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当在逃村姑,没让你把天下打下来!》 章节目录 第一章 开局嫁给张屠户? 散乱的木柴,泥土的地面,破败的蜘蛛网。 这是舒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画面。 “这是……一个柴房?” 勉强活动了一下身体,只感觉后背火辣辣的疼,肚子传来深深的饥饿感,好像有一张嘴巴在啃食着自己的胃。 脑子忽然有些疼痛,一股陌生的记忆翻涌上来,舒莹足足用了五分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穿越了?” “一个叫大梁国的国家……” “女子十三岁就要被出嫁,若是超过十六岁还未嫁出去,那每年赋税翻倍。” “这具身体也叫舒莹,如今已经十六岁,但因为家境贫寒,没有嫁妆,所以无人愿娶,最后好说歹说,终于说好给张屠户做妾。” “原身不肯答应,结果被亲爹狠狠抽了一顿,关在柴房里饿了三天……” 靠着双料硕士的强大归纳能力,舒莹快速梳理了一遍记忆,总结出关键的信息。 至于为什么原主不愿意去嫁给张屠户。 记忆中,张屠户大腹便便,五十多岁,浑身散发一股肉腥味,脸上横肉堆叠,一条刀疤掀开了头皮,咧嘴一笑,仅剩的几个大牙带着烟垢。 而且,张屠户每天喝醉了就关上门打老婆,那是真用刀子砍,谁家好姑娘嫁给他,半年之内就会莫名“病死”,足足送走了五个! 最关键的是,张屠户是和他弟弟一同娶亲。 自己嫁过去,就得被两个男人折腾。 也难怪那些嫁过去的婆娘会跑,也难怪原主不愿意,换了谁谁也得跑,谁也不会不愿意! 穿越而来的舒莹也不愿意。 一时间,舒莹有点难受。 别人穿越,要么贵妃王妃,要么好歹也是被许配给将军什么的。 结果自己刚刚穿越,开局差点饿死在柴房,更是要被强行嫁给屠户,还是两兄弟齐娶亲? 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 “不是说好了穿越古代,非富即贵吗?”舒莹感觉自己穿了个假越。 拖着饥饿无力的身体站起来,舒莹看着柴房里那半坏的铜镜,模糊可见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身子骨勉强算是长成,但却没多少肉,双手上带着老茧,显然是常年劳作导致身体没长开。 还没长开的脸蛋也算清秀文静,却带着苍白,身上穿着的简单白裙满是尘土,算作是嫁给张屠户的嫁衣。 事实上,这也是原主唯一的衣服了,家里父母给她穿白裙,倒不是为了好看,只是不需要染色,布料便宜。 一头秀发也因为营养不良而变的枯黄分岔,舒莹抚摸着那充当发簪的粗擦木棍,叹了口气:“这大梁国女子的地位,还真是堪忧啊。” “我好歹也是化学和工程学双料硕士,穿越竟然穿越到这个环境。跟回到古代一样……不,还不如古代女人的生活环境。” “好好一个女孩,不愿意嫁人,就被活活打死饿死!” “不过既然我来了……”舒莹那带着乡村少女的老实的双眼中,猛然迸发出一缕寒芒! 自己一个化学和工程学双料硕士,还能被一群野蛮村夫欺负了? 必须反抗! 不然还要真嫁给什么张屠户两兄弟?以后自己在穿越者中怎么抬头?对得起自己学习的化学和工程学双料硕士吗? 新时代女性,反对包办婚姻! 而就在此时。 “咔哒!” 柴房的锁忽然转动,舒莹眼中的寒芒顿时散去,连忙退到墙角,俏脸上只剩下恐惧和委屈。 来人是一个身形佝偻的妇女,常年的操劳让她双鬓斑白,身形也佝偻如虾米,双手带着厚厚的老茧,一双眼睛都有些昏花。 但舒莹知道,这眼前的老妇就是原主的母亲舒氏,其实也才四十多岁,只是整天没日没夜的纺织劳作,再加上吃不上好东西,这才如此老态。 明明是原主的母亲,但看起来就像是外婆一样,完全是六十多岁的模样。 “莹儿啊,”舒氏打开门锁,有些心疼的看着闺女:“现在你知道错了吗?” 知道错了吗? 不嫁,就是错了? 舒莹眼中再次闪过寒芒,但随即露出乞求的模样:“娘,我知道错了!” “哼,早这样不就行了吗!”舒氏身后,拿着棍子的舒父冷哼一声,嫌弃道:“在家吃了十几年的饭,养了你这赔钱货十几年,好不容易能送出去了,你还不答应!就是欠板子!” “要是还不知道错,再打一顿,饿她三天!看她老不老实!” 舒父身后,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掐着腰,老气横秋道:“就是,饿死这赔钱货才好!” 被自己儿子这么火上浇油的一说,舒父似乎骂还不过瘾,抄着棍子就要动手。 “知道错了就好,知道错了就好。”舒氏连忙打了个圆场,有些畏惧的拉了舒父一把,连忙道:“既然莹儿知道错了,你一会去叫张屠户来接人,我……我先去做顿饭……” “做什么饭,还要让她多吃我们一口?”舒父两眼一瞪,抬手就给了舒氏一巴掌。 “啪!” 舒氏被打了个趔趄,捂着脸小声道:“总归是……养了十几年,而且万一饿死了,张屠户和他兄弟不认账怎么办,人家可是给了三两银子,还送了半斗白米……再说了,一把野菜,算不上什么的……” 此话一出,舒父没有再说,瞪了一眼舒莹,转身往破旧的农屋里走去,一屁股坐下。 “那就快点做!我吃饱了去一趟村头,让张屠户来接人。” 舒父坐在破凳子上,敲着桌子催促道:“磨叽什么呢!快去生火!” 站在原地的舒母这才像是得到准许似的,缓缓走向厨房,舒莹沉默片刻,也帮着去厨房忙碌起来。 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小跑着跑到舒父的身旁,一把抱住舒父的打退,大声道:“爹,我要吃白米,还有大肉块!” “好,好儿子,好大宝,给你做白米,做大肉块!” “他娘,给大宝做两碗白米!我昨天弄来的野鸡,也给他做了!”舒父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一脸骄傲。 不多时。 一桌饭菜已经端上了桌子。 在这大梁国,农家日子并不好过,只有两盘菜。 一盘是水煮的野菜,舒母小心翼翼的只撒了几粒盐,寡淡无味,更是没有半点油花。 另一盘则是猪油爆炒鸡肉,香气扑鼻,满是油香。 闻到肉味,饿了三天的舒莹肚子顿时咕咕乱叫,也顾不得什么,下意识一手端起一碗米饭,一手拿起筷子伸向鸡肉。 但。 “啪!” 一双筷子狠狠抽在舒莹手背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舒莹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把手中筷子掉落。 “爹,舒莹要吃我的鸡肉!”舒大宝拿着筷子,一双眼睛满是愤怒和凶狠的盯着舒莹,仿佛护食的小狼! “砰!” “真是没规矩了!”舒父狠狠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指着舒莹手中的一碗米饭,咬牙道:“这是给你吃的肉吗!这是给你吃的饭吗!” “你吃了,你弟弟怎么办!” “你马上就要走了,以后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让你吃了十六年,最后还想多吃我们一口是吗?赔钱货!” 舒父越骂越起劲,就要起身动手。 舒莹握紧筷子,但理智告诉她,自己如今这饿了三天的身子绝对打不过眼前这个虽然看起来瘦弱、但却有把力气的野蛮村夫! “你吃!”舒莹咬着牙,把那碗米饭递过去,自己拿起一张小小的糠饼。 桌上的主食有三样,一个是窝窝头,摆在舒父面前。 两大碗香喷喷的白米饭,摆在白白胖胖的舒大宝面前。 舒氏和舒莹面前,则是一盘糠饼。 舒莹还是第一次吃这种糠饼,一吃下去,只感觉一股堆放许久的腐臭味,粗糙的口感更是夹杂着沙子。 显然,毫无营养。 也难怪原主会营养不良。 “多吃点菜。”舒母叹了口气,把那盘水煮野菜推在舒莹面前,想安慰几句,但犹豫许久,也只能道:“吃菜……对身体好。” 舒父看了一眼舒母,夹了一筷子野菜尝尝,冷哼道:“盐放多了。” “我这不是……最后一顿了吗……”舒母畏惧的声音都在发抖。 饿极了的舒莹忍着恶心。吞咽着寡淡无味的野菜和糠饼,舒大宝却没急着吃,一手捧着米饭,一手夹着一块鸡肉,像是在逗舒莹一样:“嘻嘻,我要吃了哦。” “哈哈,乖大宝,多吃点。”舒父哈哈一笑,摸了摸大宝的脑袋:“等这赔钱货一走,这家里的以后都是你的,咱也不用养着她了。” “有了张屠户的银子,爹再攒攒钱,给你也说个婆娘伺候你。” 才十岁的舒大宝瞬间两眼一亮,开心道:“婆娘!我也要婆娘!” “好好好,到时候给你娶个好生养的婆娘,再生个大胖小子。”舒父哈哈一笑,随即看了一眼小口吃着糠饼的舒莹,轻蔑道:“可千万别再生个赔钱货,养了她十几年,给她糠饼吃,她还不乐意呢。” “对了,一会儿吃饱了,你也别闲着。”舒父补充道:“去踩踩纺车,把今天的纺线做足了,卖不出五文钱,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再把那二亩地也浇一遍,临走前总得帮家里干点活。” 说着,舒父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不吃了?”舒母连忙起身问道。 “吃饱了,我去找张屠户,早送出去早省心。”舒父说着,关上门:“你在家看好了这赔钱货,别让她跑了,让她最后多干点活。” “要是她跑了,我打死你!” “砰!” 木门关上。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去,只有舒大宝还在举着白米饭,对舒莹笑道:“嘻嘻嘻,我要吃了哦,你吃不到,赔钱货!” 