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炉主体被抬回来后,这几天小船陆续送来的配件也就派上了用场。然后没过两天,天后宫的后院就冒出了滚滚浓烟。
有了这个大噱头,提着鸡鸭肉蛋去天后宫贩卖的人顿时多了起来人人都想去后院看看那个冒黑烟的大铁炉是不是在烧小孩做法。
于是丁立秋赶紧命令将后院单独隔离开,不管来得是什么人,都可以获得参观的机会,还可以免费喝一碗锅炉烧出来的热茶——不想这个举动在当地人中却获得了极大的赞赏。
与此同时,小船从下游又运来了大批的“监工”。这些人都是在大员做惯了工程的,他们一来就拿着皮鞭和短棍,耳朵上插着铅笔,腋下夹着工分簿,开始指挥着县衙从四乡征来的那些民工修筑码头。
一项新买卖也在人群中传播开来:凡是能背来一筐石炭的人,就可以用石炭去码头上换取盐米或者银子。
大部分民众是不相信的,这些被官府整怕了的人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然而在困苦的生活逼迫下,总有那么几个人愿意吃一次螃蟹。
于是,离县城十二里外的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农来了,他弓着腰,背着从村后黑皮沟里挖来的一筐石炭。然后他就在众多吃瓜群众的围观下,换到了一木勺白色的盐粒——山区人通常吃得是黄色和黑色的盐沙。
有时候买马骨不用千金,一勺盐就够。
从这天开始,络绎不绝的“背碳工”就出现了,队伍里甚至有女人和小孩。
事物是永远处于变化中的。当几个石炭出产地附近的宗族大户搞清楚状况后,一夜之间就派出人手封了场子有的开始设卡收税,有的干脆禁止外人挖煤,只许自家人赚钱。
雪白的稻米和盐粒就这么没有了?皮肤黝黑的山民能忍?于是,围绕着几天前还一钱不值的石炭开采权,迅速发生了几起大规模的械斗,出了二三十条人命和无数的轻重伤员。
如此迅捷的演化让余大县令瞠目结舌——事实上,他连“盐巴换石炭”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后续影响这些都还没想清楚呢,结果事情就发展到这这个地步了。
余老爷莫名有些焦躁。
这几天应变不及的事情太多了。这伙短毛不断搞事,住营房能搬来大铁炉,修码头能整出盐巴换石炭,这一切都让习惯了中古时代缓慢节奏的他应接不暇。
余老爷现在觉得:事情有点脱离控制了。
所以当丁立秋跑来要求县衙出动人手,和红枪营一同出发镇压民乱时,余县令是相当不乐意的:事情是你们搞出来的,现在又要让我擦屁股?
最后在丁立秋好说歹说下,余老爷才勉强答应了下来,但还是约法三章:衙役们只管维持秩序,不负责开片,事后还要有好处
第二天一早,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就出发了。队伍里不但有主力红枪营,还有上百号衙役,另外还有以董大兴为首的几个商人和他们的随从。
展示实力的时刻很快就到了:在一处矿坑前,2人的红枪营和将近8名土著对峙了起来。而衙役们和商人则早早地跑到了远方安全位置开始看戏。
戏是很好看的。
16名拿着红白两色木杆长矛的士兵,先是围成一个方阵缓缓逼了过去。就在双方接近到2米距离的时候,长矛兵在电喇叭指挥下瞬间全体承跪姿射击状态,然后方阵中心的4名鸟铳手就打出了4排轮射。
穿越众sy出的西班牙方阵虽说画虎不成反类犬,但是对付这些只会械斗的宗族势力是足够了。
4发鸟铳子弹当场就打翻了2多人,紧接着就是长矛阵突进——在同样着装,同样步伐,缓缓压过来的队列逼迫下,土著们毫无意外开始仓皇后退。
下一刻,两发美军制式震撼手雷被某个海拔很高的人从方阵中扔了出来,然后土著就崩溃了以两颗手雷落点为圆心,密密麻麻地震倒了一大片山民,外围还有很多捂着耳朵,流着口水,被震撼成傻子在摇摇晃晃扮行尸的。
崩溃的队伍是最好解决的,红枪营的士兵开始用刀背和枪杆将落在后边的土著统统打翻在地。
接下来就是攻打土楼战役。
西晋末年,百万衣冠士族迫于战乱,从中原出发,迈出了南迁第一步。唐宋时期,又数次大规模南迁,入赣南、赣东进闽西、闽北。
而龙岩以北的长汀地区也被称为福建的“客家首府”,先民们从这里开始南下,包括龙岩,三明,漳州等地,都是客家民系形成的重要起点和重要聚集地。
在17世纪这个时间点,龙岩的本地土著8以上都是客家人。而客家人留给后世最著名的是什么呢:客家土楼。
