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话事人》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章 大清 第1章大清 大清乾隆四十年四月,苏州府。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书生们集体逛青楼的季节。 阊门一带到处是摇着扇子,呼朋唤友的衣冠禽兽。 “闪开,府衙拿人。” 突然间,十几个官差持刀冲进了一条小巷子。 几个弓手还爬上了墙,搭上了弓弦。 被包围的这幢小楼叫“存菊堂”,听起来文绉绉的,其实是个打行! “市井恶少,恃其拳勇,死党相结,名曰打行。” 所谓打行,其实就是古代版的民间保安公司。 存菊堂院内,一个青年正处于极度茫然之中。 他叫李郁,刚穿越不久。 穿越前是个落魄美术生,落榜多次。 穿越后的身份还是很落魄,一个秀才都没考上的书生,为了生计被迫加入了打行,目前是存菊堂的白纸扇,俗称军师,智力担当。 “里面的人听着,府尊大人有令,抓捕存菊堂要犯雷老虎。” “砸门!” …… 看着破门而入的官差明晃晃的钢刀,还有墙头的弓手。 打行的纹身少年们放弃了抵抗,只是怒目相向。 “雷老大,你三年前殴伤他人,如今苦主到府衙告状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领头的官差头目很客气,似乎是有所忌惮。 “我跟你走,不过给我一会时间和兄弟们交代下。” “行,你快点。” 虎背熊腰,嗓音粗豪的雷老虎环视了一圈他的好兄弟,最终目光落在了角落的李郁身上。 “阿郁,我走之后,伱主持存菊堂一切事务。” “存菊堂,还有大嫂就拜托你了。” 这一番话,把李郁从迷茫中拉了出来。 他也带入了社团二把手的身份,目光冷毅。 两锭10两的银子,塞到了领头的官差手里。 “给各位弟兄喝杯茶。” “好说,好说。” 看在银子的份上,官差们没有给雷老虎锁上王法。 左右簇拥着,出了巷子口。 也算是给存菊堂留了一点脸面。 【触发一次性新手包奖励,宿主完成拯救雷老虎的任务后,可获得蒸汽机床一套,集车,钻,镗,铣,锯等功能为一体。领取后,系统不再出现。】 …… “阿郁。” “军师。” “小郁子。” 一群人七嘴八舌,围着李郁嚷嚷。 “闭嘴,都听我讲。” “有我李郁在,存菊堂不会垮,雷老大也不会有事。” “你们四个去把大嫂接过来,带上短刀。” “你,拿5两银子去找包打听。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守好院门。” 李郁镇定的安排,暂时稳住了人心。 他回到屋内坐在椅子上,开始沉思这件事的蹊跷之处。 存菊堂所在的地界,是属于吴县。 按道理,也该是吴县县衙来抓人。 苏州府城内,分属三个县。 府衙轻易不动手抓人,除非是重大案子。 更何况,城中还有江苏巡抚衙门,权力制约复杂。 大清朝的官场风气就是这样,人人都是明哲保身的高手。 三年前殴伤他人这种罪名,更是笑话。 打行是干什么的?受雇斗殴,抗讼,看家护院,谋财害命,甚至参与党派斗争做马前卒。 一句话,官府不好出面的事,打行全包了。 苏州府有打行十余家,满足官绅阶层的“暴力需求”。 官府对于打行,一向是超国民待遇。 别说打伤人,就是打死人,也不过是赔足银子,再打一顿板子的事。 …… 结合这具身躯的主人原来的记忆,李郁不由得感慨,这黑暗的世道。 1个时辰后,一顶小轿把美艳的大嫂接回来了。 “路上没遇到麻烦吧?” “一切顺利。”领头的少年舀了一瓢水咕咕咕咕喝掉,回复道。 又过了一会,打听消息的兄弟回来了。 带回了一条震惊的消息,三年前雷老大替人抗讼,打伤了一位姓董的小地主。 后来,董家出了一位进士,官运亨通,做到了户部员外郎。 他来了书信,苏州府自然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毕竟同在官场,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雷老虎这种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谈笑间就可以牺牲掉,不足挂齿。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陷入了崩溃。 十几个横行乡里,拳脚从不认输的少年,都一言不发。 “户部员外郎是几品官?”李郁问。 众少年茫然,要是问城里哪家勾栏的姐儿最贵,哪家的姐儿最润,他们倒是门清。 问官场知识,这是在难为我胖虎! “户部有十四清吏司,各司主官叫郎中,正五品。属官叫员外郎,从五品。”大嫂解释道。 李郁眼睛一亮,大嫂不简单呐。 老大不仅能打,眼光也很毒。 记忆中,这位大嫂是外乡逃难来的,雷老虎买下来养了4年,然后成婚了。 典型的野兽美女组合。 雷老虎个子不高,一身横肉,长相能止小儿夜啼。 大嫂雷文氏,却是纤细艳美,背直腰细,颇有几分妩媚。 以美术生的专业眼光来看,骨架长的好。 …… “都把衣服穿穿好,不要唐突了大嫂。” 李郁一声吩咐,院子里的众不良少年立刻狼奔豕突。 这帮人平常为了露出纹身,不喜穿上衣。 一个个左青龙右白虎,关公在肩上,良善百姓见了自动回避。 屋内,一时间只剩下了李郁和大嫂二人。 气氛有些莫名的不自在,封建礼教束缚害死人呐。 “阿郁,夫君他平日最信任你,对你评价很高。” “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一无功名二无武艺,雷老大太抬举我了。” “夫君在家常说,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靠脑子的,阿郁一人可抵上百武夫。” 二人商议许久,众人在院里等的心焦。 “大嫂和阿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妥吧?” 说话的人是存菊堂的头号打手,凌乌,因为嘴毒,外号乌鸦。 他是打行里个头最高的,为人桀骜。 “别扯淡,这是大哥临走前托付的。”旁人不屑。 “哼,我可不放心。” 说罢,乌鸦起身去厨房倒了两杯茶。 走到正屋门口,推门直入。 他作为社团的双红花棍,自恃能坐稳第三把交椅。 除了雷老大,他谁都不服。 大拇指泡在茶碗里,自己却浑然不知。 “大嫂,军师,请喝茶。” 乌鸦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在屋内二人的衣服,表情上逡巡。 还嗅了嗅鼻子……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2章 大嫂懂的太多了 第2章大嫂懂的太多了 李郁微笑着,接过茶碗并不喝。 雷文氏俏脸一红,一丝恼怒闪现,随即恢复了常态。 “大哥在牢里受苦,我们要赶紧捞人。”乌鸦一脸正义。 “你有什么主意吗?”李郁直接问道。 “我只会揍人,你是军师,你拿主意。”乌鸦抠了抠鼻孔,又虚空一弹。 “我让伱去劫狱,杀进府衙救出大哥,你敢吗?” 乌鸦吓得一激灵,直摆手。 这是大清的天下,官府的天下。社团再牛,也不能越线。 拳头再硬,能硬的过八旗兵的刀? “军师,你莫要调笑我。这种疯话以后少说,要不然弟兄们都得遭殃。” 李郁心里叹了一口气,不管哪个时代,混黑都没前途。 这个位面,自己做到极致也就是个苏州城的大官人,带点小弟出街,吃吃喝喝逛窑子不给钱,再抢几个良家妇女。 遇到捕头得兄弟相称,酒肉招待。 遇到知县得月月请安,年年上供。 遇到知府,又或者致仕乡绅,得跪着唱征服。 要是一不小心惹恼了哪位官绅,一个眼神丢过来。 自己就要进大牢,家产充公,打个半死。 …… 穿越前,李郁可是美术生。 他知道,做什么最有前途。 不过当务之急是救出雷老虎,一为义气,二为得到系统那一套机床奖励。 “大嫂,你可有府衙刑名师爷的门路?” “略知一二,有位胡师爷,浙江绍兴人士,出身于刑名师爷世家,深得府尊的信任。” 李郁心里大为疑惑,雷文氏一个妇道人家,知道的太多了。 这极为反常,定有隐情。 不过目前顾不得这些,待日后风平浪静了再细细琢磨。 雷文氏显然也意识到了,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为了救出丈夫,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存菊堂的账目,都在李郁手中。 他可以支配的现银约有500两,准备开动银弹攻势。 “大嫂,我想请这位胡师爷出来喝酒,你看?” “此人倨傲,不爱和陌生人打交道。山塘街有位杜大讼师,与其交好,可通过他去邀请。” “大嫂才是女中豪杰。”李郁由衷的夸赞道。 二人的言行,都落在了乌鸦眼中。 他心里疯狂的咒骂,狗男女,眉来眼去,当自己是空气。 山塘街,在府城外,不受宵禁的影响。 许多富商巨贾为了出入方便,纷纷在此购置房产。 豪华酒楼,青楼更是扎堆营业,夜夜笙歌。 李郁费了一些时间才找到了杜仁,杜大讼师。 他正在抚玉楼喝花酒,还好神志清醒。 这位杜讼师,是苏州城诉讼行业的大拿,口舌犀利,思维敏锐。 和官府,各路帮会关系匪浅。甚至和太湖的水匪都有些不清不楚的联系。 李郁腹诽,不管哪个时代,大律师都是不黑不白的玩意。 治感冒,打官司,白加黑。 …… “存菊堂的事,我听说了。” “杜先生可有解救的办法?” “雷老大此事纯属运气不好,谁能想到那苦主家族竟然出了京官呢。品级不算高,从五品而已,可位置要害,他这个员外郎恰恰是在户部江南清吏司!” 江南清吏司的职责,其中一项就是审核江苏,安徽两省的钱粮赋税,。 李郁的这具身体主人只是个穷书生,除了一脑子四书五经,其他一窍不通。 他只能耐心请教,请杜讼师指点。 “其实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关键就看……” 杜仁神秘的一搓手指,李郁秒懂。 钱,能通神! 当晚,苏州府的刑名胡师爷就来了。 三楼靠窗雅间,抚玉楼最高档的包房。 一晚上50两银子的花销,还不包括那几个水葱似的姐儿。 胡师爷年过四旬,人非常傲气。 举手投足间,比一般的朝廷命官还有派。 据说他少年时期有神童美誉,10岁中廪生,后来乡试屡考不中。 遂绝了科举的想法,一心做起了幕僚师爷。 凭着家族祖传的刑名经验,还有为人谨慎,很快在江浙一带名声鹊起。 一年2000两起步的幕资,令人咋舌。 理论上,一个知府不贪不黑,一年的合法收入也就是3000两上下。 酒过三巡,节目过半。 胡师爷才慢条斯理的引出了正题: “听说你是为雷老虎一案而来?” “此案其实并非府尊的授意,而是通判黄大人一手所为。” “黄大人想拍董家的马屁,府尊也不好拦着不是。” “不过嘛……” 李郁明白,戏肉来了。 赶紧接上:“还请前辈指教,存菊堂绝不会亏待恩人。” …… 胡师爷很满意,一半是因为李郁的态度端正。 一半是因为看他顺眼,同是科举失意人。 又有杜仁这家伙在一旁说和,烘托气氛。 很快,他就松了口。 1000两,打点衙门上下,从知府到押司小吏都能得一份好处。 黄通判本人也会拿一份,如果他不同意,就等于得罪府衙从上到下所有同僚属员。 这在官场是大忌。 至于苦主董姓地主,也有一份银子拿。 “董家能咽的下这口气吗?” “光赔银子恐怕不够,老夫还会判雷老虎50大板。” “前辈……” “别担心,不必他亲自受刑,牢狱中自有体型相似的,随便找个顶替即可。” 胡师爷兴致不错,耐心的解释了。 李郁松了半口气,还有半口气松不了。 喝花酒花了小100两,又给杜仁这个中间人送了100两。 缺口很大。 一时间,抚玉楼的酒喝着也不香了。 美人在侧,美酒在喉,竟品出了苦涩,无奈。 胡师爷仿佛看出了他的难处,打趣道: “小哥是否是手头不宽裕?” “无妨,老夫给你提供两个赚钱的门道。” 听到有银子赚,李郁立刻来了精神,一拱手。 …… “这一嘛,城中金汇票号可以借贷。凭借存菊堂的名声,借1000两银子不难。就是这利息有点高,月利3分。” “这二嘛,平江潘家有一桩委托,城中打行无一家敢接。” 李郁很感兴趣,这个听起来比较靠谱。 “敢问前辈,这桩委托有什么特殊?” “潘家和范家有3000亩桑田的纠纷,官司打了几年分不出胜负,背后都有神仙撑腰。官面上不好解决,那就只能……” 胡师爷点到则止,继续和水葱似的姐儿讨论真理。 杜仁则是悄悄的告诉李郁,这两个门路最好都别考虑。 金汇票号要钱,范家要命! 见他不解,杜仁又耐心的解释。 “月利3分,年利率就是36%。你借1000两,一年后就得还1360两。” 李郁一听,这可不行,刨去各项开支,存菊堂一年也就净剩个二三百两。 杜仁微微一笑,继续道: “潘家那活更是阎王嘴里抠金牙,他想雇佣打行去抢田。他也不想想,范家是什么人家。”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3章 青楼交友 第3章青楼交友 姑苏范家,范仲淹的后人,绵延千年的世家。 哪天大清亡了,范家依旧活的好好的。 范家靠的是诗书传家,代代都有科举入仕的。 而平江潘家,则是苏州府的巨商,财力雄厚,丝绸,皮毛,盐业都有涉足。 “杜先生,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既然范家这么牛,潘家一介商人怎么还敢和他斗?” 杜仁一愣,酒杯停在了嘴边。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慢慢解释道: “说来复杂,历代皇帝其实对世家大族都抱有警惕。但是又不能打压太过,不然会失去天下士子的忠心。” “范家历代都有人做官,可品级都不算太高。多是清贵官,表面尊崇。” “所以官府在范家和潘家之间,会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大清言路限制颇多,这些话出去了不要乱讲。” 李郁点点头,他觉得杜仁是个好律师。 一个有职业道德,为雇主着想的好律师。 他心中已经拿定主意了,可以硬碰一次范家,在苏州府打响名声! 正事谈妥了,众人都心思落地了,玩的更野了。 抚玉楼的新节目,胡姬舞。 李郁只觉眼前眩晕,白花花红果果。 “王妈妈,有画纸,颜料吗?” 美术生的手,技痒难耐。 …… 一炷香的功夫,画作完成。 杜仁只是无意中瞥了一眼,便大呼世风日下。 清朝人的绘画风格不讲究“像”,崇尚的是意像造型,他们不屑于画的像,更没有立体感。 而李郁的绘画风格,类似卡拉瓦乔的风格,奔放,细腻,明艳。 杜仁的惊呼,引来了胡师爷,结果两人的眼睛就拔不出来了。 好奇的舞娘只是看了一眼,惨叫捂脸跑下了楼梯,好像被十八个壮汉欲行不轨。 就连见多识广的老鸨子,也是面如桃花,作小女儿娇羞状。 “这,这,这,有辱斯文,太太太出格了。” 21世纪的人体画,放在保守的大清朝,哪怕是青楼里,也是骇人听闻的。 李郁只不过是画出了立体感,真实感而已。 穿越前,虽然落榜数次,都是审美分歧的锅。 他笔下多是椰树模特那一类阳光健康型,而美院考官却喜欢小男孩。 涌上三楼的人越来越多,有姐儿有客人。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乡绅,看了这画后胡子一翘,桌子一拍。 “10两,老夫收了。” “老东西,你放屁,我出50两。”一个官二代模样的公子哥想截胡。 …… 论审美,圣人说了不算,老二说了算。 很快,围绕这幅伤风败俗的画,几个客人大打出手。 银子和头巾齐飞,抚玉楼彻底乱了。 柳妈妈指挥护院,家丁,好不容易拉开了打成一团的上帝们。 那幅画,也成了牺牲品,被撕成了几部分。 鼻血长流的老乡绅,把自己抢到的一部分塞进怀里。 眼睛盯着李郁,像春天的猫一样。 “这位公子,我想和你交朋友。”二代公子哥很热情的拉着李郁的手,瞬间被甩开了。 他却毫不在意,继续自我介绍道: “本公子福成,我爹是苏州织造。虽然官不大,可在地面上说话好使,咱京里有人。” “看样子你也是花场老人,咱们可以联手玩遍江南所有青楼,玩出新高度,玩出新气象,玩他个青史留名。” “一应花销,本公子包了。” 李郁犹豫了三秒,决定交下这个朋友。 没办法,他给的太多了。 雷老大,伱有救了。 …… 苏州织造,江宁织造,杭州织造,并称大清的三大织造! 听起来人畜无害,为皇家织布刺绣的机构而已。 实则是皇帝的秘密情报机构,监视江南官场。 例如总督家新纳了一房妾,巡抚家公子在外争风吃醋,都会被他们记录下来,密折送往京师供皇帝御览。 福成此人是个典型的浪荡公子,在听说了李郁的官司麻烦后。 立即表示无妨,小事一桩。 承诺回去就找他亲爹出面,和知府衙门交涉。 李郁也放下心来,交好这个朋友。 次日,福成在得月楼包场。 邀请了李郁,以及他的朋友圈十几人,饮酒取乐。 还重金请来了十几位苏州城知名的娱乐行业小姐姐。 宴后,李郁花了半天时间绘制了一幅“夜宴图”,唬的这位官二代狂喜。 画卷长1.5米,出现人物多达20人,主打一个寻欢作乐。 “和你一比,京城那些画师简直就是垃圾。” “李兄,有你这幅画,我对青史留名更有信心了。” “世人读书一场空,唯有书画可流传。” 其余人也纷纷跟着吹捧,以至于李郁后来在京城浪荡公子圈里名声大噪,这是后话。 两天后,苏州织造署出面。 保释了雷老虎,仅仅付出了200两的代价。 …… “李兄,阎王好见,小鬼难过。这200两是打点下面小吏的,陋规不可破。” “我代大哥谢谢你。” “小事一桩,走,一起去给你大哥接风洗尘。” 又是迎来送往的一天,以至于李郁产生了错觉。 自己到底是社团白纸扇,还是青楼vip。 当晚,存菊堂灯火通明。 雷文氏笑脸盈盈,迎接丈夫回家。 一众打行恶少年,也是喜气洋洋。 李郁在堂口的威信,扶摇直上,成为了真正的二号人物。 就连乌鸦,内心也不得不承认军师不简单。 深夜二楼,雷文氏端上了两碗醒酒汤。 雷老虎和李郁喝了,开始讨论正事。 “阿郁,我想对付董家人。” “我也正有此意,冤家宜灭不宜解。” 雷老虎虎躯一震,拍桌子叫好,他本来还担心李郁反对。 “不过,容我一段时间……”李郁悄悄附耳,说出了心中安排。 “我听你的,你是堂口的军师嘛。” 【拯救雷老虎任务完成,系统奖励到账。】 【需要一间不小于100平的厂房,放置整套机床。】 …… 次日清晨。 李郁早早起床,围绕着存菊堂的地盘走了几圈。 “太小了。” “军师,你说什么太小了?”刘阿坤,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看样子是晨起放水的。 “我说堂口的地盘,不够用,起码扩建4倍。” “那得把隔壁几户的房子都买下来,怕是买不起。”刘阿坤挠挠头,表示了担忧。 苏州乃是大清最富庶的府,城内地盘寸土寸金。 何况这里还属于阊门商业区,随便一间房子都是百两起步。 能在这里购置房产的,起码是中产小富阶层。 房价贵,倒是和几百年后一致。 李郁笑笑,看来要加快搞钱的速度了。 “阿坤,支2两银子。” “你就去茶楼喝茶,顺便放出话来,就说存菊堂有意接潘家的委托,和范家开战。”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4章 玩心眼的最脏 第4章玩心眼的最脏 平江路,潘家大宅。 这是一座花了25万两白银建造的豪宅,是潘氏雄厚财力的背书。 “消息可靠吗?” “老爷,是存菊堂的人在茶楼亲口说出来的。我已经确认过了。” “他们这是投石问路,不简单呐。” 潘达新,年过五旬,是潘氏家族的族长。 他听了管家的汇报,闭目思索了片刻。 “你,亲自跑一趟,去找存菊堂的坐馆谈谈。酬金嘛,再加个三五成都无妨。” “是,老爷。” …… 潘家的管家,坐着马车出现在存菊堂门口的时候。 李郁恰好出城了,只带了乌鸦一人。 雷老虎连忙迎出来,抱拳行礼。 潘家,就是府城的财神爷。 如果大清有福布斯榜的话,潘家估计能排进本省富豪前十名,本府前三名。 二人寒暄片刻后,在正厅就坐。 “我家老爷有一桩大买卖,不知雷老大有没有兴趣哇?” “您说的是?” “城西侧的天池山下有一片桑田,本是无主之田。是我们潘家先种植的桑树,三年后成材了,范家却跳出来说是他们的田。我家老爷想找些好手,和范家好好掰一掰腕子。” 雷老虎瞳孔一震,感觉后背一股凉意。 “我雷某人一向以德服人,一般不随便伤人。” 管家忍住吐他一脸的冲动,抛出了重磅炸弹: “我先给开拔费300两,出动之后每天给100两,打的好还有赏银。” “弟兄们伤了有抚恤,死了烧埋银子给足。” “一应枪棒兵刃,我潘家提供。” 管家说的轻描淡写,雷老虎听得心惊肉跳。 这踏马哪是打行该接的活儿,你咋不去找太湖水匪。 正紧张时,雷文氏从堂后转了出来。 “夫君,兹事体大,派人去请军师回来吧。” “置办一桌酒席,先请管家在咱们这吃饭。” …… 此时,李郁浑然不知潘府来人了。 他正在府城西南的石湖附近闲逛,想对付董家。 董家在这边有200亩水田,在苏州府充其量就是个小地主。 “军师,你看。” 李郁仔细一瞧,董家最近新添了产业。 一家酒铺,还有一家铁匠铺,正在营业中。 这边地理位置不错,靠着运河,还有大道,人来人往生意兴隆。 “家里出了当官的,就是不一样。”乌鸦酸溜溜的说道。 “走,我们去瞧瞧。” 董家人并不在铺子里,雇的伙计认不得二人。 铁匠铺里,摆放着锄头,菜刀,剪刀,铁犁之类的家什。 每一样,都印上了“董记”,很有品牌意识。 李郁的眼睛忽然一亮,随即示意乌鸦赶紧离开。 快步走出去几百米,李郁才停住脚步,环视四周。 “我想到对付董家的办法了。” “砸他铺子?” “不要总是用暴力解决问题,这样不好。” 乌鸦心里嘀咕着,读书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心脏 想到这里,他对于大嫂的未来更担心了。 阿切,存菊堂内,雷老虎打了个大喷嚏。 他心不在焉的喝着酒,还拉了两个弟兄陪酒。 潘府管家,一边吃一边忙着套话。 他很诧异,存菊堂到底是谁说了算。 雷老虎这个莽汉,居然笼络了一个读书人加入堂口。 苏州府这么多打行,存菊堂这是独一份,不简单。 …… 潘府管家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李郁回来了。 他一进门,众人才如释重负。 存菊堂众人,都是只会用拳脚,不会用脑子的好汉。 潘府重金委托,财帛动人心。 可谁都知道,范家不是普通人家,那是诗书传家千年的名门望族。 那一个个进士及第的牌坊,就让人自惭形秽。 李郁,雷老虎,还有管家,三人上楼关起门来谈正事,其余人就在院子里眼巴巴等着。 “不够!” “伱说什么?给的银子还不够?”管家青筋暴起,诧异的跳起来。 “远远不够。” “你们存菊堂的人没种对上范家的家丁就直说,别找借口。” “不,我们有种。只是,得加钱。” 李郁也站起来,瞪着管家,眼露凶光。 “加,加多少?” “开拔费2000两,其余照旧。我保证打爆范家的家丁,把桑田抢到手。你做不了主,回府请示吧。” 管家一脸不思议的离开了,留下了目瞪口呆的众人。 “2000两,还不包括工钱赏银?” “军师,你也太黑了吧。潘府肯定不答应。” 就连雷老虎,也觉得这价钱开的离谱。 只有乌鸦,抠完鼻孔虚空一弹: “这次我顶军师,咱们堂口的弟兄值得这个价。” “反正除了咱们,苏州府没有第二家打行敢接他潘家的活。” …… 潘府好几天没有回音。 存菊堂众人也只当是没发生过这回事,生活照旧。 堂口骨干一共有18人,包括雷老虎,李郁在内。 每月一人例银1两,包吃包住。 生意不是每天都有,隔上十天八天才能接上一桩打人的美差。 打完了人人有奖金,受伤的多拿一份,朴素无华。 院子里,枪棒架上空空无也。 十几条少年,人人拿着趁手的武器在练武,打熬筋骨。 李郁是唯一穿着上衣的,显得有些不合群。 雷老虎只穿着一条短裤,正在疯狂的打沙袋。 他的爆发力极强,满身横肉,粗短的脖子几乎消失了。 练家子一看就知道,这种体型是最能打的。 一秒出拳两次,左拳轻右拳重。 很快灰尘腾起,沙袋剧烈的颤抖着。 李郁猛然间联想到,大嫂是怎么熬过来的,大嫂苦啊。 随即摇摇头,打消这种不义的念头。 乌鸦的背部纹着关公,一直延伸到肩部。 这在道上,是实力的象征。 扛不动的,都早早投胎了。 雷老虎名副其实,胸前纹了一头下山猛虎,细嗅玫瑰。 最后一记右勾拳,他直接把沙袋打爆了。 漫天灰尘,惹来一片叫好。 …… “好功夫。” 潘家族长,潘达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站在门口鼓掌道。 众人立刻停下练武,分开一条道。 “潘老先生,请到正厅喝茶。” 这一次,依旧仅有三人。 潘达新,雷老虎,还有李郁,表情严肃。 “老夫只想问你一句,你就不怕吗?” 李郁稍加思考,当即回答: “只要不伤了范家本宗族人,不伤了儒学脸面,我若能让范家吃瘪,两江官府乐得其见。” “至于范家族人,并无州县亲民官,多是清贵官,想整我要拐好几道弯,怕是不易。” “不简单,英雄出少年。” 潘达新忍不住赞叹道,并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5章 破例,打一次女人 第5章破例,打一次女人 “2000两,汇通票号,见票即兑。三天后,给我狠狠的打范家。”潘达新的脸色逐渐狰狞。 苏州府没秘密,闲人太多。 第二天,消息就传的满天飞。 全城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了范家和潘家要开战了。 江苏巡抚衙门,苏州知府衙门,吴县县衙都表示了关注,并派出了官差巡逻。 两家斗法,幕后都有大佬,官场斗争要讲规则,不会随便撕破脸。 就好比小孩打架,两家的大人不许出手。 主打一个公平公正。 这几天,存菊堂每天都大门紧锁,谢绝访客。 好汉们忙着打熬筋骨,远离勾栏瓦肆,积蓄那暴躁的攻击欲。 李郁给潘家开出了一个长长的单子,索要装备。 潘府管家看的直哆嗦。 “乐队,华服,舞姬,美酒……你这厮是在戏耍我?” “相信我,这些都是必须品。你这么睿智,我能骗得了你吗?” “这倒也是,行吧。伱千万要赢,不然老爷会踏平你们堂口。” …… 开战的这一天到了,数百闲人早已挤满了阊门街道。 存菊堂的大门一打开,顿时欢呼声雷动。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唯恐天下不乱。 存菊堂全员出动,雷老虎走在最前面,不停的向围观群众抱拳施礼。 后面紧跟的众人,竟然人人穿丝绸长衫,头戴三山帽,花花绿绿。 手里却是提着狼牙棒,看着十分违和。 再后面,就更不得了了。 一个20人的戏班子乐队,吹吹打打,唢呐十分炸街。 苏州府的百姓们以为,这以为足够荒唐了。 没想到,还有更荒唐的。 一队莺莺燕燕,嘻嘻哈哈的走在了存菊堂好汉们的前面,手帕和脂粉味随风飘舞。 围观群众不由自主的一路跟着走。 “我敢打赌,存菊堂必败。” “但是我还挺喜欢这种调调的,刺激。” “变态。” “切,装什么圣人。” 城门口,潘家早就雇好了马车。 存菊堂众人坐上马车,节约体力。 天池山下,范家早就严阵以待。 家丁36人,清一色的青衣黑帽,辫子盘在脖子,人手一根红漆长棍。 6*6方阵,队列整齐。 就连个子高矮都差不多,显然是精心挑选出来的。 这些家丁的身份都是范氏佃户的孩子,良家子,非常可靠。 这种整齐划一的气质,瞬间就吸引住了无知群众。 “我赌范家赢,他们站的比绿营兵都齐整。” “存菊堂这帮人,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猥琐。” 雷老虎的黑脸,也有些发烫。 军师说的他也听不懂,什么好汉出场一定要有音响,才能气势如虹。 …… “清场,清场,无关人等后退,小心溅你们一身血。” 衙役们吆喝着,维持秩序。 李郁心中暗骂,待会要流血的,能不能严肃点? 考虑到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败。 他决定再加一层保险,背着其他人把一颗硕大的药丸扔进了酒坛子。 “这是一次恶仗,决定未来十年苏州城社团的格局。” “诸位兄弟,一会听我号令再冲。” “来人,倒酒。” 十七碗加了料的烈酒,摆了长长一溜。 乌鸦一口喝掉,豪气干云。 一抹嘴,发现军师好像没喝。 心里又是鄙视了一下,书生就是没不行,比不了自己这种胳膊跑马的好汉。 李郁很忙,大手一挥:“乐队,舞姬,不要停,接着奏乐,接着舞。” 毕竟收了钱的,这些人表演的那叫一个卖力。 把范家军36罗汉的目光全部吸引过去了。 这些良家子哪见过这阵仗,一个字,刺激。 白花花的,不停的擦边。 “荒唐,无耻,道德败坏。”范家本宗的人忍不住了,冲下来指着骂。 李郁看着感觉时机差不多了。 除了他,存菊堂其余十七人已经开始不对劲了,乌鸦尤其明显,不停的扭动。 甩开折扇,轻轻一挥,仿佛在那赤壁江边: “诸位兄弟,卸甲。” “上。” 这句话好似金属钠入水,瞬间产生了剧烈化学反应。 雷老虎一把撕开丝绸长袍子,露出满身横肉。 乌鸦则是扒掉水绿色长衫,扔掉同色三山帽,把狼牙棒举过头顶,仰天长哮。 十七条纹身好汉,就这样乱糟糟的冲了过去。 …… “迎战,保持队形。” 范家军这才如梦初醒,把目光从那些还在擦边的舞姬抽出来,恋恋不舍。 随即就被一马当先的雷老虎撞翻两人。 接着是乌鸦,用力过猛狼牙棒脱手了砸的一人头破血流。 典型的街头混战! 场面极度无序,毫无美感。 李郁心虚的摇着折扇,摆出一副今亮的气度。 一会的功夫,范家军的阵型就全没了。 36罗汉,先被妖精勾走了魂魄。 又被存菊堂壮汉们追着暴打,一追二,甚至三。 “完了,范家的家丁败了。” “中看不中用的玩意,银样镴枪头。” 一盏茶的功夫,苏州府瞩目的江湖盛事就完事了,增加了茶楼许多精彩的谈资。 范家的人铁青着脸,对潘家扔下一句话。 “这事没完。” “再约一场,如果输了范家就彻底让出这片桑田,再无二话。” …… 范家精心打造的家丁队彻底残了,据苏州府专治跌打损伤的大夫说,骨折12人,吐血6人,缺损耳朵1人,轻伤无数。 存菊堂的凶名远扬,江湖名声急剧上升。 还有一件事,渐渐传开了。 当天的庆功宴上,乌鸦掀翻了三桌酒席,被众人一顿暴揍。 酒后,好汉们照例去了勾栏,释放豪情。 乌鸦不知道咋回事,又掀翻了一张床,摔得姐儿哭哭啼啼。 第二天,愤怒的老鸨冲到了存菊堂门口。 堵门叫骂,要求赔偿误工费100两银子。 李郁刚想摇人,一看老鸨雇人抬来的几个姐儿,瞬间觉得羞愧难当。 “工伤,这是典型的工伤。您放心,我们赔!” “王妈妈,您多担待。” 年过三旬的老鸨转怒为喜,收了银子塞进袖子,又往门里面直瞅。 “你瞅啥?” “老娘就想瞅瞅,你们平时是不是拿那啥药当饭吃。” 心虚的李郁为了掩饰秘密,果断破例出手打了女人。 啪,啪,大耳光抽的。 打的老鸨满地打滚,口齿不清。 这酒里下药的事要是被弟兄们知道了,不得把自己绑起来,在背上强行纹条狗。 “赶紧滚,拿了银子滚。” “以后再敢登门,小心我放狗咬你。” …… “阿郁,咋了?” “没事,一个讨饭的路过,大家回去继续睡觉吧。”李郁掸掸袖子,背着手回了自己屋。 过了一会,有人敲门,一长两短。 整个存菊堂只有大嫂会用手敲门,其余人都是用脚的。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6章 青木堂来了 第6章青木堂来了 李郁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门,微笑: “大嫂,有什么事吗?” 雷文氏身穿一件淡粉糯裙,未施粉黛,眼神想刀人。 “这次看在你是为社团的份上就算了,但下不为例。” “大嫂何意,我没听懂?” “呸。” 说罢,她撑着墙,一步步艰难挪着离开了。 …… 这几日,潘府经常派人来请李郁。 把打探到的范家备战情报,全部无私共享。 “范家重金雇佣了松江府第一打行,青木堂。后日即将抵达枫桥码头?” “对,我们潘家在松江府也有耳目。” “这个青木堂,实力怎么样?” “这么说吧,近年来松江府几场著名的恶仗,他们都参与了,而且都是赢家。” “这么厉害?” “青木堂的骨干,大多是陕甘绿营退下来的丘八,能打的很。” 李郁对于陕甘绿营不太了解,于是潘老先生又耐心解释了一下。 “大清国各省绿营,陕甘当属第一,战斗力仅次于八旗兵。李小哥,你可不能小觑了他们,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 看李郁不言语,又打气道: “你们可以再招募一些好汉,这银子老夫出。” “这可是伱说的啊。” “老夫执掌潘家30年,言出法随。