章节目录 第二章 成何体统 舒莹没有生气,而是朝着舒大宝笑了一下。 舒大宝直接就愣在那里了,他不明白,这赔钱货为什么会对自己笑,以前这个赔钱货可是只会默默低下头的! 还没等舒大宝反应过来。 “啪!” 舒莹一双手快如闪电,直接夺走了舒大宝手中的白米饭。 这一下子彻底惊醒了舒大宝,稚嫩的胖脸无比凶狠,握着两个拳头扑向舒莹:“赔钱货,你敢抢我米饭!” “砰!” 舒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脚踹开了舒大宝。 舒大宝虽然被养的白白胖胖,但说到底也才十岁,个头也就到舒莹腰间,在父母的宠溺下从小没干过一点活,可谓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舒莹虽然身子骨瘦弱,但也从小挖野菜纺织,骨子里有把子力气。 更何况,穿越来之前,舒莹还是跆拳道黑带,对付一个小屁孩手拿把掐。 这一脚直接踹的舒大宝跌出三四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赔钱货!”舒大宝凶狠的就要扑上去,但眼见舒莹又要抬脚,竟是打了个哆嗦。 舒大宝两眼眨巴眨巴,脸上的凶狠忽然变成了委屈,小胖眼带着泪花,指着舒莹道:“娘!这赔钱货抢我米饭吃!” 舒莹懒得去管舒大宝,一手捞过桌上另一碗米饭,把那一盘猪油炒鸡肉端到面前,埋头就开吃! “大宝乖,大宝不哭……”舒母一手拍着舒大宝的后背,抬头看向舒莹。 本想如以往一般劝女儿忍耐,但看着那瘦弱的女儿大口扒饭的模样,舒母还是低声道:“让你姐姐吃吧,最后一顿了……多吃点。” “不嘛!”舒大宝挣扎道:“我要吃肉!那是我的肉!” 舒母低声道:“大宝乖,等你姐嫁出去了,明天娘拿你姐的彩礼去给大宝买肉吃。” 听到这句话,大宝才呼出口气,还是不忘恶狠狠的看了舒莹一眼:“赔钱货,多吃点!等爹回来,我要告诉他你吃我的肉,看他不打死你!” 只是在心里不断嘀咕,这平日里总是逆来顺受的赔钱货,怎么好似变了个人似的! 那一瞬间的目光寒芒凛冽,让大宝到现在都忍不住两腿发抖,这哪里是那个任打任骂的赔钱货。 舒莹神色没变,此时全部心神都放在眼前的两碗大米饭上。 毕竟,肯定是要跑的! 但就算是跑,也要吃饱饭,不然这副身子跑不出二里地就会被抓回来。 别说,这没经过工业养殖的鸡肉的确是香,只是简单的猪油和盐巴,就让舒莹吃的满嘴油香。 也或许是这身子饿了三天的缘故,总之,这顿饭比舒莹前世吃的任何一顿饭都香。 “嗝。” 放下筷子,舒莹丝毫不在乎淑女形象的打了个饱嗝。 两大碗白米饭,一大盘猪油炒鸡,全部被吃进肚子,原本干瘪的小腹都肉眼可见的微微发鼓。 这具身体从来没吃的这么好过,一股饱腹感和满足感出现在心中,舒莹能够感受到这具营养匮乏而虚弱的身体此时正渐渐涌出力气,肚子里的暖流滋润着全身的每个角落。 舒母则错愕的看着自家女儿,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女儿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还不知道从哪找了个小木刺,大咧咧的剔牙。 哪有个姑娘家家的样子! 舒母犹豫许久,终于忍不住道:“闺女……娘知道你心里怨娘,别怨娘,娘也是这么过来的。” “过去了之后,有点妇道样子,别跟现在似的。” “娘听说那张屠户两兄弟名声不好,脾气不好,你去了之后,挨打挨骂多忍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该认错认错,跪下也不丢人,别等那张屠户动刀子,忍久了,咱女人这辈子也就过去了……” 舒莹点点头:“行,闺女记住了。” 舒母顿时心里松快了不少,但紧接着就眼见舒莹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挥手道:“娘,我走了啊。” “走?”舒母愣了一下:“走哪去?” 舒莹头也不回的回答道:“当然是跑啊。” 此话一出,舒母顿时脸色大变:“你爹马上就带着张屠户来接你了啊!” “所以我更得赶紧跑啊,不说了娘,我赶时间。” 说着,舒莹转动门环,推了一下木门。 没开。 舒莹不死心的再次使劲一推,只听门外哗啦作响。 门被从外面用横木锁死了! 舒莹心里一沉,但随即看了看旁边那两米的土墙和墙根堆放的柴火,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开玩笑。 这破院子,还能困住自己? 要是自己这个工程学和化学双料硕士,穿越第一天成了张屠户的婆娘,那才是真的天大玩笑! 舒莹二话不说,直接朝着木柴堆爬上去。 追出来的舒母看到这一幕,当下一个踉跄,大声道:“下来,下来,你……你这上蹿下跳,哪里有个姑娘样子!被人看见可怎么办!” 这大梁国虽然不裹小脚,但对女子的教化也十分严苛。 三从四德,遵守妇道,苦练女红,待嫁闺中。 平日里都不让抛头露面,一个个小家碧玉足不出户,怎么可能爬木柴堆? 成何体统? 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舒莹懒得去搭理舒母,正要往墙上爬的时候却只感觉身体一沉,回头就看见舒母正用两只手抓着自己。 “娘,放开我!”舒莹大声道。 “闺女!”舒母表情格外复杂,但还是道:“你可不能走,你走了,那张屠户肯定不会饶了我们,你爹会把我给打死的!” 舒莹脸色焦急,几乎是乞求道:“那,娘你就看着我跳进火坑里吗?” “张屠户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而且带着个兄弟一起!” “女儿嫁给他,还能有好吗?” 舒母面色苦楚,但还是道:“闺女,别怨娘!” “婚约已定,俗话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婚约都定了,哪里有女子悔婚的?你要是不去,你以后的名声就臭了!以后还怎么办!” “再说了……两兄弟怎么了,人家都给了彩礼了,多洗个衣服,多委屈一些。家里男人多,在外面脸上也有光,说话都有底气!这是福气!” 舒莹听着舒母的回答,顿时已经知道,舒母虽然心肠软,但在这世道的荼毒下,已经是被那种思想彻底洗脑,无论如何都铁了心要把自己嫁出去。 这具身体带来的亲切感瞬间消失,眼见舒母拉着自己不放,舒莹狠狠心。 “砰!” 一脚把拽着自己脚腕的舒母踹在地上。 舒莹正要接着爬,却再次感觉脚腕一沉。 低头看,只见舒母披头散发,像是一只恶鬼一样说道:“闺女,你别跑!” “娘也是这么来的,你信娘,无非就是多挨几次打,两口子过日子,哪能不挨打,这世道哪个婆娘不挨打?娘现在不也好好的?别人不也这么过来的?” “砰!” 舒莹再次一脚踹去,但舒母还是爬起来,抓着脚腕道:“闺女,你就算真的跑出去,这世道,你一个女子怕是真要连骨头都剩不下,那张屠户家大业大,还送了三两银子给咱,你过去了好歹有口饭吃,饿不死……” 舒大宝也跑了过来,一起抓住舒莹脚腕:“赔钱货,别跑!” “你跑了,我怎么娶媳妇!大宝要媳妇!” 舒莹几次把两人踢开,但舒母像是不知疲惫,一边劝着,一边不断扑上来抓住舒莹。 再加上舒大宝还不断抓着舒莹,一时间,舒莹竟然翻不了墙。 忽然。 舒莹动作一僵,舒母和舒大宝面露喜色。 外面已经能听到锣鼓声和嘈杂的说话声! 再和舒母拖延下去,怕是真的要被抓去给张屠户做婆娘! 舒莹想了又想,忽然低下头,语气顺从道:“娘,你放手吧,我从了。” “真从了?”舒母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道:“你先下来,我再放手。” 舒母死死抓着舒莹的脚腕,直到舒莹真的从柴火堆下来,这才呼出口气,终于放手。 舒母还是一脸后怕,紧紧守着舒莹:“从了就好,从了就好,人也快到了,跟娘进屋,娘给你打扮打扮。” 街上的嘈杂声已经越来越近,舒莹甚至能听到舒父的笑声。 那密集的脚步像是一只野兽渐渐走来。 舒莹捋了捋散乱的头发,深呼口气:“娘,你先进屋,我先洗把脸。” 舒母也知道舒莹跑不了了,也放心的点头:“那你快进来,我给你梳妆打扮打扮。” 说完,舒母进屋子,开始摆弄那简陋的梳妆盒。 舒莹站在院子里,看着这简陋的院子,只感觉一阵无力和绝望。 难道自己真的要去做那什么张屠户的婆娘? 刚刚穿越,就被束缚了一生,承受着拳打脚踢,命运从此被注定? “肯定还有办法!” “但现在人都在外面了,现在翻墙出去也晚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正面硬拼!” “快点想个办法!哪怕只是拖延一下时间!” 舒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大脑在这一刻竟是格外清明,目光不断梭巡着这简陋的院子。 必须找个有力的工具! 章节目录 第三章 小飞石来咯 但院子里根本没什么趁手的工具,就算有锄头镰刀,但这幅身子也不可能拿着锄头对抗几个男人。 院子里有的,除了镰刀和锄头,只有木柴堆,以及围起一小块菜圃的拳头大小的石头。 但石头也没用,这幅身子扔出去的石头,怕是连鸟窝都打不散。 一旁的舒大宝掐着手,冷笑着看着舒莹:“赔钱货,认命吧!” 作为工程学和化学双料硕士的记忆忽然一动,舒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微微一笑。 她往木柴堆走去。 “赔钱货,你还想跑?”舒大宝瞪大双眼:“我这就去告诉娘,你还要跑!” “谁说我要跑了?” 舒莹没有爬上木柴堆,因为她知道,现在自己翻墙出去,怕是还没跑几步,就要被舒父和张屠户堵到。 