名列《世界遗产名录》的客家土楼,下层是用粘土和砂石夯筑而成,上层是夹板木屋。
这些土楼通常都是体积巨大的同心圆形状和方形。一间所谓的土楼其实就是一个有着很强防御功能的小型城寨,里面居住着数十户,几百人的同族老少。
而一个大型宗族在闽西南的标志物,通常就是土楼群。三五个,七八个正圆形的土楼聚集在山间,远望就像一堆外星人的飞碟客家文化的标志。
红枪营下一步要对付的,就是附近的陈氏土楼群。
往日里对付盗匪非常有效的土楼,在某支军队面前就不顶用了。没等逃回土楼的青壮们组织起有效防御事实上那些石头灰也不能称之为有效,这边的进攻就开始了。
简洁有效的进攻分为两步:第一步,用工业机床制造的鸟铳压制墙头,第二步,爆破手冲锋。
当年那么多机枪步枪尚且不能阻挡土共爆破手的突击,更惶论17世纪的土著了。
缩在墙后的人中只有少数看到了那条窜过来的人影,匆忙扔出去的两个灰就像隔墙扔出去的瓜皮一样,除了吓唬人就再没用。
下一刻,木制的寨门就被炸药包炸得四分五裂,而当穿着短褂的官兵冲进土楼后,陈家人就只能投降了。
这次土楼战役是一连士兵在明大陆的首场战争。
尽管在装备上有所收敛,但是组织程度远远高于土著的官兵,依旧砍瓜切菜一般将对手拿下。
陈家人以为这下要大难临头了。
聚集着全族青壮的第一座土楼被攻破后,整个宗族事实上已经是待宰的羔羊了。
谁都知道,土霸王们之所以能和盗匪,官府抗衡,靠得就是聚族而居的乌龟流。
而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陈家人不但在野战中被数量远少于己方的官兵打了个落花流水,连最坚硬的堡垒也被轻而易举地攻破。
这种看似简单,却蕴含着浓浓高科技的破城方式,不但将陈家人的抵抗意志彻底消灭,而且让观战的吃瓜群众也惊讶万分——某些人在惊讶之余,脸上的表情却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接下来就是战后审判的时间了。
而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趾高气昂的官兵们不但没有大肆在陈家寨祸害劫掠一番,反而将各势力人等都召集到了土楼正中的公廨里,然后由丁立秋丁师爷出面,隆重宣布了一个好消息:黑皮沟矿业有限责任公司即日起成立了!
矿业公司由以下几方面股东构成:负责收购产品,以技术和机械入股的穿越方,负责提供启动资金和管理的县城商人,负责提供人力的陈家和附近的几个大小宗族。
协议很快就签订了。
以董大兴为首的商人们是早有预备,而地头蛇陈家则早已失去了议价能力——几十条青壮的尸体和破烂的寨门让族长无比清醒,在灭族和签一张劳什子契由之间谁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场面又冷又尴尬的矿业公司挂牌仪式就这样在刺刀和血泊中完成了。
在这之后,才是清算程序:官兵不是白出动的,如果不给陈家以惩罚的话,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暴力抗法了?
所以陈家的一百丁壮就作为惩罚被“没收”了。这些人将会在县城码头工地干三个月活,穿越众只管饭,不给工资至于说罚款什么的,讲真那点银子某些人还真看不上。
然而穿越众看不上的东西,不代表别人不喜欢——代表县太爷出面评估这次行动的王好古王师爷及时站了出来。
王师爷跳出来后,随即就高屋建瓴地指出:第一,陈家这些年来欠官府的课税,借此机会也该清一清了。
第二,这家新开的商行既然要办矿,那就需要去县衙买官凭,今后还要开课税——事实上,大部分煤矿所在地都是荒芜的官地,新成立的公司买地契也是应该的。
一旁的陈家人这时想讲一句: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然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懂了也没什么卵用。陈家这一次是大败亏输:一场想象中的,和无能官兵的械斗打下来,陈家不但损失了几十个丁壮,还多出来上百号伤员,少了几百担粮米、一大笔银子不说,还被人强行拉走一百个伕子
元气大伤的陈家的惨状,一夜间就传遍了附近所有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