潘家不缺银子,缺的就是名气。帮老夫踩范家,要银子你开口,别客气。” “老老爷子你这人还怪好呐。” …… 出了潘府,李郁的笑容就消失了。 潘老头这么慷慨,背后肯定在算计存菊堂。 商人虽然有钱,却从不会乱花一个铜板。 他们扔出的每一锭银子,日后都要十倍的赚回去。 回到存菊堂,和众人商量发展壮大堂口的计划。 “姓潘的都没有好东西。”乌鸦虽然莽,却总是能猜中真相,他最近在听说书人讲水浒传,知识储备暴涨。 “管他呢,银子是无辜的。”李郁说,“我准备用他的银子,扩大堂口。” “这银子以后还要还吗?” “先使着吧,有实力的人一般都欠钱。” 雷老虎听的有点心慌,不安的挪了一下椅子。 这些年小打小闹的习惯了,银子太多了睡不着觉。 自从他吸纳了阿郁加入堂口,账面存银就从数百两级别,上升到了数千两。 “军师,你来定。” “好,两件事,买地,招人。” 存菊堂拿出了真金白银,很快就有了回响。 周围有两户人家的宅子开出了价码,虽然略高于市场价,也能接受。 城外的地便宜许多,同样的价钱能买数倍的面积。 李郁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决定再考虑一下。 而招人,就简单多了。 消息放出去,很快就有各路英雄好汉上门了。 …… 打行,自然是武力值第一。 不过,李郁倒是有些其他想法,三教九流的都不排斥。 这一次招人,是他主导。 所以,这些人也就是李家军,他的班底。 在存菊堂内部,虽然他的威信很高,但是若有一天和大哥分道扬镳,恐怕没几个人会跟随他。 李郁不是二五仔,没有做叛徒的心思。 但是不代表他没有私心,没有未雨绸缪的手段。 他从几十个面试者里面,挑选了三个人。 一个叫范京,这名很有意思,和那个范家没有关系,只是恰好都姓范。 家住苏州城外,有屋又有田。 读过书,在府城做帮闲为生,人长得其貌不扬,手无缚鸡之力。 不过,此人有极强的上进心,俗称野心。 他喜欢随身带一本手抄微缩版《大清律》,常以法律工作者自居。 第二个是江湖刀客,名叫林淮生,沉默寡言。 身材长相扔在人堆里找不出来,却蕴含着可怕的爆发力。 他原地出刀,竟然把活猪拦腰劈成了两半。 更妙的是,他有个四岁的亲妹妹,所以想找个固定工作。 李郁当即拍板,包揽下他兄妹二人的吃穿用度,还包住宿。 用几百年后的话讲,林淮生是个有软肋的人 第三个就难以启齿了。 刘千,长得贼眉鼠脸,身高一米五五,职业小偷。 进入存菊堂不走大门,翻墙穿窗。 差点被巡逻的阿坤打成骨折,落为笑谈。 李郁说:“职业不分贵贱,小偷和读书人都是对社团有用的人。” 他还说:“有手艺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千门也是一门艺术,用的好甚至可以青史留名。” …… 刘千当场感动的痛哭流涕,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刀片。 当场剁了左手小拇指半截,鲜血淋漓。 “断指作证,我刘千此生追随李先生。若有背叛,断子绝孙,死后不能入土。” 这个插曲,镇住了在场众人。 李郁也摆出了好主公的模样,心疼的请来大夫,用最好的药。 又给了附近客栈老板银子,让他每天好吃好喝,照顾着刘千。 不过事后,李郁还是悄悄打听了一下刘千有没有老婆孩子啥的。 毫无意外,这货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能断指,已经说明他的决心很大了。 李郁有个隐秘的心思,在这个位面还没和任何人透露过。 反清! 现在拉着这帮恶少年扯旗造反,那纯粹是脑子进水了。 借着社团的旗号办事,有一天这些人猛然醒悟的时候,已经在李郁的造反战车上了。 想下车没门,车门焊死了。 即使想告密投靠官府,也是死路一条。 …… 范家的外援来了。 一艘200料的大船,停靠在了枫桥码头。 青木堂的打手们,在范家人的指引下,坐上了马车。 他们会在一家酒楼落脚,休整两天后再干活。 潘家的人,一直尾随盯着。 源源不断的情报传到存菊堂,众人又紧张了起来。 李郁从横塘驿站驻扎的汛兵那高价购买了十把雁翎刀,都是军中制式佩刀,用料精良。 雷老虎虽然有些担忧,还是默许了。 他也知道宁可上法庭,不要见大夫的道理。 这让李郁松了一口气,如果雷老虎胆小怕事的话,他会尽快抽身离开,另立堂口。 刀,就藏在几个房间的床下。 如果有人偷袭存菊堂,就砍他丫的。 他带了几个人,靴子里藏着短刀,去侦查对手的行情了。 枫桥镇的边缘郊区,一间中等档次的酒楼。 这是范家的产业,青木堂的打手们正在练配合,正规军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或三人,或两人,配合作战,很多人用的是铁鞭! 李郁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心里狂呼打不过。 除非…… 【本书已签约,请放心食用。各位大爷坐稳了,萌新带你闯大清。】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7章 临时工小舅子 第7章临时工小舅子 “军师,按照江湖规矩,打行之间不能偷袭。必须是摆开阵势打。”出言提醒的少年,大家都叫他小五。 小五是堂口里年龄最小的,仅有13岁,加入堂口不到半年。 家住府城外石湖畔的小渔村,父母双亡,是奶奶带大的。 若不是苏州府物产丰富,这种出身早就饿死了。 奶奶靠着摸鱼虾黄鳝卖给富人家换几个钱,把他拉扯大了。 李郁对他的印象是,苦水里泡大的孩子,街头打架经验丰富。 “小五,多久没回家看看了?” “有3个月了。” “等侦查结束了,你回趟家,拿着。” 2两银子,塞到了小五手里。 “谢谢军师。”少年的侧过脸去假装观察,掩饰发红的眼眶,这是最后的倔强。 一辆板车,载着蔬菜猪肉过来了。 上面还有几坛子好酒。 李郁眼睛一亮,嘿嘿笑了。 “我有一妙计,可平青木堂,就是恶毒了些。” “小五,你去镇上买点猪肉,棉布回家吧。明天一早记得赶回来。” …… “范家正式下战书了。” 存菊堂内,众人聚集在了一起。 院内,是潘家刚送来的犒赏银,还有各类无刃兵器。 白花花的官银,50两一锭,照的人眼花。 潘家不愧是商界巨鳄,关键时刻很大方。 足足20锭,就一个要求,打赢范家,得到那3000亩桑田。 “拼了,管他什么陕甘绿营兵,什么松江府第一打行。老子豁出去了。” 乌鸦亢奋的挥舞着拳头。 上次,堂口众人都分到了丰厚的赏银,少则40两,多则100两。 要知道,大清朝普通农民家庭一年的收入也不到30两。 雷老虎还是冷静的多: “阿郁,真打不过那帮人?” “大哥,你了解我的。咱们真不是对手,打完了我们起码损一半人手。” “松江府的打行武力值这么变态?” “战场退下来的老兵,出手就是杀人技。咱们怎么比?” “能不能以德服人?谈判?” …… 噗,李郁忍不住笑了。 想不到坐馆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以德服人?武德的德还差不多。 他摇摇头,收敛起笑容。 大嫂忽然从后面帘子进来了,大概一直在悄悄听着。 自从上次下药事件后,甚少碰面,主要是尴尬。 “夫君,阿郁,能不能以和为贵?和青木堂和解,摆酒认输。” 雷老虎脸一黑,显然不满意。 李郁正襟危坐: “江湖,没有后退路。” “大嫂,伱不要再说了。” 一瞬间,雷老虎感觉到了李郁散发的王霸之气。 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才是坐馆。 沉默,气氛有些冷场。 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李郁开口了: “我有一计。” …… 百味楼,是范家的产业。 这几天谢绝外客,20多个青木堂打手包场了。 他们每天吃肉喝酒,操练兵器,多人配合。 晚上还要点几个本地姐儿,考察本地风土人情。 范家这种书香世家,居然也花钱雇佣打行,算是新鲜事。 因为打行名声不好,一般官绅或许不在意。 范家是把清誉看的很重的,平日很爱惜羽毛,这次是被逼急了。 百味楼的掌柜,是范氏旁支的庶出子,地位不高。 所以从事这种庖厨贱业,每年赚个百十两银子。 给酒楼供应食材的是他姘头的弟弟,没入编的小舅子。 小舅子姓赖,诨名赖二。 他赶着骡子,哼着十八摸,慢悠悠的出了村子。 一车米面鱼肉,新鲜蔬果,还有两坛子酒,压得车轱辘吱嘎乱响。 这两年有姐夫罩着,手头活泛多了。 骡子突然不安的叫唤起来,不愿意向前挪步了。 赖二刚想骂畜生,就僵住了。 一个蒙面人,握着刀站在路中间,眼神嗜血。 又跳出来两人,同样的装束。 “好汉饶命,钱都给你们。” “骡子,车也给你们。” 死一般的沉默,让赖二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不要钱,那就是要命了。 他涕泪横流,跪地磕头如捣蒜。 “帮我们做一件事,就不杀你。” 这句话,犹如仙乐,让赖二欣喜若狂。 …… “你,你们要搞我姐夫?” 啪,一个大耳光,打的赖二眼冒金星。 “我呸,你姐是个破鞋,哪儿来的姐夫?” “甭跟他废话,杀了他。” 一个蒙面汉子,对着赖二当头一刀砍下,被另一把刀架住了。 当,火星四溅。 赖二看着近在眼前的刀锋,上面还有血腥味。 心理防线崩溃了,还失禁了。 “让你姐夫店里那些客人喝掉这坛子酒,我们就饶过你。” “不但饶了你,还给你10两银子。” 赖二看着扔在地上的银子,不敢伸手。 “如果你失手,我们会寻到你,杀你全家。” “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人会时刻盯着你。” “报官也没用,绿营兵那帮杂碎敢进太湖找咱们爷们的晦气?” 赖二彻底认命了。 太湖水匪,可止苏嘉湖小儿啼。 从大清立国开始,太湖的匪乱就没剿干净过。 2000多平方公里的湖面,近百个大小岛屿,有足够的游击空间。 顺治,康熙,雍正,乾隆,都下过旨意招安太湖水匪,上岸勿论。 …… “各位爷,我老实,我听话,我一定照办,不敢耍花样。” “好。”蒙面汉们满意的拍拍赖二肩膀,走了。 赖二一身冷汗,许久才缓了过来,继续赶车。 到了百味楼,迟到了,便宜姐夫又骂了他一顿。 这一顿骂,反而坚定了赖二的决心。 “妈的,居然说我是临时工,我姐也是临时工。”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范家掌柜的一顿臭骂,帮了李郁的大忙。 次日清晨,就是双方约定的时候。 地点,定在了枫桥一处空地。 北面是枫津河,西面是京杭大运河。 著名的寒山寺就在附近,抬头一望能瞧见寺内塔尖。 李郁并没有把宝全押在赖二身上,风险太大。 他还做了几手准备,每人怀揣一包石灰粉,宁可被天下人唾骂,也比丧命好。 众人的靴子里,藏了短刀攮子。 万一计划失败,就干那帮松江府的过江猛龙。 用他的话说,命比面子值钱一百倍。 还有一个安排,只有雷老虎知道。 新招募的那个贼,刘千上场了。 趁夜色潜入百味楼,监视赖二。 如果赖二反水,或者失手了,刘千就要补刀。 刘千没有讨价还价,默默接受了任务,纳投名状 潘家还是雇佣了许多马车,还派出了护院充人气。 路上的气氛,明显沉闷了许多。 只有李郁,摇着纸扇,风轻云淡。 乌鸦难得做了一回好人: “军师,你待会机灵点,要是看情形不对,你撒丫子就跑。” 见李郁没上心,他又补充道: “你不是习武之人,挨一重拳就得吐血。到时候千万别顾忌兄弟们,头也别回的跑。”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8章 出来洗地 第8章出来洗地 知府衙门派出了几十个捕快,还有一队弓手。 黄通判亲自带队,穿一身靛青官袍,站在高处。 这是警告斗殴的双方,不要越界。 若是有人坏了规矩,他就要下令拿人。 石灰画出的白线,就是规矩。 谁要是出线砍杀,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血,都得流在白线内。 李郁到了现场,赶紧寻觅刘千的踪迹。 刘千混在人群中,点头示意,任务完成了。 他这才放下心来,开始烘托气氛。 “诸位苏州府的老少爷们,待会请为我们加油助阵。” “不能让松江府的人小看了我们。” 挑拨的效果很好,古人的乡土意识很重。 围观的苏州人开始大声叫好,存菊堂的好汉们每一次拱手,都是欢呼雷动。 江苏的内斗之风,是源远流长的。 如果摊开讲,能写一本书。 松江府青木堂的人出场了,辫子绕在脖间,全员赤膊。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因为青木堂这些汉子,人均五六个刀疤,触目惊心。 刀疤,是男人的军功章! 20余人,竟无一人出声,默默的在手上裹白布条。 再捡起三斤重的铁鞭,熟悉手感。 …… 嘶,众人一阵牙酸。 什么叫精锐,这就是精锐。 黄通判同情的看了下存菊堂诸人,怜悯之意溢于言表。 李郁死死的盯着这帮丘八,心里默念着诸天神佛保佑,泻药怎么还没起效。 他望向不远处的刘千,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刘千满头大汗,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示意他没有出错。 那就是时间还没到! 李郁心里暗骂,等过了这关,一定砸了那家药铺泄愤。 “双方准备完毕,可以开打了。”黄通判出言催促,又回头嘱咐衙役,“多找几个木桶来,打完了洗地。” “且慢。”李郁赶紧阻止。 “嗯?”黄通判眯起眼睛,颇为不满。 “我突然想起来,还没找好大夫。一会打起来,缺胳膊短腿的肯定不少,需要及时医疗。” “……” 黄通判也无话可说,虽然他厌恶存菊堂。 但是在苏州的地面,不能对这些人太过苛刻。 否则,有胳膊肘往外拐,包庇外地人的嫌疑,会被乡亲们背后毁谤。 李郁开始了表演,一会拿银子,一会安排人找大夫。 足足两炷香的工夫,终于凑齐了5个白胡子大夫。 “可以开始了吗?” “稍等,我要先付给各位神医诊疗费。” “有这个必要吗?” “黄大人有所不知,世上有两种钱不能欠,一是逛窑子,二是看大夫。” “好好,都依你。” 黄通判气笑了,心想待会我非得多看会热闹。 看是你嘴硬,还是那帮丘八的铁鞭硬。 青木堂的20多个丘八,感觉到了不对劲。 有几人已经皱眉,手按着肚子。 咕噜,咕噜噜,肠道在骚动。 李郁一直在偷眼观察着,大喜。 “这位神医,拿着。” 五个白胡子大夫很欣慰,觉得得到了患者的理解。 手里拿的不是银子,而是一种职业自豪感。 “李小哥放心,我们几个老家伙是出了名的职业道德高尚,收钱就办事。” …… “存菊堂,上。” 李郁觉得火候到了,大喝一声。 雷老虎是知道内情的,其余人虽然不知,可这会也看出了些许端倪。 一群人举起狼牙棍,嗷嗷冲锋。 青木堂的丘八们,也开始了冲锋。 轰,一群人撞在了一起,混战。 很快,第一个伤员就产生了。 存菊堂的小五,被对面一鞭打翻在地。 战场下来的丘八果然不俗,一个家伙按着肚子,表情痛苦,可手里铁鞭依旧狠辣。 一鞭,就格挡住了乌鸦的狼牙棒。 接着一脚踹在乌鸦腹部,踢的人滚了一圈。 李郁看的心中大火,没想到这帮人这么抗揍。 足足半斤泻药,下在酒水里,还打成这个鬼样子。 混战半盏茶后,终于看到了转机。 青木堂的丘八们开始两三人一组,配合着后退,转入了防御状态。 而且眼尖的人发现,有两人的裤子已经潮了。 雷老虎哈哈大笑,大踏步追击。 三个回合,打翻面前的丘八二人组。 又是一脚踩在腿骨上,咔嚓。 乌鸦更是亢奋,抹掉鼻血,残忍的扔出了狼牙棒。 远程打击,砸的一丘八当场扑街。 “草,好臭。” …… 青木堂剩余的丘八们,再傻也知道是被人坑了。 “结阵,结阵。” 他们围成了一个圆阵,缓慢后退。 存菊堂一人想偷袭,被三名丘八联合击退,还打断了胳膊。 李郁大怒,大吼道: “坤哥,护好脑袋,冲阵。” 存菊堂肉盾担当,刘阿坤,接过其他弟兄脱下的皮衣,把脑袋胳膊裹了三层。 后退五十米,然后开始了冲刺。 这就好比打桌球,草地就是球台,阿坤就是那母球,力求一杆打散。 众目睽睽之下,青木堂的圆阵,被撞开了一个口子。 丘八们腹中翻腾,体力虚弱,被撞翻了一地。 接着就简单了,分而奸之。 红的是血,黄的是屈辱。 雷老虎的狼牙棒已经打碎了,于是掏出指虎戴上,更加暴力。 一拳下去,牙碎鼻折。 乌鸦已经杀疯了,打出了五杀。 捡了两根铁鞭,全场追打对手。 李郁就亲眼目睹了他的表演,一鞭砸背,敌人扑倒。 接着又是一鞭砸膝盖,动静又脆又闷。 “青木堂完了,范家输了。”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 …… “停手。本官下令,所有人放下武器,后退。” 黄通判出面了,他觉得已经过火了。 参与斗殴的一半人,已经倒地不起了。 只剩几个杀人狂,在全场追打,狂呼乱叫。 官差们鸣锣,抽刀呐喊,总算镇住了存菊堂众人。 范家的人已经气的脸色铁青,面子掉了一地,拂袖而去。 潘家的人喜气洋洋,接收战利品,3000亩桑田。 “各位官差,出来洗地啦。” 李郁大咧咧的走过去,顺手扔过去一锭50两官银。 挥金如土,又挟凶名,一下子就镇住了衙役们。 他们接过银子,点头哈腰表示感谢。 两人一组,抬着木桶开始洗地。 西边就是京杭大运河,很方便取水洗地。 这一仗,存菊堂轻重伤员8人,其余人皆是小伤没有大碍。 大夫们拍着胸口保证,他们收足了钱,医术绝不藏私。 不过其中有两人,怕是从此要退出江湖了。 骨折伤势严重,即使是治好了,也有后遗症。 铁鞭是钝器,击打威力狠毒。 小五的左胳膊,永远恢复不到从前了。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9章 置地 第9章置地 存菊堂内,草药味浓重。 胜利的豪情,很快变成了淡淡的忧郁。 一帮胳膊跑马的少年,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一行的残酷。 吊着胳膊的雷老虎,和李郁商议后做出了一个慷慨决定。 账面的4000多两白银,每个弟兄拿80两,受伤的8人每人再加50两。 刘千拿50两,刘淮生拿60两。 从此,每月每人例银2两,府城独一份的高收入。 消息传出去,许多同行想跳槽。 …… 数日后,一个不速之客登门了。 “李兄,别来无恙。”福成一进门,就大声嚷嚷。 “福兄,好久不见。”李郁也是笑脸相迎。 “害,别提了,我替老爷子去了一趟京城,王爷府邸,大小军机的宅子都拜访了一遍。” “令尊这官当的不易啊。” “想在大清朝当官,就得迎来送往。送的多了,朋友就多,花花轿子众人抬嘛。” 福成喝了口茶,翘起了二郎腿,突然又问道: “李兄,想过捐监吗?” “怕是手头不够,我现在想买地皮扩建堂口。” “看上哪块地了?” “还在权衡中,城里的地皮贵,城外地皮便宜。” “要我说,还得城外置地。” “请福兄赐教。” 一炷香的工夫后,福成走了,约李郁当晚去漱玉楼寻欢作乐。 而李郁则是呆在屋内,思索这家伙说的那一番话。 他的建议是买城外的地,然后自己盖房子。 因为存菊堂是打行,不黑不白的业务。 阊门这块在城内,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很不方便。 而郊区,天高皇帝远,不容易走漏风声。 尤其福成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你敢保证哪天不藏点利刃,又或者藏个把江洋大盗,杀个把人吗?” …… 存菊堂的名声,在苏州府越来越响。 正如李郁事先预料的那样,范家没有后续举动。 因为范家族长明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朝廷就是那只黄雀。 乾隆可不是一位宽仁的皇帝,他巴不得范家做事出格,借机打压一下范氏一族。 于是,苏州府很多打行的坐馆都后悔不已。 太胆小,错过一次扬名挣大钱的机会。 雷老虎依旧那样,每天打熬筋骨,对于大嫂也不甚沉迷。 而且,堂口的主要事务都交给了李郁,信任有加。 以至于,外面有人嚼舌头,说存菊堂到底姓雷还是姓李。 李郁对此并不理睬,他在忙着做一件大事。 买地,盖房子! 在牙行的建议下,他勘查了几个地块。 其中有两块荒地颇为满意。 一块在府城北侧3里外,面积约15亩,售价100两。 另外一块在府城西南侧10里外,面积30亩,售价仅有120两。 乾隆年间,江南的一亩水田正常售价在八两左右,极少超过10两。 而旱地,荒地,3两到5两不等。 【一亩=666平方米,相当于一个标准篮球场。】 …… 李郁亲自勘查后,决定选择第二块地。 这块地的东面不远,就是石湖。 更妙的是,这块地的地势较高,比周边高出很多。 牙行的人很实诚,不敢欺瞒自己,怕被沉尸大运河。 “大官人,小的不敢说半句假话。” “这块地优点是便宜,缺点是比周围高一截,没法做水田。” “另外还有一个缺点,不安全。” 李郁一愣,追问: “哪儿不安全?” “太湖的水匪,喜欢从附近上岸。” “真有此事?” “不敢瞒大官人,太湖的水匪来无影去无踪,前些年经常从胥口上岸打劫。后来官府在胥口驻兵,打了几次仗。水匪们打不过官兵,就绕道走这附近上岸了。” 李郁如今在府城里也是有身份的人,常被人叫做大官人,他也接受了这个称呼。 “这块地,我要了!” 牙行的人一愣,压根没准备成交。 “大官人,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必了,此地山清水秀,当做堂口正好。” …… 牙行的人表现得很有职业素养,先是带领李郁爬上附近的上方山,俯瞰周边地形,详细讲解。 第二天又约来这块地的主人,震泽县的一位举人,围绕地价进行了激烈讨论。 最终以103两成交,并在官府备案,重发地契。 李郁很满意,多给了牙行2两赏银。 牙行的人开心的屁颠屁颠,结交了一位很有实力的大主顾。 苏州府的牙行,业务非常齐全。 买卖房屋、土地、男女、骡马、车船都有涉及。 一事不托二主,李郁又让牙行帮着寻找几十个泥瓦匠,木匠,准备盖房子。 此地距离胥口镇不远,而胥口的香山匠人天下闻名。 这一点,巍峨的紫禁城可以作证。 3000里外的紫禁城,爱新觉罗.弘历正在听取臣子的汇报。 他坐的龙椅,就是几百年前的一位香山匠人打造的。 “皇上,如今四海升平,盛世气象,臣建议向全天下征集善本古籍,修四库全书。” “奴才附议。” “朕准了,让礼部去办吧。” “皇上英明,臣等告退。” 一干跪着的大臣们齐刷刷起身,低头弯腰,后退数步后,迈出大殿。 仿佛不是一个个鲜活的个体,而是机器人。 直到出了皇宫,一个个灵魂才归位了。 迈着得体的方步,脑袋昂起来,手背在身后,官威赫赫。 他们是帝国的精英,揣摩皇权的心意,制定社会运行的规则。 而数亿草民,都要在这个规则下运转。 …… 作为一个落榜美术生,李郁知道这套规则的可怕。 从出生开始,就被灌输熟悉一套规则。 慢慢的,规则深入骨髓,世代相传,刻入dna,并成为民族记忆。 能反思,并挑战规则的人寥寥无几。 还好,李郁就是这样的人。 而且,存菊堂的弟兄们也是类似的人。 和读书人,官绅,商人,还有大部分百姓不一样。 接下来,给堂口盖房子,李郁不可能全程监工。 他吩咐范京来负责,监督工程质量和进度。 范京喜滋滋的接受了,并表示一定做好。 有野心的人,大多是能干事的。 盖房子的图纸,是李郁设计的。 一些细节方面还需要打磨,于是李郁找上了福成。 这个官二代每天就忙着吃喝玩乐,花银子。 “李兄,什么时候再给本公子画一幅尝马图?润笔费好说。” “什么马?” “扬州瘦马。漱玉楼新来了两匹西域马,一个字,绝了!” 李郁说对于女色不太看重,虽然他画的一手好椿宫。 福成表示打死都不信。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0章 豪宅的防贼措施 第10章豪宅的防贼措施 去漱玉楼之前,李郁提出参观一个大户人家的宅子,比如潘家。 福成不解,但还是答应了。 平江路,潘府。 潘家不好驳了这位公子哥的面子,因为他爹管着苏州织造署,约等于潘家的财神爷。 潘家的三公子,潘武,出面陪同。 这是一座超豪华的府邸,清一色清水磨砖建成,木材用料考究,多是南洋红木。 中轴线是一道长长的巷子,两侧是互相独立的四进厢房,厢房又各有5间高平屋。 到了夜晚,每个厢房都可以独立锁门,禁止出入。 …… 突然,脚下咚咚作响。 李郁一愣,停住了脚步。 一路走来,都是石板路,怎么突然脚下变软了,似乎有一点弹性。 转角处,一个汉子探出头来瞅了一眼,发现是少爷陪同的贵客,随即退回。 福成哈哈大笑,示意潘武解释一下。 “李先生明鉴,这段打鼓路仅有6步长,特殊材料做的。下面空心,人走在上面会发出类似打鼓的动静。” “为何要修建这样一段打鼓路?” “防贼。自家人走过这段路,步伐平稳,鼓声均匀有节奏,家中护院都能听声辨人。若是贼人潜入,走到这段路,定然会受到惊吓,或停住脚步或加速逃窜。护院就会警觉,出来查看。” “原来如此,精妙。” 福成听了一笑,他知道李郁是市井出身,没见过世家豪宅。 潘武也只能尴尬的一笑,继续讲解。 灶房,柴房,舂米间,马厩,都在一侧,奴仆进出不会影响到主人。 李郁注意到,灶房和其他房子之间是用高墙隔开的,防火。 “二位,请上楼一观。” 潘武指着一幢四层高的小楼说道。 这是潘府的观光楼,顶楼可以坐着喝茶,欣赏姑苏古城。 从一楼到四楼,楼梯扶手竟然是连贯的黄铜打造。 李郁感慨,不愧是25万两白银打造的豪宅。 …… 三人在楼顶饮碧螺春茶,俯瞰远处风光。 几个丫鬟在外间,用小炉子煮茶伺候。 趁着福成走到一边,潘武悄悄的和李郁解释道: “连贯铜扶手不是为了奢侈,而是防贼。” “嗯?” “若是有贼人潜入,楼梯狭窄,刀剑一旦碰到铜扶手,就会发出铿锵的撞击声。声音会一直传导到楼上,主人就有了防备。” 李郁刚想赞叹,长了见识。 扶手却传来了刺耳的锵锵声。 李郁一愣,看着潘武。 锵锵的金属撞击声,消失了,楼下一片死寂。 潘武的脸色挂不住了: “你们两个下去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狗奴才惊扰了我的贵客。” “是,少爷。” 两个丫鬟施了个万福,小碎步下楼了。 大白天的,持刀贼人潜入府邸的可能性不大。 除了李郁,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一次意外。 他最近经历了多次斗殴流血事件,整个人都变的敏感了。 环视四周,却没也一件可以防身的武器。 潘府的观光楼装修的很奢华,四面皆窗,出入只有经过狭窄的楼梯。 他在侧耳倾听,下楼的两个丫鬟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接着是一连串的金属撞击声,散乱刺耳。 贼人知道踪迹败露,已经不需要刻意掩饰了。 “不好,有贼人,三少爷,快摇人。” 惊慌失措的潘武,跌跌撞撞跑到窗口,大喊来人啦! …… 李郁紧紧盯着空荡荡的楼梯,心里懊悔不已。 早知道自己就和众兄弟学点武艺了,起码能勉强防身。 自己一直以社团白纸扇自居,玩的是脑子。 如果今天能脱身,一定苦练武功,还有随身带兵器。 而不像现在,身上一件铁的玩意都没有。 突然间,他瞥见了桌上咕嘟咕嘟正在沸腾的茶炉,还有几块烧红的木炭。 福成吓的想跳窗,一条腿已经翻出去了,一看这么高,又缩回来了。 潘武则是团团转,想钻桌子。 李郁冷静的拿起茶杯,看也不看的从窗口抛了下去。 高空抛物,动静很大。 他担心潘府的护院反应迟钝,不能及时听到三少爷的呼救。 3个茶碗还不够,又把茶壶也扔了下去。 紧接着,他又捡起一张张红木凳子,往楼梯掷去。 楼梯口,一个蒙面汉子出现了。 被两张凳子稍微挡了一下,步伐放缓。 正好和李郁四目相对,火星四溅。 蒙面汉子的眼睛里,是彻骨的仇恨,嗜血。 而李郁,手里捧着一张红木圆凳,静静的看着他。 电光火石之间,他用力掷出了凳子。 汉子则是挥刀格挡,后退一步。 沉甸甸的红木圆凳,短刀格挡有些吃力。 …… 李郁发誓,他这辈子从未如此敏捷过。 急剧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的精神高度关注,动作敏捷。 他终于使出了暗器,端起沸腾的茶炉泼了出去。 沸腾的茶水,浇在了蒙面汉子脸上。 一层黑衣挡不住滚烫的沸水,汉子发出了痛苦的惨叫。 而潘府的护院,也发现了不对劲。 刺耳的铜锣声,响彻府邸。 距离最近的几个护院,已经冲进了小楼。 整个潘府,就像是受了惊的蚂蚁窝,炸了。 各房纷纷关门,顶上门闩。 粗壮的护院,还有家丁们,举着刀棍纷纷冲向鸣锣的地方。 潘达新的身边,已经聚拢了几个带刀护院。 他坐在正厅的官帽椅上,不断的发号施令。 最好的结果是,活捉刺客,无人伤亡。 最差的结果是,刺客得手后,最终被格杀在潘府。 这样一来,他就要面对苏州织造丧子的怒火。 大清朝,官才是天,商人是云。 老天若发怒,一阵狂风暴雨,云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种很有意思的财富消消乐游戏。 …… “你们两个,别他妈躲了,快来帮我顶住桌子,不然今天咱们都得死。”李郁大吼道。 被烫伤的蒙面汉子,正在忍着剧痛挥刀狂砍。 而李郁,则是抬起了桌子顶住楼梯口。 如梦初醒的福成,潘武二人立刻加入了顶桌子的队伍。 “砍死你,董家不会放过伱的。” 蒙面汉子一边狂叫,一边奋力砍桌子。 红木桌面,碎屑横飞。 若是换了其他材质的桌子,早散架了。 昂贵的红木,木质坚硬不亚于军中大盾,此刻成了救命的挡箭牌。 蒙面汉子绝望了,他听到了楼下大批护院上楼的脚步声。 怨毒的看了李郁最后一眼,返身下楼。 恰好和冲上来的护院遭遇,互相劈砍。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1章 结拜,与狼共舞 第11章结拜,与狼共舞 短短几息,护院倒下了三个。 尸体顺着楼梯滑了下去。 悍不畏死的汉子,蒙面巾已经掉了。 浑身滴血,麻木的砍杀。 潘府的护院武术教师赶到,一个曾经的江洋大盗。 他二话不说,举着手弩就是一箭。 噗,精钢短箭贯穿汉子心脏。 …… 潘老爷赶到的时候,血液顺着楼梯缓缓往下淌着。 而踩着血液下楼的潘武,已经吓得失神,眼睛发直。 “来人,把少爷扶去休息。” “福公子,李小哥,老夫在这给二位赔礼了。没想到竟然有贼子觊觎我潘府,待老夫查明真相一定以牙还牙。” 执掌家族生意三十载的潘达新,是真的怒了。 一向都是他买凶杀别人,没想到自己也被人阴了。 福成到了此时,才感觉手腕疼的厉害。 推桌子的时候过于投入,以至于扭伤了。 潘府自有医女,又请来了城中知名大夫,这点伤情倒是无碍。 …… 潘家会客厅。 潘达新一直在观察李郁,身后站着武术教师。 “李小哥,幸亏你机智过人,否则后果不敢想啊。” “潘老先生客气了,我只是后怕不已。” “只可惜刺客死了,查不到是何人指使。” “自然是和你潘家有仇的。” 一口好大的黑锅,扣在潘家头上了。 “李小哥为何一口断定是我潘家的仇人?而不是你,或者福公子的仇人?” “想杀我在大街上就行,没必要潜入潘府。再说了,福公子死在贵府,他爹能血洗贵府,信不?” 潘达新无言以对,一阵胸闷。 听着好有道理,就是总感觉哪儿不对劲。 最终,潘府给二人各送了一柄玉如意,算是赔礼。 送上门的东西,没理由不收。 潘府的马车,将二人送出了大门。 “我们结拜吧,好兄弟。”福成突然提议,表情很认真,经过了生死考验,友谊似乎升华了。 “这……” “别这啊那了,去漱玉楼,斩鸡头烧黄纸,结为异性兄弟。” 漱玉楼。 柳妈妈,在淫威之下,只能默默的清出一块场地供这位官二代发神经。 十几位漂亮的小姐姐分列两侧,见证奇迹时刻。 桌子,红烛,酒水,黄纸都是现成的,就是…… “鸡头呢?”福成突然发飙,“伱拿胡萝卜雕的鸡头糊弄?” “福公子息怒,这一时间厨房寻不到鸡头。” 福成阴恻恻的来了一句: “我看,这屋里有的是鸡头。随便砍一个下来,都不算糊弄老天爷。” …… 有位不知名作家说过: 男人和女人友谊的最高表现形式是打扑克。 男人和男人友谊的最高表现形式就是做兄弟,而不是做彼此的父亲。 结拜之后,二人说话就随意多了。 对李郁来说,一个官二代八旗纨绔子弟是很好的护身符。 否则,官府早就上门敲诈油水了。 他的事业目前还很弱小,需要一些过硬的保护伞。 漱玉楼,和抚玉楼是姐妹楼。 两座楼,隔着一条山塘河。 是属于同一个人的产业,不过这位东主很神秘,没出现过。 有人说是广东十三行的商人,也有人说是扬州盐商开的。 …… “听说,你在石湖那边买了一块地,在盖房子?” “是啊,堂口还有2000多两银子,估计全砸进去都不够。” “要不你出来另立堂口吧,我们合伙做大生意。” “做什么生意?合法的还是不合法的?” “这年头,还有人做合法生意吗?” “……” 李郁犹豫了片刻,表示让他再考虑一段时间。 即使离开存菊堂,自立堂口,也要做好铺垫,而且不能伤了义气。 还有一个隐秘原因,他不想和福成牵扯的太深。 福成再怎么混蛋,他血管里流的也是满人的血。 合伙做生意,许多事就瞒不住他的眼睛。 万一哪天被他看出来,自己竟然是大清朝第一反贼,阴蓄死士,打造枪炮。 他会不会立刻密奏乾隆,派遣大军来围剿自己。 李郁觉得,这种概率很大! 百花丛中过,脂粉不沾衣。 傍晚时分,李郁才离开了漱玉楼。 他没有急着回存菊堂,而是进了一家规模颇大的铁匠铺。 十几个肌肉爆炸的铁匠,在叮叮当当的敲打。 “这位爷,你看点什么?鄙人是掌柜的。” “刀,一把适合初学者的好刀,不要样子货。” “您算是来对了地方,稍等。” 掌柜的取来了一根半成品刀坯,刀柄,剑格还都没安装。 “您试试这个。” 李郁接过来一掂,很满意。 重心靠后,挥舞起来轻松,如臂所指。 …… “牛尾刀,适合新手,轻便,不吃手腕,威力够用。”掌柜笑嘻嘻的介绍道。 “行,明天给我送到阊门存菊堂。” 路上,李郁不由得感慨。 什么时候才能手搓出火枪火炮,那才是真正的底气。 系统奖励的整套机床,早就属于自己了。 却一直没有足够空间的屋子,和人手投入使用。 “快了,快了。” 堂口众人听说了遇刺事件后,大为震惊。 乌鸦差点又拍碎桌子,叫嚷着要揪出那个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林淮生难得说了一句话:“军师,以后我跟着你做保镖。” 雷老虎也赞同这个安排,给林淮生找了一柄短刀,方便携带。 从黑市购买的那些雁翎刀,不适合拿出来,太招摇了。 走在府城内,衙役们想做瞎子都难。 “你说那个刺客提到了董家?”雷老虎跳了起来。 “对,但我不是很信。” 二人陷入了沉默,确实不好猜。 刺客是陌生面孔,以前没见过。 至于仇家,那可太多了。 近期有董家,范家,青木堂。 远一点就数不清了,做打行的处处结仇,揍过多少人自己都记不清。 “阿郁,你以后出门一定要小心。去哪儿都带护卫,毕竟你是个读书人。存菊堂,不能没有你。” …… 大嫂也来了,依旧是熟悉的敲门。 烈焰红唇,走路如杨柳拂风。 她除了表示关心,还提了一个让李郁尴尬的问题。 “阿郁,你还年轻不懂。不能总是去那种地方。” “可我只是陪福成,从不出手。” “你那是交友不慎误入歧途。” “年轻的时候要爱惜筋骨,否则成了婚……” 突然,雷文氏也觉得说多了,闭口不言。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沉默是今晚的枫桥。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2章 盛世? 第12章盛世? 为了打破尴尬,雷文氏故意岔开话题: “等新堂口盖好了,所有人都会搬过去吗?” “小部分人留守,其余人都搬过去。那边地方大,每个人都能有独立的屋子。” 李郁一边说,一边翻出图纸。 大嫂仔细的翻看着,不时还提出一些疑问。 突然,她的手僵住了。 “大嫂,你听我狡辩,啊不对,听我解释。” “这在西洋其实是一门很高雅的艺术。” …… 砰,大嫂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留下一张酷似杰克在船上给柔丝画的素描真理。 李郁觉得,他的艺术天赋大约是要埋没了,走出院子散步。 突然,被蹲在墙角的乌鸦吓了一跳。 “军师,晚上好。” “卧槽,你蹲在这多久了?” “刚来,我觉得最近不太平,堂口需要有人放哨。” “蹲墙角放哨?” “暗哨!” 乌鸦一脸灿烂,觉得终于凭口才说服了军师。 李郁觉得和这厮再辩论下去,有百害而无一利。 于是继续去修改建筑图纸了。 增加一些防御措施,以及一口水井。 万一被人围了,不至于看着近在咫尺的河水渴死。 …… 账面余下来的银子,这么一折腾又不够了。 李郁仰天长叹,钱才是最紧要的。 不发军饷还能保持战斗力,组织力的军队,历史上寥寥可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弟兄们在打螺丝和打渔的选择之间,选择了打人,就是因为轻松来钱。 若是没有足够的银子,存菊堂三个月必散伙。 林淮生的妹妹,暂时寄住在城内一户人家。 每月给这户人3两银子,可以得到很好的吃住照料。 看着穿新衣服,脸上有了肉的妹妹,他很知足。 他现在的任务,是做李郁的保镖。 二人雇了一条船,沿着护城河进入胥江,又汇入了京杭大运河。 最后抵达了目的地,新堂口。 下船后,他俩惊喜的遇到了一个熟人,小五。 “小五,你家在这里?” “是啊,我就住那边的清月村。去我家吧,我给伱们烧鱼汤喝。” 吊着左胳膊的小五,毫无怨言。 因为对于大清朝的子民来说,生活都是艰难的,需要拼尽全力。 人人都要有做牛马的意识,既然是牛马,就不该有痛感。 否则,就是有异心。 即使累死了,也没什么好唏嘘的,人间常态而已。 一卷破席,一抔黄土,旁人偶尔的一句唏嘘。 仿佛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 …… 大清朝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民间异心。 自从乾隆颁布了向各省征集书籍的圣旨后,意外的遇冷了。 朝廷要修《四库全书》,这是一项庞大的工程。 军机大臣于敏中,正蓝旗满洲副都统和珅,侍读学士纪晓岚等一干臣子跪在殿内,聆听圣训。 “朕登基四十载,海内升平,万国来朝。但光有赫赫武功还不够,还要有文治。” “你们从各省一共征集到了多少书?” “和珅,你来说。” “回皇上,各省献书共计452本。”和珅低着头,心中忐忑。 大殿内陷入了沉默,皇帝的压力给到了所有人。 “哼……” 乾隆一声闷哼,包含了三分不满,两分不解,五分愤怒。 “臣等该死,没能把皇上的宽仁之心传达到天下官绅士子心里,让他们放下心理包袱。”于敏中抬起头,脸上满是忠诚。 他是文华殿大学士,军机大臣,汉臣当中官职最高者。 乾隆听明白了,暗道这家伙真是七窍玲珑。 “那就再下一道圣旨,昭告天下献书者无罪,不必担心内容犯忌。而且,献书多的人,朕还会赏给官职。” “皇上英明,臣等佩服。” 于敏中挺直了腰板,浑浊的眼睛里古井无波。 京中许多人私下讨论:文字狱,难道真的要成为历史了吗? 一个月之后,各省府道州县都收到了这道新鲜出炉的圣旨。 读书人们讨论的很热烈: “皇上圣明,开禁言路,我辈的春天到了。” “哎,赵秀才白死了。” 赵秀才是文字狱的受害者,前年因为一首“反诗”被斩首示众,三族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 苏州府,此事也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要论文化兴旺,恐怕苏州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经济的高度发达,反哺了教育事业。 读书人多如牛毛,秀才举人遍地走。 以一府之地,承包了大清朝四分之一的状元。 府城的几家官绅,已经开始整理藏书了,想在朝廷那露个脸。 按照惯例,先响应朝廷的都会有甜枣吃! 彭家精心挑选了300多册善本古籍,王家拿出了200册罕见的宋明图书。 苏州知府连忙登记造册,派专人呈送礼部。 而苏州织造普福,也密折上呈乾隆,大拍马屁。 密折中大书特书,江南地区官绅士子对于解禁文字狱的欢呼雀跃。 李郁也听说了这事,因为勾栏,茶馆的读书人都在聊。 他约了福成,一起郊外打猎。 二人各携带了一杆火枪,还带上了随从。 火枪是福成出面从绿营借的,挑选的两杆质量相对不错。 为了拍他爹的马屁,太湖协副将还派了一个绿营兵负责教他们打枪。 这是一杆重型火绳枪,兵部监制下发的。 绿营兵装备的火绳枪大多质量低劣,少有的一些精品都是配发给了将官的亲兵。 …… “这枪也太烂了,半天都打不了一响。”李郁故意很嫌弃的抱怨。 “京中火器营装备的枪比这精良,威力射程做工好多了。”福成是见识过的,他是在京城长大的。 “有燧发枪吗?” “我大清军中不装备燧发枪,发火率太低了,不如火绳枪可靠。只有王公大臣打猎时,才用燧发枪。” “这么说,燧发枪不是不好,是太贵了吧?” 李郁这一问,把福成问愣住了。 被派来教打枪的绿营兵赶紧往前两步,表现一下: “两位小官人说的都对,燧发枪造价高,火石打上三四十发就要换新的。若是装备起来,太贵了。” 不远处的林子里,一只兔子窜出。 李郁抬起枪,虚瞄一下,吹燃火绳。 然后扣下扳机,一秒后,枪口喷出火焰,感觉到了明显的滞后。 因为是打猎,塞得是铁砂,增加命中概率。 兔子原地翻滚了一下,鲜血染红了皮毛。 福成催马上前,又补了一枪。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3章 闯大祸了 第13章闯大祸了 “可惜了,这兔子没法吃了。铁砂太多,都打烂了。” 绿营兵接过枪,帮着装填。 李郁认真的看着他装填的每一步,记在心里。 最为麻烦的是要经常清理火药残渣,否则容易引起故障。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操作火绳枪,把各部件尺寸,结构都大致记在心里。 到了中午,随从们铺开一块棉布。 升起篝火,开始烧烤。 兔子,山鸡,开膛剖腹,在湖边清洗干净。 这种乐趣,李郁是第一次体验。 在之前那个时代,打猎是不现实的。 福成的兴致很高,玩到太阳落山还不尽兴。 于是让绿营兵回去传话,两支火绳枪先搁在自己这玩两天。 这是个皆大欢喜的决定! 太湖协副将赚到了更大的人情,求之不得。 绿营兵得到了2两赏银,美滋滋。 李郁更是狂喜,有机会临摹仿制了。 待晚宴之后,他就可以拿一支枪回去,测量绘制处图纸。 …… 漱玉楼。 今晚的生意格外好,往来无布衣。 福成一脸不爽,直接大耳刮子抽了龟公。 “本公子是喝刷锅水的人吗?” “换一批。” 龟公一脸委屈,只能陪着笑让姐儿们先撤。 最有受欢迎的几个当家花旦,都被人捷足先登了。 “去,和那些人商量一下,匀两个姑娘给我。” “本公子可以补偿他们50两。” 在苏州府,福成没有谦虚的习惯。 龟公唯唯诺诺,去了楼上。 不一会,楼上传出乒乓的打斗声。 伴随着嚣张的骂声,龟公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什么档次,敢要爷的女人。” “惹恼了爷,赶明儿从江宁调一营兵来,砸了这个表子窝。” 福成和李郁都听到了,站了起来。 不一会,楼上下来了一群人。 带头的一男子,身着苏绣袍子,腰间挂着的玉坠一看就是价值连城。 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帮闲,保镖。 …… “哟,遇到熟人。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胜华,怎么的,这是故意下我的面儿?”福成的脸色不好,显然两人有旧怨。 “妈的,老子就驳你面子了,怎么着?” 骂了没几句,双方就动起手了。 这个叫胜华的随从多,抢先动手了。 漱玉楼顿时一片狼藉,杯碗桌椅横飞。 福成的随从武力值不高,三拳两脚就被对方打趴了。 这时,林淮生出现了! 他一直在楼下守着,结果听到了打斗,就立即上楼保护李郁。 一把紫檀木椅子腿,在他的手里舞的像旋风。 福成看的很解气:“揍他丫的,有什么后果我担着。” 林淮生看了看李郁,得到了眼神默许。 于是,他不再留手。 胜华在混战中被踹到了墙上,疼的半天说不出话。 他的随从们,一个个被从窗口扔出去了。 在山塘河里扑腾,求救。 “你们给爷等着,爷还会回来的。” …… “他是什么人?这么嚣张?”李郁问道。 “胜华,他爹是江宁副都统。以前在京城就打过架。”福成脸色不佳,“今天把你拉下水了,真不好意思。” “咱们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别说副都统的儿子,就算是铁帽子王的儿子,今天也照打不误。”李郁巴不得水更浑。 “谢了,伱真的够兄弟。” 经历了这一场闹剧,二人也没了寻欢作乐的心情。 道别后,各自回家。 回到存菊堂自己的屋子后,李郁立即关门。 一杆火绳枪,卸成零碎部件放在桌面。 从柜子里拿出一叠白纸,铅笔,软尺,开始绘制图纸。 第二天。 李郁又带着那杆火绳枪,出了城。 “走,咱们今天去七子山。争取打一头大家伙。” “正合我意,李兄请看,我还准备了猎犬。”福成哈哈大笑。 一行人骑马,直奔府城西南方向的七子山而去。 七子山,山势连绵十几里,最高峰295米。 在苏州府,算的上是第一大山。 山中林木茂盛,小动物很多。 在猎犬的指引下,很快围住了一只小野猪。 随从们带着弓箭,刀剑,随时准备为主子做肉盾。 这头野猪个头不大,不足百斤,野性十足,直接对着人群冲来。 福成先开了枪,他打的是铁砂。 打完了,他就躲到了随从身后。 被糊了一脸的野猪,吃痛更加疯狂。 而李郁,却是向前一步,半跪瞄准。 十米,一枪撂倒。 这次没装铁砂,一颗铅弹打进了野猪的脑壳。 这个时代的火绳枪,除了装填费事,瞄准随缘之外。 七十米内,威力并不亚于任何一款现代步枪。 普遍近20毫米的口径,1两的铅弹丸子,伤口惨不忍睹。 …… “李兄,你这枪玩的真好,比京师火器营那帮大爷强。” “承让了。” 随从们照例,给野猪开膛剖肚,做烧烤大餐。 李郁和福成提着枪,登高看风景,文人风雅。 一路上,二人在聊着官场的秘闻。 李郁很注意从他的口中了解大清官场,尤其是本府官场的一些秘闻。 一不小心,就走到了山的另一面。 突然,前面的林子传出响动,树枝剧烈的摇晃了几下。 福成立即拉着李郁蹲下,兴奋的端起枪,小心吹燃火绳,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树枝又晃动起来。 两根鹿角露了出来,越来越高。 砰,福成率先开枪了。 依旧是熟悉的配方,铁砂霰弹。 不过,传来的却是人的惨叫。 李郁心里一哆嗦,坏了。 …… 福成也颇为紧张,不知道是打到了什么玩意。 他明明看到的是一头鹿,怎么就变成大活人了。 树丛里冲出来两个人,一人持弓箭,一人握刀,也戴着鹿角帽。 淦,遇到熟人了! 两人竟是江宁副都统之子胜华的随从。 脸上还带着淤青伤痕,是昨晚被林淮生打的。 “你,你们竟敢对胜华公子开枪。” “你们完了,副都统大人不会饶了你们的,等着砍头吧。” 福成脸色惨白,几步窜进林子。 地上捂着脑袋直滚的那人,真的是胜华。 已经是血葫芦的模样,鲜血流了一地。 他们也是来打猎的,戴鹿角帽是为了伪装,关外猎人都这样做的。 结果,被当成了鹿…… 福成吓蒙了,瘫倒在地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他的爹再牛,也护不住了。 枪杀了一位正二品八旗副都统的儿子,这事朝廷没法包庇。 流放宁古塔都是仁慈无比的惩罚!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4章 投名状 第14章投名状 砰,又是一声枪响。 正在给胜华包扎的一位随从,直挺挺的倒下了,脑瓜被打爆了。 李郁的枪口,冒着青烟。 突然的变故,让在场的其余活人看傻了。 就这么看着他继续倒入火药,拿通条捅实。 又塞入麻布垫底的弹丸,继续拿通条捅实。 …… 在李郁快要完成装填的最后一步时。 那名随从终于反应过来了,扔掉弓箭,往林子里狂奔。 “杀人啦,杀人啦。”一边跑一边惨叫。 李郁终于装填完毕,不紧不慢的收好通条。 吹了一下火绳,保证燃的旺旺的。 一头扎进了林子,灭口。 福成依旧呆呆的站在原地,手像得了帕金森一样的哆嗦。 地上,被铁砂糊了一脑袋的胜华,已经滚不动了,血快流干了。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林子深处传来了一声微弱的枪响。 李郁回来的时候,恰好其他随从也赶到了。 “你们不要过来,都背过身去。” 福成的两个随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乖乖的听话了。 林淮生拎着短刀,坐在树桩上削一只半成品木头娃娃。 “阿郁,怎么办?我完了,我杀人了。” 啪,李郁一耳光,打在了福成的脸上。 “清醒点,别哭了。” “把尸体处理掉,就当没发生过一样,不会有人知道。” …… 半晌,福成逐渐恢复了神态。 “大哥,我听你的,我这就让人把他们埋了。” “慢着,他还没死透,杀了他。” 李郁斜握火绳枪,指着地上尚有气息的胜华。 福成捡起地上的刀,哆嗦着捅了下去。 一刀,两刀,三刀,伤口很深,但是已经没多少血流出来了。 2个时辰后。 他们才从七子山下来了。 胜华主仆三人的尸体,血迹,随身物品都分开挖坑埋了。 为了封口,福成许诺给两个随从各100两。 他们都是家生子,忠诚可以放心。 一路上,福成的脸色正在变幻,非常精彩,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李郁很轻松,一路都在擦枪。 他成功的拿到了福成这个官二代的把柄。 两人合作干掉了一个正二品满人大员的嫡子,比捅破天也差不少多少。 “我们是拜过把子的,今天这事就当是投名状!” “从此以后,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苏州府咱们哥俩联手可以横着走。” “……” 为了掩人耳目,两人依旧去酒楼吃饭。 依旧是得月楼,各式精致的菜流水一般上桌。 雅间内,两人屏退了所有下人。 “福成弟,老兄我有一事拜托你。” “说,兄长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是个书生,不擅长舞刀弄棍。可是现在这世道不太平,为了防身,我想托伱帮我弄几条火枪。” 福成直勾勾的看着李郁,表情变幻。 “这事我可以帮忙,不过朝廷明令禁止火器流入民间,你不能随便拿出来。若是被人告发,我怕是护不住你。” “弟弟放心。我这是自卫,绝不惹事。” 福成点点头,在耳边轻语。 原来,他有黑市的门路。 各省驻防八旗那帮大爷,每年因为训练都会报损耗。 损耗的火枪,就高价流入了黑市。 比正常价,多了五倍。 “有燧发枪吗?” “只要多花银子,也能搞到。夷商海船到广州十三行运茶叶,花钱找水手买几支。” “他们肯卖吗?” “为啥不肯。他们冒着风险跑广州贩运茶叶,图个啥?不就是为了挣银子。” 福成喝的有些多了,醉醺醺的口无遮拦。 “只要价钱合适,别说几支破枪。他们船上的火炮都能卸下来卖。” “真假的?” “大前年,兵部侍郎巡查粤省武备。广州驻防八旗炮队那帮大爷,早就把营中的火炮给卖了换了银子。你猜他们怎么办的?” “难道是找夷商买?” “对啊,他们凑银子从一艘300料夷商海船上,买了三门舰炮,应付过去了。” …… 一大早,李郁就赶到了石湖畔。 工地上,几十个泥瓦匠在盖房子,石料,砖头,圆木堆了一地。 范京这几天一直吃住在工地上,非常敬业。 他连忙带着李郁巡视工地,讲解进程。 “根据您的图纸,外侧先挖了排水沟,石头打的地基,各区先用石灰画出来了。” “预算够吗?” “工头说,2000两怕是不够。因为咱们用的料太好了,他说就没见过盖房子用料这么奢侈的。” “银子的事你不用管,先把周围一圈的房子盖好,中间的仓库和议事厅可以先缓缓。” “您放心,我日夜守着。” 李郁拍拍他的肩膀,表示信任。 又私下赏给他3两银子,让他补贴家用。 有野心有家室的本地人,值得培养。 …… 不过,苏州府太安宁了。 存菊堂就显得有些醒目,总是被人不经意的关注提起。 官差,潘府,闲人,还有同行,总是时不时的问起自己盖房子的进展。 这种感觉,让李郁感觉很不好。 水太清,大鱼就藏不住。 需要搞点事,让苏州府这摊水浑浊,看不到水面下的鱼儿有多欢乐。 在一个春光灿烂的下午,他召集了多人开会。 双红花棍乌鸦,梁上君子刘千,本地书生范京,还有刀客保镖林淮生。 为了保密,没有选择在堂口,也没有去酒楼。 而是买了烤鸡,卤肉,羊排,猪头肉,和两坛美酒,在郊外野餐。 一边大吃大嚼,一边吹嘘。 刘千贼眉鼠眼,抓着一只烤鸡猛啃,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 自从加入了存菊堂,就没挨过揍。 “这一次,为了社团需要你们做一件大事。” “陷害大哥的仇家,还活蹦乱跳的。我要拿董家人开刀。” “好,干他丫的。”乌鸦放下酒碗,立刻响应。 “今天的事,不许和任何人说。否则,逐出堂口。”李郁正色说道。 除了乌鸦,其他人就立刻点头遵命。 “乌鸦,你有什么想说的?” “这事连大哥都不能说吗?” “对,因为我要把董家斩草除根,彻底从苏州府地面上抹去。” …… 李郁依旧是招牌微笑着,从地上拔起一撮草。 “就像这样,连根拔起,以后才不会春风吹又生。” 乌鸦的后脖子有点冷,缩了缩脑袋,点头表示知道了。 “记住,如果泄露出去。” “怕是存菊堂弟兄们就得集体改行,去太湖里做水匪了。” “军师放心。”众人异口同声。 当天傍晚时分,一艘小船在暮色中悄悄驶入了石湖。 为了保密,甚至没有雇佣渔夫。 而是林淮生划桨,其他人坐船。 刘千穿了一身黑色夜行服,在船舱油灯下捣鼓他的技术装备。 刀片,长铁丝,铁签,猪油,泡了蒙汗药的牛肉,还有一包石灰粉。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5章 剪辫叫魂案 第15章剪辫叫魂案 “一会你负责潜入董家铁匠铺,乌鸦在外负责接应。” “拿到东西立刻撤离,尽量不要被人发现。” “军师,你就放心吧。这种活儿没难度。” 刘千对于自己的技术很有自信,到一家闭门的铺子里偷几件剪刀,太没有挑战了。 …… 夜色中,矮小的刘千就像个猫一样无声灵活。 一炷香的工夫,就回来了。 “6把剪刀,我包圆了。” 李郁在油灯下查看剪刀,“董记”字样清晰可见。 “接下来,你还得办一件事。潜入附近的大车店,剪两三根辫子回来。” “啊?” “不管是什么人的,给我剪掉带回来。留下几张符纸。” 李郁早就准备了,几张黄纸上面,用鸡血画了符号。 刘千也搞不清这是什么套路,不过还是照办了。 这次花的时间长一些,大半个时辰才回来了。 六根脏兮兮的辫子,扔在船板上。 李郁很嫌弃的,一脚踢到水里,许多虱子从辫发里逃逸出来。 “没被人看到吧?” “大车店都是通铺,苦力们睡了一排,辫子都垂在地上,我随手剪了六根,把符纸贴在他们额头了。” 众人趁着夜色划船,换了个地方。 清晨时分,许多菜农,小生意人要进城。 他们都是为了一天的生计,辛勤的劳动着。 “乌鸦,伱换一身衣服,把脸蒙起来。” “找几个落单的人,打晕了剪掉辫子,留下符纸。别让人看到你的脸。” “军师放心。” …… 刘千,乌鸦,林淮生都没有读过书,对于剪辫子的意义理解不深。 而范京,就不一样了。 他的神情一直很严肃,板着脸,心里惊涛骇浪。 辫子,是大清朝统治的图腾。 剪辫子,就是挑衅皇权。 一旦事情传开,苏州知府衙门,江苏巡抚衙门都要如临大敌。 怕是这安宁日子,截止今天就结束了。 “军师,我也去剪一两根。手痒了。” “好啊,别勉强,你没他们的身手。”李郁很开心,这样懂事的属下谁不喜欢。 范京是个书生,只能把剪刀藏在袖子里。 寻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突然,他眼前一亮。 一个喝醉酒的胖子躺在墙根,穿的衣服是丝绸的。 昨晚应该是在哪个窑子寻欢作乐,喝多了。 他压抑住剧烈的心跳,走到胖子身边,蹲下。 拉起他的辫子,咔嚓。 突然,胖子醒了。 惺忪的眼睛缓慢睁开一条缝,宿醉的厉害。 范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只能抬起脚,对着胖子的脸狠狠踹了下去,淦。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范京落荒而逃,堪比博尔特。 和众人汇合后,赶紧划船撤离。 听了他的狼狈事,众人哈哈大笑。 李郁更是笑的开心,上船了,就别想离开了。 剪辫子,在场的人人有份,又收到了一份沉甸甸的投名状。 说起来,剪辫比干掉江宁副都统儿子的分量还要重。 至少,对于大清朝廷来说是如此。 死一个官宦子弟只是恶性的刑事案件。 而一群人被剪了辫子,则有着政治影响。 …… 因为宿醉在墙根被剪了辫子的胖子,是个举人。 他在醒来发现自己辫子被人咔嚓了以后,吓得魂不附体。 立刻去了县衙报案。 吴县知县一听,心里大骂。 他恨不得把这个死胖子叉出去,永世不许来报案。 这哪是报案,是报丧啊! 他不敢延误,立即带着人犯,还有官差前去知府衙门。 赵知府的任期还有半年,已经在开始打点行装了。 黄的,白的,一口口大木箱才半满。 正在后堂琢磨着,该怎么暗示手下人懂事。 是办今年的第三次生日宴呢,还是让老母再葬一次呢。 干脆直接摊牌吧,不装了。 也不多,凑个吉利数,六万六千六百两,让各级属下,士绅,商会均摊。 多一两,本官都不会收。 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大约就是自己这样的。 陷入幻想不能自拔的知府大人,被气急败坏冲进来的胡师爷惊醒了。 他很不悦,心想你一个打工人,每年拿我2000两幕资,能不能尊敬点发工资的人? 正要发作,却被胡师爷一句话惊的坠入冰河。 …… “大人,剪辫案,又又发了。”胡师爷一改往日的从容淡定,声音颤抖。 “什么?” “吴县县衙来报,横塘镇王举人被人剪了辫子,案犯目前还在缉拿中。” 不一会,知府衙门更加热闹了。 元和县,长洲县都有被剪辫子的百姓报官。 原本准备混完最后半年任期的赵知府,在大堂上咬牙切齿的审案子,晚节不保啊。 “带人犯。” 王举人,这个倒霉的胖子刚上堂,就看到了表情扭曲的赵知府。 他的腿一软,竟然没站住。 有功名在身,见官是不需要跪拜的。 赵知府走下案台,直接一把揪住王举人。 “是不是你喝醉了,自己剪的?” “府台大人明鉴,小生怎么敢做出这种疯事。定是有人害我啊。” “何人所为?可看清了那人面目?可是和尚?” “没看清,但不像是和尚,似是有头发的。” …… 赵知府又连续亲自审讯了多人,最终断定是同一伙人所为。 因为案发现场都留下了符纸,图案一样。 而且辫子的断口也都一样,齐刷刷的剪断的。 说明,案犯用的刀剪很锋利,没有一丝钝涩。 “从现在开始,皂,捕,快,壮,四班衙役全城搜捕,给本官抓住那个千刀万剐的贼子。” “抓到首犯者,升三级,赏银百两。” 赵知府恶狠狠的许下重酬,顿时热闹了起来。 府衙,县衙,所有官差全部上街了,到处寻找线索。 而赵知府本人,则是坐着轿子去了巡抚衙门,赶紧逐层上报。 巡抚大人听了,也是吓的面如白纸。 一边调动了500抚标兵丁,加入了搜捕的行列。 一边写了奏折,800里加急奏报朝廷。 数年前,从浙江德清县蔓延开的“剪辫子叫魂”案席卷全国。 上百名地方官因为这个案子倒霉,罢官流放比比皆是。 乾隆是个刻薄寡恩的帝王,大清朝的官员们心里都清楚。 所以,千万不能给皇帝发飙的机会。 府城内顿时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官差们到处搜查,借机勒索。 一个个钢刀在手,如狼似虎。 苏州百姓们倒了大霉,这一夜没人睡的安宁。 …… 存菊堂内。 李郁睡的很香,前一天太累了。 参与剪辫子行动的其他几人,反而吓得睡不着觉。 他们这才明白,捅了多大的娄子。 次日清晨,始作俑者李郁看到了几人的黑眼圈,心里暗自发笑。 早饭后,乌鸦悄悄的找过来了。 “那几把剪刀,要不要处理掉?” “再等等,让子弹飞一会。”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6章 和大嫂斗嘴 第16章和大嫂斗嘴 李郁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造反战车上又多了几个乘客。 官府的大搜捕持续了两天,也不是一无所获。 抓到了好几个大盗,还有天地会成员一人。 赵知府根本懒得管这些小鱼小虾,他只想赶紧把剪辫子结案。 眼看这帮衙役们累的无精打采,开始敷衍摸鱼了。 他又使出了杀手锏: “方捕头懈怠公事,杖责20。三日后若还没有抓到人犯,全家流放宁古塔。” 被打到菊花残的方捕头,也明白了即将大祸临头。 知府大人这是担心自己乌纱帽不保,先拿自己出气。 他也只能疯一回了,为了不去传说中遍地虎豹的宁古塔。 当天,一瘸一拐的方捕头召集了数百人,都是城中游手,青皮。 “各位弟兄们,我方某人遇到了难处。” “我把话撂在这,谁能有一丝线索,我就让谁做正式衙役。” “这是我平时积攒的一些家产,都在这儿了。诸位一人先拿1两去,拜托了。” 说罢,他一拱手到底。 在场众人愕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湖上威风八面的方捕头,又送银子又作揖,还许诺给个编制。 “方大哥放心吧,我们这些人最讲义气。” …… 数百人如水银泻地,四散在府城内外。 一个个如同猎犬般,寻找线索。 发动群众,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手段。 很快,就有聪明人找到了正确方式,从工具下手。 府城内外的铁匠铺,都寻了个遍。 还有丐帮,流浪汉,全部揪出来搜了一遍。 董家的铁匠铺在城外,有十几里路。 发现失窃后,掌柜的还跳着脚骂了半天街。 这个情况,被一个幸运的青皮听说了。 此人立刻跑到衙门,找到方捕头汇报了。 方捕头就如溺水的人,见到一根稻草也要立即抓住。 他当即点齐壮班一队人马,冲向城外。 一个时辰后,围住了董家铁匠铺。 “说,你们丢了什么?” 一柄钢刀压在掌柜的脖子上,吓的他魂不附体。 “剪,剪刀。” “几把?什么样的?” “六把,就,就这样的。” 方捕头已经处于癫狂状态,一挥手。 “全部带回大牢,慢慢审。” …… 董家莫名其妙的背后挨了一枪,但也没觉得是多大事。 董老爷觉得,明明他们是受害者,却被衙门抓了,简直无法无天。 于是让管家进城,打听一下消息。 顺便去衙门,抖一抖户部江南清吏司当员外郎的侄子的虎皮。 存菊堂内。 雷文氏看出了一些端倪,可又问不出来。 她瞅出来了,乌鸦不对劲。 平时摇着膀子走路的人,今天有点缩头缩脑的,蔫了。 而李郁,依旧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制图! 他最近很忙,绘制火枪的图纸,盖房子的图纸。 作为一个前美术生,他最擅长的其实不是人体画。 而是建筑和机械,严谨的线条中,充满了艺术的美感。 等石湖畔的新堂口盖好,他就可以把系统奖励的那一套机床展开了。 仿制火枪,火炮! 清军的制式火绳枪他已经见识过了,缺点很多。 有一些是设计的锅,有一些是制造工艺太差。 总之,他要在原基础上改进设计一种更合理的枪。 比如,那拐杖一样的枪托,就很反人类。 端着颤颤巍巍,瞄准稳定性就是个笑话。 要改成现代枪托,可以顶在肩膀上。 还有那枪管,常有弯曲。 枪管和枪身的捆绑方式更是糟糕,有的甚至是以麻绳固定。 …… “美感就是战斗力。” “一件好的武器,一定是颜值出众的,让人爱不释手的。” 李郁自言自语,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雷文氏静静的站在他身后,看到了图纸。 咳咳,她忍不住出声提醒。 “阿郁,你是什么时候学的画画?” “我看你画的好像是火器?” 李郁不慌不忙,收起图纸,开始信口胡编: “画画是我的业余爱好,闲时就涂鸦几笔。我最近在设计一款焰火发射器。” 雷文氏翻了一下眼白,显得俏皮。 对于这位军师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外面官府全城搜捕要犯,这事和伱有关系吗?” “大嫂莫要开玩笑,咱们虽然是干打行的,却不是那白莲教天地会。” 李郁当然不会承认,不过他却发现大嫂的表情有些古怪。 “大嫂,你没事吧?” “没什么,你也知道白莲教天地会?”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李郁的一句信口胡诌,还是穿越前看电影学的口号。 