舒莹快速扫了一眼,从木柴堆里拿出一根三指宽,一米长的木棍,甩了甩,还算趁手。 在舒大宝的诧异眼神中,舒莹又取下自己腰间的麻布腰带,动作麻利的将两端拴在棍子的一头。 “赔钱货,看来你还真从了,在这儿就脱起衣服来了?”舒大宝鄙夷的冷哼一声,他完全不知道舒莹要干什么。 舒莹没有说话,走到角落的菜圃旁边,捡起一块石头,放在被绑在棍子上的麻布上。 随即。 “嗡!” 猛然一挥! 抡起的棍子带动麻布带,麻布带在空中拉出残影! “嗖!” 当麻布带掠到一,她绝不敢说二……” 舒父正说着,忽然一愣。 张屠户也揉了揉眼。 只见第三间房子里,依稀可见一个脑袋忽然从墙头钻出来,一个娇小的身影似乎正要翻墙…… 但挣扎几下,又回去了。 张屠户脸色复杂,欲言又止:“那应该是你家院子吧……刚才是什么玩意儿,嗖一下过去了?” 舒父脸色尴尬,自己刚说完三从四德,遵守妇道,这丫头还翻墙了? 真是胆子大了,还想跑不成? 一会儿得收拾收拾! 舒父擦了擦脑门的汗,连忙笑道:“您,您看错了,那是家里养的猴,嗯,对,养的猴……我闺女可是听话得很,连说话都不敢大声,怎么能翻墙呢?” “我跟您说,回头您娶了她,不听话,您就打!往死里打!” “她绝对不敢还手,她要是还不听话,您就拿铁链子给她拴上!” 张屠户哈哈一笑,也不再纠结。 毕竟,猪在他手里都老老实实地,那些女人? 呵! 跟猪一样的贱皮子,有的是办法收拾。 不多时,张屠户和舒父走到了院门, 张屠户舔舔厚嘴唇,笑眯眯道:“开门吧。” “哎,张哥您放心,我闺女模样可好了,家里调教的也有规矩!我这就给您领出来!”舒父连忙走上前去。 一边拆下锁门的横木,一边隔着门喊道:“准备好了吗?” 四个汉子也愈发卖力的敲锣打鼓,气氛也变得更加喜庆。 院子中。 听到门外的动静,舒莹眼神渐渐变得凛冽,张开嘴巴微微喘息,握着简易投掷器的双手却更加沉稳。 心脏在剧烈跳动,喧闹的锣鼓声仿佛都听不见了,只有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声音! 绝不屈服! 女人,就能被像货物一样买卖? 这一刻,舒莹感觉这具身体前所未有的有力! 而听到外面的动静,刚打开梳妆盒的舒母立刻冲出屋外,有些错愕的嘀咕道:“这么快就来了。” 不过现在想要给女儿梳妆打扮也已经晚了,再说了,这张屠户娶了那么多次亲了,也就不需要注重什么了。 舒母不放心的看了眼舒莹,虽然看不懂舒莹为什么握着根捆着绳子的奇怪棍子,但见舒莹没有逃跑的举动,当下放下心来,隔着门道:“准备好了,进来接人吧!” “哈哈!” 舒父拆下横木,让出道路:“张哥,您进去吧。” 张屠户咧嘴一笑,笑的五官都挤在一起,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前。 他努力深呼口气,想要平静一下,毕竟一开始就吓到小娘子总是不好的,就算是收拾也要带回家再好好收拾。 只是脑子里的各种想法让他难以抑制的激动。 张屠户喘息粗重,咧着一嘴黄牙推开门。 “吱嘎~” 油腻的胖脸探了进去,舔着嘴唇笑道:“小娘子,相公来咯……” 却只听“嗖”的一声,一团黑影劈头盖脸的砸来! “小飞石来咯!”舒莹用力挥动! “砰!” “哎呦!” 张屠户什么也没看到,只感觉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脑袋剧痛,当下捂着脑袋跌了出去! 围观的人都惊呼起来。 “血!” “出血了!” 张屠户拿下捂着头的手,只看到满手的血! 头破血流! 鼻梁骨都断了! “这……”张屠户此时还一脸懵逼,完全没回过神来。 舒父也一脸懵。 身后那个敲锣的年轻汉子反应最快,阴沉着脸说道:“贱皮子,还没过门,就敢跟自家男人动手?” “真是欠收拾!” “哥,你歇着,看我进去给她打得老老实实!” 章节目录 第四章 反了!真是反了! 眼见张屠户被打,张家老二两眼通红,从腰间拿出捆猪的麻绳就往木门走去。 实在是大逆不道! 在这大梁国,彩礼都付了,这就是自家的婆娘了,三从四德是必须的,惹得男人不开心了,挨两巴掌也是应该的。 从来都是男人打自家婆娘,哪有女人敢动手打自家男人的? 更何况,这彩礼还有他一两银子呢,这婆娘有他一份! 找死! 一时间,就连看热闹的乡民都忍不住了,那些平日里干农活的男人一个个也咬牙道:“真是反了天了!” “造反了!” “女人都敢打男人了?” “这还没过门呢!必须好好收拾收拾!让她知道厉害!” “打死她!” 一些跟着自家男人来的民妇也小声议论:“这舒家闺女……真是没规矩!” “平日里看着挺乖巧老实的,怎么这么作死?” “就是,不就是嫁人吗,张屠户就算名声不好,但人家给了彩礼,人就是张屠户的!就算要侍奉两兄弟,也不能这样啊!” “不守妇道,一点也没有礼数,三从四德都没学会?” “平时挨打都不敢还手的,还敢打男人了?被打死活该!” 也有年轻妇人觉得心中暗爽,但听着旁边那些老妇和男人们的话语,也不敢表态,只能帮腔。 但年轻汉子还没走进木门。 “嗖!” 又是破空声! “砰!” 年轻汉子下意识捂住脑袋,但那拳头大小的石头直接打在腿上! “哎呦!” 年轻汉子直接跌倒下去,捂着腿哀嚎起来,左腿竟是扭曲变形! 骨折了! 刹那间,人群安静下去,只有张屠户和张家老二在地上哀嚎,画面惨不忍睹。 围观的众人都瞪大双眼,看着不可思议的一幕,这实在是冲击了他们的一切认知。 这世道,女人哪能打男人? 更何况还没过门呢! 谁家丫头不老老实实的待嫁闺中,大婚当日就带着红盖头走进花轿,嫁给那个她们可能都不认识的男人。 众人止不住的议论纷纷:“舒家丫头疯了吗?” “她就不怕被活活打死?” 张屠户已是说不出话来,捂着鼻子支支吾吾,张家老二捂着腿在地上哀嚎打滚,满脸痛苦,咬牙道:“反了,真是反了!” “舒家的!”张家老二看向舒父:“今天这事,你得给个说法!” 而另一边。 舒莹大口喘息着,再次往麻布带里塞上一块石头,握紧棍子死死盯着房门,像是一只等待猎食的猫咪。 风起。 白裙飘荡。 门外是一群嗷嗷叫的男人,是那要卖了自己的舒父,是那魔鬼一样的张屠户和张家老二。 院内,只有自己一个女子,所能依仗的也只有手里那简单制作的投掷器。 “赔钱货!你反了?”舒大宝目睹了整个经过,稚嫩的脸蛋满是愤怒,握着小拳头就冲过来:“你不嫁,大宝怎么娶媳妇!” 还没等舒大宝扑过来,舒莹猛地一脚踹翻舒大宝,高高举起棍子,狠狠打在舒大宝屁股上! “啪!” 清脆至极。 “我嫁不嫁,跟你有什么关系!”舒莹目光冰冷的看着舒大宝。 “赔钱货……”舒大宝被打的直抽凉气,刚想再骂两句,但眼见舒莹那冰冷的目光,以及再次举起的棍子,当下再也不敢说什么。 “呜呜呜……”舒大宝忍不住哭了起来,从小到大,他哪曾受过这种委屈,捂着屁股对屋子里喊道:“妈!舒莹,舒莹打我!” “当啷!” 屋子里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慌乱的脚步声中,舒母踉跄地跑了出来,只见舒大宝在地上捂着屁股哭, “大宝!” 舒母立刻心疼的抱着大宝,抚摸着大宝肿起的屁股,双眼满是埋怨的看向舒莹:“你,你打大宝干什么!” 有舒母撑腰,舒大宝像是有了勇气,在舒母怀里瞪着舒莹,指着门外道:“妈,舒莹,舒莹刚才把新郎官打了!还,还把张家老二打了!” “什么!” 舒母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之前在屋里摆弄物件,只听到外面乱哄哄的,还以为是人家等不及了,准备闹婚了。 结果,竟然给打了? 哪里是闹婚,简直就是闹剧! 侧耳一听,院外原本喜庆的敲锣打鼓声不知何时停了,只有哀嚎声和谩骂声,以及议论声传来。 “完了!” 舒母脸色顿时惨白,还没过门,女人就敢打自家男人? 那张屠户扒了舒莹的皮,都是应该的! 甚至舒家的名声都臭了,整个石柱村都会把舒父舒母当成笑话,教出这么没规矩的女儿! “你反了?快把棍子放下!”舒母立刻起身,扑向舒莹,要像之前一样把舒莹抱住。 但这一次,舒莹手里有棍子! 面对恶鬼一样扑来的舒母,舒莹眼神愧疚,但随即再次抡起棍子。 “砰!” 一棍子结结实实的打在舒母腿上,直接把舒母打倒在地! “反了!!反了!”舒母头发散乱的趴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舒莹,“你,你,你敢打娘了?你眼里还有没有娘?” 舒莹两眼通红道:“娘,女儿真的不想嫁!你要真把我当女儿,就别强迫我嫁给张屠户!” 院子外。 舒父脸色难看道:“这赔钱货,真是反了!” “张哥,你先缓缓。” “我去给她揪出来。”舒父咬着牙,走向院门。 还没走到院门,舒父就已经骂了起来:“你这赔钱货,到底想干什么!!” “不就是让你嫁个人吗!那三两银子我都收了!” “养了你十几年,还敢不听话了?我看你就是皮痒了!” 院内却传来女孩的呼喊:“你别进来,你进来,我连你一起打!” “小崽子,还真反了你了!我是你老子,你还敢打我?”舒父勃然大怒,就要冲进院内,把那赔钱货打一顿拖出来! 他还不信了,那赔钱货还敢对自己动手! 自己可是她老子! 但舒父刚要跨进院门的刹那。 “嗖!” 又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破空而来! “砰!” 结结实实的打在舒父的身上,舒父当下倒退几步,跌出院门,捂着胸口大口喘息。 有人想要去扶,舒父却连忙摆手,额头流汗道:“别,别碰我。” “肋骨,断了。”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肋骨肯定是断了! 