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逃亡
乌鸦已记不清奔走了多少个日夜。
从离开部落的那刻起,他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活下去!
他还年轻,他不能就这么死掉,他要逃离那片诅咒他的土地,去一个没有雪的世界!
豹皮和豹肝成年未久,缺乏历练,更缺少主见,往哪儿走、在哪儿过夜、如何搭建营地、怎样分配食物……一切全指望乌鸦。
他们背着从部落里骗来的物资,昼夜无休、马不停蹄地向南方逃亡,然而无论他们走得多快,走出多远,冷冽的风始终如影随形,甚至越来越刺骨。
雪灵的诅咒正在逼近,显然在追杀他们!
豹皮和豹肝惶恐不安,乌鸦同样神经紧绷,但身为逃亡三人组的主心骨,他必须保持镇定,对于可怕的诅咒他无能为力,唯有加快脚步,加速前行。
然而脚步再快,终究快不过气候的变化。
骤然袭来的暴风把三人吹扫得低头弯腰,难以行进。
同时被吹扫而来的还有点点冰冷寒意,拍打在他们的脸上,转瞬化作无形。
豹皮和豹肝一摸脸,感受到指尖湿润的触感,顿时变了脸色,他们抬头望向天空,惊呼出声:“雪!”
两人瞬间腿软,一屁股瘫坐在地,望着从天而降的片片雪花,肝胆俱裂,面若死灰。
“追上来了……诅咒追上来了!我们逃不掉了!”
“我好冷,好饿!是诅咒,雪灵在诅咒我们!我要死了,我们都要死了!”
“乌鸦哥……你在做什么?”
乌鸦的脸色比寒风更加冷峻,他正在把豹皮背负的物资往自己的篓子里挪移,听见询问,头也不抬地说:“你们要死我不拦着,我反正要活!祝你们好死,食物就留给我吧。”
豹皮哇一声哭了出来,这一路全靠乌鸦的引领,他才坚持到了这里,他心里早已产生依赖,而今,乌鸦的绝情比诅咒更令他感到绝望。
豹肝要冷静得多,他听出言外之意,忙问:“乌鸦哥,你有办法活?”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坐在这里一定会死,我要继续前进,哪怕只能多走一步,哪怕只能多活一天,我也要走下去!”
乌鸦停下手上的动作,直起腰背,看着稚气未脱的二人,用很严肃的口吻说:
“我刚才看过了,前面不远有一片树林,我会去那里避风。如果你们想死,就不要再跟上来了,趁早死了,还能节省点食物。如果你们想活,就要拿出一点勇气和决心来,就算死,也要像男人一样死去!”
“我想活!”
豹肝立刻爬起来。
“豹皮,快起来!”
他拉起和他同龄的同族兄弟。
豹皮抹掉眼泪,抽噎着说:“我……我也想活。”
乌鸦板起脸道:“想活可以,我把话说在前面,如果你们以后还要哭闹,我会立刻抛下你们,不要以为我们曾经是族人,我就一定会照顾你们。现在我们都是野人,野人只能靠自己,不能指望别人,明白吗?”
三人迎着冷冽的寒风再度上路。
乌鸦说前面不远有一片树林,他口中的不远和豹皮、豹肝认知里的不远显然不是一回事。
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周遭的光线越来越黯淡,天快要黑了,豹皮的脚冻得发麻,尽管脚上包裹着厚实的兽皮,兽皮里还填满了苔草用以御寒保暖,但仍然挡不住严寒的入侵。
豹皮看了看身旁的豹肝,又看了看在前面领路的乌鸦,见两人不好,毕竟他们现在身受诅咒,雪灵这次没能夺走他们的性命,或许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此时不跑路,更待何时?
乌鸦让豹皮和豹肝去溪水边打水,他收拾帐篷,打包杂物,把火种小心翼翼装进牛角里,戴上手套,背起篓子和猛犸皮,再度出发。
……
厚厚的积雪严重拖慢了他们行进的速度,如今一天走的路程,还不如以往半天走得多。
不过走得越远,他们越能够清晰地察觉到,积雪在逐渐变薄!
这说明他们行进在正确的方向上,他们正在脱离雪灵的掌控!
三人欣喜万分,豹皮和豹肝一改刚出发时的颓废和丧气,尽管长途跋涉使他们劳累不堪,重获希望所带来的精神力量填补了流失的体力,他们走得反倒比以前更快了。
然而这片雪原似乎无穷无尽,甚至连景色都一成不变,遥远的西边是被皑皑白雪覆盖的连绵起伏的群山,东方和前方一样是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原。
虽然天空依旧晴朗清澈,沿途逃亡的一无所获却让乌鸦的心头笼罩上一层阴霾。
在没有彻底逃出雪灵的领地之前,他无法真正安心。
从离开部落后,他就一直在路上,漫无止境的流浪让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的余生是不是就要这样永无止尽地流浪下去,至死方休?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多虑了。
流浪不可能永无止尽地进行下去。
“我们的食物剩下不多了。”
乌鸦分配完今日份的食物,脸上的神色十分凝重。
比起这片雪原的无穷无尽,他们携带的食物太有限了,再怎么省吃俭用,也终有弹尽粮绝的那天。
“我们必须获取食物。”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说出来的话让豹皮和豹肝再次感到绝望。
他们一路走来,连只鸟都没看到,上哪儿去获取食物呢?
“一定会有的。”乌鸦很笃定地说,“河谷营地附近的兽群,它们总是在冷天来临之前离去,在暖天时归来,这期间,它们一定生活在某个地方,有食物的地方!”
豹皮和豹肝对视一眼,豹肝问:“现在到处都是雪,哪里会有食物呢?”
乌鸦说:“我们应该换个方向走,朝太阳落下的方向走,我看到那边生长着树林。有些植物即便在冷天也不会死去,那些植物我们无法消化,但野兽可以,它们一定生活在那里。”
“如果没有呢?”
乌鸦没有回答,只是背起行囊,毫不犹豫地朝西边走去。
豹肝其实知道结果,以他们所剩的食物,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一旦选错方向就没有回头路了。
乌鸦心里也没底,不过,踏上这条逃亡之路本就是一场赌博,他早已习惯赌上性命。
所幸的是,他再一次赌赢了。
雄伟的山脉阻挡了寒冷刺骨的强风,那片树林生长得格外茁壮,数十头驯鹿悠闲地漫步其中。
“鹿群!”
豹肝和豹皮兴奋地叫起来。
“还记得怎么狩猎吗?”乌鸦问。
“当然!”
成年后学习的第一件事就是狩猎,豹肝和豹皮的狩猎经验虽然不算丰富,但狩猎的技巧绝不会忘记。
“很好,把东西放下,拿上你们的武器,跟我来!”
急速分泌的肾上腺素令三人暂时感觉不到饥饿与疲惫,力量仿佛源源不断涌出,他们按捺住激动的情绪,悄悄靠近鹿群。
或许是因为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缺乏警惕性的鹿群全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真是一群傻鹿,这么近了都没发现……
乌鸦喜不自禁,低喝一声:“投矛!”
话音未落,就见漫天的长矛自林间暴射而出,瞬间便有三四头驯鹿中矛倒地,发出哀嚎。
惊慌失措的鹿群立刻四散奔逃,从刚直起身体、举矛欲投的乌鸦等三人身旁掠过。
但三人谁也没有投矛。
乌鸦死死握住手里的长矛,瞪着从树林里杀出来的猎人大军,面色苍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