却是惊的雷文氏跳起,桌上茶碗落地。 …… “阿,阿,阿郁,你在哪儿听的这话?” “大嫂你怎么了?这又不是在外头,不会惹事的。” 雷文氏双眼圆瞪,某处剧烈的起伏着,手按着桌子: “你还知道什么?” “地震高岗,一派西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雷文氏的脸色变幻几次,崩溃道: “这不是天地会的暗号吗?” “阿郁,你到底想干什么?” 情绪激动之下,声音有点大。 duang,门被人一脚推开了。 乌鸦像个鬼魅一样,跳了出来。 看着屋内的两人,还有地下的茶碗碎瓷片,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乌鸦,你想干嘛?”李郁一拍桌子,指着吼道。 “我,我,我就听见动静,怕出事。”乌鸦眼神左右飘忽,感觉自己大意了。 “没事,你出去吧。”雷文氏一脸的平静。 “真没事?那,那我走啦。”乌鸦讪讪的出了门,却又被李郁叫住了。 “明天给我修门,修不好早饭免了。” …… 李郁和雷文氏,许久的没人开口。 一种奇怪的感觉,笼罩在二人心中。 似乎前面充满了迷雾,却又看不透庐山真面目。 “大嫂,我正想问你,上次大哥入狱的时候,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官府的门道?” “作为一个江湖坐馆的家属,我多了解点坐牢常识不是很合理吗?”雷文氏恢复了平日的淡定,把秀发往后拢了拢。 “好像也对。”一时间,李郁竟然说不出驳斥的理由。 “对了,我顺便提个建议。咱们花点钱把杜仁杜大讼师雇为堂口的固定讼师吧?” “大嫂英明。” 雷文氏带着一种胜利的喜悦走了,脚步轻快。 留下李郁躺在硬板铺上,苦苦思索,这个女人不简单呐。 不过,她提的这个建议确实不错。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7章 第17章 第二天,李郁就照办了。 经过友好商议,每月40两例银,雇佣杜大讼师为存菊堂的法律顾问。 堂口遇到差役刁难,案子纠纷的时候,杜讼师有义务及时介入,提供法律援助。 打赢官司的花红另算 存菊堂,再添一员大将。 一时间,上门委托的土豪恶绅们踏破门槛。 而“剪辫”案,却还是在发酵当中。 李郁派人把一柄董记剪刀,悄悄的放到了土地庙睡觉的乞丐手边。 醒来后,乞丐大喜。 认为是洪七公他老人家下凡,送把剪刀给自己换顿饱饭吃。 于是,乞丐立刻送到了当铺,想换几枚铜钱。 当铺掌柜的知道轻重,立即把乞丐扣了送到了府衙。 大狱内,方捕头亲自上手。 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抽的小乞丐死去活来。 最终,招认了犯罪事实。 土地庙乞丐10余人,偷盗剪刀,又因为对社会不满,怒剪他人辫子。 …… 赵知府大喜,和巡抚大人商议后决定结案。 无知乞丐偷盗剪刀,后剪他人辫子泄愤。 供状送到紫禁城,引来了乾隆的愤怒。 他在乾清宫愤怒的摔了茶碗,吼道: “下面的人竟敢这样糊弄朕,简直无君无父。” “动摇我大清国本的大案,竟然想用几个乞丐顶罪。” “下旨,严厉斥责苏州地方官,告诉他们,如果脑袋不想要了,朕可以帮他们挪一下。” 太监们被吓得瑟瑟发抖。 而朝臣,表面惶恐,实则内心稳得一批。 麻木了,习惯了! 伺候这位爷,就得顺毛捋。 不过,正蓝旗副都统,御前侍卫和珅却是提着一颗心。 因为他收到了各省的献书2000余册,其中尤以苏州府的最多。 其他人不懂乾隆的心思,他却是摸的透透的。 什么不分满汉,开禁言路,不以书中内容掀起文字狱,都是扯淡。 私底下,他曾经和侍读学士纪晓岚聊过此事。 两人一致认为,伺候皇上不能言听计从。 纪晓岚是汉臣,宦海岁月两起两伏,对“伴君如伴虎”有清醒的认识。 和珅是旗人,又是正得宠,权势远超于他。 二人差距甚大,在仕途上没有冲突,反而可以聊到一块儿去。 要么能看透皇上的心思;要么就事事请示,绝不私自做主。 …… 各省进献的书籍,暂时都存放在礼部。 由专门的官吏,造册登记,并通读内容。 忽然,一个书吏翻书的手停住了。 苏州府彭家进献的一册明代书籍里,记录了这样一个故事。 “关外极北部族,渔猎为生,兽皮裹躯,食不果腹,不知廉耻,常与禽兽为伍。部落男子成年时开始留一根辫子,之后每猎一头猛兽,则多蓄一根小辫,勇士发辫多不胜数。而只有一根发辫者,往往被视为懦夫,被逐出部落。” 书吏的手僵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个故事。 最终,他还是决定上报。 和这个无聊故事一起上报的,还有另外一首反诗。 乾隆看了,表情冷漠: “将献书的二人,交由当地官府处置。” “处置结果,交由刑部审定。” 和珅想开口,最终还是忍住了。 反观军机大臣于敏中,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内心毫无波澜。 和珅暗自感慨,真不愧是能做到汉臣魁首的人,厉害啊。 …… 两桩廷寄,一前一后抵达了苏州府。 吓的赵知府面如土色,双手颤抖的拿不住信纸。 他回到后堂,扑通跪在地上,对着菩萨像哭泣: “老天爷,赐给我一条活路吧。” “这两桩案子,一个处理不好都是灭三族的罪过。” “信男若能安然度过此劫,一定为您重塑金身,日日香火不绝。” 砰,一个响头磕下。 屋外,胡师爷也在唉声叹气。 东主出事,他也不好过。 当晚,他给知府建议将彭家尽数拘拿,抄家寻找其他反书。 彭家也算是本府望族,从康熙年间开始置下了偌大的家业,子嗣绵延百年。 一招马屁拍错,全家覆没。 最终,彭家抄出了反书一十三本。 彭家老爷子知道厉害,自家在牢里上吊了。 还留下了悔过遗书,把责任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 舐犊之心,令人扼腕。 …… 紧接着,董家也完了。 什么户部员外郎的侄子,都比不上保住自家性命重要。 赵知府亲自下令,方捕头带领了100多官差。 将董家所有人一网打尽,都关进了大牢,严刑拷打。 根据杜讼师的分析,最多一天,官府就能拿到董家的全部罪状了。 包括口供,物证,人犯,见证者,还有犯罪动机。 眼看着风暴越刮越大,始作俑者李郁有些不淡定了。 失控了!超出了他的预期。 原本只是想栽赃干掉董家,没想到拉上了那么人陪葬。 据胡师爷透露,彭家的几个儿子都定了斩监候,其他族人暂定流放2000里。 董家则更严重,直接定了个满门抄斩。 李郁心虚,借着酒宴询问了胡师爷,为何董家定的罪比彭家还重。 他们只是丢了剪刀而已啊。 胡师爷则是一脸正气地告诉他: “难道官府没有抓到董家人犯罪的现场,就不能重拳出击吗?” “董家老爷子还当堂和府尊讲大清律,府尊都忍不住笑了,四班衙役也笑了。” “后来,他又吹他有个好大侄儿,在户部当差。你猜怎么着?” …… 李郁一脸震惊:“怎么着了?” “府尊大人当即把他侄子一起并入了嫌疑案犯,将结案文书600里加急呈送刑部。”胡师爷夹了一口松鼠鳜鱼,“老夫估计,他侄子的官儿也到头了,嘿嘿嘿。” “高,胡师爷您是真的高。” “老夫的这一支笔,就是阎罗殿的判官笔。李小哥,老夫看你这人投缘,给你注入一点人生阅历。” “您请讲。” “伱啊,就是太善了。这样不行的,你记住了,要么不轻易和人结仇,若是结了,那就……” 胡师爷的醉眼突然睁开,手中筷子把鱼一翻扔在了地上。 厉声喝道: “把厨子给老夫叫来,这鱼炸老了。”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8章 府尊的午餐 第18章府尊的午餐 笼罩在苏州府的阴霾暂时散去了,勾栏瓦肆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随着结案的奏折递上去,朝廷似乎是默认了。 暴瘦了十斤的赵知府,赶紧报复性的进补。 命令各大酒楼,每天送一桌上好的席面到府衙后堂。 赵知府也是个妙人,不吃独食,懂得分享。 每天,都有数位乡绅收到他的请帖。 邀请到知府衙门共进午餐,餐标人均1000两起,上不封?” “爷又不是他爹,他去哪儿我管不着。” “很好。” 李郁听了详细过程,终于放下了心了。 福成的嚣张,很合理。若是避而不见,或者很客气,才会被人看出端倪。 …… 两碗馄饨下肚,福成一抹嘴,悄悄的说道: “火枪,我帮你搞到了。” 李郁大喜,眼神放光: “在哪儿?” “我晚上就派人给伱送来,一共四支。你可千万藏好了,这要是被人发现了……” “放心吧,咱们可是结拜兄弟,同生死共患难过的。” 二人相视一笑,继续在锅里捞馄饨。 今天这馄饨,吃的口滑,很是美味。 临走前,福成欲言又止。 李郁看出来了,于是主动询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这个月,我有一批私盐,经大运河进入太湖,目的地是湖州府。我的人手不太够。” “小事一桩,我从堂口调几个兄弟随船押运。” “李兄,这一趟不简单,要提防太湖水匪打劫,还要提防那帮私盐贩子黑吃黑。我要10个好手,工钱照付。” “没问题。” 李郁和福成,是典型的利益捆绑型朋友。 谈不上两肋插刀,义薄云天。 主打就是一个互助共赢! 而这样的友谊,往往能走的很远。 任何时代,成年人的友谊都是那么的现实。 …… 李郁回到堂口,众人正在例行操练。 练习枪棒,刀剑,打熬筋骨。 他一时手痒,也想起了那把定制的牛尾刀。 买来后一直没拿出来使过,被乌鸦评价为花样子。 看着斯文的军师,也提起了刀,存菊堂众人大感新鲜。 一时间,李郁有种进入动物园被围观的感觉。 雷老虎也过来指点了几招,无非是劈,挑,格挡。 他掂了掂牛尾刀,也给出了评价: “这刀不错,轻利,除非对方穿了甲胄,不然威力足够了。” “阿郁,你不能用力过猛,那样会伤了手腕。” 乌鸦挖挖鼻孔,虚空一弹,身边人立刻闪开了。 “我还是觉得上次弄的那批雁翎刀好,一刀下去,牛头也能砍断。” 李郁练了一会,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因为,院子里只有自己一人穿着长衫,其他人都是光膀子的。 刚回到屋子里喝口水,雷老虎来了。 “军师,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董家被满门抄斩,是不是……” 李郁点点头,表示默认。 雷老虎大惊失色:“那,那辫子案也是??” 李郁笑而不语,也是默认了。 “我的天,军师你胆子也太大了。这事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 “大哥放心,几个弟兄都是知道利害的。” “好,好,等赚够了银子,我们就做点安稳生意。给弟兄们都娶上一门亲,咱们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雷老虎坐在椅子上,显然是惊魂未定。 李郁心里暗想,一个打打杀杀从不皱眉的江湖汉子,对阴了官府都如此畏惧。 可见,大清朝廷的积威之深 …… 要想找到一批胆大包天,对朝廷毫无敬畏之心的同道中人,任重道远! 二人又商量了一会搬家的事宜。 石湖畔的新堂口,框架已经基本成型了。 众人居住的屋子,练武场,都已经粉刷完工了。 只要买齐了家什,随时可以入住。 而以后,阊门这里的老堂口怎么处置就是个纠结的问题。 李郁倾向于,改造成铺子,做点生意。 选一两弟兄留守,负责打探府城消息,帮着采购堂口众人所需物资。 存菊堂是一幢带院子的二层小楼,最理想的就是做酒楼。 不过,雷老虎担心赔了。 堂口全是糙汉子,除了打打杀杀,其他啥都不会。 总不能,让军师兼职掌柜吧。 正商量着,外面传来了哐哐的砸门声。 二人相视一眼,心想谁吃了豹子胆,敢砸存菊堂的门? 院子里打熬筋骨的众人也聚集起来。 有人打开了大门。 “本捕头接到热心群众举报,此处有人私蓄兵器。可有此事啊?”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9章 刁难 第19章刁难 【各位读者,如果觉得本书写的还行,就麻烦今晚或者明天上午,读完最新一章,翻到最后一页,这对作者晋级很重要。今晚10点左右,会再发一章。】 来人竟是府衙的方捕头,面色阴沉。 后面跟着两个亲信随从,腰间挂着王法,走起路来叮叮当当。 他们也不惧这一院子的纹身好汉,就这么径直闯了进来。 一个随从瞅见了枪棒架上的牛尾刀,立刻捧在手里。 献媚似的送到方捕头面前。 “看来,举报属实。” “你们存菊堂购置这么多刀剑,想干嘛呀?” “《大清律》里,哪一条不准民间持有刀剑了?”李郁分开众人,笑着说道。 “《大清律例·兵律·私藏应禁军器》,凡民间私有人马甲、傍牌、火筒、火炮、旗纛、号带之类应禁军器者,一件杖八十,每一件加一等;私造者加私有罪一等,各罪止杖百、流三千里。 非全成者,并勿论,许令纳官。其弓、箭、枪、刀、弩及鱼叉、禾叉,不在禁限。” 李郁一口气说完了本朝关于刀剑的法律,瞬间站到了上风。 脸色阴晴不定的方捕头,瞅着众人脸色不虞。 “方捕头,请里面喝茶!” 这是给他一个台阶下,无非是想勒索点银子。 什么热心群众举报,都是扯淡。 …… 按照往常,方捕头肯定借坡下驴。 打个哈哈,喝个茶,然后拿到银子就走人。 毕竟存菊堂不是普通百姓,可以随便拿捏的。 银子,刀子,靠山,存菊堂都有。 不过,今日的方捕头非同往日,飘了。 他竟然举起牛尾刀对着李郁: “你一个秀才功名都没有的瘪三,竟敢和我讲大清律?” “信不信我现在就锁了你,拿回大狱。” “谁敢锁我,就剁了他。一个不入流的衙役,杀就杀了。大不了苏州托织造老爷出面,再送千把两银子给诸位老爷。” 院子里,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有人面露惧色,有人握紧了手里的枪棒,还有人骂骂咧咧的围了上来。 李郁把众人的反应都记在了心里。 面露惧色的那些人,慢慢边缘化。 骂骂咧咧围着方捕头的,要提拔! “伱们想造反吗?敢围攻官差?”两个随从狐假虎威。 不过,两人的腿脚却有些不听使唤,抖的厉害。 开玩笑,被十几个手持兵器的泼皮围住,谁不怕。 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 大门,缓缓的关起来了。 林淮生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他竟然去把门关起来了。 摆出了关门杀狗的架势。 方捕头也是急了,放下了手里的刀。 “你们好歹也是业内知名的堂口,这么冲动干嘛?” “这年头挣钱不易,要珍惜饭碗。” “有什么话好好说嘛,何必动刀动枪的。” 既然方捕头服软了,李郁也不会继续咄咄逼人。 瞬间笑脸相迎: “天儿太热,火气大。” “今晚得月楼,我做东。几位都来啊,千万别给我省钱。” “好说,好说。” 方捕头惊魂未定,就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苏州府一向民风淳朴,百姓温顺善良,不喜斗殴。 最近这是咋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若是胡师爷听了这话,肯定会给他纠正一下观念。 春秋战国时期,那会还不叫苏州,叫会稽。 苏州的先民们可是骁勇善战,悍不畏死的典型。 一言不合就抄家伙往死里干,不死不休。 就好像是打游戏一样,不把命当回事。 虽身材瘦小,却是当年优质的兵源。 后来,北方战乱,衣冠南渡,带来了财富。 再后来,隋炀帝开大运河,南来北往,日子好过的不得了。 于是,苏州人变的惜命了,讲道理了。 人呐,光脚的时候都狠! 一旦富了,过上好日子了,就崇尚君子动口不动手了。 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 言归正传。 方捕头悻悻的回到了家中,琢磨着报复。 他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当众折面子了,一时间接受不了。 而存菊堂和织造署公子的关系,甚至当场结拜的事,他都略有耳闻。 只能恨恨的摔了一个茶碗。 “千万别犯在我手里。” …… 一艘小船,载着李郁驶出府城。 船舱内,有一个严实的长条木箱。 林淮生在划桨,他依旧沉默。 隔一会从袋里摸几个油炸花生米塞嘴里,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李郁打开木箱,眼神发亮。 两支火绳枪,两支燧发枪,都有七成新。 福成办事,路子果然野。 其中一支的钢印被抹去了,依稀还能猜到出处,京师火器营流出来的。 根据对清廷的了解,这应该就是清军最先进的火枪了。 福成曾经说过,八旗的火器优于绿营的。 其中,京营八旗的火器又优于各地驻防八旗。 这是一个神奇的阶梯分布的链条,层层压制,确保安稳。 这是一种仿制的赞巴拉克重型火绳枪。 打准噶尔的时候,吃了亏,又缴获了很多。 所以,清廷就仿制装备了自己人,反正这个时代没有知识产权保护。 半个时辰后,小船抵达了目的地。 清月村,是湖边的一个渔村。 距离新堂口仅有1里,鸡犬相闻。 …… 和青木堂开战,胳膊受伤致残的小五家,就在清月村。 说起来这个村的名字,也有一番无奈。 以前是叫明月村,后来文字狱日益猖獗。 地方官害怕出事,就主动改名为了清月村。 村子里有几十户人家,都是赤贫阶层。 小五家有两间茅草屋,有的人家连岸上落脚处都没有,只能住船上,称为疍民。 李郁默然不语。 只是吩咐小五把他带来的肉处理了,再烧一锅鲜鱼汤。 小五的奶奶是个勤劳的老人,生活的沧桑在脸上留下了抹不去的皱纹,幸而健康看着还行。 “老人家,你去帮我们烧烧饭洗洗衣服,每月给你1两银子,如何?” “这,这也太多了。” 老妇局促的直搓手,不知所措。 新堂口远离府城,一日三餐都要烧。 不像以前在阊门,经常买现成的吃,或者出去吃。 阊门周边商业繁华,从十两一桌的鱼翅席到一文钱一个的窝窝头,应有尽有。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20章 蒸汽动力机床 第20章蒸汽动力机床 范京瘦了! 在工地上熬了几十天,睡的是临时窝棚,吃的是大锅饭。 他带着李郁,巡视了已竣工的房屋。 30亩地,目前只占用了一半。 如果从空中俯瞰,最外侧一圈是3米高的水磨砖围墙环绕。 堡内,两横两纵四条主干道,像个“井”字。 四个角落,各有一座三进宅子,是给弟兄们住的。 这些宅子,相互之间距离较远。 有心人可能会发现,这些宅子的窗子都很小,而且有点高。 负责建筑的香山匠人就多次提出,这样很影响视野和采光。 然而,范京严格按照图纸施工,绝不妥协。 “井”字最中间的区域,暂时还空着,是准备建仓库的。 其他区域分别是训练场,厨房,柴房杂物间,茅房。 …… 李郁购置的这块地,地形有些特殊,像一个反扣过来的锅。 中间高,四周低,高差足有2米。 而外侧的围墙,就建在相对低矮的区域。 若是站在居住的宅子里向外看,会发现围墙一点没有遮挡视线,恰好能瞅见围墙的道。 “好的。” “回头我让人买些煤炭送过来,你就给我堆在这院里。” “我这屋的院墙,用碎瓷片镶一圈,防止梁上君子。” 范京拿着个小本子,不停的记录着。 他是做事缜密的人,这一点李郁很欣赏。 “你干的不错,我给伱两个选择。一是我想在旧堂口开家酒楼,你可以去做掌柜的。二是在新堂口做个大管家,负责调度后勤事务。” “我想跟着军师。” 走到围墙上,李郁突然问道: “你会不会好奇,我到底想做什么?” “军师是想自成一体,进退有度,做一方地下皇帝。” 春风拂面,李郁不再试探。 溜达了一个时辰,也终于想到了遮掩他人视线的办法。 在围墙前面移植几排树。 乍一看,会给人很大的迷惑性。 只要树木够高大,连成排,就像是一种文人风雅。 而范京提议种竹子,这个建议更妙。 因为竹子长的快,而且密。 更像是一种附庸风雅,一切是那么的自然。 …… 数日后。 李郁终于兑现了系统的奖励,一整套机床,配套了一台小型蒸汽机提供动力。 车床,钻床,镗床,铣床,锯床,一字排开。 每一个车床的金属铭牌上,都有简单的英文操作步骤。 李郁一点点的消化,记入脑中。 他是个美术生,对于操作机械并无实践经验。 穿越前总听说,某某厂里工人一不小心就切断了手指之类的新闻。 对于这些冰冷的大家伙,要时刻充满敬畏。 想做火枪,就需要钢铁,硬木。 加工燧发枪的簧片,还有精巧的燧发机,他的手艺暂时都够不到。 而且也不知道从哪儿购买合适的金属制造簧片。 这让他忍不住感慨,穿越前网上有无数的穿越爱好者。 幻想着穿越后, 理科生造枪炮、蒸汽机、大轮船,大杀四方,做个球武帝。 文科生即使不能考科举,也能靠诗词名声大噪,进而搞点经济改革,政治革新啥的,做个一代明相。 宅男起码也能造玻璃,蒸馏酒,调香水,赚的盆满钵满,做个不思进取的富家翁,纳十几房美妾,关起门来天天玩cos。 哪怕是天天刷剧的宅女,也会幻想着施展一身宫斗知识,找个麻子做公公。 …… 李郁费了半天,才大概弄清了几种机床。 比如若是要把一根铁棒做成枪管,就需要用钻床钻出合适的孔。 若是要制造火炮,就需要用镗床慢慢旋转拉出。 若是要制造齿轮,一些小部件,就得用铣床切削加工。 车床的功能更多,将一个铁锭切削成想要的粗坯。 他弄来了一些铁锭,桦木,慢慢实践。 虽然每天都失败,做出了一些奇形怪状的工件,但手感却在慢慢的积累中。 和福成约定的日子到了。 三艘漕船,满载着从江北的富安、海安盐场弄来的私盐,已经过了浒墅关。 李郁临时起意,决定亲自带队押运。 倒是感动了福成,觉得他这位结拜兄弟为人仗义。 其实,李郁只是想多熟悉一下周边航道而已。 从浒墅关登船,一路南下,进入太湖之前都是安全的。 两岸都是密密麻麻的村庄,集镇。 河面上更是拥挤,各种船只来回穿梭。 李郁带了10个弟兄,一路上倒是自在。 船舱内有武器,但是不能随便拿出来。 直到从胥口进入太湖后,顿感视线豁然开朗。 就好比开车从拥挤不堪的苏通大桥,突然开到了呼伦贝尔大草原。 “升全帆。” 船老大一声令下,很快船速就提了上来。 李郁注意到了左侧的岛屿,距离岸边也就几里。 “这是何地?” “西山岛,太湖第一大岛。” “此地倒是不错。” “是啊,不过这岛上有不少水匪的眼线,销赃窝子。” “官府没剿过?” “拿起刀就是匪,藏起来就是渔民。谁又能分的那么清楚呢,除非,都杀光!” 福成听见了李郁和船老大的聊天,也过来加了一句: “只要不扯旗造反,留着水匪对太湖厅衙门的老爷们有好处,每月一份孝敬少不了。我大清自有国情嘛。” …… 李郁接过船老大手里的千里镜,看形制是从广东十三行买来的洋货。 拉开黄铜镜身,观察了一下西山岛。 岛上有山峰,普通茅屋前晒着渔网,岸边还有一些渔船。 地势稍高处,有不少低调的大宅。 他心中默默的盘算着,若是能占据此岛作为后勤基地,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驶入太湖深处后,福成没了先前的轻松,脸色变得很严肃起来,这是很少见的。 他这个浪荡公子哥,一直玩世不恭。 而各船的水手们,也跟着紧张起来。 船舱中藏着的刀矛弓箭,都拿了出来。 火枪也有,光李郁的船上就有3支。 这种不寻常的动作,让李郁心里产生了不好的年头。 他拉住福成,正色道: “我们这一趟到底是干嘛的?”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21章 太湖盐帮 第21章太湖盐帮 “贩盐!” “卖盐用得着带这么多刀枪弓箭?” “阿郁你不懂,咱们这是私盐,见不得光的。” 李郁大为震惊,没想到这根正苗红的八旗子弟也挖朝廷的墙角。 还是挖的清廷赋税的重要来源,盐税。 福成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阿郁,你知道这三船货一转手能赚多少吗?” “一万两?” “一万两的生意还不值得本公子亲自押运,起码五万两!” “这么多?” “盐本身不值钱,值钱的是盐引。” 李郁对于盐务并不了解,干脆听他慢慢讲解。 “有盐引的就是官盐,没盐引的就是私盐。这盐引,就是朝廷派发的卖盐牌照。” “我有些不理解,扬州盐商怎么会参与私盐买卖?” “嘿嘿,因为这样挣的更多。” 原来,两淮盐区并不包括湖州府,他们的盐进入湖州府就必须分润给当地的盐商。 而今年两淮盐场积压,很多盐滞销。 若是降价销售,朝廷第一个不答应。 所以,就想出了这种缺德主意,官盐变私盐。 让盐帮接手,走他们的地下走私渠道。 至于湖州府的盐商倒霉,那关扬州盐商屁事。 …… “你掺和这私盐买卖,伱爹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扬州盐商手眼通天,这次是直接通过京里的贵人下的命令。” 福成一脸的无奈,感觉到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能让拥有密折上奏权的苏州织造乖乖听话的京里贵人,来头一定很大! “阿郁,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其他的我不能讲,否则会害了你。” “我们这一趟,只是开头。以后每个月都会有几船盐。” “而且,利润的大头不归我们。” 一路无言,默默航行。 直到船老大吼声:“前面有个岛,戒备。” 太湖当中大小岛屿一百余个,大多数是没有常住百姓的。 渔民,水匪才会上岛歇脚。 而前面看到的这座小岛,上面隐约有炊烟升起。 福成一把夺过千里镜: “岛上有人,打旗号。” 一个赤膊水手,光着脚爬到了桅杆上,开始挥舞旗号。 岛上的人也做出了反应,对暗号。 …… 福成大喜: “是盐帮的人。” “各船降帆,水手各司其职,听我号令。” 李郁瞅了一圈自己带来的存菊堂弟兄,用眼神提醒他们听自己的。 一艘小舢板,从岛屿岸边出发,向大船驶来。 舢板的速度很快,两人划船,一人站着,似乎是个头目。 不一会,舢板靠近了大船。 几人爬上大船,肆无忌惮的打量着。 “哪位是管事的?鄙人太湖蛟。” 福成从怀里掏出一份信物,递了上去。 “既然是三哥介绍的人,我信。” “废话不多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太湖蛟是匪号,真名不知道叫啥。 长得一身油黑,眼神狡诈,光头,罗圈腿,脚板很大,一看就是长期水上讨生活的。 清朝的盐帮,虽然没有公开扯旗造反。 却一直是令人谈虎色变的悍匪形象。 死在他们手里的人可不少,包括缉私营的官兵,商人,渔民。 谁挡他们发财的路,他们就杀谁。 有点类似几百年后卖上瘾货的那帮人。 不过在江南,盐帮遭遇官兵围剿的次数规模,远远少于天地会! 因为盐帮没有政治诉求,只有赚钱的诉求。 而天地会有明确的政治口号,反清复明。 在官府眼里,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组织。 …… 十艘小舢板,来回穿梭在岛屿和大船之间。 一袋袋盐,被搬上岛。 一箱箱银子,被送上船。 两边都在忙着清点数量,还要留出人手戒备着对方黑吃黑。 不过今天势均力敌,打起来谁都占不了便宜。 若是有一方弱小一方强大,就不好说了。 李郁随意打开一箱,发现不是整齐的官银。 而是散碎银子,甚至有些上面还沾着血迹。 太湖蛟一手撕扯着烤鸡,一手沾了点粗盐增添味道。 他的眼神,一直在船上众人打转。 “你们是什么来路?” “江湖中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有银子赚就行。”福成不想暴露身份。 “不像。你们这些人没有江湖气,倒是有点官气。” “我要是官,还敢和你做这种杀头买卖?” “那可不一定。如今的官儿,只要有银子,什么事不敢干。” 李郁心中暗自发笑,这黑厮还挺精明的。 太湖蛟龙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样,转过头来。 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郁还有他身边的护卫,断言道: “这几位弟兄,倒是江湖中人,豪气冲天。” “以后在这太湖若是遇到了麻烦,就提我的名字,好使。” …… 李郁一拱手,表示感谢。 交易进行了半天,钱货两清。 太湖蛟也终于啃干净了一整只烤鸡,就连碎骨头都嚼了一遍。 他伸了个懒腰,下船走人。 临走前,又瞅了一眼船上水手握着的火枪,眼神闪动。 他目送着三艘大船消失在了视线中后,才叫来一个小喽喽。 “你明天上岸,打探一下这帮人底细。” “大哥怀疑他们是桩?” “这倒不是,就是总觉得味儿不对。船是漕帮的粮船,人却不是漕帮的。” “好嘞。” 回程的航行,众人就轻松了。 福成一改严肃,在船上就宣布了赏银,每个水手给2两。 而李郁,则是若有所思的盯着湖面。 浩瀚的湖面,无边无际。 一个太湖,抵得上两三个县的面积。 广阔湖面,大有作为 他心里已经默默的决定,以后把太湖作为退路。 若是反意不慎败露,可以暂时退避太湖。 不过,最大的问题就是缺粮。 太湖没法产出粮食,一旦四面被围,大队人马撑不了太久就会断粮。 这一趟,倒让李郁产生了许多的想法。 打行,总不是长久之计。 他想摸索出一套细水长流,能够做大的生意。 最好是能坐着收钱,源源不断的有进项。 乌鸦听了嚷嚷: “军师,你说的这种生意不就是当官嘛。衙门可不就是拦路设个卡,就能天天坐着收税银了。” “是吗?” “哼,浒墅钞关一年关税就50万两白银。” 李郁语塞,果然地方帮派没前途。 要做就做最大的,到紫禁城开唯一的香堂。 …… “军师,你干脆花钱买个官吧,当个九品巡检也是5里侯。”杜仁笑嘻嘻的提出了建议。 他现在是堂口的专职法律顾问,自然事事为堂口考虑。 “那得花多少银子?” “捐个监生身份要2000两,捐个九品巡检再加1000两。” “然后就可以上任了?” “不。按朝廷惯例,捐纳者先要归入候补队伍,就算运气好进入吏部铨选程序,也不能授予实职,而是要先试用,合格后方能正式上任。” 李郁服气了,走不完的套路啊。 明明可以抢钱的,偏偏还要送一个候补官。 买官太贵,还是等将来自己开科取士比较划的来!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22章 堂口遇袭 第22章堂口遇袭 “那若是想插队,得个实职,有可能吗?” “得加钱,少说还得2000两,打点吏部上下关节。” 嘶,李郁一阵牙酸。 黑,真踏马黑。 存菊堂和朝廷比起来,简直干净的像朵白莲花。 杜仁尴尬的笑笑: “我大清自有国情在,贵是贵了点。” “不过,若是有了官身掩护,堂口做事也顺利。” 吃完饭,李郁拿出账册盘点了一下。 目前,账上还有1000余两。 盖房子,府尊的午餐,是开支的大头。 距离买官,还差着一个银河系。 再看近期的业务进项,多是几十两上百两的零碎收入。 若是换了其他同行,怕是欢喜的不得了。 可在李郁眼里。不够,远远不够。 …… 存菊堂目前最大的一件事是,搬迁! 新堂口落成,众人都期待已久。 搬家是项大工程,东西繁多。 众人雇了5辆马车,2艘船,忙活了一天。 太阳落山之时,眼看着还有些家具,今天是搬不完了。 雷老虎决定,他和几个弟兄先乘船回旧堂口。 等明日清晨,他们会随最后一船家什过来。 而庆祝乔迁之喜的宴席,就放在明日中午。 李郁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妥,于是欣然答应了。 乌鸦殷勤地目送着坐馆的船消失在夜幕中,还不忘大吼一声: “大哥,明天来吃席。” 李郁在屋里捣鼓他的那些机床,切削工件。 董家被满门抄斩,铁匠铺归了他。 这是府尊大人的手笔,没人会提出异议。 铁匠铺子里5000多斤铁料,他正好拿来做试验。 而原本董家的铁匠,他却不敢用。 万一有哪个心怀旧主,居心叵测的搞破坏,会坏了他的大事。 他宁愿重新招募一批可靠的工匠。 …… 初到新家,所有人都有些兴奋。 乌鸦尤其闲不住,天黑了还在外面溜达,对各个建筑品头论足。 而雷文氏却在屋内一言不发。 从上岸后,远远看到新堂口建筑群的第一刻,她就吃了一惊。 她心中颇有疑惑,还没来得及和雷老虎细说。 新堂口是军师一手负责,范京监工的,其余人在来之前甚至不知道模样。 夜深之后,她还是辗转难眠。 决定找个时间,提醒一下自己的夫君。 新堂口的建筑群设计不简单,隐隐有堡垒的意味。 她虽然不怀疑李郁对于堂口的忠心,但是一直有忧虑。 李郁这个军师太能干,雷老虎的脑子又太简单。 