捂着疼痛的肋骨,舒父的眼神中满是愤怒! “反了!” “反了!” “敢,敢打她老子……不就要她嫁人吗……连老子都敢打!” “这赔钱货……” 眼见舒父竟然也被打了,周围的人也都倒吸一口凉气,满脸愤怒。 “这舒家闺女疯了吗,那可是她爹!” “就是,不知感恩的东西,大亲当日,敢打他爹了!” “舒家这是养了个白眼狼啊,养了十几年白养了!” 其中一个妇人更是愤怒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就是让她嫁个人吗!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这世道,嫁人,也就是这么回事。 自由恋爱?想都别想! 无非就是货物一样的交易,在他们眼里,没出嫁的女人就跟货物没什么区别。 一时间,就连原本同情舒莹的一些妇人都愤怒谩骂,她们无法理解舒莹为什么不愿意嫁人,甚至还打舒父! 章节目录 第五章 直面这世道 院外,群情激奋。 围观众人看着连续被打的张屠户,张家老二,舒父,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实在是今天这事太反常了。 原本的喜事,忽然变成了挨打现场,挨打的还是新郎官兄弟!打人的还是没过门的婆娘! 甚至连舒父这个当爹的都挨打了。 这件事怕是往后十年都要被拿出来说,舒家和张屠户一家可算是丢人现眼了。 别说石柱村,就算是周围几个村子,都得笑掉大牙! “姓舒的!”张家老二捂着腿,两眼通红的看着舒父:“这就是你说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和我大哥都成笑话了!被没过门的婆娘打成这样!” 舒父一时语塞,支支吾吾道:“这赔钱货……平时不这样的……谁知道今天怎么回事。” “我不管,今天要不你把三两银子退给我,再赔我二十两银子的诊金,要不,把这婆娘拎出来,剩下的交给我和大哥!” 张家老二语气狠辣,他已经想好了,这舒莹只要过了门,一定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舒父脸色则更加难看。 退彩礼? 那可是留着给大宝娶媳妇的! 更何况,自己一个农夫,从哪弄来二十两! 但现在自己被打成这样,站起来都费劲,还怎么把舒莹拎出来。 舒父眼珠一转,忽然用尽力气道:“老少爷们,谁把我家那赔钱货弄出来,我给谁五钱银子!” 五钱银子! 一时间,人群激动起来! 在这大梁国,穷人的日子并不好过,农夫一年到头的刨地干活,也就能让两口人饿不死。 女人待在家里纺织,一天也就卖出个三文钱,除非是熟练工,而且还得是没日没夜的纺织,手指头都磨破了,也才五文钱。 这还是家里有纺织机的,否则想赚钱都找不到门路。 更何况还有严苛的赋税,谁家但凡出点事情,就会交不起税,每年都有不少壮丁被强行充兵。 五钱银子,对于石柱村的村民们来说,可是不少的钱财了! 顶得上县城里两个月的工钱了,足够四口之家半年赋税! 原本还打算维持秩序的村长老者也带着三个儿子站了出来,抚须道:“这不光是钱不钱的事。各位,我石柱村出了抗婚,闹得这么大,要是不快点解决,咱们可得丢大人了!以后旁边几个村子,谁愿意嫁过来,谁敢娶咱们姑娘!” “这事关咱们石柱村的规矩和脸面!” “老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为妇纲。这舒莹一个没过门的婆娘,打了相公,打了舒父,简直目无规矩,今天怎么也得收拾了她,不然咱石柱村,咱们这些男人颜面何在!” 一时间,喧闹的人群短暂安静,一团团火焰在男人们的眼眸燃烧。 剩下三个敲锣打鼓的本家汉子放下家伙,隐隐围住院门。 看热闹的村民们也撸起袖子。 名正言顺,事关颜面。 更何况,还有足足五钱银子! 而院里,只有一个弱女子在反抗! 一群农夫围住了院门,但一时间,却没人敢冲过去。 实在是舒父和张家兄弟的下场太惨了,那舒莹也不知怎么做到的,明明是个女娃,扔出的石块却威力极大,打中了就是骨折! 要知道,这大梁国可没什么外科手术,也没什么ct扫描。 吃饭都吃不饱的世道,还提什么科学医疗? 其实,骨折这种事情说大不大,治疗得当,休息两三个月能长好。但在这世道,骨折了无非就是送床上躺着,敷点草药,能长好就长好,长不好就长不好。 石柱村去年还有一个农夫,因为耕地时候被锄头砸了脚掌,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就那么死了。 当然,也有一些会接骨的大夫,但那种大夫可不是他们这些村夫能请来的,动辄十两八两的出诊金更是村民们不能负担的天文数字。 在这种条件下,骨折轻则一生残疾,重则莫名其妙的死掉。 就算是一生残疾,那也就是跟等死差不多了,连活都干不了,下场就是饿死,弄不好还要拖累一家人。 一时间,反倒是没人敢上去。 “怕什么!”村长老者冷声道:“我们人多!” “大家一起冲进去,我就不信她能一口气扔几十块石头!” 此话一出,村民们都两眼一亮,整个小巷乌泱泱的人群都快步往院门走去! 院内。 舒莹没再去看站不起来的舒母和嗷嗷大哭的大宝一眼,只是紧紧握着又装了一颗石头的棍子,死死盯着院门。 门外,人山人海,一个个男人目光火热! 门内,一个弱女子举着棍子。 仿佛在与整个世道为敌。 舒莹前世为了读书,也当了大龄剩女,很烦父母催婚的唠叨。 但这世道,反而没有催婚,只有那不被自己掌控,被别人随意决定的命运!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夫为妇纲,夫唱妇随。 就是女人注定的命运! 白裙在风中激荡,瘦削的脸蛋带着一股凛然英气和不屈。 舒莹大口喘息着,整个院子仿佛寂静的只有她的喘息声,院外则是一声声男人的嘈杂喊声。 舒莹听到了舒父的“悬赏”,听到了德高望重的村长的“事关颜面”,也听到了繁杂的脚步声往院门走来。 那一声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一股股浪潮,压得舒莹喘不过气来。 她没想到,她不愿意嫁给张屠户,不光要面对舒父舒母和张屠户一家,更要面对整个石柱村! 面对整个世道! 好像整个世道都在阻拦着她,让她认命,好像这个世道就如潮水一般淹没而来,要将她拖入深渊。 而她,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手中的一根棍子,一条布袋,一块石头。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舒莹有些绝望。 这匆忙制作的简易投掷器扔出的石头威力极大,而且大概方向也能掌握。 只要有人进来,她只管朝着那院门扔过去就行。 之前舒莹也是占了便宜,那狭小的院门一次只能通过一人,根本无法两人同时进入,也无处躲避,舒莹只管朝着院门扔过去就行。 但简易投掷器也有一个缺陷,就是装填太慢,而且使用时十分耗费体力。 舒莹此时已经感到双臂沉重如灌铅,而一旦很多人不顾伤亡的往里冲,只怕是都来不及装填,最多只能扔出一块石头,后面的人就会进来把自己摁倒! 到时候,自己就只能如一只猪崽一般,被摁在地上捆起来,送到张家兄弟手里。 那跟去了地狱有什么区别,就凭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落在那张家兄弟手里,怕是连死都是奢望! 听着门外走来的道道脚步声,舒莹只感觉那脚步声如浪潮,淹没自己,那是一股绝望的窒息感。 “必须坚持住!” 舒莹咬了咬牙,深呼口气压抑那股绝望,努力让头脑清晰,终于大喊道:“对,你们人多,我一次只能扔一块石头!只能给一个人打断骨头!” “但,谁走在第一个!” 外面的脚步声都是一顿。 “谁走在第一个!谁断骨头!”舒莹忍着绝望,大声喊道,“有本事就走进来!反正我早晚要被抓住,我无所谓了,你们谁想要躺在床上,每天一碗糠粥的等死,谁来!” 这一刻的舒莹,就像是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只准备狠狠咬下最后一口,拼个你死我活。 困兽犹斗! 舒莹咬牙继续喊道:“到时候,干不了活,不能养家,就忍着老婆孩子的白眼,跟个废人一样在床上看着自己婆娘去找别的男人!呵,到时候,你家地别人种,你家婆娘别人睡,等你死了,你家房子别人住,你家孩子跟别人姓!我不怕死,看你们谁来!” 前世双料硕士的强大思维瞬间上线,舒莹语速极快、逻辑也变得清晰。 既然来到这里。 既然世道如此。 那就直面这该死的,男尊女卑的世道! 哪怕手里只有一根绑着破布的棍子,哪怕面前是一个个想要冲进来摁倒自己的男人,也不能后退! 而随着舒莹此话一出,原本围住院门跃跃欲试的男人们都是一愣,竟是没人敢第一个冲进去! 章节目录 第六章 从天而降的绳子 舒父见村民们忽然停下来不进去了,当下喊道:“怎么,你们怕什么!一个女娃而已,你们这么多男人,还怕她?” 此话一出,顿时有村民不乐意了。 “说得轻巧,要不你来走第一个?” “就是,里面是一个女娃,但你不就被打趴下了吗?就算只断了肋骨,也得躺两个月吧?” “五钱银子……回头被打断胳膊,还不够请大夫的!” “二哥,刚才你不最起劲了吗,你走第一个呗!” “滚!谁愿意第一个进去就进去,我第二个!” 一时间,所有村民都不急着冲进去了,而是互相推让起来。 在这世道活到现在,谁也不是傻子。 那女娃虽然只能扔一块石头,但谁走在第一个,谁倒霉! 五钱银子虽好,但也得有命拿啊。 回头被打断了胳膊,种不了地,活活饿死? 或者直接伤口溃烂,就那么莫名其妙的躺床上死了? 