在冒着滚滚热气的酒碗上轻轻抚过,碗中热气顿时消散无踪,随后老者将酒碗递给雪玲珑。 雪玲珑愣了愣,但还是伸出纤手接住酒碗,一双好看的眸子中隐隐有泪水打转。 这碗酒,十五年未饮。 今日饮罢,却不知十五年时间能否回来? “傻丫头,哭什么?这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更何况你还年轻,应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没必要在这雪州险地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子。”青衣老者咧嘴笑起来,只是这笑容,却十分僵硬。 青衣老者转过身,一双有神的小眼睛看向一面墙壁,墙面上空无一物,唯一挂着的,是一把刀。 刀呈半月形,薄若蝉翼,细若游丝。 长二尺三寸,宽半指未及。 此刀名为雪月,跟着老者走了五十个年头了,其上所沾鲜血,不说汇聚为海,但也足以成河。 长年累月积攒起来的刀意。 只远远一望,便心生畏惧。 雪月一出,曾令半个江湖,为之颤抖。 不为别的,只为持刀人的名字——雪老青! 青衣老者雪老青缓缓走向那面墙壁,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将其摘下,雪月入手,雪老青身上的气势徒然一转。 虽然身形依旧佝偻瘦弱,但此刻那副弱不禁风的躯体内,却蕴含着一股恐怖的力量。 仿佛潜龙在渊,一啸可动地惊天! “这把雪月,跟着我走了五十多年,今日,便将其赠与你,以后在江湖中,若有人敢欺负你,亮出这把雪月,告诉他,若你损伤半根头发,我雪老青,灭他全家!”雪老青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无匹的气势,若真有不长眼的撞上枪口,不管他是谁。 雪老青都会毫不犹豫的,灭掉! “爷爷……”少女哽咽,看着面前的青衣老者,好看的眸子中淌下两行泪珠,纤手捧着酒碗,高高举起,轻扬螓首,一饮而尽:“玲珑敬您!” “哈哈,这才是爷爷的好孙女!”青衣老者大笑两声,双手捧起雪月,将这把无双利刃赠给少女。 少女伸出纤手接过雪月,刀一入手,隔着刀鞘便能感觉到其上的彻骨寒意。 雪玲珑朝青衣老者深深鞠了个躬:“爷爷,您等我,玲珑一定回来看您!” 言罢,飒爽转身闯出门,闯进那漫天飞雪。 “小白!”清灵的声音响彻在风雪之间。 一声低吼过后,一只白毛虎貔出现在雪玲珑身前,雪玲珑纵身一跃,轻盈的跨到虎貔背上:“小白!出雪州!” 大雪漫天,无边的雪白之中,一道同样雪白的身影飞速穿梭,冲淡了那漫天飞雪的颜色。 小屋内,青衣老者看着桌上那碗酒出神,热气腾腾的酒,此刻早已凉透,像那漫天飞舞的冰雪一般,令人寒颤不已。 “玲珑,希望让你离开雪州,是对的。李家小子,如果让我知道你对玲珑有半分不好,就算你爹是李归尘,我也饶不了你!” 虎貔飞驰,不知过了多久,雪玲珑眼前出现了另一个小屋,一闪而过。 随后,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第九个。 “小白,停下吧!”清灵的嗓音喝住疾驰的小白,等到小白止住疾驰的脚步后,雪玲珑轻盈跃下,轻抬美眸,看向那座小屋:“雪龙九窟!再见!” 极寒雪州,并不属于十三州天下之范畴,而是因其险恶的自然环境,自成一方险地,整个雪州之内,只有雪老青一人,常年呆在此地。 这九座小屋,每九十里一座,供路人歇息。 共绵延八百一十里! 外人称之为:雪龙九窟! 过了雪龙九窟,也就出了雪州范围。 “小白,再往前走就离开雪州了,因为先天特性,你不能离开雪州,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好!”雪玲珑纤细的双臂环抱住小白毛绒绒的脖子:“等我回来!” 雪玲珑握着手中雪月,腰间别着一壶黄酒,缓缓走出这风雪之地。 身后,是小白恋恋不舍的目光,是雪老青那面面俱到的关怀。 有此,便前路无阻,管他什么江湖。 一把雪月,给他捅个遍! 雪玲珑一路上不停向前走,随着时间的推移,空中飞舞的雪花渐渐变小,直到完全消失。 雪州之外三十里,便是离雪州最近的一个州。 名为:胶州! 春节刚过不久,年味尚存。 胶州街上,张灯结彩,一派繁华。 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雪玲珑目不暇接,发出由衷的赞叹:“哇!好美啊!” 繁华的闹市,给从小便一直呆在雪州的少女带来一种莫名的新奇,少女走在街上,时不时看看这个摊,逛逛那个摊,玩的不亦乐乎。 但少女那张绝美的脸蛋实在是引人注目,不一会便惹来几个不长眼的狂蜂浪蝶。 “哟,小妹妹,怎么?喜欢这胭脂?哥哥买给你啊!”一名身着略显富贵的男子走到少女身边,看到少女纤手中捏着的一盒胭脂,随手排出几两银子,扔给小贩:“这胭脂,买了!” “胭脂?那是什么?能吃吗?”少女好奇的看着手中精致的小盒子。 只是这幅模样在外人看来,却是格外呆萌可爱。 “小妹妹,胭脂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涂的!”那名男子连忙伸手拦住要把胭脂盒往嘴里塞的少女。 “涂?怎么涂?”少女歪了歪小脑袋,一双好看的眸子询问似的看向那名男子。 “来,哥哥帮你涂!”那名男子说着便接过少女手中的胭脂,竟真的要帮少女去涂。 刚刚伸出沾满胭脂的手,还未碰到少女,便听到一道媚意十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哟,调戏少女都调戏到我门前来了?谁给你的胆子?” 第八章:雪玲珑初离雪州,九万里归乡上酒(叁) 男子听到那道媚意十足的声音,吓得将手中的胭脂盒扔到了地上,盒内朱红色胭脂倾洒而出,洒了满满一地。 男子见势不妙,连头都没敢回,拔腿便要跑。 “站住!”还未待男子开溜,就被那道妩媚声音喝住,十分媚意中带着七分寒意,一名身着华贵的女子踏着莲步来到男子身前,带起一阵浓香,一双丹凤眼冷冷的盯着那名男子:“怎么,把我家店门口弄成这样,还想轻松离开?” “彩老板!抱歉!实在是抱歉!”男子强挤出一抹笑容,连声道歉。 被称作彩老板的华贵女子,赫然便是绿蚁人家的店主人——彩茹茗。 自从卫字笙和李义离开后,彩茹茗心中本就有些闷气无处宣使,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在这时候往火药口上撞。 “给你一炷香时间,把这里给我弄干净!”彩茹茗语气中完全没了媚意,一字一句之中,透着彻骨的寒意,好似将满腔闷气一下子全部宣泄了出来。 犹如那黄河决堤,直似那雪山崩倒! “是!是是是!这就去办!”男子连声答应,扫视了一圈四周,朝两名随从挥了挥手:“你们,把这里清理干净!” 那两名随从闻言,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后,一狠心,硬着头皮上前清理打扫。 “站着别动!”彩茹茗冷冷的瞪了一眼那两名随从,随后将冰冷的目光投向那名男子:“我让你去弄干净,明白?” “明白,明白!”男子早已经失了先前风度,急忙伏在地上小心清理,他心里清楚,若是不把这里清理干净,他今天绝对走不掉。 在众人的注视下,男子终于清理掉了地面上的胭脂,刚刚站起身,却又被一道冰冷的声音吓得差点晕过去。 “老规矩,看诚意!”彩茹茗脸上添了一丝妩媚的笑意,笑盈盈的看向男子,但那依旧冰冷的声音,却掩盖不住她此刻的愤怒。 “懂!懂!”男子保持着那强挤出来的笑意,从怀中掏出钱袋,满脸肉疼的递给彩茹茗。 彩茹茗纤手接过钱袋,轻轻抛了两下感受其上的重量:“不错,很有诚意,那这次就先放过你……” 男子听到这里,连忙逃离此地,好像再多待一秒便会被吓晕过去一样。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雪玲珑那张绝美的脸蛋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彩茹茗。 “哦?我怎么不能这样?”彩茹茗抛去了寒意,再次恢复那媚意十足的声音,一双丹凤眼饶有兴致的看向少女,竟也瞬间被那张绝美脸蛋所吸引。 彩茹茗心中苦笑两声:“原来眼前丫头这张脸不仅对男人有莫大的吸引力,对女人也是一种别样的吸引。” “别人好心帮我,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人?”雪玲珑双手叉腰,小脸上带着怒意,好看的双眸看向彩茹茗。 “好心?我欺负人?哈哈!小丫头,你是第一次来胶州吧?”彩茹茗不气反笑,享受般的盯着少女那张绝美的脸蛋看。 “是。”雪玲珑轻轻点头。 “怪不得!这样,正好乡亲们都在,你去问问,在这胶州乃至中原十三州天下,谁不知我“财蛊”大名?”彩茹茗媚意十足的声音中,添了三分豪气。 “别人说你是贪财的虫子难道是在夸你吗?”雪玲珑那张绝美的小脸上充满难以置信,看向彩茹茗的双眸中带着些许鄙夷。 “这个你猜对了,还真是在夸我。”彩茹茗笑吟吟的看着雪玲珑。 “姑娘,你有所不知啊!“财蛊”,并非都是贬义,所谓“财蛊”。指的是爱财之人,而非贪财之人,爱财者,取之有道,用之有地,惩恶扬善,劫富济贫!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财蛊”之称。”围观人群中,一名年过花甲的老者走出来解释:“而彩老板,正是配称“财蛊”之人。” “是这样啊?”雪玲珑听后,用好看的眸子上下打量了一遍彩茹茗,再联系起刚才的事,心中对此还是难以置信:“为什么怎么看都不像?” “丫头,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眼睛看不到的,也并非都是假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切对错与否,公正自在人心!”彩茹茗看着雪玲珑轻轻一笑:“跟我进店?我请你喝酒!” 雪玲珑伸出纤手指了指自己:“我?” 彩茹茗没有出声回答,径直转身进店。 金钗摇曳,留下香风一卷。 雪玲珑正犹豫不决,那花甲老人再次开口:“孩子,彩老板可是个大善人!你一定要相信她啊!” “嗯,我知道了,谢谢老爷爷!”雪玲珑轻点螓首,随后抬起一双好看的眸子看向那家酒馆。 只见一杆酒旗铮铮飘扬 似雪龙九窟前的酒旗般 门楣之上挂着一张赤色雕纹花梨木牌匾 书有四个大字 字体若那龙蛇飞舞,腾蛟起凤。 变化万千,笔力浑雄。 其上书曰:绿蚁人家! 雪玲珑莲步微移,缓缓走进店中。 刚刚踏入,便听到一声招呼:“客官,吃点什么?”一名小二搭巾戴帽迎上前来。 “去拿坛绿蚁。”还未待雪玲珑开口,一道媚意十足的声音响起。 彩茹茗坐在一张桌前,笑吟吟的看着雪玲珑:“小丫头,过来坐。” 雪玲珑扫视了一下四周,走到彩茹茗对面坐下。 “小丫头,你从哪里来的?一个人到这胶州可是很危险的哟。”彩茹茗柔荑素手把玩着一只白底黑圈瓷釉酒碗,充满媚意的嗓音响彻在雪玲珑耳畔。 “雪州。”没了对彩茹茗的成见,雪玲珑又恢复了清灵的嗓音。 “雪州?”彩茹茗素手托着香腮,略微思考片刻:“中原十三州,可没有雪州这个地方,难道……极寒雪州!” “绿蚁来咯!” 第九章:雪玲珑初离雪州,九万里归乡上酒(肆) 彩茹茗心中略有些震撼,眼前这小丫头年纪轻轻,竟然能从极寒雪州那种地方活着出来。 但心中震撼,却没有在神色上面表现,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小丫头,你年纪轻轻,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干什么?” “危险?我从小就生活在那里,极寒雪州,是我的家。”清灵的嗓音带着些许留恋与不舍,少女那双好看的双眸微微垂下。 可能因为思乡的缘故,竟对外人放松了警惕。 彩茹茗听后,却心神一震,一双丹凤眼重新审视了一番眼前少女,十五芳华的年纪,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与那不堪盈盈一握的弱柳绵腰平齐,绝美的小脸上一双好看的双瞳忽闪忽闪的似那秋水柔波,天然朱唇若那红透的樱桃,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正看时,彩茹茗却无意中瞥到了少女手中握着的那把雪月弯刀,心中震撼犹如那江海翻腾,久久难以平定:“小丫头,雪老青老前辈与你有何关系?” “那是我爷爷。”雪玲珑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但随后美眸中便闪过一丝警惕:“你问这个干什么?” 雪玲珑在胭脂红粉事上或许是一张白纸,但在江湖事上,由于自小跟在雪老青身边的缘故,可堪比那些见识卓远手段狠辣的老家伙。 对陌生人自报家门,便是江湖中一大戒,在这种情况下,若感到对方对自身有丝毫威胁,可直接动手,将其斩杀! 雪玲珑想到这里,纤手紧了紧手中的雪月弯刀,一双好看的眸子警惕的盯着彩茹茗,仿佛彩茹茗再有些许此类言论,手中雪月便会立刻出鞘。 彩茹茗感应到少女身上气势的变化,知道自己问了些不该问的,忙双手抱拳开口解释:“在下彩茹茗,雪老前辈曾对家父有恩,此番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到雪老前辈的雪月出现在此地,出于关心,这才询问一二,若有冒昧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数年以前,中原十三州还未一统,彩茹茗的父亲彩战,身为当朝猛将,在一次征战中却意外身受重伤,逃亡途中无意间闯入雪州险地,在饥寒交迫即将被冻死的时候,雪老青把他带回了雪龙九窟,因此才捡回一条性命。 出来以后,彩战刚刚恢复便准备回雪州报恩,但朝廷却紧急下诏定蛮夷,这一去,便是十一年! 但纵使如此,彩战也会在忙里偷闲之际写信寄给彩茹茗,信中所写,也大都是关于对雪老青感激的,唯一一条关于她的是这样写的:茹茗,若有机会,替爹报答前辈大恩! 雪玲珑盯着彩茹茗那双丹凤眼看,那眼神真切无比,不像是有敌意,于是收回目光,纤手松了松手中紧握的雪月。 看到面前少女的举动,彩茹茗心中长长的出了口气,若是雪玲珑真的对她出手,她不会还手,也不能还手。 且先不说实力强弱与否,即使实力够强,强到能够斩杀雪玲珑的地步,她依旧不会出手。 一是出于恩情,二是出于背景。 毕竟,那个人,绝不是省油的灯。 “来,我为我刚才的冒昧行为,向姑娘赔罪,自罚一杯!”彩茹茗提起酒坛,翻起两只倒扣在桌上的白底黑圈瓷釉酒碗,分别斟满,随后端起其中一碗,一饮而尽。 雪玲珑看到后,纤手捧起桌上另一碗酒,轻扬螓首,一碗绿蚁入喉,感受着那肆虐的酒意,道声:“好酒!” 这绿蚁酒,还是第一次喝。 “你就不怕酒里有毒?”彩茹茗带着一丝笑意看向雪玲珑,声音再次恢复那十足的媚意。 “不怕,我相信你。”雪玲珑盯着彩茹茗的那双丹凤眼:“从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窥探他的心灵。从你眼中,我并没有看到恶意,或许当真如那老爷爷所说一般,你是惩恶扬善,劫富济贫的“财蛊”,而非那些贪财之人。” “哈哈!”彩茹茗听到后,爽朗的大笑起来,随后陡然一转,严肃的看向雪玲珑:“财源广进,手眼通天,财脉便是人脉,有之天下无阻,无之寸步难行。” “我不懂什么财脉人脉,我只知道,有恩必报。”雪玲珑提起酒坛再次斟了一碗绿蚁。 彩茹茗当然知道雪玲珑是什么意思,当即保证:“雪老前辈对家父有大恩,雪姑娘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彩茹茗那怕倾尽资产,散尽家财,也一定全力相帮!” “言重了,只是需要你帮忙找个人。”雪玲珑微微一笑,那绝美的小脸瞬间似怒放的玫瑰,醉人心脾。 “找人?雪姑娘放心,我彩茹茗那怕找遍中原十三州,也帮你把人找出来!”彩茹茗坚定的看着雪玲珑。 毫无疑问,只要雪玲珑一句话,彩茹茗当真能够找遍中原十三州,那怕调动千万民众,耗费百亿钱财,也绝对在所不惜。 在这江湖之中,最难还的,是一个情字。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雪玲珑盯着面前桌上的绿蚁出神,那酒面之上,浮着一层绿色泡沫,时不时炸裂一两颗:“但我知道他姓李,是三十六剑脉上十二脉之首,神剑一脉的人。” “三十六剑脉,神剑一脉?”彩茹茗听后,当即苦笑起来。 这身份背景的描述,无一不在指向一个人。 剑神独枝——李义! “雪姑娘要找的人,是李义弟弟吧?不过姑娘来晚了一步,若是早来些时日,他还在店上,但此时却已经离开了。”彩茹茗一切如实回答,同时心中猜测眼前少女找李义有何目的。 但也只能凭空猜测,却并不敢出声询问。 “哦?他去哪里了?”雪玲珑抬起一双好看的眸子,看向彩茹茗。 “三十六剑脉!”彩茹茗一双丹凤眼看了看店外天色:“算算时日,应该快到了。” “三十六剑脉,怎么走?”雪玲珑那双好看的眸子中似有亮光一闪而过。 “从此地向北五千里再向东五千里,便是三十六剑脉所在之地!” “多谢!那么,就此告辞!”雪玲珑朝彩茹茗轻轻点头,纤手握着那把雪月,起身走出店门。 “不知雪姑娘,可否告知姓名?”雪玲珑走出很远,彩茹茗才远远问了一句。 “雪玲珑。” “雪玲珑……当真是人如其名,玉面玲珑啊!” 第十章:雪玲珑初离雪州,九万里归乡上酒(伍) 黄昏,两道削瘦的身影笼罩在夕阳的照耀下,两道影子被夕阳拉的长长的,风卷过遍地黄土尘埃,簌簌吹拂着那光秃秃的树枝,风哭若鬼。 黄土小路,两旁是一片白杨林,一棵棵白杨似一杆杆银枪,直插苍天青冥,丝毫不畏风沙席卷,就那样笔直的站在道路两旁。 在夕阳的照耀下,白杨的影子倒影在地上,斑驳交错,直似那峥嵘野鬼,看得人不寒而栗。 “李义兄弟,不如咱们就在此处休息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一名黑袍书生气喘吁吁的扶着一棵白杨,削瘦的身形好似风轻轻一吹便能将其吹走。 走在前面的少年身穿一件褪色的玄底赤纹鎏金衣,眉宇间有一股隐隐的锐气,似那入鞘剑般,内敛而不外放。 少年回头看了看黑袍书生,随后又抬眼看了看天色,轻轻点头:“那今晚便在此地露宿。” 小路两旁都是白杨树,枝丫落了一地,正好可以当做柴火烧,两人很轻松便捡回一堆枝丫,堆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小山丘,但如何生火却成了一个问题。 “待在这里别动,我去路边找找,看有没有燧石。”少年边说边朝白杨林深处走去,他方才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地形,其他植物一株罕见,而白杨却分外密集,这种地方大多都是风沙密集区,只有白杨这种生命力极强的生物,才能在这种地方生长。 而在风沙侵蚀作用下,极有可能形成燧石。 少年一路往白杨林深处走去。 三冬腊月,花木凋谢,正是百虫蛰伏,万物不苏的时候,时不时吹来的阵阵刺骨寒风使得少年不禁打了个寒战。 只有风,却没有沙,沙都被冻住了。 剩下的,只有那插天松柏,和入土岩石。 松柏内,当然没有燧石,那便只在岩石中。 大约走了半里左右,眼前是一座山,山底有一块巨大的椭圆形岩石,岩石大约有三丈长一丈高,其上有一道长长的裂痕,想必是长时间遭受风沙侵蚀形成的。 少年审视了一番面前巨石,手中剑瞬间亮出,此剑名为秋佩,老头说,他是在秋天出生的,在他出生那一刻起,这把剑就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所以给剑起名为:秋佩。 其实老头不说,他也猜得到,这把剑,是母亲留给他的,但不管他怎么问,老头总是闭口不言,三十六剑脉的其他人提到这个问题,也都面露惧色,不知道,他们到底在隐瞒些什么,又在恐惧些什么。 少年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事。 双手紧握手中的秋佩剑,一剑猛地朝那块巨石劈砍而去,下一刻,只听一声轰然巨响,那块巨石应声碎裂,巨石经过数十百年的风沙侵蚀,其内早已经满是裂纹,此刻在少年的一剑加持下,应声碎裂,也在情理之中。 少年用手挥了挥碎石带起的烟尘,待得烟尘散去后,才径直朝那片碎石中间走去,在正中心位置,躺着一块漆黑的石头,大约有三寸长宽,这便是燧石。 少年手中秋佩剑一挑,将那块燧石握进手心,正欲收剑返回,却听到一声大喝。 “何人在此放肆!”声音刚正雄浑,一听就是常年习武之人,抬眼看时,只见山上跑下几人,皆是一身月白剑袍,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怒目圆睁,眼神灼热的盯着少年。 少年看到几人,略显惊讶,未曾想到这山上竟还有人,由于天近黄昏,再加上来时匆促,没有看清山上建筑,此刻再看时,只见一阁立于山顶之上。 山不高,阁很小。 虽没有大教名山的雄浑气势,但孤山一亭沧海一粟,亦别有一番清新韵味。 “在下三十六剑脉李义,日近黄昏,途径此处,无物生火,因此才取一燧石以备生火驱寒之用,无意冒犯,还望海涵!”少年见几人来到身前,秋佩剑入鞘,双手抱拳致歉。 “三十六剑脉?”为首男子听后,神情略显震撼,三十六剑脉在习剑者心中,乃是圣地一般的存在,但即使如此,男子也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毕竟江湖之中,假冒者不乏少数,若被一句空话唬住,传出去还不徒落人笑柄。 少年好像知道男子心中所想,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玉佩正面雕刻着三十六把形状各不相同的剑,分为上中下三部分,每部分有十二把剑,分别代表三十六剑脉各个剑峰。 少年手中的秋佩剑,就与上部首位那把剑,惊人相似。 而玉佩背面,则刻着一个大字——神! “神剑一脉?”为首男子看到玉佩上的神字,脑海中响起方才那声轰然巨响,再也掩盖不住心中震撼,双手抱拳,拜道:“月白剑阁月白清,见过小剑神!” 男子身后几名同样身着月白剑袍的男女见此情景,更是掩不住内心震撼:“师父……您?”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拜见小剑神!”月白清回身瞪了身后人一眼。 “我等月白剑阁弟子,见过小剑神!”众人对视一眼,一齐拜道。 “诸位!月白前辈!折煞李义了!”少年忙上前扶起月白清:“早就听闻月白前辈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月白清在江湖之中也是有些名声,传说他以三十多岁的年纪,自创了一套剑法,并凭借这套剑法,险胜了一位剑道大师,从此在江湖中一战成名。 这套剑法便是后来的《月白剑谱》 也正是因为这套剑法,月白清在剑道一途,占有一席不可替代之位,因此才能据山修阁,教授弟子,自成一派。 “小剑神过誉了!倒是小剑神这一身本领,才真是让人汗颜啊!”月白清看着眼前的少年,眉宇间透着一股隐隐的锐气,一身平稳悠长的气息绵延不绝,此刻面对眼前的少年,那怕是他月白清,也不敢妄自尊大。 这等气息本领。 又岂是江湖上所传闻的花花公子哥? 第11章:雪玲珑初离雪州,九万里归乡上酒(陆) “小剑神既然来到我月白剑阁,那便是你我之间的缘分,还请务必让我尽地主之谊!”月白清抬起月白剑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多谢月白前辈好意,只是我还有个朋友在等我回去,恐怕……”少年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师父!这个人在附近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我们怕他是其他门派的探子,就把他带回来了。”几名身着月白剑袍的弟子,押着黑袍书生走到月白清面前。 “李义兄弟,救我!”黑袍书生看到李义,急忙挣扎着开口呼救。 “这位是?”月白清听到黑袍书生一口喊出李义的名字,询问似的看向李义。 “这位便是我所说的朋友。”李义脸上带着一丝苦笑,略显无奈。 月白清闻言,脸色阴沉的犹如乌云密布的天,狠狠瞪了那几名弟子一眼:“还不快将这位公子放开!” 一边邀请人去做客,另一边却把人朋友给绑了,换做谁遇上这事,都不会有好脸色。 那几名弟子闻言,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些什么,竟惹得师父如此生气,但尽管如此,还是识相的将黑袍书生放开。 “这位公子,门下弟子不知公子身份,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公子见谅!”月白清亲自上前致歉,随后话锋一转,直指正题:“还请公子随小剑神一同到我月白剑阁歇息一二,也算让我尽了地主之谊!” 黑袍书生闻言,并未出声回应,而是转头看着李义,等待他的同意。 “那便麻烦月白前辈了!”少年点点头,同时朝月白清一抱拳。 事到如今,也的确没有理由可以推辞,倒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哈哈,小剑神这话就见外了。”月白清爽朗大笑起来,笑声雄浑,直入人心:“请!” 少年和黑袍书生跟着月白剑阁众人上了山。 少年来到黑袍书生身边,低声耳语:“不是让你待着别动吗?” “看那风卷枯林,突然间来了灵感,写着写着便忘记了我是谁,我在哪里。”黑袍书生朝少年露出一个五分歉意五分谢意的微笑。 闻言,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但又有些许好奇:“这昏天荒地,能写出什么?” 因还未写完,所以黑袍书生并未打算说,但看到少年那好奇的眼神,只好从怀中掏出一张墨迹未干的纸,缓缓念道: “野际无人黄土盛,暗夜轻摇影。 一日又黄昏,古道寒山,簌簌秋虫静。” 少年听后,不禁暗自点头,同时脑海中浮现出一抹倩影,低声自语:“不知道那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两位,到了!”在前面引路的月白清停住脚步,转身吩咐身旁弟子:“快去给两位贵客准备膳食和住处。” 到得近前,少年才有空仔细看这山上建筑,入眼是一座阁楼耸立,楼上挂有一块朱红牌匾,其上写着月白剑阁四个大字。 除此阁楼外,余下便是数十座小亭。 寒冬无花,在这百花凋零之际。 唯有一树白梅寒霜傲骨。 月白清将少年和黑袍书生带进一座小亭内:“两位在此稍作休息,已经吩咐弟子去准备膳食了。” “多谢!”两人一同抱拳。 “小剑神此次经过,想必是要回三十六剑脉吧?”月白清斟酌着开口。 “正是。”少年点点头,目光却始终望着一个方向,那里,是三十六峰的方向。 “江湖中有人造谣说小剑神是不学无术,整日与红粉作伴的花花公子,依我看来,那些人简直就是有眼无珠。” 少年笑了笑,不置可否。 谈话间,日落西山,夜幕降临,笼罩河山,笼罩了少年那双望乡的眼 烛火蜷卷,灯影摇曳。 膳食早已上好,此刻已酒过三巡,杯盘狼藉。 吃过饭,月白清便离开了。 亭内只剩下少年和黑袍书生,两人并未回房歇息,一个因思乡而难眠,一个因兴起而不倦。 两人默契的抬头望天,看那漫天星河璀璨。 “喂,书生,你为何想进京赶考?”少年躺在亭周的座位上,仰望着那漫天繁星。 “且用三千诗赋,换取那一纸功名,红袖添香,素手研墨,吟诗相欢,把酒作乐,岂不快哉?”黑袍书生借着酒意,一吐心中抱负。 “但官场,终究是个功利场,远没有江湖来得自在逍遥。”少年顿了顿,想起外出历练前老头硬塞给他的一大堆脂粉红颜,顿时一阵头疼:“不如这样,你跟我回三十六剑脉,我也能让你过上红袖添香,素手研墨的生活,如何?” “多谢李义兄弟好意,不过那意义却不一样,我想要凭自己的实力,去争取。”黑袍书生的语气分外坚定。 “我相信,凭你的才华,一定能够三元及第!”少年知道什么叫做书生意气,不再打扰黑袍书生,静静的望着那夜空。 黑袍书生微微一笑,白净的面庞上带着无边狂傲,借着酒意,道出那大逆狂言:“自我以前,诗道分万法;自我以后,万法可归宗!” “好一个万法归宗!”少年心中赞叹,并未出声打扰。 黑袍书生取出怀中那杆巨毫,借着酒意和月光,在纸面上飞洒挥舞: 醉花阴.三冬狂梦 野际无人黄土盛,暗夜轻摇影 一日又黄昏,古道寒山,簌簌秋虫静 月光洒遍千亭景,借酒栖花梦 落木也无声,夜露寒风,滴颈忽觉冷 黑袍书生边写便念,笔迹似游龙戏凤,蜿蜒盘腾,变化万端。 少年躺着看那漫天星河,月光洒在那略显坚毅的脸庞上:“你是我见过,第二个有此等才气之人!” “第二个?”黑袍书生听到这话,微微一怔:“第一个是谁?” “第一个?”少年想到那抹浣纱倩影,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那笑,发自肺腑,不加雕饰。 “第一个,是位小姑娘。” “那小姑娘还在云溪,她的名字,叫绾绾。” 第12章:雪玲珑初离雪州,九万里归乡上酒(柒) 旭日初升,风卷白杨。 三冬无鸟,没有叽喳鸣叫。 有的,仅仅是那鬼哭风泣,带给人阵阵寒意。 孤山一阁,数亭围坐,其中一座小亭内,少年睡的正香甜,却被这寒风惊扰,猛地跳起。 一手揉着惺忪睡眼,另一只手紧握秋佩剑,一双漆黑眸子警惕的扫视四周,周围没有他人,只有一黑袍书生趴在亭心石桌上酣睡,桌上铺了一张宣纸,纸上是昨晚题的新词。 一杆巨毫随意的甩在桌上,将石桌染的全是斑驳墨迹,墨汁流动,沾到黑袍书生那张清秀白净的脸上,使得黑袍书生顿时似那黑白花猫般,让人看了忍不住想笑。 少年看到这一幕,无奈的摇了摇头,对黑袍书生的怪有了全新的认识。 少年走出亭子,在山顶随便转了转,却发现在楼阁的另一面,竟有十数名身着月白剑袍的弟子,皆是手握一柄月白剑,舞的是呼呼生风。 动作整齐划一,剑招也是格外新奇。 想必便是那月白清的自创剑法《月白剑谱》了。 少年在一旁驻足看了片刻,却发现这种剑法看似新奇,但却太注重形体美,招式起手与收势都因此被拖慢,若是遇上真正的剑道大师,譬如老头那种,这剑法恐怕连一招都撑不住。 “小剑神!”月白清从一旁走上前来:“饭菜已经备好了,还请小剑神移步阁内!” “月白前辈,吃饭先不着急,您这剑法似乎有些问题。”少年一手托腮,看着那将月白剑舞的呼呼生风的弟子。 “哦?小剑神有何指教?”月白清满脸期待的看向李义,这《月白剑谱》在江湖之上一直备受推崇与追捧,偶尔有几个不长眼的散武跑上山来说剑法有问题,都被月白清不客气的赶走了。 但现在李义说剑法有问题,却让月白清开始犹豫了,这《月白剑谱》是否真的存在那些问题? “前辈说笑了!指教不敢,比试一二!”少年说完,脚掌一踏地面,手中握着未出鞘的秋佩剑,冲进那群练剑弟子中间。 剑起剑落,纷扬之间,已经将十数名弟子手中的月白剑全部卸掉,甚至有一些习武时间不长的弟子,竟直接被那股力道冲倒在地。 皆是一招! 没有任何花俏! 每招都是在起手时便已将其手中剑卸掉! 月白清见此情景,脑海中演练月白剑谱,顿时一阵骇然,若是按照少年的方式进行攻击,恐怕,连他自己都万难接下。 月白清在脑海中演练了许多遍,渐渐沉浸在那种感觉之中。 少年见到月白清这幅模样,坚毅的脸庞勾起一抹笑意,并未前去打扰,而是转身回到黑袍书生所在的小亭。 黑袍书生已经醒了,少年看到他脸上那横纵飞舞的墨迹,丝毫不比书生的书法差,忍不住笑出声来:“喂!你昨晚上干什么了?” “昨晚上……我喝醉了。”黑袍书生用一双洁白如玉的手揉了揉脑袋,眸子无意间撇到了石桌上的墨迹:“好像还写了一首词。” “嗯,词写的不错。”少年认真的点点头:“不过可能太投入了,都写到脸上去了。” 黑袍书生闻言,伸手摸了摸脸,一丝没有完全风干的墨迹沾到了他手上,他随意的撇了撇指尖的墨迹,随后缓缓将手放下,丝毫不关心一般。 对此,少年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才总是不被世人所理解,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情有可原。 另一边,月白清在脑海中演练了数十遍月白剑谱,逐渐找到了问题的根源所在,一个字:快! 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那些新奇好看的剑招,反而拖慢了出剑与收招的速度,将自身弱点完全暴露在别人剑下,若是遇到普通练剑者还好,但遇上真正的大师,只能说是不堪一击。 说白了,就是耍花枪的比不上动真刀的,任你舞出花来,一招击中要害,一切皆是徒劳。 月白清想明白后,忙四处寻找李义急着要道谢,这看似随意一点,却点出了他十数年剑道未曾长进的原因,一语惊醒梦中人,不过如此。 但这一缺点肯定不是李义先发现的,在他之前的那些散武,肯定也发现了这一点,无奈江湖中的狂热吹捧让月白清有些飘然,自然听不进去那些小小散武的意见。 如今李义提出来,月白清就不得不去重视,三十六剑脉在习剑者心目中就是圣地一般的存在,更何况这位乃是上十二脉之首,神剑一脉的传人! 可以说,李义的话在月白清心中,与圣旨的分量一般重。 “多亏小剑神指点!月白清在此拜谢!”月白清找了一大圈,最终在一处小亭内找到李义,上前便拜。 有了这次指点,意味着他可以把月白剑谱加以修改完善,意味着他在剑道上的造诣可以更进一步,意味着他月白剑阁在江湖中的分量可以更重几分。 对于这一拜,李义并没有拒绝,作为神剑一脉的传人,这一拜,他还是承受的起的。 但对于月白清来说 这一拜,不亏! “我饿了。”一直未说话的黑袍书生开口,吐出三个字。 “哦,对对对!饭菜早就备好了,二位请跟我来!”月白清听到黑袍书生的话,这才想起来吃饭的事,忙在前面引路。 居然沉浸太深把小剑神晾在一边饿着,幸亏小剑神没有怪罪,不然若是剑神知道此事,还不得将他这座山给劈了。 想到这里,月白清暗自庆幸,竟对那看上去呆呆的黑袍书生有了些许感激。 虽说月白清在剑道一途占有一席之地,但也仅仅是占有一席之地而已,剩下的万里河山,却依旧被三十六剑脉这座香火绵延数千年之久的庞然大物所占据。 剑神一怒,劈山斩海,那后果,绝非他这个小小的月白剑阁所能承受的,此时对于眼前这位在江湖之中被传成花花公子,实际上却深不可测的小剑神,他只能交好,也只敢交好。 第13章:雪玲珑初离雪州,九万里归乡上酒(捌) 月白清一想到自己在剑道上的造诣将要更加精进,便喜得合不拢嘴,原本就丰盛的饭菜变得更加丰盛,还特意吩咐弟子,取来一坛珍藏多年的鹿胎酒。 鹿胎与绿蚁比起来,没了绿蚁中那丝苦涩滋味,入口香甜,温软绵滑而不失烈性,实为不可多得的好酒,能拿出这鹿胎酒,可见月白清真是下了血本。 “小剑神,这杯我敬你!”月白清双手举起雕花青瓷酒杯,看向李义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少年也不推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鹿胎入喉,起初香甜可口,温软绵滑,片刻后,一股烈性,如大河倾泻,似万马奔腾,一泻千里,直击心脾。 感受着体内那股肆虐的酒意 少年不禁赞道:“好酒!” 这边两人只是喝酒,并未动筷。 而另一边的黑袍书生,也未动筷,但,可能是真的饿了,竟然不顾书生儒雅形象,直接下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少年看到黑袍书生这副模样,深感无奈。 月白清可能看出了李义的尴尬,再次将杯中酒斟满,举杯相邀:“来!喝!” 觥筹相错,杯影相交 不知不觉间,日上三竿,酒也已过三旬。 两人喝的都有些微酣,黑袍书生也吃的打嗝儿 酒,往往让人思乡。 而此刻少年所坐的位子,正对着窗。 放眼窗外,便是三十六峰所在的方向,一座座山峰高耸入云,蜿蜒盘腾,似游龙潜卧。 云雾吞吐间,少年的心绪也随之波动。 久久无法平静。 “月白前辈,李义就此告辞!”少年站起身,朝月白清微微拱手。 家乡近在眼前,对于归乡心切的少年来说,在此停留的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月白清心知李义这次经过的目的便是回三十六剑脉,因此也知道不可挽留,能做的,只有举起手中杯:“小剑神,保重!” 少年走出楼阁,黑袍书生紧随其后。 楼阁上,月白清透过窗看着两道身影下山,逐渐渐行渐远,直到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内,这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那远方云雾吞吐处:“小剑神,你这次回来,不知要给那些家伙带去多少震撼。” 同时心中暗自庆幸,这一次,算是跟小剑神交好了,日后,或许还要仰仗那位。 毕竟,雪中送炭,远胜于锦上添花。 离开月白剑阁,下了山,再次回到那片白杨林,算算路程,只剩下三百里左右。 可能是吃饱喝足了,一路上黑袍书生没再喊累,行进速度也因此大大加快。 不知走了多久,日上中天。 眼前出现一条小溪。 神奇的是,在这数九寒冬,万流冰封的季节,眼前的溪内却有着潺潺流水,清澈见底。 出乎少年意料,走到溪边时,黑袍书生居然蹲下身子,捧起溪中清流洗起脸来。 残留的墨迹顺着书生指尖流下,尽数落进那清澈小溪中,在那清澈见底的溪水中,留下了一抹乌黑。 黑袍书生对着溪水照了照,确定脸上没有了墨迹,这才站起来,转身看向少年:“李义兄弟,距离三十六峰还有多远路程?” 少年随意撇了一眼黑袍书生,这一撇却不得了,只见黑袍书生脸上残留着些许水珠,水珠晶莹闪耀间,竟让他添了些许灵动,一张清秀白净的美人瓜子脸,那怕让一些姿色娇好的女人看了,恐怕都会自惭形秽,自愧弗如。 少年摇了摇头,将视线转移开来。 若非与老头给他准备的那些脂粉红颜在一起呆习惯了,练出了十足的定力,此刻他都会被黑袍书生那张比女人还好看的脸给吸引住。 “过了这条泉溪,就是三十六剑脉!”少年不再去看黑袍书生,而是抬眼看向眼前那绵延万里,起伏不绝的山峰。 峰高入云,直插青冥而起。 云雾缭绕,飘摇席卷,吞吐不定。 三十六剑脉,实际上是由三十六座参天高峰组成,峰连峰,山连岳,宛若游龙蜿蜒盘腾数千里,静则山水潜卧,动则地摧山崩。 不知从何时起,有人将三十六剑脉按照综合排序,划分为上中下三部,每部各十二脉。 眼前这条泉溪,实际上属于下十二脉中的泉剑一脉,是从那泉剑峰上流下来的,因处于下游地带,水质自然也远非泉剑峰之上的水质好。 但尽管如此,泉溪下游依旧是清澈见底。 少年以前就喜欢跑到泉剑峰上那清泉源头处,取上两壶甘泉,回去泡上两壶清茶,那滋味,甘甜可口,清香润脾。 “李义兄弟,这要怎么过去?”黑袍书生看着眼前的泉溪,溪流潺潺,河床并不是很宽,但即使如此,也远非常人能够跃过。 少年看了看黑袍书生,并未出声回答,一手握住秋佩剑,另一只手抓住黑袍书生,脚掌猛的一踏地面,不偏不倚,径直落到对岸。 少年放开黑袍书生,游目四方峰峦叠嶂,水色山光,三年离乡,此刻归来早已湿了眼眶,一股气势十足的声音冲天回荡:“我李义!回来了!” 声音回荡在山峦之间,久久不息,各各剑峰上,纷纷有人下来,很快便已经是人山人海,众人一齐拜道:“恭迎少主!” 这其中,大多数人是真心恭迎,至于那极少数人,少年也是心知肚明。 不过若是想要抢剑神之位。 那还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少年微微一笑:“诸位!多谢!” 人群沸腾间,从一边让出一条小道来,只见一中年男子身着一袭玄底赤纹祥云彩凤剑袍,头戴一顶八宝紫金冠,衣袂飘飘,有一丝仙风道骨之感,龙行虎步,气势非凡。 “义儿!回来了?”声音雄浑,刚正有力,眼前人便是江湖之中盛名已久的剑神——李归尘! “哟,老头,你还知道来接我啊?我还以为,三年时间,你早已经把我给忘的一干二净了。”少年对于这在江湖之中久负盛名的剑神却并不客气,言语中带着些许讥讽。 “这是哪里话?再怎么样,爹也不能把你这个宝贝儿子给忘了!”剑神好像对少年这态度早已习惯,并不生气,笑呵呵的回应。 “少来!”少年说完,也不管剑神的意见,带着黑袍书生径直往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是神剑峰。 第14章:雪玲珑初离雪州,九万里归乡上酒(玖) 三十六剑脉,风卷云舒,云雾吞吐。 一朵朵云随着风的吹拂而舞,几朵云刚刚聚起,便被一阵大风冲散。 神剑峰,一声怒吼惊动了天上云雀。 “老头!”少年带着满身灰尘,灰头土脸的从房间内冲出来:“我不在你就不能让人替我打扫一下房间吗?” “这不是忙着迎接你忘了吗?”剑神笑呵呵的回应。 “屁!”少年丝毫不带客气的:“房间三年没收拾了,你还迎接我?你接我回来是想让我住土堆还是想让我睡云层啊?” “那怎么行?这样,你住我房间,我去睡云层。”剑神沉思了片刻,依旧笑呵呵的回答,对于眼前的少年,他心中一直感觉有所亏欠,所以才费劲心思想要将剑神之位传给他。 至于少年对他的态度,他曾自己安慰自己:自作自受。 “切!算了吧!我去别处睡。”少年嘴上这样说着,内心却波澜万千。 从他出生起,这偌大的神剑峰就只有他们父子两人,原本以老头的身份地位,可以侍女成群,娇妻成对,早晚侍候左右,但他却从未触及这些,好像在默默坚守着他心中的某个准则。 等少年稍大些,老头却将自己未触及的一股脑全给少年安排了过去,也正是这段时间,神剑峰上才略微有了丝人气,江湖之中,也开始出现花花公子的传闻。 少年外出历练这三年,不用猜也知道,这老头肯定又是一个人在这神剑峰上呆了三年,不然也不会造成整座神剑峰内,除了老头自己的房间外,其余房间都堆上了一层一指厚的尘灰。 少年知道,老头这么做,是为了他母亲。 少年丢下那句话,便转身朝峰下走去。 “你去哪?”老头询问。 “琴剑峰!”少年说话间,已经走出去很远,但好像忘了些什么? 这父子俩人的对话让呆在一旁的黑袍书生看呆了,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剑神,在李义兄弟面前也是这般无奈。 “小伙子,你是义儿的朋友?”剑神转而看向黑袍书生,犀利的眼神看得那书生不禁胆颤。 “回剑神大人!小生卫字笙!是小剑神的朋友。”黑袍书生态度极其谦卑,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眼前这位虽然在小剑神面前是一个无能为力的父亲,但在外人眼中,那可是劈山斩海的剑神! “这样,你今晚就睡我房间,我去别处睡!”剑神说完,还未待黑袍书生开口,便匆匆跟上少年。 琴剑峰,属三十六剑脉上十二脉,更是三十六剑脉中唯一一座只有女弟子的剑峰。 少年来到峰脚处,抬头向上望了望:“不知道那小丫头,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天还未晚,他来琴剑峰的目的并非真要睡在这里,只是为了看看当年那死粘着他的小丫头。 上了琴剑峰,沿着熟悉的路往上走,并未察觉到身后跟着的老头。 一路上遇见琴剑峰的弟子少年都会礼貌的道声:“师姐好!” 那些琴剑峰的弟子也对少年颇有好感,纷纷调笑起来:“没想到三年未见,小剑神还是喜欢来我们琴剑峰玩。” “那是自然,琴剑峰的师姐个个如花似玉婀娜多姿,爱美之心,李义也有之。”少年坚毅的脸庞上挂着一抹笑容,使得少年身上有一丝说不出的魅力。 那些琴剑峰的弟子听到少年这溢美之言后,一个个都娇笑着离开了,毕竟,女孩子都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美貌。 继续往上走,远远的就望见一道小小的身影,那身影坐在高高的石凳上,小脚自然的垂下,不停的交叉摇晃,小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年偷偷走上前,来到小丫头的身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 小丫头感觉有人拍自己,一扭头便看到李义,小脸上立刻挂满了灿烂的笑容,一下子跳起来扑到李义身上,双手环保着他的脖子:“李义哥哥!” “三年不见,小丫头还是这么粘人。”少年低头,面带微笑看着那小丫头,红红的小脸好似熟透的苹果,较之以前,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灵秀:“小丫头长大了,都知道脸红了。” “什么小丫头啊!人家叫琴璐!琴璐!”那小丫头听到这个称呼,从李义身上跳下来,小手叉腰,一双大眼睛看着李义,愤愤不平的喊道。 “好好好,小琴璐。”李义看到小丫头这幅模样,笑的更开心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小丫头感受到李义的手在自己头上乱揉,黛眉轻皱,瞪着一双大眼睛娇嗔似的看向李义,却无意间看到了李义身上那件玄底赤纹鎏金衣,那衣服早已经褪色。 “李义哥哥,这三年,你吃了很多苦吧?”小丫头抬起头,天真可爱的模样惹人喜爱。 “怎么可能?你李义哥哥这么厉害,怎么会吃苦呢?倒是你,三年不见瘦了很多,都没有原来那胖乎乎的小脸了。”少年低下头,宠溺的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在这三十六剑脉,也只有这小丫头与他最处得来。 “还嘴硬!”小丫头有些生气,气他不会照顾自己,心疼的拉了拉李义的衣袖:“走的时候就是这件衣服,现在还是这件衣服,一件衣服穿了三年,你就不会去买件衣服嘛!” “衣服怎么了?我觉得挺好啊!”少年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玄底赤纹鎏金衣,穿了三年,自己竟都不知道这衣服褪了色。 少年嘴角挂着一抹微笑:“再说了,这可是小丫头亲手给我做的,外面买的衣服,哪里有小丫头做的好。” “傻子!”小丫头气鼓鼓的嘟了嘟嘴。 “唉呀,别生气了,对了,你酿的那个梅花酒还有吗?”少年回忆起三年前喝的那梅花酒,清香四溢,入口即化,至今还让人咽口水。 “馋鬼!等着!”小丫头说完,转身去取酒。 少年就坐在石凳上等候,目光扫过那山光水色,顿感身心舒畅,这或许就是家乡带来的安全感吧! 少年情绪高涨,大喝一声: “小丫头!上酒!” 第15章:卫字笙春秋备考,雪玲珑入峰练刀(壹) 琴剑峰,少年和小丫头面对面坐着,竟孩子般的在争抢一杯梅花酒。 剑神一直躲在远处静静的看着两人,眼神中充满了慈爱,路过的琴剑峰弟子见到他后便要行礼,忙被他低声制止。 “我先拿到的,这杯就是我的!”少年轻嗅了一下手中玉盏琉璃杯中的梅花酒,清香扑鼻而至,顿觉身心舒畅。 “不行!这是最后一杯了,我都还没喝呢!让我尝尝!让我尝尝嘛~”小丫头可怜兮兮的嘟着小嘴,坐在高高的石凳上,手脚并用,胡乱挥舞着,但却始终碰不到坐在对面的李义。 “小孩子不能喝酒!”李义轻喝一声,微微一仰头,将杯中酒尽数饮尽。 “你……哇呜~”小丫头看到李义连最后一杯都喝了,当场就不干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梅花酒是她在咋暖还寒的早春时节,日日溜到梅剑峰上去等待梅花盛开,在梅花盛开的第一时间便将其摘下。 此时的梅最具风韵神气,以其入酒,有着淡淡的清香和早春的气息,饮之满口清香,不易醉,且沁人心脾。 但现在她费很大功夫才酿好的梅花酒,却被这个三年未见的家伙全部喝光了,连一杯都没给她剩,小丫头感到很委屈。 “小丫头,怎么还哭了?就一坛酒,至于这么委屈吗?我给你买糖葫芦怎么样?”少年见小丫头竟然哭起来,忙上前安慰。 听到糖葫芦,小丫头停住哭声愣了一下,但那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却看到了石桌上那盏已经饮空的玉盏琉璃杯,当即果断的摇了摇小脑袋:“不要……哇呜~” “那我给你买风车玩。” “不要……” “纸鸢也可以。” “不要!” “那你说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少年实在是慌了神,身边已经路过了几名琴剑峰的弟子,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小丫头的哭声会吸引来整座琴剑峰的人,那时候,真的就不好解释了。 “真的?”小丫头止住哭泣,小脸上带着泪痕,用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李义。 “只要你别哭,我什么都答应你!”李义看到小丫头终于不哭了,长长出了口气,用袖口替小丫头擦拭脸上的泪痕。 小丫头也没有嫌弃李义的衣服脏,开始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要你今年早春陪我去梅花峰等花开。” “可以。” “我要你在的这段时间每天抽空来看我。” “可以。” “我要你……唔,还没想好,先欠着!”小丫头说到一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以。”李义微微一笑,点点头。 “看在你都答应的份上,这梅花酒就不跟你计较了。”小丫头满意的笑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伤心劲。 日落西山,天色渐晚。 三十六峰的夜晚,即使在冬天,也格外美。 每座峰上都挂着万千灯笼。 放眼望去,灯火漫山,星河遍天,交相辉映。 绚丽的色彩布满这山川,洒在两道身影上。 “今晚的夜空,好美!我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夜空了!”小丫头抬头望天,一双大眼睛也仿佛有星芒闪烁。 “有吗?”李义也抬头看了看夜空,发现除了登上这座插云高峰,离天更近了点外,跟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当然有啊!因为你回来了啊!”小丫头收回看天的大眼睛,转而看向李义,小脸上洋溢着笑容:“你知道吗?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每天晚上都坐在这里,数那天上的星星,梦想着某一天我数着数着,你就会突然出现在我身边。” “那恭喜你,现在,你的梦想实现了!”李义宠溺的伸手点了点小丫头的眉心。 “对啊!他不仅出现了,还喝光了我酿了很久很久的梅花酒。”小丫头在说到梅花酒三个字时,特别加重了声音,随后朝李义俏皮的吐了吐小舌头。 “这怪我咯,谁叫你弄的那么好喝!”李义也像个孩子般,开心的笑起来。 躲在远处的李归尘看到这一幕,会心一笑,他很久没有看到李义笑的那么开心了,也只有跟琴璐这小丫头在一块时,他才能完全卸掉压在他身上的所有负担,坦诚相待。 “小丫头,你不困吗?”少年强行撑着不让自己的眼睛逼上。 “不困啊!”小丫头刚说完,便看到李义一头趴到石桌上,口中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居然睡着了。 “这么累吗?”小丫头心疼的看着趴在石桌上睡的正香甜的少年,正要去取些衣服来给他披上,却看到一道身影瞬间出现在眼前。 小丫头怔了怔,看清后差点惊呼出声,用小手捂着嘴含糊不清的说道:“李伯伯?” “嗯。”李归尘点点头,脱下身上的那件玄底赤纹祥云彩凤剑袍,轻轻披到少年身上,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唉,这小子!” “李伯伯,对不起,都怪我,李义哥哥才会睡在这里。”小丫头从石凳上跳下来,仿佛犯了什么错一样,深深低着头。 “小璐,不关你事,这都怪我才对!”李归尘深深自责,随后低头看向琴璐,轻轻笑了笑:“我在一旁看了很久了,看的出来,这小子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开心。” “琴璐!这么晚了还不睡?”一名身披银月狐裘的女子缓缓走来,那银月狐裘在月光照耀下,闪着奇异的光芒,走到近前,那女子才看到李归尘,神色略微有些惊讶:“李师兄?您也在?” “咳咳。”李归尘干咳了两声,毕竟大半夜擅闯琴剑峰,传出去总是不太好的:“琴瑶师妹,我来看看义儿。” 这时那女子才看向趴在石桌上呼呼大睡的李义,随后一双小山眉微微骤起:“琴璐,你怎么回事?怎么让你李义哥哥睡这里?” “娘……我……”小丫头委屈的低下头。 “琴瑶师妹,这不关小璐的事。”李归尘见状急忙把女子拉到一旁,将事情原委解释了一番。 “李师兄为何非要这样苦着自己?更何况那又不是……”女子还未说完便被李归尘制止。 “这是我欠他的!” 第16章:卫字笙春秋备考,雪玲珑入峰练刀(贰) 李归尘背着少年进入琴瑶准备好的房间,将少年缓缓放到床榻上,整个过程都极其轻微,生怕惊醒睡梦中的少年。 替少年脱下鞋,盖好被子后,李归尘这才长长出了口气,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 凭李归尘的实力,哪怕舞上几个时辰的剑,也不会出一滴汗,但现在却是满头大汗,足见他是多么谨慎小心。 出了房门,看到那身披银月狐裘的女子在房门外等候,女子身边不见小丫头,想必是去睡了。 “李师兄。”看到李归尘从房间走出来,女子迎上前去,小山眉下是一双杏眼,看向李归尘的眼神有些躲闪:“有些事,该放下,就放下吧!未来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总这样下去……”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不剩几年光景,还谈什么放不放下。”李归尘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 “你正值壮年,难道后半生就打算这样,活在阴影笼罩下?”女子听后,眼神里闪过一丝迷离,眸中隐隐有泪光闪烁,似问非问:“走出来不好吗?” “琴瑶,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你还年轻,没必要为了我,误了年华。”李归尘看着面前的女子,深邃的眼神中,竟也隐隐有些波动。 “我都有孩子了,还年轻吗?”琴瑶自言自语,随后抬头看向天空,夜幕不知何时褪去了大半,星星已经隐去,只能看到一轮弯月遥遥悬挂天边 “你有孩子,我也有孩子,所以我并不比你年轻多少,不如我们一起,看着他们长大,好吗?”琴瑶收回看天的目光,转而深情的看向李归尘:“我相信,如果她在上面看到,也一定会为你放下她而开心的,因为,她真的爱你。” 李归尘摇了摇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琴璐那丫头,并非你的亲骨肉。”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难道在你心里,真的半分都没有我吗?”琴瑶再也控制不住那夺眶而出的泪珠,月光下,泪光闪动,滴落在那山间石缝之中。 “琴瑶,我……”李归尘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琴瑶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我还不知道,怎么去跟义儿解释。” “老头!”一声大喝似那晴天霹雳般响起,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一双漆黑眸子冷冷的盯着李归尘:“我娘她不在了,对吗?” “义儿,你听我说……”李归尘看到少年出现,神色满是惊讶,忙要开口解释。 “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瞒着我,难道我连去祭奠一下她的资格,都没有吗?”少年的声音越发低沉冰冷,直似那九层深渊回响。 “义儿……”李归尘看着面前那脸色阴沉可怕的少年,纵心如刀绞,却不知如何开口。 “我娘,她是怎么走的?”少年冰冷的眼神扫在李归尘身上。 “都怪我……” “当然怪你!十七年了!每当我问起我娘,要么你闭口不言,要么,你就是这句话!我现在,再问你一遍,我娘,她是怎么走的?”少年眼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死死盯着李归尘。 一旁的琴瑶见少年如此模样,不动声色的拭去脸上泪珠,出声劝阻:“李义,好好跟你爹说话!” 少年扭头看向琴瑶,冰冷的眼神竟有了一丝暖意,少年从小便没有见过他娘,老头是个武粗,不会照顾人,也就只有这琴剑峰峰主琴瑶,对他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百般关照。 在少年心中,早就把琴瑶当做娘亲一般对待,但此刻心中的怒火,却远非如此所能压制。 “不关你事!”少年忍着心中疼痛,冷冷吐出一句话。 “好,若你执意如此,那我便带你,去祭奠你娘亲!”琴瑶说完,纤手抓住少年肩膀,脚掌轻踏地面,飞身而起,一身轻功了得,带着少年朝某个方向飞去。 李归尘见状,急忙跟上。 翻山越岭,跨湖过河。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来到一片荒地。 地非峰上,而是三十六剑脉范围内的一处无名之所,放眼望去,只有几颗枯树和一座小土丘。 风吹过,带着晨露的湿气,一夜之间,地面上竟长出一些新芽,嫩绿,还带有些许淡黄。 “这里,便是你娘亲的陵墓。”琴瑶指了指那座小土丘,那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天然土丘,极其简陋,甚至于连一块墓碑都没有。 少年看到眼前这简陋的陵墓,鼻尖一酸,心中还未压下的无名业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漆黑眸子死死瞪着李归尘:“老头!三十六剑峰偌大个宗门,你就是这样,对待我娘亲的?” 李归尘双拳紧握,看着那座土丘:“你娘走后,我一不敢声张,二不敢厚葬。声张,会让江湖人耻笑;厚葬,则会引朝廷诟病。” “是你自己懦弱,还是对方太强?你最好给我个理由。”少年听后,冰冷的语气稍缓了缓,能让老头说不敢的,这天底下,还没有几个人。 “都不是。”李归尘摇了摇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缓缓开口:“十七年前,中原十三州天下尚未一统,彼时诸国争霸,蛮夷四起,烽火连天,民不聊生,当今圣上有一统天下,以解百姓疾苦之大志,众多贤者侠士悉归于他,我三十六剑脉作为江湖大派,自当担起济世安民之大任,于是我率三十六峰峰主及众弟子,前去协助圣上一统诸国,平定蛮夷,当时你娘亲怀着你,不便跟从,就留在了三十六剑脉,谁知蛮夷反扑,直冲三十六剑脉而去,时至深秋,你娘亲把刚刚出世没几天的你藏到剑神坛下,她自己却冲出去率领三十六剑脉仅剩的几名弟子与蛮夷搏杀,我得到消息匆忙赶回来时,你娘她倒在血泊中,再也没醒来,我在剑神坛下找到你时,你身边,放着一把剑,那把剑,是你娘亲的,也就是你手中握着的,秋佩剑。” 第17章:卫字笙春秋备考,雪玲珑入峰练刀(叁) “秋佩剑下压着的,是一张你娘亲的手迹。”李归尘从怀中掏出一张微微泛黄的纸,递给李义。 李义双手颤抖着小心接过,一字一句细细看着,看着看着,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纸上这样写道: 天下动荡不安,蛮夷屡犯中原。 今夫君在外征讨诸国,平定夷蛮。 虽因体弱不能随赴前线 然蛮夷擅入我三十六峰 纵带病孱弱,也要誓死一战血染河山 为民而死,夫君勿念 我走后,若有真心待你的姑娘 你一定要珍惜她,我会在天上 为你祈愿 孩子出生了 单名一个义字:侠义的义 愿他长大后能够知道 他娘亲,是为国之大义而死 这把秋佩剑,是送他的礼物 秋佩秋佩,纫秋兰以为佩 另外,不必为我报仇 一代人,一代事 前人所为,可能并非后人所愿 个体之为,亦与群体无关 不管是你,还是孩子 都不可因仇所困 特别是孩子 若是他问起我 你就编一个美好的故事讲给他听 如果实在编不出 那便闭口莫言 为我寻一处静地薄葬 切勿厚葬,易引人诟病 切记! 切记! 李义读完后,已然哭成泪人,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此刻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小土丘前,手握秋佩剑,无力的支撑着地面,泪珠滴溅,落到土地上,水花四下飞溅开来:“此地,可有名?” “无名。”李归尘抬头望天,强忍着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流下来。 “传剑神令!自今日起,此地名为枫丘,派人在此种上三千枫香,每年枫秋叶红之际,来此枫丘取一红叶,浸入水中七日,七日内,早晚香火供奉,七日期到,将枫叶送还于此,直至铺满整个枫丘!”李义哽咽着站起,转身看向李归尘:“老头!按照我说的,一字不差的将剑神令传下去,你们之间的事,便无需再向我解释半个字。” “李义,你……没事吧?”琴瑶睁大杏眼,难以置信的看向李义,总感觉李义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放心,我没事,娘亲她同意,我便没意见。”面对琴瑶的询问,李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想和娘亲单独待会。” 李归尘和琴瑶相互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眼神中所蕴含的意思,默契的点点头,离开枫丘。 “娘亲!十七年了!义儿终于能来看您了!”空旷的荒地内,只剩少年孤身一人,少年坐在小土丘旁,静静的注视着那小土丘:“如果,我不听娘亲的话,娘亲您,会责怪我吗?” 一滴晨露从枯树枝上滴落而下,不偏不倚,直直砸在少年颈上,带来一阵刺骨寒意。 “娘亲这是在怪我吗?”少年伸手摸了摸颈上的水渍,看着小土丘天真的笑起来:“娘亲放心,义儿一定听娘亲的话!一定!” 晨露沾湿了少年身上那件褪色的玄底赤纹鎏金衣,清风抚过少年坚毅的脸庞:“娘亲不让我报仇,我便不去相犯,但若是他们再来挑衅,请娘亲允许我,将他们从哪里来,便打回到哪里去!” 空旷的荒地,少年的声音格外响亮。 一阵风吹过,竟带起点点雨丝,雨丝很细,细如线,打在皮肤上,却有一丝轻微刺痛感,锐若针。 下雨了! 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春雨过后,便是百花争艳,百鸟争鸣! 细细雨丝,薄薄春雾。 少年就那样,静静的守在小土堆旁,享受着与娘亲独处的时光,享受着这第一场春雨,带来的绵绵相思意。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缓缓起身,朝小土丘最后鞠了个躬:“娘亲,我会命人在此植上三千枫香,待得枫秋叶红之际,我再来枫丘看您!” 言罢,在细雨薄雾笼罩下,渐行渐远。 回到神剑峰时,已经是晌午时分。 初春,暖阳懒懒洒下来 少年站在神剑峰峰顶,俯瞰下面忙碌的人群。 剑神令已发出,整个三十六剑脉范围内,不论峰上峰下,大至各峰峰主,小至乡野村夫,皆要奉行。 顺者赏,逆者罚! “李义兄。”黑袍书生不知何时来到少年身旁,一袭黑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书生,你说这世间,真的有人能够咽下仇恨吗?”少年看着那峰下人头攒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能不能咽下仇恨,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仇恨会郁结怨气,怨气则会蒙心,蒙心则会失智,失智则会暴露自身弱点,将其展露在敌人面前,如此这般,便极其危险。”黑袍书生双手背在身后,一番言论下来,竟颇有些大师风范。 “暴露弱点?”少年点点头:“确实如此,那依你看,仇,当不当报?” “报与不报,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天上多几颗星,人间少几个人罢了。”黑袍书生转身,看向神剑峰上那千百座朱墙黛瓦,雕梁画栋的房间:“如果非要争个对错的话,就像这房子一般,楼宇精而略于理,则难入住。庙宇漏而精于修,亦可容身。不过是对错参半,功过相抵罢了!” 少年闻言,会心一笑:“言之有理!” 黑袍书生再次回到少年身旁,鼻翼微微耸动,竟在少年身上闻到了一股清香:“李义兄,这你就太不够义气了!” “哪里不够义气?”少年疑惑的看向黑袍书生。 黑袍书生叹了口气,故作伤心态:“你自己跑去饮酒玩乐逍遥快活,把我一个人丢在了这山峰上,你是不知道,剑神大人那一个眼神,差点要了小生半条命啊!” 怪不得少年去琴剑峰时总感觉忘了点什么,原来是把这书生给忘在了神剑峰。 少年朝黑袍书生露出一个满带歉意的微笑:“我原本只是要去看一个朋友,并未想要饮酒,后来突然念起多年前的佳酿,一时嘴馋,贪了两杯,你若是想喝,我陪你!” “李义兄既出此言,小生乐意奉陪!”黑袍书生举起宽大的衣袖,微微抱拳。 “来人!上酒!”少年充满豪气的声音回荡在偌大剑神峰中,但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少年和黑袍书生对视一眼 两人豪爽的笑声响彻云巅 第18章:卫字笙春秋备考,雪玲珑入峰练刀(肆) 雨过清新,掩盖飘忽杂尘。 使得原本便秀丽的河山,姿色又添三分。 放眼三十六峰,一派淡翠,分外喜人。 琴剑峰,琴璐坐在石凳上,两只小脚前后交叉摇晃,两手托腮,气鼓鼓的嘟着小嘴:“李义哥哥不在,李伯伯也不在,就连娘亲都不在。不知道他们都跑去了哪里,居然把我一个人扔在琴剑峰,太可恶了!” “谁惹我家小丫头生气了?”少年轻轻走到小丫头身边,自然的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哼!”小丫头看到李义,小嘴微张,刚要开口,却想起他居然把自己一个人扔在琴剑峰,当即轻哼一声,不再理睬。 少年见状,轻轻一笑:“刚下了一场春雨,原本想带你去梅剑峰,看看那梅树是否长出了新芽,既然你如此不乐意,那我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不行!”小丫头听到这话,顾不得耍小脾气,急忙从石凳上跳下来,抬起头,用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李义。 “哈哈,不生气了?”少年看到小丫头可爱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那,去看看?” 少年刚说完,便被小丫头拉着衣角拽下山。 梅剑峰,漫山遍野皆是梅花树。 花开之际,便是漫山清香。 梅花开的极早,百花凋后独放。 小丫头拽着李义的衣角,走在那刚吐出新芽的梅树下,一股早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过不了多久,等到立春时节,这里的梅花就要开了!”小丫头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沐浴在那暖阳下,竟欢快的跑起来。 “喂,小丫头,你慢点!”少年被小丫头拽着,无奈之下只得跟着跑。 一路上遇到的梅剑峰弟子都诧异的看着两人,虽心中有万千不解,却不敢开口询问,毕竟这两尊小魔王,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没过多久,两人便来到峰顶。 刚下过春雨,还有些瑟瑟寒意。 “小丫头,你酿梅花酒用的梅花,就是在这里摘下的?”少年感受到峰顶寒意,忍不住看向走在前面的小丫头,虽说已是早春,但寒意尚存,在这里待得时间长了,怕是也会冻出病来,也难怪自己把梅花酒喝完后小丫头那么委屈,这酿制过程,确实艰难。 “对啊!”小丫头连头也没回,拉着少年径直走向一座小亭子。 亭由五根柱子撑起,呈五行之势。 五角飞檐,高高翘起。 梅剑峰讲究天人合一,顺其自然。 因此山上建筑大多都呈两极八卦排列,更甚者,梅剑峰弟子手中所持之剑,皆为一枝梅花。 切莫小瞧这一枝梅花,据说梅剑峰峰主,曾凭这一枝梅花,打入了武评榜前三十之列。 少年陪小丫头坐在亭中,看亭外的梅花峰弟子,舞着手中的一枝梅花,梅花当然不是真的梅花,不然这漫山梅花树早就成干柴了。 只不过是似刀非刀,似剑非剑。 多弯多茬,徒似一杆梅花枝罢了。 “小丫头,这次多酿些梅花酒。”少年看着那纷飞挥舞的梅花枝,赞叹似的微微点头。 “为什么?”小丫头歪着头,一双大眼睛看向少年。 “因为,我喜欢喝。”少年微微一笑。 “切!谁要管你喜不喜欢!”小丫头表面这样说着,心里,却很开心。 两人谈笑间,天色渐晚。 从梅剑峰下来,将小丫头送回琴剑峰,这才独自一个人披着月光,向神剑峰走去。 而此时神剑峰上,却早已焕然一新。 那些布满灰尘的房间,全都被人打扫了一遍,一砖一瓦都被细细擦拭过,四角飞檐,檐上雕刻,里里外外每个角落,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黑袍书生呆在一旁,满脸惊讶的看着琴瑶指挥人打扫神剑峰,仅仅一下午时间,整座神剑峰,可以说是完全变了个模样。 直到现在,黑袍书生才知道,原来这神剑峰上的建筑竟然如此完善,亭台楼阁,水榭书斋,一应俱全。 甚至于在神剑峰的后面,还有一条瀑布,水量很小,落差也不大,但其后,似乎阻隔了些什么。 没过多久,少年便回到了神剑峰,看到眼前焕然一新的神剑峰,愣住良久,方回过神来。 “小义,你的房间打扫干净了。”琴瑶见李义回来,迎上前去,眉目间竟有些许紧张。 “谢谢!”少年看向琴瑶的眼神中,有着些许感激,发自内心的感激,这些年来,琴瑶所做的每一件事,好像都是娘亲应该做的……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一整天没回琴剑峰,琴璐那丫头该等着急了。”琴瑶带人离开神剑峰,霎时间,偌大的神剑峰只余下李归尘、李义、卫字笙三人。 再次恢复孤寂落寞,但却清新干净许多。 “剑神令发下去了,已经让人在枫丘种上了三千枫香。”李归尘走到李义身边,看向李义的眼神里,充满了歉意与愧疚。 “嗯。”李义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缓缓开口:“老头!我希望你能珍惜她,不希望她像娘亲一样,再受半分伤害,倘若你做不到,我定饶不了你!” “义儿……”李归尘还未说完,便被少年打断。 “娘亲说,她会在上面,为你们祈愿,这天上繁星如此之多,娘亲究竟是哪一颗?”少年抬头望天,看那皓月当空,漫天繁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笑,很温暖。 “我累了。”少年言罢,走进自己房间。 三年了,房中陈设,依旧没有改变。 少年随意的躺在床榻上,透过窗,看那漫天繁星闪耀。 少年回房后,李归尘抬头看向星空,似语非语:“若负了卿,纵为天下人,又能如何?兰芷,你怪不怪我?” 在两人对话开始前,黑袍书生早就识趣的躲到书斋里,这神剑峰上的书斋,藏书量之丰富远远在黑袍书生意料之外。 自天文至地理,自阴阳五行八卦之学到奇门天书遁甲之术,自古至今,包罗万象,容纳亿千。 月光下,青灯黄卷,一袭黑袍。 “距秋闱还剩三季,是时候,好好备考了。” 灯火蜷倦,人影夜读。 不休。 第19章:卫字笙春秋备考,雪玲珑入峰练刀(伍) 清晨,阵阵微风抚过三十六峰的山光水色,荡起那泉溪阵阵柔波,吹的矮草探出头伸展腰肢,吹的梅芽在春光下咧嘴轻笑。 少年从床榻上爬起来,洗漱了一番,随便取了件衣服套在身上,将那件玄底赤纹鎏金衣小心折叠,轻轻放好,这衣服是小丫头亲手做的,可舍不得扔掉。 出了房间,本打算拉着卫字笙一起去梅剑峰,吟诗作赋,也可以找点乐子,不至于枯燥无味。 但在神剑峰上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卫字笙的身影,跑去问老头,才知道那书生在苦心备考,便没去打扰他。 索性自己取了笔墨纸砚,径直去琴剑峰找小丫头去了。 虽不会吟诗作赋,但自小时起,在练剑的同时,也跟从吴子道大师学习书画。 由于子道大师的作画风格较为精细,因此选用的是可以细笔素描,轻重勾勒的硬毫笔。 硬毫与软毫唯一不同之处,在于笔尖锐利,似枪若剑,在少年还握不动剑时,便是拿着一根硬毫作剑,整日舞动在手掌之间。 对硬毫的掌握程度。 不说登峰造极,但也炉火纯青。 琴剑峰,小丫头正坐在石凳上等他,看到少年的身影,忙不迭的扑上去:“李义哥哥!” 少年剑眉微皱,低头看了看紧紧抱住自己腰的小丫头,又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琴瑶,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梅剑峰的方向:“我们,去梅剑峰。” “去吧!看好琴璐,别让她乱跑!”琴瑶露出一抹微笑,点点头,目送两人离开:“这丫头。” 梅剑峰上。 一大一小一高一低,两道身影并排而行。 “喂,小丫头,你刚刚那么激动干什么?”少年低头,漆黑眸子看向一旁的小丫头。 “要是你再不来,我就要被娘亲抓去练功了。”小丫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长长舒了一口气:“幸亏你来的及时!” “被抓走?那可不行,你李义哥哥的梅花酒还没酿好,有我在,谁都抓不走你!”少年坚毅的脸庞上挂着一抹微笑,话音中带着些许宠溺。 小丫头听到后,小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俏皮的朝少年吐了吐舌头:“那可说好了,你要一直保护我不被抓走。” 谈笑中,两人已经抵达昨日的小亭,亭呈五行布局,于是直接称其为:五行亭。 其实五行亭除了布局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非要说特别的话,顺其自然,算吗? 两人坐在五行亭中,看到漫山梅树新芽初吐,带着点点粉嫩,梅花尚未开。 按照小丫头的估算,立春前后,便会盛开。 其余梅剑峰弟子都在梅剑峰各处练剑,手中梅花枝飞舞,并没有前来打扰两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琴璐小丫头就有了这个习惯,每年早春都要跑到这五行亭,等待梅花盛开,梅剑峰的弟子知道后,也都极为知趣,每年早春便把这五行亭空出来,让给小丫头使用。 少年将来时携带的笔墨纸砚取出,宣纸铺满石桌,砚台压住一角,但拿起一节松墨时却发了愁,他学书画不假,但学书画所用的墨都是让人提前研好的,这研墨的手艺,他还真没有。 此刻那些研墨的人都不在身旁,自己又不会,总不能找梅剑峰的人帮忙吧?那也太丢面子了,思考片刻后,少年一狠心,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反正也没人看见。 这样想着,便要把手中松墨往砚台里送。 松墨将要接触到砚台时,却被一只小手拦住,将少年手中那节松墨夺走。 琴璐用小手握住松墨,朝少年撇了撇小嘴:“我说,李大公子,您,不会研墨吧?” “你怎么知道?”少年用手揉了揉鼻尖,略显尴尬的点了点头。 “因为,研墨,要先加水。”琴璐小脸上满是无奈,一双看向李义的大眼睛中写满了佩服。 琴璐说完,起身去找梅剑峰的弟子借水,不一会,便端来一碟清水,还带了一柄小勺子。 将盛水的碟子放到石桌一角,用小勺子舀了一勺清水滴在砚台上,随后才用小手握住松墨,缓缓研磨起来。 “小丫头,你还会研墨啊?”少年看向小丫头的眼神中满是称赞,却遭到了一个来自对方的白眼,少年当即闭嘴,不再说话。 少年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小丫头研墨,倒是真有一丝书生说的那种,红袖添香,素手研墨的感觉,想到这里,少年不禁笑起来。 但这笑容在小丫头眼中,却成了傻笑,小丫头用满是墨迹的小手在少年眼前晃了晃:“喂!傻笑什么呢?” “啊?哦,没什么。”少年回过神来,却看到墨已研好,睁大眼睛惊讶的看向小丫头:“这么快就研好了?” “快?都已经两刻钟了,本姑娘手都酸了,你居然还说快?”小丫头转身走出五行亭,留给少年一个背影。 “你去哪里?”少年还以为小丫头又生气了,站起身来,忙要跟上。 “洗手!”小丫头连头都没回,甩给他一句话。 知道小丫头没有生气,少年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坐下,手中把玩着那杆硬毫,眼神却放在那漫山飞舞的梅花枝上。 梅剑峰弟子所舞出的一招一式,都被少年用硬毫在空中飞快刻画下来,随后便进入脑海之中,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些招式重复之时,少年才停下来。 小丫头洗手回来,远远的便看到,五行亭中的少年举着一根毛笔在空中画着些什么,走到亭前时,少年也刚好停了下来。 “又在练剑?”小丫头面带微笑走到少年身边,以前每次去神剑峰缠着李义的时候,都会看到他手中握着一杆这样的硬毫笔,并不时在空中画着些什么,美其名曰:练剑! 一开始小丫头还不相信,以为这是在空中乱画,但到后来,越看越觉得不像是在乱画,直到有一天,看到少年用一根硬毫将一棵手腕粗细的杨柳刺穿,这才相信他是真的在练剑。 “是啊!很久没动笔,不知道是不是手生了!” 第20章:卫字笙春秋备考,雪玲珑入峰练刀(陆) 说完,手中硬毫在墨砚中一点,随后便在宣纸上勾勒开来,点画之间,已然具备姿态神韵。 随着毫尖在宣纸上游走,宣纸上出现了一个个小人,一个个活灵活现,惟妙惟肖,皆是手持一杆梅花枝,神态动作,各不相同。 仔细看时便会发现,纸上人与少年在空中所画轮廓完全相符,正是那梅剑峰弟子所练剑招。 少年从吴子道大师哪里只学了两种画,其中一种,便是招式画! 虽然各门各派的招式不尽相同,甚至有些招式之间乃是背道而驰,但若将别人的一招一式烂熟于心,见招,便能拆招,这样以来,知己知彼,又岂能不百战百胜? 更何况,神剑一脉有一个特殊之处,那便是,大道至简,所谓大道至简,说白了,就是没有招式。 正是因为没有招式,才能广纳百家,博采众长,集百家之长与一人之身,这样以来,试问江湖天下,谁敢与之匹敌? 将百家招式融会贯通于基本剑招刺、劈、挂、撩之上,那么,基本剑招,便不再基本。 这既是老头让他自小学剑时便学画的原因,也是老头研究剑道多年来,一个逆天般的设想,将两个条件在李义身上达到有机融合,这个设想,极有可能会成为现实。 当然,这特殊之处,只有神剑一脉才知晓,试问江湖之中,有那个门派敢像神剑一脉一般,只练这那怕未用过剑的人,都能耍出来的四招? 又有谁会将刺、劈、挂、撩这连招式都算不上的基本招式,练上十几年,乃至几十年,除了神剑一脉,没人会这么做,也没人敢这么做,因为他们没有这般底气,亦没有这般实力。 不然,若是江湖之中有人知晓此事,吴子道大师也不会轻易将招式画传给李义。 招式画,虽是一种下流偷技所用之法,但在李义手中,便不再仅限于偷技,甚至于添加、删减、修改,乃至于创造。 他可以在纸上挥洒之间,将招式在纸上过一遍,纸上人相斗,做一个旁观者,自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胜负强弱,招式好坏,一眼便可见分晓。 笔墨起落,点画之间,宣纸之上已有洋洋洒洒数十招,随着最后一笔点下,整个剑招已经全然呈现在纸上。 而少年则好像是观摩了一场大战般,受益匪浅,此时已对梅剑峰弟子所练剑法的强弱有所了解,对各各剑招也都有着一些独特的看法,甚至对于某些剑招,还能稍稍加以改进一二。 而这些,早已深深印在少年脑海之中,刻在骨髓之内,一旦对敌,将其贯通与刺、劈、挂、撩,其威力,不容小觑。 少年微微一笑,老头这个大胆的设想,终于在他身上实现了!数千年来,神剑一脉仅凭大道至简,便夺得剑神之位,虽人脉稀少,却可一统三十六剑脉,不可谓之不强悍。 自少年起,大道至简,便不再仅仅是大道至简,还要让那千般万法,尽数归宗!真正做到武道集大成者! 少年强行平复心中激动,将桌上的笔墨纸砚尽数收拾了,并将那张招式画,细细藏好,准备拿回去给老头看。 抬眼看了看天色,已经日上三竿。 是时候回去了。 梅剑峰,一处最高的阁楼上,一名身着千枝锦绣梅花袍的男子看着五行亭中的两人离开,一双梅花眸子凝视着少年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小家伙,未来可能真会站在武道之巅,李师兄这盘棋,下的真是高明。” 而此时的泉溪旁,一名少女站在春光内,微风轻抚三千青丝,一袭雪白毛绒猎衣,虽在这春光下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却衬得少女身上有一股飒爽之气。 好看的眸子扫了扫泉溪对岸,山连山,峰连岳,水天相接,入眼皆是山光水色,在这早春时节,也别有一番韵味。 “姑娘,你找谁?”一名泉剑峰弟子从泉溪路过,看到雪玲珑的样子像是在寻找着些什么,便走上前询问。 “我找……”雪玲珑顿了顿,陷入思考,叫什么名字来着?在胶州时,绿蚁人家的老板好像提起过,片刻后,终于想起来少年的名字:“我找李义!” “找小剑神?”那名泉剑峰弟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雪玲珑,心想,多漂亮的女孩,又要被那花花公子给糟蹋了,虽然心中这样想,但却不敢这样说,伸手指了指神剑峰所在的方向:“那座最高的山峰,便是神剑峰,到了神剑峰,就能找到他了。” “嗯,多谢。”雪玲珑清灵的嗓音中带着几分飒爽之气,脚尖轻点,跃过泉溪,朝神剑峰的方向走去。 那名泉剑峰的弟子看着雪玲珑的背影,叹息着摇了摇头。 除了一些与神剑峰关系极好的人外,在其他人眼中,李义还是三年前那个,整日与脂粉红颜为伴,寻欢作乐,为祸一方的花花公子,这名泉剑峰的弟子会有这样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雪玲珑走在三十六峰山水之间,绝美的面容吸引了一些路过的各峰弟子的目光,但一看到她是径直奔着神剑峰的方向去的,都没有人敢上前招惹,皆是远远避开,默默摇头叹息。 原本以为,这花花公子经过三年游历的艰苦历练后,性情会有所改变,没想到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以前也有过这般类似的事情,一名长得不错的姑娘来找李义,结果从神剑峰上下来的时候,衣服凌乱,还边走边哭,口中连连骂着李义不是人。 现在回想起来,姑娘的哭声还犹在耳际,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哀婉凄绝,真是不知道这花花公子对人姑娘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才把姑娘逼成这样。 雪玲珑感受到周围三十六峰弟子看向她的异样目光与举动,黛眉微皱,一双好看的眸子中带着些许疑惑,心想:我有这么可怕吗? 第21章:卫字笙春秋备考,雪玲珑入峰练刀(柒) 没过多久,雪玲珑便来到神剑峰前,抬头望了望那插云高峰,脚尖轻点地面,飞身而起,身形轻盈的向峰顶踏去。 腾跃之间,距峰顶的距离不断拉近,随着最后一次腾跃,雪玲珑轻盈的落在峰顶之上,手握一把雪月,扫视四周,入眼乃是朱墙黛瓦亭榭水轩,好不气派! “何人?”李归尘正在峰顶练剑,见到有人上来,收住手中剑式,一双犀利的眼睛凝视着来人。 “我找李义。”雪玲珑并不知道,眼前人便是江湖之中盛名已久的剑神李归尘,于是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找义儿?”闻言,李归尘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女,一头乌黑靓丽的玄色长发与那不堪盈盈一握的弱柳绵腰平齐,绝美的小脸上,一双好看的眸子似星辰闪烁,只看一眼,便让人深陷其中。 这么漂亮的女娃子,来找义儿? 但随后,眼神余光却瞥到了少女手中握着的那把雪月,纵使是剑神,此刻眼神中也涌上了一抹重视:“雪月?我见过你,你是雪老青的孙女?” “您是,剑神大人?”