每天只知道打熬筋骨,一切都放权给李郁。 围墙上传来几声狗叫,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还在钻枪管的李郁听见了,停下机器侧耳细听了一会。 又走到院子里,看见了正在熬夜站岗的林淮生。 “围墙的大门都锁了吗?” “按照你的吩咐,天一黑就锁上了。” “好,如今我们是在城外,不比在阊门了。” “我觉得这里挺好,地方大,房子又多,风景又好。” 林淮生的妹妹,也接来了,就住在前院。 三进的房子对于李郁一人来说,太浪费了。 于是,林淮生兄妹,范京,还有小五都住进了厢房,绰绰有余。 …… 有他们住在前院,增添了人气,还增加了安全系数。 若是有人闯入,这些人就会先被惊醒。 李郁设计的屋子,只有前门。 在潘府遇袭的那一次经历,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若不是那狭窄的楼梯,连贯的铜扶梯,恐怕他早就被人杀死了。 “帮我再铲一些煤块进来,然后你就去睡吧。” “好的。” 林淮生是个很有分寸的保镖,照办后就掩门离开了。 他对李郁这个雇主很满意,绝无二心。 在油灯下,李郁对着新做的工件仔细端详。 粗糙了点,划痕太多。 当啷,扔进了废铁堆。 他挑选了一件长铁锭,又开始了车工。 加了一些煤块,小型蒸汽机又充满了动力。 带动工件缓缓转动,送到刀具下。 一条条铁屑落下,发出牙酸的噪音。 夜深人静,隔着老远失眠的雷文氏甚至都听到了。 她皱眉想,这是哪个缺德鬼喝醉了砸东西。 …… 没人想到。 二十里外,阊门旧堂口遇到了大麻烦。 雷老虎带着4个弟兄返回后,先是在附近小饭馆吃了顿晚饭。 然后又买了些鞭炮,好酒,准备第二天中午顺路带回去。 晚上打更的刚过,两个黑影就出现在了存菊堂院墙外。 一人蹲下,另外一人踩着肩膀上墙。 确定院内没人,没狗后,他才轻轻跳下。 随后贴着墙,走到门后。 用猪油抹在门栓,还有门轴内,缓缓打开大门。 门在猪油的润滑作用下,没有发出噪音。 眼看着同伴得手,巷子内的一辆马车,立刻跳下了6人。 他们的动作敏捷,快速潜入存菊堂。 最后一人,又轻轻的把门关上了。 月色下,这八个袭击者很快找到了各自的位置。 当中一人狠狠的举起手挥下,发出信号。 一个个屋门被直接撞开,扑进去。 雷老虎在睡梦中,被人骑上来隔着被子捅了一刀。 剧烈的疼痛,让他本能的翻滚踢翻袭击者。 这一刀,扎在了他的肩膀上,距离脖子仅差一寸。 …… 屋内仅有月光,没有点灯。 袭击者又举刀扑了过来,一声不吭。 三个回合的搏斗,雷老虎又中了一刀,鲜血滴滴答答。 “你是谁?” 没人答应他,屋内又多了一人,袭击者的同伴。 雷老虎自知今天躲不过去了,竟是发了狂。 拽过一条被子,裹在左手上,就径直冲了上去。 两个袭击者,一左一右,挥刀迎上。 快如闪电的接触,一个袭击者软绵绵的倒下,脖子被重拳打折了。 雷老虎拼着背后被另外一人连斩三刀。 用裹着被子的左手格挡住了正面敌人的刀,轰出了右拳。 这也许是他平生最豪迈的一记右勾拳。 一拳毙命! 他又抓着尸体,横着甩了起来。 一百多斤,砸在了背后卑鄙的敌人刀上。 袭击者被砸的后退数步,才稳住了步伐。 刀刃的血,顺着流到了掌中。 疯魔一样的雷老虎,突然敏捷的撞向了窗子。 木制窗格,哪吃得消这样的撞击。 体型庞大的雷老虎竟然从窗口跳出来了。 …… 他的判断是对的! 门是出不去的,一直有人守在院内。 袭击者心狠手辣,就没想留活口。 他们一个个配合默契,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 所用兵器,竟也是一模一样。 雷老虎跳窗成功后,立即起身逃命。 而发现有人逃出后,四个袭击者也穷追不舍。 其中一人,竟从腰上摘下了弩。 这是一架纯钢弩,尺寸很小。 看起来像是骑兵马上专用,又或者是刺客专用的。 他端着弩,对着夜幕中那个庞大踉跄的背影。 扣下了悬刀(扳机)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23章 真吃席了 第23章真吃席了 次日清晨。 李郁正指挥着众人摆放桌子,打扫卫生。 等雷老虎一到,就正式开席。 牛羊鸡鸭,鲜鱼山珍,十八年女儿红,今天注定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 等到快中午时,才见一人狂奔而来。 竟然是吴县的泼皮,赖二。 当初被存菊堂逼着下泻药坑青木堂的那厮,后来领了十两银子就销声匿迹了。 赖二连滚带爬的跑进来,一进门就大喊:“出事了。” 乌鸦脸色一黑,揪起来就准备暴揍。 大喜的日子,竟然有人比他还乌鸦嘴。 “且慢。” 李郁出言阻止了,一是乔迁的好日子不宜见血,二是他想知道出什么事了。 “雷老大死了,昨晚被人杀了!” 轰,赖二的一句话就像深水炸弹。 炸的在场众人晕头转向,不知真伪。 李郁盯着赖二,一字一顿的问道: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小的刚从阊门过来,亲眼看到了雷老大的尸体躺在街上,刚被衙役们抬走了。” …… 咚,雷文氏晕倒了。 众人更是乱糟糟,有大喊不信的,有拔腿就走要回去看看真假的。 雷老大的铁杆亲信,乌鸦等人更是捶熊顿足,眼睛血红。 突然,一声枪响。 李郁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杆火绳枪,对着天轰了一枪。 “都听我说。” “有仇人要对付存菊堂,而且是奔着斩草除根来的。”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听我指挥。” “赖二,你报信不易,赏5两银子。我派一个弟兄跟你去,打探清楚消息再来报我。刘千,伱去。” 矮个子刘千,从人群中钻出来,大声领命。 刘千不是存菊堂老人,所以对于雷老虎的感情一般,目前不至于丧失理智。 若是让乌鸦去,李郁担心他会满城掀桌子。 “杜讼师,劳烦你去府衙,尽快领回尸体。拿银子让官差帮忙,守好旧堂口。” “军师放心。” 杜仁也领命而去,他在府衙有人脉关系,办事一向顺利。 两组人,分别从官面,江湖打探消息,最终汇总到李郁这。 “大哥的仇怎么办?”乌鸦红着眼睛,大声问道。 “我李郁做事,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雷老大对我有恩,我会把仇人全家的脑袋摘下来,放在他的墓前。” …… 乌鸦疯狂的眼神,对上李郁的冷峻眼神。 许久,他抱头蹲了下来,放声大哭。 堂口内,顿时一片哭声。 李郁也无瑕管这些情绪失控的属下,他现在的思维冷静的可怕,高速旋转中。 他让人关上了围墙大门,又吩咐留下了两人站在屋一些极其恶毒的誓言。 其余人,或三两成群,或一人茫然。 雷老虎的死,对于这些人打击很大。 这让李郁感慨,坐馆的人格魅力果然大。 他的内心,也是敬重雷老虎的。 当初力排众议,把他扶上了社团二把手的位置,信任有加。 …… “大嫂怎么样?” “小五的奶奶在那照顾着,又请了个郎中。人无大碍,怕是一时接受不了噩耗。” 李郁点点头,这是人之常情。 他回到自己院内,闭上眼睛琢磨是哪路仇人。 一长串的仇人名单,个个都有动机,也有报复的实力。 他突然想到了被误杀的胜华,他爹可是江宁副都统,绝对具备实力。 难道,是他查到了凶手是自己和福成,却不露声色。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最糟糕的局面了。 但也不像,江宁副都统是官面人物,而且是江宁将军的亲信。 他不需要遮掩,完全可以公开动手。 从江宁调一队八旗兵,直接包围堂口。 突然间,李郁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些人,青木堂! 陕甘绿营的丘八们,绝对有这个实力,更有报复的动机。 琢磨了一阵,他觉得逻辑能讲得通了。 动机,实力,还有不敢公开袭击,都完全符合常理。 午后,打探消息的两波人陆续回来。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 官府给出的信息是,袭击者武器有长刀,有弩。 堂口附近的住户反馈,几乎没听到多大动静。 而府城的包打听收了银子,说出了一个关键事,前些天陆续有外地江湖汉子入住了城外一家客栈,形象基本符合。 赖二也吞吞吐吐的说出了他的小心思。 他是恰好入城,听说了存菊堂被人夜袭,坐馆身亡。 他第一时间跑来报信,是因为心怀恐惧。 根据他朴素的混子经验,就是青木堂来报复了。 江湖没有隔夜仇,青木堂被存菊堂坑的名声落地,反手来个报复很合理。 赖二闪烁的言语,让李郁颇为佩服。 发现这是个头脑灵活,唾面自干,可以利用的家伙。 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装殓了雷老虎。 暂时停放在院内,等待下葬。 雷文氏一身孝服,给他擦拭了血迹,换上了新衣服。 众人看着悲痛欲绝的大嫂,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二人没有孩子,所以大嫂的后半生怎么过还很难讲。 是守节,还是再嫁,都是她的个人选择。 乌鸦红着眼睛,抹抹眼泪: “军师,我们报仇吧。” “杀了他们,祭奠大哥。” 杜仁犹豫了一下,提出了他的想法: “是否可以先报官,这样事后官府不至于怪罪。最好能够得到官差的支持,毕竟血案是发生在府城内。” 看着争吵的众人,李郁一言不发。 等到他们都吵累了,沉默了,他才开口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青木堂的落脚处。” “他们是逃回了松江府,还是潜伏在苏州府,甚至就潜伏在我们的附近窥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呢?” 乌鸦刷的就起身,抄起雁翎刀就要出去巡视周边。 被李郁一句话就挡住了。 “我要是你,我就等到天黑了再出去。”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24章 变天了 第24章变天了 还没到傍晚,新堂口就迎来了几波人。 第一波是知府衙门的方捕头,骑马来的,还带了好些个弓手。 黑着脸警告李郁,不许随便在府城内动手,否则府尊大人定会拿他是问。 还有府衙已经着手调查此事,定会将案犯绳之以法云云。 重点是“不许在府城内“,李郁听懂了。 第二波是福成,带着几个家丁来探望。 他的心里有鬼,听了李郁的分析后才释然了,只要不是杀胜华的事暴露了,其他都是小事。 临走前,留下了50两随礼,还有一柄短火铳。 “这玩意是夷商送我的,原本是一对。你拿着防身。” “谢了,福成老弟。” “我们是拜过把子的,自然是有难同当,你多保重啊。” 福成上马,一溜烟的走了。 大概,他也是担心留下来会被青木堂的丘八报复。 …… 第三波人,是小五带来的。 都是清月村的渔民,握着鱼叉,还牵来了几条狗。 李郁命人给他们准备了饭菜,又一人送上了一两银子。 这些疍民,感激涕零,甚至当场下跪了。 饭菜里,竟然有油汪汪的红烧肉。 原本是为乔迁之喜的宴席准备的,牛羊鸡鸭猪肉应有尽有。 小五偷偷告诉他,这些人几年都吃不到一次肉。 李郁大为震惊: “鱼肉总有吧?天天打渔,鱼肉肯定管够。” 小五只能苦笑着解释: “打到的鱼是要卖钱的,换粮食盐巴。大家最多吃点小鱼,发臭的死鱼。” “军师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 太阳下山了。 堂口众人,早就提前吃饱了晚餐。 默默的等待着军师的号令,出门逮人。 范京还在神经质的默念步骤:“倒入火药,不能太多,会炸膛。拿通条夯实,再放入铅弹,再拿通条夯实……” 林淮生看出来他紧张,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放松点。 “到时候,你跟在我后面。” “哎,好的好的。” 林淮生是个漠视生死的人,因为见多了。 他随身的有个小布袋,里面有时候是油炸花生,有时候是包子,甚至是肉丸子,炸小鱼。 有人问他为啥这是为啥。 他就笑笑,说小时候总饿肚子,怕了。 有食物,就有安全感。 很多人不理解,只有范京感慨并理解。 人年轻的时候,求之不得的东西,往往会成为一种心魔,时不时就出来折磨灵魂。 十几个疍民,是表情最轻松的。 有人还回味着这两顿饭油脂的香味。 小五和他们说,帮忙抓贼,管饭还给工钱,抓到了有赏。 呼啦啦,一下子村里的壮劳力都来了。 疍民不怕危险,只怕饿肚子。 他们憋足了劲儿,准备今晚好好表现一下。 三股鱼叉,磨的锋利,若是捅在人身上,立马三个透明窟窿。 李郁出现了,还是依旧那么平静: “弟兄们,行动!” “从后门出去,别让人瞧见了。” 新堂口的围墙大门依旧紧闭,从后面一处围墙的洞爬出去的。 所谓后门,其实是个不起眼的狗洞。 …… 人先爬出去,后面的人再把武器递出去。 今晚的月色不好,时不时被云朵遮挡。 等到所有人都出来了,才分成两队,左右包抄。 按照李郁事先的布置,在遇到敌人前,所有人都得弯腰走路。 靠近河沟的一个洼地里,躺着一个汉子。 长刀就放在手边,还有一个小酒坛子。 隔一会,他就起身抬头看看存菊堂。 “这帮苏州府青皮还挺有钱,盖这么气派的房子。” “还设瞭望哨,等老大借的枪到位,老子一个个弄死他们。” 原来,青木堂的人早就盯上了这个地方。 一直没有动手,是因为难啃。 那天雷老虎和众人分开了,势单力薄,才遭了毒手。 有瞭望哨的存在,青木堂不敢随便靠近。 他们的坐馆,当年曾是陕甘绿营的一个千总,在西域打过准噶尔。 等火枪,弓箭一到手,他们就准备强攻存菊堂。 干掉所有人,拿回失去的江湖名声。 …… 突然,这个曾经的陕甘绿营兵耳朵一动,翻身握刀。 不远处,人影攒动。 他心里暗骂一句,就立即起身潜逃。 这一逃,就被存菊堂的人发现了。 汪汪汪,几条狗兴奋的追击。 被狗纠缠住的青木堂汉子,脚步就慢了。 他劈死最近的一条狗后,就中枪了。 林淮生隔着40米,放了一枪。 “抓住他,抓活的。” 几个疍民赤脚跑的最快,用三股鱼叉制服了中枪的汉子。 “绑起来,带回去。” 另外一处,也发生了类似的场景。 一个躲在树上的青木堂汉子,先被火枪的铁砂打伤了,掉下树被乌鸦乱刀斩死了。 李郁看着陷入癫狂的乌鸦,皱了下眉头。 今晚的行动很成功。 己方没有人伤亡,只是损失了两条狗。 却让对方一死一伤,折了青木堂锐气。 “好好审俘虏。让他在口供上画押。” “这是为何?” “留一手,防止官府翻脸。” 李郁觉得有点遗憾,青木堂的主力不在场,只抓了两个小喽喽。 自己在明,敌人在暗,就很头疼。 不过这些疍民倒是不错的兵源。 李郁一直苦于人手短缺,很难吸收到合适的“叛逆”属下。 穷困,敢打敢拼,漠视朝廷,疍民全部符合。 甚至,比堂口的弟兄们还靠谱。 笼络江湖人士有个缺点,需要不停的充值。 《水浒传》里早就讲的很清楚了。 宋江的江湖地位,是建立在逢人就送银子的基础上。 若是自己不能给存菊堂的弟兄们发高薪,他们的忠心保质期也不会超过三个月。 …… 第二天. 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苏州织造普福,被罢官了。 据说因为亏空太多,被御史弹劾了。 这个消息,让李郁如晴天霹雳。 这就好比,梅雨天气,他头上的一把伞却没了。 一直以来,有福成这层关系在,他行事很是顺利,甚少被官府刁难。 现在福成他爹被罢官了,怕是官府要变本加厉的找自己麻烦。 比如,那个嚣张的方捕头,还有阴险的黄通判。 “军师,下雨了。进屋子吧。” “是啊,变天了。” 苏州的雨,说来就来,还伴随着阵阵雷声助威。 按照小五的说法,这是梅雨的前锋。 今年的梅雨,比晚年迟了不少。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25章 未亡人袒露心声 第25章未亡人袒露心声 福成来了。 这一次不再是前呼后拥,而是一人独行。 也没有去苏州府知名的勾栏瓦肆,而是选择了一家巷子里的茶馆。 苏州人好喝茶,一条街上茶馆的数量甚至超过酒楼。 看着一脸落魄的结拜兄弟,李郁不由得感慨,权力是个好东西。 拥有时气宇轩昂,失去后垂头丧气。 “李兄,如今这苏州城还愿意和我来往的,怕是只有你了。” “你爹是哪一派的?” “两江地面上有两大派系,一派是京城系,多和外戚内务府有关联,我家就属于这一派。另外一派是科场系,都是走科举入仕的,自诩清廉。” “也就是说,现在是科场系占上风了?” “是的,这帮人很会抓小辫子,还会揣摩圣意,笔风如刀,刁毒的很。” …… “雷老虎死了,以后存菊堂就是你上位了。” 李郁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福成又继续说道: “我倒觉得,对伱来说未必是件坏事。你不适合久居人下,义气只会成为你的束缚。” “以后多加小心,官面遇到麻烦,我没法帮你说情了。” “福成弟教我?” “钱能通神!多送勤送。如果可以的话,洗洗白,落一身善名。” 李郁盯着他,颇有些感动。 一开始只是酒肉朋友,到共患难,结拜为异姓兄弟。 将来有一天,自己扯旗造反,不知道这位旗人把兄弟该做如何感想。 “兄弟,保重。” “后会有期,我还会再回来的。” 翻身上马的福成,突然又俯身笑道: “江宁副都统勒善来了,到处找他的死鬼儿子胜华。” “痛快。” 看着骑马离开的烟尘,李郁也笑了。 怕什么? 自从穿越到这具躯体,就图一个敢叫日月换新天。 不把这乾隆盛世弄一个四脚朝天,天崩地陷,都算白穿了。 …… 苏州城内,江苏巡抚衙门。 一身戎装的江宁副都统勒善握着马鞭,正在大发雷霆。 他的好大儿胜华到江南游山玩水,竟然神秘失踪了。 江南各州县都没有踪迹,非常蹊跷。 根据他的推算,人怕是遭了毒手,不是被绑了,就被灭口了。 抚台大人一脸尴尬,只能好言安抚这位心痛的老父亲。 虽然从品级来说,他不需要鸟这个武夫。 可是,人家是旗人,而自己是汉人。 满汉一体,那是朝廷的宣传而已。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嘛。 关键时刻,皇上只信旗人,对汉人永远是五分利用,五分提防。 他叹了一口气: “都统大人放心,本抚台立即贴出悬赏告示。” “再简选精干捕快,搜寻贵公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给都统大人一个交代,也给朝堂一个交代。” 勒善一脸凶相,表示他还带来了100八旗兵丁,也会加入搜寻的行列。 抚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话。 在场的还有布政使,按察使,苏州知府,通判等一大堆地方官员。 他们面面相觑,心里都有同一个想法。 苏州府地面上,要出事了。 八旗兵那是何等凶暴,借着搜寻胜华的名义,肯定会入户抢劫伤人。 100名八旗兵,人皆双马。 在前院吃的正欢,吆五喝六的。 抚台大人准备了丰盛的宴席,给勒善接风洗尘。 可是寻子心切的他,无心吃饭。 黑着脸离开了巡抚衙门,让众官一阵尴尬。 …… 存菊堂。 一片素缟,搭起了灵堂。 一幅雷老虎的画像,摆在了正中央的位置。 这是李郁连夜画出来的,自然是栩栩如生。 乌鸦看到的第一眼,就扑通跪地嚎啕大哭。 大嫂也是盯着画像,眼泪止不住。 李郁也哭了一场,雷老虎对他确实有大恩。 若是没也存菊堂这么个平台,他的能力也无处施展。 迟迟没有下葬,是他想把青木堂的人都灭了。 一则为了祭奠,二也是借此机会竖立绝对权威。 他不仅要存菊堂的人,还要所有人的心。 突然,林淮生从外面进来了。 附耳告诉他,有人来了。 他连忙离开灵堂,到了会客厅。 “小人见过李爷。”来人是府城的消息人士,俗称包打听。 李郁许下了重金,只要能找到青木堂杀手的踪迹,就给100两。 这位其貌不扬,却透着精明的包打听,带来了青木堂的歇脚处,带走了100两现银。 三教九流,各有各的道。 李郁很重视这些人,从不食言。 慢慢的,在苏州地面上的江湖名声日益煊赫。 …… 元和县,阳澄湖南岸。 竟然有青木堂的一处隐蔽落脚点,用几百年后的术语,叫安全屋。 在府城的东侧,足有三四十里距离。 苏州府城及周边区域,划分成了三个县。 分别是长洲县,吴县,还有元和县。 李郁自己绘制了一张简易地图,开始筹备复仇计划。 按照这位包打听的消息,那边人烟稀少。 敌人大约有20人左右,住在靠近湖边的屋子里,而且有船。 若是有情况,他们会随时上船进入阳澄湖。 白天接近,怕是会被人提前发现。 晚上袭击,李郁也没有信心。 以青木堂那帮人的战斗力,己方绝对不是对手。 就算有4把火枪也难啃。 最好的结局,也是个惨胜。 到了那个时候,怕是虚弱的存菊堂就要被人吞掉了。 江湖同行也好,官府也好,都会露出狰狞的面目。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烦闷的他,干脆走到围墙上远眺发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面传来了脚步声。 “大嫂,你怎么来了?” “我想知道你准备怎么对付青木堂的仇人。” 李郁叹了一口气: “我只恨,没有提前扩充两倍甚至三倍的人手。否则也不至于这么为难。” “我可以借到人手,就怕你不敢要。” 雷文氏此时一身孝,加上悲痛没食欲,人又瘦了些。 几缕青丝在风中飘摇,侧脸很是惹人怜爱。 李郁定定神,驱逐心里的奇怪想法,盯着这位大嫂,充满了陌生感。 这可不是未亡人片场,而是严肃的社团大计。 …… “阿郁,你是聪明人。我和雷老虎结婚这么久,他都没有怀疑过。”雷文氏幽幽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我可以借来足够的人手,除掉青木堂那帮丘八易如反掌。只是你要发毒誓,绝不向任何人透露我的真实身份。” 雷文氏的眼睛里露出了虔诚的光,信仰的力量!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26章 渣男法则 第26章渣男法则 “阿郁,我看的出来,你对这个朝廷没有敬畏。加入我们,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我很信任你,也观察你很久了,存菊堂上下,伱是第一个被我主动招揽的。” 李郁的后背一阵发寒,口中发苦。 平日里贤良淑德的大嫂,此刻浑身都笼罩着一种疯狂的光环。 雷老大到死都不知道,睡在自己旁边的竟然是个虔诚的白莲教教徒。 “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阿郁,你听说过白莲教吗?” …… 李郁点点头,他决定做一回渣男。 不拒绝,也不答应。 因为他害怕,自己一旦拒绝,会不会就有伏兵杀出,把自己大卸八块。 然后还被扣上一个调戏未亡人,霸占大嫂的恶臭骂名。 白莲教这个组织,他很忌惮。 一个从宋朝开始结社,永远在造反的路上奔跑的神秘组织,谁坐皇位他就反谁。 关键是这货生命力太顽强了,一直活到了20世纪。 去年被镇压的山东清水教起义,就是白莲教的众多分支之一。 “大嫂,那你潜伏在雷老大身边是为什么?” “这是个意外。现在不谈这个,我就问你,愿不愿意加入?”雷文氏又走近了一步,呼出的气息都快喷到脸上了。 “你们在这干嘛?”一个狐疑的声音响起。 李郁顿时松了一口气,感谢乌鸦及时出现。 “我们在讨论种地,周围这么肥沃的地一直荒着,可惜了。” “种地?种什么鸟地。军师,大哥尸骨未寒,你可不能对不起他。” 乌鸦斜着眼睛,一脸的不信任。 …… 李郁全身而退,缩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局势越来越混乱,身边居然藏了一个白莲教教徒。 看说话的口气,级别还不低! 虽说大家都是造反的,可道不同不相为谋。 一百个不愿意掺入白莲教那一套愚民造反路线,教派是个双刃剑,前期或许好用,中期后患无穷。 更何况,李郁不愿意被一帮装神弄鬼的家伙管着。 当晚,他失眠了。 枕头底下压着福成送的那柄燧发短手铳,还特意装填了火药弹丸。 危机四伏,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黎明时分,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清晨,就带着林淮生和范京悄悄离开了堂口。 直奔着元和县县衙去了。 前段时间,他听福成无意中提过一嘴。 元和县知县丁忧,位置空缺,朝廷迟迟没有派下新任知县。 县衙的二把手和三把手,却斗的不可开交。 “存菊堂李郁,求见县丞张老爷。”说话的时候,就把一小锭银子塞入了门子手里。 刚才还一脸寒霜的门子,立刻满面春风。 不一会,李郁就被带入了元和县衙的后堂。 …… 一个穿便装的中年人,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 “存菊堂,本官听说过。这几个月,在府城闹腾的挺欢实啊。找本官有何事啊?” “小生听胡师爷说,张老爷最近有些苦恼,特来献策。” “本官吃得下,睡得着,有何苦恼?” “世间攘攘皆为利来,张老爷就不想做个百里侯?甘愿一辈子做二哥?” 张县丞收起了傲慢,正色道: “上茶,李先生请坐。” “本官是个重义气的人,若是真能帮助本官再进一步……” 话到这里,自然不必再遮掩了。 李郁立即掏出了他的计划: “阳澄湖畔有一伙贼匪,他们绑架了江宁副都统的儿子。” “你说什么?”张县丞惊得茶都喷了。 “若是张老爷能果断出兵,剿杀了这些贼匪,问出那位贵公子的下落。” 张县丞一摆手,示意让他冷静一下。 他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走路也没了往日的沉稳。 若是顺利的剿杀这些绑匪,救出贵人,怕是七品知县都低了。 仕途可期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如此泼天功劳,你为何不自己取了,却要送给本官?” 不愧是当官的,思维很快就冷静了。 …… 李郁慢悠悠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江湖中人,自然有些隐蔽的渠道。那伙子贼匪前两天在府城刚犯下血案,存菊堂四人遇难。” “至于说这功劳,我一个人吞不下。那伙人武艺高强,需要官兵助剿才能伏法。” 嘶,张县丞慢慢的坐了下去。 “那你为何不直接去告诉那位副都统大人,让他派兵。只要你消息准确,他也会抬举你吧?” “我是江湖人物,人家是朝廷重臣,怕是几十两银子就打发了。再说了,八旗将官杀人不眨眼,万一有些许纰漏,会不会一刀砍了我?” 李郁看他已有些心动,又继续加了一把火: “而大人您就不一样了,您是官。先把贼人剿了,救出贵公子,然后往上面这么一报。” 嘶,张县丞猛吸一口凉气。 “那这功劳,抚台大人也知道,朝廷说不定都能知道。” “大人英明。” 李郁不再多说,坐着慢慢品茶。 鱼饵已经扔出来了,就看张县丞咬不咬钩了。 …… “本官这就调三班衙役,跟你去拿人。” “且慢。” “又怎么了?” “贼人足有20人以上,而且人人有刀枪,甚至还有火铳。光凭三班衙役,怕是拿不住这样的悍匪。” “那你说怎么办?” “城东十里金鸡湖畔,不是驻扎了一汛绿营兵吗?请他们助阵。” “绿营兵可不受县衙的辖制,本官指挥不动那帮丘八。”张县丞气的鼻子都歪了。 “功劳分润他们一半。”李郁扔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本官今日算是服了,李先生在打行,真是屈才了。” “以后还请县尊老爷多多抬举。” “好说,好说。” 张县丞眉开眼笑,心情非常美丽。 他是贵州铜仁府人氏,科举三甲出身,从甘肃到安徽,再到江苏,做了三任县丞,总算是熬到头了。 非官场中人,不能理解对于一把手的执念。 掌印官,俗称一把手,拥有绝对的人事,财务支配权力。 副职若得不到一把手的支持,就是个泥塑菩萨,毫无威信可言。 “我们以茶代酒,干了。” 张县丞兴致高涨,立刻就着手摇人。 派出了亲信家人,给城东湖边驻扎的那一汛绿营兵把总下请帖,邀他今晚来城里喝酒。 又派人去各乡,集结民壮弓手。 以协助剿匪的名义,邀请绿营兵助剿,程序上合理合法。 …… 李郁的献策并不能说完美无瑕。 宦海沉浮十几年的张县丞当然看的出来。 不过,他更清楚一点,按部就班的当官,永远也做不到知县。 这一点险,值得冒。 即使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照样做县丞。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27章 胡把总是个老实人 第27章胡把总是个老实人 金鸡湖,在苏州城的东面,距离约十里。 这是一个天然湖泊,面积不大,据说古代叫“琼姬湖”,又或者“金泾湖”。 后来因为吴人方言口音问题,以讹传讹,就叫了金鸡湖。 湖西岸驻扎了一汛绿营兵,胡把总是他们的头目。 清军的编制相对随意,同样是一汛,少的只有十几人,多的可达上百人。 金鸡汛就属于不那么重要的,仅有守兵十三人。 武器有八杆老旧火枪,还有三张弓,还有人手一把的雁翎刀。 胡把总参加过第一次平大小金川战役,斩首一级,后被调到了这里做了军官。 他对于现在的日子已经很知足了。 风调雨顺,靠水吃水,每天有免费鱼虾下酒。 富庶平原,民风柔顺,不必担心草丛里突然跳出个蛮兵老六,给你一刀。 加之天高皇帝远,悠闲自在,几个月才去千总大人那点个卯。 唯一不足的,就是军饷低了点。 每月2.5两银子,外加支粮三斗。 刨开自己每月的开支,还要寄给在老家嗷嗷待哺的老娘,老妻,孩子。 老胡是个穷光蛋把总,正如千千万他的绿营同僚! …… 今天胡把总很纳闷,倒拿着请帖,坐在湖边纳闷了半天。 元和县的县丞,邀请他晚上到城中眠月楼喝酒。 可他和这位张县丞素来没有交往,属于井水不犯河水,不是一个体系的。 而且,县丞是文官。 他一个把总,最低级的绿营武官,说是官都有点脸红。 双方的差距,就好像金鸡湖和太湖那样大。 最终,他还是决定去赴宴,做人可以不识好歹,但不能不识抬举。 换上了一身相对最新的官袍,蘸了点猪油把靴子擦了又擦。 进城! 刚到眠月楼,他就心虚了,勇气消失殆尽。 楼高三层,外面挂着一排排大红灯笼。 几个家里穷,穿衣服到处破漏的姐儿倚着栏杆,笑着挥舞扇子。 “大爷,来玩啊。” 往来的都是气宇轩昂,肥头大耳的客人。 马车,轿子,来回的穿梭。 只有他,竟然是走路来的。 他的黑脸掩饰不住发红,心暗骂请客的人。 找个有酒有肉的饭馆摆一桌就得了,吃完了再泡个池子,这就是老胡心中最美的享受了。 …… 眠月楼的门童,俗称龟公。 早就看见了进退两难的胡把总,站过来拿眼睛斜他。 龟公的帽子是纯绿色绸缎做的,很醒目。 胡把总的凉帽红缨顶子也很醒目,一红一绿,一高一矮,站在一起挺带劲的。 “嘿,我说你是来过眼瘾的?” “啥烟瘾,你这又不是烟馆。” “那伱戳这干嘛?” “有人请我来吃饭。” 楼上的几个俏美姐儿笑的前俯后仰,肆无忌惮的瞧着他。 哪有穿着官袍,挎着腰刀来逛窑子的。 还是个不入流的绿营官儿,放在苏州城,连个县衙门房都不如。 陷入崩溃的胡把总,终于遇到了解围的救星。 刚下马车的李郁,瞧见了被人指指点点的这位军爷。 “可是金鸡汛的胡大人?” “不敢叫大人,正是俺。” 胡把总一急之下,冒出了乡音。 又惹得楼上的姐儿大笑,鹦鹉学舌。 李郁笑了,不是嘲笑,而是有戏的笑。 他一个眼色,保镖林淮生立刻掏出一锭银子投进了龟公的帽子。 “带这位军爷走后门,伺候更衣上楼。” “谢谢大爷。” 龟公拿下帽子,摸出银子,一看分量,嚯,豪客! “贵客一位,姐妹们伺候着。” 两个穷的穿不起衣服的艳丽姐儿,立马拉着胡把总,一阵风的刮进后门。 …… 听雨轩,是李郁订的雅间。 貌似很雅,实则烂大街的名字。 好酒好菜早就摆好了,还有个咿咿呀呀唱昆曲儿的女子。 胡把总换了一身袍子,总感觉浑身不对劲。 他局促的入席坐下,眼神空洞又茫然。 张县丞久经沙场,是大清优秀的基层官员,正在和陪酒妹普及朝廷未来五年的大政方针。 李郁也很淡定,免疫了。 宾客就坐,一通没营养的虚伪寒暄后。 张县丞心中就有数了,这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丘八爷。 “先吃菜,喝酒,今日没有外人,胡把总不必拘谨。” “放开吃,放开喝。” 他一个眼色,陪酒妹就懂了。 立刻调转攻击方向,把胡把总灌了个昏头转向。 酒桌,是最好的谈判场。 很快,无知的胡把总就入套了。 他扯开袍子,拍着月匈膛应承了下来。 “我老胡没二话,明天我就发兵。” “绥靖地方,剿灭贼匪,是我等武人的职责。” “想当年,我在金川,你们听说过金川吗?” 陪酒妹茫然摇头,睁着无知的大眼睛,波浪起伏。 胡把总哪见过这种世面,瞬间豪气干云。 一口闷了她的杯中残酒: “金川,是在大清的西边,遍地都是带耳环的纹身蛮子兵。” “当年,我们5万兄弟铁壁合围,天天打炮,足足打了四年。” …… 张县丞是个成熟的官僚。 他看老胡这人憨厚,就临时改了主意。 功劳他为主,老胡为从。 首级和金银,一人一半。 一通亲切热情的问候,老胡竟感动的红了眼眶。 差点拉着张县丞拜了把子,认大哥。 惹得在场的女人们都偷笑,哪儿来的憨大头。 李郁一直在观察着这位把总,做全面评估。 他觉得,这个家伙可以拉拢利用。 绿营把总职位再低,也是披着官衣的。 用后世的话说,职位虽低,却有执法权。 而自己的属下,虽然有武力有刀枪,却不能见光。 这一桌酒,让他开窍了很多。 次日清晨。 胡把总是在美梦中醒来的。 醒来的第一个瞬间,他以为自己在天堂,身边都是仙女。 不久,记忆就像潮水般涌入脑海。 昨晚的承诺,以及浪里白条,都回忆了起来。 “爷你醒了,那位李爷让你醒了之后就去找他。” …… 半个时辰后。 胡把总摇摇晃晃的出了屋子,找到了他的官袍,佩刀。 又努力了两次才爬上了马背。 还是张县丞借给他的马,为了让他能快速回去拉起队伍。 一路上他都在思索,为啥都是女人,差距这么大呢。 金鸡汛,在集结备战。 元和县衙,也在做一样的事。 20个弓手,20个佩刀捕快,还有10个长矛民壮。 骑马的就两人,张县丞和李郁。 南方少马,就算是绿营兵编制中也以步兵为主,马兵稀少。 张县丞激动的满脸通红: “弟兄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跟着本官去杀贼,人人有赏银。”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28章 大人,我替你保密 第28章大人,我替你保密 县衙的民壮衙役毕竟不是经制之兵,队列站的歪歪扭扭。 足足1个时辰,才赶到了事先约定好的地点。 胡把总早就带着手下弟兄到了。 两军胜利会师! 张县丞激动的下马,和老胡吊膀子。 李郁骑在一匹驽马上,心里鄙视了一百遍,菜鸡互啄! 不过,他突然想起来,就这样的菜鸡,存菊堂也打不过。 造反之路,还要加把劲啊。 金鸡汛兵,虽然人数仅有县衙官差的三分之一,但气势明显压过一头。 统一的军服,一水的雁翎刀,还有扛在肩膀上的火绳枪。 让张县丞看的眼热,也终于明白了李郁的建议多么英明。 多合格的炮灰! …… 今天这场抢功剿匪之战,如果没有这些队友冲在前面扛伤害,怕是会扯到蛋。 “二位大人,兵贵神速,咱们赶紧行军吧。”李郁忍不住催促道。 “好,好。”张县丞也反应了过来,夜长梦多。 又花了一个时辰,路上还吃了点东西垫肚子。 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阳澄湖南岸。 距离青木堂众人藏身的屋子,还有不到两里地。 张县丞有一些紧张,手抖,于是藏手袖中,强作镇定。 他端坐马背上,用余光瞥了一下胡把总。 老胡一脸淡定,把辫子盘在脖间,又把官袍的下摆塞进腰带里。 慢悠悠的掏出弓弦,压着弓梢一弯,麻利的就上好了。 嘶,不愧是参加过平大小金川的老兵,见过血的就是不一样。 再看自己带来的武装力量。 众人有的脸色发白,有的额头出汗,还有几个总是回头看。 李郁突然低声说道: “二位大人,我有一计。” …… 一炷香的工夫后。 阵型终于摆好了,费了胡把总很大力气。 最前面的是一排七个火枪手,都是绿营兵,还有一杆枪在老胡手里。 紧跟着的是20几个弓箭手,以民壮为主,指挥权归一个绿营老兵。 最后是举着长矛,刀盾的官差,排成了两排。 李郁的计策,就是保持阵型慢慢前进。 不管敌人怎么打,咱们以不变应万变。 胡把总非常赞同,以他的从军经验来看,非常符合大清军情。 张县丞原本有怀疑,咽下去了。 只是许下了今天参战的,一人发一两,斩一首级再赏银二两的承诺。 阵型缓缓向前了。 幸好这边都是平地,不然光保持阵型走二里地就够呛。 一路上没人出声,否则回去后不光没银子拿,还要被打20大板。 600米,500米,300米。 终于,沉默被打破了。 一个端着碗出来找地,习惯蹲着吃的青木堂打手,发现了黑压压靠过来的人群。 当啷,海碗落地。 “官兵来啦,抄家伙。” 茅屋里一阵桌椅倒地后,他的同伙们各持刀枪出来了。 …… 胡把总走在第一排和第二排的中间,也是握着一支火绳枪。 他从这伙人的反应速度就看出来了,是当过兵的。 不过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什么来路了,先剿了再说。 没穿官衣的就是贼! “弟兄们,稳住。再往前走走。” 第一排的七个火枪手,端着早就装填好的火绳枪,慢慢向前。 火绳燃着,闪着幽幽的红光。 对面的敌人,居然知道弯腰躬身靠近。 有几个人返身回到茅屋,拿出了锅盖,斗笠挡在身前。 这种做法,让胡把总更加坚信,这一伙贼人是军中出来的,而且是精锐。 他的判断没错,陕甘绿营不仅骑兵玩的6,火器也不陌生。 “停步,听我号令再开枪。” 胡把总大声的呼喝着,防止他的手下瞎放枪。 火绳枪只有近距离打一发的机会,然后就是扔枪抽刀肉搏。 清军,都是这样作战的。 …… 第二排的弓手们,表现就逊色多了。 乱糟糟的张弓搭箭,有两人的箭甚至掉在了地上。 李郁依旧骑在那匹驽马上,紧张的注视着阵前动静。 他很欣慰,让官兵来拔驴橛子。 更欣慰的是,胡把总奇货可居 打过仗,官职低,脑子简单,穷! “举高了,放箭。”一个绿营兵大吼道。 零零散散,20几根羽箭45度角腾空而起。 抛射,靠概率杀伤。 这也是无奈,因为这帮弓手的水准只能做到这种地步。 弓箭直射,近距离精准射杀敌人,那是精锐才能做到的。 没有良好的身体素质,再加上五年以上的射箭训练,培养不出这种精锐弓箭手。 只有一个敌人倒下了。 羽箭插在肩膀上,暂时失去战斗力了。 “快,再放。不要停。” 20几个弓箭手,开始自由放箭。 不管他三七二十七,从箭壶里摸出一根芦杆羽箭就搭上弓弦45度朝天放出去。 信仰射箭法! 若是黑叔叔们看见了,肯定抚掌赞美。 …… 不过,能弄死对方就是好战法。 青木堂的人虽然彪悍,却没有远程武器。 他们的老大带了两人去借火枪,还未归来。 剩余的人都是刀矛鞭这类肉搏兵器,仅有的一张短弩还被老大带走了。 乱糟糟的几轮箭雨,射出了近百只箭。 取得了五人中箭的好成绩! 张县丞的脸色由白转红,一时间豪情万丈: “腰间宝剑犹自腥,杀尽江南百万兵。” 李郁在一边听到了,觉得有必要拿捏一下他,于是悄声低语道: “大人,这是前朝反诗。” “大人勿忧,我替你保密。” 张县丞一愣,随即心虚环视四周,还好没人听见。 “咳咳,本官忘形了。日后……” 砰,砰,沉闷的火枪齐射声打断了对话。 七个火枪手的表现中规中矩,虽然只取得了击中三人的战绩。 “弟兄们,抽刀,上。” 绿营兵们举着雁翎刀,呐喊着冲了上去。 张县丞也抓住机会,严令第三排的长矛手,刀盾手上前。 混战 毫无美感可言,就是表情狰狞的互相砍。 飙血,惨叫,嚎叫。 …… 李郁也见识到了冷兵器作战的残酷。 全凭士兵的勇气,和个人武艺。 阵型早就不存在了,近百人的大混战。 而他惊讶的发现,胡把总也是个老六。 他端着一杆没击发的火绳枪,站着冷眼旁观。 直到有一个满脸血的家伙,嘴里喊着“狗官,额曰你先人”冲过来。 他才不慌不忙的轰出一枪。 中枪的家伙瞬间向后倒飞,躺平了。 胡把总这才扔掉火绳枪,抽出腰刀加入了混战。 李郁道: “恭喜大人,以雷霆之势调兵剿贼。因贼人凶悍,又邀金山汛助战,最终一举歼灭此股贼匪。” “一则肃清了地方,二则意外救出了被绑肉票,江宁副都统之子。” 张县丞听了这一番话,哈哈大笑: “可惜本官的女儿去年嫁人了,要不然真有意招你小子为婿,成就一番官场佳话。” 李郁的心里毫无感激,他有理由怀疑张县丞是因为念了反诗而pua自己。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29章 消失的他 第29章消失的他 好汉难敌双拳,乱拳打死老师傅。 官兵以绝对数量优势,淹没了残余的十几人。 长达一炷香的混战后,站着的敌人已然寥寥无几。 张县丞好像突然想起了正事: “留几个活口,不能都打死了。” 最终,己方以六人死亡,五人重伤,两人轻伤的代价,全歼了这股贼匪。 说是全歼也不准确,因为还有两个受伤的俘虏。 被押到了张县丞面前。 “你们绑的肉票在何处?从实招来。” 两个俘虏都很硬气,吐了他一脸血沫子。 这让一向喜爱洁净的张县丞很愤怒,竟然夺过刀要砍人。 李郁及时拦住了,只说了一句: “搜一遍就知道了。” …… 以茅屋为中心,周围百米内都细细搜索了一遍。 所有人都很兴奋,因为缴获丰厚,足足有上千两碎银,几箱皮货绸缎,还有两匹拴着的马。 只有张县丞的脸色越来越黑,因为没有找到人! 官差们又欢呼了起来,从床底下掏出了一个木盒,里面都是首饰玉佩。 起码值个二三百两,赚麻了! 按照事先约定,两家对半分。 再刨去当官的拿大头,死伤弟兄的抚恤,其余人也能分到不少。 尤其是那十几个绿营兵,这一趟起码挣半年的军饷。 张县丞的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找来了李郁: “你说的被绑的肉票呢?” “莫不是戏耍本官,借本官的刀,对付你的仇人?” 李郁皱着眉头,也摆出了费解的神态。 突然,他的视线被那一箱首饰吸引了。 “大人,伱看。” 一枚带血的玉佩,刻着一行小字。 “瓜尔佳.胜华。” 张县丞夺过一看,立刻跳着脚大叫:“皇天不负我。” …… 傍晚,到了分手的时候了。 胡把总分到了一半缴获,心满意足的回营了。 他的手下,一死三伤,其余的人都兴高采烈。 李郁从城里聘请了大夫,去金鸡汛驻地治疗伤员,这是后话。 张县丞带着大队人马,临时征用了周围数村的骡车驴车。 拉着尸体,还有带血的兵器,浩浩荡荡的回城了。 一路上鸣锣开道,好不威风。 让他头疼的是,俘虏不开口。 无论拿着胜华的贴身玉佩,怎么威逼利诱。 那俩西北娃就说不知道,要么就是不干不净的骂,只能动用大刑了。 始作俑者李郁,却是不露声色的在后堂喝着茶。 这一切都是他的布局,先到七子山挖出了胜华的随身物品,后又让刘千潜伏在茅屋附近。 只等一开战,四下无人,刘千就潜入房间,嫁祸于人。 这一波,李郁赢麻了。 既灭了仇家,又交好了张县丞,还化解了江湖危机。 “今亮”的绰号,可以逐步推广出去了。 只不过,和大嫂怕是嫌隙既生,渐行渐远了。 以后如何对待和这位白莲教大嫂的关系,他还在头疼不已。 张县丞从看押房走了出来,一脸晦气: “用了大刑,没问出有用的线索。” “本官也曾在兰州府附郭县做过一任县丞,深知这陕甘绿营丘八的桀骜,杀头只当头点地。” “这眼看着就能拿到手的大功,咋就功亏一篑呢。” “他,他们会不会已经撕票了?” 张县丞在二堂自言自语,突然冷汗直流。 李郁也在一边,假装苦苦思索对策。 “小生有一计,不知道合不合适。” “快说快说。” “立刻把赃物,还有俘虏都交给巡抚衙门,让那位副都统大人自己审。” “妙,妙啊。” 张县丞一阵风似的冲到大堂,三言两语把事定了,扔下几根签子。 …… 张县丞亲自带队,十几个官差拉着尸体,押着人犯到了江苏巡抚衙门。 抚台大人听了,眼珠子都差点跳出来。 立即派人通知勒善,有他儿子的下落了。 勒善正在酗酒,听了官差传信,激动的官袍都没穿就骑马跑来了。 他看到了那个和田玉佩,顿时哆嗦了起来。 这是胜华随身佩戴之物,做父亲的自然眼熟。 紧接着,他又从其他赃物里发现了一枚扳指,也是胜华的。 “快说,你们把本官的儿子绑到哪儿去了?” “额不认识你儿子,也没绑过你儿子。”俘虏自知活不久,也硬气的很。 “拿我的马鞭来。” 本就脾气暴躁的勒善,在巡抚衙门大堂里鞭打俘虏。 他一口气抽了50鞭,打的两人浑身没一处好皮肤。 “快说,不然老子活活抽死你。” “呸!有本事你弄死额,不然你是额养的。” 勒善突然情绪失控了,举起一旁的檀木官帽椅,狠狠的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抚台已经溜了,受不了这种血腥的场面。 …… 一俘虏被活砸的不成人形,血污遍地。 勒善浑身血红,宛如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一般,盯着另外一个俘虏。 “说出来,本官保证不杀你,还找人帮你治伤。”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善意了,强行压抑住了杀人的冲动。 这个俘虏挣扎着抬起头: “你过来,额告诉你。” “你儿子细皮嫩肉,好玩的紧,额们玩腻了,又卖到罗刹国当兔儿爷了。哈哈哈哈哈。” 俘虏的疯狂嘲笑,刺激到了勒善最深处的神经。 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暴虐,拔出腰刀疯狂的劈砍。 “明镜高悬”牌匾,也被鲜血污了一块。 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 事后,巡抚衙门将大堂直接推倒,就地重建了。 还请来了寒山寺的大和尚作法,驱逐恶灵。 而江宁副都统勒善,也因此一蹶不振,回去后大病一场,终日和药罐子为伍。 这桩案子,也传遍了朝野。 就连乾隆,也下旨对当地官员申斥。 接二连三发生重大案件,让他失去了耐心。 终于,一道圣旨九重天。 江苏按察使、苏州知府、阳澄湖巡检,全部罢官,回家养老。 …… 而一连串大案,也让乾隆产生了许多联想。 反书案,剪辫案,劫杀八旗子弟案,一连串震惊朝野的事件。 这还是朕魂牵梦绕的第二故乡,次次南巡都要驻跸的江南福地吗? 不行,此风不可长。 乾隆找来了军机处小章京传达口谕: “让吏部商议一下,找个靠得住的奴才去苏州管着。” “钱粮是朝廷的根本。江南是朝廷的钱袋子,又是漕运的,不能有乱。” “朕反复思索,苏州府一带怕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活动。”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30章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第30章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石湖畔,新堂口。 雷老虎的葬礼正在筹备中。 墓地选好了,就在附近不远的上方山。 一处风光秀丽,日照充足的半坡上,俯瞰湖光水色,人生的后花园。 仇人的头颅摆了一排,皆是货真价实的青木堂成员。 张县丞在通过了上官的审查后,就把这些臭烘烘的首级还给了存菊堂。 “大哥,一路走好。” 乌鸦跪在泥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大嫂也是哭红了眼睛,在一张张的烧着纸钱。 她和雷老虎成婚数年,虽然没有一儿半女,但是感情不错。 雷老虎对她是出奇的体贴,然而到死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女要俏,一身孝。 在一群糙汉子里,显得格外的惹眼。 就连寒山寺的和尚,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差点乱了佛心。 和尚们在念着外人听不懂的经,超度亡灵。 他们是李郁花重金登门请来的。 目的就一个,让大哥走的安心,走的风光。 毕竟,雷老虎是他穿越后的第一个贵人,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信任。 …… 苏州府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来了。 一个个神情严肃,送上慰问银子,再偷瞄一下未亡人。 李郁都看着眼里,准备找个机会和她摊牌。 自己绝对不会参入白莲教,哪怕是给个大护法的位置也不干。 他要存菊堂的绝对掌控权,说一不二的那种。 元和县衙的班头来了,送来了一件花圈。 这是奉了张县丞的授意,前来示好。 江苏巡抚衙门,按察使衙门已经把功劳报上去了,按照官场惯例,张县丞会被提拔。 很有可能会署理元和知县。 这一件小小的花圈,就代表着存菊堂的地位。 告诉世人,本组织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官面的支持。 这很重要,可以避免很多豺狼的觊觎。 葬礼进行到了尾声,太阳也缓慢下山了。 宾客们纷纷下山,坐船各回各家。 大嫂用眼神暗示李郁,找个地方聊聊? 在乌鸦红通通的眼睛注视下,二人避开了人群。 在山道上拐了个弯,消失在了视线里。 …… “想好了吗?”大嫂收敛悲痛,单刀直入。 “我不想加入白莲教。因为我有自己的事业,不想去端别人的碗。但是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 “本教教徒遍布天下,何止上百万。光在苏州府,就不下于千人。你那点事业,不觉得好笑吗?” “大嫂,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我就强求伱了,不可以吗?”大嫂突然的声音大了几度,有些激动。 李郁叹了一口气,果然再厉害的女人,她本质上还是个女人。 山道拐弯处,堂口几个弟兄探头探脑的。 强啊强的乱说一气,很容易让人误解的! 江湖大哥刚下葬,小弟就把大嫂给霸占了,这传出去还要不要名誉了。 “阿郁,分家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大嫂,我无意造反。不过我也不喜欢如今的朝廷,只想经营一番事业。白莲教的事,我会烂在肚子里。” 大嫂的眼圈又红了,抹了一下眼泪。 “你个没良心的,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大嫂放心,以后有事我还会帮忙。”李郁急忙跟上两步,小声说道,“不过,造反不行。” “哼。” …… 最艰难的一场戏,终于结束了。 李郁如释重负,目送着大嫂的背影离开。 他坚决否认自己有造反之心,是信不过她。 世上大多数女人的嘴,很容易失控。 一旦被爱情,愤怒,闺蜜友谊上头,就容易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事。 而且,一旦白莲教确定自己有造反心。 怕是会不择手段把自己拉上造反战车。 李郁自己有车,不想上别人的车! 做乘客哪有掌握方向盘自由! 晚上,堂口内气氛压抑。 分家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大嫂告诉了乌鸦,乌鸦又告诉了所有人。 “不是内讧,是分家。” 一再强调,所有人都陷入了选择的矛盾。 乌鸦一秒钟就做出了决定,追随大嫂,就是拥护大哥的遗志。 几个雷老虎的铁杆心腹,也陆续做出了一样决定。 李郁没有现身,他躲在屋里钻研机床。 一不小心,又废了个工件。 若是穿越前进厂,就这手艺怕是要饿死。 他很遗憾,当初没进厂打螺丝。 抛开法律不谈,后世的随便一个小作坊,也能学到足够的机加工技术。 拿到18世纪,造几杆粗糙的火药枪,还不是玩似的。 百无一用是理论,实践才是王道。 …… 有人敲门。 李郁关掉机床,让蒸汽机慢慢停车。 范京来了,后面还站着林淮生,刘千,小五。 “军师,堂口真的要分家了?” “对。” “我们都跟你。” 李郁点点头,这些人本来就是他的班底,说是李家军不为过。 其他人他不管,来去自由。 大嫂带走一批人,看似是坏事,其实是好事。 这批人走了,意味着雷老虎这个创始人的影响彻底消失了。 以后,存菊堂就可以改名李家堂了。 “军师,银库和武库我都让人锁了,留了岗哨。”范京的脸上居然有些兴奋。 李郁点点头,不发表任何意见。 这种时候,沉默是最好的。 这一夜,众人都没睡着。 次日清晨,都早早的等在了院中,等着关键人物的到来。 李郁和大嫂最后才到。 范京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诸位,想跟着大嫂走的站在左边,追随军师的站右边。” “妈的,你早盼着这一天了是不是。”乌鸦指着范京骂道。 两边的人顿时挤在了一起,互相指责。 “住手。”大嫂出声了,李郁也同时出声了。 于是,两边各自后退。 果然,不分家不行了。 雷老虎一死,堂口的裂缝就很明显了。 …… 7个人站到了左边,其余人都站到了右边。 李郁掌握了银子,银子就是人心。 乌鸦还在那骂骂咧咧,指责这些人没良心。 新建的堂口自然归李郁,从选址,设计到筹钱,都是他一手操持的。 而旧堂口,归大嫂所有。 不仅如此,李郁还从银库里拿出了500两现银。 毕竟,曾经都是一口锅里吃饭的兄弟。 “我们都是一起流过血,一起患过难的兄弟。堂口虽然一分为二,可咱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以后,不得互相敌对,让外人看了笑话。” “江湖路远,山高水长,我李郁祝各位弟兄前程似锦。” 一番暖心话,再加上500两白花花的现银,打消了怨气,促成了和平分手。 乌鸦等人赶着一辆驴车,载着银子,还有大嫂,大米,猪肉离开了。 走到1里外,大嫂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咔咔转动了。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31章 仓街鬼市 第31章仓街鬼市 七天后,苏州府官场迎来了大地震。 乾隆的圣旨抵达,革掉了从按察使以下十几人官职。 赵知府也在被罢官的名单里,不过他表面惶恐,内心平静。 提前几个月回家养老,影响不大。 反正他也是要卸任的人了,早点让贤早点安稳。 最近的大案,一件接着一件。 他的破心脏早就受不了了,天天失眠。 哼着小曲收拾了细软,带着三房江南小妾,登船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最倒霉的其实是阳澄湖巡检,因为发生在他的辖区,九品乌纱帽就没了。 …… 有人倒霉,就有人幸运。 元和县县丞张有道,荣升元和县知县。 不是署理知县,打破常规,直接转正了。 从县丞到知县,看似一小步,实则一大步。 许多仕途中人,一辈子也跨越不过去。 张县丞,哦不对,张知县很开心,自然忘不了给他出谋划策的李郁。 于是在县衙后堂设宴,两人促膝长谈。 做不成女婿,拉拢进幕府也好啊。 张知县主动抛出了橄榄枝,聘请李郁做他的师爷,县衙内外一应事务都由他负责。 虽无品级,却有实权 实打实的元和县二号首长。 然而,李郁委婉拒绝了。 理由是他手底下还有一帮指着自己吃饭的兄弟。 做人要讲义气,自己若是做了师爷,在府城内也能算一号人物了。 但是堂口就只能解散,弟兄们去土里刨食了。 “县尊大人容禀,其实在下不进幕府,反而对您更有利。” “此话怎讲?” “不在衙门中,则不受规则约束。县尊大人的公事也好,私事也好,在下都方便配合。” 李郁的这一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本官还真有一桩私事,要请李先生帮忙。” “大人请讲。” …… 按照惯例,每换一任知县。 都要点验官仓,粮库,银库是否和账目记载一致。 很显然,元和县官仓是有亏空的。 张知县没有透露亏空有多少,但是委婉暗示了缺口还不少,过些时候,上面会派人来核查。 至于他不敢声张,是因为自己也有份。 前任知县造成的亏空,他作为县丞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还不如自己想办法给补上。 至于,从哪一块挖东墙补西墙,就需要李郁帮着参考了。 田税是不能动的,增收不了几个钱,还容易激起民变。 商税也不能动,上面还有知府,巡抚呢。 找商人报效,倒是一个办法。 不过那也得拿到某个商人的把柄,让他乖乖交钱,不交就进大牢。 在大清朝做官,是一门薅羊毛的艺术。 这门艺术的核心是,如何不露声色的从羊身上薅到更多的毛,而不让羊流血。 不薅羊毛的,俗称清官! 薅羊毛太狠,引起羊哀嚎反抗,甚至死亡的,那叫赃官 一边安抚羊的情绪,一边有序薅羊毛,最后在羊头万一,哪天他女儿死了夫君咋办。 于是,他决定找个人调查一下实情,这老小子的话里总觉得有点东西! 大清朝的官,没一个好东西。 …… 鬼市。 就是天没亮的时候,各路牛鬼神蛇摆摊的区域,主打一个不合法。 苏州府也有这么一处神奇的地方,就在元和县辖区内。 仓街,南北走向,挨着苏州府城墙的一段路。 因为官仓在此,故而得名仓街。 不过却和富裕没有一点关系,恰恰相反,算是府城内的贫民区。 在仓街周围居住的,三代内一定没有出过官商。 低矮的房屋,还有连绵的窝棚,就是最好的诠释。 黎明时分,黑布隆冬。 许多人就夹着包袱,溜到这里摆摊。 天亮之前,这里就是大清律管不着的地方,什么违禁品都能交易。 李郁带着林淮生来这里的目的是购买火药。 福成离开苏州前,曾告诉过他黑市购买火药的途经。 此人轻易不接触陌生客户,除非在鬼市交易。 根据福成描述的特征,摊子上摆着一尊关公像。 李郁在一处摊位前停下了脚步: “五叔,我要10斤带响的。” 蒙着头,看不清模样的摊主嘿嘿一笑: “带银子了吗?” “自然是带足了。” “那就跟我走吧,小心点脚下。” …… 摊主在前,二人在后。 走进了仓街附近的小巷子,又拐了两个弯。 林淮生用手肘示意李郁,身后还有人监视。 唤作五叔的摊主走进了一间窝棚,穿过去后又是一条巷子。 咚咚,他敲了两下门。 门开了,里面黑咕隆咚。 “两位,先拿银子吧。” 林淮生掏出一张银票,放入五叔手中。 “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去验了没问题,就给你拿火药。” 五叔进了黑乎乎的院子,消失了。 没一会,他拎着一包东西出来了。 “伱们给了100两,就值这么多。” 李郁接过一掂量,显然没有十斤分量。 不过火药这种违禁生意,向来是卖家说了算。 “待我回去试试,若是成色好,三五百斤我也吃得下。” “嘿嘿,50斤以下我闭着眼睛随便卖。超过50斤,我得知道你的底细。” 五叔也是盗亦有道。 二人拎着一袋火药,在他的带路下走到了仓街。 再回头,人已经不见了。 …… “走,咱们回去试试这火药。” 天色逐渐大亮,城门也开了。 正好一艘划船来送菜的小船,卸了菜准备回程。 被两人雇佣了,坐船回堂口。 一路都是走的护城河,先向南再向西,最终汇入大运河,到达目的地。 苏州的水系四通八达,水网密布。 给李郁留下了深刻印象,都说南船北马,果然如此。 骑兵在这种地方,怕是作用不大。 相反,一支水军的威力不可小觑。 理论上,一艘炮舰可以从太湖起锚,一路航行到京城天子脚下的通州湾,给清廷一点美术生震撼。 李郁和放哨的人挥手示意,围墙的大门缓缓打开。 “不错,火药颗粒均匀饱满,没有受潮。” 三层油纸包裹,火药在江南这种潮湿气候下保存殊为不易。 李郁倒是发现了一点。 和上次打猎所用的火药不同,区别就在颗粒大小。 上次打猎的火药,颗粒少,粉末多,大概是绿营军中所储火药。 这个五叔,难道会自己制造颗粒火药? …… “走,跟我进山试枪。” 上方山距离堂口,仅仅几百米。 除了清明,平时鲜有游客,阴气森森。 这里,就是苏州百姓人生的后花园。 李郁拿了一把燧发枪,林淮生是一把火绳枪。 两人用刚买的火药装填,准备试枪。 铅弹则是自己融的,这是火枪手的基本素质。 沙沙,树叶晃动。 一只大猴子跳了出来,盯着林淮生放在石头上的花生。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32章 穿马面裙的狐狸精 第32章穿马面裙的狐狸精 这只体型庞大的公猴子,胆子很大。 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花生,叫了两声,似乎是在说“你的花生分我一半”。 然而,林淮生不愿意! 他这人护食,捡起一个小石子扔了过去,驱赶猴子。 公猴子闪了一下,躲过了石子。 它愤怒了,发出悠长的嚎叫。 摇人,啊不对,是摇猴 树林里又窜出了三只猴子,体型略小。 这些猢猻一个个龇牙咧嘴,恐吓人类。 公猴子见状,得意的跳上前,捡起了那包花生,倒进嘴里。 美味! 林淮生见状折了一根树枝,狠狠一抽。 公猴子吃痛嚎叫,生气了。 它竟然有样学样,捡起一块带棱角的石子,砸向林淮生。 …… 若不是林淮生武艺精湛,反应敏捷。 怕是今天就要挂彩了。 他受惊之下,用火石点燃火绳,吹了一下。 对准这只嚣张的大猴子,扣下了扳机。 砰,现场极度残忍。 巨大的响声,和同类的死亡,吓的其余猴子逃窜,消失在了林中。 李郁笑出了眼泪,看了场大戏。 这上方山植被茂盛,常年没人来,猴子们胆大包天。 几百年后,它们的后代子孙还经常闯入山下的高校女生宿舍,连吃带拿。 有法律撑腰,不怕校规。 和峨眉山那帮货有的一比。 逃走的猴子们,竟然躲在树枝最高处,继续骂骂咧咧。 不时有松子,桃子扔过来。 李郁无奈的看了一下林淮生,说道: “那就拿它们试枪吧。” 目测距离,也就是四五十米,很理想的靶子。 两声枪响,一前一后。 李郁打中了,林淮生脱靶了。 一只猴子坠入山谷,死的不瞑目。 其他同类们终于知道畏惧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铁管子ptsd记忆,从这一代开始存在了。 …… “军师,我明明瞄了,为什么还是不中。” “下次你瞄它的头顶。”李郁也无法解释过多,干脆只说结论。 18世纪的火枪,精确射击难度本就很大。 若不是这两支枪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怕是再怎么瞄都白搭。 两人找了一棵大树,作为靶子。 射击后,看铅弹的侵入深度。 果然,颗粒火药威力大。 最后,用小刀把变形的铅弹一颗颗都挖出来,回去融了再利用。 金属,在21世纪是廉价工业品。 而在18世纪,都是珍贵资源。 只可惜,苏州府没有铁矿,只能从外地购买铁料。 李郁的旗下,如今有铁匠铺生意。 借着这个掩护,购买铁料合情合理。 等资金掌握机床的使用方法,还要招募一批信得过的铁匠。 不然光靠自己一个人,一年也整不出十条火枪。 李郁计算了一下,一斤火药大概够射击50次。 带来的半罐火药见底,二人就准备下山了,用一卷棉布把火枪裹好。 若是在旧堂口,人满为患的城内,谁敢这样放肆的试枪。 到了山下,一处小河边。 二人把被火药熏的发黑的手和脸洗了一遍,省的过于惹眼。 …… 突然,林淮生站起身。 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手按在了腰间的短刀柄上。 “你们是什么人?” 李郁也站起身,打量来人。 一辆马车,一主一仆,都是年轻女子。 主子穿的类似马面裙,上白,下红,腰.肢纤细。 略施粉黛,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吸引力。 多一分妖艳俗气,少一分无盐无韵。 她往前两步,屈膝行了个万福。 “奴家主仆二人是京城人氏,父母双亡,到江南寻亲。” “惊扰了公子,对不住了。” 林淮生也不知道说啥了,望向李郁。 那眼神里仿佛在说“对付女人伱熟”。 李郁虽然惊艳于这一主一仆的格调,却还是心有警惕。 并没有顺着她们的台阶走。 既不问芳名,也不问芳龄,更没有拍着月匈膛吹嘘苏州府我熟,寻亲包在我身上。 而是说: “无妨,天色不早了。” “太阳快下山了,二位还是抓紧赶路吧,城内安全。” “谢谢公子。请帮奴家指个路吧。” 李郁向北边一指,然后就让开了道路。 主仆二人上了马车,主子坐在车厢内,丫鬟赶着车。 擦肩而过的时候,车厢一侧帘子掀开。 李郁和一双美眸四目相对。 …… “我刚才被人电了。” “啊?” “我麻了,容我缓一缓。” 李郁盯着那辆远去的马车,眼睛里阴晴不定。 林淮生以为他是觊觎人家主仆美色,却不知他现在是惊弓之鸟。 