在这都不知道感染为何物的乡村,受伤可不是小事。 一时间,画面古怪起来,一群大男人竟是被一个小女子弄得不敢上前,那院子里就好像有只凶猛老虎似的。 还是德高望重的石柱村长见过大场面,咳嗽几声,止住众人的吵闹,缓缓开口道:“这女娃扔的石头,倒是有点厉害,打在身上就伤筋动骨。” “不过也就是石头嘛,咱不让它打在身上就行了。” “离家近的,去拆自家门板,咱顶着门板进去!” “我还就不信了,咱们这么多男人,还能被个女娃给拦住。” 此话一出,村民们顿时恍然。 “还是村长脑子聪明!” “对啊,说到底,不就是石头块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家就住在巷头,我这就回去拆门板!” “我也去,等我!你们在这儿围着别让她跑就行了!” 一时间,一些离家近的男人纷纷呼喊着,往家里跑去。 而其他的村民也不着急了,一个个守着院门,有胆子大的还从门后把院门关上,只等回去拆门板的人带着门板回来。 院子里。 舒莹像一只困兽,紧紧握着仅有的木棍,死死盯着那关上的院门。 她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听到了村长的喊声,也知道现在已经有人回去拆门板了! 等到这院门再打开,那些男人就会顶着门板走进院子,自己的简易投掷器就完全失去了作用,石头根本无法贯穿门板! 到时候,自己依旧难逃宿命! 依旧要被一群男人摁在地上,被当做猪猡送到张屠户兄弟手上! “闺女,认命吧!”舒母捂着小腿,安慰舒莹道:“娘知道你心里不愿意,但,娘也是这么来的,这大梁国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 “这就是咱们的命,女人的命。” “你这次闹得这么大,怕是要被活活打死。赶紧放下棍子,娘给你求求情,说不定还能活下来,以后好好跟张屠户两兄弟过日子,好歹也能活着啊!” 舒莹摇摇头:“娘,你别说了,就算被打死,我也不嫁给张屠户!” 舒母看着闺女,只感觉这闺女前所未有的陌生。 以前那个任打任骂的赔钱货,似乎消失了。 此时的舒莹,眼神中的坚定是舒母从来没见过的,她从未在女人的眼中见过那种光芒! “娘,别的女人跟我没关系。” “但我必须反抗!” 舒莹也不知道自己要反抗什么,或许是反抗嫁给张屠户兄弟,或许是反抗所谓的父母之命,或许是反抗这个浑浑噩噩的世道。 舒母擦着眼泪叹道:“反抗,反抗……你怎么反抗的了啊……咱老舒家,这次可是在石柱村丢了大脸了!” 听着舒母的哭声,舒莹心里几乎绝望。 还是要被抓住了? 舒莹颓然叹了口气,不再去看那马上就要有人冲进来的院门,而是一边后退,一边四下打量。 目光停在身后坚硬的墙壁上。 撞死自己么? 就这么一头撞死,一了百了,或许也比落在张屠户兄弟手里要好。 舒莹深呼口气,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眼神变得决然! 只是有些感慨,没想到自己刚刚穿越,被强迫嫁给张屠户不说,竟然还被逼的要撞死在这儿。 “真是给穿越党丢脸了,也真对不起自己一肚子的工程学和化学知识了。” “但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但就在舒莹转身要去撞墙的刹那! “啪!” 一根麻绳竟是从舒莹面前的墙上掉下来,砸在舒莹的脑袋上。 “舒莹姐!”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努力趴在墙头上,小声喊道。 灰扑扑的脸蛋带着稚嫩,一副还没长开的模样,此时这张稚嫩的脸蛋满是害怕。 舒莹错愕的看着这个从墙头上冒出来的女孩,微微一愣:“小花?” 这小女孩赫然是舒莹记忆中,邻居家的女孩小花。 邻居家里三个男孩,小花是最小的孩子,也是女孩。 但有三个哥哥的她,却没有得到哥哥的疼爱,反倒是每天都要努力纺织和摘野菜,去供养一家人。 毕竟这里和现代社会不一样,可没有什么哥哥疼妹妹,在父母眼中,男孩才是自家人,早晚要嫁出去的女娃就是赔钱货。 那三个哥哥也动辄欺负小花,可怜小花还得拖着幼小的身子去挖野菜,去纺织,挖不够数量,纺不出足够的麻线,便要被打被骂,被罚不能吃饭。 舒莹对这个比自己小几岁、和自己同样处境的女娃也十分同情,有时候偷偷把自己挖来的野菜和纺出的麻线给她,有时候则把自己不多的糠饼留一些送给她。 却没想到如今…… “舒莹姐,小花,小花来救你了!” 女孩见舒莹还没被抓走,当下开心的笑了一下,但随即紧张道:“舒莹姐,抓着绳子,看看能不能爬上来!” 在大梁国,村民的生活并不安全,时刻需要提防强盗和窃贼,青石垒砌的院墙足有三米高。 舒莹根本不可能徒手爬上去,哪怕是男人都没法徒手爬上去,但有了绳子就不一样了! 章节目录 第七章 跑! “你把我举高点!我……”小花忽然低头朝着下面喊道。 下面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我,我没力气了,你怎么这么沉……” “砰!” “哎呦!” 小花瞬间消失在墙头,取而代之的是两声稚嫩的惨叫,显然摔得不轻。 “小花,没事吧?”舒莹连忙问道。 “没事。”小花来不及抱怨,忍着哭腔,立刻隔着墙头喊道:“舒莹姐,赶紧爬出来,绳子那头已经捆在树上了!” 舒莹深呼口气,抓了抓那根绳子,果然很牢固。 但舒莹却没立刻往上爬,而是喊了声:“等一下!” 小花焦急的低呼道:“舒莹姐,你还要干什么?那些大人马上就进去抓你了!” 但院内却无人回应。 舒莹拿着木棍,大步跑到屋里,直接跑到舒父舒母的床头,掀开被褥。 只见床板上赫然有一把碎银子和铜钱! 银子约莫有四两多,铜钱零零散散大概有三十多枚。 既然要跑,自然得拿盘缠! 不然一个弱女子,怕是要饿死在逃跑的路上! 舒莹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呼吸都变得急促,但还是强忍着只拿了三两银子,然后又抓了一把铜钱,约莫十几枚,放在怀里。 “赔钱货,你干什么!”刚才还躲在舒母怀里哭的舒大宝见舒莹朝家里藏钱的地方走来,当下小跑过来。 眼见舒莹竟然拿家里银子,舒大宝像是发了疯的小兽,小胖眼睛圆瞪:“赔钱货,你还敢拿家里银子了?” "那可是小爷娶媳妇的银子!" 舒大宝仿佛看到以后伺候自己的媳妇跑了,直接扑过来! 但舒莹空手的时候,他都不是对手,更何况舒莹现在还提着棍子。 “砰!” “呜呜呜。”舒大宝捂着头,纺织出的麻绳也是很值钱的,尤其是这又粗又长的、八股麻绳缠在一起的绳子,简直堪称珍贵。 抱着绳子,小男孩小跑到舒莹面前:“舒莹姐,现在怎么办?” “跑!” 舒莹二话不说,忍着全身的疲惫和屁股的疼痛,大步往巷子的尽头跑去! 好在此时全村的人都被吸引到了院子前的小巷里,此时这院后的小巷反倒是空无一人,根本没人注意这里的动静。 小花看着舒莹快跑的背影,再看看喧闹的院子,眼神略微纠结,忽然追向舒莹:“舒莹姐,等等我!” 小男孩愣了一下,也连忙追了过去! 这一大两小,就这么像是做贼似的,大口喘息着,躲着村民,用所有力量往村口逃去。 章节目录 第八章 放火炮路 就在舒莹离开院子不久。 院门外的村民们已经开始排好队形,最前方的男人举着刚到的门板,后面则跟着一个个男人。 “都跟好了!” “我要进去了!” “放心,都跟好了!” “都躲在门板后面,别给那女娃机会!” “抓住那女娃,打死她!” 一个个男人满腔愤怒的喊道,他们这么多大男人,何曾被一个女娃逼到这份上! 就连断了鼻子的张屠户都爬了起来,满脸是血,披头散发,看起来如同恶鬼一般,咬牙切齿的跟在后面。 “大家伙,这女娃我不要了,今天必须打死她!” 阵型摆好,最前面顶着门板的男人面色森然的伸手推开虚掩的院门。 “吱嘎~” 干涩的开门声中,为首的男人顶着门板,一步步走进院子里。 其他男人和张屠户则缩在门板之后,如临大敌一般,满脸愤怒的跟着。 还是张屠户第一个忍不住,当走进院子几步之后,当下怒吼一声:“舒家闺女,哪里跑!” 其他人也纷纷从门板后冲出,如一群野兽一般喊道:“女娃,今天你别想活!” “打死她!” 一群男人举起手中的镰刀柴刀,但下一刻,所有人都傻了眼。 只见院子里,完全不见舒莹的影子。 只有舒母躺在地上捂着腿哀嚎,以及嗷嗷大哭的舒大宝。 “人呢?”满脸是血的张屠户错愕的看着空荡荡的院子。 有几个男人快步冲进屋子里,但随即脸色阴沉的走出,对张屠户道:“屋里没人!” 张屠户错愕看着眼前这一幕,刚才那女娃还在,难不成还能飞了不成? 忽然。 “舒莹,她……”捂着腿哀嚎的舒母指着后墙,恐惧的看着张屠户,开口道:“她带着家里的银子,从后墙跑了!” “这女娃,还想跑?”张屠户脸色阴沉,“给我追!咱们这么多大老爷们,还能让她跑了?” 只刹那,村民们已经开始往外走。 “快点追,一个女娃能跑多远,追上她,打死她!” “这要真让她跑了,真实丢大脸了!” “这是咱们石柱村的耻辱,老祖宗在这儿定居这么多年,还没出过这种事!” “绝不能让她跑了!” 但下一刻。 “不能追,不能追啊!”舒母忽然声嘶力竭的喊道。 扶着门站起的舒父脸色大变,忍着疼喊道:“你这婆娘,说什么胡话!” “各位,帮我追那赔钱货!” “追上了,不用给我留面子,打死她!这赔钱货,不过是让她嫁人,她还敢带银子跑!” 舒母哭喊道:“她往房顶扔了……” 话音未落。 “呼!” 火苗猛然从房顶窜出。 房顶的厚重茅草在太阳暴晒下十分干燥,遇火便燃! 只刹那,那火焰已经席卷开来,熊熊燃烧!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有人呆呆的看着那熊熊火焰,错愕道:“走水了!” “都别管,给我追!”