雪玲珑此刻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身披玄底赤纹祥云彩凤剑袍的中年男子,便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剑神! 想到这里,雪玲珑连忙行礼:“玲珑见过剑神大人!” “这么叫就生分了。”李归尘笑呵呵的扶起雪玲珑:“我跟你爷爷也算是至交,叫我李伯伯便好。” “李伯伯。”雪玲珑弱弱的喊了一声,随后好看的眸子扫视了下四周:“李义呢?” “义儿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声音打断。 “老头!”李义从一处跃上峰顶,直奔李归尘而去:“老头,我有话跟你说!” 李归尘看着那径直冲他而来的李义,属实被吓到了,还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些什么,惹到这位小魔王了。 但当看到李义坚毅的脸庞上带着的笑容后,才放下心来,也不着急听李义想说什么,指了指一旁的雪玲珑:“义儿,玲珑找你。” “玲珑是谁?没空!快点,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李义连头都没回,抓着李归尘的衣服就要往房间跑。 “李义是吗?”雪玲珑清灵的声音响起。 李义听到这声音,愣了一下,这才知道旁边还有别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过头去,看到雪玲珑那张绝美的小脸后,惊呼出声:“玉面美人?是你!” 这是李义在雪州见到雪玲珑第一眼后,给她起的一个称呼,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太美了。 “玉面美人?”雪玲珑听到这个称呼后,素手掩红唇,嗤笑起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神剑峰峰顶,远处空中,几只燕子听到这笑声后,竟沉醉的忘记煽动翅膀,直直的坠向地面。 看到雪玲珑笑他,李义揉了揉鼻尖,也跟着笑起来:“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就给你起了这么个称呼,你如果不喜欢的话……” “没有,我很喜欢。”雪玲珑收住银铃般的笑声,绝美的小脸上挂着微笑,将柔荑素手伸给李义:“你好,我叫雪玲珑。” “李义。”李义伸手握住雪玲珑的小手,温滑柔嫩,竟一时忘了松开。 “那个,你们聊,我还有点事。”李归尘看到这场面,脚掌轻踏,离开神剑峰,临走时还留给李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见李义迟迟不松手,雪玲珑用一双好看的眸子看向他,绝美的小脸上挂着一抹微笑。 李义听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漆黑眸子也看向雪玲珑。 两人对视,片刻后,一齐大笑起来。 李义心中却暗自苦笑,从小便在女人窝里长大,本以为早已练出了十足的定力,没想到,却还是抵挡不了这张绝美的俏脸,叫她玉面美人,还真是没有贬低她。 “你,怎么来了?”李义开口,打破沉默。 “怎么?不欢迎我啊!”雪玲珑跨前一步,走到李义面前,用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李义。 “当然欢迎!”李义连忙点头,身形不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干嘛!我还能吃了你啊!”雪玲珑看到李义的举动,感觉很好笑,丢给李义一个白眼,但她自己却不知道,她这一个眼神是多么撩人心魂。 李义看到雪玲珑眼神中的娇态,连忙扭过头去,仿佛再多看一眼,便会深深陷进去一般。 “好了,不逗你了,给我准备房间吧!我累了。”雪玲珑看到李义扭过头,轻笑了两声,舒展了一下腰肢,理所当然的开口。 “你还要住下?”李义看向面前的玉面美人,彻底为之折服了。 随便给雪玲珑找了间屋子,将她安置好后,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抬眼看看天色,已近黄昏。 去书斋看了看黑袍书生,那书生点着一盏油灯,手中拿着一卷《春秋》竟然趴在桌上沉沉的睡去,看样子,应该是很久没有休息了。 李义没有去吵醒黑袍书生,轻轻离开书斋。 李归尘已经回来了,得知李义将雪玲珑安置好后,投给李义一个赞许的目光。 李义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拉着他进入房间。 “喂,老头,你看看这个。”李义从怀中掏出那张在梅花峰画出来的招式画,将其递给李归尘。 李归尘接过招式画,轻轻展开,看到其上一个个小人活灵活现惟妙惟肖,皆是手持一杆梅花枝,姿态各异,神态不同。 一个个小人似在纸上翻飞舞动,将一整套剑法,完美的刻录在其中。 “义儿,你,成功了?”李归尘握着招式画的手颤抖起来,双眼仿佛闪着亮光,竟激动的一把抱住李义:“我的好孩子,成功了!你成功了!” 李义看到李归尘抱住自己,想要挣脱,但眼神无意间瞥到李归尘脸上的皱纹时,却忍住了,就那样任由李归尘抱着自己。 鼻头一酸,心中掀起万千波澜,这么多年了,却没有发现,高高在上的剑神,竟有一天,也会老。 第22章:卫字笙春秋备考,雪玲珑入峰练刀(捌) 清晨,暖阳撒在中原十三州天下,唤醒了水色山光,唤醒了车水龙马,一切都有了生机与活力,在暖阳下,徐徐运作起来。 三十六峰,神剑峰。 少年从床榻上跳起,舒展了一下筋骨,一番洗漱后,照例去琴剑峰看小丫头,陪她一起去梅剑峰等花开。 下山时,黑袍书生正在执经苦读,玉面美人还没醒,睡的正香甜,可能是长途跋涉太累了。 老头憋在房里没有出来,应该是在研究昨天那张招式画。 少年陪小丫头在梅剑峰玩了一上午,回去的时候已经日上中天,初春的暖阳竟也有了一丝灼人。 将小丫头送回琴剑峰,少年便径直奔神剑峰而去,回到神剑峰,黑袍书生依旧手捧《春秋》苦读,老头还没有从房间出来,倒是那玉面美人,竟抽出雪月在神剑峰上舞起来。 雪月出窍,寒意铺天盖地袭来,若坠九层深渊,令人不寒而栗。 少年看到后,没有打扰,悄悄寻了一处石桌,坐在石凳上,从怀中掏出一杆硬毫,目光紧紧盯着那腾跃飞舞的玉面美人,手中硬毫也随之飞速舞动起来。 玉面美人手中雪月翻飞舞动之间,似有龙腾凤起之势,搅弄了峰上风云,斩断了飘忽云雾,只是动作略有些生涩,舞动片刻,戛然而止。 少年停下手中舞动的硬毫,疑惑的看向玉面美人,这招式明显还没完,怎的就停下来? 好像知道少年心中的疑惑般,玉面美人抹了一把头上香汗,气息微喘:“这后面几式,我还没有练会。” 练招式,并非简简单单的依葫芦画瓢,将模样摆出来,而是需要将其融会贯通,让招式与自己融为一体,我动,既招动,如此一来,才能达到招式的效果,而不是空摆架势。 一般来说,越是强劲的招式,便越难练习,有的人花费数十年,才堪堪练会,更有的人倾其一生,还卡在某个招式上过不去,这与勤奋当然有不可分割的关系,但与运气,也有很大关联。 量变积累够了,需要一个契机,使之促成质变,这便是一个飞跃。 “没关系,这件事上急不得,慢慢练。”少年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出声宽慰,但心中却对玉面美人刚刚所舞的几招给予了高度评价,甚至于,越想越心惊! “这是爷爷的《龙腾九式》,我从小便开始练习,直到现在,我才堪堪练到第四式而已。”玉面美人说着,将手中雪月入鞘,坐到少年旁边:“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突破这第四式,我觉得你们三十六剑脉的剑法,应该对我会有所帮助。” 玉面美人并没有遮遮掩掩,径直道出来意。 “哦?但各峰剑法,可都是不传之密,至于我神剑一脉,根本就没有剑法。”少年摇头笑起来。 “作为回报,我可以将这《龙腾九式》教给你。”玉面美人没有理会少年,自顾自的把玩着手中雪月。 少年摩挲着手中秋佩剑,思考片刻后,脱口而出:“成交!不过咱们先说好,没有得到对方允许,不可将其传给第三人。” “那是自然!”玉面美人绝美的小脸上勾起一抹笑意,一笑倾城,撩动万千。 “那咱们,过两招?”少年说完,飞身而起,手中秋佩剑出鞘,寒光乍闪。 “谁怕谁啊!”玉面美人也快速站起,瞬间拉开距离,手中雪月弯刀出窍,同样泛着阵阵寒光 “这样,你刚刚练完刀,身体有些虚弱,我只用五分实力,如何?”少年轻轻一笑,手中秋佩剑握在手中,一动不动。 “谁要你让!”玉面美人听到这话,脚尖轻点,轻盈的跃起,在空中划了一道半弧,手中雪月猛地朝少年砍去。 少年看到那迎面砍来的雪月弯刀,手中秋佩一横,随后脚下步伐闪动,待得雪月来到近前,轻轻一挑,便将其上力道全部卸掉。 但少年还未来得及得意,却发现又是一刀迎面而来,迅速将秋佩往身前一挡。 雪月与秋佩碰撞,竟迸发出阵阵星火。 少年感受到其上携带的力道,心中暗自咂舌,这《龙腾九式》竟似那浪涛席卷,一重胜过一重,每重之上,都携带着上一重的余劲,相互叠加起来,那股力量,实在让人胆战心惊。 刀剑碰撞,玉面美人再次借力弹开,随后身形突进,第三刀猛地砍下,少年见势,手中秋佩剑再次一横,愣是硬生生的碰上去,他倒要看看,这《龙腾九式》究竟有多大威力。 碰!的一声。 刀剑再次碰撞,星火溅洒。 少年十数年练出来的扎实臂力,在此刻竟被震的有些微微颤抖,忙一侧身,秋佩反转,用剑柄朝玉面美人袭去。 那玉面美人竟在空中转身,再次一刀斩下,这一刀相比之前,力道更强,但却看得出,使用的有些生涩,竟出现了些许不连贯。 就是这稍许的空隙时间,少年手中秋佩剑徒然一抖,没了剑入手的灵气,竟有了握刀在手的豪气,双手紧握秋佩剑,用刀的样子,猛地劈出! 这是梅剑峰剑法中的一招,并经过少年稍微改造,梅剑峰的剑法,因那一杆梅花枝,向来便刀剑兼容,此刻虽握剑在手,也可打出刀的豪气。 刀剑再次碰撞,火星四射,空气仿佛被烧焦一般,泛着缕缕青烟。 两人同时倒退数丈,少年手中秋佩剑插地,堪堪止住身形,玉面美人也将雪月弯刀插入地面,这才停止倒退。 两人都是气喘吁吁,相视一笑,手中刀剑同时入鞘,缓缓站起身来。 还未待两人开口,书斋窗口处,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畅快!畅快!” 两人同时看向书斋,只见一黑袍书生趴在窗前,目睹了整个过程,一阵风吹过,一张墨迹未干的宣纸从黑袍书生手中飘出。 直直飘到了玉面美人身旁,玉面美人素手抓住宣纸,只见其上书曰: 武陵春.刀光剑影 秋剑雪刀来去往,星火耀神明 寒暖交加侠士情,光影乱千峰 一曲武陵穿庭过,百万寇敌惊 曲罢犹余乱谷风,吹断夜眠声 第23章:卫字笙春秋备考,雪玲珑入峰练刀(玖) 是夜微凉,星河璀璨,灯火漫天。 夜无夜之凄清黑暗,有的,是热闹非凡。 三十六峰上,挂着格式各样的灯笼,好一番良辰美景奈何天。 神剑峰,老头已经一天没出房间了。 玉面美人则像看怪物一般,一双好看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坐在一旁的黑袍书生,眼神中充满了好奇,纤手不时把玩着那张书有《武陵春》的宣纸:“喂,书生!” “嗯?”黑袍书生被眼前这玉面美人盯的浑身不自在,听到玉面美人喊他,连忙回应。 “书生,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玉面美人将宣纸放在石桌上,好看的眸子依旧盯着黑袍书生,好像要把这书生给看透一般。 “奇奇怪怪的东西?你懂什么?这叫墨水!墨水懂吗?”黑袍书生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眉宇间有说不出的傲气,似那脱尘寒梅,独傲群芳。 “嗤,还墨水。”玉面美人纤手轻掩红唇,嗤笑一声。 “切!你还别不信,这普天之下,才若一斗,我独占九分!余下一分,还给文曲老爷子,哈哈哈!”黑袍书生说完,也不管他人的感受,独自大笑起来。 “就你写这东西,得了吧!”玉面美人绝美的小脸上挂着一抹微笑,心想,又是一个有趣的人。 “来,笔给你,你来写!”黑袍书生拿出那杆巨毫,递给玉面美人。 “写就写,研墨!”玉面美人也不客气,径直接过巨毫,随意把玩着。 黑袍书生听到这话,差点一个没坐稳摔地上,让你写真写啊? 无奈之下,只好铺纸研墨。 片刻后,墨已研好,黑袍书生抬眼看了看那把玩着巨毫的玉面美人,宽大的衣袖轻轻抬起,露出一只沾着些许墨迹的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 玉面美人见状,手中巨毫点了点墨砚,稍加思索,在纸上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纸上这样写道: 黑衣小白脸 狂妄一书生 口出不逊言 端坐神剑峰 黑袍书生看到这字体后,就已经很是不屑,当看到内容后,更是差点喷出一口血,让你写就写,骂我算怎么回事? “喂,书生,快看我写的怎么样。”玉面美人朝黑袍书生一招手,同时随意的将那杆巨毫扔到石桌上。 “写的太……”黑袍书生还没说完,眼神却无意间瞥到了玉面美人手中的雪月,又看到了她那略带笑意的目光,这目光,他在彩老板身上看到过,连忙改口:“写的太好了!简直就是文曲下凡,太白再世!” “那,比你,如何?”玉面美人忍着笑,继续问。 “比我那就……那就简直是抬举我了!”黑袍书生哭丧着脸,无奈开口。 “哈哈!书生,你可真有趣!”玉面美人再也忍不住了,素手掩红唇,嗤笑起来,笑的花枝乱颤。 “玩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李义带着几名下人,提着几坛酒上来,径直走向二人。 看到李义回来,玉面美人轻盈的跳起来,手中抓着那张宣纸,平展在李义眼前。 李义看完,哈哈大笑起来:“书生,你又说什么了?居然被骂成这样?” 把酒放下,几名下人便离开了 只剩三人在峰上。 “他说,天下才若一斗,他可独占九分,余下一分,还要还给文曲老爷子。”玉面美人将黑袍书生的话复述了一遍。 “这话说的不对,应该是,天下才若一斗,七星学宫独占八分,你一分,绾绾一分。”李义另换了一处石桌,找来三只白玉琉璃盏,提起一坛酒,分别斟满:“来,喝酒,绿蚁,不醉不归!” 一听喝酒两人来了兴致,快速坐到李义身边。 三人举起酒盏,借着月光畅饮。 杯影相交,觥筹相错,谈笑间,已饮数百盏。 虽说是绿蚁,但三人心中都知道,这绿蚁,并没有绿蚁人家的味道。 转眼,三人皆大醉。 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初春的阳光暖暖的洒下,惊醒了醉梦中人。 李义从石桌上爬起,猛地晃了几下脑袋,使自己清醒,看到还没醒的两人,也没有打扰,径直走下山去。 去陪小丫头,等梅花开。 到了琴剑峰,找到小丫头后,便一起往梅剑峰而去,一路上,酒已经醒的差不多。 两人还未进入梅剑峰,一股清新而又浓郁的芬芳铺面而来,待得二人进入,入眼是蜂蝶嬉戏,梅花乱舞! 今天,立春了! 梅花开了! “哇!梅花开了!”小丫头用两只小手做一个喇叭状,放在小嘴上,大声喊。 喊完后,小丫头激动的抓住李义的衣服,连连摇晃起来:“李义哥哥!快看!梅花开了!” “我看到了!”李义微微一笑,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唔……”小丫头被李义这亲昵的动作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小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就在小丫头不知所措的时候,梅剑峰上冲下来一波梅剑峰弟子,皆是手持各种容器,纷纷摘起梅花来。 “喂!你们?”小丫头疑惑的看向那些梅剑峰弟子。 “峰主有令,协助琴少峰主摘取梅花!”梅剑峰的弟子一齐回答,声音响彻云天。 闻言,小丫头和李义一齐转头看向梅剑峰最高处,那里,一名身着千枝锦绣梅花袍的男子正微笑着看着两人,见两人目光投来,朝两人微微点头。 李义和小丫头也朝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有梅剑峰弟子的帮助,原本数天的工程只用了半天便摘取完成,两人在一群梅剑峰弟子的拥护下,朝琴剑峰走去。 对梅剑峰的弟子来说,能去一趟全是女弟子的琴剑峰,那可是一份可遇不可求的美差。 人群欢笑,背对一峰梅花。 到了琴剑峰,小丫头搬出自己酿梅花酒的小酒坛,开始了繁忙的工作。 而那些梅剑峰的弟子看到琴剑峰的女弟子们在练剑,纷纷都看呆在原地,迟迟不肯离去。 李义看到后,上前把他们都轰走了。 等梅剑峰的弟子走后,李义坐在一旁看着小丫头酿酒。 小丫头忙上忙下的样子。 当真是别有一番趣味。 第24章:卫字笙春秋备考,雪玲珑入峰练刀(拾) 上百坛梅花酒,带着立春时节的点点芬芳,封入酒坛,藏入窖中,等待酿成。 至此,答应小丫头的第一个承诺。 算是完成了! 立春之后是雨水,雨水之后是惊蛰,惊蛰之后是春分,春分之后便是清明。 清明这天,老头要去剑神坛祭祖,这是他每年必去的,但今年,老头却叫李义随他一起去。 剑神坛位于神剑峰之上,占了很大一处面积。 偌大的剑神坛上,一老一少两道身影立于云雾之间,云雾飘渺,抚动二人衣袖。 “义儿,你的十八岁生辰,快到了。”李归尘深邃的眼神盯着那飘渺的云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头,你要让位?”李义用一双漆黑眸子看向李归尘。 李归尘轻轻一笑,脸上皱纹突显,并没有回答李义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盯着那飘渺云雾:“十八岁,就要举行加冠礼,加过冠后,也就意味着你已成年,一切事情,你都要自己承担。” “那是自然。”李义点点头,收回看向李归尘的漆黑眸子,转而看向那晴空飞雁。 “你的加冠礼,很不一般。”老头这才看向李义,眼神中有三分心疼,三分慈爱,余下四分,是果断狠辣,若有人胆敢阻挡,他不惜大下杀手。 “我一直以为,高高在上的剑神,是一个不朽的存在,但,你终究,还是老了吗?”李义摇头轻笑,笑容里,三分无奈,七分不舍。 “傻孩子,这世间,哪里有什么不朽的存在,不过是百年功与过,归土化尘烟罢了。”老头也笑起来,不过这笑容,却有些苦涩。 “老头,你放心,是咱家的东西,我李义,绝不会让给外人,包括这顶剑神冠!”李义伸手一指李归尘头顶处,原本那里的一顶八宝紫金冠,此刻却被一顶宝光连连的剑神冠所取代:“如果有不长眼的人要来抢,那便教他,怎么来的,便怎么滚回去。” “哈哈,有我儿这句话,爹就放心了!”言罢,李归尘仰天大笑起来,对于过些日子李义的加冠礼挑战,他有着十足的信心与把握。 花花公子? 那只是故意让你们看到的。 表象! 李归尘走到剑神坛正中间,轻轻一踩,一个缺口徐徐展开,楼梯层层深入。 李归尘用一只大手拉住李义,缓缓走下去,没过多久,便到达底部。 入眼,并没有雕像牌位之类供人祭拜的东西,有的,只是一尊四方青铜鼎,和若干朝天香。 李归尘径直走向那尊四方青铜鼎,取了三根朝天香插入其中,手中剑开合之间,一阵火光闪烁。 香着了。 莹莹星火,使得周围环境亮了几分。 神受命于天,神剑一脉,祭祖,既祭神,祭神,既祭天,因此并没有其余物件,只有一尊鼎,若干香而已。 祭祖完毕后,二人便出了剑神坛。 时光匆匆,清明已过。 清明之后,是谷雨,谷雨过后,便是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 转眼之间,已过半年光景。 在这半年之中,李义每天都去琴剑峰陪小丫头,为了完成他答应小丫头的第二个承诺,雨打风吹,暑气炎炎,一百八十日,未曾中断。 在此期间,还每日与玉面美人雪玲珑讨教刀剑招式,将梅剑峰的剑法改进之后,尽数教与了她,也因此换来了《龙腾九式》的前三式,并将其成功融入到刺、劈、挂、撩之上,在剑道之上的造诣,也更进一步。 玉面美人也在那极具刀势的梅剑峰剑法启发之下,成功破掉屏障,真正的迈入第四式,将其从往日的生涩勉强,变得可以灵活运用,收放自如。 黑袍书生在这半年之内,日夜挑灯夜读,不分黑白昼夜,不顾二饮三餐。 但奇怪的是,半年时间,他手里捧着的,依旧是半年前那卷《春秋》。 半年以来,未曾见其更换。 立秋了! 举行加冠礼的日子到了! 剑神坛上,三十六峰的人已经到齐。 李义站在剑神坛中。 李归尘正在为他加冠。 剑神冠戴好之际,若还未有人站出挑战,李义,便是下一代剑神! 剑神冠渐渐接近李义头顶,就在即将戴好之际,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了,除去少数几个与神剑峰关系极好的剑峰和一些不参与争斗的剑峰之外。 余下的,便是那些来夺位的了。 “我们抗议!一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凭什么继承剑神之位?”出此言者,乃是三十六剑脉上十二脉,蝶剑一脉。 “对,凭什么让一个废物当剑神!”有了出头鸟,便有人附和,附和者,三十六剑脉中十二脉,风剑一脉、雨剑一脉、雷剑一脉,三十六剑脉下十二脉,重剑一脉、轻剑一脉、软剑一脉。 李义将几个剑峰的名字记下,随后用一双漆黑眸子扫视三十六剑脉人群,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剑神坛上:“还有没有对此有意见的?有的话,一起说出来,好让我一起解决掉!” “对付你这种废物,我们随便出来一个,就足够了!”最先开口的蝶剑一脉,冷笑着开口,声音中充满了嘲讽意味。 “哦?是吗?”李义坚毅的脸庞上勾起一抹笑意,笑容之中,满是不屑:“那你们,一起上吧!” “对付你,我一个人足够了!”蝶剑一脉那名弟子,拔剑便朝李义冲过去。 李义挥挥手,让李归尘让开。 就那样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待那名蝶剑峰弟子的到来。 片刻,剑已至身前。 李义轻抬手中连鞘都未出的秋佩剑,轻轻一挑,便将那来势汹汹的蝶剑峰弟子连人带剑一齐挑飞出去:“太慢了!” 看到如此场景,神剑峰上,纵使有十万之众,却只有一家敢言。 唯一有的,是个小丫头。 “李义哥哥!加油!打他!打……唔唔唔……”琴璐小丫头还未说完,便被琴瑶捂住小嘴。 琴瑶无奈的摇了摇头,在这种场合,敢大声喧哗的,也只有这丫头了。 第25章:卫字笙春秋备考,雪玲珑入峰练刀(拾壹) 剑神坛上,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周围三十六剑脉众人皆是震惊的看向李义,这是传言中不学无数的花花公子?现在就是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 你见过哪个花花公子,剑未出鞘就能把人打翻的?你见过哪个不学无术的,能轻轻松松一招制敌?这等实力,已经远非他们这些同辈所能抗衡。 “你们,一起上!”李义举起手中未出鞘的秋佩剑,指了指那几个出言要挑战的剑脉弟子。 那几名弟子看到蝶剑峰弟子被一剑挑飞出去时,心中已经凉了半截,现在听到李义叫他们,心中早就凉透了,李义所说的每一个字在他们耳中,都充满寒意,若那风雪肆虐。 “我们,认输!”一名弟子在数万目光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开口。 “你说认输就认输啊?既然开口了,起码得打完吧!不然,我这个废物,怎么对得起你们的挑战呢?”李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只是这笑在一些人眼中,却冷若冰霜。 “你不要欺人太甚!”那名弟子见认输无望,看了看其余几名弟子,握紧手中剑。 “我就欺人太甚了,你们能怎样?”李义说完,脚掌一踏地面,手握秋佩剑,猛地冲出去。 “一起上!”那名弟子一狠心,拔出手中剑冲上去,其余弟子见状,纷纷拔剑跟上,一时间,剑光闪烁。 但下一刻,几人刚踏出半步,便纷纷倒地,闪烁的剑光,此刻也黯然无光,李义嘴角挂着笑意,高举手中未出鞘的秋佩剑:“还有没有不服的,趁现在还有机会,赶紧站出来!没有的话,这剑神之位,我李义,要了!” 闻言,全场依旧寂静无声,无一人敢言。 李义扫视四周,满意一笑:“老头,加冠礼,继续!” 李归尘听到后,脸上也挂着微笑,再次走近,为李义束发加冠:“加此剑神冠者,既为新一任剑神,执掌三十六剑脉全部事务!” 束发完成,加冠礼毕。 “传剑神令!”李义扫视四方,大有王者睥睨天下之势:“自今日起,三十六剑脉全部事务,依旧由老剑神李归尘掌管!全权代理我行使职权!如有违令者,全部依规处理!” “谨遵剑神之令!”周围三十六剑脉十万人众,无论峰主弟子,一齐拜倒在地。 “加冠礼毕,诸位散了吧!”李义挥了挥衣袖,让众人离去。 等到人走的差不多了,李归尘在李义耳边低语:“臭小子,我都退位了还不让我消停是吧?” “谁叫你,是我爹呢!”李义轻轻一笑,说了一句李归尘十七年来最想听到的一句话。 李归尘听后,心里一暖:“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京都!” 时光匆匆,枫香叶红! 三十六剑脉,无论峰上弟子,还是峰下农夫,皆主动前往枫丘,取回一片红叶,浸入水中七日,七日之内,每日早晚香火供奉,七日之后,恭敬送还枫丘。 枫丘。 李义一袭黑衣,头戴剑神冠,立于遍地鲜红枫香之上,静静的看着那座小土丘,泪水湿了眼眶:“娘亲,义儿来看您了!您看到了吗?这漫野枫香……真的好美……” “娘亲,义儿十八岁了,义儿接替了爹的剑神之位,以后,义儿也会成为一个,像爹一样的,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义儿要去京都了,去看看那圣上,值不值得帮,若值得,在其危难之际,孩儿定当挺身而出,将它从泥潭里拉出来,若不值得……请娘亲赎孩儿不忠不义!” 泪落枫丘,李义转身离去。 泉溪,三匹黑鬓追风马被人牵着立在溪旁。 李义、卫字笙、雪玲珑三人启程去那万里京师,这一路上路程遥远,特地牵来了这三匹黑旋风,助三人早日抵达京师。 送行人不多,琴瑶、琴璐、李归尘三人而已。 “怎么,我这新上位的剑神,就这么不招人待见?”李义看了看三人,嘿嘿一笑。 “那些家伙,指不定在那个角落骂咱们呢!哈哈!”李归尘打起趣来:“对了,那个东西,先不给你了,老爹我这身子,还能撑个十几年的,那东西我还用得到。” “随你。”李义随便罢了罢手,那东西就算现在给他,凭他现在的实力,也没多大用处,倒不如让老头拿着,还能威慑一下那江湖中人。 “李义!才回来半年,你居然又要走!”小丫头嘟着小嘴,怀中抱着一团东西,气愤的看着李义。 “唉,小丫头,别生气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苦着个脸干嘛?都不好看了。”李义在小丫头身前蹲下,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 “呸呸呸!什么回不来!你必须回来!我想起来了,你还欠我一个承诺!我要你……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给我回来!”小丫头气愤的嘟着小嘴,同时把怀中的一团东西塞给李义:“呐!给你!” “什么啊!”李义接过那团东西,展开看了看,原来是一件衣服,一件全新的,玄底赤纹鎏金衣! “记得!别再一件衣服穿三年!”小丫头无奈的看着李义,又从琴瑶手里接过两坛梅花酒:“还有,这是梅花酒,虽然酿的时间有些短,但已经可以喝了,省得你路上馋嘴!” “还是小丫头你懂我!不像那某个老头,什么都不知道带!”李义把玄底赤纹鎏金衣披在身上,接过两坛梅花酒,递给卫字笙,小声嘀咕:“咱们有口福了!” “唉,你个臭小子!谁说我没带?”李归尘当场就不乐意了。 “哟,那您带了什么,快让我看看。”李义笑嘻嘻的看着李归尘。 李归尘神秘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递给李义:“这是圣上钦此金牌,持此令牌,可随意进出宫廷大内!” “老头,好东西啊!”李义接过令牌擦了擦,嘿嘿一笑,收入怀中。 抬眼看了看天色,已经日上中天:“不早了,我们该上路了!” 说完,翻身跃马。 卫字笙和雪玲珑两人也纷纷上马。 “臭小子,照顾好玲珑!她若有分毫损伤,回来我唯你是问!” “知道了!”扬鞭策马,三骑绝尘。 “李义,照顾好自己!”琴瑶远远喊道。 “记得你答应我的,完好无损的回来!” 小丫头看着疾驰的三骑,轻声呢喃。 第26章:落铃兮女扮男装,灭离伐念佛红场(壹) 远山古道,三骑飞驰,扬起尘灰半里。 三匹黑旋风疾驰而过,朝着那万里京都。 马蹄纷扬间,已至黄昏。 三人停马,前去无村,后撤无店。 只好在这野外荒郊露宿而餐。 李义和卫字笙负责去捡干柴,雪玲珑负责留在原地看守马匹行李,由于时值清秋,落叶时节,两人很快便抱回一大堆干柴,李义手里还提着三条草鱼。 将干柴堆在一起,掏出在白杨林找到的燧石,用秋佩剑一砍,便砍出阵阵火星,点燃了干柴。 让卫字笙在一旁用木棍穿鱼,那书生死活不肯下手,捧着那三条死鱼说什么涂炭生灵,慈悲为怀。 雪玲珑夺过草鱼,拿着木棍一下便将鱼穿透,看向书生的眼神中充满嫌弃:“你又不是个和尚,慈悲你个头啊!” 李义将那两坛梅花酒提过来,看到雪玲珑将鱼架到火上,坚毅的脸庞上带着笑意,出声询问:“喂,书生,你连烤个鱼都不敢,那你敢吃吗?” “吃,还是勉强可以的。”听到吃,卫字笙点点头:“烤归烤,吃归吃,毕竟不能让自己饿着啊!” “烤个鱼都不敢烤,活该你饿着!”雪玲珑好看的眸子瞪了卫字笙一眼。 三人谈笑间,已至深夜。 繁星闪烁,地上篝火,三人围坐。 鱼烤熟了,就数不敢烤鱼的卫字笙吃的最快,因此遭到李义和雪玲珑的联合征讨,两人一起对黑袍书生展开一番冷嘲热讽。 但奈何那书生一口歪理说的头头是道,两个人一起,愣是没有说过他,无奈之下,雪玲珑拔刀了。 雪月在秋夜之中,月光之下,泛着阵阵寒意,那玉面美人好看的眸子中也满是寒意,冷冷盯着卫字笙:“书生,再废一句话,我就把你舌头割了!” 卫字笙闻言,连忙知趣的闭上嘴。 “来,喝酒!”李义看到这场景,无奈的摇头笑了笑,举起手中的梅花酒酒坛,径直对坛饮酒。 “来,喝!”雪玲珑也提起一坛梅花酒,豪爽的喝起来。 卫字笙在一旁看的嘴馋,但眼神瞥到那寒光闪闪的雪月弯刀时,又闭嘴不敢出声说话,只能急的干瞪眼。 “玲珑,把刀收起来,别吓到他了。”李义笑了笑,把手中的酒坛递给卫字笙:“给,尝尝,让你饱饱口福!” 卫字笙看了看李义手中的酒坛,又看了看雪玲珑手中的雪月,试探着接过酒坛,饮了一大口,入口清香四溢,沁人心脾:“好酒!” 雪玲珑看到书生的举动,嗤笑一声:“喂,书生,再有下次,我一定要把你舌头割了!”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卫字笙连连服软。 嘻骂谈笑之间,东方日出,鱼肚白现。 酒已尽,意未酣。 “走吧!上路,这里距京师所在的帝州,大约还有还有九千里路程,按照黑旋风的速度,估计六日之后,方可抵达。”李义说完,翻身跃马。 三人一齐扬鞭策马,继续朝万里京都行去。 而此时的京都之内,却是车水龙马,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闹市之中,一名长相清新俊俏的公子哥,身着一袭祥云锦绣袍,手中捏着一把折扇,身后跟着数名带刀侍卫,径直朝一处胭脂红粉地而去。 到得近前,抬眼看时,只见其门额牌匾上书有三个大字。 书曰:不羡仙! “好一个不羡仙!”那长相俊俏的公子哥手中折扇往另一只手中一拍,连连称道:“我倒要看看,怎么个不羡仙法!” 言罢,便抬脚踏入其中。 刚刚进入,便有几名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迎上前来,口中连称公子:“公子,来玩呀!” 那公子哥也不客气,挨个摸小脸小手,随后用手指挑起一名姑娘的下巴,将脸凑近,在即将贴到对方脸上时才缓缓开口:“哟,是个美人!” 言罢,轻挑一笑,大步往里面走去,身后侍卫紧紧跟随:“老鸨!把你们这的花魁给爷找来!” “哎呦,这位爷!您看看,这就在刚刚,有位爷将花魁包下了,您看这……”老鸨扭着身段,笑魇如花,满是歉意的迎上前来。 “小六子!拿银子!”那公子哥一挥手,身后便有一名带刀侍卫递来一打银票,清一色皆是一千两。 “花魁叫来,这些,就是你的!”公子哥从手中的银票中分出一半,递给老鸨。 “这位爷,这不是银子的问题,您看这……”老鸨搓着手,但并没有伸手去接,干这行的,就得学会耐心。 那公子哥看到老鸨的模样,轻轻一挑眉,将手中银票尽数递出:“花魁叫来,全是你的!” “呦,这位爷豪爽!莺莺燕燕!迎客了!”老鸨接过银票,朝楼上喊了一声,随后又转过身来:“这位爷,咱们楼上请!” 到了楼上,跟随老鸨走进一个房间,路上从老鸨口中了解到,这莺莺和燕燕,竟是一对双胞胎姐妹,皆是美若天仙。 进了房间,让老鸨退出去,几名带刀侍卫在门外守候,公子哥扫了一眼房中两位娇滴滴的美人:“美人,今晚给爷伺候舒服了,银子,要多少,有多少!” “公子,您说笑了。”那两位美人娇滴滴的迎上前来。 “哎,别光公子公子的叫,叫零息公子。”零息公子哥抬起美人下巴,凑近深嗅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轻挑的笑容:“美人,你可真香!” “零息公子,讨厌!”那美人娇羞掩面。 “那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如何?”零息一把抱住两位美人,低声在两位美人耳边轻语。 “零息公子,这……这才正午时分,不太好吧!”美人看了看窗外天色,轻轻从零息怀中挣出来。 “哪里不好?我说好,那便好!”零息轻轻一挑柳叶眉,清秀俊俏的脸庞上,挂着一抹笑意。 两名美人无奈之下。 只好从了零息。 第27章:落玲兮女扮男装,灭离伐念佛红场(贰) 于是,两名不羡仙的花魁大美人,在那零息公子的强烈要求下,弹奏了一天一夜的丝竹管弦。 直到累的两位美人素手酸痛,那零息公子这才让两人停下,又凑到两位美人身边深嗅了一口,这才狂笑着离开。 门外几名带刀侍卫见主子出来,纷纷弯腰抱拳,齐道:“公子!” “嗯。”零息点了点头,询问似的看向一名侍卫:“小六子,我爹和师兄没找过来吧?” “回公子!没有!”被称作小六子的带刀侍卫忙上前回应:“只是……” “只是什么?”零息轻抬眼睑,自楼上往下望去。 “只是王大人家那位世子来过,已经被我们赶走了。”小六子继续刚刚未说完的话。 “一个小小三公宰相的儿子,整天闲着没事来调查我,下次见到,能动手的就别和他废话,断胳膊断腿,算我的!”零息说着便朝楼下走去:“走,吃饭!” “得嘞!”几名侍卫听到吃饭,一齐回道,随后便紧紧跟上。 还未出门,便见到有人在门前争吵。 只见一人满脸浓密的大胡子,顶上却是秃的,一袭若青百纳僧袍,偏偏逆教规而左袒,脖子上挂着一串拳头大小佛珠,手中提着一把禅杖,禅杖,不似念佛杖,寒芒闪烁之间,倒是直似那杀人杖! 和尚这一身奇怪的穿搭倒是引起零息的注意,零息止步站在一旁,看着那和尚与人争吵。 “呔!让开!洒家也是人,这不羡仙又如何进不得!”那和尚一手持禅杖,另一只手便要扫开挡路人。 “你这和尚!佛法三千条,那一条教你来此处寻欢作乐?”老鸨挡在不羡仙门口,不让和尚进去。 “洒家去你的佛法三千,在寺里那帮老家伙成天念道还不算完,如今离了寺,你还要给洒家讲那些个佛法!洒家今个儿!非要进这不羡仙看看不可!”那和尚说着,抬脚便要往里面冲去。 “高僧!”零息从一旁走上前来,双手合十,向那和尚拜了一拜:“敢问高僧,来自那处宝地?” “洒家自大禅寺而来!”那和尚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些许自豪,声音也因此响亮了不少,可谓是底气十足。 那些周围对和尚指指点点的围观者,在听到大禅寺后,也纷纷收敛了不少。 大禅寺,在江湖之中可谓是一个神秘的存在,从大禅寺出来的僧人,无一不是得道高僧,游方讲学,万人尊敬,大禅寺也因此对世人有着极大的威慑力。 传言大禅寺收徒极少,只有十八人而已,但即使如此,也没有人敢去小瞧它,毕竟,一名高僧动万众,随便一挥手,便可叫来几个武评榜上的高手前来助阵,这等号召力,着实可怕。 况且能进大禅寺者,其自身实力,绝对不俗。 但在江湖之中,却极少有人敢自称自大禅寺而来,一是大禅寺僧众极少且四处游方讲学极难遇到,二是大禅寺受圣上推崇普天之下无人敢动其锋芒。 “哦?我听闻大禅寺有十八位高僧,不知您是哪一位?”零息轻抬眸子,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的和尚,大禅寺十八高僧,大多都进过宫廷,他也大都见过,而眼前这位,确实没什么印象。 “十八高僧?洒家是第十九个!”那和尚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小娃娃,你的消息还停留在上一代不成?洒家是大禅寺第十九弟子!灭离伐!” 零息闻言,内心略有些震惊,未曾听闻,大禅寺何时新收了一位第十九弟子。 虽有些震惊,但却并未表现出来,双手合十拜道:“原来是灭离伐高僧,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如有冒犯之处,还请高僧海涵!” “别海涵不海涵的!你个小娃娃都能进去!凭什么不让洒家进?”自称是大禅寺十九弟子灭离伐的和尚手中拖着禅杖,一双豹眼盯着那门前老鸨。 “老鸨!让高僧进来!高僧在此一切花销,我包了!”零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轻轻挥了挥手,身后带刀侍卫小六子上前递给老鸨一打银票。 老鸨正被那和尚盯得有些害怕,见到有人送银票上来,索性就顺着台阶下,做谁的生意不是做?管他是不是个和尚! “这位爷!里面请!”老鸨接了银票,放灭离伐进入不羡仙。 “小娃娃是个爽快人!洒家就喜欢跟爽快人做朋友!这样,洒家欠你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你就喊洒家!洒家绝对第一时间赶到!”灭离伐手中拖着禅杖,走到零息身前,拍着胸脯保证起来。 “那便多谢高僧!”零息第三次双手合十拜道:“小子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失陪之处,还请见谅!” “什么见不见谅的!那些客套话就不必了!你有什么事就去忙!不必理会洒家!”灭离伐和尚大手一挥,径直到最近的酒桌坐下。 零息见此情景,也并未多做停留,径直出了这不羡仙,大禅寺第十九弟子,且先不管是真是假,人,是留住了。 回去之后,一查便知。 零息走在京城街上,却被一群人给拦下。 为首的是一名锦袍男子,那男子五短身材,长相不能说特别丑,但也让人看了不舒服,腰间悬着一块玉佩和一把宝剑。 美玉配佳人,宝剑也是。 而这两样东西配在这眼前人身上,不管怎么看,都有些格格不入,甚至还有点……滑稽。 那五短身材的锦袍男子拦住零息后,率先开口:“这不是铃兮姑……”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柄带鞘刀给击中胸膛,猛地往后退了两步,被身后随从堪堪扶住。 “王五短!管好你那张嘴!不然……我可保不齐你在外面会断条胳膊断条腿什么的。”零息抬起眸子,冷冷的盯着那锦袍男子,仿佛对方再多说一句话,便会直接动手一般。 “我还真就不信了,你能拿我怎么样!”锦袍男子话音刚落,便被一群带刀侍卫扑倒在地,一阵拳打脚踢。 “我……唔……啊!” 第28章:落玲兮女扮男装,灭离伐念佛红场(叁) 秋风卷起落叶,一阵入骨凄凉。 但京城街上,却毫无落木之凄清。 有的,是无边热闹繁华! 正值秋闱开试,无数寒门子弟纷纷赶来。 进京赶考,博得一纸功名,耀祖光宗。 这便给酒楼茶馆带来了许多好处。 京城最大的酒楼,当属那百年之久的:酒肆! 酒楼名酒肆,仅此二字而已。 至于为何,酒肆这代老板说: 要沿袭先祖遗志,不得轻易变更。 传说酒肆最初规模,当真就只是一座小酒肆,彼时战乱频起,遍地烽火连天,酒肆在当时,几经战火摧残,但却依旧坚持到了现在。 按照老板的说法,是得到了一位贵人相助。 贵人姓彩,是位将军。 将军助酒肆脱难,临走之时,留下一把剑,他说:终有一日,我的后人,会来酒肆取剑! 为了这一人一剑。 酒肆之名,一挂,便是百年。 不知那位将军的后人是否已将此事遗忘。 百年以来,那把剑一直未有人取。 但酒肆,却一直叫酒肆,久久屹立在这皇都京城,经历百年风霜雨雪,越做越大。 “公子,酒肆老板来了!”带刀侍卫小六子领着一名中年商人走进隔间,看向那坐在镂空檀木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的零息。 “嗯,你去外面候着,任何人不得入内!”零息抬眼看了看酒肆老板,一挥手中折扇,示意小六子退下。 待小六子退下后,零息这才缓缓站起身来:“那把剑,还是没人来领吗?” “没有。”酒肆老板摇摇头,从数月前开始,眼前这位自称叫做零息的公子哥,每隔一段时间便来询问那把剑是否已经被人领走,虽然对此有诸多疑惑与不解,但看到零息的装扮与身后侍卫,也不敢多言。 “嗯,持续关注此事,一有情况,立刻向我禀报。”零息透过楼上隔间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先下去吧!” “是!小的告退!”酒肆老板缓缓退出隔间,虽然手下掌握着一个巨大的酒肆,但无奈祖上几代农夫出身,即使再有钱,也狂妄不起来,对人待事,都恭敬谦和,一丝不苟。 也正因如此,才得以保住这偌大家业。 待酒肆老板走后,零息看着手中那张微微泛黄的纸,轻声叹息出神:“彩将军,您那位女儿,会来吗?” 几个月前,各边境镇边将军纷纷班师回朝讨要战功,不久,各路将军便全部到齐,唯独彩战将军一人,迟迟未归。 未几,噩耗传来,在一次镇边战争抗击蛮夷的过程中,将军彩战为斩敌军首领,单枪匹马闯入敌围,虽然将敌军首领斩杀,但自己也身受重伤,不幸身亡! 听到这个消息后,零息宛若遭到了晴天霹雳,眼前浮现出彩战将军上次出征时的情景。 彩战将军上次出征前,曾到他父亲落九渊哪里请求题字,当时他父亲不在府中,而彩战将军又领了定蛮夷。 情况紧急之下,年仅四岁的零息,提笔写下了一个战字,意为百战百胜,万里风波平! 彩战捧着一个战字离开时,曾言:待下次班师回朝之时,便告老还乡,带走先祖留下的剑,陪着女儿经营一家酒馆,以享晚年。 但!天不遂人愿! 定蛮夷十一年,每年都有彩战将军的信件从边疆寄来,每封信件都是先寄到零息这里,让他帮忙抄写一遍,再寄给他那唯一的女儿。 信中所写,大多,都是报恩之言! 言辞之真切诚恳,往往使零息抄着抄着,便泪湿宣纸,墨染书案。 但今年,要他如何寄出这封信件? 是直言,还是隐瞒? 不管哪个,对彩战将军那位女儿 都是一种莫大的伤害! “蛮夷!早晚要将你们全部铲平!”零息收起那张纸,将手中折扇握的吱吱作响。 “公子,接到先生回信了!”小六子推门进来,将一封信递给零息,随后站在一旁等候。 零息接过信拆开来看,片刻之后,面色略微有些好转:“没想到,这和尚居然是个货真价实的大禅寺佛陀,普济活佛新收的第十九弟子?辈分竟能与活佛平起平坐?有点意思。” “公子,那咱们接下来……”小六子上前一步,试探着开口询问。 “去不羡仙!找灭离伐!”言罢,将信收好,手捏折扇,率先走出隔间。 门外,几名带刀侍卫在等候,见到零息出来,弯腰齐声道:“公子!” 一群人出了酒肆。 再次朝那脂粉之地不羡仙行去。 不羡仙,不羡仙。 那,羡不羡鸳鸯? 羡不羡那久地,长天! 偌大的皇宫大内,刚闭早朝。 自轩辕王室一统十三州天下。 一日早晚二朝,未曾中断。 轩辕圣上日理万里,红批四海,解百姓疾苦,安天下农商,可谓是千古以来,一代明君! 从早朝上退下来的殿前左丞相王群涛,走下圣阶,刚出朝圣门,便看到一道身影朝他奔来,边跑边哭喊着:“爹!您要为孩儿做主啊!” 来人五短身材,腰间悬一块玉佩并一把宝剑,与其矮小的身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就不俊俏的脸上,却又被人打的青一块紫一块,显得更加难看。 此人便是被零息称为王五短的王武断。 别说,给他起名的人也真是有才,居然未卜先知,能料到他今后的身材,这绝对是一位高人的手笔。 “我儿,谁敢伤你?”王群涛一见自己儿子被打成这幅模样,当即火气直冲胸口而上,自己堂堂一个殿前左丞,竟敢有人在这京城之内,不顾自己的面子把自家孩子给打成这样,这还真是土王爷头上动土,不晓得地头蛇能压强龙啊! “爹,是落铃兮那丫头!我在街上看见她穿着一身男装,就上前去给她打了个招呼,未曾想到,才刚叫了一声铃兮姑娘,就被她的人给打了!”王武断苦着张脸哭诉起来。 这一哭诉倒好,那原本并不美观且微肿的脸,显得更加不美观了,甚至还有点……丑。 直似那雪中送冰,冷上加冷。 “落铃兮?落九渊的女儿?哎呀!你……你说说你,你没事去惹她干什么?明天跟我一起,带着重礼去帝师府上赔罪!”王群涛一听到是落铃兮,脸色变得更加阴沉,气血上涌,就差一口血喷出来了。 帝师之女!岂是我们所能招惹的存在? 第29章:落铃兮女扮男装,灭离伐念佛红场(肆) 京城闹市,车水马龙,入眼繁华。 零息再次抵达那胭脂红粉地——不羡仙! 因不久前刚来过,那老鸨记得零息,知道这是个有钱的主,虽然上次零息走后,那两位花魁大美人就来找她抱怨,她听后也觉得零息的行为很奇葩,来不羡仙,花最多的银子包下头号花魁来听曲,还真是第一次见。 但只要银票到位,你管人干什么? 老鸨看到零息来到不羡仙门口,手中粉扇半遮面,扭着身段迎上前去:“哎呦,爷,您又来了?莺莺燕燕在里面等您很久了!” “早上那位高僧呢?”零息没有理会老鸨,径直朝不羡仙内走去,身后几名带刀侍卫紧紧跟随,什么莺莺燕燕的,找到灭离伐才是正事。 “您说那位高僧啊!哎呦,那高僧在此处吃了些酒肉之后便离开了。”老鸨闻言连忙跟上解释。 “走了?你怎么不拦着!”零息听到灭离伐走了,抬眸看向老鸨,眼神有些冰冷。 “这……我们做生意的,不好留住客人,更何况……那位高僧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老鸨被零息盯的有些害怕,连连解释。 “什么时候走的?”零息没空听老鸨解释,径直询问。 “就在您早上走后不久,前后相差一个时辰左右。”老鸨不敢隐瞒,尽数道出,片刻后,老鸨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额头:“哦,对!我想起来了,那位高僧走时留下了一句话。” “什么话,快说!”零息急的要将老鸨揪起来,大禅寺佛陀四处游方讲学,能遇到一次已经是极其不易,要想再遇到,可谓是大海捞针,难上加难。 “高僧说:缘分到时,自会相见,莫忘前言。”老鸨照着灭离伐的话,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遍。 零息听后,略加思考,随后手中折扇一拍手心,轻轻一笑:“这和尚,倒是个爽性子!” 在零息怀疑那和尚的身份真假,准备回去调查时,那和尚竟已经送了他一份机缘,这般天性率真,着实让人惭愧。 零息在得知如何能寻到灭离伐踪迹后,总算放下心来,过几日彩将军的红场法事,有着落了。 想到这里,并未想要在不羡仙多做停留,也并不着急去寻找灭离伐。 正欲离开时,却听到一名男子大喝。 “你这娘们是个哑巴?啊?爷问你话呢!说话!”说着,便抬手欲打。 零息看到这场景,微微皱眉,用手中折扇敲了一下身旁的小六子,小六子心领神会,当即上前握住那名男子即将落下的手。 “你谁啊!我告诉你!少管老子闲事!”那名男子看到自己手被抓住,当即便要挣脱,但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从小六子手中挣出来。 “我是谁,你还不配知道。”零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步步走近那名男子。 “这是你的人?你让他把老子放开!你知道我是谁吗?敢惹我,我弄死你我!”那名男子见到零息过来,态度反而更加强硬。 “哦?那我还真想知道,你是谁啊?”零息边说边走到那名歌姬面前,将坐在地上的歌姬扶起来,那名歌姬带着紫色面纱,看不清楚面容,眼神中没有一般女子被欺负后的楚楚可怜,反而带着一股瘆人的杀意,死死盯着那名男子。 “说出来吓死你!我爹乃是当朝从三品包衣骁骑参领李万杰!而我,是他唯一的儿子,李二狗!你敢碰我一下试试!”自称李二狗的男子依旧不改狂妄态度,口气咄咄逼人。 “噗嗤。”听完男子说的话,零息一不小心笑出声来,竟发出了女子的笑声,所幸周围人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连忙正了正腔嗓:“小六子,以你的官职,断他条胳膊没问题吧?” “公子放心,就是当场斩杀,也无妨!”被唤做小六子的带刀侍卫猛地松开李二狗的手,那李二狗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 随后小六子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弯下腰在李二狗眼前一晃:“吾乃御前正三品侍卫统领!圣上特许,可先斩后奏!” 倒在地上的李二狗看到那块金牌,只觉眼前一花,便一头晕了过去。 小六子看到后,不屑的踢了他一脚,手中带鞘刀拍了拍他的脸:“我呸!什么玩意,欺负人姑娘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怂啊!” “公子,这人晕过去了,胳膊还砍吗?”小六子转头看向零息,征求他的意见。 还未待零息出声回应,一旁带着紫色面纱的哑歌姬抽出小六子手中的刀,双手紧握,朝那晕倒在地上的李二狗砍去。 手起刀落,一阵血花飞溅。 不偏不倚,直直砍在左膀上,刀锋入骨三分。 所幸是位弱女子,不然这胳膊,非断不可。 但即使如此,也得养上个两三载。 哑歌姬被血渍溅了一身,双手抓着刀,浑身颤抖,呆愣在原地。 “姑娘,刀给我!”小六子从哑歌姬手中夺过刀,拭去刀上血迹,看着地上的李二狗摇了摇头:“就当你自作自受吧!来人,把他送回去,顺便把这里收势干净。” “是!”两名侍卫上前架起李二狗,将他送回到他那位从三品包衣骁骑参领老爹那里。 其余几名侍卫将地上血渍收拾了一番。 零息看到这场面,也是呆愣了许久,随后看向那名哑歌姬,无奈的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佛说的,善恶终有报吧!” “哎呀!哑巴!你发什么疯啊!你看看你看看!血!不行不行!你不能再呆在这了,你走,你赶快走!”老鸨从一旁冲上前来,想要动手,被零息拦住,只能在一旁骂骂咧咧。 哑歌姬看了看自己沾满血迹的手,转身去收拾行李,她知道,这不羡仙,她是呆不下去了,能不进官府,就已是万幸。 只是不知今后再遇到像那李二狗般的泼皮无赖,又应当如何?世间恶,终究是除不尽的! 零息望着哑歌姬离开的瘦弱背影 黯然伤神 第30章:落玲兮女扮男装,灭离伐念佛红场(伍) 天色渐晚,已近黄昏。 枯风卷起落叶,在空中悠悠飘转。 零息和几名带刀侍卫立在秋风中。 哑歌姬正在弹奏琵琶。 秋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哑歌姬那单薄的纱衣。 瘦弱的手臂环抱着一面四弦琵琶,纤细的手指在弦上灵活跳动,一阵乐声徐徐响起。 乐声凄清冷寂,哀婉凄绝,一拨一弄之间,时而似流水而过轻抚人心,时而似霹雳乍起动人心魂,那乐声似有魔力一般,使人的心情随之而动。 一曲罢了。 围观者,皆满面泪光。 纷纷有人上前递去银子。 不多久,便集齐了几顿饭钱。 “你今后就打算靠街头献曲维持生计?”零息走近,看向那带着紫色面纱的哑歌姬。 哑歌姬站起身,抱着琵琶,微微弯腰施礼,朝零息露出一个充满谢意的微笑,轻轻点头。 零息从老鸨那里了解到,眼前的哑歌姬三年前从外乡而来,因弹的一手好琵琶,进不羡仙做了一名歌姬,以此维持生计,三年以来,未曾见其说过一句话。 至于她的名字,便是老鸨也不清楚。 平常都是以哑巴称呼她。 零息看到哑歌姬的动作,也冲她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哑歌姬的肩膀,趁机将从小六子那里拿来的几张一百两的银票偷偷塞给哑歌姬:“那你自己保重!有空我再来看你!” 哑歌姬紧紧握着手中的银票,朝零息几人离去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零息走在回府的路上,感受着那迎面而来的清风,将那些烦恼事都丢到了一旁,披星戴月,朝帝师府行去。 帝师府内,池塘畔,小亭间。 灯火通明,穿廊过殿。 一名身着墨色云鹤长袍的中年男子,捏起一枚白子,缓缓摁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滞,墨色长袍起落之间随风飘扬,颇有一丝仙风道骨之感,尽显大家风范。 而在其对面,则坐着一名身披华贵龙袍的男子,男子眉宇之间有一股天生的王者气势,手中捏起一枚黑子,紧随着白子而落下:“老师,您的棋艺还是如此高超!” 两人之间的石桌上,是一盘围棋。 棋盘之上,黑白二色各占五分之势。 彼此之间,相持不下。 “圣上的棋艺,近日也见长啊!”身着墨色云鹤长袍的中年男子再次捏起一枚白子,依旧未加任何思考,便再次落下:“只是排兵布阵,讲究天时地利的同时,还要注意人和啊!” “老师是说,彩将军一事?”身披华贵龙袍的男子听懂了话中深意,随手捏起一枚黑子,迟迟未曾落下:“那依老师看,此事当如何处理?” “圣上请看这盘棋,这黑子围白已久,为何却迟迟难以攻下?”身着墨色云鹤长袍的男子轻抬衣袖,指了指棋盘之上。 “弟子愚昧,还请老师赐教!” “这白子虽被团团围住,但却并未陷入劣势,恰恰相反,白子自围,最外一层在前冲锋,虽孤军奋战,但却为整个白子,打通了一条生存道路!因有了这冲锋之子,才有了这一派太平,易守难攻之势。”中年男子一挥衣袖,从棋盘上拿走几颗棋子:“若失了这几枚白子,那这白子一方,便陷入了死局,虽短时间内难以攻下,但其力倒势倾,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老师的意思是,要培养此类白子,如此一来,才得以抵御黑子的围攻,得以维持万世太平!”龙袍男子脸上浮现一抹笑意,随意的将手中那枚黑子丢到棋盒内,双手作揖:“果然还是老师技高一筹,弟子甘拜下风!” “爹!”一声清脆似银铃般的嗓音响彻在这灯火回廊,只见一少女盈盈走来,二八减一,正值十五芳华,一头墨色长发与腰平齐,面容清新俊俏,不加丝毫粉饰,却自有一番气韵风骨,眼睑闭合之间,眸中似有星光闪烁,俏丽喜人。 “铃兮,回来了。”那中年男子看到来人,面庞上立刻涌上笑意,对于眼前这唯一的女儿,他可是极其疼爱,一切都由着她的性子来。 来人正是脱下俊俏男装,换上那秀丽女装的零息公子,此刻早已没了那在外人眼中的冷漠,而是换上了对待亲人时才有的热情。 “圣上师兄也在啊!”落铃兮来到那龙袍男子身边,轻轻蹲下身子,用一双嫩若柔荑的小手拉扯着龙袍男子的衣袖:“师兄,铃兮在外面的时候,被人给欺负了,师兄一定要给铃兮出气啊!” “哦?是谁敢欺负朕最疼爱的铃兮小师妹,告诉师兄,师兄给他满门抄斩!”那日理万机红批四海,一统十三州天下的轩辕圣上,在落铃兮面前也没了那朝上威严,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是宠溺。 “就是那个殿前左丞家的王五短,和一个什么三品包衣骁骑参领家的李二狗,圣上师兄您听听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特别是那个李二狗,居然当着你小师妹的面,去欺负人家姑娘,为了遵循圣上师兄惩恶扬善的一贯作风,这种事情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呢?于是我就让小六子出手把他给打伤了,圣上师兄您不会怪铃兮吧?”落铃兮继续扯着轩辕圣上的衣袖,将事情大略叙述了一遍,用一双水汪汪略带可怜的秋水眸子望着轩辕圣上。 “当然不怪!打伤都算便宜他们了!小六子他人呢?朕都跟他说过多少次了!凡是对小师妹有丝毫威胁的,可先斩后奏!这点小事都办不利索!朕非得好好罚他不可!”轩辕圣上一挥衣袖,显得有些气愤,眉宇间丝毫不掩饰对眼前小师妹的宠溺与喜爱,能得到轩辕圣上这般喜爱的,落铃兮占一个,余下一个便是太子储君,轩辕芷了。 “这也不能怪小六子,要怪就怪圣上师兄,斩都斩了,还非要上奏,多麻烦呀!不如特许一个先斩不奏,如何?”落铃兮纤手搂住轩辕圣上的手臂,轻轻摇晃起来。 “好好好!都怪朕!都怪朕! 那就特许小六子一个 当朝唯一的 先斩不奏!” 第31章:落玲兮女扮男装,灭离伐念佛红场(陆) “圣上,您不要过于宠溺铃兮这丫头了。”帝师落九渊在一旁看的直摇头,对于这唯一的女儿,他平时也只是溺爱,要什么给什么,从未违逆过她的意思,本来希望着轩辕圣上能替他管教一二,没想到圣上竟比他还要更加娇惯铃兮丫头。 “爹!明明是他们先欺负铃兮的!”落铃兮用一双水汪汪的秋水眸子看向落九渊,好似落九渊再多说一句,下一刻便会是一番梨花带雨的场景。 “好好好!爹不说了,不说了。”落九渊见状,连忙止口,生怕惹得这小祖宗生气,记得上次不知道怎么惹到了这位小祖宗,她愣是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七天不吃不喝啊!那七天,落九渊是天天过的若那斑鸠啄心,心疼不已,圣上更是每天都来催促劝阻,用了千般万法各种手段,这才堪堪将她哄骗出来,吃了些饭食。 “对了!圣上师兄!最近秋闱是不是要开试了?”落铃兮对落九渊的表现满意一笑,顿时胜那花枝灿烂,夺人眼目。 “秋闱确是要开试了,怎么?朕的铃兮小师妹想给那天下士子来个下马威不成?”轩辕圣上看着那双手环住自己手臂的落铃兮,这丫头从小便跟随老师学习琴棋书画,一身笔墨本领深不可测,便是他这当师兄的,有时都自愧弗如。 落铃兮黛眉微挑,纤手松开轩辕圣上的衣袖,轻轻站起身来,星眸望向那池塘,时值深秋,木叶凋零,那塘中荷叶芙蕖,也都枯黄衰败,在那穿廊灯火的映照下,更显落寞凄清:“听说七星学宫,新出了几名才子,个个都才高八斗,腹内五车书,铃兮也想去见识一番,如果可以,那便讨教一二!” “铃兮小师妹一出手,那今年秋闱开试,这天底下的士子一个个还不都得名落孙山?”轩辕圣上苦笑,无奈的看向落铃兮,少女明明才年仅十五,小脑子里面装的却满是诗书,一身超然才气着实让人羡慕。 “圣上师兄这说的是哪里话?不是还有那七星学宫新出的几位才子吗?”落铃兮甜甜一笑,眸中星光闪烁。 轩辕圣上听了这话,岂会不知道她想干嘛?怕不是又觉得七星学宫那几名才子名不符实,这才想着去试试他们的真实水平,其实那几名才子在同辈之中确实已是不可多得的佼佼者,但与落铃兮这比他们年纪还小许多的丫头一比,皆是黯然失色,不说天上地下,也有牛马之别。 “那此次秋闱,就劳烦老师来出题了。”轩辕圣上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落九渊,或许这中原十三州天下,也只有帝师落九渊能够难倒他这小师妹了。 落九渊见状,抬眼望了望廊下灯火,沉吟片刻,方才开口:“秋闱三试,前两试可以由我来拟定题目,但那殿试,还是得圣上您亲自出题,此番,才得以定天下士子心。” “圣上!天色已晚,咱们该起驾回宫了!”一名身着一袭绯色圆领窄袖袍衫,头戴七寸巧士冠,手持拂尘的宦者走上前来,声音尖细,却尽量压低,唯恐惊扰了圣上雅兴。 “老师,那弟子就先行告退了!”轩辕圣上站起身,轻抚龙袍,朝落九渊做了个揖。 落九渊也站起身,徐徐还礼,一袭墨色云鹤长袍,在星夜秋风吹拂之下,轻轻飘扬:“圣上莫要忘记,天时地利人和,此三者,缺一不可以定天下!” “弟子谨记老师教诲!”轩辕圣上会心一笑,轻轻点头,在小顺子的引路下,踏着满地回廊灯火,披戴漫天星辰皓月,离开帝师府。 “那把剑,还是没人领吗?”待轩辕圣上离开后,落九渊转而看向落铃兮,只见少女站在月光与灯影交汇处,面朝一池落败芙蕖,徒自忧伤。 “再过几日,就是彩将军的忌日了,我想在红场,给彩将军做一场法事。”落铃兮没有回答落九渊的问题,呆呆望着那一池败莲:“又是一年秋天,往年的这时候,都会有彩将军给他女儿的信件,今年这封信,可要我怎么寄?” “彩将军这件事,我已经跟圣上挑明了道理,我相信圣上会布置妥当,至于信,晚些日子再寄吧!”落九渊抬头望向星空,那里,有一颗星,正在缓缓陨落:“红尘俯仰间,人世蜉蝣际,一切皆为命数,不可逆,也不能逆,但却能让这世人,永记忠义。” “天凉了,早些回房休息。”落九渊走到落铃兮身旁,将自己身上的墨色云鹤长袍披在她身上,拍了拍她削瘦的肩膀,身着一袭便衣,脚踏灯火阑珊,缓缓离去。 落铃兮轻抬美眸,在穿廊灯火映照下,清新秀丽的俏脸上,划过道道泪痕。 无言,一夜灯火,亦无眠。 第二日清晨,莺啼早树。 初阳洒洒笼罩下来,几株常青劲松屹立在帝师府内,青葱浓郁,即使在这深秋落叶际,也不减半分风姿。 阳光洒在廊内庭中,一少女身着蓝青色金丝软烟罗裙,齐腰墨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最外面罩着一件墨色云鹤长袍,软软爬在昨晚那盘棋局之上酣睡,眉眼间透着清秀灵动,此刻双眸微闭,黛眉轻轻皱起,十分惹人怜爱。 “故娘!姑……”一名丫鬟呼喊着寻过来,看到那爬在棋盘上酣睡的少女,连忙捂住嘴,生怕惊醒了这梦中人,丫鬟轻轻走近,替少女正了正衣衫,略带心疼的守在一旁。 也不知姑娘为了彩将军的事,都已经多少个日夜无眠了,姑娘小小年纪,却识礼仪,得大体,又是个热心肠,是位普天之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公子!”小六子从远处快步跑来,还未跑到近前,便被丫鬟用手势拦下,于是轻声慢步走到近前,看到那软软爬在棋盘上睡的正香甜的少女,开口询问:“公子……哦不,姑娘她?” “回大人,姑娘为彩将军的事身心劳累,此刻许是乏了,先不要惊扰为好。”丫鬟轻声回应。 “这样,那就让姑娘好生歇息,如果姑娘醒来问起那边的事,你就让姑娘放心,一切交给我小六子便好!”小六子吩咐一番,轻声离去。 第32章:落玲兮女扮男装,灭离伐念佛红场(柒) 另一边,帝师府大门外,两人立于秋风之中。 其中一人五短身材,脸上有着被打后的淡淡青肿痕迹,一袭黑红织锦长衫,因身形矮小竟拖到了地面,腰间照旧悬着一块玉佩,只是少了那把不曾离身的宝剑。 另一人高约七尺,身着九案朝服,腰间悬着一块象征身份的玉佩,头上则是一顶三玉文官爵弁,显然是刚从早朝下来,王群涛虽贵为殿前左丞,堂堂一品大员,但在帝师府门前依旧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怠慢。 记得以前有一位太尉,一路走来官途坦荡,可谓是平步青云步步高升,前途一片光明,但在一次前来帝师府拜访时,遭到了门前侍卫的阻拦,那太尉是一介武夫,行事莽撞,竟想着带人强行闯入,却没想到还没踏进府门,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轩辕圣上,圣上一怒之下,当场便以大不敬罪将其官职撤销,贬为庶人。 王群涛这些年在官场上也算有些声色。 他可不愿去蹚这趟浑水。 “哟!这不是王左丞吗?稀客,稀客啊!”小六子握着刀,从帝师府内巡视而出,看到立在门前的王群涛父子,便故作糊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上前询问:“不知王左丞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啊?” “原来是御前侍卫统领大人,这不,犬子昨日不小心惹怒了铃兮小姐,回去之后让我好生训斥了一番,今个趁早,来给铃兮小姐赔个不是!”王群涛抬起朝袖,微微作揖,言谈举止谦卑得体,完全没有一丝恃权狂傲之气,毕竟眼前这位可是有着圣上特许的先斩后奏!那怕他这一品大员,怕是斩了之后随意编撰个理由都能安然无恙。 这是王群涛还不知晓昨晚上这先斩后奏已经变成了先斩不奏,不然这态度,定要更加谦卑。 小六子是个习武粗人,倒是没觉出来王群涛的态度怎样,只是带着些戏谑的心思,这时才故意略带惊讶的低头看了看一旁的王武断:“哟!原来王公子也在这里!这倒是没注意,哎呀,王公子这脸上怎么弄的,多么俊俏的公子哥,怎么就偏跟自己过不去呢?你看看,弄的这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统领大人说笑了!”王群涛不亏是多年混迹官场的老狐狸,这份超出常人的定力就非同一般,听到小六子那番满是讥讽的话后并不生气,只是当做玩笑一般,轻轻一笑带过。 一旁的王武断就没有他爹这份定力了,一看到昨天伤他的人今天居然还敢跑过来在他面前晃悠,借着嘘寒问暖之际对他又是一番冷嘲热讽,当场便怒火中烧似那燎原星火,若不是剑不在手,此刻都恨不得冲上去砍他个几十剑。 就在王武断欲开口回击之际,王群涛却掐准时机抢先一步,拦住了他那将要脱口而出的祸言:“敢问统领大人,铃兮小姐可在府上?” “唉!别提了!铃兮小姐昨晚回来时就面色不甚好看,之后更是把自己关在房里茶饭不思,不管老先生如何劝,就是不肯出来,真是不知道我家小姐在外面受了些什么委屈哟!”小六子故意将事情进行极大的夸张,并且拉长声调,无奈摇头,最后深深叹了口气。 这一连串的举动致使王武断都差点以为自己做了一些什么惨无人道伤天害理的事,竟让人家一个楚楚可怜的姑娘如此委屈,但感到自己脸上身上的痛楚之后,差点一个没忍住就骂娘了,你还委屈了?把我打成这样你还委屈了?这堂堂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在王武断要开口骂娘之际,再次被王群涛抢先开口:“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待铃兮小姐心情好些,再来赔罪。” “不必了,我们小姐也是懂诗书识大体的奇女子,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相信小姐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放心吧,小姐那边我替你们说说好话,保管这事平安过去!”小六子顺势而下,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下这个本就不存在的活计。 而王群涛那边却信以为真似的,轻轻作揖,随后又拉着身旁的王武断一同作揖:“那此事便拜托统领大人了!改日到府上,定当好生款待!告辞!” 小六子看着父子两人离去的背影憋笑,一直到他们走远了,这才笑出声来,拉了几个门口侍卫:“走吧哥几个,今个儿高兴,你小六哥请喝酒!” 走远的父子两人,一人伸手抹了把头上冷汗,另一人听到街上小贩的叫卖声都觉得心烦,忍不住上前去一脚给他踢翻。 这一趟倒好,旧伤未愈又添心伤,添的确是心伤,本来身体还没好利索,又被气出来一肚子闷气,那可不是心伤吗? 一名推着载满货物的推车着急赶早市的小贩匆忙之下没有注意到两人,推车竟直直的朝王武断冲去,当那小贩看到两人时,急忙将货车往一旁翻了一下,堪堪从王武断身旁擦过,但货物却洒了一地,那小贩连忙弯腰去捡。 此时的王武断已是满心烦躁怒火中烧,见到居然还有人在这时候找他的不痛快,当即就挪动五短身材,一脚把那小贩快要拿到手中的货物给踢将出去:“你不长眼啊!” 这一踢一吼倒不要紧,霎时间便吸引来一群围观者,对着父子二人指指点点。 王武断此刻才没功夫去管那些围观者,踢完货物还不算完,竟要冲上前去踢打那小贩,被一旁的王群涛连忙拦住:“我儿息怒,闹市之中不可太过猖狂。” “这是谁家公子,穿的人模人样的却做出这种欺压弱小之事。” “看他身边那人的装束,一品大员!” “怪不得如此嚣张跋扈,原来是有人撑腰啊!” “诸位,实在抱歉,实在抱歉!”王群涛对着人群连连道歉,掏出几张银票塞给小贩,拉着面色阴沉若乌云盖顶的王武断匆匆逃离闹市。 位越高,越懂得谦卑之必要。 第33章:落玲兮女扮男装,灭离伐念佛红场(捌) 小六子带着几名带刀侍卫去喝酒。 径直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 酒肆位于万里京都最繁华的几个地段之一,车水马龙,人流络绎不绝,可谓是占得一方财源宝地,酒肆每年的收入高达十万两黄金,酒肆老板不说是京都首富,但也是那屈指可数的几人。 但由于祖上几代农夫出身,一向贫寒,酒肆老板本人更是年近中年尚无子嗣,自己觉得有吃有住就行,不晓得那么多黄金该花往何处,每年将酒肆总收入的七成黄金上缴给国库,只留下三成做下一年的营业成本,此举深受朝中官员赞扬推崇。 再加上酒肆老板为人和善,待人接物不论贫富贵贱,一律恭敬谦和一丝不苟,因此也没有那些个不长眼的来找酒肆的麻烦,就算有,也都被酒肆中的客人联合起来给驱逐了去。 酒肆老板在这京城之内也算是深得人心,身上毫无其他富贾豪绅的利益至上,因此,酒肆在京城中的地位更加是无可动摇。 酒肆门前左右两边各是一尊白玉狮子,两旁大红柱子上挂着一副楹联。 上书:待人接物诚信为本 下对:当比贤士再谦三分 更有飞檐斗拱,香木做梁,上有祥云雕刻,下有彩挂琉璃,正所谓是雕梁画栋,好不气派! “老板!来两坛京师腔!再加七斤熟牛肉!”小六子随便捡了个位置,招呼兄弟们坐下。 “来咯!”一名小二搭巾戴帽快速提过来两坛京师腔,依旧是瓷坛红纸,只不过上书一京字:“客官您稍等,熟牛肉马上便切好!” “哎!小二。你家老板呢?”小六子拦住正欲离开的小二,通常这个时候,酒肆老板都是亲自待客的。 “今天,是白露了,每年的这个时候,老板都会到京城外三十里处的歇马坡去放飞百只信鸽,每只信鸽身上都带着老板亲书的信件,大概是写给那位将军后人的,老板接手这酒肆三十三年了,也守了那把剑三十三年,老板没有后人,他说,祖上的遗愿,总不能在他这一代断了。”小二说了原委,不时摇头叹气:“老板这一生,都坚守一个诚字!” 小六子一干人听到,都不禁暗自佩服,若是换做自己,能否坚持这三十三年风雨兼程? “你们老板,是个实诚人!”小六子拍了拍小二的肩膀:“去吧!” 本想替小姐多来几次,问问那把剑的事,如此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小六子看了眼门外那大红柱子,不由赞叹:“不愧是酒肆!” 秋闱将至,各大学宫学院,自家私塾,以及一些上不起学院私塾的寒门子弟,纷纷以不同的方式朝一个共同的方向进发。 轩辕州边境,三骑疾驰。 一路上连跨吴、辽、连、越四州,终于进入了万里京都所在的轩辕州境内,轩辕州所在疆域在十三州天下尚未一统之时,属北丽国境内,后来轩辕圣上一统十三州天下,定都北丽,遂更名为轩辕州。 李义夹了夹座下黑旋风,这黑鬓追风马又加快了几分速度,两边卫字笙和雪玲珑两人见状,也夹马跟上。 “按照黑旋风的速度,估计明日便可抵达京师!”一袭玄底赤纹鎏金的李义扭头看了看一旁并排而驰的两人:“今晚咱们,马不停蹄!” “好!”两人一齐回应。 简单对话后,再无声音。 三人驾马疾驰,直奔万里京都而去。 在三人即将抵达京都之际,剑神传位的信息也随之在天下飞速传播,无论庙堂江湖,皆是先震惊,而后疑惑不解,最后转为不屑。 小小毛孩,掀得起什么波涛? 江湖各大门派在得知剑神传位一事之后,一些年轻弟子纷纷摩拳擦掌,要来会会这花花公子,更有一些老家伙亲自出山,要前来试探,其中不乏一些武评榜上排名靠前的高手。 三十六剑脉的剑神,不只是三十六峰之主,实则为江湖剑道门派的总领袖,因此对此事反响最大的还要数那些江湖上的用剑大宗,譬如那江南水乡的烟雨泽,还有那两辽之地的桃花谷,更有那北海边上的剑海世家,都对新一代剑神的实力抱有极大的怀疑,纷纷派出弟子前去试探。 甚至道教龙虎、九华二山,对此也都有不同看法,至于武当山近来年年衰落,则是闭口未言。 最淡定的倒是要数那极寒雪州。 雪龙九窟之内,雪老青仿佛早已知晓,听到传闻后也只是微微一笑:“李归尘啊李归尘,你这局棋下的的确是妙,只是不知道,那小子能否挺的过这江湖各派的试探与挑战,更何况我孙女还在那小子身边,若是那小子死了,老头子我可要跟你闹上一闹。” 至于大禅寺那位修法百年的普济活佛 对此事只给了一字评价 佛曰:“缘” 而那积沙深渊的刀痴骨鬼,听到消息后顾不得其他,提起那把硕大的无仞双刀便直奔三十六峰而去,便行边破口大骂:“归尘老贼!你丫的还没跟老子拼出个胜负就想躲起来?推一个小娃子出来给你顶着,你他娘的可真不是个东西!” 云溪的浣纱倩影从一头小鹿口中接过字条,美眸轻扫,微微一笑,当即使那云溪边上的百花都失了色彩:“李子,我等着你,陪我下那盘残棋。” 那刚自边关归来,一身血腥杀气的血屠白顽狄,听闻此事后,轻轻舔了舔嘴唇:“剑神?有意思。” 七星学宫的一些学士也都纷纷借此大做文章,大都是写一些自己与众不同的独道见解,来博得那博学多才的名声。 其中有一篇才子渊远的《风波起》备受推崇。 大概是这样写的: 三十六峰剑神传 千剑万剑朝云端 百家诸子谈棋法 各路英雄试新弦 刀光剑影风云乱 乾坤有坎天地换 海涛争相逐鲸首 隐峰各派欲出山 风波起,风云乱 风云乱兮 天地换 换 换 换 第34章:落玲兮女扮男装,灭离伐念佛红场(玖) 第二日,京城外三十里,歇马坡。 “小二!给洒家上两斤佛手汤!再切两斤上好的牛肉!”简易的搭棚小酒摊,一名打扮似和尚又不似和尚的奇怪客人猛地将手中禅杖插入地面三寸,随意拉出来一条长凳坐下。 他这举动引起一些吃酒客的不满,一个吃斋念佛的和尚,身上竟然满是杀伐气,更有一些觉得不吉利的客人,提起包裹便付钱离开。 “这位客官,小店没有佛手汤。”店小二搭巾戴帽迎上前来,偷偷瞧了一眼面前这满脸大胡子的光头和尚,一袭若青百纳僧袍不假,但看上去总感觉那里不对劲,脖子上挂着一串拳头大小的佛珠,一身奇怪装束,越看越骇人。 “那就有什么酒,上什么酒!另外再切两斤牛肉!”那和尚一听,扫视了下四周,这野地荒郊的,没有也正常。 “客官,您是那寺僧人?”小二壮着胆子询问,低头不敢看向那和尚。 “洒家自大禅寺而来!”那和尚声音里带着些不耐烦,瞪了小二一眼,让你上个酒肉,哪里来如此多的废话! “大禅寺?”小二一听大禅寺,又重新审视了一番眼前和尚的装束,大禅寺出来的都是得道高僧,哪里会是眼前这幅粗野模样,想必是假冒大禅寺僧人来混些吃喝,既不是僧人,倒不如先将这酒肉给了他,至于酒钱,就当积个善缘,想到这里,小二连忙应声:“客官您稍等,酒肉马上就来!” 那和尚看到小二去准备酒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一手摩挲着插入地面的禅杖,另一只手念着从袖中拿出的念珠。 等待之际,一阵马蹄声响,只见三骑飞速驰来,扬起半路灰尘。 三骑在行至歇马坡时,徐徐停下。 从马上跳下三人。 一人身着一袭玄底赤纹鎏金衣,手握一剑,眉宇间透着一股韧劲。 一人一袭黑袍,两手空空,一身如柴瘦骨看起来弱不经风,但身上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傲气。 一人换下了出雪州时的一身猎衣,换上了一袭赭红蜀锦交领窄袖劲衣,头插一柄垂珠却月钗,手握一刀,刀上阵阵寒意,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英姿飒爽之气。 正是一路疾驰赶往万里京都的李义三人。 “小二,上酒!”李义将马拴好,走进那搭棚小酒摊坐下,将手中秋佩剑靠在桌沿上。 “好几天没喝上酒了,都快给我馋出病来了。”卫字笙说着,也在李义身旁坐下,抚了抚宽大的衣袖。 “书生,上次那梅花酒,你可喝了不少啊!”雪玲珑最后走进来,美眸盯着卫字笙,上次那两坛梅花酒,这书生从李义手里接过去后,便自顾自的将剩下的大半坛都给喝了,导致李义和雪玲珑两人共饮一坛。 “嘿嘿。”卫字笙挠头笑了笑,用黑袍抚了抚一旁的长凳:“玲珑姐,坐!” “算你识相!”雪玲珑绝美的小脸上浮现一抹笑意,这一笑倒不要紧,立刻便吸引来无数道目光。 “客官,您要的酒!”小二将两坛酒送到李义桌上,这一送却引起了一旁和尚的不满。 “呔!明明是洒家先到的,怎的先给他上了!”那和尚拍桌而起,将那木桌震的摇摇晃晃,好似要散架一般,怒目圆睁,瞪着小二并李义三人。 三人这才注意到这和尚,扫视一番后,三人皆是有些疑惑,面前这人,似和尚又不似和尚,似和尚的是那秃头,不似和尚的是身上的气息,满是一些蛮横的杀伐气。 “敢问高僧出自那家佛门?”李义缓缓站起,坚毅的脸庞上勾起一抹笑意,略带玩味的看着和尚。 “洒家自大禅寺而来!”和尚再次说出那句话,眼睛却睁若铜铃,死死盯着李义,虽未有所动作,心中早已不耐烦,一个个见到洒家就问那个寺,有病怎的? “我可是听说,佛门僧众僧衣右坦,像这般左坦的,还是头一回见。”李义宛若不知道和尚在瞪自己,自顾自的扫视四周,打小在女人窝里被数十位美人盯着都习惯了,也不差这一个。 “什么左坦右坦那么多的繁琐规矩,洒家想怎样坦,便怎样坦,那里轮得到你来指点?”那和尚收起手中念珠,随手抄起插入地面三寸的禅杖,带出一些泥土飞溅。 见到和尚这动作,卫字笙早早的躲到了一边,雪玲珑走到李义身边,素手紧握雪月,只要和尚再有所动作,手中雪月便会立刻出鞘。 李义伸手拦住雪玲珑,依旧面带笑容看着那和尚:“听闻大禅寺十八佛陀,个个都是得道高僧,四处游方讲学,以解民生疾苦,不知您是哪一位?” “又是这无聊的问题,洒家耐心有限,不想回答!不妨你们跟洒家战上一战,谁赢了,这酒就归谁!”和尚说着,单手抡了抡手中禅杖,激起一阵破空声。 “一些酒而已,又何必大动刀枪?你若要,送你又何妨!”李义提起桌上一坛酒,递给那和尚。 “洒家才不要你的施舍!”那和尚狠狠将手中禅杖再次插入地面,转头瞪向那小二:“小二,拿酒来!” “好嘞客官,客官您稍等,稍等!”小二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来,这几位爷要是真打起来,那这小酒摊又如何撑得住几个回合? “客官,您要的酒肉!”小二连忙跑到里面,拿出一小坛酒和两斤牛肉,递给那和尚。 那和尚接过,咬了一口牛肉,灌了一口酒:“酒肉,洒家也有!又何须你的施舍!” 李义轻轻一笑,放下手中酒坛,轻轻抱拳:“高僧却是个性情之人!小子李义,幸遇高僧,不知可否告知大名?” “哈哈哈!你小子给洒家记住了,洒家叫做灭离伐!”和尚说完,抄起一旁在阳光下寒芒闪烁的禅杖,大笑着离开,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什么。 “酒肉入口穿肠过 无法无天也是佛” “这和尚,有点意思。”李义看着和尚一步三颠离开的背影,呐呐自语。 第35章:落玲兮女扮男装,灭离伐念佛红场(拾) 京城城门口,三人牵马步行。 抬眼是百万青砖累叠而成的高大城墙,虽历经百年风雨,依旧屹立如初,两旁是两只两人高的大理石刻狮像,石狮脚掌下各有一石珠,一南一北,交相辉映,寓意轩辕王朝一统诸国,安定天下。 三人随着人流进入京都。 万里京都之内。 朱琦罗列,叫卖声不绝于耳。 人流涌动,车水马龙不绝于市。 入眼琳琅满目,好不繁华昌盛。 “哇!这里好热闹,比胶州还要热闹!”雪玲珑一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握着雪月,一双好看的眸子不时好奇的扫视四周。 “那是自然,这可是中原十三州天下的万里京都,何处能比此处更加繁华?”李义拉着缰绳走在中间,也抬眼望了望周围高大林立的建筑,这是他第二次进京城,三年游历期间,曾经从这里经过一次,还去了那京城最大的酒楼酒肆,那里面的京师腔,现在还让人回味无穷。 至于卫字笙,从进城起就没有再说话,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额角挂着汗珠,宽大黑袍中的手不知该安放在何处。 李义看到书生这模样,开口打趣:“怎么,这才刚进城就紧张成这样?那要是等秋闱开试的时候,你还不得激动的晕过去。” 卫字笙没有出声回应,只是抬起宽大黑袍衣袖,抹了抹额上汗珠。 “放心吧!凭你的才气,七星学宫那些人,单独论起来都远不如你,只是说他整个七星学宫弟子遍布四方天下,足有上万之众,因此才说它独占天下八分才。”李义松开牵扯缰绳的手,拍了拍卫字笙的肩膀,随后再次牵住,抬眼看了看前面一座高大的酒楼:“走!我请你们喝酒!” “客官,您这是,住店?”一名小二看到三人牵马而来,连忙上前询问。 “住店。”李义想着距离秋闱开试估计还有些时日,趁着还没人客满为患,还是先住下好。 “住店的话,三位客官先跟我将马送至后面马厩,那里有专人饲养。”小二说完,便在前面带路,很快就将马送至酒肆后院马厩。 随后三人再次回到酒肆前楼,订下三间房,要了些酒肉,这才算安顿好行装。 三人刚刚安顿下来。 另一边,圣旨也到了帝师府。 “圣旨到!”只见宦者小顺子身着一袭绯色圆领窄袖袍衫,头戴七寸巧士冠,双手托着圣旨,深弯着腰徐徐前进。 落九渊正在廊中品茶,听到后也只是放下手中茶杯,缓缓站起身来,等到小顺子将圣旨送至身前,这才伸手接过:“臣,接旨!” 圣上特许,帝师可站立接旨,免去诸多礼仪。 “落大人,圣上还让我代为问您,这处置是否妥当?”小顺子微微弯腰,看向正在阅读圣旨的落九渊。 落九渊看完后,轻轻点头:“麻烦代我转告圣上,就说这处置十分妥当。” “落大人客气了!那奴才就先行告退!”小顺子说完,弯腰转身离去。 小顺子离开后,一道倩影悄悄从后面走上前来:“爹,圣上师兄说什么了?” “铃兮,来了。”落九渊看到落铃兮过来,微微一笑,将手中圣旨递给落铃兮:“你自己看吧!” 落铃兮接过圣旨,只见其上写道: 将军彩战,赫赫功勋,一生彪炳。 为平定边疆,力战蛮夷,壮烈身陨。 现追赠其护国神武大将军! 谥号:忠勇! 赠免死金令一块! 善待其后人! “这也算是,给忠义之人的一个最好回报吧!”落铃兮捡起从圣旨内掉下的免死金令,美眸中有一丝哀伤闪过:“那封信,是时候寄出去了。” “你打算,怎么写?”落九渊抿了一口茶,望着那满池落败莲花。 “如实奉告。”落铃兮说完,拿着圣旨和免死金令回到自己房间,让一众侍者退下,亲自铺纸,亲手研墨。 纸,是上好的细纹宣纸。 墨,是上好的金松纹墨。 笔,是上好的善琏湖笔。 亲自提笔点墨,一笔一划极其工整。 大约两柱香后,一只灰色信鸽夹着一节小竹筒从帝师府内飞出。 落铃兮看着那飞远的灰色信鸽,怔怔出神:“灰灰鸟,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送信胶州了。” 时间一晃,已是黄昏。 秋风乍起,呼啸若鬼。 吹的人身心具寒。 在京城东门外九十里,有一座山。 因其从土壤到岩石具是红色,遂被人称为 :红山。 在听闻彩将军死讯后,落铃兮让人在红山之上开辟了一块场地,命名为:红场。 此刻红山之上,红场之中。 轩辕圣上亲临,一众文武百官也纷纷跟随而来,其中不乏一些与彩战将军一同镇守边关,平定蛮夷,沙场互济的兄弟,看到圣上亲临彩战将军的红场法事,心中皆是感概不已,纷纷暗自立誓,为国效力,身死不辞! 陆陆续续还有一些京城地方官员,一些有名的京城文武豪杰人物,甚至一些平民在听说彩战将军的事后,都主动前往红山,虽未能上山,但也在红山山脚下香火祭奠。 整个万里京都,往常的此刻是最繁华的时候,但今天,却万里无灯,万家灭火,以此,来默哀祭奠。 红场之中,早已经布置好一切,七百七十七盏莲灯,乃是天子之下最高礼仪规格,文武大臣齐聚,更是其他武将难比分毫。 一切就绪,唯差住持高僧。 “灭离伐!”落铃兮抬头看了看那漫天繁星,轻轻开口。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道豪迈至极的声音,让一些在场武将都自叹不及。 “洒家就知道!你这丫头是个聪明人!”话音刚落,便看到一道身影一跃而上,手中禅杖直直插入地面,在场众人幻觉似的感觉红山抖了一抖。 只见那和尚一袭若青百纳僧袍逆教规左坦,一串拳头大的佛珠挂在脖子上,满脸浓密的大胡子倒是直似那卖肉屠户,若非那顶上精光,都看不出这是个和尚。 第36章:落铃兮女扮男装,灭离伐念佛红场(拾壹) 夜本就黑暗无际。 偏偏又万家灯火熄。 眺望那京都万里,一片沉寂。 唯有那万里京都东门外九十里处的一座红山,被万千香火红烛团团围绕,里外各三十圈,皆是香烟缭绕,烛火燎原。 烛红映着岩红,再加上那红场之上的七百七十七盏莲灯,交相辉映下,使得整座红山,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直要灼尽那苍天青冥。 