凡是主动接近自己,并且姿色不错的,都当白莲教论处。 大嫂 “淮生,你怎么看?” “看啥?” “刚才那京城来的一主一仆。” “我以前师傅说过,行走江湖有两种人最不能小视。” “哪两种人?” “小孩和女人。” 李郁琢磨了一下,发现这绝对是江湖真理。 江湖凶险,行路难,食宿难,官匪恶霸疾病哪一样都能要了小命。 壮汉行走江湖都小心谨慎。 何况弱女子和孩童呢,简直就是狼群里的羊。 所以,行走江湖的女人和孩子,一定是凶狠奸诈,心狠手辣,有必杀技的。 例如孙二娘,红孩儿。 这么漂亮的两女人,从京城一路南下。 几千里路,没被人吞了抢了,关小黑屋哭泣。 真当我大清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呐。 …… 殊不知,几里路外,那一主一仆也在议论他。 主子叫蓝盈盈,丫鬟叫小桃红。 听名字就知道不简单! “大小姐,那男人居然不上钩。南方男人真小气,要是搁俺们那旮沓~” “哼,他可不是小气。”蓝盈盈说着,狠狠一鞭子抽下。 马儿吃痛,四蹄翻飞,马车在官道上奔驰。 若是李郁看到,肯定惊掉下巴。 赶车的竟然是那位蓝盈盈,形象反差太大。 她半蹲在车辕上,左手握缰绳,右手甩鞭子,束发带潇洒飘起。 因为嫌掀起马面裙碍事,还把前面拉起塞在腰间。 道路状况并不理想,时常有小坑洼。 马车的车轮都绕了过去,并不踩坑。 靠近府城了,路上行人渐渐变多了。 在啃西瓜的丫鬟小桃红,拿手绢擦了擦嘴,把西瓜皮随手抛出窗外。 又把切西瓜的锋利匕首抹干净入鞘,撩起裙装,塞入腰间。 “大小姐,前面就是苏州城了。” “换我来驾车吧,你是小姐,就得有个大小姐的样儿,坐车厢里矜持点。” …… “哎哟,谁扔的西瓜皮啊,生儿子没p眼。” 一个书生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地上的瓜皮悲愤的骂道。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33章 清月村见闻 第33章清月村见闻 偌大的堂口,现在显得很冷清。 自从大嫂带着一些人离开后,许多屋子都空出来了。 李郁也终于腾出手来,招兵买马。 他先是盘算了一下账面存银,还剩一千多两。 不过,也够支撑一阵子了。 “小五,你过来一下。” 正忙着刨木头做板凳的小五,赶紧放下了手里的活儿。 “你奶奶在厨房做的怎么样?还适应吗?” “她很好。邻居们都羡慕她呢,一天管三顿饭,每月还有一两银子拿。” “我想招募一些你们村的汉子进堂口。” “太好了,他们求之不得。” “走,我们去村里瞧瞧。” …… 一里路,走起来很快。 清月村,村头晒着几张破渔网。 几个眼睛浑浊的老头,破衣烂衫光着脚蹲在地上。 看到小五身边的陌生人,他们畏惧的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开口。 地面凹凸不平,两边都是茅草屋子。 说屋子都有些抬举了,有的只能算窝棚。 人字形的建筑结构,人就蜷缩在里面。 刚下过雨,地面稀烂。 家禽的粪便、鱼鳞、和烂泥混合在一体,发出阵阵恶臭。 阳光再一晒,那味道绝了! 李郁屏住呼吸,尽量不去看脚下。 走到了一条石湖延伸出来的小河边,找到了这些疍民的族长,韦俊家。 说是族长,也有些不合适。 根据小五说,这个韦俊只是因为身强力壮,又讲义气,识得几个字,所以被大家默认做了领头人。 和官府打交道的时候,都是他出面。 疍民是贱民,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关于他们的来源,有很多种说法。 主流说法是福建的百越闽越人,因为战争,被主流社会排挤而形成的渔民群体。 有一部分疍民,来到了浙江,江苏定居了下来。 …… “韦大哥,李先生来看伱了。” 一条狗狂吠了起来,随即被主人韦俊喝止。 李郁打量着这幢奇特的建筑,不知该称作“船”,还是“屋”。 也许叫船屋更为形象吧。 靠着河岸边,打了若干根木桩,船架于其上作为房屋,疍民们称作“连家船”。 “李先生好。”韦俊拱手行礼。 “韦族长客气了。” 船舱就是卧室,船头是厨房。 一个女人在船头架起了小炉子,烧起了茶水。 在疍民当中,这已经是讲究人了。 皮肤黝黑,腿短且弯曲,也就是有些罗圈腿。 这是长期在低矮的船舱生活,还有打渔动作形成的。 韦俊也不例外,不过上身肌肉异常发达。 “茶来了。”女子端上两个碗。 有三个缺口的粗瓷碗,放在了自家人面前。 仅有一个缺口的细瓷碗,放在了李郁面前。 李郁一低头,发现这女子竟赤着脚,裤管卷到了膝盖上。 顿时有些尴尬。 大清朝社会风气保守,良家女子若是在外面露脚和小腿,约等于失节。 “李先生不必介意。我们这些人生性豪爽,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 “我们这的女子,和男人一样。男人能干的,她们也一样可以。” 这时,李郁才仔细打量发现。 船那头还有一更年轻女子,也是如此打扮。 肌肉不一般,异常发达。 只见她伸手从船尾饲养的鸭子里挑出一只,刷刷几下就开膛剖腹。 “疍家女儿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李郁忍不住感慨道。 …… 这一句无心的夸奖,引来了韦俊不一样的眼光。 “李先生到咱们这有何事?尽管开口,只要我们能办到的,都一定帮忙。” “每月2两,管食宿,招人!” 韦俊的眼神一亮,转头看着小五。 小五是村子里出去的,不至于坑乡亲们。 “是真的,堂口现在缺人手。” “这是好事。只要人愿意,我这个族长没有理由阻止。” 韦俊站起身,咕嘟咕嘟喝光茶水,拿起一面锣。 当~当~当 三声悠长,间隔很长的锣声后,他重新坐下。 李郁猜测,这是召集人的信号。 没过一会,人都来了。 目测不少于50人,在湖上打渔的不算。 “李先生招人做事,一个人2两,还管饭。这是好事,没活儿的人都来试试。”韦俊的嗓门很大。 这是个侠义豪爽之人。 李郁心里对他默默下了定义。 招人的标准简单粗暴,身强力壮,25岁以下,举得起150斤石锁,宣誓效忠堂口的。 当天就定下了8人,韦俊说等打渔船都回来,还有人会报名的。 李郁一一记录下了名字,年龄。 他发现,整个清月村除了韦俊,都是文盲。 大清朝的文盲率高的令人发指。 这还是在经济富庶的江南! 若是在云贵,陕甘等地,怕是更严重。 他的这个猜测,后来得到了元和知县张有道的确认。 张有道就是贵州铜仁府人,他说整个县仅有一家私塾! 县里读过书的人名单,一张纸都写不满。 能大致背诵四书五经,会写毛笔字的就是妥妥的县试秀才之资。 …… 张知县感慨,是他的家乡太穷了,办不起私塾。 可是李郁却读出了不一样的体会,是朝廷在刻意保持庞大的文盲群体,开私塾需要官府批准。 毕竟书读多了,心思就多。 朝廷那些愚民说辞,可能就蒙不住了。 而现在,只要牢牢抓住一小撮读书人群体就好了。 用科举套住白身群体,用仕途套住有功名的群体,用钢刀剔除想法太多的群体,用地方自治权套住乡绅群体。 恩威并施,拿捏的死死的。 次日黎明。 又有一群疍民来了。 一直等到天亮,大门打开。 他们才进入院内,等待李郁挑选。 有了昨天的八人,李郁就挑剔多了。 仅仅留下了6人,不过给落选的人都管了一顿饭。 这一顿饭,人均干掉了2斤米,半斤肉,还有5个馒头。 肚子里没有油水,就是这样。 吃饱了的疍民们,表示了感谢后离开了。 他们恋恋不舍的眼神,让人心碎。 …… 李郁对这剩下的14人分配了住处,还有堂口记录。 然后,就吩咐人赶紧烧水。 让他们好好清洗,尤其是那脏兮兮的辫子。 出于某些考虑,李郁给这些人先预支了半个月的工钱。 每人一两白银,他亲自一个个发。 收揽人心,不能全靠真诚,有时候需要套路。 不吃套路的话,就吃刀子吧。 一开始,他还担心这么多人走了,村子会不会缺乏劳动力而陷入生计麻烦。 然而,韦俊告诉他,有了寄回家的工钱,整个村子的生计比以前好多了。 这是一个思维误区。 慢慢的,他发现清月村只是整个天下的一个缩影。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34章 两个存菊堂? 第34章两个存菊堂? 李郁熬了一夜,写出了一本《练兵指南》。 当然了,书名只是放在心里,没敢写在封皮上。 “淮生,从今天开始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林淮生就这样成了堂口的教头,负责监督所有人的训练事宜。 清晨,所有人听到锣声后起床。 每天上午训练1个时辰,跑步和举重。 下午再训练1个时辰,打拳和刀盾配合。 这是李郁在权衡了练兵效果和官府忌惮后,做出的相对稳健的决定。 …… 召集了所有人,宣布了命令后。 没有人提出异议,这是个好兆头。 跑步的时候,也要排好队列,绕着围墙,纵队慢跑。 清月村的汉子,明显体力更胜一筹。 他们习惯不穿鞋,光着脚板健步如飞。 而原堂口的弟兄们,就吃力多了。 范京是最惨的一个,落在队伍后面好大一截,上气不接下气。 李郁犹豫了一下,没有给他特权。 返身回到了屋内,给蒸汽机铲了一簸箕煤块。 然后挑选了一根长1米的铁棒,固定在铣床承载杆的夹具上。 调整好参数距离,快速回转的刀头和铁棒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被切削掉落的铁屑丝,在地面铺了薄薄一层。 一炷香的功夫,截图为圆形的枪管坯件就算完工了。 然后固定在钻床上,对准刀头。 蒸汽动力通过一系列齿轮,刀头开始快速旋转起来。 李郁操作着刀头前进,钻孔! 隔一会,就要把刀头拉出来,降降温。 系统奖励的这一套机床,并不是现代化的数控三轴机床。 而是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的科技水平。 对匠人的技术有较大要求。 …… 缺少合格的工业润滑油,只能靠降低工作强度来延长寿命。 1米长的枪管,属于这台钻床加工的极限了。 足足半个时辰,终于获得了一根成品枪管。 李郁拿到院中,对着阳光观察。 枪管内部光滑无毛糙,外侧亦然。 再拿到锯床固定好,两端各锯掉几公分,确保两侧截面光滑。 李郁把一支火绳枪拆了,作为参照。 扳机,护圈,联动杠杆,火药池,火药池盖,照猫画虎,再加上自己的一些改进。 在车床上一个个加工出来,再打磨掉毛刺。 美术生的天赋被完全激发,零件做工精致。 最后,李郁还设计了一个小玩意,简易缺口瞄准具。 让凭感觉射击,变成有依据射击。 枪身用的是桦木,纹理直,坚韧富有弹性,耐冲击,易加工,油漆和胶粘性能良好。 最重要一点是来源丰富,云贵川皖都有分布,购买方便。 李郁按照事先绘制的图纸,在木头上测量画线。 沿着线在锯床上去除掉多余部分,然后在车床上慢慢切削。 和清军装备的火绳枪不同,他增加了抵肩枪托。 整支枪看起来,显得修长。 木制枪身打磨和上漆的活儿,交给了小五。 考虑到后坐力巨大,肩膀受不了。 李郁还提前购买了一些皮革,最后安装在枪托抵肩处抵消一部分后坐力。 忙完这一切,已经到了中午。 食堂内,有5张长条餐桌。 李郁坐在其中一张的首位,众人开始用餐。 人心是什么? 人心就是食物,银子。 大米饭,红烧肉,炒鸡蛋,炒蔬菜,还有大盆的鲜鱼汤。 汉子们风卷残云一般的进食,非常壮观。 这么好的伙食,怕是一般小地主家都没有。 新加入的清月村疍民们,很快就融入了这个团体。 不过,韦俊一直没来。 也许是族长的身份放不下,也许是还有戒心。 …… 饭后,范京来了。 走路的样子颇为痛苦,他是个书生,吃不消跑步。 “军师,堂口最近业务太少。” “就几桩没油水的抗讼业务,挣不了几个银子。” “现在一个月开支最低也要100两。这样下去怕是~” 李郁点点头,他早有担忧。 打行的业务面很窄,其实就那么点市场。 主顾只有官绅,商人,富裕田主,普通老百姓不可出得起银子。 即使存菊堂现在声名赫赫,也不过是在存量市场多占据一些份额,不存在多少新增市场。 “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范京脸露尴尬。 “嗯?” “大嫂最近很活跃,带着那些弟兄在府城连续接了好几个生意,打的很不错。” “已经分家了,他们也要吃饭,各凭本事挣银子,这也没什么。” “可是,他们打的也是存菊堂旗号。” 李郁一愣,随即脸色大变。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分家,但是字号却没分。 也就是说,实际上有两家存菊堂,而在外人眼里,只有一家。 自己打出来的威名,都成了大嫂的红利。 他们打着存菊堂的字号,驻扎在老堂口,怕是成了正朔。 …… “你提醒的很及时,谢谢。” 范京眼看目的达到,就离开了。 堂口的后勤,调度都归他负责。除了李郁,他是最了解目前财务状况的。 围墙外侧,正在植树。 都是成材的大树,竹子,被直接移植了过来。 附近靠着上方山,树木倒是不缺。 在正式扯旗造反前,还是尽量的低调,不要引起官府的太多注意。 李郁则是站在围墙上沉思,如何解决重名的问题。 不仅是生意方面的麻烦,还有背锅的风险。 大嫂,可不是简单江湖女子,她是白莲教徒! “淮生,你随我进城一趟。” 堂口为了出行方便,前日便从清月村购买了一艘小船。 高高尖尖的船头,相对狭窄的船身,可以提高船速。 熟悉的阊门,熟悉的街道。 李郁站在堂口,望着那块擦的锃亮的“存菊堂”牌匾,恍如隔世! 一个小弟赤膊抱拳站在门口,看见了自己。 眼神先是一亮,随即又变成了警惕,慌张。 这种变化,落在李郁眼中,心中黯然。 “军师,伱,你,你是~” “我来拜见大嫂,速去通报。” 小弟一溜烟跑了进去,先是告诉了乌鸦,又去敲门通知了大嫂。 …… 李郁站在院中,望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许多人只能尴尬的笑笑,或者低着头假装很忙。 “军师,大嫂请你进去。” “好。” 二楼会客厅,大嫂一身孝服端坐中间,眼神漠然。 乌鸦则是坐在左侧,面无表情。 “你来干嘛?”大嫂一开口,貌似责问,却带了几分幽怨。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35章 给老胡下套 第35章给老胡下套 “想商议一下存菊堂的字号归属问题。” 李郁一开口,二人的脸色就变了。 乌鸦腾的站起来,冷冷的说: “存菊堂是大哥打出来的字号,如今大哥不在了,自然归属大嫂。” “大哥尸骨未寒,军师你不会就跳出来抢字号吧?” 气氛瞬间变得冰冷。 李郁只是喝茶,并不出声,似乎在思考。 过了一会,缓缓开口道: “存菊堂的字号归你们了,既然分家,就应该分的彻底些。” 乌鸦:“……” 大嫂:“……” 二人有种重拳出击,却打在空气闪了腰的郁闷感。 “这茶不错,既然今天的事谈妥了,我就告辞了。” 李郁起身,走下楼梯,在一众人复杂的眼神里离开了院子。 大嫂的心中一咯噔, 为啥他不再争取一下? 就这么,把打出来的金字号扔了? 当老娘是吃人的老虎吗? …… “军师,就这么把打出来的字号让给了他们,是不是~”林淮生忍不住问道。 “切割干净了,以后才不会被他们连累。尽快把这事传出去,让江湖上都知道。”李郁似乎松了一口气,“走,陪我去骡马市。” 骡马市,在府城的北侧。 一进去,就是浓郁的味道。 李郁想买匹马,出行方便。 坐船的速度还是慢了些,遇到急事容易误事。 驽马,老马的价格在六两左右。 驮马价格略高一些。 骑乘的马,一般都在10两以上。 伊犁马是最贵的,三四十两起步。 李郁看中了一匹黑马,通体似黑缎,站在马群之外傲世独立,有点寂寞如雪的感觉。 马和人的气质很般配。 掰开看看牙齿,在3岁左右。 林淮生也买了一匹,他自己出了一半钱,还有一半是李郁出的。 半个时辰就赶到了城东的金鸡汛,人一点不累。 …… 胡把总,正在湖边拉网。 他每天都下好几张网,还有一些竹篾编成的细口宽肚筒。 以不花钱满足他的口舌之欲。 不过,在看到李郁后,他竟然有些脸红。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会觉得丢脸呢。 没穿官袍,官靴,就穿了一件打仨补丁的粗布短打。 赤着脚,带着斗笠,手上还带着鱼腥味,活脱脱的一个渔民。 “哎呀,李先生来了都不事先通知一声。俺好提前沽酒割肉,再捞几条大鱼。” “胡把总太见外了,我们可是一起打过仗,一起扛过枪的好兄弟,分什么彼此。” 李郁笑眯眯的,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 朝着刚才带路的一个绿营兵道: “这位军爷,劳烦打一壶酒,再切二斤肉来。多出来的就当是跑腿钱了。” “好嘞。” 绿营兵很开心的接过银子,一溜烟跑掉了。 刨去酒菜钱,他净赚半两银子。 也就小半个时辰的工夫,太值了。 胡把总瞧的眼热,心想自己也可以跑一趟的,不过没好意思说出来。 金鸡汛,营房一共四间。 一间是汛兵们的宿舍,大通铺。 老胡独占一间,这是当官的特权。 “屋里乱,来个人收拾一下。“ 一个绿营兵赶紧跑过来,帮着胡乱收拾了下。 从窗口望去,竟是波光粼粼,芦苇乱飞。 李郁感慨,这破地再过200多年,能住在这的非富即贵。 …… “李先生今天来,有什么事吗?老胡我两肋插刀。” “上次战场一别,想来拜访一下老兄,叙叙旧。” “俺也怪想你的,上次多亏了伱,我和弟兄们都拿到了赏银,还得了上官夸奖。” “不对啊,照理说你的军功可以升一级的。” “害,我以前只是个额外外委把总,现在提了,正经的外委把总,从九品。” 李郁差点破防,憋住了没笑。 原来老胡这个把总,是水货里的水货。 额外外委,未入流,没有品级,大概相当于临时工。 他的上级是外委把总,相当于劳务派遣的员工。 再往上一级,才是把总,等于入编的正式人员。 “恭喜胡把总,日后定能青云直上,总兵提督也未尝不可。” 正好,酒菜送到了。 一盘牛肉、一盘猪头肉、一盘海蜇丝、一盘油炸花生米,还有一坛子杏花村。 老胡腹中顿感饥饿难耐,眼冒绿光。 “到我这做客还让兄弟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胡兄再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分的这么清,分明是不拿我当兄弟。”李郁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对不住,对不住,俺自罚三杯。”老胡咕嘟咕嘟,连灌了三杯,痛快的抹了一下嘴巴。 李郁有理由怀疑,他这是借机多喝多占。 …… 酒过三巡,老胡已经满脸泛红光。 好久没这么开荤了,上一次还是在眠月楼。 不过上次有个文官在,场子又过于高端,以至于放不开,吃的不尽兴。 今天的规格,不高不低,正正好。 “胡兄立下如此军功,竟然只是个小小的外委把总,朝廷不公啊。” “俺已知足了,每月雷打不动的2两5饷银,还有3斗白米。要是在老家,想都不敢想。” 胡把总的老家在豫南,黄河流经的区域。 按照他的话说,三年里有两年闹洪灾,隔上几年还会遇到一次决堤。 若不是他时常托人往家里送点钱,早饿死了。 “老家惨啊,黄河一决堤,树皮都抢不到,到处是死人。” 说着说着,老胡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 李郁也颇为动容,于是试探的问道: “干脆让他们都来苏州府,黄河淹不到这边。” “少说得50两银子,太难了。” 李郁想,终于找到弱点了。 “我最近准备做笔买卖,胡兄干脆入一股,等分红到手,这一两年就能攒够50两。” “真假的?” “不信我?” “不不,我肯定信。贤弟是个人物,上次剿匪,张知县对你都青睐有加。” 李郁摆摆手,云淡风轻。 示意他附耳靠近些,要说悄悄话。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这桩生意,张知县也有一股。” 胡把总眼睛亮的吓人,他虽然没文化,却不傻。 知县大人都参与的生意,那不得赚麻了。 还是李小哥厚道啊。 …… “那个,那个是什么生意啊?入股需要多少银子?” 李郁看着他扭捏,窘迫的神态,继续下套。 “100两一股。” “这么多?乖乖。” “不多。到了过年的时候,分红怕是翻倍。” 轻描淡写一句话,胡把总夹着一块猪头肉僵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可是我没本钱呀。” “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老弟快讲。” “集资。找你手底下弟兄,每人凑点,有钱大家一起赚。” 【各位读者,是兄弟(姐妹)就投我一票,多多追读最新章节。反清大业艰难,萌新需要支持,进了紫禁城,尔等男的封大官,女的封皇妃。】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36章 距离变态又近了一步 第36章距离变态又近了一步 李郁笑眯眯的骑马离开了金鸡汛。 上马的时候,胡把总在一边小心的保护着,低头哈腰,态度非常殷勤。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是在巴结总兵家的公子。 集资! 一种非常先进的金融(骗人)理念。 一不小心,就在老胡的心中扎根了,而且枝蔓疯长。 “一股100两。但是俺现在手里只有8两,十个弟兄,每人再凑个三四两。” “还是不够啊!” 老胡自言自语,表情纠结。 一个相对机灵的手下凑了过来: “老大,我都听见了。” “什么?你竟然扒墙根偷听军机大事?” “我也不想听啊,是老大你们说话声音太大了。” “有吗?” “你问问兄弟们,他们都听见了。” 众人如小鸡啄米,纷纷点头。 老胡:“……” 阳光下,一群绿营兵簇拥着老胡,坐在湖边草地上! 第一届金鸡湖融资峰会,经过众人气氛热烈的头脑风暴之后,终于拿出了可行的办法。 …… 始作俑者李郁,骑着马一路狂奔。 回到堂口宣布了一件大事,改名! 从今以后,和存菊堂再没有半毛钱关系。 新名字非常大气,叫维格堂! 众人纷纷夸赞,这名字说出去有格调。 原来的名字,总是让人怀疑和菊花有什么关系。 而菊花,是文人雅士们喜爱的一种草本植物。 这种娇弱无力的植物气质,不受江湖好汉的喜爱。 李郁也曾经怀疑过,雷老虎取这个名字,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过斯人已去,只能怀恋了。 旧牌匾摘下,新牌匾还没着落。 他本想随便写写,找人裱起来做个木牌匾。 却被范京婉言阻止了。 “军师,最好找个有分量的文人,多出点润笔费。” “对于堂口未来的发展有好处。” 李郁听了,眼睛一亮。 题字,这可是一门高深的社会关系学。 至于书法真实水平,可以忽略。 …… 府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无非就两种。 在野文人,和文官。 江苏巡抚官位太高了,高攀不上。 赵知府已经回家养老了,知府一职暂时空缺。 府城倒是有三位知县,不过区区七品,低了点,配不上维格堂。 高不成低不就! 而且,找本地在职官员题字还有一种隐性风险。 一旦这位题字的家伙犯事被罢官,这牌匾就得赶紧雪藏。 否则下一任接替者来了,定然会伺机报复。 我大清官场,流行痛打落水狗,以及狗崽子们,清除流毒。 二人商议许久,决定放弃这条路。 于是,李郁又盯上了本府的知名文人。 而文人这种东西,不可以常理推论。 喜好方面:有人爱财,有人爱名,有人爱发疯,有人爱美人(不限制性别)。 这就得投其所好,才能打开文人的心扉。 明清两代,苏州府都是文化中心,状元是这里的一种特产。 二人决定,去青楼寻觅。 …… 文人的爱情,往往与ji女有关。 所以,文人密度最大的区域,就是勾栏瓦肆。 栏杆上倚的,地板上躺的,流泪高歌的都是名士。 在雅间里关着门捣鼓的,才是商人。 大家各玩各的,互不干扰。 文人们消费低,但是能给姑娘们增加名气,变相镶金。 商人们社会地位低,只能氪金。 青楼的经营者们左右逢迎,借文人的名,吸商人的金。 李郁作为艺术生,穿越后又长期混迹这种场所,自然是轻车熟路。 范京就显得拘谨多了,眼睛和手都不知道放哪儿。 在眼睛毒辣的老鸨眼里,这就是贵公子和清客的组合。 “爷,有相熟的姑娘吗?” “伱安排吧。”一锭20两雪花银,随手放在桌上。 不一会,就有三位姑娘翩翩而来。 人未到,香风先到了。 范京的脸色通红,眼光上下不停的扫描。 “换一批,不灵。”李郁眼皮都懒得抬,就直接扇子一挥。 “哎,好嘞。” …… 三位姑娘微笑道别,联手而去。 范京的魂儿都跟着飘了,恍恍惚惚。 第二批,三位姑娘姗姗来迟。 “好,都留下吧。”李郁矜持的点点头。 若是要问两批的区别,是颜值上的差异吗? 并不是! 第一批的特征是:傲人。 第二批的特征是:纤弱。 如果此时有一架跷跷板,两批人分别坐在两端,又要保持平衡的话。 纤弱坐的那一端,得加挂15斤大耳朵羊肉。 李郁的做法,落在一楼大厅众人眼里,显然是得分了。 有一位不知名的作家曾说过: “富裕阶层的男人,往往会选纤弱,特征不明显的女伴。穷人则相反。” 李郁属于骑墙派,兼好。 不过为了凸显身份,把自己打造成一坨,啊不对,总之就那个意思。 特意投其所好,吸引文人,刷好感。 说起来也有些搞笑。 别人逛勾栏是为了吸引女人。 自己逛勾栏是为了吸引男人! 这种道德层面的内疚感,让李郁觉得自己距离变态又近了一步。 …… 大厅角落里,两个书生已经投来了炙热的目光。 烫的范京一哆嗦,更加的紧张了。 “这位爷,奴家看你都出汗了,且宽宽衣吧。” “好啊,不行,没有,我挺好。” 一连串混乱的词,暴露了范京虚弱的内心,以及没见过大世面的窘迫。 一位粉衣姑娘,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 她没有嘲笑,说明她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一般不会笑。 李郁则是云淡风轻,在一左一右簇拥下,聊起了艺术。 在聊天的间隙,自有剥好的水果进入嘴中。 在这种地方聊艺术,自然是一种高端的行为。 很快,就有一位书生凑了过来。 看衣着,家境中等,花钱是需要提前预算的。 看神态,半醉,几分是装的。 看眼神,哎! 李郁忍不住感慨,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位兄台,可否拼桌?我也是一位艺术爱好者。” “善。” …… 眠月楼,上次和张县丞,胡把总来消费,是在楼上的雅间。 这一次是在一楼的大厅。 两者的差别,相当于几百年后夜.店的卡座和散座。 楼上雅间,有最低消费。 一楼大厅,没有最低消费,适合流窜。 而这位“自称的艺术爱好者”,就相当于蹭卡女、蹭酒女。 李郁把自己代入正确的角色,这么一想,就豁然开朗了。 接纳这位蹭卡蹭酒女,小施恩惠。 然后通过ta,认识更多的资源。 从中筛选,找出宝藏ta,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37章 卸甲 第37章卸甲 这位书生,也挺会自来熟的。 不一会,就搂去了一位姑娘。 这让范京看的目瞪口呆,想出手打人。 如今的他,不再是当年的穷酸书生。 在堂口混迹数月,染上了不少的江湖匪气。 眼看他的手,先是寻摸到了一个瓷茶碗,摇一摇确定里面没茶水,随即倒扣在掌中,打量着“夺妹者”的大脑门。 李郁用眼神制止了他,继续直钩钓鱼。 吩咐龟公上点酒菜瓜果,不问价钱。 眠月楼的酒水有足足十种档次,从果酒、黄酒,到醇香烈酒、西域葡萄酒、欧罗巴洋酒。 都点了一轮,就差把不差钱写在脸上了。 这种做法,就相当于几百年后,开个卡座,点个神龙套! 告诉所有人,快来啊,快来蹭我。 历史是个轮回,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所谓新闻,全是旧闻。所谓新人,亦是旧人。 你所谓的潇洒人生,祖宗们在地底下笑而不语。 …… 李郁的桌旁,又多了四个书生。 一会工夫,就混熟了。 有少年聪慧,却次次县试落榜的白衣。 有府试出彩,乡试屡战屡败的秀才。 还有中举后,却意外被罢官的不得志中年。 他们都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只能在这种地方装疯卖傻。 运气好,打出名声后说不定能被贵人提拔。 又或者自诩俊俏,诗词过人,能让姑娘们自荐枕.席的。 总之, 都是不富也不贫,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一心只想混仕途的读书人群体。 这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圈子,对外人而言。 可一旦认识了其中的数人,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轻松逆推。 李郁很快就成为了大厅的焦点人物。 为了震慑这帮书生,他又故技重施。 清空了一张桌子,铺开宣纸。 开始作画,就以他点的这三个姑娘为原型。 三女惴惴不安,或坐或卧。 在众人的围观中,成为画纸上的仙女。 美术生的天赋,再一次惊艳全场。 大清的读书人看惯了,比例失衡、二维人像的画作。 酷似真人,甚至比真人更符合黄金比例的仕女图,让书生们眼球地震。 …… “李兄大才,惊为天人。”一位举人发自内心的赞叹。 就连眠月楼的老鸨也看到了巨大商机。 “这位爷,可否为我们的几位当红姑娘作画,润笔费你放心,从宽!” “这~”李郁假装迟疑,矜持,“怕是有辱斯文。” 其实他心里一个小人在疯狂呐喊,答应她。 老鸨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斯文个p,你们这帮人早就斯文扫地了。 “老身不是想拿钱侮辱伱。而是您这样的风流人物到了这,乃是可怜这些姑娘,给她们赐下饭辙,这是行善积德。” 众书生都是妙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纷纷劝道: “李兄,我觉得妈妈说的有些道理,就当曰后行一善嘛。” “是啊,那些黄白俗物,你就勉强收了吧。” “我们都知道你的人品高洁,收了钱以后咱们可以天天来,再花给姑娘们。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风花雪月,乃文坛雅事。” 李郁心里疯狂的大喊,诸位兄台果真懂我。 这台阶给我铺的,完美助攻。 不过,还没到他松口的地步。 他用询问的眼神望向老鸨,老鸨人精,面露微笑:“一幅画润笔费50两。” 不错的价格,接了。 “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找个僻静之处,不要有人打扰。” “备一炉熏香,一杯清茶,文房四宝,矿石颜料要全。” “各位世兄今天的酒钱,我付!” “好耶。”一群书生眉飞色舞,顿时把李郁引为知己。 范京作为跟班,立马接班。 套话,打听如今苏州文人圈里,哪些人地位高,哪些人愿意题字。 …… 三楼,幽静之处。 按照李郁的吩咐,一切准备就绪。 “进来。” 第一位自然是本楼的头牌,长得极为干扰心律。 不过,在李郁眼里,都是红粉骷髅,不过尔尔。 心中无女人,下笔自然神。 就把这眠月楼,当作那泰坦尼克号的头等舱。 “卸甲。” “……” 一炷香的工夫,换第二个人进去。 如此反复,极为高效。 每人出来的时候,都是手捧一张画,墨迹未干。 有资深内行评价,50两买一幅画,眠月楼血赚。 高1米5,宽60厘米的竖幅画作,展开竟像是真人在面前一样。 而且,还自带美颜效果。 李郁此时,正在和第五位姑娘亲切交谈。 “你的眼角略有瑕疵,还有这颗痣略显多余,你可知道?” “奴家自小就长这样,没办法呀。” “你前面那位姑娘,给了我10两,让我作画时帮她遮掩一二。” “奴家出15两。” “好,好,姑娘未来可期。” 李郁一共画了7幅画,正好凑个彩头,碰瓷七仙女。 润笔费350两,私收小费90两。 眠月楼老鸨欢喜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根据她十年的从业经验,这些画作非常能打。 在这个时代,属于降维打击。 那些有钱的主一看,怕是要打破脑子。 “李先生,您要是进军我们这行,怕是能一统江南风月。” 此时,她已经知道了李郁的真实身份,竟然是本府知名的帮派头子。 让她不禁感慨,世道太乱。 