张屠户已经上头,满脸是血如恶鬼似的喊道:“今天那婆娘怎么都得死!不然我张屠户的脸面,咱石柱村的脸面,今天都丢没了!” “不能追,不能追啊!”之前还愤怒不已的舒父此时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先帮我家灭火!再这么下去,我家房子就烧没了!” 张屠户转身怒目而视,但舒父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这火要是烧起来,他今晚连睡觉的地方都没了! 房子要紧! 而村民们也不再追那婆娘,而是开始组织往下扛茅草,组织打水,就连那德高望重的村长都不断吆喝。 在乡间,失火可是大事! 倒不是村民们多么团结,而是这火一旦蔓延开来,周围的邻居都得遭殃! 弄不好整个石柱村都得被烧个干净! “先救火!”村长大声喊道:“别管那什么女娃了!救火!” 只刹那,原本还要去追舒莹的众人都开始灭火,整个石柱村都乱糟糟起来。 就连之前看热闹的妇人们都抬着水盆帮忙! “快点!” “把还没烧起来的茅草打下来!” “水!水!这边烧起来了!” “完了,我的房子!舒老二,我家房子也着了!” 舒父呆呆地跌坐在地上,看着熊熊燃烧的房顶,和乱作一团的院子。 一脸是灰的村长脸色阴沉的走过来:“这次,多亏了你家闺女,咱石柱村可真成笑话了,舒老二!” “一个女娃,没过门就敢打男人不说,还跑了!还点了房子!” “成何体统!咱石柱村以后要被十里八乡笑话!” 张屠户也脸色森然的走来,满脸是血,批头散发如恶鬼。 舒父浑身一抖,连忙道:“张哥……” “砰!” 张屠户一脚踹翻舒父,冷声道:“谁是你张哥!” “张,张爷!”舒父忽然一把抓住张屠户的大腿,乞求道:“那三两银子彩礼,我,我退给您!今天这事要不就……” “三两银子?”张屠户再次一脚踹开舒父,面容狰狞道:“今天,要不你把那女娃抓来,要不……不赔我三十两银子,这事不算完!” 舒父猛然跌坐在地上,表情呆滞道:“三,三十两银子?” 忽然,他表情愤恨:“那赔钱货!” 他是真的恨那个白眼狼! 自己给她吃了十几年的饭,不过是让她嫁人,她就…… “别扯那什么赔钱货,这事出了,你自己看着办!这火还不知道能不能灭呢!要是灭不掉,这事闹上去,你就等着被县老爷砍头吧!”张屠户冷哼一声,扶着张家老二踉跄离开。 而另一边。 舒莹大口喘息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往村口跑。 肺部火辣辣的疼,双腿像是灌了铅。 但即便如此,舒莹也一步不停,瘦弱的身躯像是不知疲倦一般狂奔。 身后两个小不点也大口喘息着,努力跟上舒莹,跑向村口。 好在此时整个村里都已经乱了,所有人都在忙着灭火,舒莹甚至能听到众人灭火的吆喝声不断传来,也没人再来追赶舒莹,显然是舒莹临走前从灶膛里掏出来,扔在房顶的炭火起了作用。 这才让舒莹一路跑到村口。 石柱村的村口是一条连接官道的小道,舒莹沿着小道一路跑,终于跑上了官道。 “呼。” “呼。” 躲在齐人高的草丛里,彻底跑不动的舒莹大口喘息着,恢复着体力。 章节目录 第九章 娘? “呼,呼,”小花也跑得满脸煞白,缩在草丛里紧张地看着小道那边,有些疑惑道:“姐,后面怎么没人追来,还,还有人喊走水了……” “我放的。”舒莹回答道。 显然,自己临走前扔在屋句话都是错。 眼前这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虎头虎脑,但长得倒是结实,似乎不是农家的孩子。 但小男孩只是一句话,就把舒莹惊得差点跳起来。 “娘,”男娃认真的看着舒莹,“我不回家了,我跟你走。” 章节目录 第十章 我当娘了 舒莹差点跳起来! “你叫我什么?”舒莹眼神错愕的看着小男孩,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小男孩眨巴着眼睛,重复道:“娘啊。” 舒莹顿时石化。 娘? 自己怎么就成娘了? “娘,有什么问题吗?”小男孩皱眉道。 舒莹瞪大眼睛,压着声音道:“有什么问题?当然有问题!” “麻烦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今年才十八岁!才比你大五六岁!” “我一个黄花大闺女,都没过门,怎么就该当你娘了?” “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叫什么,碰瓷也不能这么碰瓷吧!咱看看年龄好吗?” 舒莹内心格外震惊。 自己穿越过来,开局被卖给张屠户就已经挺惨的了,怎么莫名奇妙当上娘了? 小男孩却不急不躁,倒是很有礼貌的说道:“娘,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第一次见娘,我先说一下,我叫张小虎。” “别叫我娘!”舒莹打断道。 小男孩愣了一下:“可,你不是要嫁给我爹吗?那不就是我娘了吗?” 此话一出。 舒莹彻底傻眼。 “谁要嫁给你爹,我都不知道你爹是……”舒莹说到一半,忽然愣住,咽了口唾沫。 嫁给他爹? 这娃子叫张小虎? 舒莹声音干涩的问道:“你爹……不会是张屠户吧?” “对啊。”小虎点点头:“我姓张,张屠户的张。张屠户就是我爹,你就是我娘。” 一时间,刚逃出来的舒莹全身冰冷,只感觉如坠冰窟! 张屠户有儿子? 而且,还一直跟着自己? 这岂不是说,张屠户其实对自己的行动了如指掌?早早派儿子跟着自己了? 看着眼前的张小虎,舒莹仿佛看到了自己马上就要被张屠户摁住拖回去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自己还是难逃这个命运吗? 舒莹再次看向通向村子的小道,但好在依旧没人追出来。 “娘,”张小虎反而催促道:“咱们快走吧,一会儿马上就要有人追出来了!” 脸色焦急的好像逃跑的是他,而不是舒莹一样。 “咱们?”舒莹此时已经完全搞不清情况了:“你……你不该帮着你爹抓我吗?” “抓你做什么,娘。”张小虎一愣,不知想起了什么,两眼瞬间变红,忽然道:“娘,快跑吧!” “再不跑来不及了!” 拽着舒莹就要跑! 一时间,舒莹都分不清这是张屠户和张小虎这对父子玩的欲擒故纵的游戏,还是张小虎真的想帮自己跑。 她怕自己万一真的出去,张屠户就在前面等着自己。 一时间,舒莹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娘,你怎么不跑!”小虎往前跑了几步,转头见舒莹愣在草丛里,小脸几乎要急哭了,稚嫩的声音颤抖着道:“娘再不跑,就真来不及了,娘会被打死的!” 舒莹回过神来,看着张小虎焦急的小模样,心里隐隐信了他几分,但还是摇头道:“我可以跑,但你回去!” “啊?”张小虎一愣。 “你回去!”舒莹沉声道:“我是逃难,第二天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这不是带你出去玩!” 还有一句话,舒莹没说。 她还是信不过这叫小虎的娃娃。 这可是张屠户的儿子! 带他在身边逃难,这不是多了个雷吗?万一他暗地里偷偷把自己的下落告诉张屠户呢? 到那时,自己躲在哪里,张屠户一清二楚! 都说上阵父子兵,不管怎么说,这娃子是张屠户的儿子,自己是还没过门就大闹一番,趁乱逃跑的婆娘。 这小娃子和自己之前都不认识,怎么可能瞒着他爹帮自己逃跑? “你回去!娘就跑!”舒莹沉声道。 “娘!小虎不回去!”小虎忽然变得激动起来,直接扑在舒莹身上,缩在舒莹的怀里,鼻涕眼泪直流道:“小虎回去,又得被爹打!” “娘不知道,爹每天喝醉了就打人!稍有不顺心就打小虎!” “以前娘在的时候,还能帮我说几句,但后来,娘被打死了……爹后来又找了几个姐姐,也都被打死了……” “娘,求求你带我走吧!” 看着怀里的男娃压抑的哭着,舒莹也不知怎么想的,轻轻拍了拍男娃的后背:“娘真的不能带你走。” “娘,”小虎抬头看着舒莹的脸蛋:“小虎不想和娘再分开了。” “昨晚,娘还在梦里跟我说,说娘今天就回来看我,带我走,不带我爹。” “今天娘果然来了!小虎虽然忘了娘的模样,但,小虎还记得……小虎画了幅画,娘,你看。” 小虎七手八脚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小心翼翼的打开。 稚嫩的笔迹,简陋的木炭画。 似乎是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瘦弱娇小的身躯提着一桶水,费力的往家门走去。 旁边还画着一个小男孩,踉跄的跟着。 虽然那女子的面容模糊,但隔着画面,都能感受到那女人脸上慈爱的笑容。 舒莹看了看这简陋画作上的女子,再看看自己这娇小身子穿着的白裙,竟是真的有几分神似! “娘,现在你认出小虎了吗?”小虎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把舒莹当成画上的女子,急切道:“娘,快跑吧,带小虎一起跑!” “再不跑,娘又会被抓住,小虎不想再看到娘被爹打死!” “带小虎一起,小虎也不想和娘分开了,我们不要爹了,爹天天打小虎!” “娘,这次小虎和你一起走,这次小虎保护你,小虎想过了,娘只要不嫁给爹,就不会被打死!” 小虎红着眼,满脸紧张和乞求。 他单纯的以为,舒莹活着,他的娘就活着。 或者,他真的以为舒莹就是他的娘,那个还没嫁给张屠户,朝气勃勃的娘,这个孩子天真的想要保护这个娘,改变被打死的凄惨命运。 舒莹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后点点头:“好,那娘带你走!” 