红场之上,轩辕圣上兼文武百官皆是沉默不语,唯有那握着一把禅杖的秃头和尚,旁若无人般的走到落铃兮身边,伸手拽了拽落铃兮身上那件蓝青色金丝软烟罗裙:“丫头,要洒家说,你还是穿上女娃子的衣服秀气,干嘛非要扮成个男娃子?” 看到灭离伐的举动,轩辕圣上正欲开口,却被落九渊用眼神制止。 “还请高僧主持法事!”落铃兮没有去管灭离伐的举动,双手合十,深深弓腰。 “小女娃,叫洒家来,就只是为了主持这个什么红场法事?”灭离伐提起禅杖,扫了扫那七百七十七盏莲灯中间的一块坐禅黄垫:“不过洒家先说好,洒家身上都是些杀伐气,不讨佛祖他老人家的喜欢,既然不讨喜,那洒家就自成一佛,洒家这尊酒肉佛度不度得了这位将军,洒家可不敢保证。” 落铃兮没有回答灭离伐,双手合十,依旧是那句话:“还请高僧主持法事!” “你这女娃子!怎的就不听洒家劝。”灭离伐看着面前的落铃兮,摇头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洒家今个儿,就当还你个情分!便是那正统三千佛里头没有洒家这尊酒肉佛,洒家也要给你度了!” “退后!”灭离伐大喝一声,似震的山岳摇动,提着禅杖向那七百七十七盏莲灯中间走去:“洒家怕身上的杀伐气,吓着你们!” 落铃兮闻言,急忙退后,在场之人见到落铃兮退后,无论是轩辕圣上还是那文武百官,不约而同的一齐后退,直到退到那红场边缘。 “老师,眼前这和尚,越看越不靠谱,朕已经请了两位大禅寺佛陀前来,您为何将两位佛陀留在山下,非要让这和尚来主持?”轩辕圣上对刚刚落九渊制止他开口很是不解,此刻来到落九渊身边开口询问。 “圣上有所不知,这位高僧是大禅寺普济活佛新收的第十九弟子,说是十九弟子,其辈分却能与活佛平起平坐。”落九渊笑着开口解释:“大禅寺普济活佛修法百年之久,早已不出山门不问俗事,这次却新收了一位十九弟子打破十八罗汉局,极有可能是把这十九弟子当做了衣钵传人,按照活佛的百年眼界,他看中的人,绝对差不了!” “老师的意思是说,眼前这和尚是普济活佛的衣钵传人?”绕是一统十三州天下的轩辕圣上,此刻也不禁面露惊讶之色,毕竟这位普济活佛在当年的统一战争中,曾以一人一杖,度了大半个辽国!大大加快了他一统天下的脚步。 “十有八九!”落九渊看到灭离伐在那念佛黄垫上坐下,不再说话。 灭离伐盘坐在七百七十七盏莲灯正中央,将手中禅杖插入地面,摘下脖子上那串拳头大的佛珠,原本的挂珠在他手里愣是变成了念珠,随着那拳头大的佛珠在灭离伐手中一颗颗穿过,一阵梵音响起,笼罩四方天地。 随着梵音散开的,是一股浓郁的杀伐气,那股杀伐气使得在场的武将都有些颤抖,这种气息,他们只在血屠白顽狄一人身上见过,那可是不知屠戮了多少冤魂才聚起来的。 而眼前这和尚,一个和尚,一个吃斋念佛不伤生灵的和尚,他身上却有如此浓郁的杀伐气! 在场众人不禁都想到了一个词 :妖僧! 梵音笼罩四方天地,从山上红场直达红山脚下,万民听到这梵音,纷纷跪拜,两名大禅寺的佛陀听到后,也纷纷面露骇然之色。 双手合十,拜道:“师叔祖!” 梵音从《金刚》入《华严》接《尊胜》从《佛说轮转五道罪福报应经》到《佛说尸迦罗越六方礼经》直跨经、律、论三藏,横贯契经、祇夜、授决、偈、因缘、本末、方等、譬喻、生经、说、广普、未曾有法十二部。 最终归于《大藏》:南无阿弥陀佛! 纵使全是佛法经典,但自灭离伐口中而出,却携带着无边杀伐气,让人听来如闻鬼泣。 就这样一直持续了数个时辰,一直到东方日出,鱼肚白现,秋风一卷,香烟随风而散。 众人皆散,灭离伐又没了踪迹。 据说,灭离伐离开时,落下了一滴泪。 佛泪。 “铃兮,咱们也算尽了情面了,至于其他的,莫要多想,专心准备秋闱,我出的题,可不简单。”帝师府内,回廊中,满池的败莲早已沉入水底,落九渊走到落铃兮身边,轻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爹,您也太小看您女儿了吧?”落铃兮回头冲落九渊甜甜一笑,大眼睛转了一圈,古灵精怪的性格上来:“不过,您的题,已经出好了吧?” “出好了。”落九渊看到女儿没有被影响,开心之余并没有多想,轻轻点了点头。 “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咯!”落铃兮说完,便朝一个方向跑去,一头墨发随风飘扬。 落九渊见状慌了神,想都没想连忙跟上。 还没跑出几步,便看到落铃兮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伸出小手指了指落九渊身后:“爹,您的书房在那边!” 落九渊一回头,便看到小六子拿着一张宣纸从他书房内跑出来,小六子看到落九渊,尴尬的笑了笑:“落大人,这都是我出的馊主意,跟小姐无关,您要罚就罚我吧!” “爹!别听小六子瞎说,是铃兮让小六子去的,您要罚就罚玲兮好了,不关小六子的事。”落铃兮用一双委屈的大眼睛看着落九渊。 落九渊看看小六子再看看落铃兮,无奈一甩衣袖:“你们两个!唉!罢了,我重新出题!” 落铃兮见状,朝对面小六子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两人来了个隔空击掌:“计划完成!” 第37章:彩茹茗入京取剑,卫字笙才名初显(壹) 胶州,街市虽比不上京都繁华,但也算是热闹,街头巷尾满是过往行人,街道两旁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一些静享盛世繁华的闲人,闲来无事都喜欢去一个地方。 那里叫做:绿蚁人家。 “小二,来坛绿蚁,带只花鸡!”一名约莫三十左右的男子踏入绿蚁人家,明明是清秋爽季,头上却带了一顶斗笠,一袭布条麻衣胡乱缠在身上,腰间用一节黑布条束着一柄短刀,短刀平平无奇,属于大街上一淘一大把的那种,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好嘞,客官您稍等!”搭巾戴帽的小二干脆利落应了一声,转身前去取酒。 “彩老板!这一年来怎么不见您这绿蚁人家的黑袍小书生了,那小子也是个角色,竟然敢跑到您店里白吃白喝!”短刀男子没有去寻座位,而是直直朝柜台走去,柜台处,一名妩媚女子正在出神。 “彩老板!”短刀男子走到近前,见妩媚女子没有反应,随后伸手在女子眼前晃了晃:“彩老板?” 被称作彩老板的妩媚女子。 正是胶州“财蛊”彩茹茗! 彩茹茗惊醒过来,一双丹凤眼中略带怒气,但当看清来人后,瞬间怒气全无,满带媚意的声音徐徐响起:“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个黎花刀!怎么?最近赖上我绿蚁人家了?隔三差五的就来一趟。” “嘿嘿!彩老板您说的哪里话!我黎刚爱吃花鸡爱喝酒不假,但爷们心里头装的,绝对是那家国大义!”自称黎刚的男子相貌平平并无出众之处,属于一进人群就难寻踪迹的那种,但说这话时,却不自觉的加大了嗓音,伸出宽大的手掌抬了抬头顶的斗笠。 “黎花刀,又跟老娘扯你的家国大义!怎么?你那些个家国大义,能值几个铜钱?”彩茹茗挑了挑眉,丹凤眼中满是笑意。 “我说彩老板,咱们能不能不要张开闭口都是钱,俗气!再说了,爷们的家国大义,又哪里是那区区臭铜板所能衡量的?”黎刚用手敲着柜台,一副大义凛然的正直模样,随后轻轻凑近彩茹茗,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有啊!不要总是老娘老娘的,才刚二十来岁就天天老娘自称,小心真就早早的变成了银发老妪!” “你说什么?”彩茹茗眯起一双丹凤眼,笑吟吟的看向黎刚,声音变得更加媚意十足。 “爷们说的可是实话!爷们提前跟你说,你别想让爷们改口!”黎刚见状后退了一小步,警惕的看着彩茹茗。 “我是说,你刚刚进门的时候说了什么?”彩茹茗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仿佛没有看到黎刚故意后退一般。 “哦对!我是说,这一年来怎么不见你店里那黑袍小书生了,那小子是个狠角色,爷们喜欢!”黎刚说这话时,不自觉的又往前走了一步,回到了原先位置。 “那小子是不是个狠角色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在我店里,也得给我乖乖干活。”彩茹茗十分媚意的声音里掺入了三分冷意,素手迅速揪住黎刚一只耳朵:“你个黎花刀是不是不知道我彩茹茗是个什么角色了?” 能驱使狠角色的人,又该是什么角色? “疼疼疼!干活就干活你揪我干嘛?”黎刚随着彩茹茗的动作身体前倾。 “刚刚是谁说老娘会早早变成银发老妪来着?”彩茹茗俏脸贴近黎刚耳边,朱唇微启,满带媚意的声音再度传出:“那人刚刚好生嚣张哦!可真是吓到了人家这个小小弱女子。” “彩老板!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黎刚咬着牙开口。 “人家才不是什么君子,人家只是一个小小弱女子。”彩茹茗闻言,轻笑两声,瞬间似花枝乱颤,妩媚动人,同时手上力道又重了三分。 “停停停!松手!松手!爷们跟你说!爷们错了!”黎刚中气十足的大吼一声,惊得在坐客人都转头看过来,这一看倒不要紧,全都捧腹大笑起来。 “刚刚是谁说,别想让他改口的?”彩茹茗依然没有松手的意思,笑吟吟的看着黎刚。 “爷们黎刚绝对不会……” “刚爷!您要的绿蚁和花鸡!”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旁走来送酒肉的小二打断。 “放开!爷们的酒肉来了。”黎刚借势摆脱了彩茹茗的束缚,从小二手里接过绿蚁和花鸡,随便寻了个位子坐下,大口吃起来。 “熊样!”彩茹茗看到黎刚的吃相笑骂了一句,随后低头算起账来,算了一会便甩手不干了,轻抬螓首透过门望着外面的天空出神:“还是那书生在的日子有趣些。” “灰灰!灰灰!”彩茹茗正出神时,听到一阵奇特的叫声,随后一只浑身灰色羽毛的信鸽飞进店里,彩茹茗看到灰色信鸽,一双丹凤眼闪起亮光。 灰灰鸟!自从十一年前,每年都是由这只灰灰鸟送来彩战的家书,彩茹茗看到灰灰鸟,就知道家书来了,往往这时候就很开心,虽然里面的内容大多都是让她寻机会报雪州雪老青恩情的话,但也聊胜于无。 彩茹茗伸出手臂让灰灰鸟停在自己胳膊上,拆下绑在灰灰鸟腿上的小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张字条,细细看时,却似遭到晴天霹雳,神情从一开始的开心瞬间滑落至谷底,俏脸上瞬间若那乌云密布的天空,无边阴沉。 几滴泪珠顺着脸庞轮廓滴到字条上,模糊了其上字迹,牙关紧咬,冷冷的吐出几个字:“闭门!送客!” 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的仔细,抬眼看到彩茹茗阴沉的脸色后,顾不得吃喝,纷纷起身离开,不一会,整个绿蚁人家便只剩下黎刚一位客人。 “你怎么还不走?”彩茹茗一双丹凤眼中布满血丝,冷冷的盯着黎刚。 “爷们看你神情不对,觉得不能就这么走了!”黎刚干掉最后一碗绿蚁,站起身走向彩茹茗。 “与你何干?” 第38章:彩茹茗入京取剑,卫字笙才名初显(贰) “爷们不知道与我有没有干系,但爷们最看不得女人哭!谁欺负你了跟爷们说,爷们那怕拼上这条命,也得让那欺负女人的鳖孙付出点代价!”黎刚听后,脚下步伐未停,神色坚定,继续朝彩茹茗走去。 彩茹茗盯着黎刚看了片刻,将字条塞回小竹筒收好,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泪珠:“陪我喝酒!” 两人相酌对饮,无言。 转眼已酒过三巡,酒坛已空。 两人皆醉。 “小彩,这是爷们的酒钱!爷们本想留着给你做聘礼!但爷们实在是看不得你哭!”黎刚面色微酣,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元宝,趁着酒意直直摔在桌子上:“爷们知道,爷们长相平平没钱没势,配不上你!但爷们可以告诉你!若有人敢碰你分毫,先让他从爷们身上踏过去!” “谁……要你的酒钱!老娘像是差你黎花刀那点酒钱的人吗?老娘不要你的钱,不要!”彩茹茗面色红润,端起酒碗就要喝,酒碗靠上红唇,却没有一滴酒流出,轻轻一笑,随意的将酒碗扔到一旁:“老娘要你……你的人!要你陪老娘去京都!要你……要……” 话还未说完,便似一滩烂泥办爬在酒桌上。 沉沉睡去 “好!爷们陪你去……你说去哪里,爷们就陪你去哪里!哪怕是阎罗殿!爷们,陪你!”黎刚说着说着,也爬在酒桌上睡去,嘴角挂着一抹笑容,似孩童办不加雕饰,率性纯真。 店小二看到两人喝醉,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默默将门关上,免得那三秋寒风,惊扰了醉梦人。 待两人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正午十分,日上三竿,阳光透过门缝洒进酒店,照在两人脸庞上。 “他娘的!爷们怎么睡在这?”黎刚从酒桌上爬起揉了揉脖子,但当他看到彩茹茗时,昨天发生的事一下子记了起来。 “要爷们陪她去京师?”黎刚想到这里,嘿嘿笑起来,两手托腮,静静看着彩茹茗。 大约一炷香后,彩茹茗醒了,缓缓从酒桌上爬起,素手揉了揉脑袋,看到面前的黎刚,刚欲开口呵斥,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黎刚见彩茹茗醒来,抢先开口:“醒了?爷们可跟你说啊!昨天是你硬要爷们陪你去的!爷们可没有逼你!” “没心情跟你开玩笑!”彩茹茗轻抬丹凤眼,瞪了黎刚一下,随后转头四下寻找着什么:“小二!备马!” 绿蚁人家店门外,一红一黑两匹马分别被彩茹茗和黎刚牵着,红马名为赤茗,黑马名为赤战,都是将军彩战亲自饲养的两匹汗血宝马。 两人翻身跃马,身后无数街坊百姓前来送行。 “各位乡亲们!绿蚁人家暂且歇业几日,等我“财蛊”回来!请各位摆宴七日!”彩茹茗说完,递给小二一些银票,这些日子你就先歇着,工钱照样给,我知道你不容易,这些钱不算在工钱里,就当是我给的歇业费,拿去给老母亲买些药。 小二接过银票,眼里含着泪珠,朝彩茹茗深深作揖:“彩老板!您是我见过最好的老板!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您只要说让我往东,我死也不往西看一眼!” 彩茹茗拍了拍小二的肩膀,在灰灰鸟的叫声中,扬鞭策马踏离尘:“各位!保重!” 赤茗、赤战两匹汗血宝马踏起一路尘灰,朝着那万里京都而去。 在两人上路的同时。 三十六峰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神剑峰山脚下,一人拖着两柄无仞重刀,与其瘦弱的身躯形成鲜明对比,身上零零散散的披着一些破布条,一头蓬乱的长发,随着风飘扬飞舞,露出那张满是刀疤的脸,此时这人正抬头望着那三十六峰峰顶之处,丝毫不顾峰顶那人的颜面,破口便骂:“归尘老儿!这才多久不见你就怂的跟个乌龟一样!自己躲在这里悠闲,推你家小娃娃出去送死?你他娘的可真是个人物!干脆啊,你别叫李归尘了!改叫李龟沉算了!潜水的王八下沉的龟!” 神剑峰峰顶上,一人身着一袭玄底赤纹祥云彩凤剑袍,头上是一顶八宝紫金冠,在高空风云中,衣袂飘飘随风飞舞,颇有些仙风道骨,云淡风轻的看着下方的小人:“我说骨鬼,你干脆别叫刀痴了,叫白痴吧!” “别废话!下来与我一战!”骨鬼说着便提起手中无仞双刀,直指那峰顶之上,一股凛冽的刀意随之散开。 “凭什么让我下去?你怎么不上来啊?”李归尘双手背到身后,眯着眼看向山峰下,不见有丝毫动作。 “说你李龟沉你还真是李龟沉啊!”骨鬼提起无仞双刀纵身一跃,飞速攀缘而上:“等我上去,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归尘见转,依旧未有所动作,只是平静的看着骨鬼攀援而上。片刻后,骨鬼已然越至山巅,一柄无仞重刀忽的朝李归尘袭去。 重刀长五尺宽二尺,带起阵阵疾风。 李归尘看着迎面袭来的重刀,微微侧身,躲过那柄重刀袭击,随后便看到那重刀直直击到一块巨石上,巨石应声碎裂。 随后便看到一道瘦弱身影一跃而上,轻轻一抬手,一股强大的内力将那柄重刀吸回手中,怪笑着看向李归尘:“归尘老儿,怎么样?我这双刀,可还锋利?” “锋利确实是锋利。”李归尘看着那碎石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不过这使刀的人实在不怎么样。” “我倒要看看,哪里不怎么样!”骨鬼说完,手中一双无仞重刀舞的呼呼生风,再次朝李归尘袭去,重刀的每一次起落,都似有千钧之势。 李归尘依旧云淡风轻,轻轻侧身躲闪。 两人就这样一攻一闪,一直从神剑峰前面打到神剑峰后面,一路上不管骨鬼再怎么攻击,李归尘总能轻松的躲开。 “归尘老儿!躲来躲去算什么英雄!” “喂!我连一把武器都没有,怎么跟你那双刀打?” 第39章:彩茹茗入京取剑,卫字笙才名初显(叁) “我给你三息时间!你倒是取剑来!”骨鬼停下攻击,将手中双刀插入地面瘦弱到只剩骨头的身躯,夹在两把巨大的无仞重刀中间,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诡异。 “当真要我取?”李归尘并没有动作,只是笑眯眯的问了一句,眼神不由得撇了撇身后那条飞流直下的瀑布。 “让你取就取!别磨磨唧唧的!”骨鬼并没有注意到李归尘的眼神,不耐烦的紧了紧手中双刀。 “好,那我便不客气了!”李归尘猛地转身一踏地面,直直跃向那条瀑布,右手二指成剑,在临近瀑布时,猛地劈出。 那刚刚还飞流直下的瀑布在这一瞬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竟然生生被劈开了一片真空地带,李归尘借势跃入其中。 二指断瀑! 这便是剑神! 这般实力,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 骨鬼看到李归尘竟然跳到瀑布里面,以为李归尘又躲起来了,猛地拔起无仞双刀,破口大骂:“归尘老儿!都到这了你还要躲?你他娘的可真是只老王八!” 但骂归骂,他却不敢轻易跟进去,凭他的实力,断开这瀑布不难,但里面的情况却是未知,纵使他是个急性子,此刻也不敢贸然入内。 “谁跟你说我要躲了?”从瀑布内飞出一柄重剑,再次直直断开瀑布,李归尘紧随其后,飞身跃出。 骨鬼看着那迎面飞来的重剑,双刀交叉在身前,堪堪挡住重剑的攻击,但即使如此,也被那股强大的力道带出去数丈。 骨鬼挡下攻击后,止住身形,看向那把失去力道支撑落入地面的重剑,神色不由得浮现一抹骇然:“这东西怎么还在你手里?外面不是说你将剑神之位传给小娃子了吗?” “剑神之位传了啊!但我们父子之间,还用得着分那么清吗?”李归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伸手用内力吸回那把重剑,重剑长四尺三寸宽一尺有余,虽说是重剑,但其边缘的锋利程度,依旧可劈金碎石。 “哼!别以为有这东西在手,我就会怕了你!你不是不知道,我骨鬼向来喜欢迎难而上!”骨鬼耍了耍手中无仞双刀,盯着李归尘手里的重剑舔了舔嘴唇:“如果我赢了的话,这东西借我耍两天如何?” “好啊!”出乎骨鬼意料,李归尘竟然爽快的点了点头。 “此话当真?你就这么有把握赢我?”骨鬼听到李归尘的回答,满是刀疤的脸上,一双灰色小眼睛闪着亮光。 “当真!不过若是你输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李归尘笑着抚了抚手中重剑:“替我护义儿周全!” “这……”骨鬼略微思考片刻,权衡再三,一咬牙,果断答应:“成交!” “好!跟我来!上剑神台!”李归尘脚下步伐一闪,朝剑神坛的方向飞身而去。 骨鬼见状,紧随其后。 云雾吞吐,偌大的剑神坛上,只有两人。 一位是刚传位不久的剑神李归尘。 一位是刚出积沙深渊的刀痴骨鬼。 “那我就不客气了!”李归尘站定后,紧握手中重剑,一反之前的躲闪,转守为攻,步伐一闪便已至骨鬼身前,一剑刺出! 骨鬼见状,来不及言语,忙举起手中双刀招架,一股强悍的冲击力自李归尘手中重剑上传来,骨鬼被这股冲击力逼的架起双刀连连后退。 退了数丈后,勉强稳住脚步,双刀向内一旋,瞬间卸掉剑上的冲击力,随后双刀连连朝李归尘劈砍而去,若巨浪扑沙,携带着千钧之力。 李归尘忙侧身闪躲,找准时机,一剑撩起,猛地撞上那双巨大的无仞重刀上,一阵金铁碰撞声过后,两人皆是被那股力量冲出去数丈。 李归尘止住身形后没有丝毫停顿,纵身跃起,凌空一剑携带着百岳之力重重劈下。 骨鬼看着那迎面劈来的重剑,同时举起手中双刀,不守反攻,双刀一齐朝重剑劈砍而去,又是一阵金铁交击声,堪堪挡下那剑后,却又是一股强大气流迎面而来,骨鬼连忙运气抵御。 两股气流相撞,一阵音爆声响起,震的脚下剑神坛竟有些震动,若非这剑神坛是由金刚石精铸而成,经过两人这番折腾,此刻恐怕早已是百孔千疮,一片狼藉。 “归尘老儿!你我一招定胜负,如何?”骨鬼稳住身形,紧了紧手中双刀,内力滚滚朝双刀涌去。 “好啊!”李归尘闻言,也以握刀势紧握手中重剑,内力滚滚涌入其中,梅剑峰的刀势剑,正好试试威力如何。 片刻后,骨鬼先动了。 只见无仞双刀被一齐甩出,以李归尘所在位置为交点,呈交叉之势旋转袭去,伴随着不断旋转,产生了一股强大的离心力,似携带着绞杀之势,滚滚向前。 “试试我这招《绞神锁》”骨鬼甩出无仞双刀后,静静站在原地,这已经是他能够使出的最强一招,若此招败,便败。 李归尘看到那两把从不同方向迎面卷来的双刀,缓缓举起手中重剑,待得双刀来至身前,一剑猛地劈出,携带着比二指断瀑还要雄浑的内力,猛地撞向那无仞双刀。 一阵金铁交击声响彻云颠,迅速扩散开来,乃至整个三十六峰都听得到,声音在三十六峰上空停留了很久,才缓缓隐去声响。 梅剑峰最顶层的阁楼上,一名身着千枝锦绣梅花袍的男子凝眸看向神剑峰:“赢了,这盘棋,还可以继续下。” 琴剑峰正在哄小丫头吃饭的琴瑶听到那阵声响,忙起身看向神剑峰,良久,才放下心来,长长吐出一口气:“赢了。” 竹剑峰,一片紫竹林内,一人身着紫竹袍正持剑狂舞,听到这金铁交击声后,停下动作,缓缓闭上双眸,细细聆听那股韵律:“三七分,有那东西在手,确实难以胜之,师兄这盘棋下的,当真是高明。” “输了!”骨鬼看着地面上那两把从中间断开的无仞双刀,缓缓摇头轻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是敌不过你,行,我老鬼愿赌服输!但你等着,我下次再来!” 言罢,便转身要走。 “等等,把这东西带上!”李归尘将手中重剑扔向骨鬼,打趣似的笑起来:“要是义儿有分毫损伤,看我怎么收拾你!” 骨鬼伸手接住那把重剑,抬起如柴般瘦弱的手指轻抚:“归尘老儿放心,有这东西在手,我老鬼,敢叫天下第二!” 第40章:彩茹茗入京取剑,卫字笙才名初显(肆) 斜阳遥挂,一人背着一柄重剑,缓缓行走在夕阳的影子里,那人瘦小若枯柴的身形,与其身后背的那把大剑,形成鲜明而强烈的对比。 一阵秋风吹过,吹的树叶哗哗落下,那人好似会被这风吹倒似的,缓缓向前行走,不急,也不慢,但却有这一番自己的韵律。 在他下了神剑峰,跨过泉溪的那一刻。 无仞双刀断裂的消息已经似火燎原般,飞快传出去,原本几天前骨鬼出积沙深渊前往神剑峰挑战李归尘时,便有无数双眼睛密切关注着,此刻得知结果后,更是唏嘘不已。 最先对此做出评价的是与骨鬼争夺武评榜第六位置多年,出身于剑海世家,手使一双阴阳铁的剑海三怪手之一,二海一天的剑九天。 剑九天听到无仞双刀断开的消息后,毫不掩饰心中快意,放肆大笑,随后带着那双阴阳铁乘帆北海,博涛击浪:“骨老头!你终究还是老了!这武评榜上,是时候换点新鲜血液了!” 剑九天年仅三十出头,却能和刀痴骨鬼相抗衡,不可谓之不天才,但骨鬼只是看似年老,其真实年龄,江湖上除了他自己外,无人知晓。 因此这番言论,究竟是风发意气年少轻狂,还是不知所谓言之过早,一切,都还有待评判。 随后开口的便是那自称武评榜第五的雪州雪老青,雪老青只是坐在雪龙九窟其中一窟门口,眯着一双小眼睛看那门外飞雪席卷,举起手中酒碗饮了一口:“李归尘这盘棋,手笔还真是大啊!竟然将骨鬼这家伙都算入其内,就是不知道老头我,有没有遭到那家伙算计哦。” 无心武评榜排名,却被天下人冠以天下第四,一心修大道佛法的大禅寺普济活佛,依旧只是一个缘字。 而那被世人冠以天下第三的武当山张天陵老神仙,听到无仞双刀断裂后,也给了些许回应,有道是:“道法三千,盈虚相换。有善便有恶,有福便有祸。大道轮转不息,此理便万世难易。” 除此之外,江南水乡的烟雨泽,一人提着一把木剑走了出来,神情木纳平静,好似万事万物,都与她无关一般,一身布衣,一把木剑,隐于纸伞下,江南中。 两辽之地的桃花谷,同样走出一个人,一袭白衣飘飘,一把银剑背在身后,若是那桃花盛开之际,白衣背剑而立,桃花随风而舞,定是一番迷倒不少妙龄少女的销魂场面。 甚至一些隐世不出的宗派。 此刻也有些蠢蠢欲动。 目标都是那武评榜,和那新任剑神! 而对这一切尚且浑然不知的新任剑神李义,却正在酒肆之内,举杯邀月,开怀畅饮。 “书生,秋闱马上开试,你怎么不紧张一下?刚进京都的时候你还紧张的直冒汗,现在怎么跟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情在这喝酒?自暴自弃了?”李义端起一只纯黑釉酒碗,嗅了嗅其中的美酒:“不过这京师腔,确实是醉人!” “喂!你少喝点!都喝了两坛了!”还未待书生开口,一袭红衣的雪玲珑伸出小手拉了拉李义的衣袖,绝美的小脸上挂着些许担忧。 “无妨。”李义只是嗅了嗅,随后将手中酒碗放下,笑着看向对面的黑袍书生:“两坛京师腔,这家伙自己喝了一坛多,我怎么喝的醉?” “也是唉!”雪玲珑闻言,噗嗤一声笑起来,随后小脸贴近李义耳边,悄声说道:“不过这书生到底是怎么了?自从昨天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到房间里,直到今天晚上才肯出来,他不会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吧?” “有可能。”李义看着对面面色红润,满是醉意的黑袍书生,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放大音量喊了一声:“书生!你可真不够意气啊!昨天偷偷跑出去玩!居然不带着我!” “玩……什么玩!”黑袍书生醉醺醺的饮下一碗京师腔,猛地将酒碗摔到红木酒桌上,嘴中含糊不清的呢喃着什么:“什么秋……闱、夏闱的,百无一用……是书生!是……书生!” “喂!书生!你发什么酒疯啊!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秋闱吗?怎么现在……”雪玲珑听到黑袍书生的话,小手一拍红木酒桌,正欲站起,却被一旁的李义伸手拦住。 “百……无一用!百无……一用……”黑袍书生站起身,踉跄着朝酒肆楼上走去,途中蛮横的撞到几位客人,所幸那几位客人知道这是身在酒肆,碍于酒肆老板的面子,没有多说什么,摇了摇头便远远避开了。 “李义!他都这副模样了!为什么拦着我?”雪玲珑鼓了鼓腮,一双好看的眸子略带气愤的看向李义,气书生不争气,愤李义不义气。 “他醉成这幅模样,你现在去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还是等他酒醒后再做打算吧!”李义轻轻一笑,伸手拍了拍身旁气愤佳人的香肩。 “也是。”雪玲珑轻轻点头,望着书生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 “客官,今个中秋了,这是我们老板让送来的月饼,热乎的!”一名小二端来一个青花瓷盘,上面叠放着几块月饼。 “多谢!”李义见状,忙伸手结果清花瓷盘,小心的放到桌上:“替我谢谢你们老板!” “哇!花灯!好美!”雪玲珑抬起一双好看的眸子看了看门外,入眼京城街上满是花灯,一派繁华热闹,煞是好看,一时间顾不得桌上月饼,竟像个孩子一样跑出门去。 李义见状,忙起身跟上,临走时还不忘拿起一块月饼,一掰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雪玲珑:“玲珑,老板专门送来的,尝尝!” “谢谢!”雪玲珑俏皮一笑,伸手接过半块月饼,轻轻咬了一口,这幅神态模样在花灯照耀下,更添了几分迷人色彩。 “咱们去赏花灯?”李义也咬了一口月饼,扫视一番街上繁华景象。 “好啊!”雪玲珑说完,拉住李义的手便跑。 第41章:彩茹茗入京取剑,卫字笙才名初显(伍) 八月十五,中秋节。 一轮玉盘皓月遥挂星辰天边 洒下银光点点,笼罩繁华河山。 京城纵横数十条主街,皆是花灯挑满,游人似海如山,李义拉着雪玲珑的小手走在那人海中间,随着那一波波浪潮缓缓向前。 “好美啊!”雪玲珑一双好看的眸子不停的扫过街道两旁的花灯,这番景象对于从小便生活在雪州,一待便是十五年的雪玲珑来说,着实是与大雪漫天不同的一番美景。 “你第一次过中秋节吗?”李义转头看了看身旁异常兴奋的红衣少女。 “是啊!我从小便一直呆在雪州,从没有出来过,没想到,外面的世界居然这么美!”雪玲珑用小手碰了碰街道一旁的花灯。 “那一定,很无聊吧?”李义看到雪玲珑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心疼。 “没有啊!在雪州有爷爷,有小白,有很多很多冰雪美景,不时还有些形形色色过路的人,并不无聊啊!”雪玲珑略微沉吟了一下,俏皮一笑。 “下次我再去雪州的时候,你带我去看雪州美景,如何?”李义闻言,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 “好啊!”雪玲珑爽快答应。 “既然你答应了,那现在不在雪州,就由我带你去个地方!”李义拉着雪玲珑的小手,不待雪玲珑回应便向前跑去。 “喂!去哪里啊?”雪玲珑疑惑的跟着跑起来。 “到了你就知道了!”李义神秘一笑,脚下步伐未停。 两人挤过重重人海,终于来到一座小庙前。 “这里是?”雪玲珑好看的眸子略带疑惑的看了看面前空旷的小庙,小庙与别处的繁华不同,反而略显凄清,只有寥寥几人进出。 “月神庙,我的福地!”李义说完,便拉着雪玲珑走进小庙。 小庙内很是狭窄,即使只有寥寥几人也显得有些拥挤,主位上供的不是什么神像,而是一棵树,树很老,很大,使得原本就狭窄的小庙又狭窄了几分。 一名小僧从一旁走上前来,手中托着一个红色木盘,盘中有两个圆月形状的香囊,看到李义后,朝李义微微点头:“施主,您今年又来了?” “是啊!这是今年的香火钱!”李义轻轻点头,从怀中掏出两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到红木盘中,同时将红木盘中的两个圆月香囊拿起来。 “施主,您每年来都给香火钱,小庙用不了这么多,施主还是收回去吧!”那小僧将银票递回给李义。 “拿着吧!这庙,也该修缮一下了。”李义没有去接银票,抬眼看了看四周,都是些败砖残瓦。 小僧跟随着李义的眼神看了看周围破败的砖瓦,腼腆一笑:“是该修缮修缮了。” “这是什么?”一旁的雪玲珑好奇的看向李义手中的圆月香囊,伸出小手拿过一个,用秀丽的小鼻子轻嗅一下:“好香啊!” “姑娘,这是圆月香囊,佩戴在身上,可以帮助早日与家人团聚。”小僧看到李义身旁的雪玲珑,再次朝雪玲珑点头致意。 “你信这个?”雪玲珑小手捏着圆月香囊在李义面前晃了晃,撇了撇小嘴:“不过确实还挺香的。” “哪有什么信不信的,只是求个安心罢了。”李义看着雪玲珑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一模一样却略显老旧的香囊,伸手指了指那棵高大的月神树:“在外游历的三年,我每年都会来这里换香囊,将旧的香囊挂在这月神树上,新的重新带在身上。” “也是。”雪玲珑赞同的点点头,随手将香囊系在腰间,低头欣赏了一番:“挺好看的!” 李义也将新的圆月香囊系在腰间,同时将旧的圆月香囊抛向那颗月神树,不偏不倚,正好挂在最高处的树枝上:“好了,咱们走吧!” “姑娘,这位施主可是个善心肠,你要珍惜呀!”在两人走出庙门的一刻,小僧单掌做念佛状,微微弓腰相送。 刚刚跨出庙门的雪玲珑被小僧这话弄的俏脸微红,忙加快脚步,想要快点离开,只留下身后阵阵香风席卷。 李义见状,苦笑一下连忙跟上。 身后远远传来小僧的声音:“二位来年记得还愿。” 出了小庙,走了没多久,便又是万家灯火阑珊的繁华景象,两人一起去猜灯谜,放花灯,一直玩到深夜才托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酒肆。 两人分别回房后 烛火摇曳间,皆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却是黑袍书生先起来。 看起来应该是酒醒了,但脸色却依旧不太好,随意的吃了点东西,孤身一人走出酒肆,很快便融入那人潮之中。 黑袍书生像是有什么目标似的,一路上并未作多少停留,绕过两条街,远远的便看到一名女子蒙着紫色面纱,瘦弱的双臂环抱着一面四弦琵琶。 秋风乍起,却没有吹起那面纱,反倒是带着那悠扬而略带伤感的琵琶曲,如丝缕般吹入黑袍书生耳中,直达心底。 黑袍书生只是远远望着,原本不太好的脸色一时间转好了许多,甚至略带着些许微笑:“哀从乐中生,妙哉!只是不知这弱女子经历了多少,才能从指下流出如此哀婉凄绝之音。” 一曲罢了,秋风也似通灵般随曲而止,黑袍书生却久久沉醉在曲音中不能自拔,周围不少围观的人纷纷拍手叫好,上前递送一些铜钱。 哑歌姬站起身,微笑点头感谢,只是那微笑中,却满是饱经沧桑之凄凉。 就在黑袍书生出神之际,一声怒喝响起:“都他娘的给老子滚开!” 话音一落,便有数名鹰犬随从上前驱逐群众,不一会便开辟出一条路来,一名身着褐色交纹公子袍的男子缓缓走上前来,细看的话,男子走路时只有右膀晃动,左膀似乎有些不太灵便,显然是受过伤。 “哑巴!昨个有那什么小六子在,老子不能把你怎么样!但老子还真就不信了,还能天天有人护着你!”来人正是被哑歌姬劈了一刀的,从三品包衣骁骑参领李万杰家的公子哥,李二狗! 第42章:彩茹茗入京取剑,卫字笙才名初显(陆) 黑袍书生看到李二狗再次找上门来,苍白无力的双手紧握成拳,但随后又无可奈何的松开,只能满带心疼的远远看着,同时一边期盼昨天哪位将军能再次出现,一边又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几句没用。 李二狗怪笑着一步步靠近哑歌姬,同时嘴里还鼓鼓囊囊的骂着什么:“怎么?没人来帮你了?你个哑巴当初不是很神气吗?你再神气啊!” 哑歌姬蒙着紫色面纱,看似楚楚可怜弱不经风,双眸中却满是浓烈的杀意,死死的盯着那一步步靠近的李二狗。 李二狗走到近前,邪笑一声,便要伸手摘下哑歌姬的面纱:“怎么?原来不仅是个哑巴,还丑的不敢以面示人?我倒要看看,你长的是有多吓人!” 哑歌姬看到李二狗逼近身前,脚步连连后退想要躲开,眸中杀意又浓重了几分。 “躲?来人!围住她!我看你个哑巴能躲到哪里去!”李二狗一次没有得手,召集身边鹰犬围上前去,眼神中带着戏谑,打算慢慢玩弄眼前这待宰羔羊。 身旁鹰犬听后,纷纷上前将哑歌姬团团围住,甚至还有几名鹰犬伸手去拉扯,拉扯之间,哑歌姬双手环抱的四弦琵琶摔在地上,琴弦纷纷崩断,发出阵阵颤音。 李二狗也已经逼近身前,伸手朝哑歌姬脸上的紫色面纱抓去,誓要将面纱摘下看看她的丑态。 就在李二狗即将得逞之际,一道黑影冲破鹰犬围阻扑上前来,靠着那股冲击力,竟一下将李二狗扑倒在地上,同时口中喊着:“姑娘快跑!快跑!” 周围鹰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皆呆愣在原地,哑歌姬抓住机会,匆忙跑出包围。 但还没跑出去多久就听到一声大喝,只见李二狗用手指着同样倒在地上的黑袍书生,面色狰狞可怕:“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哑歌姬听到声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只见十数名鹰犬上前将李二狗扶起,随后对着倒在一旁的黑袍书生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黑袍书生倒在地上,双手护着头,透过人缝对着停住脚步的哑歌姬喊道:“姑娘快跑!别管我!快跑!” “跑?哑巴你倒是跑给我看看!你只要敢跑,我就当场杀了这小子,让你亲眼看着别人因为你而死,我看你心里如何过意的去!”李二狗说着,猛地抽出腰中佩剑,指向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黑袍书生。 “跑!别管我!我就是一个穷书生,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未待哑歌姬开口,黑袍书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嘶力竭的喊着。 “那可不行!书生,你要是死了,我指望着谁去夺那虎榜之首?”一道清灵的声音响起,只见一道窈窕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一袭赭红蜀锦交领窄袖劲衣衬着一张绝美的小脸,手中握着那把雪月弯刀,刀未出鞘,却已是寒意席卷,好似那怒放的玫瑰,虽鲜艳美丽,却满是尖刺。 “姑娘,我们这是私事,还请姑娘莫要插手,以免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李二狗看到一袭红衣姗姗走来的雪玲珑,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心中暗道世上竟有如此精致绝艳的女子,比起那不羡仙的花魁,简直是一个天上仙子,一个地上残渣。 “谁跟你有和气?”说话间,李义握着秋佩剑紧随着雪玲珑走上前来,一袭玄底赤纹鎏金衣,透露着别样的华贵气息,比起眼前的李二狗,不知道高了多少个档次。 李义透露出虽非本性但也自小深入骨髓的花花公子气质,一手轻轻搂住雪玲珑的腰肢,另一只手抬起秋佩剑指了指李二狗:“你觉得,你配吗?” “你……”听到李义这番话,李二狗心中自是万般愤怒,但在美人面前,还是需要注意仪容,也不怕黑袍书生跑掉,随手收回指向黑袍书生的剑,用一张不算丑,甚至还算得上些许俊俏的脸,皮笑肉不笑的看向李义:“我与阁下素无冤仇,只是初次见面,阁下言语为何如此刻薄?” “刻薄?我刻薄吗?”李义转头看向身旁的雪玲珑,故做疑问。 “没有啊。”雪玲珑俏皮一笑,陪着李义演起戏来。 “你看吧!美人的眼光,才是正确的,没想到你不仅人不配,眼光也是差的可以啊!唉,我要是你的话,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墙上,免得在这天子脚下,丢人现眼!”李义依旧搂着雪玲珑的棉柳腰肢,用手中秋佩剑指了指一旁的朱红墙壁,嘴角挂着只有纨绔子弟才有的标准坏笑,且在最后四个字上,特别加重了一下语气。 “你……”李二狗强忍下心中怒意,做了个自认为潇洒的动作,依旧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义:“阁下既然如此针对,那就休怪我李某人手段狠辣了!” “李某人?就你?就你也配姓李?算我求你了,别给我们李姓丢人了!”李义依旧满脸坏笑,语气轻薄,但周围胆大围观的人心里面都清楚的知道,到底谁才是真轻薄。 “嗤!”一旁的雪玲珑被李义逗笑了,捂嘴娇嗤一声。 李二狗看到在美人面前失了颜面,再也压不下心中怒火,终于本性毕露,恶狠狠的用手中剑指向李义:“都给我上,让这小子知道厉害!还有,都看着点,别伤着美人!” 周围鹰犬闻言,纷纷放弃黑袍书生,缓缓向李义和雪玲珑逼近,不一会便将两人团团围住,各自抽出腰中佩刀,死死盯着李义。 武官府人,不似其他府上,大至总管小至鹰犬,个个都有佩刀。 “我说,就这点人?谁给你的底气这么狂?这些小喽喽,根本不需要我出手。”李义挑了挑眉,漆黑眸子随意的撇了撇周围的持刀鹰犬,语气中满是不屑,随后收回放在雪玲珑腰肢上的手,故意气李二狗似的拍了拍雪玲珑的香肩:“玲珑,五招之内,解决掉!” 第43章:彩茹茗入京取剑,卫字笙才名初显(柒) 雪玲珑听后,眨了眨好看的眸子,俏皮的朝李义吐了吐小舌头,语气清灵平淡:“三招足矣。” 李二狗本就满肚子怒气,此刻听到李义和雪玲珑的一番对话更是气的要吐血,面色狰狞的用剑指向两人:“上!别有所顾忌,弄死弄残老子担着!” 还未待周围鹰犬有所动作,雪玲珑玉指轻弹,雪月即刻出鞘,在雪月出鞘的一瞬间,透骨寒意迅速弥漫开来,使人不寒而栗。 周围鹰犬被这股寒意吓到,正愣神时,雪玲珑动了,龙腾九式第一式轻轻斩出,周围众人不见动作,只见一阵刺眼刀光闪过,瞬间便有几名鹰犬倒在地上。 还未待众人有所惊讶神色,龙腾九式第二式再次斩出,依旧不见动作,只是倒下的人数却较之第一式多出不少。 随着龙腾九式第三式斩出,周围鹰犬尽数倒在地上,皆是痛苦呻吟起来。 地面上不见鲜血流出,只见雪玲珑素手中的雪月反握,尽是靠刀背便将数十名鹰犬扫的倒地不起。 这番细节若不是习武之人很难注意到,但李二狗乃是从三品包衣骁骑参领李万杰家的公子,自小便跟从他爹李万杰习武,自然是看出了些许门道,眼前这名绝美的美人,却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别管这刺有多硬,最起码,他是不敢碰。 至于美人身旁哪位,能让这般身手实力的飒爽美人顺从的人,他更是惹不起,起码现在无势之时是惹不起。 懂得审时度势的李二狗眼看情况不妙,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连声呼喊:“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小心冲撞了大侠,还望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 “怎么?刚刚不是还很狂?说什么要弄死我,现在怎么怂了?”李义见状乐了,走上前去用秋佩剑敲了敲李二狗的肩膀 “刚刚小的只是逞逞口舌之快,大侠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次吧!”李二狗纵使心中有万千怨恨,此刻也不敢流露出分毫,极力压低自身态度哪里还有刚刚那嚣张模样?但口上虽这样说着,心里却暗暗发誓,等回去后召集数百人马,定要将今日之耻报回来! “饶了你?看你这衣着,还有你的言行举止,明显是个富贵官宦人家的子弟,随从皆佩刀,只有武官世家才能做到,你现在如此谦卑的态度,不会是想回去召集人马,好来报仇吧?”李义弯下腰,在李二狗耳边轻语,随后再次露出那标志坏笑:“不过,我可不是一个肯放虎归山的主!那怕是只病虎!” “大侠您多虑了!小人又怎敢怀此心思?”李二狗听到心中计谋被道破,纵使十分惊讶,但还是努力保持震惊神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怀没怀这心思,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过跟我道歉没用,跟他们道歉,他们若肯饶你,我绝无二话!”李义拍了拍李二狗的肩膀,站起身来,用手指了指哑歌姬,和已经被哑歌姬扶起来的黑袍书生。 李二狗闻言,略微思索了片刻,但也仅仅是片刻,便迅速调转方向,再次噗通一声跪下:“二位!先前都是我不对!还望二位能给我个机会,饶我一次!饶我一次吧!” 哑歌姬眸子满带杀意,冷冷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李二狗,随后又看了看身旁满身伤痕的黑袍书生,瘦弱的手臂轻轻搀着黑袍书生,转身便走。 “姑娘,你要带我去哪里?”黑袍书生尚有一丝残存的意识,费力的吐出几个字。 哑歌姬一手搀扶着黑袍书生,另一只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医字。 黑袍书生强撑着不让自己闭上双眼,看到哑歌姬的动作后,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多谢姑娘!” 李义和雪玲珑看到黑袍书生两人离开,相互对视一眼,顾不得跪在地上的李二狗,匆匆跟上。 待得四人消失在视野中,李二狗才缓缓站起身来,恶狠狠的瞪了周围的围观者一眼:“看什么!再看老子把你们眼睛挖了!” 说完便顾不得那些倒地不起的随从,径直朝包衣骁骑府走去,要去召集人马,以报今日之仇。 夕阳初现,万象红欣。 远山古道,两骑扬尘。 赤茗、赤战两匹汗血宝马日夜飞驰,连跨胶、吴、辽、连、越五州,最终终于飞身跃进万里京都所在的轩辕州境内。 “我说彩老板!这一路上,可是多亏了爷们照料!不然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抵达这京址轩辕!”黎刚骑着赤战马,扭头看了看并排而驰的彩茹茗。 “你可闭嘴吧!没了你个黎花刀,老娘就少了个累赘!说不定这会,早就在京都城内了!”彩茹茗轻轻一笑,满带媚意的声音大声吼出来,也别有一番韵味。 “彩老板你这可不行啊!怎么能过河拆桥呢?要不是我黎刚一路上……” 黎刚还没说完,便被彩茹茗抢先道:“好好好!确实是多亏了你!到了京都,老娘请你喝酒!” 一路上,两人遇到过半路劫匪,盗洞山贼,但凭着黎刚那一身不算高超的武功和彩茹茗连连散财买路,终于还是踏入了这天子脚下,轩辕神州。 “这还差不多!”黎刚嘿嘿一笑,压了压头上的斗笠,拍马疾驰。 彩茹茗摇头一笑,拍马跟上。 一红一黑两骑飞驰,扬起一路灰尘。 两骑来路六百里处。 一道人影背着一把重剑,独自一人缓缓行走在斜阳影里,好似身外无人,身外无物,随着那秋风,有节奏的缓缓前行,不急,不慢。 人影骨瘦如柴,好似风一吹便会倒下似的,满是刀疤的脸,让人看上一眼,当晚便会做噩梦。 来人正是武评榜第六人,刀痴骨鬼! 骨鬼背着那把与他的身形呈强烈反差的重剑,缓缓朝着京都前行,为了去完成他的那个承诺,护李家小子周全。 走着走着,骨鬼哼起歌来: 我走过这古道数十载 跨过那山河万条海 饮过那烈酒千万杯 战场那英雄几人回? ………… 第44章:彩茹茗入京取剑,卫字笙才名初显(捌) 转眼时间,几天后。 为了安抚卫字笙,李义和雪玲珑两人商量着让哑歌姬暂时在酒肆住下,这才让伤势一好便嚷嚷着要去习武的卫字笙安静下来,专心去迎接秋闱开试。 且经过这几日相处,哑歌姬对卫字笙的感激之情似乎也得到了些许升华,卫字笙对哑歌姬自是不必说,妥妥的一见钟情,至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酒肆之内,四人围坐举杯饮酒 小二从外面走进来,急忙找到四人所在处,伸手抹了抹头上汗珠:“客官!布告下来了,说是明日在京城文墨街辟场开试,一共三场,前两场题目由帝师拟定,最后一场殿试,则是上朝面圣,侧耳恭听!” 李义让小二帮忙每天关注着秋闱消息,一旦有情况,立刻禀报。 “恩,知道了。”李义礼貌的朝小二点点头,随后看向坐在对面的黑袍书生,调笑起来:“喂,书生,明天可就开试了,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要用那三千诗赋,换取那一纸功名!更何况,实力不仅仅是武力,文人,也自有其力,这点你比我清楚,我就不再多说了,总之,你若是不来个三元及第,我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我认识你。” “是啊书生!我可是记得某人曾经说过,说什么才若一斗,他要独占九分,余下一分还要还给文曲老爷子,某人那时候的狂傲,可不是眼前这个萎靡不振的你所能比拟的。”雪玲珑也跟着调笑起来,随后好看的眸子看向黑袍书生身边的哑歌姬,红唇微抿,俏皮的笑了笑:“更何况,还有此等佳人陪伴身旁,佳人配才子,你若连一个小小的秋闱都考不过,又如何配得上这佳人?” 看到对面两人一唱一和来鼓舞他,卫字笙心中一暖,重新拾起那股狂傲:“小小秋闱,又如何难得倒我?” “秋闱是难不倒你,只是不知那佳人,是否愿意跟你?”李义轻轻一笑,漆黑眸子看向一旁蒙着紫色面纱的哑歌姬。 哑歌姬见几人的话题都是围绕着她,隔着紫色面纱微微笑了笑,纤手沾了几滴京师腔,在红木桌面上写下了两个字,一个冤,一个愿。 李义和雪玲珑两人看了看红木桌面上的字,对视一眼,皆是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 黑袍书生卫字笙看到后,却面露怜惜之色,双眸静静的看着身旁的哑歌姬,对她的身世经历又多了几分同情,看似小小年纪,却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沧桑经历。 卫字笙没有任何言语,只是静静看着哑歌姬,随后同样用手沾了几滴京师腔,同样在红木桌面上缓缓写了两个字,一个平,一个如。 做完这些后,卫字笙凑到哑歌姬耳边,低声耳语:“待我功成名就之际,定不会再让你受这般苦楚!” 哑歌姬闻言,看向卫字笙的双眸中有一丝别样的情感,深深点了点头。 另一边,彩茹茗和黎刚二人已经牵马进京,直奔酒肆而去,酒肆之名响彻京都,一路问去,很快便来到酒肆门前。 抬头看了看面前这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高大酒肆,拿绿蚁人家与之一笔,确实还有不少差距。 “我说彩老板,你看看人家这排场!要爷们说,这就叫气派!什么时候你的绿蚁人家也能如此气派?”黎刚伸手压了压头上斗笠,一手牵着赤战马,一手扶着腰间短刀,抬脚便要超店内走去,临走时还不忘甩下一句:“彩老板,您可是说好要请我喝酒的!” 然而,黎刚还未踏入酒肆便被小二拦下来:“客官,住店的话,请您将马匹牵至后院。” “告诉你们老板!就说我胶州彩茹茗,前来取剑!”还未待黎刚开口反驳,彩茹茗便牵着赤茗马缓缓走上前,满带媚意的声音瞬间响彻在酒肆之内,声音不大,但却听的清楚响亮。 小二听到后愣了一愣,许久才缓过神来:“客官您稍等!我这就去叫我们老板!” 一些吃酒客听到后也纷纷看向门外,酒肆百年以来所等的人,今日终于出现了!那把剑,终于有人来领了! 老一辈的承诺,新一代人还记着! 这便是信! 这便是情! 那怕万年流水,也冲刷不掉分毫。 李义几人听到这妩媚声音后,竟一同站起身来,匆匆看向门外,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酒肆门口,手中牵着一匹红马,依旧是那华贵的衣着,虽只是轻轻说了一句话,却给人一种莫大的震慑力。 “书生,我没看错吧?”李义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没有。”黑袍书生果断的摇摇头:“这股气场,只有彩老板身上才有!” 李义听后,拉住雪玲珑便出门迎接,黑袍书生见状,学着李义的样子,轻轻拉住一旁哑歌姬的柔荑素手,也去迎接那已经一年未曾见的彩茹茗。 “你们?”彩茹茗看到李义几人,也是惊喜万分,虽然知道卫字笙那书生要进京赶考,来的时候还在想会不会遇到,但却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 “李义弟弟最近瘦了。”彩茹茗心疼的看了看李义,随后转头看向卫字笙,满带媚意的声音再次传出:“一定是被你个臭小子给拖累的!” “彩老板您这是哪里话?什么叫被我拖累的?我这伤才刚好,您问问他们两个,还有比我更苦的吗?”卫字笙连忙诉起苦来。 “雪姑娘也在啊!正好让雪姑娘说句公道话,是不是这臭小子拖累了你们?”彩茹茗没有理会卫字笙的诉苦,而是看向李义身旁的雪玲珑。 “是啊!您是不知道,这书生最近过的可滋润了呢!”雪玲珑俏皮一笑,同时纤手偷偷指了指卫字笙身旁的哑歌姬。 “哟,看看!你个臭小子,这才一年不见,都有娘子了!”彩茹茗抓住机会又狠狠调笑了卫字笙一番。 “不是,彩老板,您误会了!我……” 卫字笙还没说完,便被彩茹茗开口打断:“行了行了!别解释了!难道你还想始乱终弃不成?果然呐!世上薄情是书生!” 哑歌姬被彩茹茗这番言论弄的娇羞低头,缓缓用纤手拉了拉卫字笙的衣袖,示意他莫再言语。 “好了,不逗你了!人姑娘都害羞了。”彩茹茗丹凤眼瞥到哑歌姬的小动作,红唇勾起一抹微笑,不再拿书生打趣。 第45章:彩茹茗入京取剑,卫字笙才名初显(玖) 正在众人叙旧时,酒肆老板匆匆赶来,只是扫了门口众人一眼,便径直走向彩茹茗:“您便是那位将军的后人?” 彩茹茗看到酒肆老板竟然一眼认出她,也略显惊讶,但并未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正是!” “怪不得与我祖上传下的贵人画像有十分神似!”酒肆老板神情略显激动,说话也有些微微颤抖,但还是挥了挥手,吩咐小二将赤茗、赤战两匹汗血宝马牵至后院好生喂养,随后忙请几人进店:“诸位里面请!咱们入内详谈!” “彩姐姐,这是?”李义看到酒肆老板的异样举止,满是疑惑的看向彩茹茗。 “李义弟弟,这事说来话长,稍后再向你解释,先带着诸位在楼下等候,我与老板单独谈些事。”彩茹茗吩咐一番,让李义几人先留下等候,独自一人跟随酒肆老板上了楼上隔间。 李义闻言,点了点头,带着雪玲珑三人还有刚刚到酒肆的黎刚回到先前的座位,提壶斟酒,举杯慢酌。 酒肆隔间内。 彩茹茗直接了当的道明了来意:“老板,我这次来,是来取剑的。” “我知道”酒肆老板点点头,随手拉出一张镂空檀木椅,让彩茹茗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不过取剑一事先不着急,我需要与你谈一笔生意。” “哦?什么生意?”彩茹茗丹凤眼扫视了一下周围摆设,皆是上等华贵之物,不仅眉心微微皱起,心中只是疑惑,这般资产要与自己谈何等生意?更何况只是初次见面而已。 但碍于祖上交情,彩茹茗并未表现出来。 “我想将这酒肆,交付与你!”酒肆老板语气平静,好似在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般。 要知道,酒肆的总资产,在这万里京都之内,不说举世无双无人能与之比肩,但有此等财力者,也绝不超五指之数。 这般巨资,不知道多少人几辈子都挣不来,他可倒好,说送人就送人了? “这……”彩茹茗听闻此言,竟一时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丹凤眼转了转,思考如何去回应。 “你先听我说。”酒肆老板神情平静,目光透过雕花檀木窗望向外面的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略微沉吟了片刻,再次开口:“我祖上几代皆是农民出身,这酒肆一开始也仅仅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小的酒肆,在那诸国争霸战乱纷飞的年代,连天烽火导致民不聊生,酒肆的收入莫说多少,就连勉强维持温饱都难,就在祖上要送掉酒肆回归乡野躲避战乱时,却得到一位贵人的帮助,那座小酒肆才堪堪挺过来,转眼时间,百年光阴流水而过,当年那座小酒肆也越做越大,这才有了今日酒肆的昌盛繁华。自打我记事起,在别的孩子都去上学读《四书》的时候,我的父亲就让我背诵先祖遗志,这一背,便是四十多年,四十多年来,我每天都坚持着背诵,也每天都提醒自己,要等待取剑者的到来,现在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一刻!” 酒肆老板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转而看向坐在一旁的彩茹茗:“我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唯恐哪日突然去了无法将剑交付而出毁了祖上声誉,但我终究还是等到了,今日便将剑和酒肆一并交付与你。” “同时,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酒肆老板抬脚走向一处柜台,从柜台最高处取下一只通体漆黑如墨的黑匣子,黑匣子长约三尺,宽约一指有余,匣子采用特殊香木精制而成,具有防腐留香的特殊功效。 “请讲!”彩茹茗听完酒肆老板这番话,眉心舒展开来,眼眶竟微微有些湿润。这般重情重义,世上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我要你依照我每年的惯例,将酒肆总收入的七成上缴给国家。”酒肆老板轻轻抚摸手中的黑匣子,匣子漆黑光亮,没有丝毫灰尘,显然是经常擦拭。 看到彩茹茗点头答应后,这才将手中黑匣子放到彩茹茗面前的檀木桌上,轻轻将黑匣子打开,匣子里,放着一把剑,虽然历经了百年风霜雨雪摧残,但其剑身依旧是泛着点点寒光,寒芒闪烁。 只是,没了剑鞘。 “这便是你先祖留在酒肆的剑,听老一辈说,此剑名为玉龙。”酒肆老板伸手指了指漆黑剑匣中的玉龙剑,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笑容里,满是释怀。 先祖遗愿,时隔百年。 今日,总算完成了! “自今日起酒肆便归你,我老了,也是时候找个地方享受一下人间清静了。”酒肆老板摇头轻笑,缓缓转身,留下一个满是沧桑的背影。 “等一下!”彩茹茗起身拦住酒肆老板,皓齿轻轻咬了下红唇:“留下吧!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做您干女儿!您无子嗣,就让我为您养老送终!” 酒肆老板闻言,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略带皱纹的脸上瞬间老泪纵横,一时激动下竟一把抱住彩茹茗:“好孩子!好孩子!” 彩茹茗就那样任由酒肆老板抱着,丹凤眼微微合上,静静感受着那股温暖,这种温暖的感觉,她只在彩战身上感受过。 李义几人通过举杯饮酒间的一番交谈,都对眼前这顶着一顶斗笠的男子产生了些许好感,看似长相平平无奇,却是有些趣味。 “我跟你们说啊!自胶州到京城的这段路上,那可是连跨数州,万分凶险!要不是爷们骑着那汗血宝马,靠着手中这把短刀,一路上过五关斩六将捅破了七八个拦路劫匪的计划,你们现在可能就看不到十分完好的彩茹茗了!”黎刚端起黑瓷酒碗抿了一大口京师腔,谈吐之间那叫一个口若悬海滔滔不绝。 “我代彩姐姐,敬黎大哥一杯!”李义虽对这番言论有诸多怀疑,但看得出眼前人是个豪爽之人,因此也没有计较,只是举杯劝酒。 “是谁在说我不能完好的出现在此地?”一道带着十分媚意的嗓音自楼上传来,霎时间响彻整座酒肆。 第46章:彩茹茗入京取剑,卫字笙才名初显(拾) 黎刚干咳两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斟了一碗京师腔独自慢饮,在这个过程中,还一直对着李义几人使着眼色,好像在说:嘘!别出声。 李义几人看到黎刚在使眼色,皆是闭口不言,唯独坐在黎刚身旁的黑袍书生不明所以,抬眸扫了扫李义几人,傻乎乎的问了一句:“刚刚是不是就黎大哥在说话?” 李义几人闻言,一个个低头饮酒没有回答,只有哑歌姬在一旁轻轻扯了扯卫字笙的衣袖。 “黎刚!”说话间彩茹茗已经走到几人酒桌旁,最终站定在黎刚身后,轻轻拍了拍黎刚的肩膀。 黎刚只感觉到一阵香风袭来,随后便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惊吓之余手中酒碗一滑,掉到了红木酒桌上,所幸酒碗已空,并无溅洒。 还未待黎刚开口说话,彩茹茗便揪住黎刚左耳朵,下手毫不留情:“怎么?刚刚说过的话就忘了?要不要让李义弟弟他们帮你回忆一下?” “疼疼疼!回忆就不用了,爷们这记性好得很!你先把手松开!”黎刚疼的嗷嗷直叫,引起周围吃酒客的注意,见此情形,皆是捂嘴偷笑。 雪玲珑更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李义见状放下手中酒碗出面调解:“彩姐姐,黎大哥他只是开个玩笑,我觉得黎大哥这个人挺义气的,不如就先?” 彩茹茗本就未真怒,闻言便顺着台阶下来,松开揪着黎刚左耳朵的手:“看在李义弟弟的面子上,这次老娘就先绕过你。”” 黎刚没有回应,只是一边揉着耳朵一边狠狠瞪了卫字笙一眼,随后又缓缓移开,好像不想在这白痴身上浪费时间一样。 卫字笙看到黎刚的举止,忽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哪里做错了,找了个机会轻轻凑到黎刚耳边:“黎大哥,我真没别的意思,我……” 卫字笙还没说完,便被黎刚前去提酒壶的手给撞开:“算了算了,小事儿!爷们大度,不计较。” “彩姐姐,上次在绿蚁人家,是你为李义接的风,这次在这京都酒肆,就让李义为你,接风洗尘!”李义站起身,举起手中斟满京师腔的黑瓷酒碗。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皆是举起手中酒碗。 “干!” 哑歌姬不能喝酒。 卫字笙伸手接过替她喝了。 于是这番举动又引起众人一番调侃,嘻骂谈笑间,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夜空繁星璀璨,皓月遥挂天边,不时有阵阵飒爽秋风拂面,吹的众人酒意正酣。 杯影起落之间,灯火摇曳。 望着那繁星点点,仿佛又回到了绿蚁人家。 那数夜无眠。 在小二数次催促下,几人这才各自回房休息,酒肆老板亲自将彩茹茗送至房内,精心为她盖好被子后,这才放心离开。 原来照顾人的感觉。 是如此,这般。 第二日一早,李义几人便被小二叫醒。 在酒肆老板要求下,没有叫醒黎刚和彩茹茗,两人长途奔波劳累,是应该好好休息休息。 随便吃了点东西后,李义吩咐雪玲珑和哑歌姬留在酒肆,自己跟卫字笙动身前往文墨街参加秋闱考试。 两人出了酒肆便径直前往文墨街,因是清早,车马人流比较少,不一会便到达了文墨街指定地点,此时整条文墨街已站满官兵,开辟出了一个可容纳数千人的巨大考场。 “应考生请到此处报名!”只见一人坐在一张木桌前,手中笔不时在登记着什么,每登记一个,便放一个人进入考场,而在其面前,则是一条长达上千人的队伍,绵延数里,直似那盘龙潜卧。 “书生,排队去吧。”李义看到那条长龙队伍,满是无奈的拍了拍黑袍书生的肩膀。 “这么长的队,等排到早考完了。”黑袍书生眉心微皱,看着那队伍摇了摇头。 两人正犯愁时,却看到一名身着祥云锦绣袍,手握一把折扇的翩翩公子,没有做任何登记便径直朝考场内走去。 “这位公子,请等一下!”李义忙开口叫住那翩翩公子。 翩翩公子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李义二人,审视一番后,清秀的脸庞上带着些许疑惑:“何事?” “敢问公子进入考场为何不需登记?”还未待李义开口,一旁的黑袍书生便急忙开口询问,毕竟这可关系着他的锦绣前程。 “登记?”长相清秀的翩翩公子抬起眸子扫了一眼附近的队伍,手中折扇一拍手心:“因为,我叫零息。” 翩翩公子说完,从腰间摘下一块金牌在两人面前晃了晃随后抬脚踏入考场,走出许久后,才远远传来一句话:“圣上金令,你有吗?” 李义凝眸看向逐渐走远的翩翩公子,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竟跟零息手中金牌一模一样:“书生,拿着,进去吧!” 黑袍书生略带迟疑的接过金牌:“这真的能行?” “能不能行,试试才知道!”李义轻轻一笑,再次拍了拍黑袍书生的肩膀:“去吧!拿出你的全部实力,让天下人惊叹!” 黑袍书生握了握手中金令,朝考场内走去,向门口守卫出示了手中金令,成功进入考场,远远的朝考场外的李义抱了抱拳。 李义摇了摇头,在附近找了家茶馆等候,茶馆正好能看到考场内的情形。 此时还尚未开考。 考场之内,帝师落九渊站在主持台上,一袭墨色云鹤长袍随风飘舞:“本次秋闱分三场,前两场由我来出题,第三场则由轩辕圣上亲自考察,秋闱考试巳时开始,到时会鸣钟提醒,鸣钟后尚未入场者,一概视为自动弃考!” 一袭黑袍的卫字笙在众多白衣书生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抬眸扫视四周,入眼是纵横摆放着的数千张乌木桌,每张乌木桌上,都整齐的摆放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此时有不少考生已经占据了一张乌木桌,开始铺纸研墨等准备工作,一举一动都无比谨慎小心,只待巳时一到考题一出,便开始奋笔疾书。 弟47章:彩茹茗入京取剑,卫字笙才名初显(拾壹) 在场考生虽大多都是一袭白衣,但若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衣着存在着明显的差别,看起来应该是一些不同学院的弟子。 当然,这其中还是黑袍书生这般无师自学,或者只能上上乡间私塾的寒门弟子占据多数。 黑袍书生对学院之类的繁琐东西没有兴趣,随便找了一张乌木桌,便开始着手铺纸研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巳时钟即将敲响的一刻,一群身着不同颜色书生袍的人,才在一名先生的带领下,不急不慢的缓缓走进考场。 黑袍书生早已硏好墨,抬眸看向来人,随后眉心微皱,似对来者的举止有些许不满。 敢在秋闱如此大张旗鼓的,也只有眼前这七星学宫了,据说自圣上一统十三州天下以来,历届秋闱状元都出自七星学宫,七星学宫也因此被圣上授予“神州第一学宫”的美称,如此一来,更是桃李满天下,上至皇庭庙堂下至世族草莽,七星学宫的弟子,无所不及,无处不有。 直到三年前的上一届秋闱,年仅十二的落铃兮扮作一名童子,参加了那次秋闱考试,凭借一篇《王朝赋》将天下士子尽数压在其下,夺得状元后却拒不受职,并且留下了一句话:“历届出状元的七星学宫,今年怎么休养生息了?” 其实那届秋闱,七星学宫并未休养生息,反而那届还有一名号称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余殃,但却依然被年仅十二的落铃兮给死死压在脚下,据说秋闱放榜时,那名七星学宫的奇才余殃当场便晕死过去,从此便一蹶不振,再也不提笔。 据说这届秋闱七星学宫出了不少才子,最出色的要数那天权宫内的墨痴棋,名为墨痴棋,其实并非特别喜欢下棋,只是在提笔作文时左手必握一子。 右手点墨而书,左手闲敲棋子,如此做出的文章,必属上等佳文,让人看了不禁拍手叫绝! 七星学宫的人在巳时钟响的一刻踏入考场,纷纷各自寻找位置,开始铺纸研墨。 而那被外界传的神乎其神的墨痴棋,却恰好选在黑袍书生旁边的位置,一袭天青色襦袍,衬得他倒有些温文尔雅的气质。 “巳时钟响!本次秋闱考试,现在开始!”帝师落九渊一声清喝响起,全场数千名考生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身上,落九渊见此,微微点了点头,从一旁侍从手中接过一张锦卷,朗声读起来:“秋闱三式第一试,请听题:今日八千士子齐聚一堂,虽身份不同目的不一,然都各怀己志,请以己志入手,各自抒发自身见解,时间为一个时辰,到时未交卷者,视为弃权!” 此言一出,全场数千名考生像是有说不完道不尽的话一般,心中皆是万千感慨,纷纷开始提笔疾书。 但,有些人除外。 在大多数考生都在奋笔疾书之时,最迟进入考场的七星学宫学子还都在细细研墨,落铃兮的位置在第一排,此时她却好像没听到一般,只是自顾自的把玩着手中的笔。 黑袍书生倒好,一不碰墨,二不握笔,就那样静静的站在原地,双眸微闭,竟然开始了闭目养神。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约一炷香后,七星学宫的学子才开始动笔,而墨痴棋却没有随着七星学宫的其他学子一齐动笔,而是好奇的看向一旁的黑袍书生。 又是一炷香后,落铃兮停止把玩手中笔,轻轻点墨,清秀灵动的字体跃然纸上,好似一头头灵动的小鹿奔腾跳跃。 而墨痴棋却依旧未曾动笔,依旧盯着一旁的黑袍书生,他很是好奇这举止奇怪的书生到底真是这般有恃无恐,还是在故意装模作样。 又是两柱香时间,此时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一半,绕是墨痴棋此刻也有些慌张想要动笔了。 好在黑袍书生终于动了,只见他缓缓睁开双眸,用苍白的手从怀中掏出那杆巨大软膏,猛地挥入墨砚。 软膏上瞬间被墨水染的漆黑,随后提笔便在宣纸上挥洒开来,一番举止气势惊人。 墨痴棋看到黑袍书生动了,正要握笔疾书,却被黑袍书生这番举止惊的愣了一愣,但也仅是一愣,便点墨疾书起来,字体方正端庄,颇有方圆气韵。 黑袍书生宣纸上的内容也铺陈开来,字迹若游龙戏凤,仪态万千,变化莫测,笔起似有摘星夺月之势,笔落若有填渊镇海之能。 纸上书曰: 寒窗序 远出乡关,未成何还? 浮生仓促几十年,莫使老来空悲叹。 杨柳岸,起婵娟,故乡远。 一腔热血尚未干,十年寒窗存期盼。 烛光几度燃,诗书八百卷。 今宵风又暖,再度玉门关。 铁树花开飞满院,料是天公怜。 却道人定可胜天。 待得试日睹真颜。 笔落潜龙渊,篇成鬼神叹。 来日虎榜位居前。 亲朋宴,把酒欢。 不负此少年! 全篇下来一气呵成未有丝毫停顿,笔停,黑袍书生顿感畅快淋漓! 而反观墨痴棋,此刻却依然在奋笔疾书,方圆笔迹一个个跃然纸上,也自有一番婉约妙处,但比起黑袍书生的大气磅礴,还是有着不少差距。 落铃兮的灵秀字体也在纸上跳跃飞舞,在某一刻,落下最后一笔。 “时辰到!”一名侍从鸣钟提醒。 “请各位考生停笔!按照顺序依次离场!第二场考试未时举行,到时会鸣钟提醒,逾期未至者,视为自动弃考!”落九渊轻抚墨色云鹤长袍,颇有一番师者威严。 数千考生有序离开考场,墨痴棋不时看向黑袍书生,总感觉这书生,不简单。 考场外不远处的一座小茶馆内,看到考生离场后,李义放下手中茶杯,提起秋佩剑走出门去,没走多远,便看到了黑袍书生醒目的衣着:“书生,考完了?” “第一场考完了,下一场未时开考,先找点东西吃,我饿了。”黑袍书生说着,便开始四处寻找餐馆。 第48章:彩茹茗入京取剑,卫字笙才名初显(拾贰) 第二场考题为: 太平盛世,居安思危。 与第一场无异,大多考生还是争先恐后提笔疾书。但落铃兮对此却深有感慨,太平盛世,太平何来?是边关千百将士,踏着血雨腥风尸山骨海,一刀一刀砍出来的,盛世欢歌,哪里曾闻那沙场将士哀?哪里曾闻那将军百战苦? 清秀字体不再清秀,而是变得不拘礼法,起落飞舞之间,笔墨挥洒,若神哭鬼泣,似战马踏泥。 一篇《百战将士哀》 自笔下,自心中,洒满纸张。 墨痴棋拿出了巅峰状态,迅速磨好墨后,左手握一枚白棋,右手提笔而起,方圆字体似如鱼得水,挥洒开来。 黑袍书生依旧闭目养神,笔墨未粘,只是那样静静站着,立于秋风之内,风卷黑袍铮铮作响,似那沙场铁蹄乱踏,刀枪铁甲寒鸣。 一曲《少年言》推肝至胆: 星流出碧汉,月涌入荒原。 苍苍无净物,处处有尘纤。 三千亭卫战,一百大臣闲。 边关犹未定,仗剑卫河山。 出考场时,已是日暮斜阳,雁归西山。 自此秋闱前两试已尘埃落定,静待前两试初榜放出,取前百入朝面圣,由圣上亲自考察,取其榜首为状元,封官加爵! 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冬至。 冬至了!下雪了! 初雪纷飞飘舞,宛若一个个雪中精灵,洒在这神州大地秀丽河山,为如画江山更添了一笔灵动。 无数小孩子穿着棉袄,上街上去堆雪人打雪仗,不小心打到了大人,孩子们一阵稚嫩笑声,远远的跑开了,边跑边回头看看有没有追上来。 在这期间,彩茹茗接管酒肆后,酒肆生意更加红火,酒肆老板也歇了下来,没事喝喝茶,下下棋,看着彩茹茗和黎刚一起忙活,欣慰的笑笑,叹道:有闺女真好! 彩茹茗接管酒肆后,忙活了一段时间,询问到了帝师府所在,抽时间一人独自前往,拿回了落铃兮在信中所提到的那块免死金令,和那卷圣旨。 东西到手后,彩茹茗没敢看,回到酒肆便将自己关到房间,看完圣旨后,便哭成了泪人儿。 什么护国神武大将军?哪里抵得过一个和蔼可亲的父亲?免死金令?你倒是让我父亲活过来!什么中原十三州天下,什么繁荣昌盛安定和乐,你们看没看到那边关尸骨堆山,看没看到那陈关血流成海,看没看到那四起寇贼肆虐? 酒肆关了半个月。 彩茹茗去了红场,跪了三天三夜,没人知道她干了些什么,也没人知道她遇到了谁,只是回来后却突然想开了,不再沉浸在悲痛之中一蹶不振,而是让黎刚去跟李义和雪玲珑学武。 她自己则是跟酒肆老板一样,放下身段亲自迎客,提酒上菜样样都干,每逢侠士来此吃酒,便豪爽免了这顿饭钱,也因此结识了不少侠义之辈。 酒肆老板正担心干女儿会一直这样下去,看到这幅场景后,欢笑着出门,将彩茹茗吩咐他寄给胶州小二的银票和信件寄了出去。 信中让绿蚁人家的小二帮忙经营绿蚁人家,一切收入,都用来给他老母亲治病,并且吩咐小二要及时行孝,莫到阴阳两隔之时,再独自哭号。 雪花纷飞间,一刀一剑双双挥舞。 李义手持秋佩剑,扬起漫天雪花,试着练习雪玲珑教给他的《龙腾九式》第四式,剑若有刀之势,一剑批下,竟将酒肆后院的石磨盘给生生劈成了两半。 这一幕被恰巧经过的彩茹茗看见,媚意十足的声音在雪花飞舞间响起:“李义弟弟,东西弄坏了是要赔的哟!我想想让你赔什么好,不如,就让你陪雪姑娘吧!” 一旁正奋力挥出《龙腾九式》第五式的雪玲珑听到这话,一下没掌握好力度,将原本被劈成两半的磨盘劈成了四半,甚至磨盘下厚重的石台也咔嚓一声碎裂开了。 “看来雪姑娘也想赔啊!好好陪陪李义弟弟哟!”彩茹茗巧笑着挪步离开,还不时回头望望两人:“记得好好陪!” 雪玲珑那张绝美的小脸一下子红起来,在这漫天雪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娇俏动人。 李义秋佩剑入鞘,取来一件玄色刺绣毛绒披风,动作轻柔的披在雪玲珑那袭醒目红衣外:“冷不冷?” “冷……唔……不冷。”雪玲珑支吾着吐出几个字,眨了眨好看的眸子,小脸更红了几分。 “到底是冷还是不冷?”李义看到雪玲珑这幅模样,咧嘴笑起来,凑近一寸为她系好披风。 “冷,又不冷。”雪玲珑将雪月弯刀挂在腰间,俏皮的伸出小手,拦住了几片雪花,任其在掌心融化:“这雪,比起雪州的大雪漫天,可有灵气的多,但我却感觉,这雪没有雪州的雪温暖,或许,是因为那里是我的家吧!” “还记得在雪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连连催我喝酒的样子吗?”李义也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恍惚间,仿佛手中接住的是那一日雪州的鹅毛大雪。 “当然记得,本姑娘把你吓得不轻吧?”雪玲珑想起那日情形,小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 “可不是吗?那时我差点以为自己要交代在雪州了,毕竟雪前辈在江湖人口中,可是有着“毒刀”一称。毒刀,毒刀,用毒与用刀齐名,听闻雪前辈当年一刀劈开了那号称小昆仑的昆梧山,其中一半滚入了南海,另一半屹立至今,一面是陡峭山岩,一面是光滑石镜。”李义伸手拍了拍胸脯,好像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那你当时为何表现的那么平静。”雪玲珑歪了歪小脑袋,一双好看的眸子中满是好奇。 “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对我动手。”李义回头看向雪玲珑,轻轻一笑。 “卫老爷!卫老爷!您中了!”小二慌忙跑进酒肆,四处寻找卫字笙的身影,一直找到了后院。 “中什么了?”李义看到小二急匆匆的赶来,轻轻挑了挑眉。 “中……中榜了!第一试第二试,双榜榜首!” 第49章:彩茹茗入京取剑,卫字笙才名初显(拾叁) 李义和雪玲珑闻言,相识一笑,书生的文采,他们还是很放心的,榜首,也是情理之中。 “二位,你们就一点也不激动吗?”小二看到两人只是微微一笑,急的要蹦起来一般,那可是双榜榜首,往常秋闱的双榜榜首都是被七星学宫所占据,直到上一届秋闱出了个落铃兮,这才将七星学宫连届蝉联的榜首给打破,没想到这一届,竟然又是一名大才横空出世,而且还是老板的客人! 小二见两人没有动作,急匆匆跑开去寻卫字笙了,边寻边宣传卫字笙双榜榜首的消息,好像恨不得人尽皆知一般。 七星学宫,取北斗七星星斗之名,将七宫分别命名为天枢宫、天璇宫、天玑宫、天权宫、玉衡宫、开阳宫、摇光宫。 此时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宫在得知卫字笙双榜第一的消息后,都纷纷摇头叹气,怎么也想不明白,每次学宫出现惊世之才时,外面偏偏就有一名更加惊世的人才出来。 最苦恼的要数那天权宫的天权星君夏常,天权星主文曲,天权宫的弟子便是七星学宫中的精英,历届秋闱状元大多都出自天权宫,更有那被称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余殃,也是出自天权宫。 上次的落铃兮也就罢了,毕竟帝师之女,自小生活在帝师掌下,耳濡目染习经识字,一身才华自是常人难比,能将那天权宫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余殃给压下去也在情理之中。 但这卫字笙又是何方神圣? 此前从未听过此人姓名,名不见经传,却一举夺得双榜榜首,实力定然不容小觑,这般才子,怎会是无名之辈,难道是某些隐世大儒的弟子? 据说在春秋战乱年间,有许多大儒对当时的频繁战争多有不满,纷纷隐退山林,这些人中最出名的当属那被世人传的神乎其神的采薇先生,无人目睹其颜容,亦无人知晓其姓名,只是以山名尊之为采薇先生。 或许这卫字笙真是师从采薇先生这般隐士大儒,如此以来才能说得通如此大才怎会名不见经传。 “老师,我……”墨痴棋走进天权宫,看到坐在一方太师椅上满脸愁容的夏常,顿时心生愧疚,老师的希望都在自己身上,自己却没能将这榜首夺下。 夏常望见来人,缓缓起身,收起脸上的愁容,挤出一抹微笑:“痴棋,不就是一次秋闱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见过历史上哪位大才的崛起是一帆风顺的?人生难免起落无常,更何况人外人山外山,一山更高过一山,你我只能在爬山的过程中,比别人多爬几米,这样才能渐渐与人拉开距离。” “多谢老师指点!”墨痴棋拱手作揖,儒雅随和的脸庞上隐隐透露出一抹不甘。 “调整状态,好好准备一下,两试已经放榜,三日之后便要上朝面圣,虽然你前两试未能夺得榜首,但也悉数占据前三,最后的殿试若是好好发挥,未必不能扬名天下。”夏常望着身前那一袭白袍的儒雅学生,无声的叹了口气,望向墨痴棋的眸子中即透露着欣赏又带有些许惋惜。 “弟子谨遵老师教诲!”墨痴棋深深点头,转身走出天权宫,打算去赏赏雪,放松一下心情。 在众人因为卫字笙夺得双榜榜首,第二次打破七星学宫连届蝉联榜首的记录而激动万分时,当事人却正陪着哑歌姬在戏院看戏。 戏院名为四法。 戏剧四法,无非就是唱念做打。 以四法为名,足见四法戏院对基本功的重视程度,正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无论干甚行当,基本功乃是筑基之本,立足之要。 此时台上演的是一出《霸王别姬》 台上伶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扣人心魂,让人的感情随之而动,时而悲壮时而慷慨,到最后落幕时的一声凄凉叹息。 落幕,场下一片寂静无声,一袭黑袍身旁传来微弱的掌声,黑袍书生扭头看向身旁的哑歌姬,哑歌姬依旧戴着紫色面纱,此时两只小手轻轻拍着,发出微弱的声响。 即使隔着面纱,黑袍书生也能感觉到哑歌姬的情绪,知道她此时很开心,于是也跟着笑起来,并且随着哑歌姬的节奏双手击掌 随之而来的,是惊雷般的掌声,宛若那波涛席卷,一重胜过一重。 戏幕落,观众皆散场。 卫字笙和哑歌姬也出了四法戏院,踏入了那飞雪连天,并肩朝酒肆行去,两人相视一笑,一路无言。 一道如柴身影背着一柄与其身形完全不搭的重剑,立在酒肆对面某处,浑身缠着一些破布条,满是刀疤的脸上露出一双浑浊的双眼,正死死盯着酒肆中一男一女两人。 男的身着一袭白色剑袍,背着一把银剑,面容英朗俊秀,一笑可迷千百少女。 女的一袭布衣,提着一把木刀,神情木纳,对于对面男子的到来并未表现出任何的神色变化,只是缓缓取杯独斟,好似万物都与她无关一般。 而坐在她对面的男子则没有如此耐性,随手翻起一只酒杯,也不斟酒,只是轻敲红木酒桌:“林不言,烟雨泽这次可真是大手笔啊!竟然连你这尊木剑菩萨都请出来了!” 被男子唤作木剑菩萨的林不言依旧没有要回应的意思,将饮尽的酒杯置于红木桌上,正欲再斟时,酒杯却已被对面男子取走。 男子将酒杯凑在笔尖轻嗅一下:“木剑菩萨用过的酒杯,这要是拿出去给那些狂热的追求者,可是能卖个好价钱,够换百坛京师腔了。” 木剑菩萨林不言看到男子轻薄的举止,一双柳眉微皱,站起身提着木剑离开了酒肆,自背着重剑的骨鬼身前经过时,稍稍察觉到有一丝怪异,四处望了望,却并未发现异样。 骨鬼等林不言走远,回头看向酒肆时,银剑男子也早已无影无踪,一双浑浊双眼微微眯起,轻声嘀咕:“江南烟雨泽、两辽桃花谷,这就已经坐不住了吗?你们就不能学学北海的剑海世家,稍稍沉住点气?” 第50章:彩茹茗入京取剑,卫字笙才名初显(拾肆) 三日后,召集双榜皆为前百者入朝面圣。 雪花纷飞,朝圣门前,四五十名书生在御前侍卫统领小六子的亲自带领下,向朝圣门内走去。 卫字笙走在人群中,抬眼望了望面前的朝圣门,入眼是一块石刻牌匾。 上书“德行四海”四个大字。 左右两边摆放着两只偌大的白玉狮子,兵士持枪列队两旁,走到门前时,更有大戟重甲兵士交戟审查。 御前侍卫统领小六子出示一块金牌后,这才带着一众书生进入朝圣门。 过了朝圣门,入眼便是九千圣阶,再往上便是金碧辉煌的朝堂大殿,轩辕皇宫九门之中,唯有这朝圣门可直达朝堂大殿。 卫字笙看到眼前的圣阶以及圣阶之上气势宏伟的朝堂大殿,心中一阵震撼,不禁感慨万千,寒窗数十载,还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在这朝堂之上广献良策,安定四方? 因为刚下过雪,此时虽是正午时分,但却并未感到有丝毫温暖,反而因为两旁列队森严的兵士,而感到阵阵寒意。 越往上走,便离朝堂大殿越近,这股寒意也越来越浓,众书生还未走进朝堂,便已有宦官入内禀报。 待得走到近前时,宦官尖细的嗓音响起:“御前侍卫统领小六子觐见!” 小六子带着一众书生踏进朝堂,朝坐在龙椅上的轩辕圣上躬身作揖:“启禀圣上,本届秋闱殿试考生已全部带到。” “朕听闻本届双榜榜首并非出自七星学宫,而是另有其人,让朕看看是哪位才子!”轩辕圣上头顶十二玉珠冕旒,龙目有意无意的看看女扮男装混在众书生中的落铃兮。 “启禀圣上,本届双榜榜首乃是卫字笙!”小六子说着,将两卷卷轴递上前去:“这是帝师亲手抄写的临摹本。” 侍候在轩辕圣上身旁的宦官小顺子见状,忙上前接过卷轴,躬身递给圣上。 轩辕圣上接过卷轴,缓缓摊开,览毕之后龙颜大悦:“好一个仗剑卫河山!哪个是卫字笙,让朕看看!” 小六子在来的路上已经得知黑袍书生便是卫字笙,此刻听到圣上吩咐,忙朝黑袍书生使眼色。 卫字笙心领神会,踏前一步躬身拜道:“启禀圣上,小生便是卫字笙!” 轩辕圣上仔细看了看那自称卫字笙的书生,白净的脸庞略显清秀,冠未及发,只是用一段黑布条束着,一袭宽大的黑袍包裹着瘦弱的身体,倒是有些出尘意味。 “好一个黑袍书生!”轩辕圣上轻拍玉案,看向卫字笙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欣赏,心中不禁赞叹,老师对这黑袍书生的评价竟然比铃兮小师妹都要高,这书生该是何等大才。 “圣上,该殿试了。”小顺子凑到轩辕圣上耳边,轻声提醒。 轩辕圣上这才正了正身子,缠龙衣袖一挥,威严十足的声音响彻朝堂:“朕出一上联,诸位各自对出下联,取最佳者,作为本届秋闱状元!” “听好了,朕的上联为: 胶淮吴越连辽蜀!” 此联一出,众书生纷纷思索起来,这上联看似简简单单七个字,实则暗含中原十三州中的七州,每一字即为一州,且暗合地形地势,胶淮吴越,与辽蜀相连。 看到众书生绞尽脑汁思索的模样,轩辕圣上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一句七字可是花了他好长时间才写出来,岂是轻易能够对出的? 就在轩辕圣上以为还需要些时间才能得出答案,正欲闭目养神时,却听到一道声音传来。 只见黑袍书生再次踏前一步,躬身一拜:“启禀圣上,我的下联是:楚燕青萧定轩辕!” 此言一出,轩辕圣上当即站起身,龙袍飘洒,拍手称赞:“妙!妙啊!卿之大才,可胜天上文曲!” 同样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却用上了剩下六州的州名,且同样暗含着地形地势,楚燕青萧,最终定于轩辕。 其余考生反应过来,也纷纷拍手称妙,这般信手捏来,当是多少诗书累积而成? “诸位可还有其余答案?”轩辕圣上扫视了一下众书生,最终将目光停留在落铃兮身上,但却看到落铃兮轻轻摇了摇头。 “若没有其余答案,朕宣布,此次秋闱状元卫字笙!”轩辕圣上大手一挥,一身威严气息扩散开来:“传朕圣旨,授予卫字笙惊世鬼笔之称,担任翰林院修撰一职,特准进出御书房,赏黄金千两,京都府邸一座!” “臣,谢主隆恩!”卫字笙嘴角挂着一抹笑意,躬身作揖,心中万般感慨,此前的十年寒窗苦,都值得!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和众考生齐声恭送。 出了朝堂,下了圣阶。 再往前走,便是朝圣门。 雪还在下,已经埋地半指。 “卫状元,恭喜啊!”卫字笙刚走几步,在即将抵达朝圣门时,一些文臣武将纷纷前来恭贺。 卫字笙一一拱手回礼,持续了很久,这才得以出了朝圣门。 出朝圣门后,一辆马车缓缓驶来,最终停到卫字笙身前,小顺子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卫状元,圣上让我送您去府邸,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一并吩咐了,好让我去给您准备。” 马车一路平稳,最终停在一座偌大的府邸前,朱门黛瓦,数根雕花大红柱,左右两边是两只白玉狮子,虽比不上朝圣门前那两只,但也算威风凛凛。 下了马车,抬眼便看到高大的门额雕花牌匾上书有“状元府”三个大字,进入府内,先是一座假山池塘,虽在这冬雪中皆是一片白芒,但也能看得出其春暖花开时节的赏心悦目。 再往里走是纵横六道回廊,主廊直达大厅,其余各回廊各自通向其主房,站在那回廊之上看漫天飞雪,也是一番别样的享受。 后院有数株寒梅迎风而立,亭榭水轩一应俱全,这座院落本就是圣上派人精心为状元准备的,当然没有什么更多的吩咐。 将宦官小顺子送出府门,看着那马车在飞雪中逐渐远去,待马车不见踪影后,卫字笙独自闯入风雪之中,朝酒肆方向而去。 第51章:哑歌姬曲惊四座,武评榜十载一合(壹) “胶淮吴越连辽蜀,楚燕青萧定轩辕。”几名总角小童在那漫天雪花中欢快奔跑玩耍,不时扯着稚嫩童声,半念半唱这两句十三州楹对。 自从卫字笙受封扬名以来,这两句楹对便迅速传遍十三州天下,上至花甲古稀,下至总角小童,皆可吟唱传颂,那两篇《寒窗序》与《少年言》也被无数士子争相抄阅。 特别是那篇《寒窗序》更是一度被寒门士子视为自身真实写照,纷纷再度燃起入仕之心,日夜持经苦读,只影黄灯,只为有朝一日也能入朝面圣对答如流,像卫字笙般,一举跃龙门! 卫字笙将哑歌姬接到状元府上住下,原本也邀请了李义和雪玲珑两人,但两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搬过来,卫字笙带着哑歌姬出酒肆时,彩茹茗还特别吩咐他,要注意身体。 从酒肆走到状元府,走了一路,书生也想了一路,却始终没想明白彩茹茗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在心中暗自赞叹彩老板还是那般手段高超,随后便将之抛到脑后。 “卫老爷,卫老爷!帝师家的公子来了!”来人名叫小猴子,是卫字笙招来的管家,姓王,因身材瘦弱且经常佝偻着身形,被卫字笙安上了一个小猴子的称呼。 “帝师家的公子?”卫字笙依旧是一袭黑袍,正陪着身旁的哑歌姬站在六道回廊上赏雪,听到小猴子的话后,眉心微微皱起,好似被扰了雅兴而略有不悦,轻声在哑歌姬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便带着小猴子向大门外赶去:“随我去迎接一番!” 穿过六道回廊,踏入前庭大院,绕过被白雪覆盖的假山池塘,抬眼便看到一名翩翩公子立于门前雪中,手中握着一把折扇,眉清目秀,此刻正无聊的用折扇轻轻敲打另一只手心。 卫字笙见状,踏着满地积雪,快步走上前,拱手道:“不知落公子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往见谅!” “卫才子客气了!”身着一袭锦绣公子袍的落铃兮不喜状元这个称呼,因此改称为“才子”。 落铃兮略微沉吟了片刻,用手中折扇指了指身后马车旁两人抬着的鱼纹金框牌匾,再次开口说道:“这是圣上托我送来的鱼纹金框牌匾,乃是家父亲自提笔所书,且由圣上亲手印上金字圣印,放眼整个十三州天下,仅此一块!” 卫字笙抬眸望了望落铃兮身后那块牌匾,只见鱼纹金框内,书有“惊世鬼笔”四个大字,字迹工整而不失豪放,笔画灵巧,圆润得当,一看便是出自大师手笔。 “谢圣上隆恩!”卫字笙微微拱手,随后吩咐管家小猴子叫上几名家丁将那块鱼纹金框牌匾抬进府内。 “既然东西送到了,那便就此告辞!”落铃兮也朝卫字笙微微拱手,随后轻盈跳上马车,马车走出不远,从车厢内飘出一句话:“家父对卫才子的才华很是欣赏,还望抽空一见!” 卫字笙望着渐渐离去的马车独自出神,过了很久,才独自低声呢喃:“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此时已经过去半柱香时间,卫字笙一头黑发上平添了几分白雪,没有在意这些细节,抬眼望了望天色,已经是正午时分。 重新回到六道回廊时,哑歌姬身着一袭绛紫色繁花丝锦袄,项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串乳白珍珠璎珞,脸上依旧蒙着紫色面纱,手中抱着那面四弦琵琶,端坐在金丝暖木雕花凳上,一双秋水眸子望着那漫天飞雪,怔怔出神。 “怎么了?”卫字笙走到哑歌姬身边,轻轻扶住她衣服隔绝下的柔嫩肩膀。 哑歌姬收回望雪的目光,转而看向卫字笙,随后一手环抱四弦琵琶,另一只手在空中画了一个怨字,秋水眸子中似乎有点点泪光闪过。 卫字笙一把抓住哑歌姬的柔荑素手,满带心疼的看向哑歌姬:“你究竟有何怨恨,告诉我,好吗?既然我曾经答应过要帮你平怨,那么我便一定会做到!” 哑歌姬将手从卫字笙手中抽出,眸含泪光,缓缓摇了摇头。 卫字笙看到面前哑歌姬泪汪汪的模样,眉心紧锁,顿觉心如刀绞,但又无可奈何。 雪一直在下,已经埋了一指厚,放眼望去已经不见任何其他颜色,只剩下那天地间的一片白芒,宛若混沌初开,鸿蒙伊始。 卫字笙坐到哑歌姬身边,良久,方才提起雕花暖木桌上的青瓷茶壶,翻起一只青瓷盏,缓缓斟了一杯:“我想听你弹首曲子。” 哑歌姬闻言,顾不得眸中泪光闪烁,深深点了点头,由于动作稍大,导致泪珠顺着脸颊划下,直直滴落在回廊中那薄薄的积雪上,化开一点冰雪。 哑歌姬素手轻轻抚过琵琶四弦,乐音徐徐响起,在这一刻,那漫天飞雪仿佛静止一般,不闻风雪呼啸,只闻乐声哀婉凄绝,回廊绕柱,久久回荡在整座状元府内。 卫字笙痴痴看着哑歌姬弹奏,只见哑歌姬素手在四弦琵琶上灵动的飞舞跳跃时,感情也随着乐声而变化,时而婉转,时而凄清,时而若惊雷乍起,时而若铁马踏冰。 卫字笙的感情也跟着乐声起伏不定,手中端着的一盏茶,却迟迟没有饮下:“曲中有情,曲中有情啊!” 随着卫字笙话音一落,琵琶声徒然一转,转为战场豪迈慷慨之声,一时间,似闻兵甲相击战马嘶鸣,似闻兵将列阵战鼓声声。 卫字笙被琵琶声惊得浑身一抖,青瓷盏自手中滑落,落到六道回廊之上,随着啪的一声,青瓷碎片碎了一地,盏中茶也纷纷溅洒,融掉了回廊上一大片薄薄积雪。 片刻后,乐音再次改变,轻细绵滑,若鬼哭神泣,悠悠回荡在这咫尺白芒一方天地。 卫字笙眼角流下几滴泪珠,顺着洁白清秀的脸颊缓缓滑落。 乐音戛然而止,书生却沉浸在乐音中久久不能自拔,宛若那乐音缭绕廊间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第52章:哑歌姬曲惊四座,武评榜十载一合(贰) 一曲弹罢,风雪仿佛更大了几分,卫字笙从乐音中缓过神来,再次抬头望了望天色,只见一轮冬日高悬在天空,算算时间,四法戏院那场戏也快要开场了。 “走,我带你去看戏。”卫字笙平复下来情绪,拉住哑歌姬的柔荑素手便朝门外走去,边走边喊:“小猴子!备马车,去四法戏院!” “好嘞!卫老爷您稍等!”小猴子不知从何处应了一声,冒着大雪,快步前去准备马车。 哑歌姬一只手被卫字笙拉着,另一只手依旧紧紧环抱着那面四弦琵琶,卫字笙看到后虽有些疑惑但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任由她抱着。 两人刚走出府门,便看到小猴子驾着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马车由香木制成,车厢内可以闻到淡淡的清香,有缓解路途疲劳的功效。 待两人进入车厢坐定,马车冒着那漫天大雪,缓缓朝四法戏院的方向赶去。 将军府,一名身着豹纹金钱刺绣袄的富家翁,正冒着雪朝府门外走去,身后众多随从皆是低眉垂首紧紧跟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前面这位恶名满贯的血屠大人,招来杀身灭门之祸。 富家翁仿佛无视了地面上那层一指厚的积雪,昂首阔步,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走到将军府门外时,一名管家模样的人牵来一匹浑身漆黑乌亮的黑马,黑马头戴铁甲身披战鞍足踏铁蹄,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桀骜不驯的野性气息,在管家手中不安分的躁动起来。 富家翁走上前,布满茧子的大手重重拍在黑马背上的马鞍上:“老黑,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瘦了不少啊!是不是这些家伙没给够你草料?是的话你给兄弟吱个声,兄弟替你宰了他们出气!” 经由富家翁拍了一下后,原本桀骜不驯的黑马瞬间变得像只小马驹一般,无比乖顺。 富家翁说完,一双似苍鹰般锐利的眼睛便冷冷扫向那名管家,吓得那名管家连忙跪在雪地里求饶,双膝将平滑的雪地砸出两个一指深的深坑,在这漫天大雪之中,竟活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身后众多低眉垂首的随从见此情形,也都纷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把头更往下更低了三分,仿佛要埋进那一指积雪中去。 这匹名为老黑的黑马,曾经可是一匹野马之王,被这位血屠大人一拳给打趴下后,身上野性便减了七分,自此便跟随血屠大人到处征战,镇北平南,自战乱年代至今,经历了大小数十次战役,与血屠大人建立起了深厚的战场之谊。 面前这位杀人不眨眼的血屠大人,对这匹黑马可谓是百分爱惜,据说上次有一名家仆喂马时因黑马不肯吃草料,象征性的动手轻轻拍打了黑马一下,却被黑马一口咬住手臂,等到被人发现,将手臂抽出来时,整条手臂已经是鲜血淋漓。 血屠大人知道这件事后,不仅不问马伤人之事,反而直接叫人将那名家仆处死,自此以后将军府中的人与这匹黑马接触时都是礼让三分不敢有半分含糊,生怕一不小心便丢了性命。 名为老黑的黑马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用戴着铁甲的马头在富家翁身上蹭了蹭。 原本还带有怒意的血屠,此刻竟然露出一抹笑容,大手温柔的抚摸着马鬓,随后纵身一跃翻身上马,并未去管那跪在雪地里的众人,反而冒着大雪策马而出,竟也是朝四法戏院的方向飞驰而去。 铁蹄踏雪,竟然跑的格外平稳,常年沙场征战踏冰而行,这点雪对这身经数十战的战马来说,如履平地。 血屠没什么爱好,除去战场杀人外,唯一的爱好便是去这四法戏院听京都名伶胡佩兰的戏曲,据说这胡佩兰自成一家,戏曲风格独树一帆,才刚刚三十出头便被称为戏曲界四大宗师之一,硬是撑起了戏曲界的半边天,引领了一番新的潮流。 马蹄纷扬踏雪花,血屠虽是后发却已先至,此刻在搭棚马厩栓了马,回身时却看到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刁钻的鹰眼瞬间便知道来者是谁,也不急着进入戏院,就那样冒着大雪站在原地,等待马车驶到近前。 “吁~”随着一声长吁,马车停在血屠身前,小猴子细心的掀开车厢帘幕,以便让卫字笙两人方便下车。 卫字笙弯腰从车厢走出径直跳到雪地里,转过身,伸手轻轻扶着哑歌姬下车。 两人还没站稳,便听到一阵豪爽大笑,这笑声的豪爽程度,甚至堪比那自称酒肉佛的灭离伐,只是这笑声中略微掺杂了些许不宜察觉的悲凉:“卫老弟!又带娘子来听戏啊!” 卫字笙听到笑声,抬眸四下看了看,最后定睛在一袭豹纹金钱刺绣袄的富家翁身上,吩咐小猴子驾车离开后,扶着哑歌姬走上前,爽朗一笑:“白大哥您还说我,您还不是一直来!” “这可不一样,卫老弟是有娘子陪着的,不像我,只剩下老黑了。”血屠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苦笑,鹰眼望了望马厩中的老黑。 卫字笙闻言,看向身旁的哑歌姬,伸手替她扫净发上白雪,随后面朝富家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自从第一次来这四法戏院,卫字笙便意外认识了这富家翁,从此以后,每次来四法戏院看戏两人都能碰到,一来二去之间,就渐渐熟络起来,两人也开始兄弟相称。 卫字笙只知道面前这富家翁姓白,是位富甲一方的商人,其余的,富家翁没有说,卫字笙也就没有多问,只是从此一起看起戏来,至于富家翁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没兴趣,也不在乎。 冬日暖阳,却是白芒一片暗淡无光。 此时已经微微斜过中天,进入下午时分。 四法戏院原本只是京都的一家小戏院,只因胡佩兰的存在,让四法戏院一举跻身京都戏院排行榜前三行列。 戏院门口陆陆续续赶来不少人,都是冒着大雪来听胡佩兰的戏的。 四法戏院门口,一声清脆响亮的吆喝声响起:“各位!开场咯!” 第53章:哑歌姬曲惊四座,武评榜十载一合(叁) 随着吆喝声一落,寥寥数人纷纷抬脚进入四法戏院,不过几个呼吸,外面已经不见人影,只剩下卫字笙、哑歌姬和白丸狄三人立于风雪之中。 “我说卫老弟,咱们也别傻站着了,这戏都开场了。”富家翁抬了抬衣袖,一双鹰眼微微眯起。 “白大哥,请!”卫字笙这才看到四下已无人,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等到白丸狄进去后,这才拉着哑歌姬踏进四法戏院。 只是没有看到,哑歌姬看向白丸狄的眼神,似乎带着些许敌意。 刚踏进剧院,便立即有人上前来接待。 戏院不大,也不小,此刻已经零零散散坐了二三十人,除去第一排外,其余位置多少都有人坐。 三人在侍者的带领下,径直朝第一排走去,这一排是贵宾席,只有一些身份背景强大的有钱老爷会坐在这一排。 平时这一排座位都是早早就被人占满了,今日由于大雪,来看戏的人不多,这一排位置也就空了出来。 三人分别就坐,卫字笙坐在中间,哑歌姬和白丸狄分坐在他身旁,哑歌姬手里依旧抱着那面四弦琵琶。 前来送茶水糕点的小厮看到哑歌姬竟然带着乐器来看戏,虽心中疑惑,但却不敢开口询问。 毕竟能坐这一排的,大多都是些达官显贵,贵族的爱好,可能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吧! 将茶水糕点放到桌上后,小厮忙弯腰低首俯身离开。 只听台上一声清亮的腔嗓传来。 幕起,戏开场了。 台上伶人头顶粉红戏凤冠,身披彩凤霓裳,一双水袖舞的那叫一个起落飞扬,随之而起的唱腔,霎时间响彻全场,字正腔圆,余音回荡,唱的是那个《亡国英灵曲》慷慨激昂! 随着响起的唱腔,那纷纷上台的是生旦净末丑各种行当,戴幞头着袍服的文官哭嚷,顶头盔穿铠甲的武将持枪。 更有那九龙冠冕帝王,亲赌那女缎宫装,落得个身陨香消亡,那无鞋童子草帽布衣,淹没在了金戈兵甲战马铁蹄! 看那烽火狼烟四起,童声哭号惨泣,黄红蓝紫各色蟒衣,招兵买马各据险地,直杀的那天下民生恶疾! 刀光剑影,铁马兵戈。 童声哭号,老病无托。 唱腔自清亮转悲伤,一声更比一声哀沉。 不过是半柱香时间,台下观众却好似经历了当年那场春秋百战,神情皆被调动起来。 哑歌姬把紫色面纱下的嘴唇咬的发白,抱着四弦琵琶的瘦弱双臂颤抖起来,眼角挂着一滴眼泪,随后顺着脸颊缓缓滑落,落入一旁桌上茶杯。 戏还在继续,王朝兴衰,不过是百年一瞬,归土化尘,但无论兴亡,苦的,终究还是那一方百姓。 卫字笙察觉到哑歌姬的情绪异常,伸手抓住哑歌姬颤抖的手臂,眉心紧皱,心疼开口:“到底是为什么?告诉我,好吗?” 哑歌姬缓缓闭上双眸,细细聆听着那台上唱腔 有道是: 轩辕一统百家殃 楚燕青萧各彷徨 八千将士着铁甲 细数国破并家亡 哑歌姬听到这里,再也没有忍住,将手臂从卫字笙手中挣出来,双臂环抱着怀中四弦琵琶,猛地站起身来。 卫字笙想要伸手拉住哑歌姬,一时情急之下,竟然不小心扯掉了哑歌姬脸上的面纱,只见那面纱之下,是一张楚楚动人的小脸。 紧锁的柳眉下是一双泪汪汪的眸子,满带着伤心和委屈,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爱,与雪玲珑的绝美不同,这是一张凄美的小脸。 卫字笙呆愣在座位上,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台上戏已收尾,戏幕缓缓落下。 灯尽,曲终。 哑歌姬就那样站在一片黑暗中,素手轻轻抚过四弦琵琶,随着琵琶声响起的,是一段歌声,歌声异常悠扬悦耳,直击人心。 歌中这样唱道: 烽火狼烟,雾隐红颜。 国破家亡今安在?浮萍过千山。 草长莺飞断,锦书雁难传。 三年朝暮泪,一曲吐为欢。 随曲拨弄三两弦,身死亦无憾。 身死亦无憾! 每一句歌词,都悠扬悦耳,每一次抚弦,都直击人心,原本就被戏曲调动起来情绪的看客,听到这亡国之音后,纷纷泪流满面。 四法戏院的人听到这琵琶声,也并未上前阻拦,而是任由哑歌姬弹唱。 卫字笙缓过神来,听到那琵琶声唱词后,面露惊讶之色,原来她会说话!究竟是何等凄惨经历,能让一个能言之人,三年闭口未言! 白丸狄听到这歌声后,眉心一皱,鹰眼微眯,死死的盯着哑歌姬,好似要将她看透一般,就这样过了很久,自嘲一笑,端起一旁的茶杯一饮而尽,拍掌叫好:“好!” 随着白丸狄这一声叫好声响起,台下瞬间掌声雷动,哑歌姬眼角划过一滴眼泪,顺着洁白如玉的凄美脸颊,缓缓滑落到地面。 随后停下手中弹琵琶的动作,抬眸看向白丸狄,苦涩一笑:“动手吧!都杀了那么多了,也不差我这一个。” 掌声渐渐变小,直至消失。 卫字笙眉心紧锁,顺着哑歌姬的目光看向身旁的白丸狄:“白大哥,这是?” “不亏是萧王之女!这小曲弹的,还真是没给你哪位不喜江山社稷只喜风花雪月的老爹丢脸!”白丸狄直接无视了卫字笙的疑问,一双鹰眼直勾勾的盯着哑歌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叫雅雾颜?还真是长大了,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 “你还不动手吗?”面对白丸狄那双犀利鹰眼,雅雾颜丝毫不惧,一双眸子冷冷的盯着他。 “我为何要动手?难道我血屠还怕你复国不成?”白丸狄独自斟了一杯茶,说话者云淡风轻,但闻言者却皆是惊慌失色。 二三十名看客听到血屠名号后,皆是面露惊恐神色,匆匆起身离开,好似再多留一秒脑袋就会掉一般。 “血屠不杀人?你觉得可笑吗?”雅雾颜凄美的小脸上挂起一抹冷笑。 白丸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起身拍了拍卫字笙的肩膀:“卫老弟,美人虽好,但还需多加照料!” 第54章:哑歌姬曲惊四座,武评榜十载一合(肆) 白丸狄披着一袭豹纹金钱刺绣袄径直阔步踏进风雪之中,去马厩解了绳,翻身跃马,踏着漫天飞雪,离开四法戏院。 驾马疾驰中,布满老茧的大手摸了摸腰间那块玉佩,犀利的鹰眼里竟然浮现出一抹柔情,口中喃喃自语:“这丫头跟她,好像。” 马蹄踏雪,很快消失在白芒一片。 四法戏院内,除去戏院本身的人外,看客只剩下卫字笙和雅雾颜两人。 雅雾颜清澈的秋水眸子怔怔望着血屠离开的门口,一口银牙紧咬,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你装什么仁慈?” “雅雾颜?”卫字笙此时已经了解了事情大概,眉心紧锁双拳紧握,却又无可奈何。 眼前之人,便是春秋战乱之际萧青王朝皇室遗孤,萧王萧逸的长女,封号萧雅公主。 那白大哥,便是无论庙堂江湖都恶名满贯的血屠白丸狄,据说当年血屠马踏萧青,屠了大半个萧青王朝,剩下的归顺的归顺,奔逃的奔逃,都落得个凄惨下场。 但却没想到,萧王室竟还有遗孤存世,且隐藏在这天子脚下万里京都之中。 卫字笙怕,怕圣上得知后对雅雾颜不利,卫字笙忧,忧雅雾颜今后将再无容身之地。 想留住她,却恨没有那个能力,什么当朝状元,竟比不上一介武夫? 卫字笙不由得紧了紧双拳,心中下定了决心,我卫字笙怕个甚的圣上?人我留定了!大不了去跟阎王爷喝杯茶,数年之后,再投文曲身! “对不起,我骗了你!”雅雾颜悦耳的声音略有些哽咽,此前瘦弱双臂环抱着的四弦琵琶早已经无力的落到地面,目光频频躲闪,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卫字笙。 卫字笙站起身,再也忍不住,猛地上前两步紧紧抱住雅雾颜,泪光闪烁,耳边轻语:“你没错,错的是我,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你,你放心,今后,我定护你周全!” “值得吗?”雅雾颜紧咬朱唇,轻轻哽咽。 “值得!一切都值得!”卫字笙抬起衣袖,轻轻替雅雾颜擦拭眼角泪珠。 “二位,在下胡佩兰,不知,可否一谈?”一人身着一袭青衫,脸上还带着些许未洗净的残妆,一顶黑冠随意的顶在头上,步伐稳健,走到两人身边。 卫字笙和彩茹茗一齐看了看来人,随后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三人就坐,茶换了一盏。 “世人皆道血屠十恶不赦冷面无情,但,果真如此吗?”胡佩兰抬了抬青衫,斟了一盏清茶,缓缓吹动茶上浮烟,待茶凉稍许,微微抿了一口:“当年血屠马踏萧青,只为一人,那便是萧雅公主的姑姑,萧余殃!马踏萧青之际,并未动萧青皇室一分一毫,只是屠尽了那些逼死萧余殃的各路大臣及其党羽,这点,我想萧雅公主比我清楚。” 雅雾颜听后,轻轻点头,随后又轻轻摇头:“他若是有情,便不会将我萧青皇室上下百余人禁于一宫,更不会逼疯我父王,逼得我们四亲离散,阴阳两隔!”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当年血屠马踏萧青,一是以圣上收复萧地的命令为主,二是以屠尽那些大臣及其党羽为副,名为囚禁,实际上可以说是保护,若没有血屠的囚禁,你们落到其他领命将军手中,可还是这般软禁?到那时你们面对的,或许才是真正的屠杀。”胡佩兰放下手中茶杯,声音清亮。 雅雾颜听后,皓齿轻咬红唇,没有回答。 胡佩兰见雅雾颜这副模样,再次开口:“若是血屠真是无情人,刚刚为何不杀你灭口?斩草要除根,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会不知道?难道真是看你孱弱不怕你复国?错了!自古红颜最祸国,他却不顾这些危险留你性命,不知血屠究竟是假无畏,还是真仁慈?” “仁慈?我不需要他的仁慈!”雅雾颜悦耳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你是不需要,但今日在场之人需要,所以,萧雅公主,算我替今日在场之人求你,保护好你自己,别让外人抓到把柄,不然,血屠也护不住你!一旦到那时,你或许就是第二个萧余殃,四法戏院便是第二个萧青,在场之人都要为你陪葬!”胡佩兰语气有些激动,顿了很久,方才无奈叹气:“来人,送客!” 雪还在下,已过一指。 卫字笙扶着雅雾颜出了四法戏院,小猴子已经驾着马车在门外等候,两人上了马车,冒着漫天飞雪,缓缓向状元府驶去。 一路无言。 回到状元府,卫字笙派小猴子去酒肆找李义,随后送雅雾颜回房好好休息,平复一下心情,自己则坐在六道回廊中的雕花暖木凳上,眸子望着那漫天飞雪。 小猴子驾着马车冒着大雪前往酒肆,抵达时,酒肆只有寥寥几位吃酒客,彩茹茗正在柜台前算账,见有人进来,轻轻抬了下头,妩媚声音响起:“吃点什么?” 小猴子快步走上前去,说明来意:“我家卫老爷派我来请李义公子。” 彩茹茗闻言,心想哪里来的什么甚子卫老爷?但还是朝楼上喊了一声:“李义弟弟,有人找你!” 话音刚落,李义身照一袭玄底赤纹鎏金衣,腰间悬着象征三十六剑脉身份的玉佩,头戴剑神冠,提着秋佩剑走下楼来:“卫字笙那小子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彩茹茗这才明白小猴子口中的卫老爷是谁,原来是卫字笙那书生,这考上个状元确实是鱼跃龙门了,都称得上老爷了。 “小人不知,只是……”小猴子顿了顿,斟酌着开口:“只是,今日从四法戏院看完戏出来后,夫人竟摘下了面纱。” 此言一出,李义和彩茹茗对视一下,眼神中皆是充满好奇,楼上再次下来一名一袭红衣外面披着一件玄色绒毛披风的绝美少女,少女手握雪月弯刀,浑身透露着英姿飒爽。 三人看向小猴子,一齐开口:“带路!” 小猴子虽不知是什么情况,但还是老老实实请三人上了马车,再次冒着大雪朝状元府赶去。 第55章:哑歌姬曲惊四座,武评榜十载一合(伍) 彩茹茗让黎刚留下照看酒肆生意,三人上了马车,朝状元府赶去。 在三人离开酒肆的一瞬,酒肆内两名吃酒客也起身出了酒肆。 一人身着布衣手提木剑神情木纳。 一人身着锦服背着银剑笑面桃花。 两人一前一后,径直闯入漫天飞雪,紧紧跟着马车朝状元府而去。 酒肆楼顶,一人身上胡乱缠着些破布,背后是一柄与其如柴般的身躯形成强烈反差的重剑,满是刀疤的脸上一双灰蒙蒙的眼睛微眯,盯着逐渐远去的一车两人。 直到一车两人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才如履平地般踏着房顶青瓦追赶上去,脚掌踏在白雪覆盖的青瓦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就那样冒着漫天大雪,不急,也不慢,只是紧紧跟随。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了一路,三人抵达状元府时,已是黄昏时分。 冬日昼短,说是黄昏时分,却已经漆黑见底,虽达不到不见五指的程度,但也需极力张目才能看清前路。 进入状元府,绕过大雪掩盖下的假山池塘,便有了莹莹点点的亮光,亮光来自六道回廊两旁的雕花木刻灯,百十盏雕花木刻灯照亮了这雪夜一方天地。 三人在小猴子的带领下,上了六道回廊,没走多远便见到坐在暖木桌旁自斟自饮的卫字笙,在昏黄灯光掩映下,黑袍书生的身影竟有些许凄凉。 “喂,书生!”李义看到卫字笙的身影,远远喊了一声,随后声音便被那风雪声掩埋。 卫字笙好像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望着那黑夜中的漫天大雪,独自斟茶,说是斟茶,壶中却已经没了茶水,只是书生依旧保持着那斟茶的姿势,呆呆望着廊外天空。 茶未斟满,三人已经在小猴子的带领下来到近前,小猴子刚要开口唤醒正在发呆的卫字笙,却被李义拦住,吩咐他退下。 待小猴子离开后,李义伸手在卫字笙面前晃了晃,书生却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反应。 还未待李义采取下一步行动,雪玲珑便猛地拍了一下书生的肩膀。 卫字笙被这一拍惊醒过来,略带迷茫的扫视三人一番,随手将手中茶具扔到桌上,便要朝李义下跪。 李义见状忙手握秋佩剑敲了一下卫字笙的膝盖,这才没使他跪下去,一手握秋佩剑,一手提着卫字笙的衣襟,语气略带不解:“书生,你干什么?你看清楚,是我啊!李义!” “我看清楚了。”卫字笙点点头,抬眸望向李义,支吾着开口:“我只是,有事求你。” “有事你就说,兄弟能帮上的绝不含糊,但你要是敢跟兄弟来这套,别怪兄弟对你不客气!”李义将卫字笙摁回到暖木凳上,自己也随意的坐在书生身旁。 “书生,这可不像你啊!你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事了?”雪玲珑绝美的小脸上略带焦急,轻盈的坐到李义身旁,一双好看的眸子望向坐在对面脸色略显苍白的卫字笙。 “我说书生,遇到什么事了跟你彩老板说,我替你出气!”彩茹茗拍了拍卫字笙的肩膀,轻轻坐到卫字笙身边,身上的妩媚气息收敛了不少。 “我想学武。”待三人坐定后,卫字笙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话,顿时将三人都吓得不轻。 三人皆是面露惊讶神色,难以置信的看着卫字笙,随后三人心中也都有了答案,这书生绝对是又受到什么刺激了。 “我要学武,是兄弟,你就教我。”卫字笙忽略了三人惊讶的神色,单单看向李义一人。 “这不是教不教你的问题,练武,并非一日之功,而是需要长年累月不停的积累,需要扛着炎夏酷暑雨打风吹,一招一式,都要练的扎实,若是没有十年光景的苦练,到头来终究也只是空架子,花把式。”李义细细将练武的艰辛解释了一番,随后略带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若真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但你起码得先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卫字笙略微沉吟片刻,一咬牙,将在四法戏院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三人,最后还特别悔恨的来了句:“我想保护好她!” 三人听完,都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萧青是中原十三州一统前最后一个王朝,雅雾颜竟然是萧青皇室的公主,这要是被圣上知道,那可是会有杀身之祸! 李义最先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想要劝书生放弃雅雾颜,但看起来似乎已经不太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密,做到神鬼不知,但这状元府的防卫力,确实有些不足。 “书生,我听说战乱之际,有些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能士,习武或许来不及,但这些术法,我想你能学得得心应手。”李义思考片刻,想出一个解决办法,奇门遁甲在当年战乱之际可是发挥了不弱于战马兵将的作用,落子运筹,一甲陷阵,不伤一卒而制敌,这才是真正的士者风范! “奇门遁甲?”卫字笙听到奇门遁甲四个字,顿时双眼一亮,竟然兴奋的站起身来。 四下望望,叫来管家小猴子,吩咐他去取些纸笔墨砚,他自己则在三人错愕的目光中,独自一人在六道回廊灯光影里来回踱步。 小猴子见老爷着急,匆忙取来文房四宝,正要动手帮老爷研墨,却被卫字笙一把夺去,胡乱的扫开暖木桌上的茶具,亲手铺纸研墨,提笔写来。 纸上零零散散写着几个字 正是:以奇门之书换取状元笔墨 笔墨挥洒间,已经写了数十张,吩咐小猴子拿下去,明日一早,上街张贴! 等到小猴子走后,书生这才顾得上跟三人解释原委:“前几日有人拿着关于奇门遁甲的书籍来状元府找过我,当时我不在府上,那人就给小猴子留言,让他转告我说要拿奇门书换我的墨宝,我当时以为是江湖骗子就没当回事,经过李义兄一番提点,这才想起,现在只能期望,那人并没有走远。” 第56章:哑歌姬曲惊四座,武评榜十载一合(陆) 灯光雪夜,最是迷人。 四人月下举杯对盏,喧闹了整个六道回廊,若是那春季百鸟争芳的时节,必能惊得群鸟惊散,四下翱翔。 此时虽没有那花鸟美景,但也是雪花纷飞,映着那回廊灯火,好似三千流萤飞瀑而下,煞是迷人。 杯影交替,酒过三巡,四人微微酣醉。 两道人影形同鬼魅般,从两个不同的方向飞快掠进六道回廊,一人布衣,一人锦服,两人同时出手,分别抓住李义的肩膀两边,将李义直接从酒桌上拉开一段距离。 李义昏沉中听到一道邪魅声音响在耳畔:“能跟木剑菩萨联手合作,我桃花扇还真是三生有幸啊!” 另一旁的布衣女子神情木纳,只是微微张口,不冷不热的吐出一个字:“滚。” “林不言,我看你干脆叫木头菩萨好了,真是无趣。”邪魅声音再次响起,名为桃花扇的男子邪魅一笑,随后轻轻在李义肩膀上拍了一掌。 木纳女子林不言见状,径直松开了抓着李义肩膀的手,只见李义在邪魅男子桃花扇一掌之下,竟缓缓面对两人站稳了身形。 这一连串动作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等到雪玲珑三人反应过来时,看到的已经是李义站在六道回廊上面对两人的场面。 雪玲珑站起身来,猛地摇了摇头,以便使自身清醒些,随后吩咐彩茹茗和卫字笙两人躲起来,她自己则抽出腰间雪月弯刀轻盈一跃,瞬间便来到李义身旁,轻轻扶住李义。 在此过程中,未握刀的左手不宜察觉的将一颗药丸送至红唇中,来到李义身边扶住李义的一瞬间,也飞快将一颗药丸送进李义嘴里。 做完这一切后,这才抬起一双好看的眸子看向两人,清灵的嗓音响彻于风雪之间,竟带给人一阵刺骨寒意:“二位前来,有何贵干?” 桃花扇和林不言都没有回答雪玲珑的问题,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雪玲珑手中握着的那把雪月弯刀,随后竟同时惊呼出声来:“雪老青!” 桃花扇警惕的扫视了一番四周,并没有发觉异样,这才将一双桃花眸子投向雪玲珑,上下打量一番,邪魅声音再次响起:“敢问,可是雪姑娘?在下桃花谷首席大弟子桃花扇,此番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想与小剑神比试一二!还望雪姑娘能够通融一下!” 雪玲珑只是冷冷的扫视了邪魅男子桃花扇一眼,随后便冷冷开口拒绝:“不行!” 眼前两人刚刚飞掠而来的身手,一看便是内力高深之辈,别说现在醉酒的李义,便是全盛状态下两人加在一起,都不一定能打得过其中一人。 “在下向来对雪老前辈心存敬仰,并不想伤了和气,更何况在下说过,只是比试一二,绝不会伤及小剑神分毫!”桃花扇见雪玲珑一口回绝,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笑着开口。 就在此时,一旁的李义吃下雪玲珑的药丸后,酒已经醒了,听到桃花扇的邪魅声音,轻轻抬起漆黑眸子扫了一眼,缓缓开口:“我当是谁扰我清梦,原来是邪眸银剑桃花扇!” 眼前之人,声音邪魅程度不及那双邪魅桃花眸之万一,再加上经常背着一把银剑,因此江湖人送外号,邪眸银剑! “小剑神说笑了!桃花扇此番前来,是受师尊所托,前来向小剑神讨教一二!”桃花扇见李义酒醒,双手微微抱拳,依旧带着满面桃花笑。 “仙儿姑姑还好吗?”李义没有回答是否接受挑战,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漆黑眸子转而望向廊外夜空:“六岁那年一别之后,很久没见过姑姑了,姑姑这是来试试我这些年来有没有努力练功吗?” 桃花扇听到这话,满面桃花笑突然一凝,随后立刻恢复,顺着李义的目光看向夜空:“是啊!师尊来时特地嘱咐我使出全力,不要有所保留。” 桃花扇的面部表情虽然很细微,但还是被李义看在眼里,瞬间证实了心中猜想,缓缓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那便,请吧!” 桃花扇见到李义竟然如此爽快的接下挑战,一双桃花眸之间微微皱了皱,但随后邪魅声音随着身形一起飘出六道回廊,转眼间便立于那过指积雪之上:“小剑神,请!” 木纳女子林不言见状并未出手阻拦,只是抬眸静静看着,她心里对桃花扇的实力有底,眼前这场对决无论胜负,她只需静待结果即可。 雪玲珑则没有木纳女子那般平静,伸手拉住李义衣袖,好看的眸子中充满了疑问。 李义自信一笑,轻轻吐出两个字:“放心!” 随后脚尖轻点六道回廊,跃入风雪之中,手握秋佩剑,立于桃花扇对面。 雪玲珑虽然听到了李义的话,但还是有些忐忑,正要上前阻拦,却被林不言用木剑挡住,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入耳中:“雪姑娘放心,这场比试只分胜负,桃花扇还没有那么大胆子,敢伤到小剑神。” “你跟他是一起的,你以为你说的我会信吗?”雪玲珑手中雪月一挑,想要挑开挡在身前的木剑。 雪月弯刀击在那把木剑之上,平时削铁如泥轻松劈金断石的雪月弯刀,像是击到了什么极其坚硬的东西一般,竟然被猛地弹开来,雪月脱手而出直直插在六道回廊上。 雪玲珑抬起好看的眸子看了看林不言,又低头看了看插在六道回廊上不停颤抖的雪月弯刀,心中一阵惊骇,弯腰拔起雪月弯刀,狠狠瞪了林不言一眼,却不敢再有所动作。 “得罪了!”林不言收回木剑,表情木纳,朝雪玲珑点了点头,随后便将目光投向立于风雪中的两人,不再言语。 漫天风雪,百十盏雕花木刻灯照亮了雪中的一方天地,两人立于风雪之中,对立良久。 桃花扇背后银剑尚未入手,微眯着一双邪魅桃花眸子,稍稍加大了邪魅声音的音量:“小剑神,您先请!” 第57章:哑歌姬曲惊四座,武评榜十载一合(柒) 大雪纷扬,李义静静立于过指积雪之上,面对内力高深的桃花扇却丝毫不惧,并未率先出手,反倒是面带微笑,缓缓伸出手:“长者优先!” “小剑神既然这样说了,那桃花扇,便不客气了!”桃花扇邪魅一笑,脚掌轻轻踏雪,还不见有所动作,便瞬间来到李义身前,迎面一掌劈下。 掌若长剑,带起阵阵劲风,还未落下便已经感受到其上所蕴含的力道。 面对桃花扇这强势一掌,李义只是轻轻错了一下脚步,下一刻,桃花扇那一掌已经从李义原先所站的位置落下,阵阵罡风瞬间崩起一阵地上积雪。 桃花扇略带疑惑轻咦一声,随后眯起那双邪魅的桃花眸子,一脸桃花笑瞬间更加灿烂,止劈化扫,手掌徒然一转,朝李义拦腰斩去。 李义依旧只是轻轻错了下脚步,身形稍稍后移半分,溅起一些积雪,再次轻松躲过了那横扫而来的一掌:“仙儿姑姑不是说让你使出全力不要有所保留吗?你这么让着我,仙儿姑姑要是知道了,可是会罚你劈万年桃木的,据我所知,那玩意可不好玩。” 桃花扇一听这话,满脸桃花笑徒然一僵,好似对李义口中的万年桃木十分畏惧,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禁忌,浑身上下内力一震,竟将背后的银剑震出剑鞘。 银剑出窍,泛着点点寒芒。 桃花扇一把抓住银剑,欺身向前,手臂连连抖动,瞬间便抖出数朵剑花,直直向站在雪中,手中秋佩剑不曾出窍的李义袭去。 李义抬起漆黑眸子,当看清桃花扇的握剑姿势后,嘴角笑意更浓,索性径直闭上双眸。 六岁那年在桃花谷,可不是白白玩了一年,在桃花谷谷主,也就是李义口中的姑姑桃花仙子的特许下,桃花谷内大小各类秘籍,都是对他这个小孩子开放的,毕竟谁会想到一个六岁的小孩子,竟然会用一杆硬毫演练招式? 而且能够将招式深深印在脑海中! 脚下步伐微微错动,溅起片片雪花,一袭玄底赤纹鎏金衣随风飘舞,每次都是在银剑还未抵达时,便早早轻松躲过。 这一幕看得雪玲珑惊讶的微张樱桃小口,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绝美的小脸上少了一抹担忧,多了三分微笑。 林不言一向木纳的表情竟有了些许变化,尽管变化不大,但却能看得出她心中的惊讶。 她很清楚,桃花扇这一手《天煞桃花》本就是以速度而闻名的桃花谷不传绝技,对敌之时往往能杀得对手一个猝不及防,哪怕是对上内力比自身稍强者,也能够不落下风。 但眼前这一幕着实让她大跌眼镜,小剑神才刚刚举行加冠礼,且此前在江湖的传闻中一直都是花花公子诗酒红颜,哪里有时间习剑? 若单论习剑时间,小剑神也只有外出历练那三年时间有可能习剑,定然与自小便开始习剑的桃花扇不能相提并论。 若论天才程度,桃花扇的天赋在江湖中已被人称为罕见,现在却拿一个刚习剑三年不到的小剑神没有办法,那这小剑神的天赋,该有多么可怕? 想到这里,林不言不禁紧了紧衣衫,好似感受到了一阵刺骨寒意。 某处红瓦之上,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立在黑暗中,身上的破布条在寒风中肆意飘舞,将李义与桃花扇的战斗尽收眼底。 此刻强压着想要冲下去揍李义一顿的冲动,摩挲着身后重剑,低声笑骂:“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归尘老儿,这小子可比你会躲!看来是用不着老夫帮忙咯!” 数击落空,桃花扇脸上已经完全没了那邪魅的笑容,好似经过这风雪吹拂,一瞬间布满了寒冰,紧了紧手中银剑,冷冷盯着李义,虽然心中有怒火万千,但语气还是尽量客气:“小剑神还是不要捉弄桃花扇了,桃花扇只是想跟小剑神堂堂正正较量一场,还望小剑神能够成全!” “捉弄?邪眸银剑要是这么说的话,可就吓坏李义了,李义只不过是一个连内力都还未修出的小小外武,又如何戏弄得了你这尊内武精英?这话要是给江湖人听了去,还不得说我李义弄虚作假,仗势欺人?”李义装作惊讶摇了摇头,随后满是不解的看向桃花扇。 “你……”桃花扇强压住心中怒火,浑身内力喷薄而出,震的积雪四下飞溅,手中银剑轻轻抬起,直指李义,手腕频频抖动,一朵朵剑花绽放开来,依旧是刚刚那招《天煞桃花》! 只不过招式出手时,却徒然一转,数朵剑花合为一朵,银剑闪着阵阵寒芒,携带着浓厚的内力,以极快的速度朝李义刺去:“《孤星殒》!” 李义看到迎面袭来的一招,漆黑眸子一凝,脸上微笑瞬间消失无踪,搜遍了脑海中的秘籍,却没有一本记载这一招! 手中秋佩剑猛地抽出,双手紧握做刀势,回想雪玲珑教他的《龙腾九式》第四式。 桃花扇顶着剑花在雪中飞速前进,激起雪花飞溅,那剑花寒光直闪看得人不寒而粟。 剑花来至身前,李义手中秋佩剑猛地砍下: 《龙腾九式》第四式! “桃花扇!你干什么?快停下!”表情木纳的林不言察觉到不对劲,脸上表情再次变化,忙开口阻拦。 双剑即将相撞。 听到林不言的话,桃花扇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脸上再次布满邪魅桃花笑,剑神之子?小剑神?与人对战身殒当场,只能怪技不如人!就不信李归尘那老东西会放得下他天下第二的面子,来桃花谷找麻烦! “李义!”雪玲珑看到李义竟然敢出手硬撼,好看的眸子里充满担忧,起身想要跳下六道回廊前去帮忙,但却已经是千钧一发为时已晚,忙用素手捂住眸子,不敢去看。 “砰!” 两把剑狠狠碰撞,发出一阵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在场人内心皆是一震,这一剑之威,岂是普通肉身所能承受? 第58章:哑歌姬曲惊四座,武评榜十载一合(捌) 寒芒闪烁,刺得人睁不开眼,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响彻四方夜空,拉着长长的颤音传入人耳,不禁让人心中一紧。 李义手中的秋佩剑猛然脱手而出,在空中旋了两圈,直直插入过指积雪,剑身在雕花木刻灯灯影下不停颤抖。 李义自身也被那股强大的内力击中,身形在雪中飞速倒退,就在即将撞上那廊外围墙时,一道浑身破布条,身后背着一把重剑的人影徒然出现在李义身后,如柴般的手掌轻轻扶住李义,随手便将李义身上那股强大的内力击溃。 这一刻,风雪仿佛静止。 无边的寂静。 那浑身包裹着破布条的骨鬼推了李义一把,口中不满的嘟囔着:“你小子是不是傻!怎么跟个愣头青一样,拔剑就往上冲?” 骨鬼那一推,反倒使李义站稳身形,胡乱用衣袖抹了抹嘴角溢出的鲜血,朝骨鬼躬身抱拳:“多谢前辈!” 就在刚刚一瞬,李义第一次感受到了对死亡的恐惧,若是那股内力完全击在身上,恐怕当场就已经暴毙身亡,所幸被眼前这位高人化解了大半,但饶是如此,也受了不小的创伤。 桃花扇看到全力一剑被高人轻松化解,此刻心中已经凉了半截,自己刚刚那一剑可是带了杀心,若是这位高人因此追究起来,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深谙江湖险恶,处事圆滑的桃花扇强行挤出笑意,银剑早已入鞘背在了身后,双手抱拳深深作揖:“小剑神神武!这场比试,是桃花扇输了!若小剑神没有什么其他指示的话,那桃花扇即刻便回桃花谷,向师尊复命!” 以一身外武实力,却能逼的一位内武精英使出自己压箱底的保命绝技,光是凭这一点,胜负便已分明! 李义听到桃花扇认输,并没有出声回答,而是抬起一双漆黑眸子望向刀痴骨鬼,毕竟是这位前辈出手相救,否则自己此刻还不知变成了哪路野鬼,至于是否放桃花扇离开,当由这位前辈做主。 桃花扇见李义看向一旁的骨鬼,知道此刻的决定权在这位前辈手中,当即便满脸堆笑再次躬身作揖:“前辈可有指示?” “指示嘛?”骨鬼眯着一双灰蒙蒙的小眼睛,如柴般的手掌对着桃花扇猛地一吸,一股强横的内力直接将桃花扇背后银剑吸入手中:“这把桃花饮水,是小仙给你的吧?借我玩两天,如果想要回去的话,让小仙亲自找我来要!你可以走了。” “谢前辈!”桃花扇愣了一下,那一脸邪魅的桃花笑瞬间僵住,却还是强压下心中万千怒火,违心的道了句谢,随后脚掌踏雪飞身而起,消失在雪夜之中。 且不管丢了桃花饮水师尊会怎样处罚他,此刻最重要的,是活着离开此地! “怎么?这小子都已经废成这样了,难不成烟雨泽的小女娃,还想再打一场不成?”待桃花扇的身影消失在雪夜中后,骨鬼一双灰蒙蒙的小眼睛转而望向站在六道回廊上的林不言。 林不言见骨鬼看向她,没有出声回答,只是微微躬身,随后脚掌轻踏六道回廊,飞身而去。 两人离开后,偌大的状元府再度恢复平静。 雪还在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骨鬼一把抓住李义衣襟,飞身跃进六道回廊,将李义甩给一旁的雪玲珑,随后将插在雪地中的秋佩剑吸入手中,插回李义腰间剑鞘:“雪丫头,这小子就交给你了,可别让这小子死了,不然老夫可没法交代!” “前辈认得我?”雪玲珑扶着李义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两粒小药丸给李义服下。 “雪老头的孙女,老夫当然认得!”骨鬼看着雪玲珑手中的小玉瓶怔怔出身,随后自嘲一笑:“想当年,老夫服下了雪老头这调气散,那无良老头居然骗老夫,说这是什么七步断肠散,倒是从老夫这里骗去不少好处!” 听到这里,雪玲珑捂嘴轻笑两声,将手中小玉瓶在骨鬼面前晃了晃:“不过前辈,爷爷他并没有骗您,这调气散若是混着些许忍冬藤一起服下,便会将忍冬藤的阴寒气息引入全身经脉,到时浑身上下寒若冰封,七步断肠!” “我说雪丫头,你怎么跟雪老头一个样,总是拿这玩意吓唬老夫!你若是用那什么藤把这小子给弄死了,归尘老儿还不得找老夫拼命?”骨鬼满是刀疤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色,伸手拍了拍李义的肩膀:“喂,小子!你还活着吧?” 李义被两人的对话逗笑了,此刻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前辈放心,小子还死不了。” “你们这一个个的,真是不让人省心!”骨鬼猛地一挥手叹了口气,靠在六道回廊两旁的雕花红柱上,静静望着那漫天风雪。 雪玲珑和李义见此情节,两人相视一笑,这位高人,倒是没有那些个高人架子。 卫字笙和雅雾颜两人酒醒的差不多了,上前去询问李义伤势如何,得知没有大碍后,这才放下心来。 正交谈时,从一旁侧房里走出一道人影,盈盈身段婉转婀娜,一袭绛紫色繁花丝锦袄却不失有致身姿,项上一串乳白珍珠璎珞,更衬得那张凄美小脸上添了几分光泽。 除去早已见过的卫字笙外,其余三人皆是惊讶的睁大双眼,呆愣的看着雅雾颜,这般凄美婉转,宛若那穹宇天仙! 雅雾颜走到近前,朝众人微微施礼,一举一动大气而不失典雅,尽显皇家风范。 李义见状,干咳了两声,抬起漆黑眸子看了看天色:“书生,天色已晚,我们就不在此多加讨扰了,告辞!” 雪玲珑和雅雾颜见状,也立即学着李义的样子,微微抱拳,连声告辞。 三人在卫字笙满是不解的目光中,拉上一旁的骨鬼,一起顺着来时的路,缓缓下了六道回廊,没多久便出了状元府。 卫字笙见阻拦不住,忙叫小猴子驾驶着马车,冒着那漫天大雪,前去相送。 第59章:哑歌姬曲惊四座,武评榜十载一合(玖) 江湖之中,不知从何时起,有了一张武评榜,武评榜上列举江湖之中武力前百的高手,其武力排名虽未做到与实际武力分毫不差,但也是千百年来,最公正,最权威的武力排行榜! 武评榜每十年刷新一次,而今日,便是十年期限,十年期满,武评榜现! 中原十三州天下以及各大凶山险脉,在同一时间接到了最新的武评榜。 武评榜上信息如下: 天下第一:无 天下第二:剑神李归尘 天下第三:武当山张天陵老神仙 天下第四:大禅寺普济活佛 天下第五:毒刀雪老青 天下第六:剑海世家剑九天 天下第七:桃花谷主桃花仙子 天下第八:刀痴骨鬼 天下第九:烟雨泽主人 ………… 天下第一百:邪眸银剑桃花扇 与江湖众人所料不假,十年以来,依旧是无人敢称天下第一,因此天下第一的位置暂时空着。 天下第二李归尘,在江湖之中的地位毋庸置疑,当年春秋战乱之际为渡九龙,曾一剑横江,九龙江水排空而上,使得无船步卒行伍,足踏九龙而过! 也正是那一剑,使得李归尘一剑入截虹,从此天下英雄再无敌手,位居武评榜第二数十年之久。 之所以迟迟不肯称第一,是怕。 一是怕一旦自称天下第一,会引起传说中那些些隐世不出的罗天强者不满。 毕竟江湖传言,一入罗天,陆地神仙。 到了那种境界,已经不是截虹李归尘所能抗衡,且不管传说中的那些强者是否存在,即使不存在,在没有达到绝对实力之前,也不能贸然称王! 二是怕朝廷中某些忠臣谏臣,常在君侧殿前说三道四,说些什么“天下第一是无视圣上龙威”“妄自尊大欲携江湖对抗庙堂”之类的忠义之词。 李归尘不傻,知道做那个处处受限的天下第一,倒还不如现在的天下第二逍遥自在,一不惹人妒,二不惹人嫌,你想做天下第一你就去做啊!我只是个天下第二,第一的位置,还给你空着! 除去李归尘外,剩下的武评榜前十中。 武当山张天陵老神仙依旧排名天下第三,大禅寺普济活佛天下第四,雪州毒刀雪老青天下第五,旧时的五大宗师中,只有刀痴骨鬼因与李归尘对决时无仞双刀断裂而从天下第六跌落至天下第八。 而北海三怪手“二海一天”中,手使一双阴阳铁的剑九天,则顺理成章的取代了骨鬼的位置,跃居天下第六! 据说桃花谷主桃花仙子,前不久一手指剑沾桃花,竟让她悟出些许门道来,直接一举从六偃半步踏山海! 而那天下第九的位置,数十年以来,一直被烟雨泽主人这个神秘的名称所占据。 就像那江南的氤氲薄雾,朦胧不见真影。 至今为止,除去烟雨泽木剑菩萨林不言为世人所熟知外,烟雨泽内,再无其他人露面! “天下第八?”骨鬼手中捏着一张不知从何处来的武评榜名单,自嘲般的笑笑:“自己还说归尘老儿是王八,结果现在自己倒是落得个什么狗屁天下第八!” “第八也挺好,在仙儿下面。”骨鬼看到天下第七桃花仙子的名字后,随手将武评榜扔到一旁,轻轻抚摸从桃花扇手里夺来的那把桃花饮水,竟不顾大师形象和酒肆内其余人的眼光,痴痴傻笑起来。 坐在骨鬼对面的李义顾不得未饮完的京师腔,忙伸手接住那被骨鬼随意丢出的武评榜,也不管那撒到身上的酒渍,好奇的抬眸朝武评榜上看去,只是瞅了一眼,便看到了老头的名字。 李义会心一笑,口中呐呐自语:“天下第二吗?就老头那么邋遢的形象,也能称天下第二。” 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是暖暖的。 “实力与形象是不能同步而论的,就像爷爷,明明看上去是那么的弱不经风,但在江湖人口中,却是刀斩小昆仑的天下第五!”雪玲珑凑过来,俏皮的探了探脑袋,看到了天下第五的位置上是自己爷爷的名字,绝美的小脸上浮现一抹动人微笑,带着些许自豪。 “是不能同步而论。”李义看到雪玲珑凑过来,微笑着点点头。 “而且我觉得,李伯伯人很好啊!”雪玲珑一只小手拖着脑袋,靠在檀木桌上,稍稍思索了片刻,天然朱唇轻启。 “好个屁!”还未待李义回答,一旁的骨鬼开口便骂,随手端起桌上一碗京师腔,一口饮尽,将酒碗随意的摔在桌上:“归尘老儿断我双刀,使我落到天下第八沦为江湖笑柄!要不是他老小子识相,将这东西借给老夫,别说让老夫来保护你小子,老夫非得当场跟他拼命不成!” 李义听后,这才注意到骨鬼身后背着的那把重剑,老头曾经带他看过这把重剑,当时这把重剑插在神剑峰后峰,那条瀑布中的岩石里。 李归尘让尚还年幼的李义去拔这把重剑,说是有朝一日能够拔出来,就将重剑送给他,李义问这把剑的来历,老头却一直闭口不说,只是称之为“这东西”。 李义当时年幼,还真以为这把重剑叫这东西,后来知道老头在骗他,但还是不知道这把剑的真正名字,问老头,老头不肯告诉他,只是说什么有朝一日,他自会明白。 老头不说,索性李义也不再去问,也就随着李归尘喊这把重剑为“这东西”“那东西”。 李义每天都会抽出两个时辰,让老头带着他去拔这把重剑,也因此见惯了老头二指断瀑的场面,虽不知道李归尘的实力到底是什么境界,但他知道,老头很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一拔就是五年。 就在李义外出历练的前一天,终于将这把重剑成功拔了出来,但外出历练,带着这么重的一把重剑不方便,于是李义将重剑又重新插回去,带着那把自小便陪伴在他身边的秋佩剑上路了。 历练归来,竟然也忘了重剑的事。 直到送他进京时,李归尘提到一嘴,他这才记起来,也无所谓老头告不告诉他剑叫什么了,老头要用,就给他。 第60章:哑歌姬曲惊四座,武评榜十载一合(拾) 此刻看到这把重剑出现在骨鬼身后,李义心中有着万千感慨,真是不知道老头当的是个什么天下第二,从小到大什么事都不告诉他,总是自己一个人扛着。 且不管老头是不是个合格的天下第二,是不是个合格的剑道领袖剑神,但在李义心中,他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回过神来,李义抬起漆黑眸子扫了一眼骨鬼身后背着的那把重剑,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老头能把这东西借给前辈,想必是跟前辈交情不错。” “你小子少跟老夫套近乎,我刀痴骨鬼,愿赌服输!”骨鬼随手提起檀木桌上一坛京师腔,也不用酒碗,径直对坛便饮。 李义并不好奇是个什么赌注,因为他知道,老头赢了,老头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一举一动,都是谋划良久。 “前辈,您就是武评榜上所载的天下第八,刀痴骨鬼?”雪玲珑听到骨鬼说出天下第八,骨鬼等字眼,一双好看的眸子快速在武评榜上扫过,果然看到武评榜上第八位上写着刀痴骨鬼的名字。 “雪丫头倒是聪慧!不像雪老头那个老顽固,为了一个女人,死守在那极寒雪州不肯出来。”骨鬼虽然满脸刀疤看似吓人,但对雪玲珑的态度却是格外和蔼可亲。 “什么女人?爷爷怎么没跟我说起过?”雪玲珑歪了歪脑袋,好奇的看向骨鬼。 “没说过吗?也是,都是老一辈的事了,也没必要将这些繁琐的陈年旧事都告诉小辈们。”骨鬼闻言,眯了眯灰蒙蒙的小眼睛,提坛独饮。 “好酒!”骨鬼饮了满满一大口,大喝一声,顿感畅快淋漓,随意的伸手指了指李义,略带醉意呢喃着开口:“还真别说,老夫在那漫无人迹的积沙深渊呆的久了,的确很久没喝过此等佳酿,这次就让老夫喝个尽兴,你小子付钱!” “前辈尽情喝个痛快,其余繁琐事,交给小子便好!”李义小抿了一口京师腔,微微一笑,附和着回应。 雪玲珑见骨鬼只是提坛醉饮,并没有要说的意思,索性也没去在意,只是极小声自语:“刀痴?究竟是对用刀有多深的领悟,才配得上刀痴之称?” 恰恰是这极小的声音,却被骨鬼听了个只字不漏,用力往嘴里倒了倒,只落下几滴残酒,将酒坛随意扔在檀木桌上,满是刀疤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笑意,顿时使得这浑身破布条的邋遢高人有了一股真正的大师风范。 “雪丫头,你要想学,老夫可以教你!”骨鬼看向雪玲珑的目光充满和蔼:“只是你要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前辈此话当真?玲珑答应!”雪玲珑闻言,好看的眸子放射出异样的光彩,能得到天下前十一句指点都已经是实属不易,更何况是手把手进行教导? 雪玲珑自小跟雪老青学刀,虽然深得其精髓,但对刀的领悟还略显不足,《龙腾九式》重形轻意,对刀意的把握,确还是欠些火候,现在能得到这位号称刀痴的前辈指点,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雪丫头先别答应的太早,老夫这个要求,你不一定做得到!”骨鬼摩挲着桃花饮水,略微沉吟片刻,再次开口:“我教你这件事,不可跟雪老头提起只言半字!” “为什么?”雪玲珑虽知道骨鬼自有他的道理,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答应,便跟我来,不答应,也罢!”骨鬼提起桃花饮水,背着那把重剑出了酒肆,一步踏入那风雪之中,出门时还随口甩下一句话:“李家小子也一起来!” 看到骨鬼潇洒出门,雪玲珑和李义对视一眼,默契的点了点头,分别提上雪月秋佩,也随着骨鬼的步伐,踏进那漫天飞雪之中。 这场雪,一月未停。 雪已埋了半截小腿,京城街上万家闭户。 两人紧跟着骨鬼出了京城,一路无人。 出了京城再行三十里,乃是歇马坡。 此时的歇马坡没了风霜旅客,也没了那搭棚小酒馆,有的,仅是一处覆满皑皑白雪的小土坡。 骨鬼站住脚步,就那样静静立于风雪之中,良久,才缓缓开嗓:“既然跟来,老夫便当你们答应了!雪老头的刀势虽好,却刻意追求形,因而失了意,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还卡在山海,落得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敢问前辈,您是何境?”李义赶上来,听到骨鬼的话后,倒是对眼前这位古怪高人的真正实力有了些许好奇,听他的意思,倒像是对武评榜在他之前的雪老青带有些许不屑。 “老夫目前六偃,但等下,可不一定。”骨鬼说这话时,神色平淡,好像一切云淡风轻一般,但身上却隐隐透露着一股凌厉的气势,比风雪更刺人。 “六偃?”雪玲珑略带疑问,好看的眸子好奇的看着立于风雪之中,身上破布条随风飘舞的骨鬼。 “六偃位于山海之下。”骨鬼也没有多加掩饰,径直告知二人,还未待二人开口,一声厉喝响彻四方风雪天地:“你们两个睁大眼睛,给老夫看好了!” 骨鬼右手猛地抽那把桃花饮水,浑身内力猛地一震,背后那把重剑落入左手之中。 双剑入手,霎时间,一股凛冽的刀意夹杂着浑厚的内力瞬间便笼罩四方天地,震得两人伸手挡住那扑面而来阵阵劲风,连连后退。 漫天飞雪仿佛被这股强大的刀意吓到一般,竟没了刚刚那刺骨寒意,变得有些灵秀起来。 骨鬼手中动作未停,双剑一卷,霎时间扬起漫天雪花,随后一齐脱手而出,双剑带着漫天凛冽的刀意,猛地席卷那铺满半尺积雪的大地。 一幅令李义两人惊掉下巴的画面,就那么出现在两人眼前。 只见双剑脱手,骨鬼身上的刀意和内力又猛涨了几分,双剑旋转而出,入眼是双剑卷起千里雪的骇人画面。 双剑过处,千里再无雪飘! 硬生生以一人之力,乱了这寒冬天气! 骨鬼这一招《绞神锁》,已经远超山海! 甚至有了一丝截虹的意味! 寒冬飞雪! 一招六偃踏截虹! 骨鬼望着那招《绞神锁》 满是刀疤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笑: “半步截虹吗?” 第61章:李义万里入云溪,玲珑绝境唤虎貔(壹) “李家小子,又偷懒?你知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人蠢蠢欲动准备找你比试?还有心情在这喝酒?还不快去练剑!”骨鬼瞪了一眼正在喝酒的李义,布满刀疤的脸在此时却有了丝凶神恶煞的意味。 “这就去,这就去!”李义匆忙饮下一碗京师腔,背上那把与削瘦身形极其不符的重剑,随手提起一旁的秋佩剑,几步便出了酒肆,闯入那漫天飞雪之中。 骨鬼看着李义的背影,一口干尽手中的京师腔,笑骂两句:“李归尘这老东西还说李小子不学无术?我看李小子这一身底子,可比他老爹扎实的多。” 李义出了酒肆,冒着漫天飞雪,背着那把重剑,稳步朝京城外跑去。 这是骨鬼给他安排的训练任务,每天背着重剑快跑一百里,且中途不许有停顿。 虽不知是为什么,但李义却依旧照做了,半个月下来,没学会那招《绞神锁》,倒是将那把重剑耍的格外娴熟,四尺三寸长,六百多斤重的重剑,在李义手里,不仅没有丝毫笨拙之感,反倒舞的呼呼生风。 一路朝京城外跑去,不曾有丝毫歇息。 自酒肆出京都,大约有二十里路途,再行三十里便是百里反途点,歇马坡。 李义背着重剑,在漫天大雪中却跑出来满头大汗,来到歇马坡时,却看到雪玲珑正在练刀。 一袭红衣在雪地中格外醒目,右手紧握雪月弯刀,左手则是从骨鬼手里借来的那把桃花饮水,此时手中正学着当日骨鬼一招六偃踏截虹时所使的那招《绞神锁》。 刀剑交叉一卷,猛地脱手而出。 刀剑旋转而出,倒是颇有气势,只是没有内力加持,旋出不过数米,便双双无力的跌落在地上,别说双剑卷起千里雪,哪怕是半里,都差好大一截。 “还是不行嘛。”风雪之中,雪玲珑轻灵的嗓音响起,一袭红衣俯身捡起掉落在雪地中的雪月弯刀和桃花饮水,好看的眸子怔怔望着手中刀剑:“究竟什么才是刀意?” “刀意,刀意,本就是意,无影无形,求之未至,无意方来。”李义来到雪玲珑身边,稍稍喘着粗气。 “无意方来?”雪玲珑听到这句话,好看的双眸中放射出点点星光,重新紧握左手中的桃花饮水和右手中的雪月弯刀,缓缓闭上双眸,使刀剑双锋自然下垂,安静的立于风雪之中。 李义见状,会心一笑,也没去打扰,只是退了几尺在一旁静静站立 一袭红衣立于雪中,红衣上沾了些许白雪,雪花灵动飞舞,衬得雪中人更加灵秀。 侧耳细听那呼啸风雪声,半盏茶后,手中刀剑随着风雪吹拂的节奏,绵长一卷,划出两道惊人的弧度,继而若箭离弦,猛地弹射而出。 刀剑席卷而出,竟在雪中旋转前行了数十米,虽与刀痴还有天壤之别,但对比前一次已经有了极大进步。 刀剑飞出数十米,双双落入雪地。 “好!”几丈外的李义看到这一幕,不禁拍掌叫好,以他的眼界自然看得出,雪玲珑刚刚入境了,武者入境,天人合一,集天时地利人和为一体,使自身实力得到最大化完美施展! 雪玲珑俯身捡起刀剑,回身冲李义莞尔一笑:“你不试试?” “骨前辈既然这样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我还是先不试了。”李义摩挲着手中秋佩剑,虽然心痒难耐,但还是忍住了出手的冲动。 “小剑神还是试试吧!”邪魅声音响彻在风雪中,一袭白衣飘然而至,脸上依旧是那标志性的桃花笑,只是背后却少了那把桃花饮水。 “我若是能徒手接下小剑神这招,小剑神不妨将桃花饮水还我,如何?”桃花扇仿佛没有看到李义两人敌视的目光,依旧满面灿烂桃花笑,让这寒冬腊月大雪天,瞬间变成了那三月暖风桃花乱。 “哦?那你若是接不下呢?”李义紧了紧手中秋佩剑,表面反问,心中却暗暗估算双方实力是否能够相抗衡。 “若是我接不下,任凭处置!”桃花扇伸手弹了弹衣上雪,邪魅桃花眸微眯。 自从上次被夺了桃花饮水后,他就一直没敢回桃花谷,而是一直在京都内徘徊,以便寻找机会夺回桃花饮水,否则就这般狼狈回去,怕是要被师尊一顿责罚。 “可是我现在心情好,不想处置你!”李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花花公子气瞬间上来,一番言语相激,随手将秋佩剑扛在肩上,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如果你想要硬抢的话,你可以试试!” “小剑神说笑了,桃花扇不敢。”桃花扇嘴上这样说着,一双邪魅桃花眸子扫视四方,并没有发现骨鬼的踪迹,真是不知道这小剑神哪里来的底气。 虽然没有发现骨鬼踪迹,但也不敢贸然出手,依旧满面桃花笑,态度十分客气:“几日前我回到桃花谷,因丢了桃花饮水被师尊责骂了一番,喝令我必须将其取回,否则便不再许我回谷,桃花扇也是实属无奈,还请小剑神高抬贵手!” “哦?是吗?据我所知,仙儿姑姑最是护短,按照仙儿姑姑的脾气,得知你的桃花饮水被骨鬼夺后,应该亲自前来索要才对,怎会再让你这般不自量力,前来送死?”李义轻松驾驭一身花花公子气,谈吐之间,还不忘适当嘲讽。 “不自量力?”桃花扇满面桃花笑瞬间凝固继而消失,再也压不下这两次三番受辱的怒火,浑身内力席卷飞雪天地,声音不再邪魅,而是带着几分冰冷:“桃花扇今日便要看看,到底是谁,不自量力!” “哟,怎么?恼羞成怒,准备杀人夺宝?”李义表面上虽还是那副花花公子无所谓的模样,但却握紧了手中秋佩剑,一瞬间便进入备战状态。 “是又如何?剑神之子了不起吗?一个废物,你凭什么当剑神?实话告诉你,就算我不杀你,后面还有成千上万的人,等着杀你!”桃花扇一步步踏在雪中,每一步都震起积雪四散,在风雪吹拂下,携带着满身杀意,缓缓朝李义走去。 第62章:李义万里入云溪,玲珑绝境唤虎貔(贰) 寒冬腊月,大雪漫天。 京城外三十里歇马坡,此时已被大雪覆盖。 入眼一片白茫,千里难觅人踪。 李义盯着一步步向他靠近的桃花扇,紧握着秋佩剑的手心竟出了些许冷汗,他已经扫视过四周风雪天地,骨鬼并没有跟来。 四下无援,便只能一战! 李义感到身后一轻,背后的那把重剑直直插入地面,将秋佩别在腰间,轻松提起那把重剑,随手舞了两下,最后平举而起,直指桃花扇:“来战!” 桃花扇本就满身杀气,此时更是不加掩饰的爆发而出,二指成剑,步伐一闪便爆射至李义身前,二指探出。 李义索性紧闭双眸,将手中重剑在身前一横,良久,却没有等来桃花扇的攻击,睁开看时,只见一道木纳身影立于李义身前,一头短发,一袭布衣,一把木剑轻松挡下了桃花扇的攻击。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木剑,却好像有着极大的阻力,桃花扇在木剑的阻拦下,不得前进分毫。 “桃花扇,不得无礼!”木纳声音缓缓张口吐出几个字,神情木纳,好似现在做的事理所应当,又好似这天地万物都与她无关。 话音一落,数道身影接连掠出。 “桃花谷的邪小子,你野心可不小啊!”从一旁跳出一人,体型宽胖发须散乱,头顶秃了一半,腰间别着个足有两人脑袋大的酒葫芦,一手提着比葫芦大两倍的大摆锤,另一只手将肚皮拍的震天响,笑哈哈的看着桃花扇。 桃花扇身形爆退几尺,看到来人时双眸一凝,虽不认得来人,但心中却感到一阵骇然,收敛了身上杀气,勉强挤出几丝邪魅桃花笑:“敢问前辈是?” “石开林!”那人笑哈哈的将手中大摆锤扔在地上,大手抄起酒葫芦豪饮起来,随后伸舌挤眉弄眼,边咂嘴边摇头:“好酒!” “哎呦呦,石皮鼓,你这老小子怎么还喝上了,给老夫留点!”一人惊呼着从桃花扇身后冒出来,一头散乱的雪白发丝在雪中飘扬飞舞,骨瘦如柴,甚至比骨鬼还瘦三分,身形敏捷,只是眨眼间,那人便冲到石开林身前,一把夺过酒葫芦,往嘴里倒了两口。 “竹清风,你这个老乞丐能不能要点脸啊?”石开林见酒葫芦被夺走,提起大摆锤便朝那瘦弱白发老头砸去。 那白发老头看都没看,一手继续往嘴里倒着酒,另一只衣袖突然甩出一节竹竿,在石开林那迎面砸下的大摆锤侧轻轻一点,竹竿弯成一道惊人弧度,白发瘦老头的身形借助着竹竿弹力,瞬间弹射而出,躲开了那狠狠砸下的大摆锤。 大摆锤砸到地上,一个一米深的深坑赫然出现在众人眼中,随后便看到石开林轻轻一拽,将大摆锤拽出深坑,带起来一大片覆盖着积雪的土块,猛地朝那白发瘦老头扔过去。 土块从大摆锤上脱落,瞬间散成万千块,直直朝白发瘦老头砸去。 那白发瘦老头手中竹竿飞速旋转,竟将那袭来的土块尽数击飞。 对于这突然跳出来,一言不合便开打的一胖一瘦两个老头,众人看的是一阵无语。 “石爷爷,竹爷爷,你们别闹了!”一旁手持木剑神情木纳的林不言突然开口,面对两位老者,林不言没了对外人的那份冰冷,这句话反倒有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一胖一瘦两位老者闻言,一齐轻哼了一声,纷纷别过头去。 漫天飞雪,却响起阵阵禅音,一位小和尚身披金襕衣,双手合十,自远处风雪之中信步而来,每走一步便是一阵禅音,走到众人近前时,恰好是九九八十一步,对着桃花扇微微躬身,道声:“阿弥陀佛!” 小和尚出现,林不言眉心微皱,扭头看了看一胖一瘦两位老者,神色略带疑问。 两位老者看到小和尚,相互对视一眼,随后也是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 “小僧提醒诸位施主,三冬佛前圣地,万万不可身带杀气。”小和尚朝众人微微躬身,随后便闭上双眼,默默念佛。 “诸位前辈!若没有什么事的话,桃花扇便先行告退!”桃花扇诧异的看着这群诡异的人,虽然都不认识,但他可以肯定,几人实力都在他之上,看这架势,倒好像是小剑神的援兵,怪不得这般有恃无恐,敌众我寡,不可久留。 桃花扇说完,便猛地一踏地面,身形暴退而出,就在桃花扇身形快要消失在视野中时,一柄禅杖从天而降,豪迈至极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什么东西也值得让洒家出手!敢扰了洒家吃喝乐,洒家定打得你言谈苦!” 一光头和尚身形魁梧,一禅杖挡住了要逃离的桃花扇,一袭若青百纳僧袍逆教规左袒,脖子上挂一串拳头大的佛珠,满脸浓密的大胡子,赫然便是李义在歇马坡遇到的和尚,灭离伐! 此刻灭离伐正死死瞪着那被禅杖逼落回地面的桃花扇,不满的嘟囔着:“就是你个杂碎扰了洒家吃喝乐?洒家吃得正开心,却要为了打你个杂碎冒着大雪赶过来,洒家今日不将你给打废,洒家便不叫灭离伐!” 说完,便一把抄起插在雪地半尺深的禅杖,两步便来到桃花扇身边,一禅杖狠狠砸下,若流星陨落般,沉重迅猛。 桃花扇见状,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闪,这才堪堪躲过那飞速落下的禅杖。 禅杖携带着万钧之力猛地砸下,在场众人似感到大地一震,皆是面露骇然神色,一个和尚,却有如此浓厚的杀伐气! “你个杂碎还躲,洒家倒要看看,你还能躲几次!”灭离伐顺势抄起禅杖,再次朝桃花扇砸去。 桃花扇刚躲过一击,此时还未缓过劲来,想要躲开却力不从心,只能看着那禅杖一寸寸飞速靠近。 “高僧息怒!”石开林突然开口喝住了灭离伐,拍着肚皮笑哈哈开口:“高僧乃是佛门中人,还是莫要伤及性命为好!” 灭离伐并未停下手中动作,口中不耐烦的喝道:“休管洒家闲事,否则连你一块打!” 第63章:李义万里入云溪,玲珑绝境唤虎貔(叁) 石开林听到这话,知道是自讨没趣,笑哈哈的拍了拍肚皮,没有再开口说话,自己只是提醒一下,至于听与不听,在其自身。 “哎呦呦,石皮鼓,可不得了,我记得除了老夫以外,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跟你说话,这你都不动手?”白发瘦老头竹清风依旧拿着胖老头的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两口。 “人老咯,没必要与年轻人一般,争强好胜。”石开林笑呵呵回应,目光看向那极速落下的万钧禅杖。 灭离伐手中的禅杖携带着万钧之力,以迅雷之势朝桃花扇砸去,就在禅杖将要砸到桃花扇身上时,一颗佛珠飞速击在禅杖上,将原本直直落下的禅杖击偏了几分。 禅杖再次砸进雪地中,积雪飞溅开来。 “哪个跟洒家做对?”灭离伐一击落空,猛地转头朝佛珠射来的方向看去,面露凶煞之色。 只见一小和尚静静立于雪中,一袭金襕衣上未曾沾一片雪花,双手合十,双眸微闭,默念佛经。 灭离伐见小和尚没有动静,扫视在场人一番,再次抄起一旁禅杖。 桃花扇在灭离伐分神之时,早已从雪地中爬起,也顾不得自身形象,朝灭离伐谦卑一拜:“我与高僧宿无冤仇,不知高僧为何要这般赶尽杀绝?” “去你的宿无冤仇!敢扰了洒家吃喝兴,洒家便要打你个杂碎!”灭离伐根本不给桃花扇辩解的机会,手中禅杖再次迅猛击出,化斩为扫,朝桃花扇拦腰斩去。 禅杖刚刚斩出,便被一颗佛珠击中,脱离了原来的轨道,向下一偏,直直插入雪中。 灭离伐见攻击再次被打乱,弃了手中禅杖,一跃便来的那合掌念佛小和尚身前,一掌朝小和尚的光头拍去:“你这小僧,怎的这生不知好歹!” 小和尚比灭离伐低了一个身子,灭离伐的手掌还未碰到小和尚的光头,便像是拍到了什么极其坚硬的东西一般,一阵金铁交击声响彻在众人耳畔。 “小僧提醒诸位,三冬佛前,不可身带杀气!”小和尚睁眼,口中依旧是刚来时那番话,面对身前的灭离伐,则好像是没有看到一般,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自顾自的说完后便再次闭眼念佛。 “小金刚?”灭离伐低头看了看那小和尚,喃喃吐出三个字,不再去找小和尚麻烦,而是寻回自己的禅杖,也不去管一旁的桃花扇,冒着那漫天鹅毛飞雪独自离开,远远的,听到一阵梵音响起。 “这……”白发瘦老头与秃了一半头的胖老头对视一眼,皆是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随后两人一齐望向林不言,寻求她的意见。 “看来援军,不只有我们。”林不言木纳的小脸上竟浮现出一丝不宜察觉的苦笑,随后朝李义微微躬身:“小剑神,告辞!” 说完便带着一胖一瘦两个老头离开歇马坡,很快便消失在漫天大雪中。 李义满脸诧异的望着这一幕,竟忘了道谢,呆呆的望着那漫天飞雪。 桃花扇调整了体内紊乱的内力,好似经历了一场大战般,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步走远,走远。 雪玲珑见状,想要上前拦住桃花扇。 李义被雪玲珑的动作惊醒,忙拉住雪玲珑,漆黑眸子扫了扫那静立于雪中的小和尚,缓缓对雪玲珑摇了摇头,任由桃花扇离去。 等到桃花扇的身影完全消失,李义这才对着小和尚轻轻一抱拳:“敢问高僧法号!” 小和尚轻轻睁开眼,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缓缓转身离去,与来时无二,每走一步,便是一阵禅音,边走,口中边呢喃着什么:“佛自雪中来,归自雪中去。无声也无色,无影亦无踪。” 九九八十一步,小和尚消失在雪中。 只留下李义与雪玲珑二人立于原地。 面露诧异神色。 一道身影暗中将这一幕完全目睹,一袭海蓝剑袍,背后插着两根形状奇怪的武器,一黑一白,象征着一阴一阳,似刀非刀,似剑,亦非剑,模棱不清,若棍不直。 “看来一些隐派,也忍不住出山了,这剑神之位,还真是诱人,只是不知这群雄争霸,最后是谁,才能落得个胜者为王?” 李义和雪玲珑回到酒肆时,天色已黑。 灯光阑珊,洒下星光点点。 “李小子,你说的是真的?”骨鬼听完李义的叙说,眉心紧皱,神情竟有些特殊。 过了许久,举起酒碗饮了一口京师腔,才缓缓开口,话音略带沧桑:“胖鼓瘦猴,这两个老东西居然没死?看来还真是小瞧了他们两个。” “他们,很厉害吗?”李义注意到骨鬼神色的变化,小心翼翼开口询问。 “他们?二十多年前胖鼓瘦猴两人独角崖一战,战至酣畅淋漓,齐齐踏入山海,据说两人踏入山海后,竟然下到了独角崖底,那地方可比雪丫头住的雪州要凶险的多,至少当时,下去的人无一生还。”骨鬼顿了顿,好像感到了些许口渴,猛灌了两口京师腔,继续开口:“两人这一去,便是二十多年没有音信,江湖中都传言二人命殒独角崖底,没想到,今天竟然又冒出来了!” “他们今天,好像是来帮我的。”李义想了想,补充一句:“他们是跟烟雨泽林不言一起来的,看样子,好像很熟悉。” “烟雨泽?还真是个神秘的地方。”骨鬼抿了一口京师腔,嘴角略带笑意,烟雨泽,他也没有去过,此时却萌生了想去看看的念头。 强压下心中念头,再次开口:“至于那两个和尚,据你描述,大和尚好像是最近江湖中掀起不小风浪的大禅寺第十九佛陀,灭离伐。” “这个我知道,我进京时,曾在歇马坡遇到过他,只是那个小和尚,却极为神秘,连灭离伐都不敢拿他怎样。”李义回想小和尚的身影,实在是有些震撼。 “至于那小和尚,老夫也没听说过,也许是某个隐世佛门的人。” “群雄并起,看来这江湖,要风云色变咯!” 第64章:李义万里入云溪,玲珑绝境唤虎貔(肆) 时光荏苒,转眼,便是七天。 京城城门口,一名女子身着一袭锦绣桃花袍,三千青丝挽起,别着一支水玉琉璃簪,腰间挂着一块青绿色玉佩,玉佩上刻着数朵桃花,面容姣好似神仙,裸露在衣袍外的十指纤细白嫩,可胜飞雪漫天。 女子身后跟着的,正是当日狼狈逃离歇马坡的桃花扇,此时依旧是一袭白袍,只不过低眉垂首紧紧跟随,不敢有丝毫怠慢。 “李家小子当真有你说的那么邪乎?”女子在京城城门下止住脚步,轻抬美眸,望向那大雪覆盖下的累累青砖,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托起一片雪花,兰息轻吐,雪花随之而起:“照你这么说,难道李归尘这老东西把李小子送到我桃花谷,是为了偷技?” “禀师尊,依弟子推测,正是如此!”桃花扇闻言,白袍卷起飞雪,躬身回答。 “哦?依你推测?你觉得凭当年那个小屁孩,能记得住我桃花谷上千本秘籍?”女子姣好的面容上泛起一抹微笑,一笑羡煞千丈雪,宛若神妃仙子,甚是好看,继而微笑徒然凝固,微微扭头,轻撇桃花扇一眼,厉声呵道:“你当我傻吗?” “弟子不敢!只是我与小剑神过招时……他竟然闭着眼睛就能猜到我下一步剑招,剑招未至,人就躲开了,若非弟子最后用出了自己悟出的那招《孤星殒》恐怕……恐怕就真的是完败了。”桃花扇被厉喝吓到,忙开口解释。 “武评榜第一百,内武吐纳境,竟然会完败给一个刚触到外武门道的毛头小子,为师都替你羞愧!亏你说的出口!”女子黛眉微皱,瞪了桃花扇一眼,面露温怒之色:“居然还把为师给你的桃花饮水丢给了骨老鬼!这次来得仓促没有责罚你,回去之后,给为师去劈千次万年桃木!” 闻言,桃花扇浑身抖了一下,心中对李义的怨恨又增了三分,但却不敢在师尊面前表露出来,躬身恭敬道:“弟子愿受责罚!” “进城!”女子一挥衣袖,脚下莲步微移,似点雪而行,不没积雪半分。 “林丫头,咱们就这么回来了?”江南水乡,氤氲雾气,与京城不同,此刻正是细雨蒙蒙,青城古道,各色纸伞穿梭不息,胖老头石开林也不打伞,拍着肚皮享受着那细雨绵绵。 “不然你个石皮鼓还想怎样?”一旁的瘦老头伸手随意甩了甩肩上雪白长发,衣袖起落间,一节翠绿竹竿若隐若现,青翠欲滴,满脸不屑的用竹竿敲打了一下石开林的肚皮:“你还想凭你这肚皮把隐世宗门的人都给压死不成?” 石开林见竹清风竟然敢动手打他,提起手中大摆锤便要砸过去,但想起来这是江南水乡,怕坏了这如画风景,也就忍住了,朝瘦老头竹清风翻了个白眼:“老乞丐,别忘了你可没银子买酒喝!” “哎呀呀,石开林你……你这一趟出门怎么变瘦了不少,居然比以前帅了一丢丢,你这么帅肯定不会吝啬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酒钱的,是吧?”竹清风忙将手中竹竿收入衣袖,凑到石开林身边便是一番自认为完美的夸赞。 石开林却还挺吃这一套,享受的点了点头。 林不言听到身后两个老头一番对话,木纳的小脸上添了三分无奈,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先回烟雨泽,将情况告知主人,等主人的下一步指示吧!” 说完,林不言伸手理了理耳边乱发,迈步朝烟雨泽的方向而去。 “师父,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了。”某处佛殿内,一名小和尚跪倒在地,双手合十,面朝一尊释迦摩尼六丈金身佛,旁若无人般自顾自拜道。 殿内香烟缭绕,却无一位香客。 只有小和尚一人,身着一袭金襕衣,双眸微闭,跪拜在香烟缭绕,莲花佛前。 梵音阵阵,道是:阿弥陀佛! 酒肆内来了一位不一样的客人,客人一袭海蓝色剑袍,头顶海蓝剑冠,腰悬宝玉,其上有两把似剑般的武器交叉,另刻有九天二字,背后则是两把与玉佩所刻完全相同的武器,一黑一白,浑身上下透露着六分华贵,三分神秘,另带有一分英气。 此刻这客人倒是不加拘谨,提起酒坛便斟了一碗京师腔,在李义和雪玲珑两人诧异的目光中,对着坐在对面的骨鬼一举酒碗,仰头饮尽:“骨老头,我先干为敬!” 骨鬼满是刀疤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笑意,端起身前的酒碗,丝毫不让,也是一口饮尽:“剑小子,我发现你们姓剑的,还真是直来直去,老夫可没让你进来,你未免有此自觉了吧?” “骨老头啊!这话可说的不对,这是酒楼,开门便迎客,客人进来喝碗酒,怎么了?差你钱了?”那客人略带英气的脸庞上浮现一抹犀利笑容,再次自顾自斟了一碗京师腔。 “不过李老头居然请的动你来护犊子,依你的性格,怕是又输了李老头几分哟!”客人举起酒碗,刚触到嘴边却又放下:“唉,对了,听说你那两把无仞双刀断了,怎么?没武器了?没武器跟我说啊!我剑海世家别的不说,武器储备那可是一等一的多!这次来的匆促没来得及带,什么时候你跟我回一趟剑海世家,随便挑上两把!” “老夫就算一直空着手,也不稀罕你剑海世家那些夺来的武器!”骨鬼冷哼一声,随后脸上再次浮现出一抹古怪笑容:“不过还真别说,你小子身后那双阴阳铁,老夫倒是还瞧得上眼,怎么?剑小子不考虑孝敬孝敬老夫?” “骨老头胃口倒是不小!还想要我的阴阳铁,我看你还是先把你的任务完成吧!说不定李老头到时候一开心,给你把什么绝世神兵也说不定。”客人将酒碗凑至嘴边,轻抬酒碗,一碗酒入喉,滴酒不剩。 “不舍得就是不舍得!哪来那么多说辞!” 第65章:李义万里入云溪,玲珑绝境唤虎貔(伍) “怎么?剑九天,大老远从北海边上来到这京城腹地,就为了嘲讽老夫两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真是太看得起老夫了。”骨鬼用灰蒙蒙的小眼睛扫了一眼对面一袭海蓝剑袍的狂傲家伙,语气分外平淡。 “哪里,我这次专程前来,目的很是明显。”剑九天将手中酒碗随意放到檀木桌上,略带英气的眸子看向坐在骨鬼身旁的李义:“剑神。” “剑小子人不大,野心倒是不小,你若是觉得你行,尽管来,老夫奉陪到底!”骨鬼语气略带些强硬,三冬风起,吹得其身上破布条胡乱飞舞,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骨老头,你我同是六偃,况且你还没了无仞双刀,你觉得,你现在还是我的对手?”剑九天说话时,眉宇间英气逼人,似剑气外露,格外刺人。 听到剑九天的话,骨鬼神色并未有多大变化,只是轻轻端起一碗酒,缓缓倒入口中,饮罢,方才平淡开口:“你可以试试。” “我可不像骨老头你,我剑九天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剑九天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李义身上,停顿片刻,再次开口:“没有把握之前,我不会轻易动手,但一旦有十足把握,我会毫不留情!” “是吗?那老夫倒要看看,你何时才能有十足把握!”骨鬼平淡的回应中却有着十足的底气,似乎还隐隐夹杂着半分不屑。 “正是此时!”剑九天忽然神秘一笑,起身离开原来座位,另寻了一处稍远点的座位坐下,英气眸子则是望向酒肆门口。 只见漫天飞雪中,两道人影先后踏进酒肆,前面一名女子,步伐轻盈,不沾一片雪花,踏入酒肆那一刻,姣好似神仙的面容瞬间看呆了几名吃酒客,女子身后,桃花扇低眉垂首紧紧跟随。 骨鬼远远认出来人后,忙低声吩咐李义两人,语气略有些凝重:“将重剑和桃花饮水留给我,你们两个躲去后院,一旦有所动静,赶快逃命!” 李义虽不知为何,但还是迅速将背后重剑卸下,等到雪玲珑将桃花饮水交给骨鬼后,忙拉住雪玲珑的手朝后院跑去。 神仙女子踏入酒肆后,美眸扫视四周,一眼便看到了正在吃酒的骨鬼,脚下步伐加快,片刻后已来到骨鬼身前,较好的面容上似带着些许怒气:“骨老鬼,将桃花饮水还我!” 骨鬼见神仙女子来至身前,满是刀疤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朝神仙女子伸了伸手:“仙儿,随便坐。” 神仙女子并没有理会骨鬼的邀请,面色略有些冰冷,美眸似掩了一层霜一般,也带着瘆人的寒意:“桃花饮水,还我。” “仙儿,咱们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骨鬼声音略有些黯淡,一双灰蒙蒙的小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滚动。 “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谈的,骨老鬼,我再说最后一次,桃花饮水,还我,负责,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神仙女子一袭锦绣桃花袍随风浮动,衣袖轻轻抬起,露出半截皓腕玉手。 “仙儿,当年……” “闭嘴!”骨鬼还未说完,便被神仙女子喝住,一条锋利的银线飞速朝骨鬼袭去。 凭骨鬼目前半步截虹的实力,哪里会感应不到银线袭来,明明可以轻松躲开,但他却没有躲,就那样坐在原处,任凭银线划在自己身上。 破布条被锋利的银线划断了几条,骨鬼身上霎时便出现几道血印,血印极细,但却翻着白肉,淌着血珠,看上去甚是吓人。 “你为什么不躲?”神仙女子看到自己的攻击竟然就这么轻易的击到骨鬼身上,黛眉微皱,眸子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情感。 “仙儿,当年,我真不是故意的……”骨鬼灰蒙蒙的小眼睛里闪着泪光,神情懊恼。 “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吗?那么小的孩子……就因为你贪了几口酒,而命丧黄泉!”神仙女子眸中泪光闪烁,一口银牙紧咬。 “一命偿一命,杀了我吧!我好去黄泉碧落,陪陪孩子。”骨鬼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杀了你?杀了你有什么用?杀了你孩子就能活过来吗?你自己看看……你把自己的脸弄成了这幅鬼模样,孩子呢?孩子活过来了吗?”神仙女子姣好的面容上划过一滴眼泪,一双泪眼冷冷盯着骨鬼。 “仙儿,我对不起孩子……更对不起你……我抢桃花饮水,只是想见你一面……我想当面跟你道歉……我想你能消除这么多年来对我的怨恨……”骨鬼满是刀疤的脸上泪珠纵横,五分懊恼,五分自责。 阵阵马嘶声从后院传来,骨鬼扭头四处看了看,剑九天早已不在酒肆内,将桃花饮水放在檀木桌上,顾不得身上刺痛和脸上泪珠,猛地提起那把重剑朝后院赶去。 远远的留下一句:“桃花饮水,你拿走吧!” 桃花扇见到这番场景,更是不敢出声,其余吃酒客也早已散尽。 神仙女子轻挥手中银线,芊指灵巧一抖,将桃花饮水勾回到手中,一滴泪珠滴落在桃花饮水上,溅起无数小水渍:“我又何曾,真正怨恨过你。” 骨鬼赶到后院时,只见两匹黑旋风载着李义和雪玲珑飞速破门而出,其后剑九天背着一双阴阳铁飞身跃起,匆匆追赶。 骨鬼见状猛地一踏地面,只是一瞬便挡在剑九天身前,手中重剑一横,挡住剑九天去路:“这就是你所谓的十分把握吗?” “骨老头,为情所伤的滋味如何啊?肯定不好受吧?我劝你最好现在让开,你刚受了伤,打不过我的。”剑九天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是言语相激。 “哦?是吗?”骨鬼轻蔑一笑,浑身上下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内力,瞬间席卷了四方风雪天地,千里飞雪皆为之失了寒意,宛若静止。 “你……怎么会?这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是半步截虹?绝对不可能!” 第66章:李义万里入云溪,玲珑绝境唤虎貔(陆) “可不可能,一试便知。”骨鬼轻横手中剑,脸上泪珠早已被风雪吹干,浑身破布粘上了点点血珠,在风雪中峥峥飞舞,宛若一尊魔神降世。 “骨老头,你能拦得住我一个,但后面还有千千万万个,你拦的过来吗?”剑九天咽了一口唾沫,话音微微颤抖,一袭海蓝剑袍在风雪吹拂下紧贴在身上,仿佛失去了锦缎色泽。 “不劳你费心。”骨鬼冷哼一声,回头朝门外看了看,大雪中,已不见李义两人踪迹。 “好!很好!骨老头!你就如此这般,甘为人下任人驱使吧!”剑九天脚掌猛踏地面,飞身而起,落在房檐上,回头望了骨鬼一眼:“别忘了,我剑海三怪手二海一天,可不是只有我剑九天!” 言罢,身形消失在风雪之中。 骨鬼看了看剑九天离开的方向,没有动手阻拦,静静立在原地,任由其离开。 等剑九天走后,回酒肆内看了一眼。 神仙女子已经走了。 骨鬼看着冷清的酒肆与猛烈飞雪,一股悲伤袭上心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师尊,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漫天飞雪中,桃花扇跟在神仙女子身后,小心翼翼开口询问。 “回谷。”神仙女子清冷回了一声,将桃花饮水丢给桃花扇便不再说话,一路走来,踏雪无痕。 两匹黑旋风疾驰出百余里。 出了京城,一路向西疾驰而去。 “李义,那人好像没跟过来,我们要不要先停下?”雪玲珑用一双好看的眸子向后望了望,一头乌黑长发随着一袭红衣在雪中飘扬飞舞。 李义也发觉无人追来,正要出声回答勒马止步,却似乎看到大雪之中剑光一闪,一把大剑直奔面门而来。 情急之下,李义伸手一拍马背,猛地从马背上跳下来,在雪地中打了几个滚,方才狼狈爬起。 而那匹黑旋风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阵悲鸣哀啼响彻雪中四方天地,马蹄踏雪,飞驰而出。 “李义!”雪玲珑见状忙勒马止步,从马背上跳下来,轻盈跳到李义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李义身上残留的积雪:“没事吧?” “没事。”李义罢了罢手,紧握手中秋佩剑,漆黑眸子警惕的扫视四周。 那把大剑没有击中李义,却击中了一棵三人合抱的粗大古木,大剑直直将那粗大古木拦腰斩断,随后便见那古木轰然倒地,溅起六丈积雪。 “小剑神,没想到还真让你逃出来了,剑九天的安排,倒还是挺周全的。”一道魁梧身影慢悠悠从一旁走出来,伸手吸回大剑,随手拖着便朝李义走去,带起雪地中一道三寸深的剑痕:“不过这剑神之位,素来都是能者居之,今天我老海,倒是要跟小剑神讨教一二!刀剑无眼,死伤听天命!” 李义紧握秋佩剑的手心出了一层冷汗,眼前人虽比不上剑九天,但其身上透露的气势,却是比桃花扇还要强上几分。 能勉强在桃花扇手下过招,是因为自小便对桃花谷的招式路数烂熟于心,这还落得个险些重伤的下场。 眼前这人,比起桃花扇要棘手得多。 李义站直身形,漆黑眸子冷冷盯着那缓缓靠近的魁梧男子,手中秋佩剑又紧了几分。 “小剑神,小心了!”魁梧男子走到近前,举起手中大剑便朝李义砍去,大剑携带着磅礴内力,没有丝毫留手。 大剑直直罩下,躲无可躲。 李义见势,迅速抽出秋佩剑被迫招架,秋佩剑横在身前,迎接那无匹一击。 碰! 大剑猛地劈到秋佩剑上,强大的冲击力震得李义手臂一麻,整个人都倒飞出去,重重摔在雪地中,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染红了三寸雪地。 “李义!”雪玲珑见状,慌忙来到李义身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两粒调气散喂李义服下,随后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那魁梧男子:“你……” “这么不经打?不愧是江湖传言中的废物!”魁梧男子冷笑两声,舞了舞手中大剑,一步步朝两人走去,每一步都溅起阵阵积雪。 走到近前时,低头撇了撇雪玲珑,粗犷开口:“哟,好生标致的小美人,跟着这么个废物岂不是委屈了?不如跟我回剑海世家,到时候就再也不用过这心惊胆战的日子了,如何?” “妄想!”雪玲珑绝美的小脸上浮现一层冰霜,清灵的嗓音带着七分刺骨寒意,一手握着雪月弯刀,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就陪着这废物,做一对亡命鸳鸯吧!”魁梧男子举起手中大剑,作势便要砍下。 大剑还未落下,雪玲珑先动了。 只见雪玲珑背在身后的手朝魁梧男子一挥,一团浓密的白色雾气朝魁梧男子扑面而去遮挡了魁梧男子的视线。 随后脚尖轻盈一点地面,快速绕到魁梧男子身后,手中雪月弯刀瞬间亮出,闪着阵阵寒芒,携带着刺骨寒意。 雪月弯刀挑起一个惊人弧度,径直朝魁梧男子咽喉探去,速度迅猛若极电奔雷,想要一击毙命! 魁梧男子似感应到了死亡临近,竟本能般的侧了下身。 雪月弯刀划下。 因魁梧男子侧身,未能一击毙命。 但汇聚雪玲珑全力一击的雪月弯刀砍到魁梧男子左膀上,锋利的刀尖似切豆腐一般,轻松划掉魁梧男子一条手臂。 “啊!”魁梧男子用仅剩的一条手臂捂住淌血的伤口,发出一声凄绝惨叫,血染红了其周围方圆一丈雪。 雪玲珑趁魁梧男子嚎叫之际,借势飞身一脚,踢在魁梧男子腰间。 魁梧男子的身形瞬间被踢倒在雪地中,溅起一丈积雪。 雪玲珑轻盈落回地面,面色依旧冰冷,一双好看的眸子冷冷盯着倒在雪地中哀嚎的男子,不带丝毫感情,甩了甩雪月弯刀上残留的血迹,雪月入鞘。 回到李义身边时,李义已经昏死过去,雪玲珑用尽浑身力气将李义弄到马背上,两人同骑一马,冒着漫天飞雪,极速飞驰。 身后传来魁梧男子阵阵哀嚎。 第67章:李义万里入云溪,玲珑绝境唤虎貔(柒) 黑旋风载着两人一路飞驰 不知过了多久,李义缓缓睁开眼,无力的咳了两声:“咳咳咳……” 雪玲珑听到李义咳嗽,忙勒住缰绳,美眸流转片刻,略带心疼的开口:“你醒了……” 李义撑起身子,扫视一番周围环境,知道自己是逃出来了,昏暗风雪中,虽看不清面部表情,却听到他自嘲般轻笑了两声:“我终究,还是废物一个吗?” 风雪愈加猛烈,夹杂着阵阵鬼哭。 天地又暗了七分,如墨,黑暗。 看不到一丝光亮。 坐下黑旋风突然变得不安起来,时不时蹦跳嘶鸣几声,无论雪玲珑和李义两人如何努力,都不能让它安抚下来。 嘶鸣声响彻四方天地。 悲惨凄绝,贯穿这风雪。 响彻这墨夜。 碰! 远处山巅,突然一声巨响。 随后便见雪浪翻涌,自万丈高空飞快滚动而下,一浪激起千层雪,雪浪似万马奔腾,飞驰而下,一浪更胜过一浪。 雪崩! 李义见次情形,忙勒住缰绳,匆忙辨认了方向,策马奔腾而起:“玲珑,抱紧我!” 雪玲珑轻轻点点头,双手环抱着李义腰肢,小脑袋凑在李义肩膀上,隐隐感觉到她身上有些颤抖。 那是,害怕。 是啊! 又怎能不害怕? 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独自一个人从追杀者大剑下逃脱数千里! 两人一马,飞速奔腾。 听着身后似奔雷般的阵阵轰鸣,两人心中皆是一阵震撼,这等场面,小小年纪的两人又何曾见过? 雪浪冲击而下。 不断缩短着与两人之间的距离。 沿途雪浪过处,天地之间只剩一片白茫。 漫无边际,无始无终。 雪浪以奔雷般的速度飞快追上两人,听那阵耳的轰隆声响彻在身后。 “两个人太重了,你自己走!”李义扣住紧抱自己腰肢的雪白小手,将缰绳递到雪玲珑手中,自己则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在空中用秋佩剑猛敲了一下黑旋风,随后便一头扎进那奔腾而下的雪浪之中。 黑旋风吃痛,脚上步伐又快了几分,若一阵风般,在那厚厚的积雪上飞速奔腾。 “李义!”雪玲珑拉着缰绳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李义已经被雪浪席卷,融入那一片白茫之中。 皓齿紧咬红唇,好看的眸子中闪过几分恨意,清灵的声音带着刺骨寒意响彻四方天地:“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黑旋风载着雪玲珑疾驰在风雪之中,生死之际,黑旋风竟爆发出平时数倍的力量,飞驰在那积雪之上,渐渐的,已经与身后那席卷而来的雪浪拉开了些许距离。 就这样上演了一副奇异的画面。 佳人策马,雪浪追击。 依旧是满天黑暗,淹没了星辰皓月,淹没了清风白云,有的,只是那如墨般的漆黑。 宝马疾驰千里,筋疲力尽的倒在雪地中。 雪玲珑从马背上摔下来,滚进一旁的积雪内,强撑着身体,好看的眸子扫视了一番身后那堪堪停下的积雪浪潮,绝美的小脸上挂着两行泪珠。 是悲!是哀!是喜! 风雪佳人,老马命陨。 红颜泪,落入雪中,瞬间化为寒冰。 十分,冰冷。 云溪,入眼尽是鲜花芳草,晚灯横空,鸟鸣阵阵,乱了这苍穹,微风拂过,惊落数只流萤,粘在一袭薄纱之上,为其主人,增添了几分神韵。 少女抱膝静坐在繁华似锦的草地上,一袭湖蓝色滚雪细纱,下围青丝烟萝裙,三千青丝如瀑而下,伴着那湖蓝色滚雪细纱,随意的散在繁花之上。 微风阵阵带着百花芬香,轻轻拂过青丝软纱,使之随风轻舞,映衬着点点灯光影,漫天流萤,煞是好看。 河流潺潺而过,虽是夜晚,但依旧看得到河上白云,随水柔波,徐徐前进。 皓月当空,撒下银光点点。 笼罩了这一方隔世桃花源。 鹿鸣呦呦,一只七彩梅花鹿轻盈越过潺潺小溪,来到少女身旁,将毛茸茸的小脑袋凑到少女怀中,摩挲得少女咯咯笑起来。 笑声青翠若黄鹂,百鸟都为之止喉。 “小鹿,又调皮了。”少女莞尔一笑,星眸闪烁,轻轻抚摸着怀中的七彩梅花鹿,神情满是溺爱:“别闹了,让你问的事情,问了吗?” 七彩梅花鹿听后,从少女怀中挣出,欢快跳了两下,随后神气的站在少女身旁,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静静看着少女。 “好啦好啦!小鹿乖,算是绾绾欠你的还不行嘛,下次出去,绾绾给你带好吃的棉花糖,怎么样?”少女用白嫩小手轻柔抱住七彩梅花鹿,缓缓摩挲起来。 那七彩梅花鹿仿佛通灵一般,用头上那长长的鹿角作笔,在地上写了一个字:危! 少女看后,洁白眉心轻轻皱起,竟慌忙站起身来,清脆好听的话音中满是担忧:“他在哪里?小鹿,快带我去!” 七彩梅花鹿好像听懂了一般,竟俯下身子,两只鹿角抵住地面,示意让少女上来。 少女星眸中带着几分担忧,脚尖轻点,身形灵动的跳到七彩梅花鹿背上,一头墨色长发和一袭湖蓝色滚雪细纱在微风中徐徐飞舞,带给人几分灵动气息。 七彩梅花鹿载着少女越过潺潺小溪,在星光皓月灯影下,朝云溪之外而去。 出了云溪后,天色徒然一变,漫无边际的黑暗夹杂着狂风暴雪,不见星辰掩映,不见皓月当空。 少女一袭薄纱闯入这风雪之中,细嫩白皙的皮肤被风雪冻的通红,顾不得身上寒冷,从七彩梅花鹿身上跳下来,星眸扫视一番四周:“小鹿,他人呢?” 七彩梅花鹿学着刚刚的模样,欢快跳了两下,随后神气的站在风雪之中,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望向少女。 “好好好,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咱们先救人好吗?”少女无奈轻叹一声,小手摩挲着柔弱双臂。 七彩梅花鹿听后,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叫声,抬起长长的鹿角指了指前方。 少女凝眸看去,只见如墨黑暗中,是天地白茫一片,莫说是人影,便是连一棵树都没有。 “你是说,他在这里面?” 第68章:李义万里入云溪,玲珑绝境唤虎貔(捌) “你是说?他在这里面?”绾绾忍着那风雪肆虐带来的彻骨严寒,抬手指了指面前的白茫一片,洁白的额头上眉心紧皱:“那要怎么救他出来?” 七彩梅花鹿抬起可爱的小脑袋看向绾绾,当看到她紧皱的眉心时,似乎有些不忍主人伤心,轻轻用鹿角在绾绾身上蹭了两下。 随后便转身面对那飞雪白茫一片,两只鹿角直指天穹,充满灵性的鸣叫了两声。 鹿鸣声落,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那寒冬大雪白茫一片中,不时有狮虎豹熊各类动物从厚达一人高的积雪中跳出来,将那厚厚的积雪搅动的四分五裂。 寒冬腊月,本就是动物冬眠时节。 这场雪崩虽来势汹汹,但好在动物都躲在洞穴深处冬眠,因此这场雪崩并没有带给动物多大的损害,反而因此惊醒了不少猛兽。 而七彩梅花鹿的这两声鹿鸣,便成了最后的一线导火索,迅速引出了无数只冬眠了大半个冬天,也饿了大半个冬天的猛兽。 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兽潮,爆发了! 七彩梅花鹿转身面朝绾绾,鹿角抵着地面,轻声鸣叫,要将主人送回云溪里去。 “那他怎么……” 绾绾话还没说完,便被七彩梅花鹿用修长的鹿角挑到背上,仰天轻鸣两声,脚步轻快的朝云溪内跑去。 绾绾被七彩梅花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慌忙用小手抓住鹿角,好听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带着三分后怕七分担忧:“小鹿,你一定要,把他带出来!” 七彩梅花鹿轻快越过小溪,将背上的绾绾放在鲜花嫩草地上,没有丝毫停顿,转身再次朝云溪之外而去。 在成千上万只狮虎豹熊等猛兽的一阵翻腾之下,雪崩堆积起来的一人高的积雪瞬间出现阵阵崩塌,隐隐有一道黑色身影软软的从某处崩坏的积雪中落下。 还未落到地面,便被轻快跑来的七彩梅花鹿接住,灵活绕过无数猛兽,再次跃入云溪之中。 整个过程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轻盈灵巧一气呵成,带着十足的灵性。 “小鹿!”绾绾在花草间焦急的来回踱步,看到七彩梅花鹿跃进来,忙轻盈迎上前去。 来到近前,伸出素手探了探李义鼻息,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揉了揉七彩梅花鹿的脑袋:“小鹿,帮我把他送到房间里,我去找些草药。” 说完,便踏着皓月清辉,在灯光影里,缓步朝百花丛中行去,一路流萤追随,蜂蝶翩舞。 而此时的千里之外。 雪玲珑警惕的盯着面前三人。 一袭红衣此刻已经破败不堪,手中紧握雪月弯刀,好看的眸子扫视四周,确定着周围的环境。 “雪姑娘,我劝你还是赶快把李义交出来,看在雪老青的面子上,你断我兄弟一臂之仇,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一袭海蓝剑袍的剑九天凝眸冷视雪玲珑,浑身上下携带着一股瘆人的凛冽剑意。 “大哥……”剑九天身旁,一名身形魁梧的断臂男子略带不满的出声,但看到剑九天给他使眼色,也就将快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只能用眼神恶狠狠的瞪着雪玲珑。 “既往不咎?”雪玲珑冷笑反问一句,随后再次开口,话语中满是彻骨的冰冷,宛若千年寒冰,经久不化,一字一句,都带给人无边寒意:“你既往不咎,但我还想继续追究!李义他若是伤了分毫,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雪姑娘这是哪里话?我等兄弟三人只是来与小剑神讨教一二,武者切磋,点到为止,绝不会出现任何伤亡。”大剑断臂男子身旁,一名脸色惨白身形瘦弱,手持软剑的男子阴声开口,手中软剑随着风雪吹拂摇摆不定。 “但我,却是专程来取你们狗命的!”雪玲珑好看的眸子中带着几分冰冷,清灵的声音伴着无边的风雪严寒。 “雪姑娘说笑了!”剑九天听到雪玲珑的话,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略带英气的眸子中闪过一抹不宜察觉的狠辣。 仿佛雪玲珑如果再这般不识抬举,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动手斩杀。 “怎么?聋了?那我就再说一遍,听好了,我,雪玲珑,是来专程来取你们狗命的!”依旧是那般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冷冽,骇人。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实话跟你说了,我剑九天这次,就是冲着剑神之位来的,挡我者,杀!”最后一个字落下,剑九天自身却并未有所特别的动作,只是朝雪玲珑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挥手。 随着剑九天一挥手,大剑断臂男子和软剑瘦弱男子默契的踏雪而出,纷纷朝雪玲珑袭去。 雪玲珑一手紧握雪月弯刀,一手背在身后。 那大剑断臂男子刚来到近前,看到雪玲珑的动作,以为她又要故技重施,忙止住脚下步伐,同时张口大喝:“小心,别过去!” 大剑断臂男子开口的一瞬间,便看到雪玲珑冰冷绝美的小脸上挂着一丝冷笑,心中暗道幸好。 但还未待大剑断臂男子来得及庆幸,便看到雪玲珑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不知何时挪到了身前,纤手曲指一弹,一颗调气散缠着些许忍冬藤猛地射入大剑断臂男子喉中,借着弹指之力,直直滑向男子腹内。 调气散配忍冬藤! 七步断肠散!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大剑断臂男子努力想要将吞下去的东西呕吐出来,但奈何为时已晚。 调气散入口即化,迅速发挥了效用,将忍冬藤内的极寒之气迅速引入男子浑身经脉之中,一股严寒,自内而外,迅速遍布全身。 “没什么,七步断肠散而已。”雪玲珑不带丝毫感情的清灵声音响起,冷笑一声,好看的眸子转而看向那软剑瘦弱男子,眸中尽是寒意。 那男子被雪玲珑盯的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本能般的稍稍退后两步,声音略有些颤抖:“你……你居然会用毒?” 第69章:李义万里入云溪,玲珑绝境唤虎貔(玖) 用毒?那不正是毒刀雪老青的拿手好戏吗? 作为他的孙女,又怎能不会? 面对软剑瘦弱男子的疑问,雪玲珑轻轻抬了抬那双好看的眸子,眸中寒芒闪烁,像看白痴一般冷冷看向大剑断臂男子:“我说过,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雪玲珑话音一落,便听到一声杀猪般的凄惨大叫,叫声惊落了一些树上积雪。 七步时到! 阎王索命! 只见大剑断臂男子身体一软,手中大剑重重插入地面,随后整个人轰然倒进雪地中,仔细看时,其浑身布满了一层寒气逼人的白霜,晶莹剔透,却又骇人至极,已然没了鼻息。 “老二!”剑九天见状慌忙上前,走到近前看到大剑断臂男子身上的白霜后,却又不敢下手去扶,唯恐粘上这带有致命毒性七步断肠散。 “你……”剑九天身上布满了凛冽寒意,英气眸子冷冷盯着一袭红衣的雪玲珑,一双阴阳铁尚未入手,似乎斩杀雪玲珑对他来说便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并不值得他使出全力。 “拿命来!”剑九天还未动手,软剑瘦弱男子先动了,手中软剑像鞭子一般,软软的朝雪玲珑挥去,将要落下时,浑身内力猛地灌输在软剑之上,原本奇软无比的软剑,在此刻猛地挺直,剑上泛着点点寒光,朝雪玲珑刺去。 雪玲珑见状,不敢与之硬碰,打算避其锋芒,脚尖轻点积雪,身形轻盈的向后一翻,堪堪夺过了那出其不意的一剑。 落到地面的一瞬间,手中再次弹出一颗缠绕着忍冬藤的调气散,穿过漫天飞雪,直直朝软剑瘦弱男子袭去。 那软剑瘦弱男子似早有防备一般,紧紧闭着嘴,丝毫不敢张开,似乎以为这样便不会中毒。 雪玲珑看到男子的表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纤手再次屈指一弹,依旧是一颗调气散射出,但其上缠绕的,却不再是忍冬藤,而是红瓦松! 红瓦松又名火焰草,与忍冬藤的功效恰恰相反,一冰一火,两不相容! 缠绕着红瓦松的调气散速度比之前那颗缠绕着忍冬藤的调气散更快,只是一瞬间便追上那颗缠绕着忍冬藤的调气散。 此时两颗调气散与软剑瘦弱男子的距离可以说是近在咫尺,只差分毫! 两颗调气散相撞,忍冬藤与红瓦松一见面,瞬间似点燃的炸药般,轰然爆炸开来,在这腊九寒天,炸出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在两颗调气散相撞的一瞬间,软剑瘦弱男子才察觉到一丝危险,想要躲开,但早已为时已晚。 强大的爆炸尽数轰击到软剑瘦弱男子身上,瞬间便将其身上与剑九天一样的海蓝色剑袍轰的破烂不堪,随后便见其身形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最后重重落到地面,砸的积雪飞溅! “找死!”剑九天见软剑瘦弱男子再次倒在雪地中,再也按耐不住身上杀意,浑身内力一震,背后一双阴阳铁瞬间入手,雄浑内力席卷天地,卷的那飞雪若剑,刺骨严寒。 脚掌猛踏地面,剑九天身形爆射而出,只是一瞬,便迅速来到雪玲珑身前,手中阴阳铁毫不留情,双双斩下! 速度快到雪玲珑来不及躲闪,情急之下,只好举起手中雪月弯刀勉强招架。 碰! 一阵金铁交击声响彻风雪之间。 阴阳铁落下,雪玲珑手中的雪月弯刀脱手而出,素手被那股强大的冲击力震得发麻,身形向后倒飞数十丈,最后重重摔入雪中,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身周雪地。 剑九天一击过后,并未就此停下,此刻已顾不得什么大家风范,面对一个刚刚触摸到外武门道的小姑娘,竟起了必杀之心。 身形刚刚落地便再次猛然踏雪而出,向前猛冲几丈,转眼间便来到倒在地上尚未缓过劲来的雪玲珑身前,手中一双阴阳铁带起阵阵疾风,再次迅猛斩下,企图双剑索命,一击必杀! 雪玲珑倒在雪地中,抬起好看的双眸,无力的看向那飞速落下的阴阳铁,一黑一白,带起一阵劲风。 劲风,伴着飞雪,吹拂着雪玲珑那一袭红衣,一头墨发在风雪中随风飘舞,嘴角,挂着血珠,朱唇被血染成鲜红色,用尽浑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心中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朱唇轻启:“小白!” 声音极其微小,细弱蚊声。 瞬间便被那漫天呼啸风雪所掩埋。 阴阳铁落下! “吼!” 一声惊天怒吼,震得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一只身长八尺的白毛虎貔,似鬼魅般在风雪之中飞速穿行,找准时机猛地一跃,一口咬住那即将落下的阴阳铁,两只粗壮有力的前爪猛地将剑九天扑倒在地。 “畜生!滚开!”剑九天感受到身上那股巨大压力,不敢有所懈怠,忙调动全身内力前去抵御,双手发力,试图将阴阳铁从虎貔口中挣脱出来。 但无论他如何用力,始终无法将阴阳铁从虎貔口中拔出分毫,不仅如此,甚至还隐隐感到胸口有着些许刺痛。 慌忙松开手中阴阳铁,双手分别抓住两只虎爪,试图将其抬起,但他还是低估了眼前虎貔的力量,两只虎爪稳稳压在他胸膛上,仿佛一座小山般,任凭剑九天如何折腾,都是纹丝不动。 虎貔好似被剑九天的举动惹怒了,猛地一甩头,将口中那双阴阳铁随意甩出去,张开血盆大口朝剑九天发出一声怒吼。 被忍冬藤和红瓦松碰撞炸伤的软剑瘦弱男子强撑着从雪地中爬起来,海蓝色剑袍已经被炸成了一道道破布条,随意的挂在身上。 在风雪吹拂中,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站起身后,看到剑九天被一只体型巨大的白毛虎貔压在身下,慌忙提起手中软剑赶上前去。 来到近前,浑身内力疯狂灌输到软剑之上,凝聚全身内力的一剑携带着阵阵劲风,猛地朝着白毛虎貔腰间刺去。 虎貔虽是铜头铁骨,但腰部却极为脆弱,这一剑若是刺中,怕是性命堪忧! 第70章:李义万里入云溪,玲珑绝境唤虎貔(拾) “吼!”虎貔似乎感应到了危险,放弃爪下的剑九天,猛地一转身堪堪躲过软剑偷袭,粗长的虎尾像一条鞭子似的朝前来偷袭的软剑瘦弱男子甩去。 虎尾带起阵阵劲风,啪的一声,抽打到软剑瘦弱男子腰间,男子本就有伤在身,哪里顶得住这猛力一击? 只见男子身形似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在雪地中拖出一道长长的印痕,一口鲜血喷出。 剑九天抓住机会,手掌一拍雪地,身形弹射而起,总算是从虎爪下逃脱了出来。 伸手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胸前,海蓝剑袍被锋利的虎爪撕出两道长长的裂痕,裸露出的肌肉上隐隐溢着血珠,强忍着疼痛,英气眸子朝四周扫了扫,很快便找到了阴阳铁位置所在。 趁着虎貔不注意,脚下发力,身形爆射而出,一个假翻滚捡起一双阴阳铁,站稳身形后,一边凝眸注意着白毛虎貔的动作,一边调整着体内气息,生怕白毛虎貔再次扑杀过来。 据剑九天估计,这白毛虎貔一身力量足以媲美半步山海,虽然仅仅是半步,但也远非他这六偃境所能抗衡。 英气眸子扫过倒在雪地中的大剑断臂男子的尸体,随后又扫过重伤倒地的雪玲珑,斟酌着是去是留。 若就此离去的话,不仅心有不甘,还会惹江湖人耻笑,若留下再战,胜算微乎其微。 白毛虎貔这等极寒异兽出现,这就说明此地距离极寒雪州已经不远,仅是一只白毛虎貔便这般难缠,若是再惊动了雪龙九窟内的雪老青,恐怕能否活着离开都是一个问题。 斟酌再三后,剑九天打算去。 将阴阳铁重新背负在身后,冷冷扫了雪玲珑一眼,略带寒意的声音响起:“雪姑娘,今日之耻,我剑九天记下了,来日,定当奉还!我们走!” 软剑瘦弱男子听到剑九天的话后,用衣袖抹了抹嘴角血珠,强撑着站起身来,脸色惨白,忍着身上疼痛,调动全身内力至脚掌,猛地一踏地面,飞身而起,欲离开这亡命之地。 白毛虎貔似乎不肯放二人离开,连声仰天怒吼,震得大地阵阵颤抖。 随后虎爪猛蹬地面,再次一跃而起,越过漫天飞雪,将那刚刚飞至空中的软剑瘦弱男子再次扑进雪地中,一口锋利似剑的虎牙闪着寒芒,像看食物般紧紧盯着那名男子。 将男子扑倒后却并未立即咬下,就那样用两只虎爪将男子压在雪地上,喉咙间翻滚着阵阵咕噜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剑九天见状,心如刀绞,想要拔出阴阳铁前去帮忙,但他却清楚的知道,去了,也是徒劳,还可能将自己的命白白搭上,思考再三后,剑九天没有迟疑,脚踏地面,飞身而起,打算独自离开。 毕竟,活着才能报仇! “怎么?伤了我孙女,还想活着离开?”还未逃出多远,便听到一阵苍老的声音响彻在风雪之间,声音不大,但在剑九天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九渊鬼吟。 话音一落,一青衣老者踏空而来,只是一瞬间便出现在剑九天身前,身形佝偻,在剑九天身前显得十分矮小,但其身上的气势,却令人不敢小觑。 来人便是刀斩小昆仑的武评榜第五位 雪老青! 剑九天见到青衣老者出现 心中已经凉了半截。 山海境! 虽与六偃只是一个境界的差别,但两者之间,却宛若隔着千山万水,虽不说有着天地之别,但也有牛马之分! 武者九境,以六偃为界。 前五境,为武者五重天。 五重天之后,便是四玄天! 也称之为:四玄 六偃为一玄 山海,便是二玄! 到此境界,已经不是单纯内力增长便可提升,而是需要一个悟字! 有可能机缘巧合之下,得天时地利人和,一举连跨多境也说不定。 剑九天心知双方实力差距巨大,因此硬碰硬,讨不到任何好处,那么,便只能以理服人了! 剑九天强压着内心深处的恐惧,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微微躬身:“雪前辈!” “前辈?”雪老青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小眼睛放着寒芒,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瘆人的寒意,苍老的话音更是寒意十足:“老夫可受不起你剑九天这声前辈!” “前辈说笑了。”剑九天见雪老青没有立即动手,抓住一丝机会,连忙开口解释:“我等兄弟三人前来邀小剑神讨教一番,不料雪姑娘把我等当做不轨之人,出手阻拦,我等兄弟怕伤了雪姑娘并未动用全力,不料雪姑娘却狠辣出手,杀了我一位兄弟,九天一怒之下,失了分寸,不小心伤了雪姑娘,九天在此,向雪姑娘道歉!” 雪玲珑从雪地中爬起,听到剑九天一番说辞,刚要开口拆穿,却听到雪老青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玲珑,你好好疗伤!剩下的,交给爷爷!” 雪玲珑乖巧的点点头,服下一枚调气散,静静梳理体内絮乱的气息。 “雪前辈,雪姑娘只是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您看……”剑九天再次抓住机会开口。 但话还没说完,便听到雪老青颤悠悠的开口,声音不大,但杀气十足:“并无大碍?敢动我雪老青的孙女,是你觉得你剑九天行了,还是觉得你剑海世家那几个老家伙闲下来了?” 未带剑九天回答,雪老青眯了眯放着精光的小眼睛:“我雪老青,在这极寒雪州住了几十年,看来这江湖人,是把我雪老青给忘了,是把我的雪月给忘了!今日,老夫便要让这江湖人知道知道,我雪老青,依旧是当年那个刀斩小昆仑的雪老青,敢招惹到老夫头上,老夫一样能像当年那般,屠掉他半个江湖!” 言罢,雪老青轻轻抬手,那落入雪中的雪月,似感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嗖的飞入半空,飞入到雪老青手中。 雪月入手,一股血腥气,不加丝毫遮掩,迅速弥漫了方圆八千丈,狮虎退避! 第71章:解心结冰断截虹,三十目剑走偏锋(壹) “动了我雪老青的孙女,就别想活着离开了!”雪老青佝偻着身形,手中雪月一翻,周身风雪似停止飞舞般,顿时失了寒意。 《龙腾九式》第九式! 九龙撼天! 还未见雪老青有所动作,手中雪月已经斩出,携带着漫天飞雪,划破了三冬严寒。 剑九天见势,背后一双阴阳铁飞快入手,慌忙交叉于身前,想要挡住那迎面斩来的雪月弯刀。 碰! 一阵金铁交击声响彻风雪夜空,在风雪肆虐中回荡,久久不能平息。 雪月与阴阳铁相撞,只是一瞬,雪月便占据上风,不见有内力外泄,雪老青轻轻一抖手腕,雪月贴着阴阳铁游走,响起震震刺耳颤音。 随后找准时机一下刺入阴阳铁交叉处,雪月一旋,剑九天手中的阴阳铁便被轻松卸去。 阴阳铁脱手而出重重落入雪地。 剑九天也随着阴阳铁,朝地面坠去。 雪老青卸掉剑九天手中的阴阳铁后,并未有所停顿,雪月再次灵巧一翻,化斩为刺,瞬间脱手而出,穿过层层飞雪,飞速朝坠落中的剑九天刺去。 正处于坠落中的剑九天无处借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雪月一寸寸逼近。 啪! 雪月寸寸逼近,没有丝毫意外,直直刺到剑九天身上,但下一刻,却并未出现想象中血洒当场的局面,而是听到一阵清脆的啪声。 像是玉玦碎裂时的声音,清脆,悦耳。 剑九天的身形摔入雪地中,激起三丈积雪。 刺到剑九天身上的雪月也像是刺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一般,竟被弹开一寸,就是这一寸偏差,雪月与落入地面的剑九天擦肩而过,刺入雪地三分。 剑九天倒在雪地中,一身海蓝色剑袍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略带英气的脸颊上泛着点点汗珠,在寒冬飞雪吹拂下,结成了小小冰块,就那样挂在脸上,显得有些骇人。 破烂不堪的剑袍被风雪吹的猎猎作响,透过破烂剑袍的缝隙,可以看到一块玉佩,玉佩呈泪滴状,正中心有着一点朱砂红,若女子胭脂般,纯粹而不加渲染。 玉佩材质为上好的羊脂白玉,白脂若水,细腻如丝,像这般制成泪滴状的玉佩,通常都是女子所配带,再加上脂红点缀其中,可以看出,这块玉佩乃是女子随身之物。 剑九天摔入雪地中后,没有第一时间顾及自己,而是先去查看那块玉佩,看到玉佩碎裂后,眼角,竟然挂着几滴泪珠,风雪吹拂,滴答滴落雪中。 雪老青看到那块碎开的泪滴状玉佩,身上的杀意竟淡了几分,小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宜察觉的暖意,苍老的声音似自语般喃喃响起:“兰儿……” 恰是这般微弱的声音,却偏偏被风雪吹入了剑九天耳中,剑九天抬头,红着眼看向雪老青,他看到,雪老青布满皱纹的眼角,划过一滴泪珠,在飞雪映衬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 剑九天眉心微皱似对此感到疑惑,刚要开口,却被雪老青抢先一步。 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些许疑问:“兰儿的北海泪,怎么会在你手中?” “前辈认得家母?”剑九天将碎裂的玉佩收好,缓缓从雪地中爬起,自嘲般笑了笑,拾回那双阴阳铁,望向悬在半空的雪老青:“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一块玉佩,又哪里能挡得住削铁如泥的雪月? 不过是雪老青在玉佩碎裂的一瞬间,透过风雪衣缝看到了玉佩,心有疑惑,临场收几分力罢了! “你真的是……兰儿的孩子?她还活着,她还活着!”雪老青声音竟有些颤抖,神情说不出是激动还是悲伤,万种叹息,百感交集。 “兰儿现在,怎么样了?”雪老青在此刻问出了一句几十年来都没有问出的话,遥想当年芳华正茂,他正值弱冠之年,年纪轻轻,便已经在江湖中有着赫赫盛名! 英雄少年,可谓是前途无量,但,他还是遇到了她,那个笑起来很甜,叫做月兰的姑娘,二八芳华,若初绽的兰花般美丽,只是雨后一眼,便迷上了她。 当年正值年少轻狂,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他跟她说,他是年少有为的天才。 姑娘对他甜甜一笑:我不喜欢天才,因为天才不甘被困于一室之内,他们总是向往大江南北,喜欢游历四方,我喜欢笨一点的,笨一点,就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陪我! 没错,他是天才! 二十二岁那年,敲刀弹指入六偃。 一举震惊天下人! 二十五岁,他携她渡江西下,途遇号称小昆仑的昆吾山,她说这山,挡了西江风景,他听后,举刀怒斩小昆仑,一步入山海! 二十六岁,他带着她来到了极寒雪州,他要在此险地为她刻出一尊冰雕,留住她最美丽的年华。 但,他还是过于天才了。 以至于,四处招惹仇家。 到得最后,仇敌遍天下。 他去雪州的消息,扩散开了。 仇家纷纷私下派人,偷偷跟他去了雪州,当时的雪州,比现在还要凶险万分,极度的严寒,所谓滴水凝冰,也不过如此。 他有内力护体,无惧严寒,但她,却不能跟他进去,她只是个文静小姑娘,不喜打杀。 他将她留在雪州外,他独自一人,一刀。 踏入了极寒雪州。 他寻到了一块巨大的天然寒冰,他举刀,山海二玄天的实力发挥到极致,他想要快点雕刻完毕,快点出去陪她。 但意外,还是出现了。 整座冰雕,就只差,她的微笑。 但他却心头一痛,再也刻不下这最后一刀。 他连忙往外赶去,他担心她出了什么事。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对的。 雪州外,只剩下地面上的一滩血迹。 他跪在地上,大哭了三天。 他找到了仇家,他要为她报仇。 他一人,一刀,一月。 一月之内,他屠尽了仇家,那个人,那把刀,沾满了鲜血,那一月,被称为灭。 灭门之月! 屠尽仇家后,他去了雪州。 去时,他告诉江湖人。 这把刀,叫做雪月! 第72章:解心结冰断截虹,三十目剑走偏锋(贰) 自此,江湖之上便有了他的凶名。 一把雪月,屠了半个江湖! “我娘他,去年仙逝了,这块北海泪,是她走前留给我的。”剑九天红了眼眶,泪珠纷纷滴落,滴落在那风雪严寒之中。 “兰儿……”雪老青小眼睛中闪过一丝黯淡,凝眸静静望着剑九天,不知过了多久,方才自嘲一笑:“她的选择是对的,笨一点,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 “看在你娘的面子上,这次暂不杀你!但也仅此一次,若再敢伤我孙女分毫,休怪我不念旧情,屠遍你剑海世家,我雪老青,说到,做到!”雪老青在空中转身,随着风雪吹拂,身形缓缓落向地面,最后轻轻踩在积雪之上,不动其分毫,小眼睛轻扫一番,苍老的声音略有些哽咽:“小白,带着玲珑,回家!” 吼! 白毛虎貔低吼一声,放弃虎爪下的软剑瘦弱男子,小跑到雪玲珑身边,轻轻俯下身去,像一只小猫般,乖巧的趴在雪玲珑身前,哪里还有刚刚那副凶狠模样。 雪玲珑已经调整好自身气息,好看的眸子瞥到伏在身前的白毛虎貔,带着些许血迹的嘴角勾起一抹醉人的微笑,伸手轻轻摩挲着它身上毛发:“小白,好久不见!” 白毛虎貔好像听懂了雪玲珑的话,欢快的低吼几声,极力将身形伏在雪地中,示意雪玲珑上来。 雪玲珑见状,也不客气,脚尖轻盈一点,一袭醒目红衣在漫天雪白中划过一道惊人弧度,轻轻骑到虎貔背上。 白毛虎貔载着雪玲珑,欢快低吼两声,冒着漫天风雪,朝雪州飞驰而去。 而雪老青,看似是在佝偻着身形缓缓行走,实际上他前进的速度却能与虎貔并排而行。 剑九天将软剑瘦弱男子扶起,一双英气眸子看向飞速远去的二人一虎,眸中,有着些许复杂的感情。 “对不起,刚刚情况紧急之下,我只能……”剑九天想起自己生死之际居然要丢下兄弟独自逃亡,顿觉面红耳赤。 刚要开口解释,软剑瘦弱男子却一把搭住剑九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知道,难为你了!那种情况下换做是我,我也会和你一样,选择逃,逃还有一丝希望,留下,便只剩绝望。” 兄弟二人搭肩而立,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同时开口:“咱们把老二,埋了吧!” 两人在冰雪中开出一片空地,掘地三尺,将大剑断臂男子的尸体拖入其中,掩土埋葬,将那把大剑,插在一旁。 两人做完这一切后,在原地盯着这简陋的坟墓看了许久,看那飞雪,缓缓将坟墓掩埋,天地之间,白茫一片。 两人转身,肩并肩,一步步。 缓缓走远,走远。 极寒雪州,冰封万里。 雪龙九窟中温酒的火炉,依旧燃烧着熊熊烈火,火浪滚滚翻腾,映照着雪老青那一袭青衣,那满面皱纹。 雪老青心不在焉的往火炉里丢了一把柴薪,原本精光四射的小眼睛变得有些空洞无神:“玲珑,爷爷没能实现对你的承诺……让你受委屈了。” “玲珑没有怪爷爷。”红衣少女一张绝美的小脸上带着几分愁容:“只是他们逼得玲珑和李义逃亡,中途遇上了雪崩,李义他为了救我,他自己却……” “什么?李家小子出事了?”雪老青两只小眼睛忽然一凝,良久,方才轻轻叹了口气:“是生是死,就看那小子的造化了,若李家小子遭遇不测,老头我可没办法跟归尘老儿交代,到时,恐怕会牵累整个江湖!” “爷爷。”雪玲珑轻抿朱唇,挣扎几番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骨爷爷说,您来这极寒雪州,是为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不是就是您口中所说的兰儿?” “你见到骨老头了?”雪老青摇头自嘲一笑,心知瞒不下去。 “骨爷爷说您,为了一个女人,死守在雪州不肯出来,他还说……”雪玲珑说到一半,想起骨鬼的话,忙用小手捂住嘴。 “骨老头还说我什么?”雪老青伸手捯了捯燃尽的柴灰。 “骨爷爷不让玲珑说,但玲珑真的想说……玲珑不忍心看到爷爷再这般颓废下去,玲珑想让爷爷走出这极寒雪州,走出自己的心结!”红衣少女顿了顿,绝美的小脸上闪过几分挣扎。 过了片刻,少女一咬银牙,心想大不了事后去找骨爷爷认错,也不能再让自己爷爷这般下去,于是将骨鬼的话,尽数说了出来:“骨爷爷还说,您的刀为了追求形,因而失了意,所以才会一直卡在山海,落得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失意?失意吗?”雪老青摇头自嘲一笑,一双小眼睛瞥向挂在墙上的雪月弯刀,旁若无人般对着雪月喃喃自语:“雪月啊雪月,老夫为了给兰儿报仇,用你屠遍了半个江湖,老夫失了兰儿,哪里还能有意?或许自当日起,我雪老青便不再是那个敲刀弹指,刀劈昆吾的雪老青,而是变成了为屠仇家,一昧追求杀刀快刀的雪老青。” “雪月,你怪不怪我?玷污了你的刀身?”雪老青沉声一问,似自问,又似它问。 不知是风雪吹拂,还是雪月真有所感应,雪月鞘里刀身竟轻轻颤抖起来,尽管幅度不大,但在这安静环境下,是那么的清晰。 刀身颤抖,雪月出鞘一寸。 “你是怪我,还是不怪我?怪我的话,你就出鞘,不怪,便入鞘。”雪老青依旧自语般盯着雪月,随着雪老青话音刚落,雪月噌的一声,归入刀鞘。 “既然你不怪我,那我雪老青,便要带你走出属于自己的道。”雪老青满意一笑,一双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是他几十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不为其他,只为,得到了认可。 “骨老头说我重形失意,那么我便失给他看!我雪老青,非要彻彻底底的丢掉那狗屁意,我要让骨老头看看,我要让那江湖人看看,我雪老青的刀,只有我自己说了算!” 第73章:解心结冰断截虹,三十目剑走偏锋(叁) 夜,漆黑如墨。 雪州的夜,更是危机四伏,变幻莫测。 雪老青佝偻着身形,用满是皱纹的手,轻轻为红衣少女盖好被子,一双小眼睛里,似乎闪烁着些许光芒。 看到少女睡的香甜,雪老青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勾起了一抹慈爱的微笑:“丫头,离家也有一年光景了,爷爷不在身边,委屈你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睡一觉,放心,爷爷在,没人敢吵醒你。” 言罢,轻轻抬手,那挂在墙上的雪月便来到手中,鞘里刀身微微颤抖。 雪老青提着雪月,佝偻着身形,一步踏入漫天飞雪,朝某个方向走去。 身后,小白静静守候在雪龙九窟前,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似乎唯恐惊了梦中人。 雪月随着雪老青前进的步伐微微晃动,漫天飞雪打在身上,雪老青似乎感受不到疼痛般,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小眼睛,在这无边黑暗的雪夜之中,闪着不一样的光芒。 大雪掩埋了时间,掩埋了黑白变换。 不知过了多久,雪老青停下来,静静的立在原地,闪着亮光的小眼睛看向面前的一片冰海。 说是海,其实,更像是山。 冰山连岳,一座高过一座,一座座冰山起起伏伏,蜿蜒数千里,雪州的雪是天下最冷的,雪州的冰,是最冷的雪凝成的。 百年凝冰,千年沉积。 一座座千年冰山,都带着无限厚重,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其中有一座,不同于其他。 这是一座冰雕,一座,用千年冰山雕成的冰雕,千年寒冰,携带着千载寒气,历经千年磨难,早已是坚不可摧。 能在其上留下一道痕迹,实力,便已达六偃一玄天。 而像眼前这般刻工精湛,窈窕婀娜的少女冰雕,恐怕至少要达到山海二重天,才能有这般移山倒海之能! 这座冰雕,堪称完美。 唯一的缺陷,便是面部,少了一抹微笑。 雪老青立于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就那样静静的站着,任由风雪吹拂,一袭青衫,猎猎作响。 小眼睛看向那座冰雕,心中万般情感交加,有爱,有悔,有怨。 回想当年,当年的那个自己,还真是个天才呵! 雪月刀身不断颤抖,一阵更强过一阵。 雪老青紧握手中雪月,自嘲一笑:“守了几十年了,我累了,也守不动了,一切,便随那江海一浮烟,淡淡消散吧!” “一见倾心,再见路人,我自己做的孽,我自己受了几十年,今日,便要断了这情结。”雪老青手中雪月噌的一下出鞘,刀鞘直直飞出,贯穿一座冰山。 一阵巨大轰隆声后,冰山崩倒! “也很久,没有真正动过手了,今日便拿这千年万丈冰试试我的《龙腾九式》!”雪老青身形跃向空中,青衫铮铮,宛若雷鸣。 起手,雪月轻轻一卷,漫天飞雪相随。 第一试,斩下! 一刀斩下,卷起漫天飞雪,刀光一闪,便见冰山崩坏。 这一刀,没有所谓的刀意。 单纯的刀势,极致的刀势! 势如破竹,破掉数座冰山! 轰隆声响彻连绵! 还未待余声散尽,第二式再次斩下,随之又是数座冰山轰然破碎。 第三式!第四式! 一直到 第九式! 此时,千百座冰山皆已崩坏,剩下的,只有那座窈窕冰雕。 有佳人兮,螓首蛾眉。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第九式落下,直奔冰雕斩去! 第九式!九龙撼天! 手中雪月轻轻斩出,这一式,比起之前八式,要显得轻飘飘的,若说前八式是暴风骤雨,那么这第九式,便是和风细雨。 似春风拂面,似小雨微沾。 很快,刀势已经到了冰雕近前,轻轻的,在冰雕唇上,画了一抹微笑。 这一刀,似点睛之笔。 画龙点睛,龙可腾跃飞舞! 这一抹微笑,甚是醉人。 雪老青的身形缓缓落向地面,看着那一抹微笑,痴痴出神。 只是片刻后,那冰雕轻盈碎裂开来。 不似之前冰山般大块碎开,而是碎成百亿颗细小冰粒,比雪花还要轻盈细小。 风雪吹过,冰蓝色的冰雕,霎时间宛若漫天蓝星,宛若蜂蝶起舞,轻盈飘洒。 飘洒在这雪夜之中,缓缓融入飞雪之内。 待得一切尘埃落定,雪老青脚下冰雪覆盖的大地剧烈颤抖起来。 这是一片万丈冰海,万丈皆冰! 而此时,这片凝结了不知多少个千年的万丈冰海,正在以骇人的速度飞快裂开,犹如千军过境,万马奔腾! 雪老青轻点脚尖,身形缓缓飘入空中。 静静悬于半空,闭上双眼。 细细侧耳倾听,那寒冰万年。 冰面之下,似有一条雪龙在蜿蜒盘腾,所过之处,山崩地裂,寒冰尽数破碎。 轰隆咆哮声不知持续了多久,那地面蜿蜒碎冰,也不知绵延了多少里。 只是,这一日,世人皆举目眺望。 望向雪州的方向。 望向那千年冰封万里雪的险地。 那里 有一个痴情人。 有一个大魔头。 有一个,心结。 一个万里寒冰般,难以融化的心结。 几十年过去了,今日,这心结,终究还是解开了,当年的敲刀弹指,刀劈昆吾的雪老青。 在今日,回来了! 雪龙潜卧数十载,数十年的光阴荏苒,依旧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龙,终究还是龙! 不管过去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龙依旧是龙,永远不会改变! 不动则盘踞一方,动则腾跃天下! 这一日,天下所有目光,亲赌了雪龙腾跃! 雪老青静静悬在空中,雪月闪着寒芒,青衫随风飞扬,双眼微闭,享受着那漫天飞雪打在身上,那种感觉,让人终生难忘。 雪龙九窟前,白毛虎貔小白抬起头,朝某个方向低吼了两声。 红衣少女似被动静惊醒,轻轻下了床,走出屋外,一双好看的眸子,看向那悬于半空的雪老青。 青衫,白发。 悬空,微喃:“放下几十年的结,才知道来到这世上,本就是一场劫,不管是敲刀弹指入六偃,还是刀劈昆吾入山海,亦或者是今日的心结冰断踏截虹,都不过是渡过这场劫的一条必由之路罢了!” 第74章:解心结冰断截虹,三十目剑走偏锋(肆) 此日之后。 雪老青的名字,再次进入江湖人耳中。 而雪老青的孙女雪玲珑的名字,也随之让江湖人所熟知,以外武实力独战剑海世家二海一天,并在雪老青没有帮忙的情况下,斩杀其中一海! 这般天赋实力,让江湖人不禁想起了年轻时的雪老青,那个一人一刀,屠掉半个江湖的雪老青! 甚至比当时的雪老青,更可怕! 李归尘站在布满积雪的神剑峰顶,极目远眺那雪州的方向,他能感觉到,那当年输他半招的雪老头,此刻,已经有了不下于他这天下第二的实力。 “不知道义儿,现在怎么样了。”李归尘稍顿了顿,随后向北方看了一眼,眼神凛冽似剑:“北海边上剑海世家的老顽固们,你们最好祈祷我儿无恙,若是让我得知我儿有分毫损伤,我李归尘,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亲手屠了你剑海世家!” “李伯伯!李伯伯!”甜软稚嫩的声音传入李归尘耳中,一道娇小可爱的身影急急忙忙跑上来,边跑边喊着什么,跑到李归尘身后时,已经是气喘吁吁。 李归尘转身,看到是琴璐小丫头,一向严肃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慈爱的笑意:“小璐,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小丫头低头喘了几口气,才仰起小脸看向李归尘,那张精致可爱的小脸上竟带着些许泪痕,显然是刚刚哭过:“李伯伯,李义哥哥他是不是出事了……这个骗子,大骗子!他答应过我,要完好无损的回来的!” 小丫头气呼呼的嘟着小嘴,小脸上三分怒意七分心疼,说着说着,两行泪珠便又顺着精致可爱的小脸划下来,滴落在积雪之中,不见回声。 李归尘见状,一时间慌了手脚,忙蹲下身子用一双练剑的粗糙大手为小丫头擦拭眼泪,一双练剑时灵巧无比的手此时却变得无比笨拙,轻轻为她擦拭着泪珠,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了小丫头。 边擦边空出一只手来,指了指雪州的方向,轻声安慰:“你李义哥哥那么厉害怎么会出事呢?看那里,你李义哥哥现在就在那个方向,那里有李伯伯的几个好朋友,有他们在,你李义哥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真的?”小丫头依旧轻声哭泣,哽咽着歪了歪小脑袋。 “当然是真的,李伯伯什么时候骗过你?”嘴上这样说着,眼神却时不时看向雪州的方向,心中有着些许忐忑,自己这么早将他卷入这江湖,真的对吗? 随着李归尘的眼神望去。 千里之外,极寒雪州。 骨鬼背着重剑一步步踏在风雪中,远远的,抬眼朝雪州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而且这股气息,比他这半步截虹,还要强上一大节! 骨鬼满是刀疤的脸上勾起一抹微笑,早已对里面发生的事猜了个十之八九,微微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向着那雪州,缓缓走去。 从万里京都追来,一路上,所有痕迹都被大雪所掩埋,再加上雪崩千里,更是难寻踪迹,难辨东西,直到听见那崩天巨响,这才朝雪州的方向赶来。 越是走到近前,便越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不过比之上一次见面,却是不知强大了多少倍。 “雪丫头,教了你那么多,到头来你还是向着雪老头啊!”骨鬼苦笑一声,加快脚下步伐,只能希望,李家小子没出什么意外,不然,可没办法跟归尘老儿交代。 刚刚踏入雪州,便感受到一阵刺骨寒意扑面而来,心中不禁暗自骇然:这便是截虹吗?比之半步截虹,不知强悍了多少倍! “骨老头,稀客啊!”一道苍老的声音自雪龙九窟内传出,雪老青拨了拨温酒的火炉。 “雪老头,你别得意,老夫可不是来找你的!”骨鬼说着,抬起灰蒙蒙的小眼睛扫了扫不远处的小木屋,抬脚便欲进去。 走到门前时,白毛虎貔轻轻抬头看了骨鬼一眼,随后再次趴在雪地中沉沉睡去。 吱呀一声,骨鬼推门进入,带着身后的漫天飞雪,踏入小屋。 “哟,骨老头,这才几年不见,怎的就变成了这幅落魄模样。”雪老青连头都没抬,往火炉里添了两把柴薪。 “切,雪老头,你别在这跟老夫装超然,也不知道那是谁,为了一个女人,竟然把自己关在这极寒雪州几十年,你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骨鬼没去管那粘在身上的雪花,也不客气,随手拉出一条长凳,很自然的坐下。 雪老青听后,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继续注视着那炉中火浪翻滚。 一旁的红衣少女雪玲珑,像个犯错的孩子般,低着头走到骨鬼身边,斟酌着开嗓:“骨爷爷……” 还未待雪玲珑说完,骨鬼便随意罢了罢手:“不必说了,老夫都知道了,不然骨老头也不可能一举突破这几十年来的山海阻隔,一步达到这截虹之境!” “喂,骨老头,都一大把年纪了,你可别净往你自己那张老脸上贴金,老夫可没听你的,去追求那什么狗屁刀意,恰恰相反,老夫和雪月走的,乃是刀势,极致的刀势!”一直未曾抬头的雪老青猛地抬起头,一双犀利的小眼睛死盯着坐在酒桌旁的刀痴骨鬼。 “你说什么?”骨鬼听到这话,布满刀疤的脸上满是震撼神色,竟激动的站起身来,灰蒙蒙的小眼睛扫过挂在墙上的雪月弯刀,单手颤抖着指向雪老青:“你知不知道,你走的这条路,是一条不归路!” “你所谓的刀势,只不过是杀刀快刀!一味的去追求所谓的刀势,会杀很多人,当年在你身上积累的冤魂便已经不下其数,几十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死抓着刀势不放!再这样下去,雪月一旦沾染了过多的鲜血,就变成了一把凶刀!而你,也会被千百冤魂扰乱心境,就此堕入魔道!”骨鬼像看怪物一般看着雪老青,神情有些过于激动。 第75章:解心结冰断截虹,三十目剑走偏锋(伍) “堕入魔道?那我倒要问问你,这世上又有哪条道,不是魔道?又有哪个人,不是被逼入魔道?”雪老青冷哼一声,小眼睛闪着寒芒,比之雪州雪,还要冷上几分:“江湖人都道我雪老青冷血无情,我又岂是生来便无情?他们哪里知道,一个有情痴情人,竟被他们活生生逼上了这条杀伐路,既然走上了这条路,我便要一路走到底,当年我没能保护我最爱的人,如今,我要拼上一切保护好我最亲的人,若有人敢动玲珑分毫,我学老青便让他试试,我这把雪月凶刀!” “你……执迷不悟!罢了罢了!老夫是来寻人的,不是来跟你吵架的!”骨鬼叹息摇头,灰蒙蒙的小眼睛扫视四周,却没有发现李义的身影,忙扭头看向一旁的雪玲珑,出声询问:“雪丫头,怎么不见李家小子?” 雪玲珑被骨鬼这一问,把脑袋低的更低,不敢抬头看骨鬼,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李家小子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骨鬼一时激动,双手扶住雪玲珑香肩摇晃了两下,语气有些重,再加上那满面刀疤,显得有些凶神恶煞。 “骨老头!你别吓到玲珑!”雪老青狠狠瞪了骨鬼一眼,一脚将一节柴薪踢进火炉,冷冷的甩给骨鬼一句话:“李家小子,遭雪崩了。” 骨鬼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吓到了雪玲珑,忙松开双手解释:“雪丫头,老夫一时激动……” “骨爷爷,对不起……李义他为了救我,被雪崩卷走了……”一滴晶莹泪珠随着少女的轻轻抽泣,顺着绝美的小脸滑落而下,滴答一声,滴落在地面。 骨鬼听后,神情有些恍惚,不知过了多久,冰冷的声音徐徐响起:“剑九天,你剑海世家还真是天地不怕,李家小子要是有分毫损伤,归尘老儿可不会顾及什么天下第二的身份!到时候三十六峰直直杀到你剑海世家门前,哪怕那几个老东西出来,你剑海世家也难逃灭门之灾!” “如果,李家小子真的出事了,如你所说那般,李归尘杀到了剑海世家,我想让你给李归尘带句话。”雪老青小眼睛中闪过一丝亮光。 “什么话?”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可以的话,让李归尘放剑九天一马,哪怕……哪怕废掉剑九天的武功,也尽量,留他一命。”雪老青无奈叹息,自己情分已尽,至于生死,便看造化了。 “你觉得凭归尘老儿的脾气,有可能吗?”骨鬼扫了一眼雪老青,灰蒙蒙的小眼睛里带着些许疑问。 “不太可能,甚至可以说,没有可能。”雪老青轻轻摇了摇头,将一把柴薪塞进火浪中,随后像是知道骨鬼的疑惑般,神色淡然,轻轻一笑:“想知道我为何要这样做?” 不待骨鬼回答,雪老青便自顾自的说起来:“他身上有兰儿的北海泪,他是兰儿的孩子。” “但他不是你的孩子!”骨鬼冷哼一声,似乎对雪老青此番举止有些许不满。 “我知道。”雪老青淡然一笑:“但我还是想尽力,去尽一下情分。” “随你!”骨鬼说着,便要转身出门。 “去哪里?”雪老青抬眼看向骨鬼的背影,当看到骨鬼身后背着的重剑后,小眼睛里闪过一阵亮光。 “去找李家小子!”骨鬼连头也没回,伸手便要开门。 “喝碗酒?”雪老青起身,似问非问,提起火炉上温好的那壶酒,缓缓朝一张酒桌走去。 骨鬼听后,收住要去开门的手,转过身来,也朝酒桌走去,边走边调笑:“没想到雪老头你还是有点良心的!” 雪老青没有回话,伸手翻起木桌上的两只酒碗,斟了满满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黄酒。 “哎呀,前些日子在京都酒肆喝京师腔都喝腻了,倒是有些馋你这口黄酒了!”骨鬼咂了咂嘴,也不怕烫,随手从桌上端起一碗冒着滚滚热气的黄酒便往嘴里倒。 雪老青见骨鬼这幅模样,摇头轻笑一下,小眼睛时不时看向骨鬼身后背着的重剑:“没想到李归尘竟然让你把这东西都带出来了,还真是大手笔!” 骨鬼一口气喝完一碗黄酒,将酒碗扔在桌上,呼出一口热气:“难得啊!你还记得这东西!” “当然记得,这东西的主人,可是一个让截虹强者都为之颤抖的人物。”雪老青盯着骨鬼身后,怔怔出神。 “骨老头,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你走的这条路,是条不归路,我希望,你能够证明给我看,这条路,不全是以杀证道!起码,你雪老青不是!”骨鬼背着重剑踏入风雪之间,一身破布条随着风雪吹拂翩翩而舞。 一步步,踏在雪中,逐渐远去。 雪老青看着骨鬼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过了许久,才被一旁的雪玲珑惊醒:“爷爷,骨爷爷他去找李义了,咱们不一起去吗?” 雪老青轻轻摇了摇头:“骨老头去,是因为他受李归尘嘱托要保李义平安无恙,目前来看,李归尘的这盘棋里,暂时还没有咱们。” “可是爷爷,李义他是因为我才被雪崩卷走的,我们不能见死不救!”红衣少女雪玲珑黛眉微皱,绝美的小脸上带着七分内疚,三分担忧。 “玲珑,你把爷爷当什么人了,爷爷哪里说过,要见死不救了?”雪老青单指微弓,轻轻敲了一下雪玲珑洁白的额头。 “那爷爷的意思是……” “救,是一定要救的,但咱们不能明着救。” “那要怎么救?”雪玲珑小脸上带着些许疑惑。 雪老青微微一笑,轻轻唤了一声:“小白。” 白毛虎貔小白听到呼唤,从雪中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充满灵性的透过门缝看向屋内,随后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似的,疾驰入飞雪之中。 飞雪皑皑,来去无踪。 待小白离开后,雪老青这才看到酒桌上的两个空酒碗,不禁摇头苦笑:“这骨老头。” 第76章:解心结冰断截虹,三十目剑走偏锋(陆) 芳香扑鼻,鸟鸣阵阵。 太阳高高悬挂在天空,照耀着这一方小世界,与外面飞雪千里的场景相比,倒是少了几分凛冽,多了几分婉转。 灯光影里,小亭下。 绾绾与李义分坐两旁,在两人之间,是一盘未下完的棋,棋盘纵横十九道,交错成三百六十一子,一子动而百子牵,是一盘围棋。 “李子,终于等到你了,怎么?不打算陪我下完这盘残棋?”绾绾轻抬星眸,在灯光影里,眸中闪着点点光芒,一袭湖蓝色滚雪细纱衬着青丝烟罗裙,三千青丝如瀑而下,声若黄鹂,清脆好听。 “小姑娘,谢了!”李义轻轻一笑,查看了一下身上伤势,几天来,绾绾每天早晚去给他送药,经过几天调养,身上伤势已经好了七八分。 “咱们之间,这么客气干嘛?”绾绾莞尔一笑,若花开艳阳,十分灿烂,片刻后,纤指轻轻捻起一颗白子,朝棋盘上放去:“如果真要谢我的话,那就陪我下完这盘上次未下完的残棋。” 李义轻轻嗅了嗅花草芬芳,其中夹杂着几丝好闻的香气,清新润肺。 漆黑眸子在棋盘上扫视一番,只见黑白对弈,纵横交错拦截阻隔之间,黑子明显占着上风,李义轻轻捻起一颗黑子,下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地方。 “李子,围棋之道若战场用兵,瞬息万变,没有绝对的优劣之势,子子呼应,若兵士相帮,一招不慎,便有可能满盘皆输”绾绾清脆好听的声音响起,四周清脆鸟鸣都为之失了几分原有的色彩,星眸看着李义,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虽然现在表面上看,是这黑子占据了些许优势,但你又怎么知道,这白子不是在隐忍?不是在等待时机?” 李义闻言,知道自己的小伎俩已被对方识破,无奈苦笑摇头:“小姑娘,你就这样拆穿我,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啊!” “认真下棋!”绾绾一字一句的开口,小鼻尖微促几分,似乎对李义让子的行为有着些许不满。 素手微抬,轻纱在微风中摇摆,手中白子缓缓落下,风带着几分绾绾身上好闻的香气,吹向坐在对面的李义。 李义深深嗅了一口,顿觉身心舒畅万分,享受着这花草芳香鸟雀微鸣,放下身上所有负担,仿佛获得了新生般,喜悦舒畅。 李义再次捻起一颗黑子,这次没有像之前那般提子便下,而是仔仔细细审视了一番目前的棋局,正如绾绾所说的那般,目前看来,黑子确实是占据上风,但反观对面白子,虽然只守不攻,但却胜在守的轻松。 战场攻守之中,若能这般轻松御敌者,都具有极强的反打实力,他们的防守,只是在消耗,只是在等待时机,只要时机一到,迅速转守为攻,若长枪直入,一掷千里! 使敌军防无可防! 而先前一子所落之处,与整局之势都毫无关联,可以说,是给了白子一个转守为攻的机会。 但白子却并且抓住这次机会,长枪直入,依旧只是采取守势,巩固自身,并不急于进攻,一步步都走的极稳,不骄不躁,稳步前行。 李义看了许久,手中黑子方才落下,这一子落下,仿佛在那颗落在边缘之地的黑子与整局黑子之间搭了一座桥梁,使那颗单独的黑子与整局棋产生了些许联系。 绾绾看到李义这一子落处,满意的点点头,俏脸上浮现出灿烂的微笑,纤指捻起一颗白子,轻轻敲在棋盘上,嗓音却比那子敲棋盘还要清脆三分:“李子,这一子下的确实不错,不过还是先前那句话,两军交战,局势瞬息万变,在战场上,是不会有人为了一个落伍之兵,而忽视整个军队的利益,因为这样,很有可能因小失大,最终落得个全军覆没。” 李义漆黑眸子扫了扫棋盘之上那颗刚落下的白子,跟前两子一样,依旧是守势,但较之前两子,却往前进了一格,一格之差,却迅速占据了先机,将黑子逼的连连后退。 捻起一颗黑子,子敲桌面思考片刻,径直采取了攻势,黑子落于白子之间。 到这般地步再开始建设防守,早已经失了先机,倒不如一攻到底以攻代守。 “小姑娘,平常都是你一个人在这云溪?”李义将子落下后,享受般的看向四周,百花纷繁相坠,百草交错相辉。 还未待绾绾开口,一旁趴在草地上晒太阳的七彩梅花鹿便噌的一下跳起来,对着李义鸣叫两声,好像在说:你这小子乱说什么呢,还有我呢。 绾绾好似知道七彩梅花鹿的意思,捂嘴莞尔轻笑,纤手指了指阳光照耀下的七彩梅花鹿:“还有小鹿陪我。” “哟,小鹿都长这么大了。”李义看到七彩梅花鹿朝他鸣叫,略有些尴尬的苦笑两声。 “可是小鹿在兽潮中把你救回来的呢!”绾绾说完,捻起一颗白子,并未理会那黑子进攻,依旧是守势落下,星眸中似有星光闪烁。 “那倒要好好谢谢小鹿。”李义轻轻一笑。 “好啊!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给小鹿带些棉花糖。”绾绾此话一出,阳光下的七彩梅花鹿欢快跳跃起来,惊起了几只蝶舞翩翩。 小鹿欢快鸣叫,追随蝶舞而去。 “这盘残棋,距离上一次,隔了多久了?”李义捻起一颗黑子,望着棋盘怔怔出神,声音轻微细小,宛若自问,却无自答。 如此细小微弱的声音却被绾绾听入耳中,歪着脑袋思考片刻,清脆好听的声音响起,似乎隐隐之间还带着些许叹息:“距离上一次,有两年了。” 两年光景转瞬即逝,旧时旧景旧人旧处,离合相错,悲喜相加,何不让人徒生叹息? “两年了吗?过的还真是快呢!”李义怔怔出神,口中喃喃自语,三年游历,第一个让他觉得震撼的地方,便是这云溪。 第一次见到小姑娘时,他记得她曾说过一句话,至今还印象深刻。 她说: “云溪不是溪,就像那常山不是山一样。” 第77章:解心结冰断截虹,三十目剑走偏锋(柒) “李子,发什么呆呢?到你了。”绾绾伸出白嫩素手在发呆的李义面前晃了晃。 李义惊醒过来,轻轻一笑:“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你的场景,那时候你对我说过一句话,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我说的?什么话?”绾绾歪了歪脑袋。 李义看到绾绾歪着脑袋努力去想的可爱模样,嘴角挂着笑意,欲言又止,最后来了一句:“你猜。” “这我怎么猜得到嘛!”绾绾轻哼一声,随后大方罢了罢手:“算了,不说就不说,下棋。” 李义听后,漆黑眸子扫向那条潺潺小溪,溪水叮咚,听得人身心舒畅。 只是一扫而过,随后目光便回到棋盘之上,手中黑子悬空三秒,缓缓落下:“世人都说我是花花公子,小姑娘,你看我像吗?” “像!”绾绾想都没想,频频点头。 “哦?哪里像了?”李义抬眸看向绾绾,面带微笑,若初春暖阳。 “剑神大人要你像,绾绾,又怎敢说不像?”绾绾吐舌一笑,颇有些俏皮之意。 “小姑娘,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李义摇头轻笑两声,重新审视了绾绾一番,越发觉得面前的少女不简单,起码这份卓远之见,就远非常人所能及。 “我聪明?这难道不是天下人都知晓的吗?”绾绾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轻轻歪了歪脑袋,表示疑问。 “小姑娘,你还是太看得起天下人了!江湖天下鱼龙混杂,越过龙门的又有几个?到头来终究还是良莠不齐,龙少鱼多,在这过门龙之中,你算一个,书生算一个。”李义抬头看了看天,天色渐晚,冷风骤起。 也不知,那书生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玲珑。 “书生?”冷风吹动着绾绾身上薄纱,在那灯光影里,纱舞青丝,更添了几分风雅。 “对,书生,一个喜欢穿着一袭黑袍的怪书生,行事风格不同与常人,但其身上确是有几分才气,”李义说着说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哑然失笑:“只是那书生,实在有些过于狂妄。” “狂妄?怎么狂妄了?”绾绾似乎对书生的事感到些许好奇,能被小剑神说狂妄的人,那该是有多狂妄?毕竟两年前的小剑神,那可真是称得上狂妄二字。 两年前,他来到云溪,曾对她说过一句话:“李义此番前去云游四海,想来四海除去我三十六峰之外,再没有什么武道高人,闲来无事,倒不如在此陪姑娘,早晚共度昭华?” 这话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带着十分的狂妄与轻薄,等于一句话,得罪了天下人!外武都不到的实力,便敢与天下人为敌! 这是何等狂妄? “那书生曾说过:普天之下,才若一斗,我独占九分,余下一分,还给天权文曲老爷子!”灯光影里,李义摇头哑然失笑,似问非问:“这书生,够不够狂妄?” “这人,确实有些过于狂妄了。”绾绾沉吟片刻,轻轻摇头苦笑两声,心想不愧是小剑神认识的人,这番狂妄劲,确实是如出一辙,一个将武道得罪完,一个将文道蔑视尽。 “不谈他了,下棋,这次若是不下完,还不知下次,又是几个两年。”李义收住笑容,屈指敲棋盘,言语之中,略有些叹息。 “好。”绾绾莞尔一笑,纤指捻起一颗白子,缓缓摁在棋盘上,子落,指却未离,轻轻点了点棋盘:“这局棋,你可能要输咯!” “那可不一定,未到最后一刻,谁都说不清输赢。”李义自信捻起一颗黑子,正欲落下时,漆黑眸子扫过棋盘,却是一阵骇然。 只见之前那一直采取守势的白子,却徒然一子采取了攻势,若那长枪直入,直直杀入敌营,一子落而百子活,整盘棋,都被白子所控制。 子子相连,让黑子毫无落脚之处。 李义眉心轻皱,苦笑摇头,随手将手中黑子丢进棋盒,子落盒中,响起一声脆响。 绾绾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纤指轻轻捻起棋盘上一颗黑子,在李义面前晃了晃,声若黄鹂,清脆动听:“无气之子,也就是俗称的死子,此子一提,便赢了,此之谓:提子花开三十目!” “提子花开三十目?”李义扫视一番棋盘,发现那颗无气之子提走之后,满盘黑子,皆在杀招之内,可以说是,全军覆没! 这般影响力,若是能转化到剑招上,那岂不是极点爆发般的极致力量! 天色已晚,月色如银。 良辰美景佳人在侧,唯少一壶酒矣! “小姑娘,我记得两年前你曾说过,要酿造一种由百花晨露所酿造而成的百花酿,不知李义能否有此口福,尝上一尝?”李义望着灯光月夜之下的百花纷繁,只是轻轻一嗅,便觉身心舒畅,若是酿成酒来,那该是何等香醇可口? “想喝吗?”绾绾故作神秘,伸手莞尔一笑:“想喝的话,就拿东西来交换。” “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李义做得到,一定尽力而为。”李义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腰身,坐了大半天,还真是累人。 “我想要你告诉我,你第一次见到我时,我对你说过什么话。”绾绾也站起身来,轻轻扶了扶身上薄纱,在晚风吹拂灯光影下,显得格外迷人。 “这个嘛……倒是有点难度,不过若是百花酿足够多的话,告诉你也无妨。”李义望着远处月下小溪轻轻笑着,笑容中,带着几分畅快。 “放心,绝对足够,就怕你喝不完。”绾绾星眸闪烁,自信的看向李义,期待着他的回答。 李义见状,并未开口,而是径直拉住绾绾素手,朝那条小溪跑去,没多久,便来到小溪前。 李义望着那月光下皎洁如银的潺潺流水,不由得赞叹出声:“这条云溪,真美啊!” 绾绾听后,小鼻子一耸,轻哼一声: “跟你说多少次了! 云溪不是溪,就像那常山不是山一样!” 第78章:解心结冰断截虹,三十目剑走偏锋(捌) “你这不是记得吗?”李义双手抱住后脑勺,面带微笑,享受般的仰望那漫天繁星。 “你说的,就是这句话?”绾绾略带不解的看向李义。 明月之下,灯光洒洒,洒在李义脸庞,为李义那张略显坚毅的脸庞上稍稍添了几分英气,剑眉星目,倒是显得俊俏不凡。 “是啊!”李义果断干脆的应了一声,随后微微侧过头看向绾绾:“小姑娘,是不是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绾绾什么时候骗过你?跟我来。”绾绾轻轻招手,随后便自顾自踏着百花纷繁,在萤火缭绕之下,朝某个方向走去,风吹薄纱,流萤轻舞。 没多久,李义便提着两坛百花酿回到远处,随手将百花酿放在草地上,身体径直往后一躺,望着那频频闪烁,漫天繁星。 绾绾素手捏着两只白玉琉璃盏紧随其后,看到李义径直躺下,微笑着摇了摇头,走到李义身旁,轻轻抱膝坐下。 拿起手中一只白玉琉璃盏,轻轻在躺在草地上的李义眼前晃了晃:“呐,酒杯。” 李义随手接过那只白玉琉璃盏,在月光下随意把玩一番,一指轻敲,听着杯身传来的清亮声响,声音清而不脆,若那潺潺流水,绵而有意。 “看这成色与音色,应该是产自江田的璞玉坊。”李义随手抛了抛手中的白玉琉璃盏。 这种白玉琉璃盏,他最是熟悉不过,自打记事起,神剑峰上用的都是这样的白玉琉璃盏,玉质温润绵滑,有醒酒养神之功效 “小剑神果然见多识广。”一只无印之盏,仅凭着音色与声色便判断出玉盏产地,这般眼力,岂是一般人所能及? “那,作为奖励,能不能劳烦小姑娘,帮李义倒杯百花酿。”李义伸手接住从空中落下的白玉琉璃盏,递到绾绾面前。 “能为小剑神斟酒,绾绾自然荣幸至极,只是绾绾一个弱女子,若是提坛斟酒时一个不小心手滑了,恐怕……”绾绾边说着,边要用孱弱的手臂去提酒坛。 不待绾绾触碰到酒坛,李义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忙伸手拦住绾绾,苦笑着打断:“小姑娘,还是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自己来!” 绾绾见到李义这副模样,素手掩红唇,偷笑两声,随后止笑正色,伸出手中的白玉琉璃盏:“那便劳烦小剑神了,不知小剑神可否也为绾绾斟上一盏?” 李义提起酒坛,轻轻打开,一股奇香飘散而出,甚是醉人。 漆黑眸子看着绾绾伸过来的小手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先为绾绾斟了一盏,随后才自斟一盏。 这百花酿,取百花之晨露酿制而成,自然醇美,甘甜可口而无丝毫烈性,属软酒之最。 月光洒洒,映入杯中,镜中花,水中月,朦胧虚影,甚是优美,再加上百花纷繁,百草芳香,流萤翩舞,彩蝶成双,此番良辰美景,有花,有酒,有风,有月,有佳人,但,总感觉差点什么? 差点什么呢?是诗! 此番良辰美景奈何天,若无才子妙笔,诗词之韵相伴,岂非暴殄天物? 李义举杯一饮而尽,漆黑眸子扫了扫那座小亭,亭周灯火阑珊,灯光错综相悬,将手中杯倾倒,无一滴酒落下:“小姑娘,如此良辰美景,不打算吟诗作赋,纪念一二?” “是挺美的。”绾绾轻轻抿了一口百花酿,随后轻声唤道:“小鹿,将我的纸笔拿来。” 七彩梅花鹿不知从何处跃出,轻鸣两声,踏着欢快的步子,自花草纷繁中穿过,朝某个方向而去,一路惊起数片流萤。 没过多久,七彩梅花鹿便衔着纸笔回到绾绾身边,轻轻将口中纸笔吐在花草地上,纸笔俱全,却无墨砚。 隐约中,从纸笔之间滑落出一只朱红色小盒子,小盒子呈圆饼状,其边缘之上镶着点点金纹,看上去颇显华贵。 李义漆黑眸子微微一凝,伸手从纸笔中间捡出那只朱红色圆形小盒子:“这不是我送你的胭脂吗?” “这个啊!我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也就一直未曾动过,有一次我提笔写字时,可能是太过入迷,原本要蘸墨的笔却伸到了这胭脂盒里,结果在纸上写出的字,却是脂粉红色的,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于是在无暇研墨的时候,就以这胭脂代替墨水,使用起来要方便许多。”绾绾细细讲述了一番,对着李义莞尔一笑,月光照耀下,显得分外美丽动人:“你,不会生气吧?” “我为什么要生气?凭你的天生丽质,根本就用不到这东西。”李义随手提起一坛百花酿,自顾自的斟了一杯,一手端着白玉琉璃盏,将空出的一只手伸向绾绾。 绾绾将杯中酒饮尽,随意的将白玉琉璃盏丢在草地上,一手捡起纸笔,另一只手递给李义,任凭他将自己扶起。 两人在灯光影里,朝小亭走去。 李义随意将棋盘收拾一番,随后便独自端着盛满百花酿的白玉琉璃盏倚在小亭围栏上,漆黑眸子静静看着绾绾铺纸而书。 绾绾素手将宣纸铺在小亭中心的石桌上,随后轻轻捏起那杆笔,笔是硬毫,属天下硬毫排行第二的姜无硬毫。 提起硬毫后,正欲点墨,却没了砚台,这才发觉到胭脂盒还在李义手中,轻抬星眸,略带不满的哼道:“喂,把胭脂盒给我。” “原来,你还知道要啊?”李义苦笑着摇了摇头,轻抿一口百花酿,踏前两步,将胭脂盒递还给绾绾。 拿到胭脂盒后,绾绾并未急着打开,而是轻抬星眸将四周扫视一番,听那晚风呼啸,鸟雀鸣啼,看那星月高悬,花草抚堤。 片刻后,胭脂盒启,姜无硬毫在胭脂盒内轻轻一点,带着点点朱红,轻盈落在宣纸之上,一笔一划,极为工整。 一炷香后,一篇脂笔小楷便这般书成。 字迹清秀,书曰: 行香子.月下花间 雨过清新,落羽飞音 五花马、且换千金 会三径友,访紫竹林 且莫独斟,花香溢,月如银 举杯邀月,醉卧花芯 又何妨、落木于今 此情正好,诗赋鸣琴 对一丛花,一弯月,泪湿襟 第79章:解心结冰断截虹,三十目剑走偏锋(玖) 灯光,蝶舞,流萤翩然。 李义拔出别在腰间的秋佩,轻轻抬手,就那样静静举着,没有三十六峰大道至简,也没有梅剑锋的举剑若刀,更没有毒刀雪老青的《龙腾九式》 有的,仅仅是一人,一剑。 一袭玄底赤纹鎏金衣随风飘舞,一人静静立与月下,一剑映着银光倾洒,一呼一吸之间,暗含天地玄理。 一只蝴蝶轻轻飘落,落在剑尖之上,蝶翼微煽,其中,自有妙理可循。 百花酿属软酒,不醉人,但醉意。 李义此时,早已借着百花酒意,入了玄妙之境,蝶翼开合煽动间,手中秋佩,开始轻轻舞动,剑舞,那蝶却似感受不到剑舞般,依旧点在剑尖,轻扇蝶翼。 剑舞,步随。 一步步,极其轻巧,一剑剑,随步而出,随风而舞,蝶翼开合,秋佩起落。 绾绾慵懒的将身子靠在亭周柱上,一双星眸闪着点点星光,手中捏着一只白玉琉璃盏,轻轻凑到唇边:“两年前你也是在这里舞剑,同样的人,同样的场景,同一把剑,但总感觉,你变了不少,变的,或许是气质,现在的你比之两年前,少了几分轻狂,多了几分沉稳。” 佳人清酒沾红唇,红唇微抿,带着一丝笑意,笑容若春风拂面,拂过后,回味,却是无穷。 绾绾将声音压的很小,唯恐惊扰了那舞剑少年,或许,对眼前这位出身不凡的少年来说,世间万物,唯有这把剑,是他唯一所珍重的了。 还曾记得两年前,她曾无意间拿到过他的剑,好奇心驱使下,她将剑,拔出了鞘,剑身,闪着点点寒芒,欣赏之际,她却在剑身上,看到了少年的身影,慌忙之下,转身便要解释。 少年没有听她的解释,蛮横的一把从她手中夺过秋佩,转身离开,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她怔怔看着他离开,竟一时之下忘了跟上去,待她反应过来前去寻找时,已不见少年踪迹,她不知怎么回事,她莫名觉得委屈,她在小溪边大哭了一场。 小雨哗哗,毫无遮挡的落在她身上,打湿了她身上薄纱,云溪四季长春,很少下雨,下雨,便意味着不凡。 雨越下越大,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冒着雨冲过来,一把拉起她,来到了小亭下。 少年看到她一头秀发沾着点点雨珠,浑身上下湿了七八分的凄惨模样,不由得心生悔意,但少年生来倔强,他认为不对,便是不对,于是,那句抱歉,还是未曾说出口。 雨声滴答,小亭之下。 两人良久无言。 最终,还是她先开的口,她虽然觉得委屈,但她心中清楚的知道,自己可能无意之间,触碰到了对方的逆鳞。 她道了歉,他依旧未发一言。 良久,才轻轻点头,漆黑眸子看向她那一头湿发:“你,没事吧?” “没事。”她轻轻摇头,他没有说清楚缘由,她也没有去问原因,但自此以后,她再也不敢碰他的剑。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之中,听到了他独自一人,对剑抽泣,见此场景,她原本想要轻轻离开,但却意外发出了些许声响,引起了他的警觉。 他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提剑而来。 他来的她身前,两人对视,却是一齐开口,一个要解释,一个要道歉。 自今日后,她不再觉得委屈,尽管他只是语气微冷的说了一句话。 他说:“秋佩剑,是我娘留给我的。” 有此一言 余下千言万语,便不必再说。 绾绾想到这里,淡然一笑,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吧!她只需要知道,他在外面是小剑神,在这云溪之内,他是她的李子,他欠她一局残棋,尽管现在,已经还上了。 蝶翼一开合,秋佩一起落。 衣衫一拂,步伐一寸。 李义步法玄妙,若蜂蝶飞舞之势,越加轻盈,眸观蝶舞,心随蝶动,身随心动,剑随身动,每一步踏出,都有流萤缠绕飞舞。 溪水叮咚,呦呦鹿鸣。 原本懒惰趴在花草丛中,时不时啃食一两棵花草的七彩梅花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嗖的一下站起身来,目若铜铃,有神的盯着正在舞剑的李义。 这只奇兽突然这般举动,看似迅猛无比,实则充满灵性的控制着力度,并未惊扰到正在妙境之中舞剑的李义。 只是随着蝶舞开合秋佩起落,时不时发出阵阵鹿鸣,鹿鸣时长时短,时而高昂,时而低沉,一声不同于一声,莫测变化之间,却充满灵性。 不知是否鹿鸣声真的通灵,这一声声鹿鸣在李义耳中,却化成了一道道指示:“轻三分,加重力道,短五寸,刺出,注意速度,踏步。” 李义虽觉得惊奇,但并未停下舞剑。 蝶舞开合,鹿鸣悠悠,秋佩起落。 在七彩梅花鹿鹿鸣声的指导下,李义完全融入了妙境之中,这种状态,跟在京城外三十里歇马坡时,雪玲珑所遇到的状态极其相似,甚至在七彩梅花鹿的帮助下,隐隐之间,更胜一筹。 武者入境,天人合一。 天非天,天是我。我非我,我既天。 