她看得出来,这小虎真的不想回去。 而且似乎真的把自己当娘了,要帮自己跑。 带在身边,总比让他回去和张屠户交代自己的去向要好。 另一方面,看着这个小娃子,听着他喊娘哀求自己,舒莹心中也有一种母性的天然冲动。 “以后,你就把我当娘。我就是你娘。” 舒莹话音落下,刚才还一脸哀求的小虎瞬间蹦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泪花,开心的往官道一头看去:“娘,那我们快跑吧!再不跑,真来不及了!”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逃离 炙热的太阳灼烧大地,路上黄沙滚滚,光线都有些扭曲。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身是土的走在路上,白裙仿佛都被风沙染得微微发黄,汗珠掉在地上摔成八瓣。 虽然,自己的确是他爹没过门就跑了的婆娘。 距离逃出石柱村,已经有三天了。 这一大一小一直沿着官道往偏远的方向走,日夜兼程,三天下来差不多走了百里路。 实在是这具身子太虚弱,走一会就得休息休息。 就连小虎的体力都比舒莹强了不少。 能撑到现在,舒莹全靠一股子意志,那股宁死也不愿意被抓回去的意志撑着她一步步走来。 舒莹和小虎在路边的树荫找了地方坐下,从背上的包袱里拿出一个装着水的葫芦,又从小虎背上的包袱里拿出两个饼子。 “给你,吃。” 递给小虎一个,自己拿着一个,就着水啃了起来。 逃出来时候,顺手从厨房拿的两个糠饼第一天就吃完了,好在银子还在,舒莹在第二天路过一个村子的时候,花十文钱买了五张饼子,折合两文钱一张。 至此,舒莹身上还有三两碎银外加三十二文。 饼子并不好吃,也是麸糠做的,但饿极了什么都能吃下。这三天下来,舒莹已经从当初的难以下咽变成了如今吃的津津有味,本就瘦削的身子更瘦了一些,皮肤也变得黑了一些。 “娘,”小虎吞下最后一口饼子,抬头看着前方的道路,小脸满是无奈道:“走了三天了,咱们什么时候才不走了啊。” 舒莹一边按摩酸痛的小腿,一边看着前方那未知的道路,仔细算了算。 三天下来,走了百里。 距离差不多够安全了,。 最关键的是,他们是沿着往县城去的反方向走的。 在这没有汽车、交通靠走的时代,农户们出一次村不容易,除了拜访亲戚,也只有卖粮食买东西的时候才会去一趟县城。 大部分都是往县城去的。 离县城越远,也就越偏远,也不会有人专门往外跑。 所以,自己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可以考虑落脚的地方了。 “差不多了。”舒莹捋了捋头发,“接下来遇见村子,我们就可以考虑落脚了。” “到时候,找个院子住。” “那,娘……”小虎有些紧张道:“到时候我们怎么活下去?咱们不会饿死吧!” 毕竟,舒莹是一个女子! 体力不如男人,而大梁国也没有让女子读书的习惯,所有女子都是嫁人之后,靠男人养着,自己在家伺候男人,最多再去纺线赚点小钱。 在这世道,一个出逃的农家女子就很难独立谋生了,更何况还带着小虎,跑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 “放心,娘有办法。”舒莹笑了笑,眼神带着自信。 那股自信,小虎从未在别的女人眼中见过。 就好像赚钱对娘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就好像自己这个娘,和其他女子都不一样!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舒莹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的工程学和化学双料硕士,能徒手修电路的独立女性。 或许别的女人还需要依附男人去活着。 但自己要是还得依附男人才能活下去,那简直对不起自己一肚子的知识! 舒莹不光要活下去,还要赚大把大把的钱,还要过得比任何男人都精彩! 女子体力不行又如何? 自己可以靠脑子! 对一个人来说,脑子才是最重要,不然光有一身肌肉,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自己掌握的知识,可是这个时代没有的! 而自己就算体力不如男子,在这男尊女卑的世道,也完全可以靠脑子活的很好,比很多男人都活的好! 舒莹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肥皂……嗯,不太好,需要购买肥肉,投入太大,普通人家也买不起。” “不过可以等到手里钱多些了,有些渠道了,再去做达官贵人的生意。” “目前还得做点接地气,能快速来钱的……酿酒倒是不错,粮食还是便宜些的,酿好了也可以直接卖给县城的酒楼,而且这大梁国也没有现代的蒸馏法,也就没有高度白酒。” “纺织机也可以改善一下,从工程学硕士的眼光看,大梁国用的纺织机效率太低了,只是四道丝,而且还没有踏板,如果改进,效率会提升几倍,纺线也是可以直接卖给布店的……” 而就在舒莹为未来做着盘算的时候。 “哒哒哒!” 马蹄声起! 舒莹脸色一白,还以为是张屠户来抓自己了,下意识站起身,却见来路尽头有三匹骏马疾驰而来。 其上有三个年轻男子策马前行,腰间挎刀,当见到路边的舒莹,顿时两眼一亮,缓缓停下马来。 舒莹叹了口气:“又来了。” 这情景,她在这一路上经历了好多次了。 毕竟,在这没有手机,没有监控,女人如货物的世道,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小孩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上,就像是待宰的羔羊,被弄死都没人知道。 更何况舒莹还是逃出来的村妇,根本没人会去在意舒莹的死活! 舒莹深呼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打起精神,整了整裙摆,站起身对三位年轻男子微微做礼道:“小女子见过三位公子,可是有事?”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各位姨,行行好 舒莹紧张的大气不敢喘,微微低头,不敢抬头。 三人目光梭巡在舒莹身上,看的舒莹头皮发麻。 终于,为首的年轻男子开口道:“独自赶路,就不怕遇见匪寇歹人么?” 这年头,敢带着孩子独自赶路的女子可不多见。 闻言,舒莹心中猛然一紧,但却依旧神色如常,抬头道:“夫君在前面挑着行李,小女疲惫,携幼子走在后面。” 这一抬头,舒莹才发现眼前这年轻男子衣着华美精细,剑眉星目,面容阳刚,跨在马上倒是显得英姿勃发。 与之对视,如同与一头猛虎对视! 舒莹面无畏惧,看了眼年轻男子腰间的弯刀,坦然对视道:“公子挎刀,可是出身行伍?夫君倒也曾上阵杀敌,从军三年,斩敌十八,被封为百夫长,断一臂而归田。” 小虎虎头虎脑,小脸火热的凑到年轻男子身前,竟是伸手去摸那把弯刀,还一脸开心道:“娘,你看,爹也有这么一把刀的。” “大胆!” 年轻男子身旁,一策马壮汉咬牙怒喝。 “别紧张,一幼童而已。莫要喧哗,别吓着孩子。”年轻男子微微皱眉,眼中多了一丝凝重。 舒莹也连忙扯回小虎,把小虎拉到身后,不好意思道:“夫君早年从军,我独自养育,还要操持农活,幼子不免缺乏管教。” “冲撞了公子,还请莫要恼怒。” 年轻男子眼神复杂的看了眼舒莹,摆手道:“无妨,既然你家男人就在前方,我们就不再叨扰了。” 说着,年轻男子从怀中摸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黑铁令牌,随手丢给舒莹:“若有难事,且亮此牌。” 舒莹微微一愣,这剧情倒是有些超出预料了。 黑铁入手冰冷,沉甸甸的,其上花纹繁复,只有一字:“梁”! 待舒莹手下令牌,年轻男子招呼一声,三人策马而去! “呼。” 直至此时,舒莹才呼出口气。 这一路走来,这场景已经经历数次了。 没到无人路段,但凡有男人路过,都要好奇的问问自己,有些则言语轻佻一番。 也好在舒莹经历了石河村一事,心里多了几分防备,提前交代小虎配合。 果然,那些男人听到有从军三年的夫君走在前面之后,都顿时客气了很多,那些轻佻子一副要拉着舒莹去林子里畅聊一番的模样顿时就没了,立刻离开。 这世道,女人的地位高低主要取决于自家男人的地位高低。 这也是舒莹为何不敢说实话,要是被人知道了,自己是一个在逃村姑,怕是分分钟就要被拖进林子里。 “这几个哥哥,似乎不一样。”小虎好奇的看着三个男子策马而去的背影。 舒莹摸了摸怀中的令牌,微微点头,这三人看来一开始就没有歹心,不然也不会临走前留下令牌。 倒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 舒莹摩挲着那块令牌,继续道:“还是先去林子里休息一下,免得他们发现前面没有夫君再回来寻我们。” 而另一边。 “驾!” 三人策马而行,不多时,为首的年轻男子停下马蹄,眉头微皱。 身后一壮汉策马上前,皱眉道:“公子,为何赐那婆娘令牌?莫非公子看上了那村姑打扮的婆娘?” 年轻男子摇摇头,只是道:“呵呵,三年从军,斩敌十八,在这大梁国也算是精锐老兵了。” “断了一臂,立下如此赫赫战功,竟是在路上挑着行李,带着老婆孩子徒步赶路。” “是我大梁国愧对他们了……不过……” 年轻男子环视四周,剑眉星目中多了几分笑意,爽朗笑道:“没想到,我倒是被那女子耍了,前面就没什么从军的夫君。” “胆敢欺瞒世子。”壮汉冷哼一声:“我这就回去宰了那婆娘!” 