一举一动,都暗含自然玄理,契合自然妙律,呼吸吐纳之间,李义似乎感觉到自己身体一轻,全身上下满是充沛的力量,而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力量,既不陌生,又不抵制,一分一寸,都运用的恰到好处,拿捏的得心应手。 一步步,依旧是随剑而出。 一剑剑,仍然是随蝶而舞。 步含玄理,剑含玄理,玄之又玄,在此刻,全部集于李义一身,且运用的越发熟练。 不知过了多久,李义踏出了最后一步,最后一剑翩然舞出,一剑出,看似轻飘飘若蝶舞,但剑身上所携带的力量和速度,都达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只是一瞬间,在绾绾惊讶的神色中,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被这一剑拦腰斩断,树虽断,但并未倒,依旧贴合在原处,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李义轻轻收剑。 秋佩入鞘,响起一声清脆唰声。 随着唰声响起,那棵树像是收到命令般。 轰然倒地! “九九八十一步,这套剑法,称之为: 八十一蝶走偏锋!” “又称:走剑!” 第80章:解心结冰断截虹,三十目剑走偏锋(拾) 大寒。 一年之中,天气在此时冷到了极点。 百花凋谢,万物无声。 有的,仅仅是漫无边际的皑皑白雪。 以及,那刺骨寒风。 骨灰背着重剑,忍受着那寒风刺骨,一步步踏在雪中,这场雪,下了足足两个月,积雪的厚度早已过膝。 骨鬼将内力包裹在脚掌,用内力将自己的身体拖起来,尽量使自己每一步都轻盈到一个极点,但即使这样,每一步踏出,还是被那积雪埋过了脚踝。 风雪肆虐,看不清前路,也辨不清方向,只能在雪中漫无目的的随风游荡。 骨鬼在这风雪之中找了半个多月,此时,他心里已经凉了半截,这无边的大雪,别说被埋半个多月,便是三天,也早已冻成了一具野尸。 唯一的希望,便是李家小子没有被埋在这下面,或者,已经被人给救走了,但,这种地方,真的会有人吗? 他不知道,他也不敢去细想,他怕一旦细想,便会更加绝望,一切,就只能看李家小子的造化了。 若是李家小子真葬身于这万里冰雪之中,恐怕这件事所涉及到的宗门,都将面临灭门之祸,都将受到,剑神李归尘的怒火。 风雪依旧肆虐,隐约之间,似乎有一道白影一闪而过,白影速度极快,即使是半步截虹的骨鬼都看不清晰,白影飞速穿梭于风雪间,在某一刻,却停了下来。 这时,骨鬼才看清来者,正是极寒雪州那只白毛虎貔,骨鬼习惯性的搓了搓手,却发觉手中已没了刀,自嘲一笑:“白畜生,等等老夫!” 那白毛虎貔停在原处,四处张望一番,还不时嗅着什么,好像没有听到骨鬼的话一般,确定了一个方向,再次化为一道白影,飞速跑开,只是一瞬,便消失无踪。 “你这白畜生!看不起老夫怎的?”骨鬼见白毛虎貔竟不理会他,脚掌猛踏地面,身形徒然飘至空中,就那般离地三尺,踏空而行,比起白毛虎貔的速度,不仅不输半分,甚至还略胜一筹。 只是一瞬,骨鬼便追上白毛虎貔,轻轻踏空而行,双手背在身后,瘦弱的身形与背后那把重剑形成强烈反差,浑身缠绕的破布条随风而舞,俨然一副高人姿态。 骨鬼淡然一笑,竟将身形往右前方虎貔所在位置移了二尺,来到虎貔上空后,飘然落下,脚尖虚点半空,似踩非踩,就那般立于疾驰中的虎貔背上。 远远看去,却像是驾虎而行,若是道教龙虎祖庭,或是没落的玄武一脉的那些道门中人在此,不用那些执牛耳的高人前辈,便是小小道童,都能看得出这份仙姿,随后定会拍手赞叹一番,颇有仙人风范。 骨鬼就那般似点非点,静静悬于虎貔背上,任由虎貔载着他前行,满是刀疤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惬意神色:“现今江湖之中,这般骑虎而行者,除了雪老头之外,也只有那龙虎山上的老掌教有这般本领和雅致,现在嘛,我老鬼也附庸一下风雅,今日之后,这江湖骑虎的,怕是要多上我骨鬼一席之地咯!” 这边骨鬼驾虎疾驰,却未曾注意到,那漫天风霜皑皑白雪掩盖之下,一道金光一闪而过,阵阵禅音响彻在风雪中,只是一瞬,便被那肆虐风雪所掩埋。 金光频频闪烁,逐渐远离一人一虎所在之地,朝某处隐秘之所而去,金光过处,禅音阵阵,在这风雪之中,越发显得清心而富有深意。 虎貔疾驰出数百里,却突然止住脚步,将鼻尖埋进雪里,四处嗅了嗅,随后迅速调转身形,顺着原路,疾驰而回。 骨鬼见虎貔这般动作,知道是寻错了路,抬起灰蒙蒙的小眼睛扫视了一番四周,感觉周围风雪之中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虽心中有所疑惑,但并未表现出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立于虎貔背上,任由虎貔载着他原路返回,同时增加了几分警惕,能让他这半步截虹感到诡异的东西,绝非善茬! 云溪的夜晚虽美,但最美的,还要数白天,初阳遍洒大地,映照着漫山遍野的各色繁花,花草上带着点点晨露,薄薄的雾气早已被初阳蒸发殆尽。 余下的,只是一些宜人的凉意,触感清新。 云溪有山,山无名。 据绾绾说,她自小,便生活在云溪,而哪座山,自小便一直屹立,她不知道山中有何物,但远远望去,却并不显得突兀,依旧是繁花似锦,青松挺立。 眼前这条清澈小溪,便是自山上流下来的,溪水甘甜,适合泡茶,云溪有野茶,不知什么名字,新鲜的茶叶带着些晨露,带着些,花草芳香。 绾绾摘了些新鲜茶叶,素手轻轻将嫩叶折成两半,轻轻放置于云纹紫砂壶中,取了半瓢溪水,缓缓倒入壶中,放在小火炉上,慢火轻烧。 “这野茶,不知入不入得小剑神之口。”绾绾抬了抬薄纱衣袖,轻轻取出两只配套的云纹紫砂茶杯,置于石桌之上。 “小姑娘,你就别调侃李义了,还是叫我李子好,听着舒服。”李义半躺在小亭周围的围栏上,左手枕在脑后,右手捏着绾绾那杆姜无硬毫,硬毫随着指尖飞舞跳动。 仔细看到话,舞的正是当日蝶舞鹿鸣,天人合一状态下的那套八十一蝶走偏锋,即,走剑! 走剑走剑,顾名思义,以步代剑。 每走出一步,便是一剑。 直到九九八十一剑! 其动作之连贯,可以说是举世罕见。 哪怕神剑峰的大道至简,也潜移默化的,融入了这套剑法,大道至简,强调的是无剑胜有剑,其实不然,无剑胜有剑的前提,得是心中有剑。 只要心中有剑,便是手中无剑,也能以无招胜有招,这才叫真正的大道至简! 若是心中无剑,还非要去追求大道至简,那结果只能是至简,而无所谓的大道。 无道之道,又如何走的长远? 老头能做到一剑横江,二指断瀑,是因为他心中有剑,才能达到这般大道至简的境界,而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就理解错了老头的意思。 第81章:解惑孤身西域行,三秋功过悟佛钟(壹) 说起当今中原十三州天下 乃是那: 胶淮吴越连辽蜀 楚燕青萧定轩辕 除去万里京都所在之地轩辕州为两字之外,余下的十二个字,每一字,便代表一州,与轩辕州共同组成了轩辕王朝,即中原十三州天下。 而中原十三州天下之外,便是各处凶山险脉以及一些不毛之地,虽说正值太平盛世,但边关,却并不太平。 边关军塞,不时有四方蛮夷前来骚扰,若非有血屠白丸狄等镇边大将军在军中镇守四方,这中原十三州之内,又哪里有那歌舞升平,太平美景? 北边有苗疆,南边有倭寇,西边有匈奴,独独那东边,皆是归属于中原十三州天下之范畴,过了虚定,便直直通到了东海。 蛮夷四起,沙场点兵,黄沙肆虐。 连年征战,早已使兵将疲惫不堪,定蛮夷,定蛮夷,这一定,便是十二载春秋光景,试问?十二年来,蛮夷可有平定? 虽说轩辕一统,但四方仍有蛮夷侵扰,轩辕圣上看到那连年递增的国库军费开支,曾有过彻底剿灭蛮夷的想法,但这个想法才刚刚生出萌芽,便被帝师落九渊迅速掐灭。 正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若无蛮夷侵扰,兵,便不再是兵,将,也不再是将,军队无从历练,战力便大大削弱。 到时,即使没有蛮夷,国,也早已不国矣。 若那《百史录》所载的赵宋王朝一般,虽国富民安,国库充盈,兵马百万,但,那百万兵马,却难敌完颜金甲三千! 随便一支精壮草莽,便将其打得措手不及! 因此,定蛮夷,也仅限于平定,而不得绞杀,这虽使得边关将士颇有不满,但,也非此不可。 雁门关,是去西域的必经之路,也是匈奴肆虐的场所,匈奴好像猜测到轩辕王朝并不愿将其覆灭,于是越加肆虐猖狂,竟然趁着血屠回京论功领赏之际,展开了一次大规模进攻。 不管是何季节,战场,似乎都没有多大变化,不过是瑟瑟西风,黄沙一卷,金戈战马,铁甲寒锋。 此刻,战争已经打响。 血屠不在雁门关,由其手下大将,雁门关骁骑参领镇西风代为领军上阵,镇西风三十出头,此刻正身披银甲,脚蹬战马,手中握着一杆长枪,领军冲在最前锋,身后是三千铁甲精锐。 镇西风夹了夹坐下白马,很快便冲进匈奴五千大军之中,手中银枪横扫,霎时间便见血花飞溅,先手斩敌! 匈奴本以为血屠不在,这雁门关便再无人能守,但此刻见到镇西风来势凶猛,特别是这一出手便是杀招,霎时间都慌了心神,纷纷勒马不前,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揣测自家那位能否抵得过这员猛将。 匈奴五千兵马愣神之际,那长枪镇西风早已率领三千轻骑,拍马来至近前,三千轻骑个个骁勇善战,两军只是一接触,便立刻将匈奴五千兵马撕裂开来。 开场便取得优势 三千轻骑情绪高涨 纷纷呼喊:“杀!” 这突发变故,使得匈奴早已不定的军心更加涣散,竟纷纷调转马头,想要临阵逃命。 就在匈奴即将全军溃散之际,一声威严厉喝像一枚定心丸一般,瞬间稳定了半个军心:“都给我停下,凡是临阵逃脱者,当场斩杀!” 匈奴五千兵马听到这声厉喝,霎时间止住了后撤的脚步,进也是死,退也是死,趁现在兵力压制,倒不如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道理很简单,也都能想明白。 于是,原本涣散的匈奴五千兵马,撤出不远后,纷纷勒马转身,直面长枪镇西风的三千轻骑,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势,牙一咬,硬着头皮冲上前去。 那三千轻骑本就在追赶,此刻见那匈奴五千兵马竟还敢转身反打,纷纷拍马冲上前去。 镇西风依旧是一马当先,手中长枪一荡,瞬间划过几个匈奴的咽喉,不待人落马翻,便从夹缝中再度冲杀上前,目标直奔那道威严声音的主人而去:“阿力木!趁着大将军不在,你便以为无人能拿你?今日我镇西风,便要让你好看!” 白马银甲长枪,越过了重重阻隔,终于见到了那被长枪镇西风称为阿力木的人物。 只见那人浓眉大眼,一身皮革兵甲,手提一柄三环大刀,胯下是一匹草原上最常见的黄马,整体给人的感觉不是训练有素的兵士战将,倒像是那劫匪山贼。 那人骑在马上,一手提着三环大刀,另一只手顺了顺浓密的黑胡须,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雁门关骁骑参领,镇西风将军,怎么?以往血屠都是亲自出战,今个儿,怎么派您来了?” “阿力木!少在这跟我装蒜!别以为大将军不在,我就拿你没办法,要不是……”镇西风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不再说下去。 “哦?要不是什么?不会是打不过吧?”阿力木顺着浓密胡须,呵呵一笑,对上眼前这位千人阵中轻松冲杀的猛将镇西风,没有丝毫畏惧,不知是真如他所言那般有恃无恐,还是为了死要面子在此强撑。 “休想从我口中套话!”镇西风手中长枪一挑,枪尖泛着寒芒,直指阿力木的头颅,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寒意:“战就战,不战便滚!” 镇西风此刻身处匈奴军中,他这一番动作,瞬间便引起周围匈奴军的注意,为护主将,纷纷围上前来。 阿力木呵呵一笑,对周围兵士罢了罢手,示意不必管他,同时单手甩了甩手中三环大刀,发出阵阵金铁交击声,也不急着策马上前一战,只是朗声笑道:“哈哈!你?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哼!是不是对手,一战便知!”镇西风冷哼一声,手中长枪依旧指着阿力木的头颅,不曾有半分移动,好似这一战,他势在必得般。 “你觉得,我这五千兵马比起你的三千轻骑,如何?”阿力木依旧不急着交战,伸手用刀背轻轻压下镇西风手中长枪。 第82章:解惑孤身西域行,三秋功过悟佛钟(贰) “还敢自称兵马,不过是游贼盗寇罢了!”镇西风顺势拉下长枪,长枪荡过,黄沙四起,长枪顺势一转手,突地向身后刺去,瞬间便刺死一名想要偷袭的匈奴。 阿力木见状,脸色略有些阴沉,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漏出了破绽,原本不费丝毫力气便可将其斩杀,却被对方轻松识破,现在看来,还是得费些功夫了。 “怎么?好奇我为何能识破?”镇西风轻蔑一笑,将长枪拔出,随手向身后一甩枪上血污:“因为,我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而非你们这种,游贼盗寇!” “既然如此,那便,接招吧!”阿力木提着手中那柄三环大砍刀,拍马出战,手臂猛地一轮,那柄三环大刀便携带着无匹之力,狠狠砍下。 镇西风手中长枪枪柄乃是木制,哪里扛得住这迅猛一刀?慌忙之下,只得拍马躲避,白马踏尘,堪堪躲过那直直落下的三环大刀,只感到一阵劲风从身旁落下,响起刺耳的音爆声。 镇西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只见那柄三环大刀斩至半空徒然一转,原本的斩刀一横,化斩为劈,直直朝镇西风拦腰斩去,这一刀若是砍实了,怕是要当场斩杀! 刀势急促,来不及策马躲避,镇西风猛地向后一跃,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弧,半弧成际,不仅躲过了那柄拦腰斩来的三环大刀,还抓住机会,将手中长枪递向阿力木咽喉处。 长枪脱手而出,枪尖闪着阵阵寒芒。 阿力木此时正处于前倾斩刀势,刀还未收,来不及躲避,更来不及抵挡,只能睁大眼睛眼睁睁的看着长枪一寸寸靠近。 就在长枪离阿力木的咽喉只剩三寸之时,不知从何处闯来一名匈奴,竟生生用身体替阿力木挡下了那夺命一枪。 因那名匈奴策马奔来的姿势,长枪从侧面刺入那名匈奴的咽喉,随着坐下黄马,直直奔入战场中,只是一瞬,便随着黄马一同摔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 “我要你偿命!”阿力木亲眼看着那名匈奴用自己的生命替他挡下长枪,双眼变得有些血红,死死盯着刚落回到马背上的镇西风。 匈奴也是人,他们也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看到他人为自己而死,又怎能心安理得? 阿力木拍马,双眼血红,轮着手中三环大刀,再度冲杀上来,将自身力量发挥到极致,这一刀比起先前那一刀,强了何止半分? 先前那一刀,在全盛状态下拼尽全力才堪堪躲过,那么眼前这一刀,别说刚刚落回到马背上还未缓过劲来的镇西风,便是全盛状态下,面对这一刀,都不一定能够躲得过! 镇西风看着那劈头斩来的一刀在瞳孔中不断放大,只觉得浑身无力,一股绝望涌上眼底。 正在此时,一人一骑一刀,以破军之势飞速冲杀进来,一路上遇到的拦路匈奴,还未看清来者模样,便被一刀断绝了气息。 那人手持大刀一路冲杀过来,一双犀利若苍鹰的眸子冷冷一勾,还未到近前,便猛地飞身而起,将阿力木那柄即将落下的三环大刀一脚踢飞,同时身形在空中猛地一转,手中大刀噌的砍下,竟是直接令他断了一臂! 那人身形落下,径直倒骑在座下马背上,手中大刀鲜血淋漓,但他依旧神情自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淡淡的声音,却宛若九幽回响:“怎么?趁着我不在,你们就像一群没吃过羊的饿狼一样,就这样冲过来了?” 阿力木断了一臂,此刻哪里顾得上回答,一手捂住断臂,面部疼的连连抽搐,竟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周围匈奴五千兵马。 见此情景,却无一人敢动! 镇西风看到来人身着一袭豹纹金钱刺绣袄,腰间悬着一块玉佩,坐下乃是一匹浑身铁甲的黝黑战马,一头乱发随意的披散着,手中刀上淌着血珠,在凄风吹拂下,宛若魔神降世。 忙朝来人躬身抱拳:“谢大将军!” “镇西风,堂堂玉门关骁骑参领,却连这种小人物都搞不定,该当何罪啊?”那人依旧是淡淡的出声,声音中不带有丝毫感情,但听得众人,不禁一阵胆寒。 镇西风顾不得什么骁骑参领的身份,慌忙跳下白马,恭敬拜道:“下管自降三等,贬为步卒!” 那人只是微微眯了眯那双犀利的鹰眼,呵呵笑了两声,语气依旧平淡:“你见过像你这般强悍的步卒吗?” “下官愚笨,还请大将军明示!”镇西风此时早已慌了心神,抱拳的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眼前这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血屠白丸狄! “行了,走吧。”那人随意垂着尚在淌血的刀,就那样倒骑着马,自千军丛中,悠悠穿过,犀利的鹰眼扫过黄沙滚滚的天空,口中时不时吹上两声口哨,完全无视了那刀光剑影,铁甲寒锋。 镇西风见状,心中万千震撼,忙深深一抱拳,恭敬道声:“遵命!” 随后翻身跃马,高呼一声:“撤!” 三千轻骑瞬间有序列队,这场仗下来,匈奴五千兵马损失一百三十三名兵卒,两百二十匹黄马,镇西风所率领的三千轻骑,未损一人一骑! 不仅如此,血屠还断了对方将领一条手臂。 这场仗,大获全胜! 三千轻骑列队,跟随着玉门关骁骑参领,白马银甲镇西风,缓缓前行。 镇西风前面,是一匹黑马,一个人。 那人一头玄发随风飞扬,悠悠倒骑黑马,此刻,一手握刀,一手摩挲着腰间那块玉佩,轻轻闭上双眸,那刀上血珠,早已淌尽。 他来时,去了状元府。 他见到了那位萧青皇室的遗孤。 那位,名叫雅雾颜的,萧雅公主。 那丫头,跟她姑姑萧余殃,真的很像。 那丫头不待见他,若非卫字笙在场,恐怕,早就和他翻脸了,但他并不后悔他所做的一切,他认为他是对的,他觉得,敢动我的人,我白丸狄,便是屠尽你一国,又有何妨? 第83章:解惑孤身西域行,三秋功过悟佛钟(叁) 云溪,茶已烧开。 李义从小亭围栏上轻轻跳下,踏前两步,将手中那杆姜无硬毫放在石桌上,等待绾绾斟茶。 漆黑眸子随意的扫视了一番四周的百花纷繁,百草清新,小溪带着柳枝倒影,缓缓向东流去,向着那万里之外的东海,潺潺启程。 “这云溪,真是美啊!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一辈子,就这样呆在这里,享受这山光水色,百花纷繁。”李义满脸憧憬的笑了笑,随后便立刻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轻轻叹息一声:“可惜啊!身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一句身在江湖,身不由己,乃是发自肺腑之言,历代以来,剑神传位都被当做江湖盛事。 但到了他,到了他李义,不仅没有人前来贺礼,反而江湖各大势力纷纷派人前来试探,甚至还有人,想要取而代之! 那声小剑神,若是习惯,也罢! 但在江湖人心中,从没有把他当做新任剑神来看待过,在他们心中,他依旧是那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他李义,扛不起这番重任。 天塌了,虽然有老头这座高山顶着,但,人总有一天,是会老的,上次在神剑峰,他清清楚楚看到了老头脸上的皱纹,他心酸,他不忍,但他没有能力,他没有能力替老头分担! 整个三十六剑脉,全靠老头一人撑着,即使是这样,其中还有某些看不清时势的东西,居然还想着搞内讧,一想起他们那些丑恶嘴脸,李义现在都恨不得一剑劈了他们! 靠老头一个人,终归不是办法,老头这么迫切的将剑神之位传给他,就是怕他若出了什么事,三十六剑脉一旦群龙无首,便会即刻分崩离析。 这种形式之下,必须有一个亲近之人,能够主持大局,除了李义,老头谁都不信。 趁着老头现在还能撑起这片天,他必须使自己最大程度的成长,他必须在老头倒下之前,接过这份重任,他必须要用实力,让那江湖人信服! 李义一时有些激动,不禁握紧了双拳。 “李子,茶泡好了,快尝尝!”绾绾那似黄鹂般清脆好听的声音响起,见李义没有动静,伸出一只手在发呆的李义面前晃了晃:“李子?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李义被惊醒,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来,悄悄松开了紧握的双拳。 一股清新淡雅的茶香飘来,李义垂眸扫了一眼身前石桌,缓缓在一旁坐下,伸手端起一只云纹紫砂茶杯,杯中茶色清淡,一望,可见底。 轻轻抿了一口,茶香顿时便在唇齿间弥漫开来,愈来愈浓烈,茶香肆虐,使得李义暂时抛掉了诸多不快,深深吸了一口淡雅花香。 “怎么样?”绾绾见李义尝了一口茶后,慌忙出声询问,一双闪着星光的眸子满怀期待的望着李义。 “很好喝,香味很浓烈,前味似五湖金丝,中味像是那楠木小芽,至于后味,倒有些近似你那百花酿。”李义细细品着茶香,摆的头头是道。 “茶味像酒?可能是这云溪花草纷繁,于是彼此之间各有沾染。”绾绾沉吟片刻,说出自己的猜测。 “也许吧!”李义轻轻点头,随后将杯中茶一口饮尽,感受着那茶香在体内肆虐。 “李子,你在这云溪待了半个月了,外面,应该有很多人都在寻你。”绾绾轻抬螓首,一双星眸望向那湛蓝天空,空中有鸟雀振翅,蝴蝶飘舞,还有那,流云随风而逝。 听到这话,李义微微一愣,是啊,外面,还有很多人在等他,不知道玲珑,现在怎么样了。 正在李义愣神之际,一道金光闪过,瞬间越过那条小溪,来到小亭前。 那道金光刚刚越过小溪,便引起了七彩梅花鹿的注意,原本七彩梅花鹿正趴在暖阳下的花草丛中酣睡。 感应到这股异样气息后,腾的一下从花草丛中跃起,一跃三丈,霎时间挡在那道金光与小亭之间,一双巨大的鹿角直指那道金光的主人,发出两声不寻常的鹿鸣。 李义被这不同寻常的鹿鸣声惊醒,一双漆黑眸子警惕的盯着那静静立于原地的金光,手中悄悄握紧了那柄悬挂于腰间的秋佩剑。 金光缓缓散去,一名小和尚出现在两人一鹿视野中,那小和尚一袭金襕衣,胸前用金线绣着一个吉祥海云相卍字,双手合十,双眸微闭,就那般赤着脚,立于小亭前。 “是你?”李义看清来人面貌,略有些惊愕,松了松握在手中的秋佩,学着小和尚的模样,双手合十,微微拜了一拜。 面前这小和尚,可是连大禅寺第十九活佛灭离伐都忌惮三分的神秘存在,虽然想不通这世上竟有比大禅寺还要正统的佛门,但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小和尚的神通,实在非凡。 那小和尚这才缓缓睁开双眸,眸中似乎有一道金光一闪而过,躬身朝李义轻轻一拜,缓缓开口,声音不急不缓,但每一个字,都让人听得真切:“小僧自西域而来,受方丈嘱托,来请小剑神随我去一趟梵净山。” “李家小子凭什么要跟你这和尚,去那什么狗屁的西域梵净山?”骨鬼轻身虚点,站在白毛虎貔背上,任由虎貔载着他越过那条小溪。 只是一瞬,便来到那小和尚身旁。 一股风雪气,霎时间扑面而来,骨鬼背着手,静静立于虎貔背上,居高临下的看向那小和尚:“老夫好不容易才找到李家小子,你这和尚便想要拐李家小子去西域,不用李家小子开口,老夫第一个不同意!” 那小和尚似没有听到骨鬼的话一般,神情没有任何波澜,只是那一双澄澈无尘的双眸,静静看向李义,等待着他的抉择。 还未待李义开口,一旁的骨鬼便不耐烦的嚷嚷起来:“李家小子,你可不能跟他去!老夫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若是你就这般跟他去了,中间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让老夫如何跟归尘老儿交代?” 第84章:解惑孤身西域行,三秋功过悟佛钟(肆) 听到骨鬼这话,李义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好奇在此刻也慢慢消散,西域对他来说,可是一个从未接触过的地方,一旦出了意外,找谁喊冤去? 似乎猜到了李义心中的顾虑,那小和尚依旧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小剑神请放心,一路上,小僧自会护您周全!此番邀您前去梵净山,并无丝毫恶意,只是为了,还您一个缘。” “还我一个缘?”听闻此言,李义心中疑惑更加深重,在此之前,他可从未去过西域,更是从未听说过这梵净山,连一面之缘都没有,又何来这还缘一说? “梵净山曾与兰芷施主,结下过香火缘。”小和尚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双手合十,语气平静如水,不起一点波澜。 而李义听到这话,却无法跟小和尚一般平静,竟直直冲下小亭,双手抓住小和尚两只肩膀,浑身略有些颤抖,导致双手不停摇晃:“你说什么?” 兰芷,是他娘亲的名字,这么多年了,除去老头之外,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够叫出他娘亲的名字。 这让他如何不激动? “有些东西,还需小剑神亲自前往,方可得知。”小和尚并未理会李义那双捏住他肩膀的手,好像没有任何感觉一般,赤脚站在原地,浑身上下,纹丝不动。 “李家小子……”骨鬼还想阻拦。 但话还未说完,便被李义打断:“骨前辈,麻烦您跟老头说,我去了西域,让他放心,等我回来。” “你知道西域是哪里吗?你知道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吗?你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等着取你性命吗?你若是出了意外,归尘老头不但要跟我翻脸,更是要跟天下人翻脸,到时候三十六剑脉与参与这件事的所有门派,便势如水火,也就到了那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地步!这些你都考虑过吗?”骨鬼冷冷哼了一声,灰蒙蒙的小眼睛越过李义,死死盯着那名小和尚。 小和尚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依旧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态,澄澈无尘的双眼望向李义,等待着他的回答。 骨鬼见那小和尚不为所动,于是再次将目光转移到李义身上:“你以为佛门中人便都是善人?那大禅寺的普济活佛算不算佛门中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佛门圣人!但即使是他,当年春秋战乱之际,还不是一人一丈,渡了大半个辽国,那等场面,绝对称得上是白骨堆山,血流千里,万鬼夜行!” “我相信他。”李义一双漆黑眸子对上小和尚那双澄澈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他看不到任何杂质,于是语气越加坚定:“他若是要杀我,当日歇马坡一战,他便无需救我。” “你……唉!”骨灰被李义这一句话堵的说不出话来,无奈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用力甩了甩不存在的衣袖,语气偏冷:“你若要去,那便去,老夫不拦你,但,老夫把话撂在这,今日之事,老夫劝过你,是你自己不听,若你真出了什么意外,一切与老夫无关!” “自然!”李义闻言,双手抱拳,朝虚立在虎貔背上的骨鬼深深作揖:“玲珑,就拜托前辈了!” “不必,雪丫头已经回到了雪州,有雪老头护着她,又哪里需要老夫多管闲事?”骨鬼脚尖轻点,径直跃离虎貔背上,朝来时方向踏空离去,远远的,留下一句话:“白畜生,回雪州跟雪老头道个平安!” 白毛虎貔听到这话,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抬头看了看李义,朝他低吼两声,做完这一切后,方才转身化为一道白影,再度越过小溪,闯入那漫天风雪之中。 七彩梅花鹿紧绷的身体一软,竟瘫倒在花草丛中,虎貔这种异兽,对同属异兽的七彩梅花鹿有着极大的震慑力,那两声低吼虽然没对着它,但却只有它听的最真切,也最恐惧。 绾绾见心爱的小鹿倒下,忙从小亭中轻盈跑下,伸手探了探七彩梅花鹿的鼻息,长长舒了口气:“还好,只是受了些惊吓。” 绾绾知道小鹿没事后,轻轻揉了揉小鹿身上的绒毛,缓缓站起身来,一袭薄纱随风而舞,星眸看向李义:“要走了吗?” “对不起,这次又不能留下来陪你了。”李义苦笑一声,颇有些感慨。 两年前他那略带些戏谑意味的随口一句话,却被这小姑娘当真了,那句:“倒不如在此陪姑娘,早晚共度韶华。” 他李义,又怎能在此,共度韶华? “说什么对不起,跟你在一起的这些时光,每一刻,都很开心,如此,便足够了。”绾绾淡然一笑,星眸中星光闪闪:“你我之间,君子之交,李子,我等你下次,再来云溪,记住,云溪不是溪,就像那常山不是山一样。” “我记住了,永远,都不会忘。”李义转身,没有在小姑娘面前,落下那一滴泪。 金光一闪,小和尚与李义便消失在原地。 云溪不大,但此时,整个云溪正剩下绾绾和小鹿,纵使有那百花填充,但仍感觉,有些空荡荡的。 “李子,保重。”小姑娘星眸中,隐约含着几滴泪珠,待金光闪过后,方才顺着俊俏的脸颊,徐徐滑落而下。 漫天飞雪之中,一道白色身影飞速闪烁,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来到一座小屋前,仰头对着门内低吼几声。 小屋内,原本正焦急不安的红衣少女听到这几声低吼之后,那张绝美的小脸上浮现出了半个月以来的第一抹笑容,灿若玫瑰。 红衣少女几乎是冲出小屋,一把搂住白毛虎貔的脖子,亲昵的将小脑袋埋进虎貔那身雪白的绒毛内:“小白,你是说真的?李义他没死!他人呢?” 对于红衣少女雪玲珑这一连串的问题,小白低声轻吼了两声,声音极小,似乎仅仅是在喉咙中滚动,唯恐惊了这位小主人。 听完这两声低吼,屋内的雪老青将手的柴薪塞进火炉,自言自语般呐呐开口:“西域?那地方,可不是轻易便能去得了的。” 第85章:解惑孤身西域行,三秋功过悟佛钟(伍) 雪停了! 这场连续下了三个月的大雪,终于停了。 雪一停,便是春天了。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 没有百花纷繁,百草争艳。 有的,仅仅是那尚未融完的积雪,和那刚刚开始流动的小溪,与云溪的四季常春不同,外面的江河,都是随季节的变化而变化的。 四时更迭,夏涨秋降。 但纵使是云溪之外,也并非所有的溪流,都遵循这样的规律,譬如骨鬼眼前这条,泉溪。 泉溪发源于三十六峰之一的泉剑峰,泉剑峰上的水澄澈甘甜,顺着那陡峭山岩,潺潺流到山底,日复一日,便汇成了这条泉溪。 泉溪水不深,溪水潺潺,清澈可见底。 “归尘老儿这三十六峰,也算得上是一处福地,这山水楼阁,确实气派!”骨鬼眯着那双灰蒙蒙的小眼睛,扫了扫那三十六峰山光水色。 只见那惊鸿点水,大雁南归,猿猴攀缘而过,不时落下几只,饮上两口甘甜的泉溪水。 倒也别有一番雅致风韵。 骨鬼赞叹的点点头,正要越过泉溪直奔神剑峰而去,抬眼却看到泉溪对面站着不少三十六峰弟子。 那些弟子手中各握着一把代表自身所在峰的剑,剑虽各式各样不尽相同,但目标却出奇一致,皆是紧握手中剑,警惕的盯着那一身破布条的骨鬼。 一时间,场面竟有些尴尬。 骨鬼伸手挠了挠裸露在外的肌肉,嘿嘿干笑两声:“那个,我找人。” 闻言,泉溪对面的三十六峰值守弟子无一人出声回答,依旧是警惕的盯着骨鬼,不时朝泉剑峰望上一眼,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尾红鲤鱼自泉剑峰上跃下,扑通一声落入不深也不浅的泉溪中,溅起无数水花,那条红鲤鱼在泉溪内跃了几个来回,便顺着泉溪向东流去。 一样是向着那万里之外的东海进发。 泉溪红鲤,见者放行! 三十六峰各峰弟子见有红鲤跃下,纷纷让开一条道来,朝站在对面的骨鬼抬手道了声:“请!” 骨鬼微微皱眉,抬眼看了看泉剑峰,嘴上虽没有说些什么,但过了泉溪后,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大骂:“都是些什么花花绿绿的幺蛾子,老夫要不是为了给归尘老儿面子,早就一路闯过去了,哪怕老夫真就那般闯过去,怕是也没有几个能拦得住老夫的。” 确实如骨鬼所想那般,他若真拼尽全力一路闯过去,倒还真没有几个能拦得住他的,起码,明面上是没有,至于暗里,那可说不定。 泉剑峰上,茶香肆虐。 一名少女甩了甩嫩手上沾着的些许水渍,眉心微微皱起,稍带些不满的看向那正淡然喝茶的男子:“哥!那人一看就不正常,你为什么要放那人进去?” 少女虽比不上雪玲珑那般绝美容颜,但与一般同龄人比起来,倒也还算有着三分姿色,特别是现在这副娇嗔模样,更是为她那不算出众的容貌添了几分风韵。 那男子轻轻抿了一口茶,垂眸遥隔万丈,瞥了一眼骨鬼身后背着的那把重剑,淡然一笑:“这人,可不是一般人。” “哪里不一般了?”那少女也壮着胆子轻轻探头朝峰下望了一眼,隔着万丈云雾,隐约只能看到一道黑影而已,而且这道黑影,还穿的破破烂烂,少女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人怎么就不一般了? “哪里都不一般。”男子轻笑两声,将杯中茶饮尽,提壶再斟时,却发现茶水已尽。 随手将茶壶放回到桌上,拂袖站起身来,伸手揉了揉比自己稍低一些的少女的脑袋,柔声问道:“小涟,茶道第几层了?” 泉剑峰讲究茶道,以茶证剑道! 泡茶,也是一门功夫,这门功夫到了极致,手中剑是剑,草叶是剑,江河水亦是剑,万物皆可为剑,抬手是剑,收手,亦是剑。 讲究的是一个无剑自有千万剑的功夫! “嗯,应该算是第三层了。”被称为小涟的少女略微沉吟片刻,随后甜甜一笑,虽比不上琴璐小丫头的笑容甜美,但也自有一番风韵。 “来一壶?”男子轻轻一笑,拂袖指了指桌上茶壶。 “懒鬼!”少女轻哼一声,一字一句说着,但还是伸手拿起茶壶,转身去准备泡茶工作。 男子见少女离开,淡然一笑,目光再次隔着那万丈云雾飘渺,望向那道背着重剑的瘦弱身影,不禁赞叹:“一招六偃踏截虹,不愧是刀痴骨鬼,确实有那份魄力!只是不知剑神大人作何想法,竟将这东西,都托付了他。” 本就持逍遥态度的泉剑峰峰主一向不谙人心计,自然无法猜到将这东西交与骨鬼是为之奈何,就当剑神大人,自有一番深意罢了。 骨鬼从越过泉溪开始,一直到来的这神剑峰山脚下,走了一路,心中便骂了一路:“净整些没用的幺蛾子,有这功夫,还不如直接动手将对方给灭了,干净又利落,哪里需要这般步步小心,处处谨慎?” 骨鬼来到山脚下后,再也耐不住性子,猛地一踏地面,飞身而起,只是几个跳跃,便已上到半山腰,数息之后,已然来到了神剑峰峰顶。 骨鬼刚刚站稳脚步,便听到李归尘那略带些戏谑的声音响起:“哟,这才多久不见,就到半步截虹了?” “托您的福!”骨鬼甩了甩衣袖,径直走上前,也不客气,就那样随意的在李归尘身旁坐下。 见到骨鬼这一番不合规矩的举止,李归尘也没用在意,笑呵呵的调侃起来:“怎么?这一趟,见到仙儿了?” “见到了。”骨鬼神色有些黯淡。 “见到了还板着张脸,怎么?没说清楚?”李归尘随手提起桌上一坛绿蚁,取了两只白玉琉璃盏,分别斟满,自取一盏,递给骨鬼一盏。 骨鬼见状,板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伸手接过那杯绿蚁,仰头一口饮尽:“这一趟,我老鬼去的值!起码在酒上,咱是喝回来了” 第86章:解惑孤身西域行,三秋功过悟佛钟(陆) “出息!”李归尘听到这话,笑着摇了摇头:“你老鬼好歹也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刀痴骨鬼,怎么?只是几壶酒就满足了?” “不然你还想怎样?”骨鬼喝完一杯后,自己提起酒坛又斟了一杯,动作略大,撒出来不少,看得他自己一阵心疼,恨不得给自己两拳,口中连连念叨着:“浪费,浪费啊!” “你啊!真是一点大师风范都没有!”李归尘带着笑意小抿了一口绿蚁,抬眸撇了撇骨鬼背后的重剑:“义儿他,怎么样了?” “提起来你家那小子我就来气!”骨鬼杯中酒才喝到一半,听到这话,干脆酒也不喝了,啪的一声将手中那名贵的白玉琉璃盏摔到桌上,丝毫不怕损坏了这等珍贵酒具。 “你说说!你家那小子连这中原都还没摸个明白透彻,现在却要跟一个什么梵净山来的野和尚跑去那西域,老夫跟他说了一大堆道理,那小子却比你还倔,真不愧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怎么都换不来他的回头是岸!”骨鬼摔了酒杯似乎觉得还不够泄气,又伸手重重拍了一下身前石桌,将那石桌拍的连连颤动,若非收住了大部分力气,恐怕这石桌此刻早已化为了齑粉。 “梵净山?”李归尘听到梵净山这三个字后,面色逐渐凝重,过了很久,方才重重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或许,这就是缘吧!” “老夫才不信他那什么狗屁的缘,说什么因果轮回,都他娘的是放屁,老夫只要生前快活了,至于死后,哪怕入了那十八层阎罗狱,也与老夫没有半点关联!”骨鬼冷哼一声,他心里似乎对佛教因果很是不屑。 说什么因果轮回,我骨鬼此前可曾愧对过你家那尊释迦摩尼,但你释迦摩尼,又可曾管过,我等苍生死活? “不聊这个了,喝酒,至于义儿,会没事的。”李归尘将杯中酒饮尽,抬眸隔着千山万水,望向那西方,眸中,有三分担忧,但剩下的七分,却是满满的自信,对于李义这趟西域行,他有不小的信心,否则,他也不会这般平静。 “哼,你要是无所谓,老夫就更无所谓了!来前老夫可跟那小子说好了,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一切都与老夫无关!”骨鬼捡起那只被他摔在石桌上的白玉琉璃盏,提坛再斟一盏,依旧是仰头一口饮尽,至于嘴角残酒,连擦都懒得擦。 “接下来,打算去哪里?”李归尘看到骨鬼那副模样,轻轻笑了笑:“如果没想好的话,不妨在我这神剑峰多待几天,好歹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不必了,这地主之谊,李小子可早就替你尽过了!至于接下来,我想去一趟桃花谷,看看仙儿,然后,再去一趟江南,见识一下那江南美景!”骨鬼大大咧咧的笑起来,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跟李小子喝酒时的情形,那京师腔,确实是好酒! “既然你有自己的安排,那我便无需多言了。”李归尘提坛斟满绿蚁,举杯敬了骨鬼一杯。 骨鬼见状,大方的挥了挥手:“咱们之间,就别搞这些东西了,头疼。” 说完,最后再饮了一杯绿蚁,便站起身来,将身后重剑卸下,直直插入山顶岩石中:“这东西虽然来头非凡,但使起来总归不如自己的舒服,这一趟我去了,现在也回来了,这东西,也该还你了。” “哟,没想到你堂堂骨鬼,还能有这么深沉伤感的时候。”李归尘抓住机会,不免调笑一番。 “哼,若当日老夫有这身半步截虹的实力,未必会输给你,最起码,也不会断了我的无仞双刀。”骨鬼冷哼一声,转身便要朝峰下而去,并没有要多留的意思。 李归尘见状,也不再去调侃他,正了正神色,朗声喊道:“老鬼,先慢着,怎么能就这样让你空着手走了?你那无仞双刀,我找三十六峰最好的工匠重铸了一番,加入了些许珍贵材料,比起你之前那双,要强上不止一倍!” 骨鬼听到这话愣了一愣,但下一刻,他便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出现在身后,忙转身看去。 只见李归尘手里提着的,正是他的无仞双刀,此刻比起之前,虽然依旧是无仞,但不知为何,看上去却比之前要更加锋利三分。 “你不想欠人情,我李归尘同样不想欠人情。”李归尘看到骨鬼那副激动模样,知道他那双很久没摸过刀的手早就痒痒了,轻笑一下,将手中无仞双刀朝他扔去:“接着!” 骨鬼轻轻抬手,那双无仞双刀便像是通灵一般,迅速来到他手中。 双刀入手,心中感概万千,千言万语,全部化为了一个谢字,骨鬼提刀转身,一跃而下,远远的,三十六峰之间回荡着一句话:“多谢!” 李归尘看着骨鬼的身形消失在视野中,淡然一笑,回到座位上,提坛欲斟酒,却发现,酒空了。 放下酒坛,抬眸朝西方望去 :“梵净山,倒是很久,没去过了。” 金光频频闪烁,此刻已经离云溪千里。 一高一低两道身影自金光中显现出身形。 高的一袭玄底赤纹鎏金衣,腰间悬着一块象征神剑峰身份的玉佩,手握秋佩剑,此时正踏着那尚未融化殆尽的积雪,缓缓向西前行。 矮的是个小和尚,一袭金襕衣,胸前用金线绣着吉祥海云相卍字,赤着脚踏在那积雪之中,却好像没有感觉到丝毫寒意般,始终面不改色。 垂眸信步,与身旁人并排前行。 “离西域,还有多远?”李义抬起漆黑眸子扫了扫四周,积雪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但草叶,却还未探出新芽。 “十万八千里。”小和尚双手合十,平静回复,说这话时,神情不曾有丝毫波动。 小和尚赤脚踏在积雪中,每一步,都是一个禅,信步前行,步步禅声。 佛说十万八千里 但这十万八千里的路途 究竟是真正的路 还是心路? 第87章:解惑孤身西域行,三秋功过悟佛钟(柒) 一高一低两道身影并排而行,向着西方,背对着太阳,一步步踏在尚未融化殆尽的积雪上,影子被阳光拉的长长的,随着阳光撒射,一直延伸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日复一日。 两道身影行走在阳光中,行走在月夜下,一边走,一边享受着四季变化,从冬,走到春,从万里皑皑白雪,走到千山春暖花开。 一路走来,背后,是花开艳阳。 “这十万八千里,还剩多远?”李义抬袖擦了擦额头汗珠,漆黑眸子向前望去。 积雪早已融化殆尽,余下的,便是早春暖阳,新芽,碧草,小花,微风拂柳,柳未成形,前路茫茫,不知有什么危险埋藏,只知道,此路通往西方。 “小剑神想剩多远,那便剩多远。”一直闭眼前行的小和尚轻轻睁开双眼,花开艳阳映入澄澈眼帘,始终平静如水未曾变化的表情,此刻,却浮现出一抹微笑。 似乎察觉到了小和尚面部表情的变化,李义扭头看了一眼小和尚,只是一眼,便被这笑容吸引,继而彻底沦陷。 那笑容,似佛悲悯。 万物都被这一抹微笑唤醒,花开的更艳,草长的更肥,原本未成形的柳芽,仿佛一瞬间抽出了枝丫,微风拂面,杨柳依依,鸟雀欢啼。 小和尚双手合十,掌中是一串念珠,不知是何材质,声音平静如水,不起一点波澜,却惊醒了身旁李义:“如您心中所愿,过了前方雁门关,便是西域境内。” 李义抬头望向前方,刚刚还是花开艳阳的柔美场景,此刻,却是黄沙漫天,凄风席卷,空中不时有几只苍鹰来回盘旋,战马嘶鸣,铁甲声声,俨然一副沙场景象。 “这是?雁门关?”李义漆黑眸子一缩,难以置信的看向身旁的小和尚,小和尚却依旧双手合十,平静如水,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事,都与他无关。 “小僧说过,小剑神想剩多远,便剩多远,小剑神此番受邀前来,面佛之心虔诚至极,我佛,自会如愿。”小和尚并未有所停顿,赤脚踩在那黄沙裂土之上,步步禅音,与沙场肃杀之气相抗衡。 李义晃了下神,忙提着秋佩,快步跟上。 不多久,便来到雁门关下。 雁门关,说是一道关,倒不如说是一座城,城墙高耸十数丈,城墙之上,每隔两丈便有一杆战旗铮铮飞扬,一路绵延数百丈远。 此时那些飞扬的战旗中间,不少兵士持枪而立,极目远眺,预防匈奴偷袭。 其中有一道身着银甲,手持长枪的熟悉身影,赫然便是那雁门关骁骑参领,镇西风! 镇西风正与身旁一名富家翁打扮的人说着什么,抬眼却看到了城墙之下的两人,正欲大喝一声使其退让,却被那富家翁伸手拦住。 见状,镇西风持枪后退半步站定,不再言语。 那富家翁眯着一双鹰眼,细细盯着城墙下的两人,似要将两人彻底看透一般,用满是老茧的大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对比之下,正是那身着一袭玄底赤纹鎏金衣的李义! 从京都赶来时,他去了一趟状元府,卫字笙将这画像给了他,说是一位失踪的兄弟,让他帮忙寻找一二,他本来没有太放在心上,碍于萧雅公主的面子,这才勉强收下带在身上。 但这边塞之地,又到哪里去寻人? 不料真是如前人所言那般,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画中人,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一身富家翁装扮的白丸狄清了清嗓子,也不怕脏了衣衫,径直趴在城墙上朝两人喊道:“小兄弟!敢问小兄弟,可是李义?” 李义听到那城墙上的人竟能喊出自己的名字,抬起漆黑眸子仔仔细细看了一番,十分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眉间微皱,心中倍加疑惑。 “小兄弟不必误会!受一个书生所托,寻你罢了!既然小兄弟没事,那我便有交代了,只是看小兄弟这番,怕不是要去西域?”白丸狄的声音响亮豪爽,即使相隔十数丈,听起来依旧震耳。 “书生?难道是卫字笙那小子。”李义听到书生,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怕不是听说自己被人追杀,这才托人来寻自己,这书生,倒是挺讲义气,不像那些浮萍乱草,随风而倒。 李义仰头抱拳,朗声道:“正是!” 得到肯定回答,白丸狄并没有多少表情变化,但还是出于客套,奉劝了一番:“小兄弟,听我一句劝,最近匈奴猖獗肆虐,边关这块不太平,那通往西域的丝绸之路,可是危机四伏,看小兄弟也是个习武之人,但即使如此,也不必冒这般危险。” 听到白丸狄这一番劝诫,李义却并未动摇前往西域的念头,但毕竟对方好心相劝,自己也得客气回应不是? 李义再次恭敬一抱拳,微微躬身:“多谢前辈提醒,只是李义这次前去,实在是有要事缠身,不可推脱,还未前辈,能够通融一二。” “既然小兄弟执意如此,那我也不拦着,只能希望小兄弟,能够平安归来!”白丸狄本就未打算阻拦,又听到李义这番坚定话语,便更没必要挡人急事,大手一挥,吩咐城门下驻守兵士:“开门放行!” 城门缓缓打开,李义与小和尚并排走过城门,踏着遍地黄沙裂土,继续向着那西方行去。 白丸狄转身,眯着一双鹰眼,看着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逐渐被掩埋在黄沙之中,略带疑惑的自语一句:“李义,李义,姓李,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个名字,却好生熟悉?” 一旁身着一袭银甲的长枪镇西风踏前半步来到白丸狄身旁,低声耳语:“莫不是,三十六剑脉的剑神之子?” “剑神之子?”白丸狄眯着眼想了很久,方才想起刚回京时的传闻,不由得舔了舔血腥嘴唇:“接替剑神之位吗?这小子跟他那个屠蛮夷的老爹,性情怎么相差这么远?” 第88章:解惑孤身西域行,三秋功过悟佛钟(捌) 梵净山,在西域大小数十座佛山之中,排的上前三甲之列,虽与位居中原名刹的大禅寺没有过较多的比较,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大禅寺在香火这一块,却是落了不少下风。 梵净山广纳八方弟子,虽大多都是记名以求佛功的俗家弟子,极少有内门亲传,但与那中原仅有十九弟子一活佛的大禅寺比起来,香火不知旺了多少千倍。 大禅寺那尊普济活佛,为求十八罗汉局,曾着一袭百纳乱僧袍,手提一杆降魔杵,遍游四方天下,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方才寻到这十八位佛陀,十八佛陀个个佛体佛心,练成了那传说中的十八罗汉阵。 普济活佛看到这十八弟子如此争气,心想哪怕这一代香火不甚旺盛,但到了下一代,十八罗汉各开山,十八佛山朝祖庭,到了那时,哪怕已魂离人世,也能凝出几颗大无量舍利子,到时候借着那十八佛山万千香火气和这几颗舍利子,不说立地成佛,但起码,也能还魂长生! 但一个人的出现,却让这位布局数十载的普济活佛动摇了心思,那个将万千佛法蔑视殆尽的狂妄家伙,却偏偏,拥有这世上百万人中难寻其一的无量佛根! 不说别的,单是这一条无量佛根,便足以将自己大禅寺苦心培养几十年,一次不曾出世的十八位弟子给压下去无数个风头,可以说那十八佛山朝祖庭的无量长生功德,已是未育先夭! 于是这位普济活佛费尽了一切心思,都想要将那条无量佛根收入门下,甚至为了投其所好,不惜毁了自己数十载修禅念佛才堪堪守住的半寸金身,随着那条无量佛根去了胭脂红粉地,在里面玩了七天七夜喝得个烂醉,方才让那家伙在醉梦之中勉强答应了。 但即使如此,普济活佛也觉得值! 因为这条无量佛根,是这世上最有希望立地成佛的人,千百年来,这世上只出了一尊立地成佛,而且还是一尊女菩萨,那便是八百年前那位,号称大日如来现世弟子的虚空藏菩萨,除此之外,千载以来,再无一位立地成佛! 只要他这位拥有无量佛根的弟子一举立地成佛,那他这作师父的,也会因此获得如来降泽,增无量功德,与天地同寿! 于是做完这一切后,普济活佛便闭关不出。 静待一切花开落定,佛根立地成佛。 而此时那条佛根,却也来到了西域境内,手中提着一杆弯月杀人杖,脖子上挂着一串拳头大小的阿修罗佛珠,一袭若青百纳僧袍逆教规而左坦,浑身上下,透露着无边杀伐气! 不似佛,倒似魔! 但就是这样的人,偏偏是那拥有无量佛根的大禅寺第十九弟子,灭离伐! 灭离伐跟着李义和他口中的小金刚,一路来到了这西域境内,与李义他们不同的是,这厮过雁门关时,一身浓烈杀气,竟将万名守城兵将吓的站不稳脚步。 纵使是银甲长枪镇西风,也极力用手中长枪撑着地面,这才勉强站稳,若非有血屠白丸狄在场,恐怕这雁门关,便要不攻自破咯! 血屠纵横疆场这么多年,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刀屠连景,马踏萧青,一路走来,身上背负的众多冤魂,不说百万,也有其三! 但即使是这般浴血而出的白丸狄,在对上灭离伐那身浓烈的杀伐气的时候,凶名在外的血屠,也不禁心中暗自惊讶一声:“杀佛!” 遇上这尊杀佛,上万守城兵士早已连站都站不稳,也就血屠白丸狄,还能笑着下城开门,目送灭离伐离开,远远望着杀佛背影,白丸狄眯起一双鹰眼,舔了舔血腥嘴唇,眺望远方那条丝绸之路,一开口,便满是血腥气:“前脚剑神后脚佛,这西域,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 丝绸之路,向来是中原与外地通商的必经之路,此路绵延数千里,一路上,驿站酒馆不胜其数,但却少有人敢去落脚歇息。 一是来往皆商客,一旦歇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盯上下了药,丢了钱财货物也就罢了,只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二是沿途客栈大多都是些劫财留货,杀人不眨眼,人肉当包子的狠辣角色,很少有家客栈老板身上是不背人命,手里是不耍刀子的,即使是有,也早就被旁的客栈联合起来,一举给捣烂了。 若是要走官道住驿馆,前些年诸国争霸烽火连天的日子里,倒有位诸侯在此修了官道驿馆,不过才运营了半个年头,便被别国连同那些个盗寇贼匪一同捣了个稀烂,那诸侯也因财力匮乏,导致兵马战力一再削弱,最终被湮没在各国铁蹄之下。 这等吃力不讨好的活,又有谁会去干? 夕阳遥挂天边,一高一低两道身影行走在黄沙裂土之间,影子被拉的长长的,身形显得格外渺小。 “小剑神,此处距离梵净山还有些距离,是否找家客栈歇息一二?”小和尚澄净如水的眸子不起丝毫波澜,双手合十,赤脚而立,语气平静。 李义抬袖挡了挡风沙,眉心不宜察觉的微微一皱,漆黑眸子中一丝疑惑一闪而过,但还是平静开口回复:“也好。” 两人走进一家客栈。 客栈两层木楼构架,坐着不少所谓的吃酒客,那些吃酒客一袭劲衣紧裹在身上,身旁酒桌零零散散搭着几把马刀,一看便是匈奴常见装扮。 那些吃酒客不时举杯饮酒,看到李义两人进来,皆是将目光投过去,只是看了一眼,随后便继续吆喝着喝酒,只是他们频繁交换的眼神,却出卖了他们。 李义注意到几人的神色,微微一笑,找了一张酒桌坐下,将秋佩剑放在酒桌上,小和尚平静的坐在一旁,两只赤脚耷拉着,闭着眼,双手合十,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刚坐下便有小二迎上前来,不似寻常店家那般搭巾戴帽,而是同那些吃酒客一般无二的装扮:“两位客官,吃点什么?小店龙肝风胆,应有尽有!” 第89章:解惑孤身西域行,三秋功过悟佛钟(玖) 听到这话,李义愣了一愣,但也仅仅是一愣,随后便挤出一抹笑意,看向那店小二:“小二,你们这龙肝凤胆,怎么卖的?” 那小二见怪不怪,听到询问也只是嘿嘿一笑,笑容中带着满满的自信:“客官,敢坐在这的,哪个不是从那千人堆中杀出来的?能从千人堆中杀出来,又有哪个不是人中龙凤?这就要看您看得上在场的哪一副了,只要您看上了,并且银子到位,小店包您满意!” “这倒是。”李义环顾四周,轻轻点头,发现除了那一桌着劲衣搭马刀,匈奴装扮的吃酒客外,客栈一楼中还有一伙油腻大汉,那伙人皆是袒胸露背,浑身赘肉不停的颤动,贪婪的大口吃喝。 除此之外,一楼再无他人。 抬眸望向二楼,二楼人虽不如一楼多,但每个人的装扮身份都各有不同,坐立神态,也各有异处。 最显眼的莫过于一处高大宽广的床铺,说是床,但仅是用来供坐而食的高级板凳而已,其上坐着一名锦服公子哥,落日微斜,隔着梁壁洒入客栈,恰好将一片阴影映在那锦服公子哥脸上,远远的,看不清容貌。 随后便是一名坐在酒桌旁的白衣刀客,那刀客一身衣着虽与那锦服公子哥相差甚远,但胜在身上气势非凡,在斜阳影里,隐隐可以看到其周身有着粉状物缓缓飘转,如果凑近去闻,便会发现那是一种罕见的香粉。 往白衣刀客头顶看,其头顶没有冠,但却挽着发,用一枝早春梨花随意穿着,梨花雪白,在一头乌发中,格外显眼。 在白衣刀客身后两个桌位,坐着一男一女,男子旁若无人般,不时对身旁女子上下其手,眼中透露着无边的欲火,死死盯着身旁的女子,像是要将她活活烧死般,那女子绝望的闭上双眼,两行泪珠顺着脸颊划下,不出声,也不做任何挣扎,就那样任由男子亵渎。 在这对男女右前方一桌,则是一个身着黑袍的汉子,那汉子双眼空洞无神,懒散的趴在酒桌上,明明没有喝酒,却仿佛大醉一般,口中不时呢喃着什么:“低眉……低眉……呵呵……” 顺着汉子那双空洞的双眼望去,再次回到了那坐高广床的锦服公子哥身上,这才看清那公子哥脸色惨白,气若游丝,仿佛浑身上下最后一丝生命,全靠身旁桌上那枚残烛撑着。 在锦服公子哥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名高瘦男子,男子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着,不时从锦服公子哥腰间那枚成色上好的美玉上飘过,在众多坐客中,这唯一一名立着的男子格外显眼。 或许是看那名锦服公子哥气若游丝,不剩下几柱香的活头,因此也没有太多顾虑,竟然在如此显眼的处境中,将手伸向了那公子哥腰间美玉,不出意料的,美玉轻松到手,那高瘦男子将美玉往兜里一塞,随后便像没事人一般,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座位。 李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装作在搜寻思考的样子,片刻后,转头望向那店小二,语气略有些质疑:“当真是银子到位,便能使我满意?” 那店小二听出了李义话中带有的一丝质疑,忙拍着胸脯保证:“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咱干的就是这等买卖,早就将那生死置之度外,客官您若不信,咱可以先办事,后收钱。” “这倒不必。”李义罢了罢手,从怀中掏出一打银票在店小二面前晃了晃,银票是清一色的一千两:“只是不知我这买卖,你接不接的下?” “客官您尽管吩咐,哪怕是丢了我这条命,也一定给您办妥!”那店小二死死盯着那一打银票,眼中是难以掩饰的炙热。 “那便好。”李义淡然一笑,将手中银票尽数递出,等到那店小二接过银票后,方才不急不缓的再次开口:“我要这店里所有的龙肝凤胆,包括你!” 李义此话一出,整个客栈一二楼的所有人几乎是在一瞬间同时站起身来,皆是虎视眈眈的盯着李义,李义要杀他们,他们,当然也要杀了李义。 那店小二拿着银票愣在原地,片刻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袖中划出一柄短刀,猛地朝李义咽喉刺去,来势之迅猛,根本来不及躲避。 然而,李义却根本就没想过要躲,不管那刀是如何飞速靠近,李义嘴角,始终都挂着一丝微笑。 刀从咽喉穿过,想象中那一刀毙命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而,李义嘴角的笑意更浓。 李义轻轻抬脚踏前,径直从店小二身上穿过,这个过程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阻力,仿佛他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不属于他一般。 李义微笑着,望向那始终平静坐在一旁的小和尚,小和尚好像感应到李义在看他,缓缓睁开澄澈双眼,那双澄澈不含一丝杂质的眼中,快速闪过八个画面,随后再次归于澄澈。 小和尚跳下板凳,赤脚踩在地上,双手合十,手掌中那串念珠自两掌之间缓缓划过八颗,声音平静如水,不起一丝波澜:“破。” 随着小和尚的话音一落,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虚幻,最后,完全消失。 佛说八戒: 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八戒非时食。 刚刚那一幕,明显,八戒全出。 一楼那桌着劲衣搭马刀一身匈奴装扮的吃酒客,是为饮酒戒,那伙在黄昏时分贪婪吃喝的油腻大汉,是为非时食,那袖里藏刀要杀掉李义的店小二,是为杀生戒。 此为,一楼三戒。 二楼五戒则是:锦服公子哥坐卧高广、白衣梨花刀客着香华、一对男女欢淫、黑袍汉子妄语菩萨低眉、高瘦男子偷盗公子美玉。 上五下三,此之谓:八戒! 金光一闪而过。 李义再次睁开眼时,面前,是一座山。 “小剑神,梵净山,到了。” 第90章:解惑孤身西域行,三秋功过悟佛钟(拾) 梵净山插天而起,常年香火缭绕。 一年四季,不管何种季节,都有各路名门贵族不远万里来到这梵净山,自山脚一路虔诚而上,不畏那山岩险峻,只为求香拜佛,以佑平安昌乐。 今日,梵净山却为一人,断了香火。 方丈惠华大师亲自率领众内门弟子,下山迎接一位中原贵客,凡是今日前来上香求佛的,无论王孙贵族还是市井百姓,一律皆被劝回。 惠华大师已至鲐背之年九载,再过一载,便达期颐圆满,可称百岁活佛。 此时惠华大师已经率领众内门弟子来到了山脚下,惠华大师虽年近期颐,却仍是容光焕发,丝毫不显老态,手中提着一杆金光禅杖,身上披着与赤脚小和尚一样的金襕衣,胸前绣着吉祥海云相卍字,步伐轻而稳,来到山脚下踏前两步站定,众内门弟子跟随其后。 一道金光闪过,一高一低两道人影出现在众人眼前,在远处望山只觉山高,来到这近前方觉山雄,整座梵净山上,五里一亭,十里一堂,自山脚三十里一直延伸到云雾山巅。 绕是以李义的眼界,也不得不在心中暗自赞叹一句:大气! 惠华大师见到李义出现在面前,红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慈祥微笑,双手合十,低眉微拜:“阿弥陀佛!贫僧惠华,参见小剑神!” 一直平静如水的小和尚见李义没有动静,轻轻用胳膊碰了他一下,随后双手合十朝老僧微微点头:“师父!” 李义闻言,也不敢妄自尊大,忙学着小和尚的样子双手合十,恭敬回拜:“方丈大师叫我李义便好。” 惠华大师闻言,呵呵笑道:“李义小友不仅是英雄少年,而且还谦逊有加,不愧是兰芷施主那位奇女子的后人,你身上,有兰芷施主的风度。” 李义闻言,浑身一震,漆黑眸子一凝,望向那一袭金襕衣,手持金光禅杖的惠华大师,语气略有些哽咽:“方丈见过我娘亲?” 惠华大师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略微沉吟了片刻,转身向梵净山上走去,苍老而平静的声音悠悠响起:“还请李义小友随我上山,有些事,有些东西,光靠一张嘴,是说不明白的。” 众弟子让出一条路,待惠华大师走过后,并未立即跟上,而是双手合十立在原地,静静等待李义先行。 赤脚小和尚朝李义微微一点头:“请!” 李义点头回应,提着手中秋佩,跟随惠华大师上了山,身后是小和尚和众内门弟子。 如在山下所见那般,五里一亭,十里一堂,勾栏相绕,盘山而旋,一路走去,大小佛堂不下千座,都供奉着各路菩萨明王,皆是恢宏大气,佛容肃严。 一路拾阶而上,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方才堪堪来到山巅,梵净山不似三十六峰,可攀登跳跃而上。 佛门圣地,即使是那四玄天强者,也必须如凡人般,一步步走上去,否则,则是对佛祖的大不敬,会遭到梵净山乃至所有佛教名山的联合讨伐。 梵净山山巅,说是山巅,但其活动范围,却较之神剑峰还要大上一些,主佛堂占地十数里,竟直直削去了半个山巅。 佛堂之内是一尊释迦摩尼六丈金身,面容肃严,做摊掌之势,其前则是一尊三足香鼎,供上香之用,再往前便是数百张金黄坐禅垫,供早课读经之用。 佛堂外有数座香炉,炉内常年焚香。 除此之外,还有一座佛钟。 佛钟需数名弟子共同拉动撞木才能击响,每日早晚两课,击钟而诵经。 主佛堂内,只有内门弟子方可来此诵经,至于其他各佛堂,弟子香客,皆可上香跪拜。 在各个佛堂之间,零零散散修筑了一些供居住的厢房,主佛堂与离其最近的大日如来佛堂之间,便有三座厢房,一座是惠华大师的住所,一座是赤脚小和尚的住所。 此时,第三座厢房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小姑娘,小姑娘身着一袭宽大僧袍,遮住了半截小手,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热闹山巅,小脸上满是好奇。 那小姑娘轻轻关上厢房门,蹑手蹑脚的朝山巅走去,边走边留意有没有人发现自己。 “李义小友,很多年前,具体是多少年,老僧年纪大了,也记不得了,还往小友莫要见怪,当年初入山海的剑神大人携兰芷施主来到我梵净山,在我佛前立下了三则誓愿。”惠华大师虽看不出老态,但毕竟已近期颐之年,记忆衰退,也在情理之中。 “第一则是中原一统,天下太平 第二则是平安昌乐,求佛送子 至于第三则,则是望子成龙,破界罗天!”这前两则,是剑神大人与兰芷施主共同立下,至于第三则,则是剑神大人一人之意,事后,兰芷施主曾托给老僧一言:“宁要子安,不要子仙。” 老僧见兰芷施主一片诚心,赠予了二字。 曰:“秋佩” “寓意谦谦君子,纫秋兰而佩之,但今日一见小剑神,怕是要远胜这二字赠语,小剑神志在高山,这二字,早已经挡不住小剑神的锋芒,但出家人不打诳语,数年前,许诺便是缘,此番邀小剑神前来,便是要还了这个缘,老僧也好安心圆满!” “娘亲她,可曾留下什么?”听完这一切,李义抬头望天,努力不使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这个,老僧也不知晓,只是当年兰芷施主在梵净山住下期间,每日早晚,便要立于这佛钟前静望,这佛钟表上,刻的是《大藏经》,至于兰芷施主为何每日如此,老僧也未敢多问。”惠华大师双手合十,朝李义拜了一拜。 见李义望着那佛钟出神,惠华大师轻轻挥手,带着一众内门弟子散去,很快,山上便只剩李义一人。 僧袍小姑娘还未走到山巅,便看到有人从山巅上下来,四处望望,慌忙躲到附近一座香炉后,香炉刚好掩住她小小的身子。 待人群经过,这才放心的轻吐一口气。 李义望着那尊佛钟怔怔出神,平时要数名弟子拉撞木才能撞响的佛钟,在此刻,却无风自动。 钟声阵阵,庄重威严 自山巅,笼罩方圆千里 响彻云天 第91章:杀佛先声夺舍利,金刚造化观玄奇(壹) “师父。”位于山巅的主佛堂与仅次于其下的大日如来佛堂之间,某座厢房内,一老一少两个和尚身着同样的金襕衣相向而坐,小和尚率先开口打破沉寂。 在外人面前容光焕发的老和尚,此刻却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脸上虽不见皱纹,但从其身上却能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死气,似雾霾般汇聚在老和尚周身,久久挥之不散。 “咳咳。”老和尚轻咳两声,带动浑身上下的死肉一同颤动了几下,随后吃力的缓缓抬手,朝满面担忧的小和尚轻轻罢了罢,声音苍老:“无妨。” 语气细若游丝,似那风中残烛。 在老和尚罢手的一瞬间,从那身宽大的金襕衣下露出一寸手臂,那手臂却不似老和尚的脸色那般容光焕发不显皱纹,恰恰相反,整条手臂瘦弱的像那芦苇杆一般,其上布满了沟壑纵横的皱纹,无力的垂在膝上,仿佛被风轻轻一吹便会折断。 在李义面前始终平静如水,不起丝毫波澜的小和尚在此刻却动了容,小和尚眉心紧锁,望向老和尚的澄澈双眼中满是心疼担忧,几滴晶莹泪珠自澄澈眸子中滑出来:“师父,您……” “明智,哭什么啊,师父没事,师父啊,只是受佛祖之托在这世上走了一遭,如今功德即将圆满,佛祖他老人家,这是急着要召我回去呢。”小和尚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老和尚颤巍巍的声音给打断,老和尚颤抖着抬起手,替小和尚抹了抹泪珠,似嘱咐,但更多的却是遗憾:“小剑神,是我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缘,要不了多久,我也就功德圆满咯,到时候啊,这梵净山,可就要靠你咯。” “小剑神是个英雄少年,跟剑神大人和他那个娘亲,很像很像,当年老衲答应了兰芷施主,宁要子安,不要子仙,但如今看来,以小剑神这般势头,早就引起了江湖各派的注意,老衲也只能尽我余力,尽量做到,即要子安,又要子仙咯。”老和尚嘴角挂着慈祥微笑,眼神和蔼的看着小和尚。 小和尚早已经满面泪珠,就差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他还只是个孩子啊!让一个孩子,扛起西域前三甲佛山之重任! “明智,不要怨师父,师父知道我这一走,整个梵净山的一切压力都压到了你的肩上,但师父这般,也实在是无奈之举,替师父照顾好诚可丫头,那丫头,是个菩萨心肠,却偏偏又鬼灵精怪,实在是可爱。”老和尚气息逐渐微弱,最后干脆闭上双眼,身上气机紊乱:“你先出去吧!记住,这几天,等一个人,老衲这最后的还缘之愿,普天之下只有这个人,方能做到。” 小和尚起身,双手合十,眼角噙着泪珠,瘦小的身形一躬到底:“弟子,遵命!” 小和尚赤脚转身,离开厢房,小心关上房门。 老和尚独自坐在房中,闭着眼,微弱呼吸,若残烛般,燃烧着最后的生命。 李义静静立于梵净山巅,凝眸望着那在风中像风铃一般摇摆的巨大佛钟,佛钟表里,刻的是《大藏经》。 佛法三千,悉归大藏。 其中千般道理万种神通,古往今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参透,莫说是要将其完全参透,哪怕是参破其中寥寥数言,也是受益匪浅。 钟声响了半个时辰才停下。 山巅之上唯剩李义一人,其余众弟子即使听到这响彻云天的钟声,也不敢上山颠去一探究竟。 即使他们其中有些不知道李义的身份,但能被惠华大师如此对待的,这世上,还有几个? 就在梵净山山巅快要变成禁区之时,一道小小的身影,穿着宽大的僧袍,悄悄打破了这份禁忌。 那道身影躲过惠华大师和众弟子,终于来到了这梵净山山巅,僧袍小姑娘好奇的看着那身着一袭黑衣,手中拿着剑愣在原地的奇怪家伙。 于是。 梵净山山巅之上出现了这样一副画面。 李义静静望着佛钟,僧袍小姑娘静静望着李义,谁都没有出声去打破这份寂静。 直到佛钟完全静止。 “你在干嘛?”僧袍小姑娘开口询问,声音带着些许稚嫩和奶气。 李义微微一愣,抹了抹眼角泪珠,缓缓转过身,看向那静静站在山巅边缘,比自己要低上好多的僧袍小姑娘,略微思考片刻,李义平静出声:“拜佛。” “你撒谎。”僧袍小姑娘直接了当回了一句,稚嫩声音带着奶气,随后便嘟起小嘴,似乎对李义撒谎的行为颇有些气愤:“你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哦?那我是,怎么想的?”李义似乎对眼前的僧袍小姑娘并不反感,没有因为她突然前来打扰而觉得气愤,语气依旧平静。 “我不清楚。”僧袍小姑娘好像忘记了被欺骗后的气愤一般,呆萌懵懂摇头,但随后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却是格外的坚定:“但我知道,你不是在拜佛,而是在想一个人,一个很亲很亲的人,那个人,跟这尊佛钟有着很特殊的联系。” 李义闻言,稍稍愣神。 但随后,便回过神来,虽然对僧袍小姑娘为何知道他心中所想颇有些疑惑,但就当是儿童所特有的天赋,并未上心,依旧平静回应:“你说的没错。” “那你为什么不肯说实话呢?”僧袍小姑娘好像不知道畏惧般,天真追问。 “因为,这个世界不允许说实话啊!”李义抬头望天,已经是傍晚,凉风习习,吹拂着山巅。 “如果不说的话,又怎么知道不允许呢?”僧袍小姑娘竟然挪动着小脚步朝李义所在的方向走去,走到近前,抬起小脸望向李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一汪清泉。 李义低头,漆黑眸子与僧袍小姑娘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对视良久,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童真,那是多么的纯净,无暇。 “是啊!如果不说,又怎么知道不允许呢?” 第92章:杀佛先声夺舍利,金刚造化观玄奇(贰) 僧袍小姑娘似乎听到了李义的低声自语,小脸上很快便泛起一抹微笑,那笑容,纯净而不加渲染,带着满满的童真。 李义看到僧袍小姑娘小脸上那抹满是童真的笑容,竟不自觉的跟着勾了勾嘴角,微微弯腰,凑近那僧袍小姑娘:“你不怕我?” “你虽然拿着剑,但你不是坏人。”僧袍小姑娘天真可爱的小脸上带着十分坚定。 “哦?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呢?”李义说这话时,再次凑近半分,边凑近边压低自己的声音,使自己的声音更加符合那大魔头的身份。 僧袍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到李义这番举动,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笑得更加灿烂:“因为师父曾经告诉过小可,人性本善,任何恶人,哪怕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也有着最后一丝善念,只要唤醒他们这丝善念,就能帮助他们改邪归正,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你叫小可?好名字!”李义听完僧袍小姑娘的话,露出了一个很久未曾出现过的,大大的微笑,他能清楚感觉到,无论是观佛钟,还是跟这位僧袍小姑娘谈话,无形之中,他的心境都平定了不少。 “嗯……”僧袍小姑娘偏了偏小脑袋,略微思考片刻,继续奶声奶气的开口:“看在你不像是坏人的份上,那就勉强允许你叫我小可吧!” 天色已晚,不见了山下花草嫩芽,只留下天上繁星点点,皓月一弯,虽不见花草,但清风带着花草香吹拂着山巅,此时这山巅众多香炉灯火处,反倒是个吹风赏景的绝妙场所。 李义转身,来到山巅边缘坐下,微微抬头,望着那漫天繁星,星光点点洒下,宛若流萤飞舞,可惜,只有夏季才有流萤。 一道小小的身影悄悄来到李义身旁,学着李义的样子在山巅边缘坐下,水汪汪的大眼睛随着李义的视线,好奇的望向那璀璨夜空。 李义听到动静,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僧袍小姑娘,竟一时没有忍住,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冲她微微一笑:“你知道吗?这天上的星,都是世间的人变成的,人生一世若蜉蝣,俯仰之间,便是百年光景,这百年,足以使天上添很多星,世间,也少了很多人。” 僧袍小姑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小脸上却依旧带着些许懵懂。 李义见她这幅模样,轻笑着叹了口气,漆黑眸子望向夜空:“不懂也没关系,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了,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撒谎,就会明白我为什么看佛钟,就会明白,我为什么偏爱这漫天繁星。” 或许,两人此刻都不知道,在不久后的某一天,僧袍小姑娘真的在一瞬间,便长大了。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成长,但这种成长,往往伴随着痛苦,甚至绝望。 僧袍小姑娘看到李义的神情有些不高兴,也随着伤感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山巅凉风带着阵阵花草芳香扑面而来,小姑娘用稚嫩的奶音,哼着一首很古老的歌谣:“少年郎,少年郎,少年牧小羊,女儿不抹女儿妆,青草轻轻扬,吹落黄花坠,赠与少年郎,赠与少年郎,少年郎,少年郎,少年牧小羊……” 李义听到这首歌谣,浑身一震,连灵魂都激动的在颤抖,李义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那种激动,却是确确实实的来自灵魂深处,一听到那首歌,便莫名的,想要大哭一场。 “你唱的,是什么歌?”李义强压下激动,但即使如此,声音依旧略有些颤抖。 “我不知道。”僧袍小姑娘懵懂摇摇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那座佛钟:“是它告诉我的。” 李义闻言,随着僧袍小姑娘的眼睛望向那座佛钟,只见佛钟周围,数只彩蝶翩翩起舞,李义再也没有忍住,热泪夺眶而出:“娘亲……” 兰芷,兰芷,皆是香草。 香草,便会引来蝴蝶。 僧袍小姑娘没有出声,但如果借着这一轮月光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她也在偷偷抹眼泪。 不知为何,看到眼前提剑人,便会心痛。 夜深了,李义仿佛大醉了一场,径直躺在山巅,沉沉睡去,不时有两只彩蝶飞来,停留在李义眉间,感受着那蝶翼煽动,多希望,蝴蝶这是在催他睁开眼,睁开眼后,便能再见到娘亲…… 皓月银辉,星光洒洒,清风拂面。 不时有几只彩蝶迂回婉转。 李义躺在山巅,闭上双眼。 丝绸之路上,即使是在夜间,也有商旅不停来往,灯火照了一路,如果居高向下望,便会发现夜晚的丝绸之路,就像是一条火蛇,蜿蜒盘腾数千里,连接着中原与西域的商业和文化交往。 此时在众多商旅中间,走着一个和尚。 那和尚手中提着一杆几百斤众的杀人杖,脖子上挂着一串吓人的阿修罗佛珠,逆教规左坦的若青百纳僧袍吸引了不少来往僧人的注意,不管是大小何种僧人,都不免在心中说上一句:“大不敬!” 那和尚好似看不到众人炙热的目光般,对此颇是不以为然,自顾自的提着手中禅杖,缓缓前行,看他的行进目标,却是那西域境内可排得上前三甲之列的梵净山! 和尚满脸都是浓密的大胡须,若非那顶上精光,都看不出这是个和尚,和尚从中原大禅寺来时,普济活佛跟他说了两个字:“随心。” 哪怕没有普济活佛这两个字,和尚依旧过的随心所欲逍遥自在,普济活佛所说的这两个字,只不过是给自己这当师父的弄一个台阶下罢了。 大禅寺第十九弟子灭离伐望了望远处那坐巍峨高山,约莫是赶路累了有些口渴,随便走进一家客栈扔下几枚铜板,端起一碗酒便连酒带碗一并拿出客栈,边走边大口喝起来。 这番举动看得过往商旅一阵心惊胆战,丝绸之路上的客栈,可不是什么善茬子! 第93章:杀佛先声夺舍利,金刚造化观玄奇(叁)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客栈中虽有几人手持利刃追了出来,但还未追出几步,便被灭离伐一个眼神给吓退。 那和尚的眼神中满是杀意,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就那样以他一人为圆心,飞速弥漫开来,瞬间便笼罩方圆数里。 众人都被那股浓郁的血腥气压的喘不过气来,那几名持刀追杀者,前一秒还凶狠万分,后一秒,手中利刃便纷纷滑落,无力的散落在地面上。 几人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对方脸上的恐惧,这种窒息般的压迫感,他们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那便是血屠,白丸狄! 别说是给了铜板,哪怕是一文不给,现在借给他们几个熊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敢再追,屠夫遇上比自己更狠辣的角色,往往最是惜命。 灭离伐瞪了他们一眼后,便不再做任何理会,自顾自的提着禅杖,边走边喝,抬碗往嘴里倒了几下后,却发现碗中酒空了,意犹未尽的咂咂嘴,便随意将酒碗丢在一旁。 和尚抬眼看了看那高耸山巅,大大咧咧的拖着那杆几百斤重的禅杖加快了步伐,一路走去,沿途商旅皆是远远避让,倒是省去了诸多麻烦。 东方日出,鱼肚白现。 梵净山巅,李义一夜未眠,僧袍小姑娘靠在李义身上睡的正香甜,小姑娘恬静入梦,仿佛对这位一袭玄底赤纹鎏金衣的贵客有着十足的信任。 为了不打扰僧袍小姑娘美梦,李义始终没有轻易乱动,就那样静静坐着,伴着风和月,星与蝶,一直到晨曦初现,早课钟响。 几名内门弟子一齐拉动撞木,用力敲响佛钟,钟声震耳,迅速向四周扩散,笼罩整个梵净山。 僧袍小姑娘条件反射般忽的坐起,用粉嫩小手揉了揉双眼,略带懵懂的看了看四周。 随着钟声响起,陆陆续续有不少内门弟子来到山巅,进入主佛殿,纷纷坐在金黄念佛垫上,诵经念禅,一个个皆是面容肃严。 僧袍小姑娘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到这幅场景,霎时间小脸上慌了神,连忙站起身来,边说边要抬脚往佛堂内赶去:“糟了糟了,早课开始了,再不去师父又要责备我了。” 没了僧袍小姑娘靠在身上,李义用秋佩撑着地面站起身来,漆黑眸子望向小姑娘匆忙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丫头,倒是有趣。” 僧袍小姑娘进了主佛殿,在最后排靠门的一个位置盘腿坐下,小小的身形套着宽大的僧袍,看上去别有一番趣味。 主佛殿内诵经声越来越响,大抵都是些《金刚经》《华严经》《佛说无量寿经》以及《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等众多佛门经典。 小和尚是最后一个到的。 小和尚依旧赤脚,身着一袭金襕衣,双手合十,两掌中间是一串佛珠,上次未能看得清是什么材质,这时方才看清,那是一串雪禅珠,每一颗珠子都通体晶莹雪白,似小和尚那双澄澈无尘的眼睛一般,没有一丝杂质。 小和尚低着头,一步步,缓缓走上山巅,以往每天早课,小和尚总是来得最早的那一个,总是在佛钟还未响的时候,就已经坐在佛前诵经。 但今天,早课已经进行了一半,小和尚却还未进入佛堂,事出反常,必有因。 小和尚低着头,李义看不清他的面容,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静静站在原地看着。 小和尚低着头,赤着脚,一步步缓慢前行,每走一步,便要停两步,不知过了多久,小和尚方才来到佛堂前,他抬头望了望佛堂额上那块牌匾。 牌匾材质普通,但其上字迹却属上等,其上书有两个浓墨大字,书曰:“如来。” 这块牌匾,是惠华大师亲手所书。 惠华大师书写这块匾时曾说过:“如来,如来,如愿而来,只要我心澄净,我佛自可如来。” “如来?”小和尚低声呢喃,下一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角,划落几滴泪珠,双手撑着地面,那串通体晶莹雪白的雪禅珠,埋进了半分泥土,几滴泪,滴落其上,将那澄澈无尘的佛珠,沾染的浑浊不堪。 佛堂内众弟子都在诵经,诵经声朗朗,响彻四方,自然没有人听到这微弱声响。 反倒是那僧袍小姑娘,像是有所感应般,猛地回了下头,这一回头倒好,小姑娘哇的一声哭起来,只是一眼,她便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小姑娘丝毫不顾忌这里是何等场所,放声大哭起来,泪水顺着脸颊,如雨般划下。 众弟子都听到了僧袍小姑娘的哭声,纷纷停止诵经,茫然转身回头,却只看到小和尚垂首跪在佛堂外,小姑娘坐在念佛垫上大哭,众弟子皆是不明所以愣在原地。 小和尚听到僧袍小姑娘的哭声,止住哽咽,顾不得自己脸上的泪珠,连爬带走进入佛堂,来到正在大哭的小姑娘身边,反倒先安慰起小姑娘来,边说边替小姑娘抹眼泪:“小可不哭,小可不哭,师父说他功德圆满,只是被佛祖老人家召回去了,师父他……” 小和尚说着说着,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僧袍小姑娘,放声大哭起来:“师父……我会听您的话……扛起整座梵净山……我会听您的话……等到那个人……我会听您的话……照顾好小可……一定……一定……” 小和尚手中那串通体晶莹雪白的雪禅珠怦然断裂,一百零八颗佛珠,朝四面八方滚散开来。 小和尚顾不上什么佛珠,紧紧抱住僧袍小姑娘,两个孩子,就那样紧紧抱着,放声大哭。 这一日,惠华大师百岁圆满。 这一日,梵净山方丈坐化涅槃。 这一日三千弟子俯身朝佛顶。 叩拜九九八十一声。 这一日佛钟自动,轰鸣不断。 这一日彩虹跨天,一头连在梵净山,另一头,通向神仙宫殿。 这一日我佛垂怜,落下一滴泪。 这一日,天上多了颗星,人间少了个人。 如来,如来,如愿而来…… 一颗舍利子,落入凡间。 第94章:杀佛先声夺舍利,金刚造化观玄奇(肆) 李义眉心紧皱,扭过头,不敢去看。 他无法想象,这两个孩子,怎么能扛得起这座排在西域前三甲之列的梵净山,他无法想象,昨日还容光焕发的惠华大师,怎么会突然圆寂涅槃。 他想去劝,却不知道如何劝,或许,对于这么小的孩子来说,大哭一场,会好受些。 两个孩子从早上,哭到天黑,佛钟轰鸣不止,三千弟子齐叩拜,春雨欲来。 惠华大师走了,这方丈之位,便落到了小和尚的肩上,他答应过师父,要扛起整座梵净山。 小和尚不再哭,抬起金襕衣衣袖抹了抹眼泪,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那尊佛像,他不能让众弟子这么颓废,如果这样下去,便是毁了梵净山。 僧袍小姑娘知道小和尚心中所想,紧咬着一口雏牙,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随着小和尚一起,站起身朝佛像走去。 两个孩子走到佛像前,一齐朝那尊六丈金身如来佛拜了三拜,随后两个孩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抹坚定。 小和尚转过身,看到三千内门弟子皆是颓废低头愣在原地,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威严:“师父他老人家功德圆满,涅槃而去,即日起,小僧明智,依师父遗嘱,接替方丈之位,扛起我梵净山重任。” 