年轻男子摆摆手:“罢了,世道如此,我大梁国如今百姓难活,女子携子上路,竟是要靠撒谎来自保。” 他低下头,年轻的面容泛起愤怒,冷声道:“真该让那些在朝堂上口口声声国泰民安的杂种都来看看。” 两个壮汉立刻脸色一变,环顾四周道:“公子慎言!” 年轻男子叹了口气,收敛精神,随即沉声道:“那女子倒也算是聪明,莫要去寻了,怕是已经躲起来了。” “军令繁重,河谷危急,如今最关键的是去河谷支援!” “我铁风军三万大军被困河谷半月有余,已是岌岌可危,好不容易求得父亲让我归军!兄弟们可都等着呢!” 他眼神无比焦急。 那可是他一手带起来的铁风军,只是被调回京城短短三月,那新上任的赵岭就把铁风军陷于将死之局,他岂能不急? “莫要耽搁时间,速去归军!前方百里的驿站再换马!” “是!” “哒哒哒!” 长鞭挥舞,马蹄声再起,三人疾驰而去! 当天傍晚。 太阳西斜,红云遍染。 舒莹和小虎走的口干舌燥,总算走到一处村子。 站在官路,看着那延伸出去的小路尽头的村子,依稀可见有一片片的农田,以及一条小河蜿蜒而过。 有农夫在趁着日落余晖耕种,有农妇在采摘野菜,有的烟囱已经冒起了炊烟。 只是站在这儿,舒莹都感到一股舒心。 当然,舒莹也知道,这村子同样也是男尊女卑,不怪村子,而是世道如此,哪里都一样。 抛去这一点,这村子倒也算是不错了,没有半点破败之感。 “娘。”小虎闻着炊烟中的糠饼味,咽了口唾沫:“别走了,就在这儿吧。” 舒莹点点头,带着小虎走入其中。 刚走到村口,就立刻有采野菜的村妇好奇的看来。 “丫头,”一个三十多岁的农妇大姐挎着筐站起身,朝着舒莹打招呼道:“你来找哪家的?” 大姐有着粗糙黢黑的皮肤,沾着泥巴的双手带着常年纺织的老茧,身板也结实,一看就是干活勤快的好手,一身朴素的衣服补丁摞补丁,但也干净,脸上带着独属于村中妇女的热情和朴素。 “并不是找谁。”舒莹一脸悲哀,略带啜泣道:“河州大旱,小女子活不下去了,不得不带着孩子逃到娘家。” “没想到娘家已经成了废墟,许是山贼做的,小女子只好带孩子一路流浪,这才来到这里。” 河州距离此地大概有五百里,舒莹前身并未去过,但也听说今年大旱。 索性拿来当作借口。 总不能说自己是逃婚来的,那弄不好,就得有人为了银子把自己绑回去。 一旁的小虎眼瞅着舒莹那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当下倒吸一口凉气,险些以为自己和娘亲真是逃难来的这里。 娘的演技,恐怖如斯! 不送到戏院里都可惜了。 “快哭!”舒莹低声道。 小虎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摆出一副失落乞求的模样,却哭不出来,偷偷掐了自己几下才终于哭了出来。 “哇!” 小虎哇哇大哭,直接朝着那几个村妇跪下,连连磕头:“各位姨,行行好,给个活路吧!”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卖惨 小虎的卖力表演让那几个村妇都忍不住两眼发红。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世道艰难,她们同为女人,也有孩子,自然更同情这一对母子。 “快,快起来。” “哎呦,这孩子,没少遭罪吧。” “河州可得不近吧,唉,也是可怜人。” “你看这一身土。”那个热情的大娘立刻跑回家拿出半块糠饼,掰成两半,塞给舒莹和小虎:“饿了吧,先垫垫肚子。” 舒莹接过饼子,擦了擦眼泪:“大姐,你叫什么……” “李翠花!”大娘中气十足,“妹子你年纪小,叫俺李大婶就行了。” “妹子,你家男人呢?” 大娘抻着脖子往后看去,在大梁国,两个女子第一次见面,一般都会介绍一下自家男人。 对对方的态度,也多看对方男人的地位高低。 舒莹一边啃着饼子,一边啜泣道:“婶子,我男人叫王大虎,从军三年了,没回过一次家。” “上次写信还说,斩敌一十八,当上了百夫长。” “之后河州就发了大旱,我们娘俩不得不逃难,就想着先寻个落脚地再给他写信,让他好来寻我们娘俩。” 一时间。 “嘶!” “当兵的!军爷!” “而且还杀了十八个,当了百夫长!” 妇人们尽皆目光震惊,眉宇中都是羡慕。 斩敌一十八,这可是泼天战功! 更何况还是个百夫长! 大梁国连年交战,对军功还是格外看重的,若有家里有人当兵,一年可免三年赋税,若是战功卓著,归田之后更是能谋个一官半职! 当然,能不能落实就两码事了,有的老兵断了胳膊腿,明明该有五两银子的退伍费,却只能饿着肚子流浪在街上。 听说清水县里去年冬天饿死了个乞丐,当初就在战场上杀过五名敌军,明明该给个捕头,却被县令的侄子抢了差事。 但不管怎么说,斩敌一十八的战功,可是实打实的! “妹子啊,你家男人出息啊!” “妹子,你有个好命!” “别看你现在落魄,那是你男人不在,等到你男人回来了,你就是官太太了,吃皇粮的!” “到时候还不得大富大贵,你男人得把你接到县城里去享福!” “斩敌一十八,要是真算起来,怕是得给个总捕的差事,再给个几亩地!” 大娘们都目光羡慕的赞叹起来,时不时小声数落一下自家男人的不争气。 就连好奇走来的一些汉子听到了这几句话,看向舒莹的目光都变得多了几分尊敬,再也不复之前的轻视。 大梁国的女子地位虽低,但也得看男人是谁。 十八个战功的军爷!百夫长! 这还了得? 这足够让那些男人不敢冒冒失失的对待舒莹了。 当然,如果他们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只是没人管的在逃村姑,只怕就没这么客气了。 舒莹则对李大婶和几位村妇客气道:“借你们吉言了,不过那也得等我男人回来,现在我们母子……” 李大婶立刻道:“哎,这有啥的,这样,你就住我家。” “这不方便吧,住在一起难免磕磕碰碰。”舒莹语气委婉,她虽然想找个地方落脚,但却并不想住在别人家里。 因为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无论是高度酒还是改良织布机,最好都有一个自己的院子。 尤其是酿酒,蒸馏高度酒本就不是什么高难度技术活,只是大家之前都没想过酒精还能蒸成气体,气体还能冷却成液体重新收集。 可以说,一看就会。 舒莹可不希望自己的高度酒还没问世,外人就已经知道怎么做的了。 “那也没事。”李大娘指了指村子,嗓门响亮:“村里有两户院子都空了,没人住,你去跟村长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租下来。” “这样就太好了。”舒莹眼神惊喜:“可以吗?” 李大娘张罗道:“那有啥不行的,空着也是空着,村长做梦都想租出去。我们河湾村也能收点闲钱。” 其他人也纷纷道:“就是,有个军爷的娘俩落在我们河湾村,我们也脸上有光不是!” “等你家军爷回来了,说不定也就住在这儿了,以后多多帮衬啊。” “开玩笑,就人家那战功,不得去清泉县谋个一官半职啊,还住咱们河湾村,人家以后是官太太,咱们去求人家办事都得送银子。” 这最后一句算是说到点上了。 舒莹他们要是真的在这里住了,一方面村里能多一笔房租收入。 另一方面,人家住在这里久了,能没有点感情? 处出交情来了,人家男人一回来,指定是去衙门当官的,到时候也好去求人办事。 这就是乡村百姓朴实的处世哲学,要是他们知道舒莹是逃婚出来的村妇,被赶出去已经算是好的了,弄不好男人们已经摁住她,大娘们已经跑石柱村报信了。 但一听是百夫长的婆娘和孩子,那当然得热情起来。 “那麻烦李大婶带个路了。” 舒莹跟着李大婶一路走向村中。 土路平坦,村子倒是不大,但也有百八十户,都是土屋。 砖瓦不是没有,主要是村民们盖不起。 李大婶是个热心肠,一路上跟舒莹各种讲村里的事。 “咱们河湾村东边是条小河,孩子们有时候在那边抓鱼,不过那些鱼可精了,钓是钓不上来,抓也抓不上,反倒是每年都淹死两个,你得看好自家孩子。” “村里良田不多,河边按理说该是良田,但那边的泥巴不行,一下雨就黏糊糊的,长不出庄稼。” “村长叫张德宝,在这一辈排行老大,我们都叫他张老大,以前当过兵,家里儿子也多,有两个儿子,一个会打猎,一个会打铁,村里人都很尊敬他一家子。” “村里基本都是姓张的,我不是,我是李家村外嫁来的。” “村里有辆马车,平时去城里买卖粮食,可以去找村长租马车。” 李大婶说的兴起,不住嘴一般说道:“对了,你要是租房子,我建议你租以前张老三家的,张老三家位置好,在村中心,热闹,有什么事吆喝一声街坊就都听见了。” “我看你们娘俩也没个男人,还是得注意安全。咱们村别看不大,但还是有……” 李大婶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闭上了嘴。 舒莹带着小虎道谢:“嗯,谢谢李大婶。” “这有啥的。”李大婶走了几步,停在村中心的一户比寻常人家高大、用青石和黄泥堆砌的房子:“到了。这就是村长家。你进去和他谈吧。” 说完,李大婶还主动走上前,拍了几下门:“张老大,张老大,有军爷的婆娘找你!” “哐哐哐!” 李大婶一把力气,拍的门环哗啦作响。 “来了,来了,李大婶别拍了!” 门开了,一个拎着木弓的壮硕小伙一脸无奈的看着李大婶:“大婶,我家门都被你拍坏一个,要我说,你这么有劲,就该跟我哥学打铁。” “像话吗,我一个妇道人家。”李大婶怼了一句,随即指了指舒莹:“找你爹去,人家娘俩要来咱们这租房子。” 说完,李大婶还不忘补一句:“让你爹放心,这娘俩是好人,男人是军爷,还是个百夫长。” 此话一出,小伙眼神也多了几分客气,也不和李大婶拌嘴,连忙道:“快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