小和尚话音落下许久,三千弟子,却无一人应答,都用看小孩子的眼神看向小和尚和僧袍小姑娘,仿佛根本就不相信,惠华大师会荒唐到将方丈之位传给一个孩子,将整座梵净山的兴亡,寄托在两个孩子身上。 正在众弟子面面相觑,要出声质疑的时候,一道黑影飞快掠进佛殿,瞬间便挡在小和尚和小姑娘身前,手中秋佩噌的一声出鞘,剑身泛着点点寒芒,直指三千弟子:“刚刚已经明确告诉你们方丈遗嘱,听到,还是没听到,答话!不要有一句其他的废话,否则,即使是在佛前,我的剑,也不会客气!” 众内门弟子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毕竟眼前这位,可是让惠华大师亲自下山迎接,为其断一日香火的贵客,这等礼遇,绝非一般人所能享受,哪怕是王公贵族,也没有资格让惠华大师亲自迎接,更别说为其断掉香火! “谨遵方丈之命!”既然这位贵客都站在他们那边,或许,惠华大师是真的将梵净山,托付给了这两个孩子,众弟子不再犹豫,一齐拜倒在地。 “天色已晚,诸位回房歇息吧!莫要忘了明日早课诵经。”小和尚赤脚踏前两步,走到李义身旁,平静开口。 “遵命!”众弟子再次拜了一拜,便起身离开佛殿,离开这梵净山巅。 钟声缓缓消散。 待众弟子走后,小和尚找来三根比他身子还要高出许多的朝天香,恭敬点燃,踮着脚将香插进六丈金身如来佛像前的那尊三足香鼎内。 星火闪烁之间,香烟缭绕。 天色已晚,乌云密布,风雨已来。 春雨一般都是蒙蒙细雨,但这场春雨,却出奇的大,似瓢泼般哗哗落下。 三人各找了一片金黄念佛垫,坐在佛殿门口,李义坐在中间,小和尚和僧袍小姑娘坐在两边,三人一同抬头望向那漫天瓢泼大雨。 “惠华大师他……是为了我?”李义皱着眉,问出了这个想问很久的问题,他总觉得那位容光焕发面容和善的惠华大师并不老,虽然口中自称老僧,但看起来,却并不苍老,怎么会这般,说走便走? “不是。”小和尚直接了当回答,停顿了片刻,再次开口:“不全是。” “果然,还是因为我吗?”李义自嘲一笑,手中秋佩剑落到地上,望向大雨的漆黑眸子中带着几分别样的情感,似乎,还含着几滴泪珠。 “小剑神莫要多想,师父他,已经到了百岁圆满,人生一世,不过百年光景,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事,师父只是想在最后的时间里,还上他生前未还上的那个缘。”小和尚神色平静,不起丝毫波澜,仿佛眼中泪珠,早已流干。 不待李义回答,小和尚便再次开口:“师父他说,要我等一个人,只有那个人,才能帮他,还上这最后的缘。” 李义没有出声,漆黑眸子静静望着那大雨倾盆的天空,仿佛心事重重。 僧袍小姑娘好像有所感应般,伸出粉嫩小手轻轻拉了拉李义的衣袖,带着些许奶气却坚定的声音响起:“我懂了。” 李义回过头,看向僧袍小姑娘,小姑娘那张小脸上虽然还带着些许泪痕,但表情却异常坚定,李义看到这一幕,心如刀绞,但还是尽量装作平静,轻声回应:“你懂什么了?” “我懂了你说的那句话,你说天上的星,都是世间的人变成的,人生一世若蜉蝣,俯仰之间,便是百年光景,这百年,足以使天上添很多星,也足以使世间少很多人。”僧袍小姑娘顿了顿,抬起小脑袋望向天空,似乎略有些惋惜:“或许师父已经变成了一颗星,在天上看着小可,可是小可,却被这大雨挡住了眼睛,看不到师父。” “你说等小可长大了就会懂的,小可现在懂了,小可是不是长大了?是不是可以,帮师父分忧了?”僧袍小姑娘转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布满了泪珠,但她却努力坚持着,不让泪珠掉下来。 李义闻言,鼻头一酸。 小和尚没有说话,平静的站起身,一步踏出,这一步,直接踏到了半空,小和尚静静立于风雨之中,周身一层金光闪烁,风雨不得沾其分毫。 小和尚赤着脚,一步步踩在空中,越走越高,坚定的声音,响彻云天:“明智答应过师父,要照顾好小可,小可说被大雨挡住了眼睛,看不到化作星星的师父,那我便,破了这大雨!” 小和尚身上金光渐盛,照亮了整个山巅,一颗佛珠冲天而起,击碎了天上乌云雷电:“破!” 大雨将息,乌云退散。 小和尚赤着脚,轻轻落回地面。 乌云瞬间便退尽,天空中,出现了一轮皓月,繁星点点,小和尚抬头看天。 僧袍小姑娘看到星星出现,轻声哼起一首古老的歌谣:“少年郎,少年郎,少年牧小羊,女儿不抹女儿妆,青草轻轻扬……” 第95章:杀佛先声夺舍利,金刚造化观玄奇(伍) 童声阵阵入耳,李义听着僧袍小姑娘用那稚嫩声音哼出来的古老歌谣,一时之间,竟有些晃神,漆黑眸子向前望去,不知是呢喃自语,还是在说与山鬼听:“截虹。” 李义漆黑眸子所望之处,站着一个小和尚,小和尚双手合十,赤脚站在原地,神色平淡,不起丝毫波澜,只是那双掌之间,少了一串佛珠。 李义从小和尚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那股力量,他只在老头和骨鬼身上见过,那种以一人之力与苍天对抗的气势,便是截虹! 虽不知是像老头那般踏踏实实的截虹,还是像骨鬼所说的那般,半步截虹,但赤脚小和尚身上的这股气势,确确实实达到了截虹之境,最起码,也是触碰到了截虹境的门槛。 这么小便达到了截虹之境,若是再稍稍大些,怕是不难撑起这座梵净山,怪不得惠华大师会将方丈之外传给一个孩子,这孩子,的确不简单。 约莫是累了,僧袍小姑娘的稚嫩声音渐弱,渐缓,直到完全听不到声音,小姑娘那小小的身形软软一斜,再次依偎到李义身上,沉沉睡去。 李义任由僧袍小姑娘依在身上,低头看向僧袍小姑娘的漆黑眸子中带着几分怜惜,竟不自觉的伸手,轻轻替小姑娘擦了擦脸上泪痕:“小可,你真的,长大了……” 小和尚不知何时来到了李义身前,看到依偎在李义身上的僧袍小姑娘,连忙躬身道歉:“小可她不懂事,还望小剑神见谅。” “无妨,小可她,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李义低头看着僧袍小姑娘甜甜入梦,坚毅的脸庞上勾起一抹微笑,朝小和尚轻轻罢了罢手。 小和尚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至深夜。 “小剑神,把小可交给我吧!”小和尚弯腰,轻轻抱起沉睡中的僧袍小姑娘,金光一闪,瞬间便消失在原地,只远远的留下一句话,回荡在梵净山巅:“天色不早了,小剑神也早些回房歇息。” 李义闻言,依旧坐在原处不曾动弹,漆黑眸子借着皓月星光,望向那尊佛钟,山风吹拂,佛钟巍然不动。 山巅香炉灯火点点,一阵山风轻轻拂过,落下几处香灰,渐渐有些燃烧殆尽的迹象。 佛堂内那三根朝天香,还在燃烧。 天色初明,晨鸡报晓,一夜未眠。 这一日很平常。 小和尚依旧是第一个来到佛堂,僧袍小姑娘紧随其后,两个孩子早早的便坐在佛前诵经念禅,那三根未燃尽的朝天香,散发出缕缕香烟,缭绕在那尊六丈金身如来佛前。 佛钟被几人拉的撞木敲响,钟声响彻整座梵净山,三千弟子听到钟声,有序进入佛堂,各自找了一片金黄念佛垫,盘腿坐下,诵经念禅。 一切都平常至极,与往常无异。 这一日,又很不平常。 这一日梵净山上来了个和尚,和尚满脸浓密的大胡须,身着一袭左坦若青百纳僧袍,脖子上挂着一串拳头大小的阿修罗佛珠,手中提着一杆几百斤重的杀人杖,浑身杀气森森。 那和尚自称是中原大禅寺第十九佛陀灭离伐,那和尚不顾什么规矩礼法,对于梵净山上那条通向山巅的石阶不管不顾,那和尚径直一跃而上,几个跳跃便来到半山腰。 那和尚斜瞥一眼佛堂内供的孔雀明王,嗤笑一声,不顾众弟子的阻拦,再次拖着那杆禅杖一跃而上,竟踏着佛堂顶,一跃来到山巅。 那和尚大笑一声,震得梵净山一阵摇晃,佛钟乱响,那和尚一路享受着菩萨低眉,蔑视着金刚怒目,那和尚当着六丈金身,舞起了禅杖,搅弄着那漫天风云激荡。 那和尚终于止住手中动作,只是看着那小和尚,说了句:“小金刚。” 山巅弟子散尽,僧袍小姑娘躲在佛堂内不敢出来,外面只剩下李义与小和尚两人,两人一齐望向那狂妄和尚。 小和尚虽眼中闪过几丝诧异,但还是尽量保持面色平静,踏前一步,躬身拜道:“小僧明智,见过高僧。” 出乎两人意料的,那狂妄至极的和尚,竟然生硬的回了个礼,道声:“不敢当,当日在歇马坡,小金刚可比咱家更像那高僧,咱家只不过是尊散佛罢了!” 这话听起来谦虚,实际上,却更加狂妄,将那三千尊无量佛,蔑视殆尽,散佛,散佛,自成一佛,不在那众佛之内,却还敢称佛! “当日之事,小僧是奉师尊之命前去相助,佛前不可杀生,还望高僧见谅!”小和尚再次躬身一拜。 “哈哈哈,倒是也给咱家省去了诸多麻烦!”灭离伐手中禅杖插入地面,肆意大笑起来。 “师尊涅槃之际,曾吩咐小僧等一位还缘人,想必高僧,便是师尊口中所说的还缘人。”小和尚躬身第三拜。 “是不是那什么还缘人咱家不知道,但咱家这次来的目的,可能跟你口中那位师尊的目的,不谋而合。”灭离伐仿佛是站累了,扶着那杆插入地面三寸的禅杖,也不顾什么仪态容表,径直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大咧咧的岔开腿,两手搭在膝盖上,就那样望着李义两人。 “什么目的?”小和尚对于灭离伐这一番不合礼仪规矩的动作,神色并没有多少变化,反而是对那和尚口中的目的,有着些许疑惑。 “你那位师尊,就没告诉你?”灭离伐从腰间解下一只来的路上整来的酒葫芦,打开葫芦塞,轻嗅一口,神色陶醉:“真香!想不到这种地方,竟然也有佛手汤,咱家倒是很久没尝到过了。” “师尊他只是说,他要还小剑神一个缘,他要尽力做到,既要子安,又要子仙。”小和尚望了望身旁李义,仿佛在思考些什么,沉吟片刻后方才开口。 灭离伐将酒葫芦凑到嘴边,猛地灌了一口。 这番举动看得李义和小和尚皆是一皱眉。 佛前忌饮酒。 灭离伐仿佛没看到两人神色一般,抬头看了看天空,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你怕天吗?” 第96章:杀佛先声夺舍利,金刚造化观玄奇(陆) 小和尚不知道灭离伐这话是什么意思,抬头望着天空思考了很久,却没有出声回答。 灭离伐再次灌了一口佛手汤,目光却透过李义两人朝佛堂内望去,佛堂内藏着一个僧袍小姑娘,那小姑娘看到她眼中的怪和尚望进来,慌忙跑到六丈金身如来佛前,两只粉嫩小手紧紧抱住一个红木小盒子。 红木小盒子里,是惠华大师的涅槃舍利。 灭离伐看到僧袍小姑娘那一番动作,轻咦了一声,仿佛对这小姑娘颇有些兴趣,转而看向小和尚问道:“这小姑娘,能看透人心?” 小和尚闻言,回头看了看躲在佛堂内的僧袍小姑娘,却看到小姑娘紧紧抱着红木小盒子不肯松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警惕的看向灭离伐。 还未待小和尚转过头去质问,便看到灭离伐提着酒葫芦嗖的一下冲进佛殿,径直来到了僧袍小姑娘身前,目若铜铃,低头看向僧袍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僧袍小姑娘低着头,一双粉嫩小手紧紧抱住红木小盒子,不出声回答,也不敢抬头看他。 灭离伐见小姑娘没有回应,不甘心似的再次开口:“你若是告诉咱家,咱家便不要你怀中那颗舍利了。” “你骗人!”僧袍小姑娘依旧没有抬头,但那略带些奶气的声音却异常坚定。 “哈哈哈!”灭离伐听到僧袍小姑娘这话,不怒反笑,举起手中酒葫芦灌了一口佛手汤:“果然如此!” 僧袍小姑娘却被灭离伐这如雷般的笑声吓了一跳,小小的身形一软,屈膝坐到地上,蜷缩着身子,将红木小盒子紧紧抱在怀中。 金光一闪,小和尚挡在僧袍小姑娘身前,抬头盯着那比自己高出一个身子的灭离伐,一直平静如水不起丝毫波澜的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怒色,不怒则已,一怒,便若那金刚怒目! 一颗佛珠自小和尚手中爆射而出,直冲灭离伐面门而去:“敢动小可,我便度了你!” 灭离伐只看到金光一闪,便感觉到一阵劲风迎面袭来,下意识的伸手一挡,继而一握,便将那颗佛珠握到手中,摊开掌时,佛珠早已化作齑粉,随着山风四散飞舞。 灭离伐睁圆了铜铃双目,低头瞪着那自金光中显现出身形,正做金刚怒目之态,抬头看着他的小和尚:“你这小僧,好生不知好歹!咱家只是询问一二,你便出手兵戈相向,真当咱家怕你不成!” 话音震耳欲聋,响彻四方,震的那六丈金身如来佛前的三足香鼎颤动不止,随着话音一齐落下的是一只硕大的拳头,拳头带起阵阵劲风,径直朝着小和尚面门砸下去,声势不弱于那一吼之威,甚至还隐隐强上半分。 小和尚金刚怒目瞪着灭离伐,面对那声势浩大的一拳,竟不加丝毫躲闪,就那般赤脚站在原地,一袭金襕衣被山风灌满,连续九颗佛珠脱手而出,直直连成一线,径直迎着灭离伐那猛然落下的拳头爆射而去。 灭离伐的拳头砸下,与小和尚那脱手而出的九颗佛珠接连碰撞,每一次碰撞,拳头便会被那股强大的冲击力击退一分。 连续九次碰撞之后,拳头已经回到了原先位置,却早已失了先前那份声势与威力,即便此刻砸下,也只是轻飘飘的一拳,若蜻蜓点水般,没有丝毫威力可言。 灭离伐深知自己这一拳所携带的力道已经被完全卸掉,索性一甩若青百纳僧袍那仅有的一条右衣袖,冷哼一声:“好一个九珠连阵!不过若是你不顾虑这佛堂的话,咱家就更肆无忌惮了!” 小和尚闻言,扫视一番四周,发现四方大红柱上,竟然都带有一道裂痕,宛若刀削,还未待小和尚回过神来,便又是一拳迅猛砸下。 小和尚这次没有选择硬撼,而是连续将十二颗佛珠分不同方向和角度弹出,十二颗佛珠所攻击的目标地点都各不相同,大都是一些使人脱力的穴位,随后手上动作未停,打出一道金光包裹住灭离伐那迅猛落下的拳头。 在这一道金光的阻碍下,灭离伐那迅猛一拳落下的速度被放缓了许多,十二颗佛珠却依旧爆射而出,速度不减分毫,眨眼之间,已至身前,他若是不收拳抵挡,怕是要被那十二颗佛珠卸去全身力道。 果然,在那金光阻拦和十二颗佛珠逼迫之下,灭离伐不得不收拳抵挡,身形向后暴退数丈,竟直直退出了佛堂。 李义只看到两人电光火石般一番对峙,便见灭离伐自佛堂内倒飞而出,为避免被波及,李义脚下步伐闪动,向一旁连连后撤数丈之后,方才止住身形望向那和尚。 只见灭离伐撤出佛堂后依旧不做丝毫停留,继续向后飘出,十二颗佛珠紧追不舍。 再次向后飘出数丈远,灭离伐忽的止住后退身形,将手中一直握着的酒葫芦扔向天空,猛地拔起身旁那杆插入地面三尺深,重达几百斤的禅杖。 双手握禅杖,在身前舞出一个浑圆。 十二颗佛珠,尽数破碎开来! 破掉十二颗卸力佛珠后,单手一抡,再次将禅杖插入地面,接住那从空中落下的酒壶,猛地灌了一口佛手汤,酒壶未盖壶塞,却没有一滴酒洒落。 佛堂内的小和尚转身看向屈膝坐在地上,抱着红木小盒子蜷缩成一团的僧袍小姑娘,那双一直澄澈无尘的双眼中,在此刻,却带着满满的心疼。 小和尚屈膝蹲下,蹲在僧袍小姑娘身前,用小手替小姑娘抹了抹小脸上的泪珠,柔声道:“小可不怕,如果有坏人要欺负你,我一定会把他们都打跑,哪怕,变成一颗星,也绝不退半步!” 僧袍小姑娘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几滴泪珠望向小和尚,小脸上满是委屈,带着些许奶气哽咽起来:“明智,那个怪和尚,他想要抢走师父的舍利,小可不要师父的舍利被他抢走,不要……” 第97章:杀佛先声夺舍利,金刚造化观玄奇(柒) “小可放心,明智一定会保护好小可,也一定会保护好师父。”赤脚小和尚蹲在僧袍小姑娘身前,伸出小手揉了揉僧袍小姑娘的小脑袋,随后缓缓站起身,转身朝佛堂外走去,留下一句坚定话语:“等我!” 小和尚看似行走缓慢,但实际上只是几个呼吸间,便已经走出了十数丈远。 小和尚身上那一袭金襕衣被山风灌满,赤着脚,在佛堂门外三尺处站定,头顶上,是惠华大师亲手所书的如来二字牌匾,小小的身形后,是那尊六丈金身如来佛。 还有,小可。 “小剑神,劳烦您替我照看一下小可。”小和尚赤着脚,静静立在原地,闭着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袭金襕衣随着山风飘摇舞动。 李义闻言,并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小和尚的用意,继续呆在这里,只会被截虹强者的战斗所波及,到了那种境界,很可能随便一道余波便能将其轰杀。 不管是出于安全还是出于情面,他都得进去,李义提着秋佩剑快步闪进佛堂,不消几个呼吸,便已经来到僧袍小姑娘身边。 还未待坐定,便听到嘭的一声。 佛堂门被关上了。 僧袍小姑娘听到声响,小心翼翼的抬了抬小脑袋,看到佛堂门被关上,四处望了望,确定怪和尚没有进来后,这才放心的吐出一口气,仿佛天真的以为,关上门,就安全了。 “小可,别乱动,等下如果有什么情况,你先跑,不用管我。”李义转头,漆黑眸子看向身旁的僧袍小姑娘,小姑娘那张小脸上,依旧带着点点泪痕,看的李义心头一揪。 “不行,小可不能丢下你,要走我们一起走,带着师父一起走。”僧袍小姑娘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一眼李义,随后便转而看向那扇关上的佛堂门:“何况,还有明智在,明智上次说要破了那大雨让小可看那天上化作星星的师父,明智做到了,明智这次说要保护好小可和师父,明智他,也一定能做到,不管小可要什么,明智都会做到,一直都是这样。” 李义痴痴看着满脸天真的僧袍小姑娘,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香囊呈圆月形,做工不算精湛,但其上所携带的点点桂花香却甚是醉人。 月神庙,圆月香囊。 “不知道玲珑,现在怎么样了。”李义将圆月香囊凑近鼻翼,深嗅一口桂花香,香气醇厚,沁人心脾,眼前仿佛浮现出一抹红衣身影,带着阵阵风雪气,有种说不尽的飒爽。 “你在想人?”僧袍小姑娘抬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李义,仿佛早已将李义的心事看了个透彻。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李义苦笑着点了点头,看着手中的圆月香囊发呆。 “她人在哪里?”僧袍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她似乎感觉到,眼前人的情绪有一丝变化。 “我不知道,一场雪崩,把我们冲散了。”李义抚摸着手中的圆月香囊,仿佛又回到了当日中秋,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笑意。 “大哥哥放心,大姐姐一定会没事的。”童言清澈,纯净至极。 李义笑着点点头,揉了揉僧袍小姑娘的小脑袋:“托你吉言。” 小和尚朝背后打出一道金光,将佛堂那扇门紧紧护起来,随后睁开一直闭着的清澈双眼,抬头盯着那不远处正在饮酒的灭离伐:“我说过,要度了你!” “哈哈哈!”灭离伐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般,放肆大笑起来,将手中酒葫芦里剩下的最后一滴佛手汤倒进嘴中,随手将酒葫芦扔出去,一手抄起那杆插入地面三寸深的禅杖,只是轻轻一甩,便将那从空中落下的酒葫芦炸成齑粉,随着山风在地面上滚动,满带着杀伐气的声音,响彻在山风呼啸之中:“你可以试试!” 小和尚没有答话,十二颗佛珠自手中爆射而出,直奔灭离伐而去,还未待第一波佛珠飞出多远,第二波佛珠已经自手中爆射而出,依旧是十二颗,紧接着,又是十二颗佛珠随着前面那两波佛珠一起,飞速朝灭离伐所在方向掠去。 三十六颗佛珠以天罗地网之势,从不同方向角度朝灭离伐飞速包裹而去,眨眼间,那三十六颗佛珠便来到灭离伐身前,三十六颗佛珠来到近前后,却并不直接进行攻击,而是按照特定的轨迹盘绕在灭离伐身周。 三十六颗佛珠交相辉映,一道道金光将每一颗佛珠都连接起来,最后猛地一扩散,竟直直在灭离伐周身三丈范围内形成了一道金色屏障,三十六颗佛珠绕着指定轨道飞速旋转,其上所携带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三十六天罡阵! 灭离伐一开始对那些佛珠根本就不加理睬,见那三十六颗佛珠来到身前却不攻击就更加放松了警惕,直到那三十六颗佛珠交相辉映,互相连接之时,方才反应过来,手中禅杖猛地伦出,朝那三十六颗围绕在周身的佛珠砸过去。 却只见金光大盛,为时已晚。 禅杖砰然砸到金色屏障上,响起阵阵刺耳的金铁交击声,那三十六颗佛珠从不同方向连续不断撞击禅杖,一下强于一下,当第三十六颗佛珠砸到禅杖上时,禅杖被一股强大冲击力猛地弹开。 灭离伐借弹开之势,猛地一转身,手中禅杖朝反方向砸去,梵净山山巅之上,又响起一阵金铁交击声,三十六颗佛珠再次朝禅杖连续撞击而来,没过多久,便再次将禅杖弹开。 虽然被困在三十六天罡阵中,但灭离伐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畏惧神色,非但没有惧意,反而笑着舔了舔嘴唇,身上杀伐气席卷而出,战意更盛。 灭离伐手中那杆几百斤重的禅杖接连不断砸下,继而接连不断被弹开,但每一次砸下去的力道,都要比之前强上很多,类似于毒刀雪老青的《龙腾九式》一般,若狂涛席卷,一波更胜一波,层层相加,连绵不绝。 第98章:杀佛先声夺舍利,金刚造化观玄奇(捌) 灭离伐手中禅杖频频砸下,每一次砸下,便会震得山巅抖上一抖,随着时间推移,那道金光屏障逐渐承受不住这般强横力道,出现了几条细小裂纹。 “砰!砰!砰!”又是三杖接连砸下,金光屏障上的裂纹逐渐放大,似蛛网般密密麻麻的朝四周扩散开去。 “砰!”随着最后一仗砸下,那道金光屏障终于承受不住这般强横力道,砰然碎裂开来,化作莹莹点点的金光,逐渐淡化在空中。 那三十六颗在不同轨道围绕着不同方向旋转的佛珠,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啪的一声碎裂开来,化作漫天齑粉。 山风起,四散飞舞。 从小和尚佛珠出手到佛珠列阵,从金光屏障出现到金光屏障碎裂消散,一切,仅仅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也就是说,在小和尚那脱手而出的三十六颗佛珠刚列阵不久,便被灭离伐接连数十杖给砸的碎裂消散开来。 灭离伐破掉三十六天罡阵后,随意的甩了甩手中那杆几百斤重的禅杖,冷笑着舔了舔嘴唇,满脸大胡须随之颤动:“想要度了咱家,你这小僧还不够资格!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咱家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 小和尚没有出声回答,赤脚站在原地,一袭金襕衣被山风吹的猎猎作响,抬头看向天空。 不知何时,天空中布满了黑压压的乌云。 风云已至,山雨欲来。 “为何要夺舍利?”小和尚不再看天,澄澈无尘的双眼看向那比他高出一个身子的灭离伐。 灭离伐也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乌云,伸手摸了摸脖子上那串拳头大小的阿修罗佛珠,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出了一个,以前问过的,不着边际的问题:“你怕天吗?” 小和尚依旧不知此言何意,只是赤脚站在原地,望向灭离伐的澄澈双眼中满是警惕,并未出声回答。 灭离伐倒是不着急,也不出声,只是面带微笑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小和尚的回答。 “如何算作怕?如何,又算作不怕?”小和尚见灭离伐并没有要继续动手的意思,放松了几分警惕,抬头望天,呢喃自语。 “怕是不怕,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灭离伐嗤笑两声,习惯性的伸手要去拿酒壶,却发现酒壶已经不在,略带惋惜的甩了甩手。 “我怕,又不怕。”小和尚说完,澄澈双眼看到灭离伐正饶有兴趣的看向他,并没有接话的意思,稍稍停顿片刻,继续开口,声音平淡如水,不起丝毫波澜:“我怕,我怕这苍天,会以岁月做刀,夺走我亲近之人,我怕那种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开,自己却又无能为力的无助感!我不怕,我不怕与那苍天做对,若是天要伤小可,哪怕是搭上我这条性命,我也要让这天,留下个补不上的窟窿!” “那小姑娘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比你自己还要重要?”灭离伐满是杀伐气的声音里,似乎掺杂了一丝不解,他不明白为何要为人,搭上去自己的性命? 更何况,眼前之人,可是小金刚。 四大金刚转世! “我曾经答应过师父,要照顾好小可,要撑起整座梵净山,既然答应了,便要拼尽全力去做到,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不能让小可,受到任何一丝伤害,绝对不能!”小和尚双手合十,朝西天一拜。 灭离伐不再深究,等到小和尚拜完后,方才再次开口,身上携带的杀伐气小了许多:“除了这些,你还答应过你师尊什么?” “还有?”小和尚先前见到灭离伐忽的冲到小可身前,当时情况紧急,为了保护小可,一怒之下也没有顾及太多,现在才想起来,还需要眼前这和尚,帮师父还缘。 小和尚略微思考片刻,也没有因为刚刚大打出手而有所隐瞒,径直开口:“我还答应过师父,要替他等一位有缘人,想必那位有缘人,便是你了,你虽有可能是师父所说的有缘人,但你若是敢伤小可,我宁可不要你来还缘!” “你何时见过我伤到那小姑娘?”灭离伐愤愤出声,似乎多有不平。 乌云密布的天空中,一道雷电闪过,照亮了半边梵净山巅,空响了一声雷,却迟迟没有下雨。 小和尚和灭离伐同时抬头看天。 只见万里黑云压顶,若黑鸦遮天般的凄惨景象,黑压压的一片倾城般压下,直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这云,不似春雨云,春雨绵绵,绝不会凝成这般巨大连片的万里黑云。 电光一闪,第二道雷声响起,仿佛震的整座山巅都跟着抖了一抖。 “你怕不怕天?”灭离伐第三次问出了这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小和尚澄澈双眼看向灭离伐。 灭离伐笑了笑,依旧望着那天空中的万里黑云,未待小和尚回答,便自顾自的说起来:“你若怕,这劫便由我一人来渡,你若不怕,可助我一臂之力,共渡此劫!” “渡劫?”小和尚虽还是面色平静如水,但话音中,却透露着他的疑惑。 “依你师尊所说的既要子安,又要子仙,哪有那么容易?千百年来,你又见过那个大能是平安的?你又见过哪个平安之人成就大能的?为了还上这个缘,你师尊舍弃了自身百年功德,向佛祖许下了一个愿,愿用自身百年功德舍利,转嫁气运!”灭离伐望着那天空中的万里乌云翻动不止,轻轻叹息一声:“将自身百年功德气运转嫁到别人身上,这等行为,本就是逆天而行!如来如来,如愿而来,这雷劫,便是你师尊为还缘而许下的愿,现在,终究还是如愿而来了!” 小和尚听完灭离伐的话,始终平静如水不起丝毫波澜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惊愕,语气中满是疑惑:“依靠舍利转嫁气运?这便是师父还缘之法?那你为何不直接说?非要动手去抢?” “咱家天生凶相,不喜与人解释。” 第99章:杀佛先声夺舍利,金刚造化观玄奇(玖) 万里黑云压山巅,第三道闪电一闪而过,再次照亮了半边梵净山,透过佛堂窗纸,照亮了半间佛堂,照亮了半尊六丈金身如来佛像,雷声轰隆,带着无边的沉闷,在黑云中连连翻滚。 佛堂内,僧袍小姑娘被这滚滚春雷吓了一跳,竟一头扎进李义怀中,紧紧闭上水汪汪的大眼睛,还用两只粉嫩小手捂住小耳朵,不敢去看那闪电,更不敢去听那雷声。 过了一会,僧袍小姑娘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竟然在雷声轰隆中强忍着恐惧,用粉嫩小手捡起那枚因慌张而掉落在地上的红木小盒子。 小姑娘刚刚把那枚从地上捡起来的红木小盒子抱在怀中,便又是一阵雷声响起,还未待僧袍小姑娘害怕,便感觉到一双温热大手替她捂住了小耳朵。 僧袍小姑娘抱着红木小盒子,紧紧蜷缩在李义怀中,李义用手替小姑娘捂住耳朵,以免小姑娘再受雷声惊吓,轻柔开口:“小可不怕,有大哥哥在。” 僧袍小姑娘虽然没有听见李义说的话,但她却感受到了李义内心的想法,任由李义帮她捂着小耳朵,稚嫩童声带着些许奶气:“大哥哥,你真好,除了明智以外,你是第二好!” 李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笑发自肺腑,不加丝毫雕饰,这般童真赤子心,才是世间最宝贵,最美好的东西。 圆月香囊,散发着点点桂花香,在这万里黑云滚滚雷电的压迫下,这点点桂花香,反而带给人一丝细微的心安。 万里黑云,雷电滚滚。 不似前三道闪电般一闪而过,而是在佛堂顶上飞快凝聚成团,一缕缕电光似白龙腾跃,频频闪烁,雷电噼啪作响,看的人不寒而粟。 灭离伐和小和尚同时抬头看向那正在酝酿中的雷劫,前三道雷电闪烁,只是预示,现在所凝聚的,才是真正的雷劫! 雷劫飞速凝聚,似龙吟虎啸般轰隆作响,在佛堂顶形成了一个方圆数丈大小的雷电团,作势便要劈下。 小和尚与灭离伐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飞身跃起,飘向那雷电之下,滔天巨雷,两道渺小的身影悬空而立。 “你怕不怕这天?”灭离伐第四次问出这个曾经问过三次的,不着边际的问题。 “不怕!”小和尚一袭金襕衣铮铮鼓动,抬头望向雷劫,那张始终平静不起波澜的小脸,在此刻,在电光照耀下,浮现出一抹坚定神色:“想伤小可,哪怕是天,也不行!” “哈哈哈!”灭离伐听到小和尚的话,放肆大笑起来,笑声响彻整座梵净山,笼罩方圆数里,浑身上下,一股杀伐气迅速席卷开来,仿佛那天上黑云有多远,这股杀伐气便弥漫了多远。 灭离伐随手甩了甩手中那杆几百斤重的禅杖,杖尖直指苍天,直指那道雷劫:“贼老天!听到没!不止咱家一人不怕你!倘若你这贼老天要逆我,那我灭离伐,便要砸烂你这天!” 豪气干云的声音回荡在四方天地。 西域境内,无论是与梵净山并列前三甲的另外两座佛山,还是那些三甲之外,乃至百甲之外的大小不入流佛山,都将目光投向这梵净山巅。 这一日,梵净山与天对抗! 扛得过,逆天而行! 扛不过,身陨道消! 这一日,雷劫聚顶,苍天降罚! 中原大禅寺,普济活佛睁开双眼,静静凝望西域所在的方向,座下十八弟子皆明了师尊旨意,纷纷结阵作法,十八道金光汇聚到普济活佛一人身上,普济活佛那双望向西域的双眼,徒然爆射出一道金光,竟将那万里之外梵净山巅的景象,尽收眼底! 苍天好像被灭离伐那大逆不道的话语给惹怒了,毫无任何征兆的,第一道雷劫自万里高空飞速砸下,白光一闪,雷劫已落下千里,经过这千里坠势,其上携带的力道又大了几分,直直冲那浮于佛堂上空的两道渺小身影砸去。 小和尚和灭离伐同时动了。 小和尚平静望着那飞速落下的雷劫,手中接连打出三十六颗佛珠,三十六颗佛珠带着阵阵劲风,朝那雷劫爆射而去,佛珠交相辉映,一道道金光将其连接成一个整体。 虽还未抵达雷劫近前,那三十六颗佛珠却早已连成了三十六天罡阵,佛珠旋转之下,整个三十六天罡阵都闪着阵阵金光,以天罗地网之势,朝那雷劫罩过去。 灭离伐望着那飞速落下的雷劫,嗤笑着舔了舔嘴唇,手中禅杖猛地伦出一个浑圆,以拔山之势飞快朝那道雷劫旋转而去,沿途卷起无边杀伐气,在禅杖周身形成了一片杀气森森的黑气,宛若森罗之刃! 禅杖带着无边黑气,紧紧跟在三十六天罡阵之后,一个金光大盛,一个黑气升腾。 轰隆! 一声惊天巨响后,三十六天罡阵已经与雷劫相撞,雷电滚滚肆虐,将三十六天罡阵上携带的金光掩去许多,虽被掩去些许金光,但却并未破灭,三十六颗佛珠沿着各自的轨道飞速旋转,不断与雷劫相互碰撞。 金光白电,噼啪作响! 三十六天罡阵延缓了雷劫落下的速度,削弱了其上所携带的力道,在空中与雷劫相互僵持,致使整片天空都变了颜色。 一半白光耀眼,一半金光大盛! 滚滚余波向四方天地荡开,整个西域,都看到了这般天地异象! 未待有人对此异象发出惊叹,那紧紧跟随在三十六天罡阵之后的禅杖,便携带着无边杀伐气,猛地冲进战场,只是一个照面,竟硬生生的将三十六天罡阵与雷劫一同撕裂开来! 金光溃散成块,雷劫碎裂成丝! 那杆带着无边杀伐气的禅杖在空中飞速旋转,卷起万里狂风黑气,竟直直将那本就四下碎裂开来的两股能量,硬生生绞灭成齑粉! 以禅杖为中心,方圆万里之内的黑气都被那杆禅杖卷起,在苍天之下,大地之上,搅弄出一道满带杀气的漆黑龙卷,那漆黑龙卷直面苍天万里黑云。 不输半分气势! 第100章:杀佛先声夺舍利,金刚造化观玄奇(拾) “小金刚,跟洒家一起将这六道雷劫剩下的五道,都给他砸碎在老家如何?”灭离伐抬头看着那道漆黑龙卷,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笑意,不但不预备接下来的雷劫降罚,还妄想冲杀上去,将那未落下的雷劫,尽数绞灭! “奉陪到底!”小和尚闻言,神色并没有多大变化,依旧平静如水不起丝毫波澜,只是那抬头望天的澄澈双眼中却带着几分警惕,生怕那剩下的雷劫再像第一道雷劫那般,没有丝毫征兆便落下。 灭离伐得到回答,并没有立即动手,而是抬头望天,任由那杆几百斤重的禅杖疯狂席卷四周的无边杀伐气,看了很久,方才开口:“虽说你和洒家都不怕这贼老天,但不得不说这贼老天还是有些手段,那怕这轮回六道雷劫再不济,剩下的五道雷劫连在一起,也不是你那三十六天罡阵能挡得住的。” “我还有七十二地煞。”小和尚平静开口。 “那便好。”闻言,灭离伐轻轻点头,随后大手一挥,便开始操纵那道由禅杖卷起来的漆黑龙卷。 漆黑龙卷在灭离伐操纵之下,携带着无边杀伐气,开始朝那片万里黑云撞去,漆黑龙卷一路上卷起漫天风暴,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将沿途所有杀伐气全部吸入其中。 抵达万里黑云附近时,竟硬生生从万里黑云上扯下来几块巨大黑云,将其吸入漆黑龙卷之中,很快便化作漆黑龙卷的一部分。 小和尚静静悬浮与佛殿上空,一袭金襕衣被狂风灌满,澄澈双眼看到灭离伐操纵漆黑龙卷开始进行冲杀,手上动作也未停下,只是眨眼时间,便见七十二颗佛珠先后爆射而出。 七十二颗佛珠以不同的阵势排列组合,最终形成了一个不同于三十六天罡阵的七十二地煞阵! 七十二颗佛珠相互连接,很快便使阵法成型,如果说先前的三十六天罡阵主防的话,那这七十二地煞阵,便是主攻! 七十二颗佛珠之间,皆是以道道猩红光芒所连接,七十二颗佛珠顺着那猩红光芒所连成的轨道飞速旋转,形成一个前后互补,盈虚相替的玄妙循环。 猩红光芒大盛,七十二地煞阵带起一道红光残影,以惊雷之势飞速冲进那空中战场。 漆黑龙卷在空中疯狂旋转,只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将那万里黑云吞噬了大半,黑云被吞噬之后,露出了那盘踞在黑云之中的雷劫,雷劫翻腾不断,持续酝酿自身,电光频闪。 漆黑龙卷持续吞噬着周围所剩余的黑云,在那万里高空中,漆黑龙卷卷起一道道风刃,将黑云切割,而后吞噬,一片片黑云持续脱离整块黑云,很快便被那漆黑龙卷吞噬殆尽。 漆黑龙卷继续朝雷劫撞去。 绕是人,在这般一激再激之下。 也会忍不住爆发。 更别说,是天! 苍天降罚,尔等蝼蚁安敢与天斗? 天怒! 五道正在翻腾酝酿的雷劫,几乎是在一瞬间暴涨了数倍,那五道雷劫似五条银龙腾跃,一时之间仿佛有了灵性,竟不再直直劈下,而是各自从不同方向,冲向那道漆黑龙卷。 五龙腾空,照亮了整片天地。 五条雷劫所化作的银龙,同时冲进那漆黑龙卷之中,硬生生将漆黑龙卷搅散开来! 漆黑龙卷破碎成块,被五条银龙四处追逐噬咬,天空中,不见黑云,不见龙卷,只见五条银龙盘腾。 片刻后,那气势汹汹的漆黑龙卷。 竟连一块碎片都不复存在! 龙卷破碎之后,那五条银龙将目光盯向那杆禅杖,禅杖依旧在飞速旋转,却再也卷不起丝毫杀伐气,相比之下,那五条银龙对这一杆禅杖,仿佛胜败已在不言中。 五条银龙猛地从四面八方朝那杆禅杖冲杀过去,浑身上下不时闪烁着阵阵电光。 昏天黑地,五龙盘旋。 天空响起一声闷雷,仿佛五条银龙在怒吼,眨眼之间,那五条银龙已经来到禅杖近前,丝毫不畏那禅杖旋转之威,猛地朝禅杖撞上去。 就在五条银龙即将撞上禅杖之时,一道红光徒然而至,七十二地煞阵瞬间便将那杆禅杖包裹其中,七十二颗佛珠按照禅杖的形状各自布局,竟组成一个跟禅杖一般形状的阵型,包裹在禅杖周身。 “接下来,就靠你了。”小和尚见到七十二地煞阵成功附着在禅杖上,长长吐出一口气,抬起金襕衣衣袖,轻轻擦拭额头汗珠。 这七十二地煞阵,是以辅器为主。 按照兵器特定的形状进行特定的阵型排列,最终排列成最适合这种兵器的阵型,附着在兵器之上,器动,则阵动,大大增强了阵法的灵活性。 被七十二地煞阵所附着的禅杖在空中猛地一旋,竟将那五条银龙同时荡开数丈! “贼老天,你是不服怎的?”灭离伐身形猛地腾空而起,直直冲进那战场,径直一抬手,禅杖便有所感应般,嗖的一下来到手中,握住禅杖随手舞了两下,抬眼看向那五条银龙:“洒家说过,你这贼老天若敢逆我,洒家便砸烂你这天!” 言罢,径直握着手中禅杖,冲向那五条银龙,也不惧那闪电,径直抬手一杖,便将一条银龙抽飞出去! 随后身形动作未停,几个虚踏,便再次冲杀到另一条银龙身前,抬手便又是一杖! 银龙再次被抽飞出去数十丈! 灭离伐身形连连闪烁,手中握着那杆在七十二地煞阵包裹之下泛着猩红光芒的禅杖,对着那五条银龙便是一阵狂抽! 五条银龙似乎被这一连串狂抽给打怕了,竟同时朝天上逃窜而去。 灭离伐手中禅杖猛地一挥而出,刹那间,便将那要逃窜的五条银龙挡住,禅杖之上猩红光芒大盛,七十二地煞阵脱离禅杖,径直将五条银龙困在阵中! 禅杖失去支撑,自空中落下。 灭离伐摘下脖子上那串拳头大小的阿修罗佛珠,狂妄至极的声音,响彻四方天地:“洒家今天,便要度了你这贼老天!” 阿修罗佛珠飞出,来到七十二地煞阵前,随着灭离伐口中咒语响起,七十二地煞阵连带着其中的五条雷劫所化的银龙,一齐飞速缩小,最终从阿修罗佛珠中穿过,不知所踪! 阿修罗佛珠落下,落回到灭离伐脖子上。 乌云退散,天空放晴! 灭离伐悬浮在半空,衣衫鼓鼓。 小和尚接住那杆从空中落下的禅杖,平静开口:“喂,砸坏了东西,可是要赔的。” 第101章:得气运初窥武道,斩狐禅小试牛刀(壹) 梵净山与天斗!斗过了那天! 逆天而行! 梵净山巅,灭离伐和小和尚已经从空中落回到地面,灭离伐从小和尚手中接过禅杖,几个跳跃便下到半山腰,只留下一道豪迈至极的声音在山间回荡:“洒家云游惯了,既然这六道雷劫已经安然度过,洒家便不在此多做停留了,告辞!” 赤脚小和尚转身,面朝灭离伐消失的方向,双手合十,躬身一拜,无言,却胜千万言。 待灭离伐走后,小和尚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晴空万里,祥云朝鹤,香烟缭绕山巅,香炉星火微闪,彩霞遍洒,长虹跨天。 宛若仙境。 阵阵梵音自佛堂内响起,整座梵净山上上下下几千座香炉,仿佛都被梵音所吸引,竟同时向山巅所在的方向歪了半分,形成了一个万柱佛香朝佛顶的宏大场景。 小和尚赤着脚走到佛堂前,伸手轻轻一点,便解除了门上禁制,缓缓推门,抬脚进入其中。 刚刚踏进佛殿,便听到一阵略带些奶音的稚嫩哭声,伴随着些许哽咽:“大哥哥,你……你怎么了?” 顺着小和尚的视线看去,只见李义身形挺得笔直,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浑身上下都被一层金光所包裹,金光随着李义的呼吸进行着细微的强弱变换。 僧袍小姑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这位大哥哥还在安慰她不要害怕,但下一刻却突然倒在了地上,怎么叫都叫不醒。 在对闪电雷声的恐惧和失去依靠的双层恐惧之下,僧袍小姑娘本能的趴在李义身上哭出了声。 听到门被打开,僧袍小姑娘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泪珠望向来人。 待看清是小和尚后,小姑娘哇的一下哭的更大声,仿佛那积攒了很久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倾诉口,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小和尚见僧袍小姑娘看到自己后反而哭的更大声,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小姑娘,虽然还没弄明白眼前的情景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赤着脚快步跑上前去。 小和尚跑到近前,屈膝蹲在小姑娘身边,伸手轻柔的替小姑娘擦拭小脸上的泪珠,轻声开口安慰:“小可不哭,小可不哭,明智在。” 僧袍小姑娘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小和尚,哽咽着伸出粉嫩小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李义:“明智……大哥哥他……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小和尚这才低头去看倒在地上的李义,在远处看只看到一层金光,来到近前才看到金光之下隐隐还有一丝红色。 金红交融,气运乃生。 小和尚四处扫视一番,捡起那枚掉落在地面上的红木小盒子,伸手轻轻掀开一角,借着光亮,从缝隙中向盒子内看去。 红木小盒子内,空无一物。 小和尚知道,师父的舍利传气运已经成功了,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把红木小盒子合上,随后轻轻放置在一旁。 僧袍小姑娘神色略有一丝波动,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到倒在地面上的李义时,想起这几天来大哥哥对自己的关照,却忍住没有出声。 “小可,你都知道了?”小和尚注意到僧袍小姑娘的神色波动,平静开口。 僧袍小姑娘轻轻点了点小脑袋。 “这是师父的意思,师父说,他欠小剑神一个缘,如果不还上,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不会心安,现在,我们把师父留下的这个缘还上了,哪怕师父化作那天上的星星,也肯定会为我们,感到欣慰。”小和尚低头,静静凝视着李义周身金红两色光芒随着李义的呼吸而变化,不知在想些什么。 停顿片刻后,再次开口:“小可,不要怪小剑神,咱们出家人不打诳语,有缘,便还缘,这是我们佛门,是我们梵净山所坚守的,最后底线。” “小可不会怪大哥哥,大哥哥对小可很好,除了明智以外,大哥哥对小可第二好,小可喜欢和大哥哥待在一起,就跟和明智待在一起一样,很开心,很温暖。”僧袍小姑娘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低头看向被金红两色光芒所包裹的李义。 片刻后,小姑娘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地上站起来,脱下身上那件宽大的僧袍,小心翼翼的盖在李义身上,替李义盖好之后,小姑娘屈膝蹲坐在李义身旁,满脸认真的鼓了鼓小嘴:“大哥哥放心,有小可在,小可会保护你的。” 小和尚看到后,内心涌上一股别样的感觉,七分欣慰,三分心酸。 小和尚捡起地上那枚红木小盒子,踮着脚将红木小盒子放到那尊六丈金身如来佛像前,小心翼翼的调整了一下位置。 做完这一切后,小和尚跪倒在佛前。 双手合十,双眸微闭。 口中呢喃:“阿弥陀佛。” 中原大禅寺,普济活佛缓缓闭上双眼。 座下十八弟子一齐收法而立。 “这个梵净山的惠华大师,倒是个正统佛宗,仅仅只是为了一个缘,便将自身百年修来的功德气运,就这般拱手送人了?真是不知道,是该夸他大义,还是该说他傻。”普济活佛闭着眼,似问非问,自言自语,顿了顿,继续开口:“不过,倒是便宜了那李家小子,凭空得了百年功德气运加身,照理说,李归尘还得来谢谢老衲。” “师尊,您说师弟他,这次会回来吗?”一名弟子出声询问。 “这个,就随他去吧!你们那位师弟修的本就是随心所欲,便是老衲,也限制不住他。”普济活佛苦笑着摇了摇头。 普济活佛轻咳两声:“咳咳,我累了,你们出去吧!记住,没有什么大事,不要打扰我闭关。” 十八弟子闻言,悉数退出去。 黑暗中,仅剩普济活佛一人,一颗颗佛珠自他手中穿过,一道薄弱的红光笼罩了普济活佛眉心,随着佛珠从手中穿过,阵阵诵经声响起。 自从跟灭离伐去了那胭脂红粉地之后,不仅毁掉了自己的半寸金身,还破了八戒之中的淫、酒二戒,导致血光聚眉,久久不能退散! 第102章:得气运初窥武道,斩狐禅小试牛刀(贰) 这一日后,西域境内前三甲除梵净山外的另两座佛山,以及其余百甲以外的大小不入流佛山,皆是唏嘘不已。 连续两个重磅消息,以星火燎原之势,瞬间扩散到整个西域范围,甚至还通过一些丝绸之路上的商旅之口,越过了雁门关,传到了中原十三州内。 第一个是梵净山惠华大师圆寂涅槃。 第二个是惠华大师涅槃之前曾许下一个愿,虽然没有人知道这个愿是什么,但从梵净山巅出现的天地异象来看,绝对是一些逆天而行的破格之愿,否则也不会引来此番天地异象。 甚至,还有雷劫! 烂陀山,与梵净山一样,都是西域排行前三甲的佛山,除去那稳居第一的九华山以外,烂陀山与梵净山各据一南一北,千百年来的南北对峙,每次,都是不分上下。 如今梵净山方丈惠华大师圆寂涅槃,似乎是上天给了烂陀山一个压过梵净山的机会,趁着梵净山群龙无首之际,只要给予一些打压,便会将这正处于青黄不接状态的梵净山,一举击垮! “启禀师尊,弟子探查到,惠华大师将方丈之位传给了一个孩子。”佛堂内,一名带发俗家弟子,身着一袭淡青色僧袍,就这般径直闯了进来,看都没看,便躬身拜道。 “出去!”一声平静而带有些许愠怒的声音响起,那人身着一袭若黑由相衣,一手作掌竖于唇前,一手握着一串由一百零八颗千丝所串成的千丝佛珠,面朝如来六丈金身,盘膝而坐。 佛堂内的陈设供奉比起梵净山,不输分毫! 甚至在有些地方,还要比梵净山上的陈设,隐隐精致几分,处处透露着释宗禅门的庄严大气。 那身着一袭淡青色僧袍的俗家弟子听到这声音,额头上溢出一丝冷汗,慌忙后撤出几步,刚要转身逃离,却被一道内力弹中小腿,扑通一声,背对着佛堂跪倒在佛堂之外三尺之地。 那俗家弟子就那样背对着佛堂跪在地上,再也不敢生起丝毫潜逃之心,额头之上持续不断的有汗珠溢出。 佛堂内那道一袭若黑由相衣,盘坐佛前竖掌念佛的身影似乎并没有理会那名弟子的意思,依旧自顾自的念佛诵经。 香烟缭绕整座佛堂,将那一袭黑衣衬托在云雾飘渺之中,若是远远看去,俨然一副神仙风范。 阵阵禅音自佛堂内传出,这一首《清心咒》对于那名背对着佛堂跪在地上的俗家弟子来说,不仅起不到清心静气之功效,反而越听越气乱神杂,这就导致这名弟子额头之上的汗珠越加密集。 大约一炷香时间后,那盘坐在佛前诵经的身影方才收掌起身,起身却没有转身,依旧面朝那尊如来六丈金身站定,尽量将声音中的愠怒压下去:“我那个不争气的徒弟,又让你去干嘛了?” “启……启禀师祖!师尊他说梵净山方丈前不久圆寂涅槃,此时正是一个一举灭掉梵净山的绝佳时机,让我去打探一下,如今是何人执掌大权。”那名外门弟子倒跪在佛堂门外不敢动弹,将一切全盘托出。 “胡闹!”那道身影冷哼一声,似乎对这般作法很是不满:“我烂陀山,何时需要这般做派?吟风他人呢?让他来见我!” “师尊他……他……”那名俗家弟子听到这位师祖询问师尊的下落,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师尊去瓦舍的时候,也没告诉他回去之后要如何说辞,要是一个不小心说过了,恐怕…… 想到这里,那名俗家弟子背对着那道黑衣身影,连连叩拜:“启禀师祖,小的也不知道师尊去处,师尊只是让小的去探查一番,说探查到情况后来佛堂找他……谁知……谁知师尊他还没有回来……” “去领罚!”黑衣身影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那名俗家弟子闻言,如释重负般口中连连答应:“小的遵命,小的遵命!”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连滚带爬朝山下逃去。 待那名俗家弟子离开后,那道黑衣身影朝如来六丈金身躬身一拜,方才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望向远处群山连岳云雾飘渺处,手中拨动着那串千丝佛珠:“惠华,你当真将方丈之位,传给了一个孩子?梵净山再不济,也是西域众佛山前三甲之一,岂能这般无人?” 三十六剑脉,神剑峰。 李归尘独立于山巅之上,身上那一袭玄底赤纹祥云彩凤剑袍被山风吹的铮铮作响,凛冽目光朝千里之外的西域望去。 前不久他得到消息,说是梵净山惠华大师圆寂涅槃,为还缘而许下一个愿,将自身百年功德气运,转嫁到李义身上,要做到既要子安,又要子仙。 李归尘静静凝望西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当年他带兰芷一起上梵净山,便是这位惠华大师亲自下山迎接,李归尘和兰芷携手在佛前许下了三则夙愿。 如今前两则,已经一一灵验。 至于第三则所说的: 望子成龙,破界罗天! 他一直在准备,从李义出生那一刻起,他便在准备,他准备了吴子道大师的招式画,准备了两辽桃花谷的一年寄托,他准备了那瀑布之后的数年拔剑,从小便为李义打下了数年的扎实基础,甚至于准备了一个让所有江湖人都信以为真的花花公子表象! 接下来,他准备了三年游历,他要通过这三年游历,让李义成功接替他的剑神之位,他要改变那剑神之位一直以来的传贤不传子! 他,李归尘! 既要传贤,又要传子! 或许,是他这一步走的太急了些,导致各大门派纷纷派出人手前去试探,甚至有些人,居然还想要大下杀手! 他有准备,那便是刀痴骨鬼,他摸准了骨鬼的性子,他知道,以骨鬼的性子,肯定不会同意他这样做,于是他成功的将骨鬼算了进来,让骨鬼替他去照顾李义一二,但即使如此,仍然免不了各种意外的发生。 逐渐开始有一些未知变数 撞进了他的棋盘 第103章:得气运初窥武道,斩狐禅小试牛刀(叁) 李归尘坐在石桌前,二指轻夹一枚黑子,曲指微弹,那枚黑子便被这轻轻一掷丢上棋盘,黑子绕开数枚白子,直直撞进一处绝杀之地,原本必死无疑的棋局,在这一枚黑子落下之后,却有了新的生机。 “李师兄!”一名男子径直跃上神剑峰,看到坐在石桌前的李归尘后,轻轻挪步朝石桌所在方向走去,一袭千枝锦绣梅花袍随着男子的动作前后摇摆,腰间玉佩上,雕刻着一杆栩栩如生的梅花枝。 “千枝,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李归尘看到来人径直坐到自己对面,索性也就没有在意那些客套礼节,直奔主题而去。 “上十二脉已经被我私下处理完了,至于剩下的中十二脉以及下十二脉,就交给竹颜和泉柒这两个家伙咯。”梅千枝随手捻起一颗白子在指尖把玩。 “我怎么听着,有人在这里说我坏话?”一袭墨绿品竹剑袍出现在两人视野中,那人手持一把折扇,扇骨是上品紫竹材质,扇面则是以翠竹溶浆精制而成,无需再泼墨作画,其上自有天然竹纹,淡雅而不失大气。 “我也听到了,不过,好像不是在说我们坏话。”一袭宽大的湖碧罗绸跟随前者从同一个方向登上了神剑峰,边点头便随意踏着毫无章法的乱步朝石桌走去。 “看看,刚说完你们两个这就来了。”李归尘站起身,朝两人爽朗一笑,祥云彩凤剑袍随风舞动。 两人分别是: 竹剑锋峰主竹颜、泉剑峰峰主泉柒 “李师兄,这你可得给我作证,我可没说他们两个的坏话。”梅千枝也随着李归尘站起身来,略带些玩笑意味的开口。 “不对呀!我刚刚可明明听见某个人说,剩下的要交给我们两个。”竹颜用手中折扇轻轻碰了碰身旁的泉柒,还朝他使了几个眼色:“泉柒也听见了,是吧?” 泉柒垂着两条宽大衣袖,缓步向前走去,看到竹颜朝他使眼色,无所谓的点头轻嗯一声:“嗯。” “看吧!指不定某人啊!又在给我们揽活干呢!”说话间,竹颜已经走到了石桌旁,手中折扇毫不客气的朝梅千枝肩上敲了两下,还有意无意的加重了几分语气。 李归尘梅千枝有些不悦,轻笑着摇头:“竹颜,这你可就误会千枝了,他可没有给你们揽活干。” “我知道,我就是想逗逗他。”竹颜嘿嘿笑了两声,伸手拍了拍一旁梅千枝的肩膀:“梅丧脸,别丧着个脸了,多难看啊!看看兄弟给你带了什么。” 竹颜将那只未握折扇的手在梅千枝眼前晃了晃,随后缓缓摊开手掌,露出一小包绛紫色类似茶叶的东西,声音里略带几分自豪:“这包紫叶我可是珍藏了有些年头了,选取的全部都是上品紫竹第一波嫩叶,晾干以后,清香四溢,芬芳扑鼻,泡出来的茶那叫一个绝!” 原本有些不悦的梅千枝看到这包紫叶后,所有不悦立马消失无踪,一把从竹颜手里夺过那包紫叶,凑在鼻翼前,轻嗅两下:“可以啊!没想到你竹无颜,还有这么良心的时候?” “梅丧脸!你叫谁竹无颜呢?”竹颜抬起手中折扇,作势便要打,想了想却没有打下去,而是笑盈盈的看着梅千枝,一把从他手中夺过那包紫叶,作势便要丢出去。 “唉唉唉!别啊!竹颜,竹有颜!你厉害行了吧!咱们闹归闹,别拿紫叶开玩笑啊!暴殄天物啊你!”梅千枝连忙拦住竹颜,废了好一番口舌才没使那包红叶随风而散。 李归尘看着两个不小的人还跟孩子一样斗气,不由得苦笑一声:“你们两个啊!还是那么闹腾,都应该跟泉柒学学,平心静气一些。” 两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把目光转向那静静闭目立在原地的泉柒,同时大喊一声:“泉柒,水烧开了!” “嗯?水!水……”泉柒猛地惊醒,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才发现自己现在是在神剑峰,感受到李归尘三人望过来的灼热目光,泉柒抬起宽大的衣袖,伸手挠了挠头:“那个……一不小心睡着了……” 三人一齐朝他翻了个白眼。 “我说,泉柒啊!在神剑峰拜访师兄之时居然进入梦乡,该当何罪啊?”竹颜清了清嗓子,装腔作势般开口。 泉柒两条宽大的衣袖无力下垂。 满脸疑惑的摇了摇头。 “这都不知道,罪加一等!”竹颜继续保持装腔作势的姿态,停顿片刻后,再次开口:“那就先罚你泡上一壶紫叶,至于剩下的处罚,咱们边喝边想。” 竹颜这话虽然听得另外三人一阵无语,但其中有两人对竹颜此番举动还是表示赞同的。 “早就准备好了。”泉柒腼腆一笑,从腰间解下一个酒葫芦。 葫芦里装的不是酒,而是水。 是从泉剑峰峰顶源头处采集的甘泉水。 这种水水质清澈,入口甘甜,直接饮用都会沉醉其中,用来泡茶,更是合适不过。 面前那张石桌上有棋盘棋子,四人便另寻了一处石桌入座,三人入座,泉柒站在一旁注意火候。 四人都紧紧盯着那座差人送来的小火炉,将其放置在石桌正中央,火苗徐徐燃起。 泉柒掀开一只紫砂壶盖,以气御水,酒葫芦里装的甘泉水在泉柒的操控下一缕缕朝紫砂壶内缓缓注入,边注入边操控着一片片紫叶陆续飞入茶壶中。 甘泉水与紫叶在空中便提前碰了面,一同落入紫砂壶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大约一炷香后,方才将水注满。 茶还未煮,清香却已经四下弥漫开来。 泉柒轻轻盖上紫砂壶盖,将紫砂壶提到空燃烧了一炷香的火炉上,一道内力包裹住紫砂壶底,以免突然接触到火苗。 冷热相遇,最易炸壶。 泉柒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改变着内力强度,大约又是一炷香后,阵阵浓香扑鼻而来,只是吸上一口,便格外沁人心脾! 第104章:得气运初窥武道,斩狐禅小试牛刀(肆) 茶香缭绕神剑峰。 李归尘端起一只盛满茶的紫砂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茶入口,茶香肆虐开来,本该是文人雅士品茶赏花,现在这一群武夫反倒喝了起来。 想到这里,李归尘伸手抹了抹鼻尖,喝茶终归不如喝酒豪气,但即使如此,也不得不承认喝茶也有喝茶的好处,比如清心润脾之类的功效,喝酒自然不行,但喝茶,却都不在话下。 “咱们之间,有很久没聚的这么齐了吧?”李归尘看着三人喝茶的样子,不由心生感慨。 虽说都在三十六剑脉之内,但要像今日这般闲来无事聚在一起,放在以前,几乎没有可能,忙碌本峰事务且先不说,单是对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小心提防都要耗去许多心神。 但自今日以后,这三十六峰,便是哥几个的三十六峰!心怀不轨?下辈子再来吧! “是啊!要不是如今已经将那些人全部剿除了,咱们现在都还指不定在各自山头上闲成什么样了。”竹颜径直将一杯茶含入口中,也不细品,就那样囫囵吞了下去。 这番举动看得另外三人一阵肉疼。 “处理干净了吗?没有留下破绽吧?”李归尘再次抿了一口,细细感受着那股浓郁茶香在口腔中肆虐,一直抵达肺腑之中。 “我们办事,您就放一百个心吧!”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同时开口大笑。 得到肯定回答,李归尘没有再多问,正如三人所说那般,李归尘打心眼里清楚的知道,他们办事,确实是让人放心! 紫砂茶杯再次凑到唇边,李归尘有意无意的总是往西边看去,他这番举动自然被另外三人看在眼里,可不就是思子心切吗? 不愧是兄弟一场,三人只是相互看了一眼,便心有灵犀般,都知晓了对方在想些什么。 竹颜看到梅千枝和泉柒两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是看的心急,索性自己一把抢过话题,张口便直言:“师兄,咱们这几个师兄弟之间,有什么也都别瞒着掖着,我们都知道你担心小义的安危但又脱不开身,如果需要的话,只要你一句话,师兄弟几个就立刻启程前往西域,绝对没有半分含糊!” 李归尘心里一暖,与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响彻整座神剑峰。 茶换四盏,茶已尽,了无余温。 三人同时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朝李归尘猛地一抱拳:“师兄!告辞!您就等着我们把小义平平安安的带回三十六峰!” 三道身影自山巅跃下,李归尘看着三人消失在视野中,心中万千感慨,却只化为了两个字: 多谢! 三十六峰梅、竹、泉三位峰主,策马启程前往西域,马是那日行千里的黑旋风。 策马扬尘,一路向西疾驰。 而此时的西域梵净山,山巅主佛堂与大日如来佛堂之间的某座厢房内,李义身上仍然包裹着那层金红两色光芒。 唯一不同于几天前的,也就是李义眉心处出现了一道舍利形状的金光印记,那道金光印记随着李义的呼吸若隐若现,时而金光大盛,时而暗淡无光。 僧袍小姑娘守在李义床前,可能是太累了,竟然趴在李义身上沉沉睡去。 时间缓缓流逝,香燃复灭。 不知过了多久,但通过窗外天色可以看出,此时已经是夜晚时分,漫天繁星,一轮皓月,点点星月光辉透过窗子洒在李义身上,更为李义身上那两种光芒添了些淡银色光辉。 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一回事,在淡银色光辉照耀下,李义身上的金红两色光芒逐渐淡化,到得最后,已经完全消散,只留下眉心那道金光印记,随着呼吸而不断变换。 借助银光,可以看见李义睁开了双眸,一双漆黑眸子在银光中显得格外醒目。 李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虽然很轻,但他却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确实有东西压着他。 李义歪了歪脑袋,入眼却是一件熟悉的宽大僧袍,看到那件宽大僧袍后,李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没有动弹,就那样任由僧袍小姑娘趴在自己身上甜甜入睡。 李义轻轻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僧袍小姑娘身上闻到了一丝甜甜的奶香气,那种味道极其细微,但他却闻得真切。 闻着那一丝甜甜的奶香气在床上躺了片刻后,李义的耳朵灵活扇动了两下,他听到了一些声音,有脚步声,虫鸣声,还有……特别细微的风声,不像是自然风,倒像是蝴蝶翅膀扇动的声音! 李义扭头看向窗外,这一看倒好,绕是以李义那般从百八十女人窝里练出来的坚定心性,在这一刻也忍不住心跳加速起来。 这一眼,他透过窗,在这漆黑的夜晚,直直望到了山巅,这还不算完,他竟然清晰的看到了主佛堂内那尊如来六丈金身像上所涂的金粉颗粒! 漆黑如墨的夜晚,相隔数里路程,竟然能将每一颗细小颗粒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看到小和尚出了佛堂,将佛堂门关上。 脚步声,是从山巅之上的小和尚身上传来的,至于虫鸣声,似乎是从山底林间传上来的,而那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随着小和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蝶翼扇动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李义看到,小和尚肩头上,停留着一只蝴蝶,蝶翼开合间,一阵阵扇动声清晰的传入李义耳中,李义此刻仿佛就是天地主宰,洞悉着周围一切事物的声色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李义略带疑惑的自语一声,依旧没有动弹,就那样躺在床上,静静闭上双眸,一个个猜测从李义心中闪过。 但那些猜测都是刚萌生出来,便立刻被李义所否定,他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原本在佛堂内,忽然被一道金光所包裹,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便来到了这座房间内,而且,自身的五感,明显比之前强了不知多少倍! 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李义索性不再去想,静静躺在床上,等待着小和尚的到来。 或许,等小和尚来了。 一切也就明了了! 第105章:得气运初窥武道,斩狐禅小试牛刀(伍) 门开了。 小和尚赤着脚走进厢房。 步伐轻柔,听不到一丝声响。 但李义还是听到了,银光照耀下,李义睁开了漆黑双眸,眉心那道舍利形状的金光印记在柔和清冷的银光下忽隐忽现。 小和尚扫视了一眼厢房,正中的青铜兽香炉中焚烧着檀木沉香,丝丝缕缕香气从其中飘散而出,一阵风吹过,香气被风吹散在空气中,避免了太浓重的香气致使人昏昏欲睡。 除此之外。 厢房中只剩一桌一床一座椅而已。 桌是普通木桌,床是普通木床。 座椅也是在集市上半串铜板就能买到的。 桌上有茶壶茶杯,皆是褐色光泽,有些像路旁普通茶馆中所使用的那种廉价茶具。 除了那尊青铜兽香炉采用的是淮南左氏所生产制造的紫渡青铜之外,其余房中摆设,都与这尊青铜兽香炉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很显然,这尊青铜兽香炉是特地为李义摆上的。 青铜兽所雕刻的形状是一只张口貔貅,貔貅是瑞兽,据说有祛邪转运之功效,这尊貔貅青铜兽,是由丝绸之路上的商旅自淮州带到西域的,西域重马,却忽视了农器。 不仅是因为遍地草场难以开采铁矿铜矿,而且西域的铜铁冶炼技术也十分落后,这就导致原本便极其稀少的铜铁矿在冶炼不当的情况下再次损耗掉一部分,在成器阶段再次进行损耗,一再损耗之下,使得原本便及其匮乏的铜铁器变得越加稀少珍贵,除去军队行伍佩刀配枪之外,也就剩下一些实力不弱的士族门阀以及西域皇室才能使用铜铁器皿。 像这般二尺高的貔貅青铜兽,因其材质紫渡青铜是由淮南左氏所进行生产,放在中原便已经极其昂贵,只有一些门阀大族才能拥有,经过丝绸之路商旅之手远越千里来到这西域境内,其价值便再次翻上几番,可以说是有价无市。 以梵净山的声望,也不一定能支付得起这般昂贵费用,这尊貔貅青铜兽香炉还是一年前一位姓陈的富家翁来到梵净山上烧香拜佛时留在山上的,说是要借貔貅之口,纳纳佛山福气。 惠华大师当时便欣然收下了,待那位姓陈的富家翁走后,惠华大师望着这尊香炉怔怔出神,最后只张口吐出两个字:羌方 无人知是何意,也无人曾问起。 只是这尊貔貅青铜兽香炉,便一直留在了梵净山上,历经春秋雨雪,缓缓吐纳着一缕缕檀木沉香,香气被风吹散,浓淡适宜,被小和尚吸进口中,顿觉清新舒适。 山风徒然大了几分,不知是不是冷了,僧袍小姑娘被这股山风惊醒,猛地坐起来,奶声奶气的大叫一声:“大哥哥!” 僧袍小姑娘低头看向李义,恰好对上李义那双漆黑眸子,李义冲她露出一个微笑。 小姑娘看到李义醒了,径直一把抱住李义的脖子,身上携带的一丝奶香气顺势钻入李义鼻腔中,稚**声响起:“大哥哥,你终于醒了!你睡了好多好多天……小可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李义任由僧袍小姑娘抱着自己,轻嗅着小姑娘身上那丝甜甜的奶香气,伸手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大哥哥还要保护小可,怎么可能会醒不过来呢?” “小可,快起来,小剑神才刚恢复一些……”小和尚平静望向两人,轻声开口,随后朝李义轻轻点了点头:“小剑神。” 闻言,僧袍小姑娘连忙松开粉嫩小手,好像生怕弄疼李义一样,小脸上挂着一丝甜甜的微笑。 李义坐起身,朝小和尚罢了罢手:“无妨。” “小剑神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小和尚双手合十凑于唇前,轻声开口询问。 “不舒服倒是没有,只是……”李义扭头看了看一旁的僧袍小姑娘,在斟酌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会不会吓到小姑娘。 没想到李义还未确定是否要开口,便被僧袍小姑娘那略带些奶气的声音惊醒:“大哥哥,你在想什么小可都知道哦!” 李义听后,苦笑一声,干脆也不再支吾,径直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我记得我在佛堂被一层金光包裹,随后我就晕了过去,醒来时就来到了这间厢房,而且意外的感觉到,我的五感,比以前强了许多,这中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李义终究还是怕一眼望数里会吓到僧袍小姑娘,因此只是说了个大概,统一称为五感增强,但僧袍小姑娘仿佛早已知道一般,在一旁朝李义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李义看到僧袍小姑娘的微笑,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将视线投到小和尚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五感增强?”小和尚似乎对此也不太清楚,轻声反问了一句,略微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斟酌开口:“至于小剑神为何会昏睡过去,这是因为师父为了还缘,将自身气运转嫁到了小剑神身上,小剑神一时无法适应这股强大气运,进入了一种类似自我保护的状态,气运便在小剑神昏睡期间,一丝丝转嫁到了小剑神身上。” 小和尚放下凑在唇边的双掌,抬手指了指李义眉心:“小剑神眉心印记,便是气运所储之处,佛教称之为:气灵。” “气灵?”李义伸手摸了摸眉心,却并未感觉有所不同,扭头疑惑的看向僧袍小姑娘:“小可,大哥哥眉心处有什么变化吗?” 僧袍小姑娘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如此反复数次之后,僧袍小姑娘略带气愤的鼓了鼓小嘴,稚嫩声音中略带有些许焦急:“大哥哥,它一直在不断闪动,一会有一会没有的……” 李义被僧袍小姑娘的样子逗笑了,不管眉心处有没有什么变化,起码听起来对自身没有害处,身旁也没有青铜镜这类在西域极其珍贵的铜质梳妆物件,索性先不去理会,待日后有机会去后山脚下小溪旁照看一番便自会知晓。 第106章:得气运初窥武道,斩狐禅小试牛刀(陆) “至于五感增强,应该是师父修炼的《洗髓经》发挥了作用,《洗髓经》据说是由达摩祖师所创,有清心静气,悟佛禅理之功效,据说练至大成可通五感,延六识,洗经易髓,锻成金刚不坏身。”小和尚虽不确定是不是《洗髓经》发挥了作用,但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至于小剑神得了几重,小僧也不敢妄言。” “金刚不坏身?”李义轻声呢喃,将目光投向小和尚:“灭离伐叫你小金刚,就是因为你修了这《洗髓经》?” 小和尚摇了摇头,澄澈双眼望向那尊貔貅青铜兽香炉,炉中香已燃尽:“师父说,我是天生金刚身,自打出生起,便是半佛。” “天生金刚?半佛?”李义睁大那双漆黑眸子,略带些惊讶的望向小和尚,不仅暗自感叹命数使然,有些人,确实是天选者,别人终其一生也达不到的境界,他们一出生,便已经达到了。 小和尚平静的点点头:“师父说,我是秘魔岩神通广大泼法金刚、淸凉洞法力无量胜至金刚、摩耳崖毗卢沙门大力金刚以及金雫岭不坏尊王永住金刚四大金刚同转世,全部转到了我一个人身上,所以那个怪和尚,才会叫我小金刚。” “四大金刚齐转世?转到了一人身上?”李义睁大漆黑眸子,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小和尚看,绕是以李义这身从百八十女人窝里练出来的定力,也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一尊佛,便已经是无量功德,四大金刚汇于一身,那该是何等通天神通?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么那位大禅寺第十九佛陀灭离伐,岂不是以一人之力,对抗了四大金刚?即使没有显出金刚相,但也足以让人赞叹一番。 这小和尚便已经是这般骇人的怪物,那个灭离伐,又该是何等逆天背景? 想到这里,李义不由得脊背一冷,自从出了三十六峰抵达京都,再到被剑九天从京都追杀出来,一路上所遇到的都是些妖孽般的人物,一个比一个妖孽,一个比一个变态。 从那位年仅二十出头,便已经登上武评榜的年轻六偃一玄天强者,邪眸银剑桃花扇,到那位四十不到便已经达到山海二玄天的剑海世家剑九天。 再有便是刀痴骨鬼的一招六偃踏截虹,更是听说了那极寒雪州的雪老青手提雪月弯刀,独撼万年冰海,心结冰断踏截虹,现在又遇到了这位十岁左右便能使出截虹威能,四大金刚转世的小和尚,更有那能与小和尚一较高下的大禅寺第十九佛陀灭离伐! 一路走来,一再震撼! 若非老头告诉他不要与人争高下,李义都有些怀疑,自己从小便打下的扎实底子,竟不及他们一夕之所悟。 但,为何这么多年了,底子已经如此扎实,老头还是不允许他涉足武道? 老头说武道艰,武道难,没有底子便擅入武道,极有可能抵制不住那种虚涨的实力诱惑,虽然看起来实力是在稳步上升,但一定登不上高层,因为,他们的基础,是打在空气上,气上御气,岂能流畅自然? 所以老头只许他练体,不许他碰武道。 老头说,他要让他将身体锻造到一个极致,一个可以容纳顶尖力量冲击的强大躯体,一个足以媲美勾越玄铁的躯体! 越地精于冶炼铜铁,其中又以勾越袁氏所锻造的勾越玄铁最为坚硬,要使肉身与最为坚硬的勾越玄铁相媲美,这种想法,只有疯子才会想到,只有疯子才会去做! 恰好,李氏父子二人,便是这样的疯子。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有朝一日,登上武道之巅!才能够达到那个,让人望尘莫及的陆地神仙,罗天之境! 老头有野心,事实证明,李义也有。 否则他也不会忍得住十八年诱惑。 不去触碰那种轻易便可得到的强大力量。 今天,从李义一睁开眼他便清楚,不管以前能不能媲美勾越玄铁,但是自今日起,他能感觉得到,一觉醒来,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由表及里,锤骨锻皮,洗经易髓,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自己没日没夜的独自捶打了许久的肉身,春秋更替,岁月沧桑,这一捶打,便是百年光景,他仿佛将自己的肉身捶打了百年,捶打了亿万遍! 他感觉到身上有使不完的力量,仿佛已趋于圆满,只需要一个契机,便会水到渠成! 他清楚,这是小和尚所说的转嫁气运带给他的好处,高兴之余,他却有些伤感,他抬眸,透过窗,直直望向那尊六丈金身如来佛像,他想向佛祖问一句,他想向惠华大师问一句:“值吗?” 为了他,为了那个所谓的缘,那个所谓的口头许诺,惠华大师献出了自身的百年功德气运! 百年,三万六千五百个日日夜夜! 每日精心捶打,却为人做了嫁衣? 那个缘,当真就那么重要? 值得你舍去成佛的机会? 僧袍小姑娘突然用粉嫩小手拉住李义那只因激动而有些颤动的手,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抬头看向李义:“大哥哥,师父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数年前许诺便是缘,有缘,便还缘,这是我们梵净山,是我们佛门,最后的坚守!” 僧袍小姑娘感到很委屈,她很想哭,但她没有哭,她强忍着没有哭,她不但没有哭,却还带着泪汪汪的大眼睛来宽慰李义,她说过,她不怨大哥哥,大哥哥说,她长大了,长大了就不能哭了,不然就又变成小孩子了。 她不要再变成小孩子,她要和明智一起,替化作星星的师父,撑起这座梵净山! “小可,你放心,有大哥哥在,梵净山不会倒,哪怕千年,万年,也不会倒!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有大哥哥打不过的人,那就让他们,先从大哥哥的身体上踏过去!”李义伸手揉了揉僧袍小姑娘的脑袋,话语铿锵而坚定。 如果真有人要来找梵净山的麻烦,他不惜动用整个三十六峰的力量,跟老头一起,一举碾压过去! 第107章:得气运初窥武道,斩狐禅小试牛刀(柒) “梅丧脸,别整天丧着个脸了,兄弟几个这一路赶过来每次看你都能看到你那张丧脸,跟谁欠了你二两银子似的!”竹颜拍了拍坐下黑旋风,马踏沉翻,扬起半路灰尘。 “竹无颜!你放你娘的屁!”一袭千枝锦绣梅花袍随着黑旋风的疾驰前后摆动,一直以来都温润如玉的梅千枝放下了面子,破口大骂一声。 “放不放屁的我不知道,但你那张脸,到现在还丧着呢!”竹颜扭头,朝一旁并驾齐驱的梅千枝露出一个爽朗微笑。 “竹无颜!你再乱说,别怪我跟你动手哈!这里可没有李师兄护着你!”梅千枝无视竹颜的微笑,冷哼一声,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再次拍马加快了速度。 “动手就动手!你真当我怕你个梅丧脸不成!”竹颜丝毫不示弱,同样冷哼了一声,也不看前路,只是颇觉得无聊的四下望望,随后拍马跟上去。 “你……”梅千枝一手握缰绳,另一只手作势便要朝一旁的竹颜拍去。 一掌还未拍下,便被一道颇为懒散的声音打断:“你们两个累不累。” 两人同时扭头看向懒散趴在黑旋风背上的泉柒,竟然颇为一致的一同喊道:“要你管!” 泉柒也不握缰绳,两只宽大的衣袖随意耷拉在两旁,听到两人的话,把身子趴的更低了些,懒散抬了抬宽大衣袖抹了抹鼻头,不在出声。 “哼!等过了前面雁门关到了西域,我再找你这个竹无颜算账!”梅千枝一甩衣袖,目光盯着远方初露头角的高大城墙,策马踏着遍地黄沙,一路疾驰而去。 “怕你不成!”竹颜也学着梅千枝的样子一甩衣袖,拍马跟上,不论梅千枝骑多快,他总是不紧不慢的与前者保持并排而行。 泉柒懒散的夹了夹坐下黑旋风,不急也不缓的吊在两人后面,张口打了个哈哈:“无争……方得逍遥。” 宽大的衣袖随风飘洒,泉柒整个人似随着风的吹动而前进,风行我行,风止我止。 雁门关,自从白马银甲镇西风大败匈奴,血屠白丸狄断敌将一臂之后,匈奴的气焰似乎收敛了许多,最近一个月以来,再也没敢来犯,就连以往两日一巡,七日一报的探子都消失了踪影,在这漫天遍地尽黄沙的军塞要地,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唯一剩下的守城兵将,由于没有匈奴侵扰,都觉得手痒难耐,在训练完毕之后简直是闲得发慌,只好两两三三坐成一团,喝喝小酒吃吃烤肉。 坐在城下吃肉喝酒,抬眼便能看到站在城墙上向西域方向眺望的血屠,自从接二连三的过去一个什么小剑神和那个杀气滔天的和尚之后,血屠大人就每天站在城头朝那西边眺望着什么。 从白马银甲的雁门关骁骑参领镇西风口中得知,血屠大人在眺望西域时口中还不时呢喃着什么,听起来好像是些西域要发生大事的话。 这不,血屠大人说话就是灵验,才说完没几天,便亲眼目睹了西域方向那万里黑云雷声滚滚,一直持续了一整天方才退散,在众将士称赞血屠神通的同时,也都好奇着那西域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但奈何军令在身,不能亲自前往探查一番,错过了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件,现在想想也颇有些遗憾。 好在最近没有匈奴来犯,边关这块相对也比较太平,丝绸之路上来往的商旅都抓住这次难得的贩货机会,纷纷大量购置倒卖一些中外物件来牟取一些蝇头小利,以便在战乱频发的日子里能够有充足的积蓄来养家糊口。 前几天便来了个要去中原购置铜铁器物的西域商人,众将士抓住这番机会,那叫一个好生招呼,割肉的割肉倒酒的倒酒,将那商人灌了个七八分醉,这才听他晕乎乎的将西域那边发生的大事情给讲了个几分头尾。 到最后那商人说什么也不肯再喝了,说天色晚了,要早些去中原进货,硬是被众将士拉着留到了黄昏,直到将那大事情讲完之后,这才得以一步三颠的驾着马车,晃晃悠悠的朝中原赶去。 身后一排兵将列队送行,竟然营造出了一种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的壮烈排面,众兵将脸上多少都带着几分意犹未尽的表情,凝望着那商人驾车远去,竟颇有些不舍。 特别是说到那一大一小两个和尚一同跟天斗的时候,众兵将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日来到雁门关只是一站便吓得他们站不稳脚步的和尚,那和尚,确实有同天斗的资格! 众兵将喝酒吃肉,不时抬头看看那位立于城头依旧朝西域方向凝望的血屠大人,私下小声议论着若是血屠大人跟那和尚打起来,谁能胜过谁? 一时间虽然议论纷纷,但大多都是站在血屠白丸狄这边的,大将军虽号称血屠,但却因降罚分明深得人心,这镇守雁门关的几千兵将,没有一个不对大将军的手段叹服的。 有功者,黄金美女,有过者,流血断头。 说一不二,军令一下,绝不含糊。 平时他们虽怕血屠大人,但却不是那种恐惧,而是敬畏,发自心底的敬畏! 他们敬血屠,是血海尸山里杀出来汉子! 自大将军从戎以来,大小数十次战役,刀屠连景马踏萧青暂且不说,单说中原一统之后在这西部雁门关所平定的战役都有大小四十九场。 无一败绩! 所以朝廷内外即使是在这没有封蕃授王的大一统天下,也依旧恭敬的称上一句:镇边侯! 他们都觉得,即使是那跟天斗的和尚,对上这位血屠镇边候,也不一定有过多胜算,你和尚能与天斗又如何?你怎么知道,大将军不能与天斗? 血屠白丸狄将双手搭在城墙上,侧耳听着众兵将的口头议论,大多数人都在说,他斗得过那和尚。 血屠笑着舔了舔嘴唇,并没有出声制止,只是面朝西域,缓缓出声:“又有人来了,这西域,还真是热闹啊!” 第108章:得气运初窥武道,斩狐禅小试牛刀(捌) 血屠眯着一双鹰眼,缓缓转过身,看着那三骑飞驰,扬尘半里,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匹黑旋风穿过漫天黄沙,终于来到了雁门关城墙下,梅、竹、泉三人纷纷勒马,响起一阵雄壮马嘶声,众兵将听到马嘶,都纷纷扭头看去,心中暗道一句:好马! 将士最是惜马,就像血屠和老黑那般,沙场征战,只能与坐下战马相依为命,人生则马活,人亡则马死,生死一线牵,哪能不倍加爱惜? 虽看到这般好马众将士都是双眼一亮,但他们可是军人,再好的马,也不可能动手去抢,否则岂不是跟那些盗贼马匪无异? 将士卫河山,保卫的不仅是圣上疆土,更是一方人民,一方黎民百姓! 众将士行伍出身之前,还不是那被保护的黎民百姓中的一员? 只不过是前人逝去,后人接班。 三人下马,同时朝立于城头上的血屠白丸狄一抱拳,竹颜踏前半步站定,早已收敛了那活泼跳脱的个性,恭敬开口:“我等三人自三十六峰而来,受李剑神之命,前往西域接回小剑神,还望将军能够通融一二!” 血屠凝眸扫视一番三人,豪爽一笑:“前些日子李小剑神过雁门关时我还在想要不要给三十六峰送上一封信,只是因军务繁忙,不得已之下暂时搁置了一二,没想到三位倒是先来了” “将军有心了,因我等三人仓促赶来未有所准备,只好等回到三十六峰后,再另行答谢!”竹颜面对这位从百万人中浴血杀出的血屠,面不改色,谈笑自如,虽知道对方只是出于客气应酬一二,但还是恭敬回应。 江湖不犯军伍,军伍亦不犯江湖。 井河不相犯,敬而远之,泾渭分明。 “三位客气了,近日雁门关无战事,三位可一路畅通无阻,还望早日寻得小剑神归来。”白丸狄见三人面对自己身上的杀伐气都是面不改色,暗道三人非等闲之辈,再次客套一番,便朝城墙下的守城兵士命令道:“开门放行!” “多谢将军!”竹颜再次躬身一拜,翻身跃马,卷起半路灰土黄沙,顺着丝绸之路,一路朝西域策马疾驰。 两骑紧随其后。 西域重佛,不论是大小佛山都有自己的香火,也不论香火多少,都会有往来香客,有些香客不便于住下,但来往路程又远,为便利起见,大多数佛山脚下都有村庄之类的当地农户人家,为香客提供住宿饮食。 久而久之,村庄设施便越来越完善,随着佛山的香火一起,连年增长壮大,特别是一些香火鼎盛的大佛山,佛山脚下早已不是小村庄,而是发展成了一个个来往人流密集的集市。 而这里也就成了中外商旅所贩卖商货的绝佳地点,人流量越大,商旅越多,商旅越多,便越吸引人流量,以至于形成一个良性循环,相互促进,共同发展。 像梵净山、烂陀山这类超级大佛山,佛山脚下方圆数里之内,早已经发展起来数座规模不小的城池,最大的一座更是达到了数十万人口之多。 虽比不上西域皇室所在的都城,但也早已经跻身一流大城市的行列,甚至隐隐有向超级大城市迈进的势头。 烂陀山附近,便有一座六万人口的城池。 此城随烂陀山而命名为:烂陀城。 既然以烂陀山来进行命名,那便说明烂陀山对这座城池有着绝对的执掌权,因此烂陀山弟子在烂陀城中可谓是风生水起,特别是一些内门弟子,更是被众多大商贾供养起来,以便以后有香火事的需要时,可以有一些熟人依托。 商人逐利,逐的不光是表面上的金银财宝,还有私下里的人脉人情,正如胶州财蛊彩茹茗所说的:财脉便是人脉,有之天下无阻,无之寸步难行! 人脉,才是最大的隐藏利益。 而那些在烂陀城混的风生水起的烂陀山内门弟子,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占一些小便宜,真正令人忌惮万分的,是那个烂陀山方丈的亲传弟子:吟风! 吟风在烂陀城之内,可以说是横行霸道肆无忌惮,明明是个佛家弟子,却尽干些杀人放火烟花柳巷的风流事。 在烂陀城内有一句坊间传闻,叫做: 吟风到处淫风至,淫尽风流事 据此,这吟风的肆无忌惮便可见一斑。 瓦舍是烂陀城内一处最大的脂粉之地,是许多富贾豪绅每日进进出出最多的一处场所,花前月下美酒美人,良辰美景共度春宵,辗转悱恻,雪肌朱唇,好一个人间神仙所,凡尘逍遥间。 今日瓦舍之内却赶跑了一波客人,只剩下一群和尚,为首的那和尚,二十三四岁的模样,生的面容清秀,看起来颇有些和善感,但这人,便是烂陀城恶名昭彰的大魔王吟风。 此时吟风正一手搂着一位美人绵腰,任由两位花魁大美人给他喂酒喂菜,顶上精光与其清秀的面庞,跟其所做之事显得极为不符。 其余吟风带进来的众和尚也都各自怀中搂着美人喝着美酒吃着烤肉,好一番逍遥神仙姿态。 “我跟你们说……”吟风喝的有些微酣,两颊之上泛起阵阵红晕,唇边却又迎来了一杯美人素手喂过来的美酒,吟风也顾不得烂不烂醉,径直一口将酒吞入腹中,这才继续说起刚刚要说的话:“我跟你们说……僧人,也是能吃酒喝肉度春宵的!” “那是自然,吟风老爷不就是这般风流高僧嘛~”一位美人将素手搭在吟风肩上,兰息轻吐,娇嫩声音带着香气朝吟风迎面吹去。 原本便有些微醉的吟风在这一道香风吹拂下,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性子,一把将那名美人揽入怀中,伸手挑起美人螓首,径直对着那朱唇亲了下去。 那名美人虽然极力抵抗,但却不敢有丝毫动弹,生怕这位小魔王一怒之下,便会动手杀人,只能颇感无力的闭上双眼,眼中似乎含着些许泪水,任由吟风在自己身上肆虐。 第109章:得气运初窥武道,斩狐禅小试牛刀(玖) 吟风兴许是玩弄累了,将怀中美人丢到一旁,身形径直朝身旁另一位美人身上躺过去,就那样睡在美人怀中,酒意正浓,口中呢喃着些什么:“他大禅寺灭离伐……喝得酒吃得肉进得了窑子,我吟风,又有何不可?老东西整天念叨我是狐禅,说什么狗屁的狐禅千劫似蒸沙,哪怕终极一生,也没有半点功德,我是狐禅?那又怎样!我倒要让那老东西看看,他灭离伐喝酒吃肉斗苍天,我吟风,也一样能靠狐禅修成正果!” 那美人听着怀中这尊小魔王嘴里说出的大逆不道之言,虽然心中极为反感,但却不敢出声回应,只是用素手轻柔的为这尊小魔王按肩,有的时候力道稍稍重了些,楚楚可怜的俏脸上便会多出一道鲜红手印。 “师……师……师父!”一名俗家弟子不顾瓦舍门外众人阻拦,径直闯了进去,但当看到吟风那双冷冽的眼神后,竟然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师父……大……大事不好了!” 那俗家弟子本来就有些许慌张,再被吟风这冷冽眼神一吓,整个后背迅速布满了冷汗,弄湿了身上那件材质中等的僧袍。 “什么就大事不好了?你他娘的说话怎么跟放屁一样一阵阵的!”吟风斜瞥了一眼那名跪倒在地上的俗家弟子,眼神中有一丝不宜察觉的杀意。 敢在这种时候打扰他,这要是换了别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几百次了! “师……师祖……师祖他都知道了……”那俗家弟子颤巍巍的把话说完,将头埋低几分,不敢去看吟风。 “老东西知道了又怎么样?我就不信他敢碰我!他只要敢碰我,我就把他那点破事都给他抖出去,大不了鱼死网破!他只要还想做他那个假和善的烂陀山方丈,他只要还想受万民敬仰而不是恶名昭彰,那他就应该知道,孰轻孰重!”吟风冷哼一声,似乎根本不在乎他那个所谓的师父。 “那……梵净山?”那名俗家弟子见他这位小魔王师尊成竹在胸,稍稍放下了几分心神,试探性的开口询问。 “梵净山当真将方丈之位传给了一个孩子?”吟风躺在美人怀中,享受着美人素手的轻柔按压,对此有些难以置信。 梵净山再不济,也不至于让一个孩子出来主持大局,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要么那孩子不简单,要么,便是有所倚仗。 吟风不傻,当然知道这其中轻重。 “千真万确!”那俗家弟子中气十足的回应,对此,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这就有趣了,据说前些日子那个灭离伐上了一趟梵净山,这梵净山莫不是得到了灭离伐的帮助才这般自信?但近日又有消息传来,说灭离伐离开了梵净山。”吟风沉吟片刻,睁开双眼,眼中一抹果断一闪而过:“既然如此,此时不上,更待何时?都跟我走,上梵净山看看!我倒要瞧瞧那个故弄玄虚的方丈小和尚,有些什么本事!” 吟风从美人怀中坐起,带着众和尚出了瓦舍,从烂陀城中拽了几位武道高手,甚至还有两位武道五重天的强者,一行人浩浩汤汤,一路朝梵净山而去。 要知道,竹颜和泉柒两人,也仅仅只是武道五重天,武道分为五重天和四玄天,前五重天又分外二内三,前两重为外武锻体,后三重为内武练气,这五重天,都可以靠修炼达到。 到达武者五重天之后,再往上的四玄天,便不是单靠修炼便能够达到的,而是要看机缘,机缘到时,自然也就到了,因此到达四玄天以后,实力境界才会如此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可能一朝悟道,连越几重,也有可能被一事一语所伤,直直跌出四玄天。 像毒刀雪老青那般,只是卡在山海不上不下的,也是大气运者才能做到,普通人,恐怕早就已经跌出四玄天范畴了。 三骑顺着丝绸之路一路向西,终于来到了那座西域排名前三甲的梵净山,才刚到山脚下,便远远望见山巅之上被香火所缭绕,云雾朦胧,一番仙山气派。 三人向一名内门弟子说明来意,在那名内门弟子的带领下,将三匹黑旋风交由专门看马人负责,随后便跟随那名内门弟子一路拾阶而上,说山高也不高,说山矮也不矮,一跃而上便不觉山高,拾阶而上,便不觉山矮。 一路走去,与李义所见景象一般无二,五里一亭,十里一堂。 那名内门弟子带着三人停在大日如来佛堂与山顶主佛堂之间的某间厢房前,伸手敲了敲门:“方丈,有来自三十六峰的施主要找小剑神。” 房门开了,一袭玄底赤纹鎏金衣出现在几人视野中,李义朝那名弟子挥挥手,示意他退下,随后看向那三张熟悉的面庞,心中万分感慨,朝三人咧嘴一笑:“三位叔叔,你们怎么来了?”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爹他有多担心你!胆子肥了哈,都敢一个人来这西域了!”竹颜用手中紫竹折扇轻轻敲了敲李义的肩膀,冲后者露出一个微笑。 梅千枝态度粗暴的一把推开竹颜,随后便满脸和蔼的转头看向李义,对两人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小义,是李师兄让我们三个来接你回去的,离家一年了,也该回去看看了!上个春节,你又没在家过……” 闻言,李义鼻头一酸,心中似江海翻腾,思乡之心一时无法平息,转眼间,又是一年啊!小丫头又长大了一岁,梅花酒应该酿好了吧!不知道给他留了几坛。 李义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玄底赤纹鎏金衣,独自咧嘴傻笑起来,又穿了一年,小丫头知道了,又该说他不知道照顾自己了。 心切归心切,但他却不能就这么走了,他不能就这样将两个孩子留在这里,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又觉得,自己似乎又做不了什么,小和尚截虹的威能,足以使梵净山不倒。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能走。 起码,现在不能。 第110章:得气运初窥武道,斩狐禅小试牛刀(拾) “止戈为武,便是武道。”梅千枝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李义,李师兄猜的果然没错,这小子对武道的执念,竟然如此顽固。 “这是?”李义向梅千枝讨要了许久踏入武道的方法,但现在,给他一封信做什么? 李义接过信封随意扫了一眼,信封上用硬毫写有四个正楷大字,正是:止戈为武。 “你要的踏入武道的方法,你爹来的时候让我带给你的,果然是知子莫如父啊!”看到李义满脸欣喜,梅千枝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义笑着拆开信封,但看到信封里的内容后,笑容逐渐凝固,信封中,是一张白纸,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白纸,说好的方法呢?这张白纸是什么意思? 李义抬头望向梅千枝,神情中带着不可掩饰的疑惑:“空的?” 面对李义的疑问,梅千枝面带微笑,没有出声回答,只是从怀中掏出一杆硬毫,径直递给李义:“怎么会是空的?没看到止戈为武那四个大字吗?武者与普通人之间,武力的强弱只是其次,重要的,是心境。” “心境?”李义从梅千枝手中接过那杆硬毫,触感熟悉,正是他在神剑峰经常使用的那杆姜无硬毫,硬毫入手,不自觉的便在指尖舞动了两下。 “这就要看你怎么理解了,你可以说,你现在已经进入了武道,也可以说,你还没有进入武道,入与不入,一念之间。”梅千枝说完,转身朝小和尚给他安排的厢房走去,不再回头。 厢房内,竹颜和泉柒边品着紫叶边望向李义两人,看到梅千枝走回来,两人相识一笑。 不知道这小子,能悟出几重? “止戈为武?”李义看着信封上的四个大字出神,手中姜无硬毫不时舞动两下,山风拂过,吹得玄底赤纹鎏金衣猎猎作响。 “方丈!烂陀山……烂陀山的人来了!”一名弟子慌忙跑上山,打断了正在出神的李义。 李义看向那名弟子,刚要开口询问,却被一道来自身后的声音抢先:“放他们上来。” 小和尚见李义回头望过来,双手合十,朝李义轻轻点头,僧袍小姑娘紧随其后。 话音刚落,便见一群和尚径直闯了上来,态度蛮横,为首一人身着一袭若黑由相衣,谈不上佛家风度,倒是有一些市井戾气。 那人扫视一番李义三人,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一袭金襕衣的小和尚身上,颇有些目中无人:“你们梵净山,是真的没人了?竟然真让你这小和尚来做方丈。” “所来何事?”小和尚望向来人,平静开口。 “没什么,只是想来替你接管一下这梵净山!”吟风态度蛮横,身旁有几位武者五重天的强者跟着,果然是信心十足。 “没事的话,便请回吧。”小和尚依旧平静开口。 “好啊!你把方丈让给我,我就回去。”吟风冷笑一声,有些咄咄逼人。 还未待小和尚开口,李义便抬起漆黑眸子扫了一眼吟风,声音带着几分寒意:“现在滚,还来得及。” “让我滚?你又算什么东西?”吟风冷笑着打量一番李义,眼前人虽然衣着华贵,但却是个生面孔,西域众王公大臣他也认识个七八分,可以确定,此人不在其内。 吟风话音一落,身旁四名武者五重天强者同时踏前一步,冷冷盯着李义,仿佛他再有所动作,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立即动手。 “识相的就滚开,我就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否则,哪怕你出身显贵,我也一样敢动手杀了你,以我烂陀山在西域的声望,杀了你,也就是随口解释一番,便能将事情压下去。”吟风习惯性的摩挲着衣角,虽然杀一个权贵弟子以烂陀山的声望可以压下去,但吟风是个精明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杀,则不杀。 见李义没有动静,吟风以为李义被吓到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朝小和尚一挥手:“去,把那两个孩子抓起来。” 话音一落,四名武者五重天强者一齐冲上前去,四人配合默契,即使是面对两个孩子,也是全力以赴,仿佛志在必得。 四人来到近前,伸手朝小和尚和僧袍小姑娘探去,还未触碰到两人,便被一杆席卷而来的梅花枝扫开,一袭千枝锦绣梅花袍挡在小和尚两人身前。 梅千枝一招手,那杆梅花枝便落入手中,面带微笑,朝李义点了点头:“怎么处置?” “现在滚,还来得及。”李义盯着吟风,冷冷开口,为了止戈为武四个字,他一再忍让,如果对方再不知死活,他不介意,让对方永远的,留下! 那四名武者五重天被扫开后,倒退数丈站稳身形,呈四方夹击之势警惕的盯着梅千枝,他们可以感觉到,眼前这人身上有一股他们数年努力都无法触及的强大力量,似乎是,六偃一玄天! “给我上!”吟风冷哼一声,命令四人继续动手,在他眼中,四人被轻松扫开应该是被偷袭的缘故,正面对抗,四对一,胜算还很大。 小和尚带着僧袍小姑娘退到了一旁,即使有截虹威能,现在却不能动手,面对灭离伐那位来自中原大禅寺的和尚他可以无所顾忌。 但对方是与梵净山争夺第二甲数百年的烂陀山,一旦动手,便是给了对方把柄,对于现在青黄不接的梵净山来说,一旦给了对方把柄,便意味着要打破南北对峙的百年和平,其中众多变数,一旦爆发,小和尚并没有十足把握能守得住梵净山。 所以,只能借李义之手。 四名武者五重天强者听到吟风的命令,相互对视一眼,狠狠一咬牙,决定拼上一把,如果成功,他们四个在烂陀城中便能达到那一人之下的地步,甚至可以在烂陀城中横着走,那些瓦舍之类的场所,还不是随便进? 想到这里,四人一齐动手,浑身内力迸发,各自带出一道劲风,朝梅千枝冲杀过去。 梅千枝见到四人居然还敢冲上来,摇头一笑,也不动用内力,就那样拎着一杆梅花枝立在原地,待得四人来到近前,手中梅花枝起落之间,便将四人尽数抽倒在地。 梅千枝怎么说也是武评榜上三十多甲的人物,实力距离那山海境只差一步之遥,对付这四个五重天,简直像教育小孩子一样。 吟风见梅千枝几下便把他许诺了诸多好处才邀请来的高手都给放倒在地,神情有些不自然,额头上冷汗频出,慌忙之下,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扫视一番后,最终将目光定格在距离他不远的僧袍小姑娘身上,宽大的衣袖中滑下一节匕首。 僧袍小姑娘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往小和尚身后躲了躲,李义注意到僧袍小姑娘的神色,握紧了手中那杆姜无硬毫,警惕盯着吟风。 吟风下定决心全力一跃,手中匕首朝僧袍小姑娘刺去,想要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 李义看到吟风的动作,手中姜无硬毫一旋,带着全身气力一掷而出,在吟风跃起的一瞬间,姜无硬毫洞穿了他的咽喉。 吟风身体一僵,直直从空中摔在地上。 身后众和尚见状,纷纷逃窜,被竹颜和泉柒两人挡住了去路,几个起手,便将众和尚扫倒在地。 “劳烦三位叔叔处理一下。”李义朝梅、竹、泉三人点点头,独自一人迈步朝山巅走去。 小和尚和僧袍小姑娘跟着李义来到了山巅。 李义坐在山巅边缘,轻嗅着山风带来的花草香,一双粉嫩小手从后面扯了扯李义的衣角,略带些奶气的声音响起:“大哥哥,谢谢你。” 李义回头,冲僧袍小姑娘微微一笑:“大哥哥答应过小可,有大哥哥在,没人能伤到小可,更没人能压倒梵净山!” 小和尚和僧袍小姑娘坐在李义两边,三人一起望向远方群山连岳,云雾飘渺。 “小可,我想听你唱歌。”李义平静开口。 稚嫩童声响起,带着丝丝奶香气: 少年郎,少年郎,少年牧小羊 女儿不抹女儿妆,青草轻轻扬 吹落黄花坠,赠与少年郎 赠与少年郎………… 少年郎,少年郎,少年俏脸庞 俯身为我画红妆,红楼百尺长 尺素缠发鬓,与我诉衷肠 与我诉衷肠………… 一醉千秋醒最新6章节 第110章:得气运初窥武道,斩狐禅小试牛刀(拾) “止戈为武,便是武道。”梅千枝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李义,李师兄猜的果然没错,这小子对武道的执念,竟然如此顽固。 “这是?”李义向梅千枝讨要了许久踏入武道的方法,但现在,给他一封信做什么? 李义接过信封随意扫了一眼,信封上用硬毫写有四个正楷大字,正是:止戈为武。 “你要的踏入武道的方法,你爹来的时候让我带给你的,果然是知子莫如父啊!”看到李义满脸欣喜,梅千枝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义笑着拆开信封,但看到信封里的内容后,笑容逐渐凝固,信封中,是一张白纸,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白纸,说好的方法呢?这张白纸是什么意思? 李义抬头望向梅千枝,神情中带着不可掩饰的疑惑:“空的?” 面对李义的疑问,梅千枝面带微笑,没有出声回答,只是从怀中掏出一杆硬毫,径直递给李义:“怎么会是空的?没看到止戈为武那四个大字吗?武者与普通人之间,武力的强弱只是其次,重要的,是心境。” “心境?”李义从梅千枝手中接过那杆硬毫,触感熟悉,正是他在神剑峰经常使用的那杆姜无硬毫,硬毫入手,不自觉的便在指尖舞动了两下。 “这就要看你怎么理解了,你可以说,你现在已经进入了武道,也可以说,你还没有进入武道,入与不入,一念之间。”梅千枝说完,转身朝小和尚给他安排的厢房走去,不再回头。 厢房内,竹颜和泉柒边品着紫叶边望向李义两人,看到梅千枝走回来,两人相识一笑。 不知道这小子,能悟出几重? “止戈为武?”李义看着信封上的四个大字出神,手中姜无硬毫不时舞动两下,山风拂过,吹得玄底赤纹鎏金衣猎猎作响。 “方丈!烂陀山……烂陀山的人来了!”一名弟子慌忙跑上山,打断了正在出神的李义。 李义看向那名弟子,刚要开口询问,却被一道来自身后的声音抢先:“放他们上来。” 小和尚见李义回头望过来,双手合十,朝李义轻轻点头,僧袍小姑娘紧随其后。 话音刚落,便见一群和尚径直闯了上来,态度蛮横,为首一人身着一袭若黑由相衣,谈不上佛家风度,倒是有一些市井戾气。 那人扫视一番李义三人,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一袭金襕衣的小和尚身上,颇有些目中无人:“你们梵净山,是真的没人了?竟然真让你这小和尚来做方丈。” “所来何事?”小和尚望向来人,平静开口。 “没什么,只是想来替你接管一下这梵净山!”吟风态度蛮横,身旁有几位武者五重天的强者跟着,果然是信心十足。 “没事的话,便请回吧。”小和尚依旧平静开口。 “好啊!你把方丈让给我,我就回去。”吟风冷笑一声,有些咄咄逼人。 还未待小和尚开口,李义便抬起漆黑眸子扫了一眼吟风,声音带着几分寒意:“现在滚,还来得及。” “让我滚?你又算什么东西?”吟风冷笑着打量一番李义,眼前人虽然衣着华贵,但却是个生面孔,西域众王公大臣他也认识个七八分,可以确定,此人不在其内。 吟风话音一落,身旁四名武者五重天强者同时踏前一步,冷冷盯着李义,仿佛他再有所动作,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立即动手。 “识相的就滚开,我就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否则,哪怕你出身显贵,我也一样敢动手杀了你,以我烂陀山在西域的声望,杀了你,也就是随口解释一番,便能将事情压下去。”吟风习惯性的摩挲着衣角,虽然杀一个权贵弟子以烂陀山的声望可以压下去,但吟风是个精明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杀,则不杀。 见李义没有动静,吟风以为李义被吓到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朝小和尚一挥手:“去,把那两个孩子抓起来。” 话音一落,四名武者五重天强者一齐冲上前去,四人配合默契,即使是面对两个孩子,也是全力以赴,仿佛志在必得。 四人来到近前,伸手朝小和尚和僧袍小姑娘探去,还未触碰到两人,便被一杆席卷而来的梅花枝扫开,一袭千枝锦绣梅花袍挡在小和尚两人身前。 梅千枝一招手,那杆梅花枝便落入手中,面带微笑,朝李义点了点头:“怎么处置?” “现在滚,还来得及。”李义盯着吟风,冷冷开口,为了止戈为武四个字,他一再忍让,如果对方再不知死活,他不介意,让对方永远的,留下! 那四名武者五重天被扫开后,倒退数丈站稳身形,呈四方夹击之势警惕的盯着梅千枝,他们可以感觉到,眼前这人身上有一股他们数年努力都无法触及的强大力量,似乎是,六偃一玄天! “给我上!”吟风冷哼一声,命令四人继续动手,在他眼中,四人被轻松扫开应该是被偷袭的缘故,正面对抗,四对一,胜算还很大。 小和尚带着僧袍小姑娘退到了一旁,即使有截虹威能,现在却不能动手,面对灭离伐那位来自中原大禅寺的和尚他可以无所顾忌。 但对方是与梵净山争夺第二甲数百年的烂陀山,一旦动手,便是给了对方把柄,对于现在青黄不接的梵净山来说,一旦给了对方把柄,便意味着要打破南北对峙的百年和平,其中众多变数,一旦爆发,小和尚并没有十足把握能守得住梵净山。 所以,只能借李义之手。 四名武者五重天强者听到吟风的命令,相互对视一眼,狠狠一咬牙,决定拼上一把,如果成功,他们四个在烂陀城中便能达到那一人之下的地步,甚至可以在烂陀城中横着走,那些瓦舍之类的场所,还不是随便进? 想到这里,四人一齐动手,浑身内力迸发,各自带出一道劲风,朝梅千枝冲杀过去。 梅千枝见到四人居然还敢冲上来,摇头一笑,也不动用内力,就那样拎着一杆梅花枝立在原地,待得四人来到近前,手中梅花枝起落之间,便将四人尽数抽倒在地。 梅千枝怎么说也是武评榜上三十多甲的人物,实力距离那山海境只差一步之遥,对付这四个五重天,简直像教育小孩子一样。 吟风见梅千枝几下便把他许诺了诸多好处才邀请来的高手都给放倒在地,神情有些不自然,额头上冷汗频出,慌忙之下,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扫视一番后,最终将目光定格在距离他不远的僧袍小姑娘身上,宽大的衣袖中滑下一节匕首。 僧袍小姑娘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往小和尚身后躲了躲,李义注意到僧袍小姑娘的神色,握紧了手中那杆姜无硬毫,警惕盯着吟风。 吟风下定决心全力一跃,手中匕首朝僧袍小姑娘刺去,想要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 李义看到吟风的动作,手中姜无硬毫一旋,带着全身气力一掷而出,在吟风跃起的一瞬间,姜无硬毫洞穿了他的咽喉。 吟风身体一僵,直直从空中摔在地上。 身后众和尚见状,纷纷逃窜,被竹颜和泉柒两人挡住了去路,几个起手,便将众和尚扫倒在地。 “劳烦三位叔叔处理一下。”李义朝梅、竹、泉三人点点头,独自一人迈步朝山巅走去。 小和尚和僧袍小姑娘跟着李义来到了山巅。 李义坐在山巅边缘,轻嗅着山风带来的花草香,一双粉嫩小手从后面扯了扯李义的衣角,略带些奶气的声音响起:“大哥哥,谢谢你。” 李义回头,冲僧袍小姑娘微微一笑:“大哥哥答应过小可,有大哥哥在,没人能伤到小可,更没人能压倒梵净山!” 小和尚和僧袍小姑娘坐在李义两边,三人一起望向远方群山连岳,云雾飘渺。 “小可,我想听你唱歌。”李义平静开口。 稚嫩童声响起,带着丝丝奶香气: 少年郎,少年郎,少年牧小羊 女儿不抹女儿妆,青草轻轻扬 吹落黄花坠,赠与少年郎 赠与少年郎………… 少年郎,少年郎,少年俏脸庞 俯身为我画红妆,红楼百尺长 尺素缠发鬓,与我诉衷肠 与我诉衷肠………… 《一醉千秋醒》正文卷 第111章:归乡途横生变故,青冥乱漏雨连屋(壹) 轩辕皇城坐落于十三州中位于最中央的轩辕州境内,说巧不巧,这座纵横绵延数千里占地不知多少万方圆的金碧城池,恰恰又位于轩辕州的中心地带,州城之间,大小环环相扣。 以轩辕皇城为圆心,向周围四面八方遥遥辐射万里,北接苗疆而临北海,南跨吴地而御南蛮,东望东海滔天浪起,西镇匈奴衔接西域大地,大有据一城而临天下,坐皇都可观四海之势。 天下兴亡虽说匹夫有责,但天下大势终归还是在于那一方庙堂千百谋士,最终全部系于这一城一堂之间,所以这庙堂之中话语权最重者非朝堂大殿所莫属,非那一袭黄袍不可妄断。 被派去安抚难民的殿前左丞王群涛,最近在这官场中混的倒是没有前段时间那般顺心如意风生水起,自从上次去帝师府谢罪回来以后,大大小小的不顺心事接二连三的落到他王群涛头上。 先是归途中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王武断胸无大志,无缘无故的去拿一名车夫出气,虽说当场便掏了银子去息事宁人,但这件事却使自己在京城中的声望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后来回到朝中,便有一些要为帝师女鸣不平的所谓的清官上奏,说什么他王群涛假借官位横行霸道肆意欺压百姓,还说什么他纵容自家公子嚣张跋扈肆意妄为。 王群涛将这些清官的行为看在眼里,但却并没有急在心里,别说出手阻拦,便是连出声都没有出声,就那般任由他们折腾,堂堂殿前左丞,再怎么说也是在那官场中摸爬滚打过几十年的人物,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若是能被你们这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就给扳倒的话,那我王群涛这辈子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不出所料,接连十几份奏折递上去,却连一个回响都没有,你们清廉无比,你们想要靠这个来博得帝师青睐?你们当他堂堂帝师落九渊是傻子不成?你们当轩辕圣上是傻子不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小伎俩,也只有这些刚刚进入官场不久便想着靠自己那所谓的清正廉明不畏权贵来博取某些大人物的青睐,继而一举飞黄腾达的官场小白才会去用,要不是轩辕圣上日理万机红批四海没有闲情雅致去理会你们,你们早就不知道被下放到哪个边角坷垃里放羊去了。 但即使轩辕圣上没工夫搭理他们,那些个有眼力见的大臣或是一些想要依附这尊权势不小的殿前左丞的官员,都纷纷开始自觉疏远那些所谓的清官,以至于那些个清官一度被排挤到最角落,到最后,轩辕圣上派给帝师府的御前侍卫统领小六子可能是接到了什么命令,将那些个清官遣散到各地担任地方官去了,这才免了他们这群官场年轻人继续留在这里坐冷板凳。 跟那些官场小白一同入朝为官的卫字笙和墨痴棋几人跟那些官场小白相比则要有眼力见的多,即使没有明确选择依附哪一方,但在明里暗里都与一些官员有了些许交集,也算是在这官场初步站稳了脚跟。 当官的最看重两件事,一是声望,二是民心,位居高位者大多都在这两方面上下足了功夫,更别说他这个官居一品的殿前左丞王群涛,不然他也不可能一步步走到这虽说不上是一人之下,但肯定是万人之上的境界。 为了收集声望拉拢民心,他这个一品大员不知道多少次亲自下到民间去了解所谓的百姓疾苦,虽然达不到那全心全意为民着想的地步,但跟其他官员一比,起码在面子上说得过去了,试问,有几个高官能跟他王群涛一般亲自下到民间去了解百姓疾苦的?又有几个高官肯放弃那锦衣玉食侍妾香扇跑到那田间陇上烈日下暴晒的? 整个官场,不超十指之数! 就凭这一点,他王群涛才能从刚开始的那个从九品翰林院侍诏,一步步爬升到今天这正一品殿前左丞相的位子! 王群涛从朝圣门匆匆进入,带着满身与堂堂一品大员的身份格格不入的风尘气,径直踏上那九千圣阶,一路上数千守卫无一人敢出声阻拦。 这次出宫,他王群涛接连去了胶州、连州、吴州、越州,一路走过去,非但没有盛世繁华下的祥和安乐,反倒入眼皆是满目疮痍。 无数难民正四处流落,呈潮涌之势朝万里京都所在的轩辕州境内赶来,若不是王群涛拿他头顶上的乌纱帽做担保,保证朝廷会尽快解决此次灾情,那数十万难民恐怕早就已经踏入轩辕州了。 回京的路上,王群涛遇到了一个瞎子。 那瞎子自称阴阳圣手,说什么一念教人活,一念教人死,拿了王群涛百两黄金这才给了王群涛一张药方,说是可治此次灾情,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王群涛将信将疑,低头瞟了一眼手中的药方,那是一张残缺了一角的干枯黄纸,纸上用极丑的字体歪歪扭扭的写了八个字: 极阴之泉,极阳之沙 王群涛苦笑一下,踏上了九千圣阶的最后一层,抬头向朝堂大殿内望去,两袖交叉于身前,躬身一拜:“臣不辱使命,已寻得治病良方!”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以及轩辕圣上一齐看向那站立在朝堂大殿九龙盘金匾下的身影,日上三竿,光线使得王群涛看起来有些佝偻瘦小。 身形微弯,倒是有些为民请命的沧桑感。 “爱卿快快呈上前来!”轩辕圣上原本正为此次灾情急的焦头烂额,王群涛的话仿佛是一盆清泉浇在了旱地上,瞬间便救活了一片土地。 王群涛阔步走进朝堂大殿,将手中那张枯黄残缺的药方递给宦官小六子,眼神不宜察觉的快速扫视了一番文武百官,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轩辕圣上接过小六子呈上来的药方,当看到上面奇丑无比的八个字后,圣眉微皱,一双金瞳略带疑惑的望向王群涛:“爱卿可知,此方之物何处可寻?” 《一醉千秋醒》正文卷 第111章:归乡途横生变故,青冥乱漏雨连屋(壹) 轩辕皇城坐落于十三州中位于最中央的轩辕州境内,说巧不巧,这座纵横绵延数千里占地不知多少万方圆的金碧城池,恰恰又位于轩辕州的中心地带,州城之间,大小环环相扣。 以轩辕皇城为圆心,向周围四面八方遥遥辐射万里,北接苗疆而临北海,南跨吴地而御南蛮,东望东海滔天浪起,西镇匈奴衔接西域大地,大有据一城而临天下,坐皇都可观四海之势。 天下兴亡虽说匹夫有责,但天下大势终归还是在于那一方庙堂千百谋士,最终全部系于这一城一堂之间,所以这庙堂之中话语权最重者非朝堂大殿所莫属,非那一袭黄袍不可妄断。 被派去安抚难民的殿前左丞王群涛,最近在这官场中混的倒是没有前段时间那般顺心如意风生水起,自从上次去帝师府谢罪回来以后,大大小小的不顺心事接二连三的落到他王群涛头上。 先是归途中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王武断胸无大志,无缘无故的去拿一名车夫出气,虽说当场便掏了银子去息事宁人,但这件事却使自己在京城中的声望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后来回到朝中,便有一些要为帝师女鸣不平的所谓的清官上奏,说什么他王群涛假借官位横行霸道肆意欺压百姓,还说什么他纵容自家公子嚣张跋扈肆意妄为。 王群涛将这些清官的行为看在眼里,但却并没有急在心里,别说出手阻拦,便是连出声都没有出声,就那般任由他们折腾,堂堂殿前左丞,再怎么说也是在那官场中摸爬滚打过几十年的人物,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若是能被你们这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就给扳倒的话,那我王群涛这辈子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不出所料,接连十几份奏折递上去,却连一个回响都没有,你们清廉无比,你们想要靠这个来博得帝师青睐?你们当他堂堂帝师落九渊是傻子不成?你们当轩辕圣上是傻子不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小伎俩,也只有这些刚刚进入官场不久便想着靠自己那所谓的清正廉明不畏权贵来博取某些大人物的青睐,继而一举飞黄腾达的官场小白才会去用,要不是轩辕圣上日理万机红批四海没有闲情雅致去理会你们,你们早就不知道被下放到哪个边角坷垃里放羊去了。 但即使轩辕圣上没工夫搭理他们,那些个有眼力见的大臣或是一些想要依附这尊权势不小的殿前左丞的官员,都纷纷开始自觉疏远那些所谓的清官,以至于那些个清官一度被排挤到最角落,到最后,轩辕圣上派给帝师府的御前侍卫统领小六子可能是接到了什么命令,将那些个清官遣散到各地担任地方官去了,这才免了他们这群官场年轻人继续留在这里坐冷板凳。 跟那些官场小白一同入朝为官的卫字笙和墨痴棋几人跟那些官场小白相比则要有眼力见的多,即使没有明确选择依附哪一方,但在明里暗里都与一些官员有了些许交集,也算是在这官场初步站稳了脚跟。 当官的最看重两件事,一是声望,二是民心,位居高位者大多都在这两方面上下足了功夫,更别说他这个官居一品的殿前左丞王群涛,不然他也不可能一步步走到这虽说不上是一人之下,但肯定是万人之上的境界。 为了收集声望拉拢民心,他这个一品大员不知道多少次亲自下到民间去了解所谓的百姓疾苦,虽然达不到那全心全意为民着想的地步,但跟其他官员一比,起码在面子上说得过去了,试问,有几个高官能跟他王群涛一般亲自下到民间去了解百姓疾苦的?又有几个高官肯放弃那锦衣玉食侍妾香扇跑到那田间陇上烈日下暴晒的? 整个官场,不超十指之数! 就凭这一点,他王群涛才能从刚开始的那个从九品翰林院侍诏,一步步爬升到今天这正一品殿前左丞相的位子! 王群涛从朝圣门匆匆进入,带着满身与堂堂一品大员的身份格格不入的风尘气,径直踏上那九千圣阶,一路上数千守卫无一人敢出声阻拦。 这次出宫,他王群涛接连去了胶州、连州、吴州、越州,一路走过去,非但没有盛世繁华下的祥和安乐,反倒入眼皆是满目疮痍。 无数难民正四处流落,呈潮涌之势朝万里京都所在的轩辕州境内赶来,若不是王群涛拿他头顶上的乌纱帽做担保,保证朝廷会尽快解决此次灾情,那数十万难民恐怕早就已经踏入轩辕州了。 回京的路上,王群涛遇到了一个瞎子。 那瞎子自称阴阳圣手,说什么一念教人活,一念教人死,拿了王群涛百两黄金这才给了王群涛一张药方,说是可治此次灾情,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王群涛将信将疑,低头瞟了一眼手中的药方,那是一张残缺了一角的干枯黄纸,纸上用极丑的字体歪歪扭扭的写了八个字: 极阴之泉,极阳之沙 王群涛苦笑一下,踏上了九千圣阶的最后一层,抬头向朝堂大殿内望去,两袖交叉于身前,躬身一拜:“臣不辱使命,已寻得治病良方!”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以及轩辕圣上一齐看向那站立在朝堂大殿九龙盘金匾下的身影,日上三竿,光线使得王群涛看起来有些佝偻瘦小。 身形微弯,倒是有些为民请命的沧桑感。 “爱卿快快呈上前来!”轩辕圣上原本正为此次灾情急的焦头烂额,王群涛的话仿佛是一盆清泉浇在了旱地上,瞬间便救活了一片土地。 王群涛阔步走进朝堂大殿,将手中那张枯黄残缺的药方递给宦官小六子,眼神不宜察觉的快速扫视了一番文武百官,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轩辕圣上接过小六子呈上来的药方,当看到上面奇丑无比的八个字后,圣眉微皱,一双金瞳略带疑惑的望向王群涛:“爱卿可知,此方之物何处可寻?” 《一醉千秋醒》正文卷 第112章:归乡途横生变故,青冥乱漏雨连屋(贰) 王群涛眯了眯那双精明的小眼睛,回想起瞎子说的话,那瞎子当着他的面救治好一名患病难民后,王群涛这才敢豪掷百金来换取药方。 药方刚到手,瞎子人就没了踪影,只是远远的传来一道颇为懒散的声音:“极阴极寒,极阳极炎,雪龙九窟,积沙深渊。” 回过神来,王群涛勾了勾嘴角,尚带长途跋涉风尘气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不宜察觉的笑意,起袖交于身前,朝龙椅上的那位躬身一拜:“启禀圣上,臣自有打算,只是此次前去艰难险阻凶险万分,还望圣上能加派些人手,以保臣等不辱使命,顺利而归。” 轩辕圣上沉吟片刻,点头默许:“爱卿要用何人,但讲无妨。” “此番,可能要劳驾东七宿的几位大人了。”王群涛轻轻抬眼,见轩辕圣上点头应允后方才再次开口:“新晋状元卫字笙在奇门遁甲方面颇有建树,臣斗胆请求卫状元能随臣一同前往。” “这……卫状元手无寸铁一介书生,又如何去得险地?”轩辕圣上微微皱眉,一双龙目投向卫字笙,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由于受帝师落九渊影响,轩辕圣上一向平和宽厚,广纳八方意愿,遍揽四海能贤,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强求。 卫字笙虽不知那个殿前左丞王群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经过这短时间修习奇门遁甲,他有十足把握能够保证自身安全,见轩辕圣上将目光投向他,咬了咬牙,点头答应下来。 卫字笙之所以答应的如此干脆,一是要看看这王群涛究竟要搞些什么把戏,二是要看看这段时间修习奇门的成效,哪怕暂且还达不到那传说中撒豆成兵,拈花成刃的通天本领,但只要能触及到一些门槛,也算是不枉了这段时间的付出与牺牲。 下了朝,已有专人去给他们准备马匹。 王群涛和卫字笙并排走出朝堂大殿,下了九千圣阶,径直走向朝圣门对面的宣定门,最后在宣定门刻有“宣定十三州”墨金字样的金丝楠木浪雕牌匾下站定,等待侍从牵马而来。 时值早春,微风软软的吹拂着两人的衣襟,阳光洒在两人肩上,映着一老一少两张面庞,远远望去,那站立在金光影里的两人身上,竟平添了些神秘的使命感。 “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跟我走这一趟吗?”王群涛眯着眼睛望着斜阳,轻嗅着自己身上尚未褪尽的风尘气,自嘲一笑。 “不想。”卫字笙淡淡开口,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即使是面对身旁这尊手握重权威传四海的殿前左丞,卫字笙依旧不减半分狂傲。 此话一出,王群涛微微一愣,但随即便认为合乎情理般,释然一笑,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前不久在帝师府大放厥词的新晋状元卫字笙,在号称“万世师表”的帝师落九渊面前,居然来了句:“全凭一身才气驰骋。” 此言一出,迅速轰动整个京城,但至于这件事作何处理结果如何,却没了下文。 只知道卫字笙依旧是那个新晋状元卫字笙,落九渊依旧是那个万世师表落九渊,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一切的一切都照常运行,除了卫字笙名气更大了些之外,再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民间却出现了很多不同版本的传言,有人说帝师大度不跟狂妄小辈计较,有人说卫字笙只是想蹭帝师的名望,表面狂妄,私下里却跟帝师赔了不是,更有人说这是两人共同下的一局棋,目的是培养后继之人,帝师已经把卫字笙当成了首要人选,借此来为他扬名。 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不管这些说法有几分可信,但有一件事却被王群涛打心眼里肯定了,那就是眼前这位新晋状元,是真的狂妄,无法无天的狂妄。 马牵来了,王群涛伸手顺了顺那匹蛇潼马的鬓毛,轻轻一拍马背,翻身而上:“走吧,先去雪老青的雪龙九窟看看,传闻前些日子那雪老怪心结冰断踏截虹,现在应该还处于境界稳固期,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雪州,相比刀痴骨鬼的行踪不定,还是先去雪州更有把握些。” 说完,王群涛不着痕迹的扫视一番四周,有东七宿的几位大人在,未必不能跟截虹雪老青相抗衡,若是那雪老怪再像上次圣上求饮那般不给面子,他不介意让东七宿跟他斗上一斗。 熟强熟弱,不交手,谁也说不清,毕竟,二十八宿天字号暗卫,还从未真正出过手。 卫字笙紧随着王群涛的动作翻身跃马,在空中轻轻摘下一片道旁柳叶,掌心一抚,那片柳叶便化作一个小人,从卫字笙掌心跳下钻入泥土之中。 整个过程极其迅速,以至于王群涛只看到卫字笙轻轻一跃,继而便坐在了马背上。 “找药,为何要去雪州?”卫字笙拉住坐下蛇潼马的缰绳,抬眸看向王群涛。 “极阴极寒,极阳极炎。 雪龙九窟,积沙深渊。”王群涛扬鞭策马,朝雪州所在方向飞驰而去。 卫字笙犹豫片刻,拍马跟上。 李义兄跟雪姑娘,不知怎么样了。 前些日子从雁门关传来的锦书上说,李义去了西域,身旁只有一个小和尚跟从,并没有提及雪姑娘的去处,或许两人在躲避剑九天追杀时走散了,这次去雪州,正好看看雪姑娘是不是回到了雪州,如果是,那便无需担忧,如若不是,或许要让雪前辈亲自出山了。 夕阳西下,两骑飞驰。 京城,状元府。 六道回廊依旧是灯光遍洒,唯一不同的,便是少了那冬日雪花,一袭紫衣懒坐于暖木凳上,纤手软软趴在暖木桌棋盘上不肯离开,俏脸斜倚玉臂,美眸撇了撇落日斜阳,在黑白棋子上轻吐兰息:“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一个小人跳上棋盘,在雅雾颜面前一番手舞足蹈,随后像是用尽了力气般,软软的落在棋盘上,化作一片柳叶。 雅雾颜用纤手捡起那片柳叶,几根青葱玉指曲卷把玩,隔着黛瓦红墙,美眸望向雪州所在的方向:“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一定。” 《一醉千秋醒》正文卷 第112章:归乡途横生变故,青冥乱漏雨连屋(贰) 王群涛眯了眯那双精明的小眼睛,回想起瞎子说的话,那瞎子当着他的面救治好一名患病难民后,王群涛这才敢豪掷百金来换取药方。 药方刚到手,瞎子人就没了踪影,只是远远的传来一道颇为懒散的声音:“极阴极寒,极阳极炎,雪龙九窟,积沙深渊。” 回过神来,王群涛勾了勾嘴角,尚带长途跋涉风尘气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不宜察觉的笑意,起袖交于身前,朝龙椅上的那位躬身一拜:“启禀圣上,臣自有打算,只是此次前去艰难险阻凶险万分,还望圣上能加派些人手,以保臣等不辱使命,顺利而归。” 轩辕圣上沉吟片刻,点头默许:“爱卿要用何人,但讲无妨。” “此番,可能要劳驾东七宿的几位大人了。”王群涛轻轻抬眼,见轩辕圣上点头应允后方才再次开口:“新晋状元卫字笙在奇门遁甲方面颇有建树,臣斗胆请求卫状元能随臣一同前往。” “这……卫状元手无寸铁一介书生,又如何去得险地?”轩辕圣上微微皱眉,一双龙目投向卫字笙,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由于受帝师落九渊影响,轩辕圣上一向平和宽厚,广纳八方意愿,遍揽四海能贤,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强求。 卫字笙虽不知那个殿前左丞王群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经过这短时间修习奇门遁甲,他有十足把握能够保证自身安全,见轩辕圣上将目光投向他,咬了咬牙,点头答应下来。 卫字笙之所以答应的如此干脆,一是要看看这王群涛究竟要搞些什么把戏,二是要看看这段时间修习奇门的成效,哪怕暂且还达不到那传说中撒豆成兵,拈花成刃的通天本领,但只要能触及到一些门槛,也算是不枉了这段时间的付出与牺牲。 下了朝,已有专人去给他们准备马匹。 王群涛和卫字笙并排走出朝堂大殿,下了九千圣阶,径直走向朝圣门对面的宣定门,最后在宣定门刻有“宣定十三州”墨金字样的金丝楠木浪雕牌匾下站定,等待侍从牵马而来。 时值早春,微风软软的吹拂着两人的衣襟,阳光洒在两人肩上,映着一老一少两张面庞,远远望去,那站立在金光影里的两人身上,竟平添了些神秘的使命感。 “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跟我走这一趟吗?”王群涛眯着眼睛望着斜阳,轻嗅着自己身上尚未褪尽的风尘气,自嘲一笑。 “不想。”卫字笙淡淡开口,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即使是面对身旁这尊手握重权威传四海的殿前左丞,卫字笙依旧不减半分狂傲。 此话一出,王群涛微微一愣,但随即便认为合乎情理般,释然一笑,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前不久在帝师府大放厥词的新晋状元卫字笙,在号称“万世师表”的帝师落九渊面前,居然来了句:“全凭一身才气驰骋。” 此言一出,迅速轰动整个京城,但至于这件事作何处理结果如何,却没了下文。 只知道卫字笙依旧是那个新晋状元卫字笙,落九渊依旧是那个万世师表落九渊,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一切的一切都照常运行,除了卫字笙名气更大了些之外,再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民间却出现了很多不同版本的传言,有人说帝师大度不跟狂妄小辈计较,有人说卫字笙只是想蹭帝师的名望,表面狂妄,私下里却跟帝师赔了不是,更有人说这是两人共同下的一局棋,目的是培养后继之人,帝师已经把卫字笙当成了首要人选,借此来为他扬名。 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不管这些说法有几分可信,但有一件事却被王群涛打心眼里肯定了,那就是眼前这位新晋状元,是真的狂妄,无法无天的狂妄。 马牵来了,王群涛伸手顺了顺那匹蛇潼马的鬓毛,轻轻一拍马背,翻身而上:“走吧,先去雪老青的雪龙九窟看看,传闻前些日子那雪老怪心结冰断踏截虹,现在应该还处于境界稳固期,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雪州,相比刀痴骨鬼的行踪不定,还是先去雪州更有把握些。” 说完,王群涛不着痕迹的扫视一番四周,有东七宿的几位大人在,未必不能跟截虹雪老青相抗衡,若是那雪老怪再像上次圣上求饮那般不给面子,他不介意让东七宿跟他斗上一斗。 熟强熟弱,不交手,谁也说不清,毕竟,二十八宿天字号暗卫,还从未真正出过手。 卫字笙紧随着王群涛的动作翻身跃马,在空中轻轻摘下一片道旁柳叶,掌心一抚,那片柳叶便化作一个小人,从卫字笙掌心跳下钻入泥土之中。 整个过程极其迅速,以至于王群涛只看到卫字笙轻轻一跃,继而便坐在了马背上。 “找药,为何要去雪州?”卫字笙拉住坐下蛇潼马的缰绳,抬眸看向王群涛。 “极阴极寒,极阳极炎。 雪龙九窟,积沙深渊。”王群涛扬鞭策马,朝雪州所在方向飞驰而去。 卫字笙犹豫片刻,拍马跟上。 李义兄跟雪姑娘,不知怎么样了。 前些日子从雁门关传来的锦书上说,李义去了西域,身旁只有一个小和尚跟从,并没有提及雪姑娘的去处,或许两人在躲避剑九天追杀时走散了,这次去雪州,正好看看雪姑娘是不是回到了雪州,如果是,那便无需担忧,如若不是,或许要让雪前辈亲自出山了。 夕阳西下,两骑飞驰。 京城,状元府。 六道回廊依旧是灯光遍洒,唯一不同的,便是少了那冬日雪花,一袭紫衣懒坐于暖木凳上,纤手软软趴在暖木桌棋盘上不肯离开,俏脸斜倚玉臂,美眸撇了撇落日斜阳,在黑白棋子上轻吐兰息:“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一个小人跳上棋盘,在雅雾颜面前一番手舞足蹈,随后像是用尽了力气般,软软的落在棋盘上,化作一片柳叶。 雅雾颜用纤手捡起那片柳叶,几根青葱玉指曲卷把玩,隔着黛瓦红墙,美眸望向雪州所在的方向:“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一定。” 《一醉千秋醒》正文卷 番外:落铃兮 落家有女,其名铃兮。 南山有妖,名曰鹿祈…… 听说啊,洛水河畔来了一位美人儿,以落为姓,唤作铃兮,肤若凝脂,纤手玉兰,那姑娘喜穿白衣,脚下月白色的足铃堪堪垂落,每走一步便发出清脆的铃声,隔着好远便让人知道,这附近有一名唤铃兮的姑娘。 “张婶啊,我们这小地方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你不记得了?十年前京城落家的小公主身有顽疾,治了多少年都没治好,听那道人的话,在这洛水呆了三年呢,也不知怎的,回去之后就痊愈了。” “哦哦,原来这就是当年那小丫头啊,我说那眸子怎么好生熟悉。” 洛水的源头在南山,可这世世代代在洛水河畔生活的人,却从没去过南山,听说那南山极寒,且有妖物作祟,山下明明刚过午时,南山之上却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清脆的铃声在南山响起,忽的打破了这几百年的沉寂,从未出阁的小姑娘独自一人来这偏远之地,是为了寻找那极其漂亮,长着鹿角的少年,许是黄泉路上的彼岸花不够艳,又或是那人手一碗的孟婆汤不够咸,这一世的落铃兮在八岁那年一场大病之后,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兜兜转转多少轮回,终是回到了起点。 铃声忽起,遇风成癫,冲进了月下白衣的睡眠,洁白的梨花洋洋洒落,裹挟着寒气氤氲徘徊,白衣与梨花混杂,分不清是花埋了人,还是人掩了花,少年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又缓缓张开,一双淡金色的眼眸尽数显现,落铃兮一惊,抬头,眼中还是那溺死人的温柔,却无端添了些狠厉,“妖吗?”她喃喃自语…… “你……你是谁?”少年开了口,淡金色的眼眸中透着些许迷茫,宛若孩童般干净纯粹,传闻鹿族每十年记忆清空一次,这应该是刚刚苏醒,落铃兮如是想着,轻笑一声,抬头对上那干净的眸子,道,“落铃兮” “落……落铃兮,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好漂亮的名字”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少年低头,拂落白衣上的几片花瓣,白袍做底,金丝为线,终究是神鹿的血脉,便是堕妖,也是无与伦比的尊贵。 “我……鹿祈” “鹿祈……你是妖吗?”落铃兮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十八岁少女的俏皮,却让少年干净的眸子一瞬间乱了,莫名的,鹿祈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人类,妖是人类极其痛恨的种族,他不想让这个莫名欢喜的女孩讨厌他,挣扎了一会儿,他还是说了实话,“是……”少年的头埋的更低了,白发垂落腰间,带着凌乱的美感,干净的让人不忍亵渎。 少女忽的笑了,笑不露齿,眼底是极致的温柔,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头上月白色的发簪微微晃了晃,青丝上的梨花也飘落了下去,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美人如是。 “阿祈,你头上有鹿角啊,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啊。” 阿……阿祈,鹿祈的脸红彤彤的,直蔓延到耳根,她叫他阿祈,怎么可以这样,鹿族的本能告诉他这样不对,这不应该是人类和妖族之间的称呼,可又忍不住的想去贪恋这份亲昵,少年洁白的牙齿咬住唇瓣,眼底是满满的纠结。 落铃兮看着这样的鹿祈,心尖泛起一阵阵的疼惜,五百年前,他是神鹿一族未及弱冠的小公子,她是被流放下界的洛神,也是至今唯一一位诞生于魔地的神仙,所有人都说她是祸患,可少女的一颦一笑都是极致的温柔,那双眸子也出奇的干净,终是不忍杀害,便做了洛神,因缘巧合与那不谙世事的小鹿结识,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啊,一旦坠入感情这等漩涡,怎能那么容易脱身,可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神鹿一族唯一的小公子,他的婚姻从一开始便是为种族谋利的工具,半神半魔的血脉,又怎么可能真的干净,后来啊,她一人单枪匹马,屠了神族的半个朝堂,而他在大婚当日,一身血衣来到这魔族之地,用他的神格换了她的魂魄,她才得以坠入轮回。 “阿祈,以后你要是找不到我,你就去洛水等我,知道了吗?” “嗯嗯,知道了,”少年听话的点头,头上的鹿角闪起细碎的金光,落铃兮知道,少年把这句话藏进了鹿角里,鹿族每十年都会记忆清空,只有鹿角里的记忆会随着传承,或许百年之后,她的阿祈不记得有一个叫做落铃兮的姑娘,也不记得他是神鹿一族的小公子,但他却知道,他要去洛水等一个他心尖尖上的姑娘…… 落铃兮垂下眼睑,遮住了那灿若星辰的眸子,她的少年啊,还是那么单纯,用整整五百年的倔强,来赌一段模糊的记忆,来等一个未知的承诺…… “阿祈,如果我回不来了,你该怎么办呢?”少女长长的睫毛微微湿润,眼角缓缓划过一滴晶莹的泪珠,掉在那纷飞的花瓣上,美人垂泪,极美,却易碎,再睁眼时,已是双瞳剪水,撩人而不自知。 鹿祈并没有看到那滴被花瓣携走的眼泪,却听见了少女那近乎呓语的呢喃,回不来了,为什么会回不来呢? 寂寞的星垂了暮,是轻云蔽月的朦胧,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慢慢厚重的寒气,南山并没有山下那渐变的黄昏,白天与黑夜的交替时间很短,鹿祈终是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 “铃兮,你下山吧,南山晚上很冷的。” 少年的面色有了些苍白,鹿祈天生畏寒,堕妖之后,没了神力的加持,这南山的寒气对他的伤害不小,却还是固执的寻找,梨花树下的执着,和五百年前的承诺。 “阿祈,跟我下山好不好,我们回京城。” “为什么?”少年抬眸,不解的望着她。 落铃兮轻笑了笑,“阿祈,听过一句诗吗?” “什么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阿祈,我心悦你。” 终是,经不住似水流年,逃不过此间少年。 鹿祈的脸红到了耳根,连说话都磕磕绊绊的,“铃兮,我……我” “南山太冷,跟我回家,可好?” “好……”终究还是妥协了,不能拒绝,也,不忍拒绝。 漫天的梨花纷扬洒落,何当初一样,梨花林,长着鹿角的少年,和她失控的心跳,唯一不同的,当初,是他拥着她,他说的,我心悦你…… 落铃兮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终究还是忘了吗…… “走吧,”落铃兮牵起鹿祈的手,却忽的被他拽住了衣袖,落铃兮回头,“阿祈?” “我……我也心悦你”少年的眼睛四处乱瞟,唯独不敢看向落铃兮,手却死死抓着铃兮的衣袖,淡金色的眸子带着些许迷茫,他对这个女孩的唯一认知,只有这个名字,只有落铃兮这三个字,却只一眼,心就乱了…… 《一醉千秋醒》正文卷 番外:落铃兮 落家有女,其名铃兮。 南山有妖,名曰鹿祈…… 听说啊,洛水河畔来了一位美人儿,以落为姓,唤作铃兮,肤若凝脂,纤手玉兰,那姑娘喜穿白衣,脚下月白色的足铃堪堪垂落,每走一步便发出清脆的铃声,隔着好远便让人知道,这附近有一名唤铃兮的姑娘。 “张婶啊,我们这小地方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你不记得了?十年前京城落家的小公主身有顽疾,治了多少年都没治好,听那道人的话,在这洛水呆了三年呢,也不知怎的,回去之后就痊愈了。” “哦哦,原来这就是当年那小丫头啊,我说那眸子怎么好生熟悉。” 洛水的源头在南山,可这世世代代在洛水河畔生活的人,却从没去过南山,听说那南山极寒,且有妖物作祟,山下明明刚过午时,南山之上却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清脆的铃声在南山响起,忽的打破了这几百年的沉寂,从未出阁的小姑娘独自一人来这偏远之地,是为了寻找那极其漂亮,长着鹿角的少年,许是黄泉路上的彼岸花不够艳,又或是那人手一碗的孟婆汤不够咸,这一世的落铃兮在八岁那年一场大病之后,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兜兜转转多少轮回,终是回到了起点。 铃声忽起,遇风成癫,冲进了月下白衣的睡眠,洁白的梨花洋洋洒落,裹挟着寒气氤氲徘徊,白衣与梨花混杂,分不清是花埋了人,还是人掩了花,少年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又缓缓张开,一双淡金色的眼眸尽数显现,落铃兮一惊,抬头,眼中还是那溺死人的温柔,却无端添了些狠厉,“妖吗?”她喃喃自语…… “你……你是谁?”少年开了口,淡金色的眼眸中透着些许迷茫,宛若孩童般干净纯粹,传闻鹿族每十年记忆清空一次,这应该是刚刚苏醒,落铃兮如是想着,轻笑一声,抬头对上那干净的眸子,道,“落铃兮” “落……落铃兮,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好漂亮的名字”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少年低头,拂落白衣上的几片花瓣,白袍做底,金丝为线,终究是神鹿的血脉,便是堕妖,也是无与伦比的尊贵。 “我……鹿祈” “鹿祈……你是妖吗?”落铃兮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十八岁少女的俏皮,却让少年干净的眸子一瞬间乱了,莫名的,鹿祈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人类,妖是人类极其痛恨的种族,他不想让这个莫名欢喜的女孩讨厌他,挣扎了一会儿,他还是说了实话,“是……”少年的头埋的更低了,白发垂落腰间,带着凌乱的美感,干净的让人不忍亵渎。 少女忽的笑了,笑不露齿,眼底是极致的温柔,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头上月白色的发簪微微晃了晃,青丝上的梨花也飘落了下去,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美人如是。 “阿祈,你头上有鹿角啊,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啊。” 阿……阿祈,鹿祈的脸红彤彤的,直蔓延到耳根,她叫他阿祈,怎么可以这样,鹿族的本能告诉他这样不对,这不应该是人类和妖族之间的称呼,可又忍不住的想去贪恋这份亲昵,少年洁白的牙齿咬住唇瓣,眼底是满满的纠结。 落铃兮看着这样的鹿祈,心尖泛起一阵阵的疼惜,五百年前,他是神鹿一族未及弱冠的小公子,她是被流放下界的洛神,也是至今唯一一位诞生于魔地的神仙,所有人都说她是祸患,可少女的一颦一笑都是极致的温柔,那双眸子也出奇的干净,终是不忍杀害,便做了洛神,因缘巧合与那不谙世事的小鹿结识,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啊,一旦坠入感情这等漩涡,怎能那么容易脱身,可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神鹿一族唯一的小公子,他的婚姻从一开始便是为种族谋利的工具,半神半魔的血脉,又怎么可能真的干净,后来啊,她一人单枪匹马,屠了神族的半个朝堂,而他在大婚当日,一身血衣来到这魔族之地,用他的神格换了她的魂魄,她才得以坠入轮回。 “阿祈,以后你要是找不到我,你就去洛水等我,知道了吗?” “嗯嗯,知道了,”少年听话的点头,头上的鹿角闪起细碎的金光,落铃兮知道,少年把这句话藏进了鹿角里,鹿族每十年都会记忆清空,只有鹿角里的记忆会随着传承,或许百年之后,她的阿祈不记得有一个叫做落铃兮的姑娘,也不记得他是神鹿一族的小公子,但他却知道,他要去洛水等一个他心尖尖上的姑娘…… 落铃兮垂下眼睑,遮住了那灿若星辰的眸子,她的少年啊,还是那么单纯,用整整五百年的倔强,来赌一段模糊的记忆,来等一个未知的承诺…… “阿祈,如果我回不来了,你该怎么办呢?”少女长长的睫毛微微湿润,眼角缓缓划过一滴晶莹的泪珠,掉在那纷飞的花瓣上,美人垂泪,极美,却易碎,再睁眼时,已是双瞳剪水,撩人而不自知。 鹿祈并没有看到那滴被花瓣携走的眼泪,却听见了少女那近乎呓语的呢喃,回不来了,为什么会回不来呢? 寂寞的星垂了暮,是轻云蔽月的朦胧,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慢慢厚重的寒气,南山并没有山下那渐变的黄昏,白天与黑夜的交替时间很短,鹿祈终是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 “铃兮,你下山吧,南山晚上很冷的。” 少年的面色有了些苍白,鹿祈天生畏寒,堕妖之后,没了神力的加持,这南山的寒气对他的伤害不小,却还是固执的寻找,梨花树下的执着,和五百年前的承诺。 “阿祈,跟我下山好不好,我们回京城。” “为什么?”少年抬眸,不解的望着她。 落铃兮轻笑了笑,“阿祈,听过一句诗吗?” “什么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阿祈,我心悦你。” 终是,经不住似水流年,逃不过此间少年。 鹿祈的脸红到了耳根,连说话都磕磕绊绊的,“铃兮,我……我” “南山太冷,跟我回家,可好?” “好……”终究还是妥协了,不能拒绝,也,不忍拒绝。 漫天的梨花纷扬洒落,何当初一样,梨花林,长着鹿角的少年,和她失控的心跳,唯一不同的,当初,是他拥着她,他说的,我心悦你…… 落铃兮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终究还是忘了吗…… “走吧,”落铃兮牵起鹿祈的手,却忽的被他拽住了衣袖,落铃兮回头,“阿祈?” “我……我也心悦你”少年的眼睛四处乱瞟,唯独不敢看向落铃兮,手却死死抓着铃兮的衣袖,淡金色的眸子带着些许迷茫,他对这个女孩的唯一认知,只有这个名字,只有落铃兮这三个字,却只一眼,心就乱了…… 《一醉千秋醒》正文卷 第113章:归乡途横生变故,青冥乱漏雨连屋(叁) 京城酒肆,彩茹茗听到朝廷阻拦难民入京的消息后,一言未发,背上彩家先祖留下的那把玉龙剑,翻身跃上赤茗宝马,一路飞驰出京,越过歇马坡,直奔胶州而去。 黎刚见状,匆匆吩咐酒肆老板照看一下酒肆生意,挎上那柄短刀,骑上那匹浑身毛色漆黑如墨的赤战宝马,抬手压了压头顶斗笠,跃马跟上。 “小茗,朝廷已经下令严禁难民入京,咱们就这样冒然前往,非但起不到什么作用,还可能把咱这条小命搭进去啊!”黎刚夹了夹坐下赤战马,加快了些速度,与彩茹茗并排而驰。 彩茹茗回头瞪了黎刚一眼,黄沙掩盖掉了她身上那股浓郁的脂粉气,却为其平添了几分飒爽英气:“黎花刀,你要是怕了,就自己滚回去,老娘就当从来不曾认识你。老娘告诉你,我彩茹茗要嫁的是那种沙场上浴血奋战的英雄高手,而不是你这种胆怯懦夫!” “哎呦喂,爷们这个暴脾气。”黎刚随意伸手摸了一把沾到脸上的黄沙,大声吼道:“彩娘们,爷们也告诉你!爷们虽然不是什么沙场英雄武道高手,但爷们心里边拎的清,什么叫做家国大义!若是你要去,哪怕刀山火海阎王府,爷们又何妨不能陪你走上那么一遭?哈哈哈!” “瞧你那傻样!”彩茹茗抿嘴轻笑一下,继续开口:“还笑!你还是嫌吃的沙子不够多!” “嘿嘿。”黎刚憨笑两声,面色逐渐严肃,沉声道:“不过爷们跟你说真的,这一趟不论是官府阻拦,贼寇劫道,还是那难民身上的古怪病情,可都是致命的玩意。要是咱们真的出事了,答应我,你要给爷们活下去!我黎刚不过是一介乡村草莽,贱命一条,你不一样,你可是堂堂将门之后,你的命,比爷们值钱不知道几百倍!” “黎花刀,给老娘闭嘴!”彩茹茗狠狠呵斥一声,神色有些落寞:“你要是敢比老娘先死,老娘就跪在你坟前不起来,直到下去陪你为止!” 黎刚轻笑一下,不再做声,心里,却很暖。 “胶、连、吴、越,这四州灾情最为严重,咱们先回到胶州再做打算,在那里,我财蛊之名,可不逊于胶州州牧!”彩茹茗说完,夹了夹坐下赤茗宝马,朝胶州所在的方向一路飞驰。 黎刚望着彩茹茗飞扬的衣袖出神片刻,自言自语般说着什么:“爷们这辈子,非你不娶,若是你死了,爷们也要陪你去死。” 说完,爽朗一笑,拍马跟上。 丝绸之路,四骑飞驰,李义一行人还不知晓十三州此番变故,只是一路朝着那座中原要塞之地雁门关赶去。 李义坐在疾驰中的黑旋风背上怔怔出神,一袭玄底赤纹鎏金衣沾染了些许大漠黄土气,风卷黄沙,吹得那衣摆飘摇。 想起诚可小姑娘送别时那稚嫩略带奶香气的声音,李义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眉心那颗金红两色光芒不断交替闪烁的舍利印记,坚毅俊俏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会心笑意。 自从斩杀狐禅吟风后,整座烂陀城都为之轰动,有拍手叫好大声称快的,有称赞此番英雄壮举的,有为出手之人担忧的,还有对梵净山与烂陀山这南北对峙许久的两大佛山形势进行分析的,此番种种,除了供人茶余饭谈之外,却再没了其余任何声响。 狐禅吟风的那位烂陀山方丈非但没有前去报复,反而还有些息事宁人的意思。 虽不知为何,但李义察觉到这丝微妙的意思后,立即以新任剑神的身份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了烂陀山,信中只是草草描述了一下前后过程,还在结尾处礼貌性的致了下歉,算是双方都给个台阶下。 用意其实再明显不过,你还做你的梵净山方丈,我还当我的新任剑神,梵净山与我交好,只要你不碰梵净山,咱们便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但你要是胆敢不知好歹去找梵净山的麻烦,不管你这次出于何种原因息事宁人,我三十六峰数十万众哪怕远越千里赶赴西域,也要荡平你这狗屁的烂陀山,荡平你这狗屁的佛教祖庭! 将一切都安顿好之后,李义这才放心离开,毕竟,他李义肩上还有振兴三十六峰,匡扶剑道的责任,他李义,终究还是要回中原的。 归途那天,不知是巧合还是造化使然,天公不作美,竟下起了蒙蒙细雨,雨不大,细若游丝点点,柔若春风拂面,微凉,却不冷。 诚可小姑娘也不打伞,就那样穿着一袭宽大的灰色僧袍,静静站在雨中,为李义送行。 小和尚静静守候在僧袍小姑娘身后,开口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归于沉默无言。 僧泡小姑娘抬手,柔嫩的手臂褪下宽大的衣袖,露出那双捧着一盏茶的小手,小姑娘抬起小脑袋,望向李义:“佛门无酒,小可今天以茶代酒,为大哥哥送行,大哥哥要平平安安的回到中原,回到大哥哥的家。如果以后有机会,小可也想去中原看看,去大哥哥的家看看。” 李义一手接过茶一饮而尽,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僧袍小姑娘的小脑袋:“会有机会的,到时候,大哥哥带着三十六峰所有弟子,为小可列队欢迎,让整座三十六峰乃至整个中原,都知道小可的名字。” “真的?”小可歪了歪小脑袋,稚嫩的小脸上带着甜甜的微笑。 “真的。”李义笑着点点头。 “那……大哥哥可不许反悔,大哥哥如果反悔的话,小可就再也不理大哥哥了。”小可伸出一只小手,认真的看着李义:“拉勾勾,师父说,拉了勾勾的事情就不许反悔,谁反悔的话谁就是小狗狗。” “好,拉勾。”李义微微弯下腰,右手小指勾住僧袍小姑娘稚嫩的小手指:“大哥哥答应小可,如果大哥哥反悔,大哥哥就是小狗狗,小可永远也不理的那种小狗狗。” 《一醉千秋醒》正文卷 第113章:归乡途横生变故,青冥乱漏雨连屋(叁) 京城酒肆,彩茹茗听到朝廷阻拦难民入京的消息后,一言未发,背上彩家先祖留下的那把玉龙剑,翻身跃上赤茗宝马,一路飞驰出京,越过歇马坡,直奔胶州而去。 黎刚见状,匆匆吩咐酒肆老板照看一下酒肆生意,挎上那柄短刀,骑上那匹浑身毛色漆黑如墨的赤战宝马,抬手压了压头顶斗笠,跃马跟上。 “小茗,朝廷已经下令严禁难民入京,咱们就这样冒然前往,非但起不到什么作用,还可能把咱这条小命搭进去啊!”黎刚夹了夹坐下赤战马,加快了些速度,与彩茹茗并排而驰。 彩茹茗回头瞪了黎刚一眼,黄沙掩盖掉了她身上那股浓郁的脂粉气,却为其平添了几分飒爽英气:“黎花刀,你要是怕了,就自己滚回去,老娘就当从来不曾认识你。老娘告诉你,我彩茹茗要嫁的是那种沙场上浴血奋战的英雄高手,而不是你这种胆怯懦夫!” “哎呦喂,爷们这个暴脾气。”黎刚随意伸手摸了一把沾到脸上的黄沙,大声吼道:“彩娘们,爷们也告诉你!爷们虽然不是什么沙场英雄武道高手,但爷们心里边拎的清,什么叫做家国大义!若是你要去,哪怕刀山火海阎王府,爷们又何妨不能陪你走上那么一遭?哈哈哈!” “瞧你那傻样!”彩茹茗抿嘴轻笑一下,继续开口:“还笑!你还是嫌吃的沙子不够多!” “嘿嘿。”黎刚憨笑两声,面色逐渐严肃,沉声道:“不过爷们跟你说真的,这一趟不论是官府阻拦,贼寇劫道,还是那难民身上的古怪病情,可都是致命的玩意。要是咱们真的出事了,答应我,你要给爷们活下去!我黎刚不过是一介乡村草莽,贱命一条,你不一样,你可是堂堂将门之后,你的命,比爷们值钱不知道几百倍!” “黎花刀,给老娘闭嘴!”彩茹茗狠狠呵斥一声,神色有些落寞:“你要是敢比老娘先死,老娘就跪在你坟前不起来,直到下去陪你为止!” 黎刚轻笑一下,不再做声,心里,却很暖。 “胶、连、吴、越,这四州灾情最为严重,咱们先回到胶州再做打算,在那里,我财蛊之名,可不逊于胶州州牧!”彩茹茗说完,夹了夹坐下赤茗宝马,朝胶州所在的方向一路飞驰。 黎刚望着彩茹茗飞扬的衣袖出神片刻,自言自语般说着什么:“爷们这辈子,非你不娶,若是你死了,爷们也要陪你去死。” 说完,爽朗一笑,拍马跟上。 丝绸之路,四骑飞驰,李义一行人还不知晓十三州此番变故,只是一路朝着那座中原要塞之地雁门关赶去。 李义坐在疾驰中的黑旋风背上怔怔出神,一袭玄底赤纹鎏金衣沾染了些许大漠黄土气,风卷黄沙,吹得那衣摆飘摇。 想起诚可小姑娘送别时那稚嫩略带奶香气的声音,李义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眉心那颗金红两色光芒不断交替闪烁的舍利印记,坚毅俊俏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会心笑意。 自从斩杀狐禅吟风后,整座烂陀城都为之轰动,有拍手叫好大声称快的,有称赞此番英雄壮举的,有为出手之人担忧的,还有对梵净山与烂陀山这南北对峙许久的两大佛山形势进行分析的,此番种种,除了供人茶余饭谈之外,却再没了其余任何声响。 狐禅吟风的那位烂陀山方丈非但没有前去报复,反而还有些息事宁人的意思。 虽不知为何,但李义察觉到这丝微妙的意思后,立即以新任剑神的身份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了烂陀山,信中只是草草描述了一下前后过程,还在结尾处礼貌性的致了下歉,算是双方都给个台阶下。 用意其实再明显不过,你还做你的梵净山方丈,我还当我的新任剑神,梵净山与我交好,只要你不碰梵净山,咱们便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但你要是胆敢不知好歹去找梵净山的麻烦,不管你这次出于何种原因息事宁人,我三十六峰数十万众哪怕远越千里赶赴西域,也要荡平你这狗屁的烂陀山,荡平你这狗屁的佛教祖庭! 将一切都安顿好之后,李义这才放心离开,毕竟,他李义肩上还有振兴三十六峰,匡扶剑道的责任,他李义,终究还是要回中原的。 归途那天,不知是巧合还是造化使然,天公不作美,竟下起了蒙蒙细雨,雨不大,细若游丝点点,柔若春风拂面,微凉,却不冷。 诚可小姑娘也不打伞,就那样穿着一袭宽大的灰色僧袍,静静站在雨中,为李义送行。 小和尚静静守候在僧袍小姑娘身后,开口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归于沉默无言。 僧泡小姑娘抬手,柔嫩的手臂褪下宽大的衣袖,露出那双捧着一盏茶的小手,小姑娘抬起小脑袋,望向李义:“佛门无酒,小可今天以茶代酒,为大哥哥送行,大哥哥要平平安安的回到中原,回到大哥哥的家。如果以后有机会,小可也想去中原看看,去大哥哥的家看看。” 李义一手接过茶一饮而尽,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僧袍小姑娘的小脑袋:“会有机会的,到时候,大哥哥带着三十六峰所有弟子,为小可列队欢迎,让整座三十六峰乃至整个中原,都知道小可的名字。” “真的?”小可歪了歪小脑袋,稚嫩的小脸上带着甜甜的微笑。 “真的。”李义笑着点点头。 “那……大哥哥可不许反悔,大哥哥如果反悔的话,小可就再也不理大哥哥了。”小可伸出一只小手,认真的看着李义:“拉勾勾,师父说,拉了勾勾的事情就不许反悔,谁反悔的话谁就是小狗狗。” “好,拉勾。”李义微微弯下腰,右手小指勾住僧袍小姑娘稚嫩的小手指:“大哥哥答应小可,如果大哥哥反悔,大哥哥就是小狗狗,小可永远也不理的那种小狗狗。” 《一醉千秋醒》正文卷 第114章:归乡途横生变故,青冥乱漏雨连屋(肆) 李义回过神来,夹了夹坐下那匹三十六峰精选的黑旋风,加快了些行进速度。 马踏尘翻,扬起几缕黄沙。 肃风一卷,飞扬漫天。 “小义,前面不远,便是雁门关,过了雁门关,便是中原大地!哈哈,估计李师兄现在已经想你想到寝食难安了!”梅千枝冒着漫天黄沙前冲了几丈,与李义并排而驰,爽朗的笑声响彻周围的黄沙天地,一手握缰绳,另一只手弹了弹身上那件千枝锦绣梅花袍,震落一层积土黄沙。 “喂!梅丧脸,你说那话怎么跟放屁一样?小义这么大的人了,还用得着你在这笔画地形?”竹颜引马从侧面贴来,一把竹剑峰特质的紫竹骨扇别在腰间玉带上,二者交相辉映,更显青翠欲滴。 “竹无颜,你再敢这样叫我,信不信我让你过不了这雁门关?”梅千枝狠狠瞪了竹颜一眼。 还未待竹颜回怼,地面便发生一阵剧烈抖动,梅千枝顺着震源方向抬眼望去。 只见漫天黄沙突的扬起数丈高,直似要将那座屹立在此数百年的雁门关压倒。 梅千枝透过黄沙极力望去,方才堪堪望见那幅大军压境,孤城欲摧的场景,忙伸手拦住李义几人:“是匈奴!” 众人闻言,纷纷勒马。 竹颜放弃要回怼的想法,凝眸朝雁门关所在的方向望去,却什么都看不清楚,转而询问一旁的泉柒:“这沙子太大了,看不清楚啊!泉柒,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泉柒趴在马背上,懒散的抬了抬眸子,随后又即刻垂下去,声音平淡不起波澜,好似一切皆与他无关一般:“看不清。” “看样子,匈奴这次至少出动了一万兵马,但据我所知,雁门关驻兵,不过三千轻骑。”一直未曾开口的李义凑上前来,一双黑瞳中闪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对于数里开外的场景看的一清二楚,不说看的清有几万粒黄沙,但至少每个匈奴的动作,他都心知肚明。 “小义,你能看得清?”梅千枝和竹颜一同望向李义,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连梅千枝这种六偃一玄天的高手都只能看到个模糊大概,李义这个连武者都算不上的凡躯,却能看的一清二楚? “也许,是气灵的作用。”李义见到两人惊讶的模样,伸手摸了摸眉心那颗金红两色光芒交替闪烁的舍利印记,也就是小和尚口中的气灵。 “这倒是个大机缘。”梅千枝点点头,望着李义眉心那颗舍利印记出神。 “喂,梅丧脸,现在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吗?赶紧想想办法我们怎么过去啊!总不能在这等到他们打完吧?照咱们现在的情况,估计还没等到那时候就绝粮了。”竹颜狠狠拍了一下梅千枝的肩膀,在梅千枝要打他的时候提着一个袋子挡在身前晃了晃:“就剩这几块干饼了,这地方,可是有钱也买不到口粮哟!” “你……”梅千枝狠狠甩了甩衣袖,不再与之计较,神情凝重,望向远处雁门关的方向。 “唉,小义,梅丧脸那家伙看着就不靠谱,你给看看现在什么情况,咱们怎么才能帮那血屠守住这雁门关。”竹颜见李义没有出声,顿了顿,再次开口:“毕竟这老家伙也是条血海里边杀出来的汉子,帮圣上打下半壁江山,这么大的功劳,再怎么着也该要个异姓王当当,享享清福。但这老家伙不但没有开这个口,反而主动卸去兵权。他当年刀屠连景马踏萧青时率领的十万旧部,全部被分散到了十三州各地,各自担任一些不大不小的官职。而这老家伙自己,却跑去跟圣上说什么手痒痒闲不住,非要来这雁门关受这老罪,你说他图什么?” 李义听完竹颜这一大串话,轻轻笑笑:“也许,是图个心安。毕竟伴君如伴虎,不管是权势过大,还是威名过高,在圣上眼中,终究只会是个祸患。如此一来,倒不如去个自己想去的地方,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此举,不失为明智。” “成天打打杀杀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好的,这算什么生活?”竹颜摇摇头,随后颇有些郁闷的抽出紫竹骨扇敲了敲手心:“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干大事的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还是适合在竹剑峰品品紫叶,赏赏紫竹,做不来你们这些营生。” “要不是这样,江湖中怎么会叫你紫竹闲人?说什么你只能困在竹剑峰,偏居一隅,入不得武评?”梅千枝听完两人一番对话,知道不是开玩笑的场合,没有理会竹颜的挖苦,正色道。 听了这话,竹颜神色有些黯淡,紧了紧双拳,将手中那把紫竹骨扇握的吱吱作响:“入不入武评,是我自己的事,要人管?” 见竹颜这幅模样,梅千枝轻轻叹了口气:“你还是放不下那个人的那番话。” “他也配?”竹颜冷哼一声。 “嘴硬。”梅千枝无奈摇头。 李义将这番话听在耳中,记在心里,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或许这就是竹叔武道一直无法精进的那个心结,总有一天,他要帮他将心结打开,彻彻底底的打开。 将执念埋在心底,李义听到一阵躁动,抬了抬眼眸,望向雁门关:“战鼓三响,要攻城了。” 梅、竹、泉三人闻言,纷纷抬头看去,尽管有风沙阻挡看不清楚,但却依然能感受到那股浓郁的战场杀气,异常浓烈。 “三千守军,一万匈奴,雁门关虽说是边关要险,易守难攻,但双方兵力的差距,实在是太过巨大。”梅千枝一脸凝重,望着远处那黑影如潮水般涌动,略带担忧。 雁门关是十三州与西域相连的重要边塞,此关一破,便是将最柔弱的腹部露给了匈奴,再加上盛世之下驻兵稀少,阻拦不易,紧急调兵又需要大把时间,若匈奴趁此一路东进,怕是要深入腹地,直捣京师,到那时,恐会示中原孱弱,导致外族纷纷来犯,蛮夷四起。 “此战只能赢,不能输,都看准时机,必要时刻,我们要进行果断拦截,剩下的,就看这位血屠了。”李义伸手拍了拍身上那件玄底赤纹鎏金衣,抖落数许黄沙,继而随风扬起,直冲云霄。 《一醉千秋醒》正文卷 第114章:归乡途横生变故,青冥乱漏雨连屋(肆) 李义回过神来,夹了夹坐下那匹三十六峰精选的黑旋风,加快了些行进速度。 马踏尘翻,扬起几缕黄沙。 肃风一卷,飞扬漫天。 “小义,前面不远,便是雁门关,过了雁门关,便是中原大地!哈哈,估计李师兄现在已经想你想到寝食难安了!”梅千枝冒着漫天黄沙前冲了几丈,与李义并排而驰,爽朗的笑声响彻周围的黄沙天地,一手握缰绳,另一只手弹了弹身上那件千枝锦绣梅花袍,震落一层积土黄沙。 “喂!梅丧脸,你说那话怎么跟放屁一样?小义这么大的人了,还用得着你在这笔画地形?”竹颜引马从侧面贴来,一把竹剑峰特质的紫竹骨扇别在腰间玉带上,二者交相辉映,更显青翠欲滴。 “竹无颜,你再敢这样叫我,信不信我让你过不了这雁门关?”梅千枝狠狠瞪了竹颜一眼。 还未待竹颜回怼,地面便发生一阵剧烈抖动,梅千枝顺着震源方向抬眼望去。 只见漫天黄沙突的扬起数丈高,直似要将那座屹立在此数百年的雁门关压倒。 梅千枝透过黄沙极力望去,方才堪堪望见那幅大军压境,孤城欲摧的场景,忙伸手拦住李义几人:“是匈奴!” 众人闻言,纷纷勒马。 竹颜放弃要回怼的想法,凝眸朝雁门关所在的方向望去,却什么都看不清楚,转而询问一旁的泉柒:“这沙子太大了,看不清楚啊!泉柒,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泉柒趴在马背上,懒散的抬了抬眸子,随后又即刻垂下去,声音平淡不起波澜,好似一切皆与他无关一般:“看不清。” “看样子,匈奴这次至少出动了一万兵马,但据我所知,雁门关驻兵,不过三千轻骑。”一直未曾开口的李义凑上前来,一双黑瞳中闪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对于数里开外的场景看的一清二楚,不说看的清有几万粒黄沙,但至少每个匈奴的动作,他都心知肚明。 “小义,你能看得清?”梅千枝和竹颜一同望向李义,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连梅千枝这种六偃一玄天的高手都只能看到个模糊大概,李义这个连武者都算不上的凡躯,却能看的一清二楚? “也许,是气灵的作用。”李义见到两人惊讶的模样,伸手摸了摸眉心那颗金红两色光芒交替闪烁的舍利印记,也就是小和尚口中的气灵。 “这倒是个大机缘。”梅千枝点点头,望着李义眉心那颗舍利印记出神。 “喂,梅丧脸,现在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吗?赶紧想想办法我们怎么过去啊!总不能在这等到他们打完吧?照咱们现在的情况,估计还没等到那时候就绝粮了。”竹颜狠狠拍了一下梅千枝的肩膀,在梅千枝要打他的时候提着一个袋子挡在身前晃了晃:“就剩这几块干饼了,这地方,可是有钱也买不到口粮哟!” “你……”梅千枝狠狠甩了甩衣袖,不再与之计较,神情凝重,望向远处雁门关的方向。 “唉,小义,梅丧脸那家伙看着就不靠谱,你给看看现在什么情况,咱们怎么才能帮那血屠守住这雁门关。”竹颜见李义没有出声,顿了顿,再次开口:“毕竟这老家伙也是条血海里边杀出来的汉子,帮圣上打下半壁江山,这么大的功劳,再怎么着也该要个异姓王当当,享享清福。但这老家伙不但没有开这个口,反而主动卸去兵权。他当年刀屠连景马踏萧青时率领的十万旧部,全部被分散到了十三州各地,各自担任一些不大不小的官职。而这老家伙自己,却跑去跟圣上说什么手痒痒闲不住,非要来这雁门关受这老罪,你说他图什么?” 李义听完竹颜这一大串话,轻轻笑笑:“也许,是图个心安。毕竟伴君如伴虎,不管是权势过大,还是威名过高,在圣上眼中,终究只会是个祸患。如此一来,倒不如去个自己想去的地方,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此举,不失为明智。” “成天打打杀杀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好的,这算什么生活?”竹颜摇摇头,随后颇有些郁闷的抽出紫竹骨扇敲了敲手心:“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干大事的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还是适合在竹剑峰品品紫叶,赏赏紫竹,做不来你们这些营生。” “要不是这样,江湖中怎么会叫你紫竹闲人?说什么你只能困在竹剑峰,偏居一隅,入不得武评?”梅千枝听完两人一番对话,知道不是开玩笑的场合,没有理会竹颜的挖苦,正色道。 听了这话,竹颜神色有些黯淡,紧了紧双拳,将手中那把紫竹骨扇握的吱吱作响:“入不入武评,是我自己的事,要人管?” 见竹颜这幅模样,梅千枝轻轻叹了口气:“你还是放不下那个人的那番话。” “他也配?”竹颜冷哼一声。 “嘴硬。”梅千枝无奈摇头。 李义将这番话听在耳中,记在心里,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或许这就是竹叔武道一直无法精进的那个心结,总有一天,他要帮他将心结打开,彻彻底底的打开。 将执念埋在心底,李义听到一阵躁动,抬了抬眼眸,望向雁门关:“战鼓三响,要攻城了。” 梅、竹、泉三人闻言,纷纷抬头看去,尽管有风沙阻挡看不清楚,但却依然能感受到那股浓郁的战场杀气,异常浓烈。 “三千守军,一万匈奴,雁门关虽说是边关要险,易守难攻,但双方兵力的差距,实在是太过巨大。”梅千枝一脸凝重,望着远处那黑影如潮水般涌动,略带担忧。 雁门关是十三州与西域相连的重要边塞,此关一破,便是将最柔弱的腹部露给了匈奴,再加上盛世之下驻兵稀少,阻拦不易,紧急调兵又需要大把时间,若匈奴趁此一路东进,怕是要深入腹地,直捣京师,到那时,恐会示中原孱弱,导致外族纷纷来犯,蛮夷四起。 “此战只能赢,不能输,都看准时机,必要时刻,我们要进行果断拦截,剩下的,就看这位血屠了。”李义伸手拍了拍身上那件玄底赤纹鎏金衣,抖落数许黄沙,继而随风扬起,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