混江湖的长得斯斯文文。 穿官衣的却长得穷凶极恶。 李郁笑笑,他绝不可能涉足这个行业。 因为,有损名声。 将来割据一方,和清廷刀兵相见的时候。 他可不想被清廷和儒生宣传成是一个开窑子起家的反贼。 虽说帝王不论出身! 乞丐、流贼、农民、织席贩履、江洋大盗都无妨。 然而不能是靠皮肉起家的。 李郁可不想称帝后,气急败坏的抓捕那些谣言散播者。 看看雍正就知道了,竟然向天下人写书辩解,太狼狈。 …… “我再给你出一个主意,包眠月楼半年内成为府城风月行第一名。” “楼上设一阁,就叫紫云阁吧,将七张画像做成可旋转的屏风。” “以后姑娘们不要再抛头露面了。让客人进阁看图挑选七仙女下凡,营造期待感。” “这个主意,100两卖给你。” 李郁又赚了一笔,稍微缓解了紧张的财政状况。 更重要的是,打入了文人圈子。 这些人为他介绍了两个题字的人选。 一个是潘世恩,书香门第出身,刚中举,在文坛颇有名声,目前手头紧。 还有一个是生员钱棨,县试府试院试都是第一。但乡试连续落第,也属于圈中名人。 两个都是潜力股,而且都是历史名人。 潘世恩就不说了,后来状元及第,家族兴旺,“四朝元老”,“天下无第二家”。 钱棨更是奇人,四年后突然开挂,乡试会试殿试连中三元,苏州古城三元坊的地名由此而来。 李郁笑道: “明日备好厚礼,我亲自上门拜访求字。” “还请几位仁兄帮忙引荐。”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38章 转型,做本府大善人 第38章转型,做本府大善人 次日,在一众书生的引荐下。 李郁先是见到了潘世恩,被婉拒! 若是乌鸦在,肯定会说:姓潘的果然没有好人! 后又见到了钱棨,这位仁兄倒是没有直接拒绝。 大概是连续的乡试落第,打击了他的信心。 而是委婉的提出了一个问题: “李先生可否告知,这维格堂,到底是个什么性质?” 李郁一愣,这问题好难啊。 “乃是官府监督下的民间善良组织,成员主要是本地无业青年。” 钱棨:“……” 一众书生:“……” 忍住送客的冲动,钱棨换了一种提问方式: “我是个考科举的文人,若是给一家打行题字,怕是将来会被主考官诟病。” “李先生也是读书人,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李郁突然灵感来了,正色道: “钱兄错了。打打杀杀那是存菊堂的事,和我维格堂何干?” “不错,我曾经是堂口智力担当。可现在,我和存菊堂没关系了。” “我现在要做的是青史留名的事业,维格堂其实是个善堂!” “善堂?” “对。但做好事,不问前程。” …… 客厅内,出现了暂时的死寂。 李郁语出惊人,在场所有人感觉腰被闪了。 质疑吧,好像不信任朋友。 相信吧,有点侮辱智商! 还是钱棨,循循善诱: “李先生能不能详细讲一讲,你这个善堂的运行模式?钱从何处来?” 嘶,不愧是能连中三元的人,一下就问到了要害。 “维格堂拥有专业的法律人士,强大的公关能力,致力于为有冤屈,却因不懂大清律而打不赢官司的民事诉讼群体,提供全面的法律援助。当然了,收费不菲。” 呼,在场所有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或许许多人不理解,这两者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其实,区别大了去了。 打行,是属于诉讼链条上的最下游。 在原告、被告之间乱打一气,属于欺压弱小。 而维格堂,是走文明路线,替有钱无势的客户和官府打交道,属于不黑不白的玩意。 而且是打通了诉讼链条上下游,利润可观。 李郁看钱棨脸色变好,知道问题不大了。 又补充了一句: “维格堂一旦横空出世,很快就可一统民事诉讼江湖。” “我信,善堂的资金来源是解决了。那善堂做些什么善事呢?” “施粥、施药、收留孤童、救助灾民。” …… “能做到这样就很好了,李先生,题字的事我接了。” “钱兄,些许润笔之资,莫要推辞。” 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放了两根金条。 若是换成银子,足有80两。 钱棨微笑着接过,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心中一喜。 “来人,磨墨,铺纸。” 不一会,维格堂三个娟秀的大字,就落在了宣纸上,并盖上了私人印章。 李郁也是行家,对于一个优秀的美术生而言,书画不分家。 “钱兄写的,竟是瘦金体。” “不错,我觉得既然是善堂,就该带点斯文气。若是写怀素体,怕是杀气太重。” “好,好。” 李郁很违心的夸赞,其实他心中有些不爽。 大清朝的文人,果然个个七窍玲珑啊。 挂着瘦金体牌匾的社团,怕是气短三分。 出了钱府,打发了一众无所事事的书生损友们。 李郁找到了一家店铺,裱字做牌匾。 定制了店里规则最高的牌匾,烫金字体,檀木牌匾。 任谁走到门口看到这牌匾,都得夸赞一句阔气。 混江湖,千万不能寒酸。 因为江湖人士大多落魄,为了掩饰兜里没钱的尴尬,需要时刻把义气挂嘴上。 闭口不提的事,要警惕! …… 大把的银钱洒出去,维格堂很快成了苏州府热搜话题。 文人群体是封建社会最高效的宣传喇叭。 他们在青楼、酒楼、茶楼高谈阔论。 然后姐儿们、食客们、茶客们又当做新鲜事,再次和亲朋邻居客户们炫耀。 这种病毒一般的扩散方式,相当高效。 没过10日,维格堂的名声大噪。 阊门存菊堂,乌鸦酸溜溜的,一上午都在阴阳怪气。 大嫂也撤去了孝服,换成了一身素色衣裙,还养成了随身带匕首的习惯。 短短几十天,她就蜕变成了一个雷厉风行的女掌门。 十日前,白莲教来过一位联络人。 密谈半夜后,跳窗离开了。 白莲教在苏州府的布局,依旧是扑朔迷离。 李郁很想知道,但是大嫂决口不谈。 他不知道的是,大嫂也知之甚少。 乾隆三十九年,山东临清县清水教王伦起义。 清水教,是白莲教的分支。 本省绿营兵初期失败,损兵折将。 待到京城八旗马队,和百余索伦骑兵赶到后,竟然一战全歼王伦部众。 这件事,李郁也听说了。 他得出了一个结论,清军内部的战斗力差距悬殊。 从中也可推测,在清军整体战斗力直线下滑的大环境下,清廷中枢依旧拥有一只数量不详的精锐军队。 …… 在鞭炮声中,崭新的牌匾挂了上去。 维格堂,正式挂牌营业了。 第一桩业务就上门了,非常棘手。 来人是苏州府一富商之子的遗孀,坐着豪华的马车,蒙着面纱。 随行的男女仆人竟有6人。 杜仁出面接待的,他只是一瞅就知道这位遗孀是非常有钱的。 不过,这案子就很头疼了。 已经打了一年多了,从吴县县衙,一路打到知府衙门,按察使衙门。 夫家不许她离家另过,更不许另外嫁人。 而这位遗孀的娘家,也不是一般人,乃是湖州府的富商。 于是,两边都使出了钞能力,棋逢对手。 大把的银子洒出去,把衙门里的人乐坏了。 于是,就这么硬拖了下来。 最终,两家都筋疲力尽,不再往水里扔银子了。 而这位年方二八的寡妇,啊不对,应该叫单身小富婆。 也只能依旧住在夫家,没法搬出去。 夫家不松口,她就得永远在这里住下去。 “这位夫人,关于你的这些材料,我都看过了。”。 “怎么样,有希望吗?” “大清律并不支持寡妇再嫁,事关国体,所以希望不是很大。”杜仁幽幽的说出一番话,对面的女子开始流泪。 火候到了!他又开口说道: “不过,也不是毫无希望。” “真的吗?杜讼师,那我就全权拜托你了。” “伱等等,在我答应之前,有一件事需要提醒你……我是很贵的。” 杜仁终于图穷匕见,时机拿捏的炉火纯青。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39章 最怂的语气,说最霸气的话 第39章最怂的语气,说最霸气的话 “杜讼师放心,钱不是问题。你要多少,奴家就给你多少。”面纱女子轻声细语。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用最怂的语气,说最霸气的话。 “吴妈,拿银票。” “这是2000两银票,作为定金。只要帮奴家打赢官司,尾款你说个数,奴家都会满足伱。” …… 一直在偷听的李郁,都忍不住颤抖了。 寡妇? 呸,明明是小天使,小宝贝。 又有钱,年龄又小,隔着一堵墙都能感觉到是个靓女。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劝说杜仁娶了这个财神女。 如果她看不上杜仁,自己也可以勉为其难的。 娶此一女,可少奋斗10年。 为了造反大业,早日推翻黑暗的清廷,就算付出点牺牲又有什么呢。 他从幕后转了出来: “夫人放心,维格堂一定为你主持公道,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捍卫你的婚恋自由权。” “这位是?” “他就是我们维格堂的堂主,李郁。”杜仁笑的很开心。 面纱女子起身,轻盈施礼。 一桩大生意,就这样接下来了。 李郁转手就把银票给了范京,告诉他不要省钱。 仓库,观景楼,大宗的粤铁,桦木,焦煤,米面都赶紧的上马。 银子是死物,花出去才有作用。 维格堂需要争分夺秒的扩充实力,在大清这个恶劣鱼塘中快快长大。 雷老虎的死,就是血淋淋的佐证。 区区一帮丘八,就能让堂口死伤惨重。 若是富甲天下的盐商想动自己呢? 若是官府,绿营兵想动自己呢? 怕是逃遁进入太湖为匪,都求之不得。 想到这里,李郁又追加了一项采购。 让小五去帮着挑一艘船,起码能容得下20人,适合内河水浅航行的。 如果没有现成的,就让船匠重新打造一艘。 …… 范京对着账单苦笑了一下。 砖石瓦料290两,匠人工钱320两,粤铁1500斤500两,桦木10方33两…… 至于说造船,价格就难说了。 若是用松杉造一艘100料沙船(平底船),150两差不多。 若是用铁力木造一艘100料广船,得350两。 一下子,这2000两就都花出去了。 赖二,现在是堂口的采买联络人。 这家伙天生就是个做牙人的料,哪种商品找什么人买,大致价格,都门清。 他负责和商人们谈好采购的细节,然后商人送货上门,来堂口拿银子。 银子的出入,掌握在李郁和范京手里。 维格堂占地近15亩,而且周围的15亩也被李郁买下来了。 有官府盖印的地契,属于合法的私人领地。 考虑到人员增加,而且以后还会更多。 李郁让匠人们在围墙之外的空地上,新盖了三排房子。 不再是三进的宅子,成本太高了。 而是满足基本生活需求的集体宿舍,一间靠着一间,合用一堵墙。 每一间内,设置床铺四张,桌子一张。 每一排房子的尽头,是五谷轮回之所。 用水就直接去河里挑水,也就是百十米外。 这三排房子,能安置个小二百人,暂时是肯定够用了。 仓库的修建没什么稀奇的,尽量用石料砖瓦,放火防雨水。 墙壁高处有小窗子,常年打开透气。 窗子外侧有屋檐遮挡,防止雨水进入。 为了防止鸟兽从这里进入仓库偷吃粮食,又在窗口增加了一张网。 …… 仓库内,严禁烟火。 李郁挑选了一个疍民,和一个原堂口伤残兄弟一起看管。 大门有两把锁,两人各保管一把钥匙。 货物出入库时,必须二人同时在场。 仓库门外,有两口大水缸,不论寒暑,必须保持水满状态。 制度,从一开始就必须严密。 否则后面随着组织的规模越来越大,容易失控。 第三次招人,是直接购买的流民。 刚到夏季,黄河又决堤了。 一口气冲毁了18个县,波及6个府。 李郁听说此事的时候,苏州城内已经出现了第一波乞丐。 他是去元和县衙的时候,发现的异常。 一路上遇到了不下于20个乞丐。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的都是不辨颜色的布条,人手一只破瓷碗。 他施舍了几十文铜钱,结果引来了大批乞丐。 吓的他赶紧拨马离开,绕道躲避。 身后,传来了衙役们暴躁的怒骂声。 他们用皮鞭,驱散了聚集起来的丐帮。 因为这里是十泉街(后改名十全街),是绅士们居住的地方。 …… 到了元和县衙。 门子异常热情的帮着牵马,给马喂水,喂草料。 李郁也很知趣的打赏了一小块碎银子,获得了一堆阿谀奉承。 县衙人人都知道,县尊对李郁非常重视。 甚至企图邀请他来做个影子知县,掌管衙门内外一切业务。 还有一种传言,是县尊想做他的老泰山,怎奈女儿太丑。 总之,李郁是县尊的大红人。 书吏在前面带路,一直到了后堂,张有道和家眷的居住区域。 大槐树下。 一桌简约但不廉价的酒菜,早就摆好了。 很显然,这是家宴。 在大清官场,家宴才是招待贵客的最高待遇。 张有道的妾室,居然也在场。 因为官员不宜携妻上任,所以常规做法是到了某地任职,就现纳一房妾聊作消遣。 “拜见县尊大人,夫人。” “李先生且去宽衣,夏日酷热不必拘谨,都是自家人。” 不一会,换上了丝袍的李郁坐到了桌边。 酒过三巡,谈起正事。 小妾很懂事的起身回避了,接下来是她不能听的大事。 …… “那件事,有眉目了吗?” “有。正想和县尊禀报。” 二人似乎在打哑谜,却都是心知肚明。 元和县官仓亏空,需要尽快填补了。 “前几日朝廷廷寄,钦差要下来视察淮北水灾,同时督促其余各府将漕粮尽快起运。” “钦差何时动身?” “本月末,下月初定然会到江苏。” “无妨,这几日我就着手运作,将亏空补齐。” “怕是没这么简单补齐呐。” “大人给我交个实底,到底亏空多少?”李郁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7000两。咳咳咳。” 李郁大惊,盯着他的眼睛。 张有道老脸一红,喝了一口酒假装咳嗽。 “这么大的缺口?” “这,这是本官大意了。原本的亏空也就2000多两,咬咬牙就凑上了。本官又挪用了5000两官银炒棉布,结果~” “结果怎么了?” “一船布,在长江里翻了。” 张有道是贵州铜仁府人氏,最近和家里的书信中得知当地棉布价格暴涨。 价格竟然是这边的双倍! 于是想打个时间差,狠狠赚他一个小目标。 运气不好,船翻了,布没了。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40章 它,无处不在 第40章它,无处不在 李郁沉默不语,在思索着要不要跳车。 这位县尊大人办事太不靠谱了! “7000多两官银的亏空,本官就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抓几个小商人抄家,也堵不住呀。”张有道自言自语,说的都是心里话。 苏州府的商人如过江之鲫,随便捕几条小鱼没大碍。 不过想捕大鱼,怕是后面的大人不答应。 大鱼,都是养肥了人家自己割着吃的。 …… 张有道也放下了架子,言语里颇为恳切。 “贤侄,老夫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就是官场智多星,比那些绍兴师爷还要厉害。如果老夫能得到你的辅佐,怕是督抚都有希望。” “伱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老夫被弹劾罢官吧。如果赵主簿上台了,他这人心眼小,怕是天天针对你。” 赵主簿,就是之前和他争夺知县位置的本县三把手。 “伯父,小侄其实早有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最近碍于打行旧名,转型艰难,束手束脚。” “老夫听说了,你放心,元和县衙会给维格堂正名。” “怎么正?” “最近辖区遍地灾民,你带人来施三天粥,然后我以县衙的名义表彰你,再给你送个大牌匾,坐实善堂的性质。” “妙!小侄拜谢了。” “别讲这些虚礼了,以后你来县衙就不必通报了。剑履入衙,赞拜不名。” …… 李郁心里一咯噔,这话很反动啊。 算上上次念的反诗,这已经是第二次“犯忌讳“了。 乱用典故,当初是怎么考上科举三甲的。 这位县尊大人是什么成色,值得细究。 “小侄有一计,收益丰厚。据可靠消息,太湖常有私盐船出没。这种不义之财,取之无愧。上对的起朝廷,下能补充亏空,说不定还有富余~” 二人低声密谋许久,终于敲定了方案。 酒后,张有道挽着手将李郁送到了县衙门口。 一路上经过来了六房,二堂,大堂,人人都瞧见了。 能让县尊大人亲自送到门口的客人,不得了。 好事者已经开始猜测,李郁是不是京中哪位贵人的子侄,或者亲信门人。 一些心眼深沉的家伙,已经决定择日上门拜访。 给维格堂送礼,曲.线晋升。 李郁骑马离开的时候,带着醉意观察了街边的流民。 府城的衙役们已经开始有组织的驱赶流民出城。 显然,官府已经意识到了风险。 成群的流民滞留府城,一旦起了乱子,就会祸及全城。 “快滚。省的老爷用鞭子抽你。” 一声怒吼,打断了李郁的思绪。 …… 眼前的一幕,让他叹息。 四个衣裳破烂,走路踉跄的流民,看起来是一家四口,互相搀扶着。 被身穿皂服,提着鞭子的衙役当街驱赶。 “且慢。” “李大官人,您有什么吩咐?”衙役一溜烟的跑了过来,低头哈腰。 “你认识我?” “认识认识。小的是元和县快班的黄四,在县衙见过您。” 原来如此,李郁点点头,吩咐道: “把那几个人叫来,我有话要问。” “哎,好。” 一家四口,夫妻二人带着两个小女孩,站着都在晃。 黄四在一旁大声训斥道: “好好回话。不然仔细扒了你们的皮。” 李郁摆摆手,问道: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我们是徐州府砀山县人,黄河决堤淹了。” “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沿着运河,一路走一路讨口吃的。” “一千多里路,能活到这里不容易。” 李郁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 “拿着,去买点吃的。” …… 汉子跪地咚咚磕头,两个孩子也跟着跪了。 他哆嗦着从街边包子铺买了四个素馅包子,又讨了一碗清水,花了8文钱。 一人一个,蹲在墙根吃掉了。 “李大官人善心,有这几个包子,这一家说不定能活着走到杭州。” 黄四在一旁讨好说道。 见他不解,又赶紧解释道,“府衙有令,不许一个流民在府城内滞留,把他们继续往南赶。” 李郁这才明白了。 流民沿着大运河南下,不单纯是自发行为。 背后有官府的刻意为之,各地官府都自发的驱赶,不让太多的流民在本地停留聚集。 就好似一张大饼,不停的摊匀摊薄。 把风险和麻烦,尽可能的均摊到各州县。 这种做法,不仅朝廷是默许支持的。 各地官绅也是积极响应的,他们害怕流民聚集起事。 …… 李郁从醉意中醒了过来。 已经出了城,到了城外,林淮生沉默的骑马紧随在后。 而那个黄四,竟然在自己前面,提着鞭子清道。 李郁问道: “是你教他这样做的?” 林淮生摇摇头,眼里都是讥讽: “他自己非要跟着,说怕有不长眼的流民惊扰了你。呵呵呵呵。” 李郁笑了,轻轻一夹马腹。 冲到了黄四旁边,和他并排前进。 “黄四,你现任何职?” “小的是县衙快班缉盗快手,无职。” “你做的很好,我写个条子给刑房书吏,从明天开始,你就是快班班头了。” 黄四愣了一秒,随即狂喜。 扑通跪地:“谢谢李大官人抬举,以后您有什么吩咐,小的赴汤蹈火。” “好,没看错你。你可以回去了。” 李郁递给他一张铅笔写的纸条,盖了自己的私章。 黄四一路狂奔,涕泪横流,引来无数路人诧异。 幸福来得太快,以至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腿。 从城南郊到元和县衙,十几里路,一口气跑了下来。 在刑房书吏亲切的目光下,同僚捕快羡慕的眼神中,他成为了快班班头! 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小时候看发榜,一个新中举人热泪盈眶反复念叨: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 那会他还是个小孩,不懂。 现在,他懂了!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41章 骗你们上车 第41章骗你们上车 元和知县张有道打死也想不到,李郁所说的私盐船是什么玩意。 如果他知道,那是扬州盐商的走私船,怕是要吓尿了。 扬州盐商的背后,站着起码两位军机大臣,还有一位王爷。 一个七品知县,为了补齐官仓亏空,挖王爷的墙角,薅军机大臣的羊毛,这是什么行为? 约等于老寿星摸电门! 次日,金鸡汛驻地。 李郁再次来做客了,这一次是要把胡把总以及手底下的兄弟全部绑上自己的战车。 “快,去打酒买肉,招待李先生。”老胡殷勤无比。 最近,他已经成功筹集了80两巨款,剩下的20两,从横塘汛的王把总那借的。 “李先生你看,白银100两,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俺想入个股,赚点小钱贴补家用。” 胡把总打开小箱子,推给李郁。 “好。胡把总你很有魄力。” “我可以向你承诺,伱们的投资很快就可以翻倍。” 咔嚓,门突然倒地了。 在门后一直偷听的金鸡汛兵们,狼狈的摔进了屋里。 “李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们都跟胡老大入了股,是不是都能翻倍?” 几个被银钱冲昏了头脑的汛兵,围着李郁陪着笑脸的追问。 …… 李郁,又成了金鸡汛的红人,或许该叫财神爹。 他用非常具有诱惑力的描述,向众人讲述了暴富的前景。 “这位兄弟,你要是赚到了30两,你最想做什么?” “娶两个老婆,生儿子。” 众人一片哄笑,李郁却很认真的告诉他,30两不够娶两个,娶一个还行。 经过一番亲切友好的交谈,金鸡汛的军心已经被自己牢牢掌控。 至于要做什么生意,众人还是一头雾水。 因为李郁说了很多听不懂,但是又不明觉厉的话。 自卑的绿营兵们觉得肯定是自己的智商问题,不敢追问,怕露怯。 而且,有把总、财主,还有知县老爷参与的生意,肯定不会赔本。 他们就负责押运,扛货这样的粗活儿。 夜晚,众人都带着发财的美梦进入了梦乡。 李郁临走前,和胡把总约好了。 过几日,他会派人来。 届时,老胡务必挑选6人,携带火枪、弓箭随行。 这反而让老胡安心不少。 若是一点风险没有,他反而觉得不安心。 …… 浒墅钞关。 白帆遮天蔽地,河面拥挤不堪。 商船一艘接着一艘,在税吏登船检查后,交纳过路银子。 这里是大清朝的水上印钞机,陆上印钞机则是京城的崇文门税卡。 钞关监督一职,油水大,所以平均任期仅有一年。 在靠近运河的一间高档客栈楼上。 林淮生和刘千,一直在默默注视着船只。 林淮生曾经搭乘过那艘船,对于另外两艘船也有些印象。 突然,一艘盖着油毡的300料漕船进入了视野。 他顿时眼前一亮,继续观察。 这艘船是标准的漕运船,形制一看就知道。 而且,桅杆也是本行。 在水里打架,比上岸打架更安心。 即使打不过,还可以划船跑。 船沉了,还可以游泳,个个水性极好。 刚升任快班班头的黄四,就一个念头,好好效力,让伯乐瞧瞧。 怀着各种心思的人,分别登上了渔船。 …… 李郁带人进入太湖,走的是另外一条路线。 先进入石湖,再驶入苏州湾,绕过东山岛后,在太湖胥口堵截那艘私盐船。 这样一来,路上的时间大大增加。 幸好,浒墅关的效率低的令人发指。 那艘船拖拖拉拉的经过大运河,通过胥江,最终进入太湖的时候,已经是快傍晚了。 而李郁他们,已经焦虑了。 5艘渔船,人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胥口方向。 “军师,他们不会不来了吧。” “万一太阳下山,我们就看不见了。” 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众人失去耐心的时候,目标出现了。 300料的大船,长50丈,宽2丈,相比渔船,绝对是个庞然大物。 一个疍民惊喜的告诉李郁: “太阳西斜,我们从西边靠上去。他们迎光,根本看不清我们。” “我们可以大胆靠上去。”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42章 钱,我想收;货,我又不想给 第42章钱,我想收;货,我又不想给 这是个重大利好因素。 按照事先安排,穿着绿营兵军服的胡把总,带领他的人先出场。 私盐船上,船老大正在纠结,是继续前进还是返航在胥口镇停泊一夜。 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不是好兆头。 但是,根据天象,明天很可能会有大风大雨。 太湖行船,恶劣天气等于找死。 太湖虽然不深,湖面却异常宽广,掀起的巨浪很吓人。 内河船只很容易倾覆。 …… 最终,船老大决定夜航,尽快把货物交割掉。 明天起大风的时候,他都已经返航到胥口镇了。 突然,前甲板水手喊道:“右前方,有船靠近。好像是官兵。” 船老大心里一紧,赶紧跑到右舷查看。 30米外,一艘破破烂烂的小船,船头站着一个绿营军官,指指点点。 他松了一口气,很显然,是太湖协左营那帮丘八想敲几个钱喝酒。 “拿5两银子,待会把他们打发了。” 他有足够的底气,因为他有官面的程序,只要拿出江南提督府的钧令就可以畅通无阻。 幕后东主是京里的贵人,办理各种关防手令就和玩一样。 胡把总站在船头,渔船的棚子里,趴着4个手持火枪的弟兄。 他负责吸引注意力,掩护其余4条船的人从其他方向靠近。 “本官怀疑你这艘船有违禁品,降帆检查。” “军爷辛苦,这点小意思拿着喝茶。” “你小子不错,知道体谅咱爷们。我们也是身不由己,走个过场。对了,船上一共有多少人?“14人。” “包括你在内吗?” “是啊,军爷打听这个干嘛。” “因为,爷怕漏杀了。”胡把总一边说,一边狠狠捅出一刀。 锋利的刀刃,刺透了船老大的腹部。 跟他一起登船的两个绿营兵,一左一右点燃了火绳。 砰,砰,打的还是铁砂。 …… 仅仅一炷香功夫,船上的战斗就结束了。 除了一人跳水潜泳逃遁,后被两个疍民带着鱼叉下水弄死了。 像鱼获一样,戳在三股鱼叉上捞上来了。 李郁让人仔细清点了尸体,正好14具。 又搜查了船只各处,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在船上近距离打霰弹,效果好的出奇。 难怪带英的战舰上,水兵装备有一款截短型大口径燧发霰弹枪。 掀开油毡布,众人乐了。 霍,好家伙。 白花花的粗盐,一筐挨着一筐。 “我吃10辈子也吃不完啊。”有绿营兵感慨。 “扯淡,齁死伱。” 李郁拍拍手,示意所有人听他的。 “黄班头,带你的人坐船先回去,在岸上候着。” “胡把总,你的人跟着我上大船。” 两边都没有意见,很快就调整了人员。 5个疍民,负责把元和县衙快班的捕快带回岸边,还有那5艘小渔船。 其余的人,驾驶大船继续夜航。 李郁有个大胆的想法,冒充去和盐帮交易。 盐帮的人,上次见过他,不至于太起疑心。 而且,趁着夜色,更好掩饰。 尸体全部抛进太湖,甲板血迹冲洗掉。 悬挂着两盏气死风灯的大船,就这样消失在了夜幕中。 …… “李先生,私自卖盐是朝廷法度明令禁止的吧?” “对啊,所以我们把他们卖盐的杀了。” 老胡语塞,一时竟无言以对。 刚找到了逻辑的纰漏处,准备开口时。 李郁抢先说话了:“这一趟我做主,回去分你100两,你手底下一人50两。” 老胡刚组织好的说辞,瞬间散乱了。 没办法,他给的太多了! 哎。 继续蹲着啃肉饼,喝烧酒,决定今晚啥也不说了。 心里念叨着,李兄弟虽然平时为人傲气了些,可对朋友出手确实大方。 2个时辰后,轻松的气氛消失了。 湖面刮起了风,硬帆被风力撑的嘎嘎作响。 “船晃得有点厉害。”一个疍民说道。 “会出事吗?”李郁看着漆黑的黑幕,有点后悔了。 和大自然斗,结果是看运气,和实力没半毛钱关系。 “应该不会搁浅,沙船平底吃水浅。舱内全是盐,压舱够了。” 根据李郁的描述,以及疍民们对太湖的了解,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姑且就叫他无名岛吧,确实无名无姓。 就一个孤零零的岛屿,岛上有亮光。 “鸣锣,叫这帮私盐贩子起床放水。” …… 刺耳的锣声,吓的刚钻进窝的盐帮汉子们冲出屋门。 一个个手提刀枪,以为是官兵来了。 结果发现,是那艘熟悉的“老伙计”又来卖盐了。 一顿问候祖先,骂骂咧咧准备接洽,交割银货。 李郁在灯光下又见到了老朋友,太湖蛟。 他一改常态,热情的上去吊膀子。 “太湖蛟大哥,你可帮了我大忙。这枚金叶子,你一定得收下,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黑壮的太湖蛟看着手里的金叶子,一头雾水。 “兄弟你这是?” “前些天,我在西太湖遇到了一伙人拦路,上来就要打劫。我就提了你的名字,嘿,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小子一听就肃然起敬,让我过去了,临走前,还送给我两尾鲜鱼压惊。” 太湖蛟陷入了深沉的思索,西太湖那边是哪路熟人在立棍。 “后来你就没问问他的名号?” “问了。人家说区区贱名,不足挂齿。” 二人像说相声一般,听的周围人一愣一愣。 不过,气氛是很融洽了。 加上之前连续交易了多次,警戒心大减。 “太湖蛟大哥,交割银货还要好久。我这有好酒,一起喝点。”李郁摆出了一副豪爽模样,手一挥,“把我准备的那些好酒都搬上小舢板。” 太湖蛟内心是不想外人登陆上岛的,不过气氛都烘托到这一步了,拒绝的话难以说出口。 都是江湖中人,人家做事滴水不漏,自己呢面子里子都有了。 “好兄弟,走。你有酒,我有肉。” 太湖蛟用力的拍着李郁肩膀,以示友谊深厚。 两人笑呵呵的登上了一艘小舢板,上了小岛。 李郁为了取信于人,甚至一个随从都没带。 白衣过江 …… 这种姿态落在太湖蛟眼里,又是一阵惭愧。 人家单枪匹马到你老巢做客,自己还担心这个那个的。 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再做上几年,就金盆洗手,向帮主辞了这差事。 到广东那边,买房置地,娶上三五个妻妾,好好享受退休生活。 舢板一震,到岛上了。 李郁下船的时候瞥了一眼,岛屿四周水面有很多礁石,水位很浅。 大船没法靠岸!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43章 风云突变 第43章风云突变 砂石滩涂,有一座瞭望台。 木制的瞭望台,有三层楼那样高。 再往里走,地势稍高处,有一排木屋。 盐帮的汉子们听说来客了,都出来瞧热闹。 因为,平日从未有外人登岛过。 这里是盐帮交易的前哨基地,虽不是高手云集,却是财货交汇频繁。 一间简陋的木屋。 粗笨弯曲的长条桌,奇形怪状的太师椅,看的出来,出自业余人士之手。 “不错,不拘小节,行为艺术。”这是很违心,很虚伪的赞叹。 然而,却引来了太湖蛟的大喜。 他直勾勾的看着李郁,问道: “兄弟,你也觉得这些桌椅做工不一般?” “当然,我这人眼光很高,轻易不夸,除非真是好东西。” 太湖蛟笑的震天响,眼神炙热。 握着李郁的两肩,兴奋的讲道: “终于遇到识货了的,这些家什都是我亲手打造的。” “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做个好木匠,靠手艺吃饭。” “那后来~” “哎,还不是家里穷,乡绅老爷又催讨租子。我,我,我就一怒之下,杀了他全家,又放了把火。” 他的表情很精彩,五分遗憾、三分怀恋、两分暴虐。 李郁是个好捧哏,立刻接上话茬: “杀的好,如今朝廷无仁,官府无道,读书人无德。” “李兄弟骂的痛快,来,喝一杯。”太湖蛟异常的亢奋,大约是因为遇到知己了。 “我当初的梦想也是做个木匠。” “啊?那,那后来咋回事?” “家里人逼着我读书考科举,说当官吃皇粮才是正道,其他的再挣钱也是下九流。” “那你是,怎么混江湖了?” “我看先生坐的黄花梨官帽椅不错,就给他改造了一下,更符合人体工程学。结果他大发雷霆,把我赶出了书院。一怒之下,我就下海了。” …… 太湖蛟愣了半天,随即狂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李兄弟,我们做木匠的,手艺最关键的就是牢固,你看好了哈。” 他腾的一下跳上桌,用力跺了几下,又觉得不过瘾,原地跳起一尺。 灰尘腾起,桌子却纹丝不动,异常坚固。 这让李郁大为震惊,表情完全不是作伪。 目测他的体重,不低于180斤。 这夯货,是个人才啊。 只不过,技能点歪了而已。 若是当初有个师傅好好教导,说不定真是个小鲁班! 一根钉子没有,全靠榫卯结构能把桌子做到如此稳固。 而且,还如此的丑陋。 岛上有咸肉,鸡鸭,还有鲜鱼,桌上摆了一大堆。 酒是李郁带来的,还分了几坛子给下面人。 二人就着酒菜,越聊越投缘。 突然,太湖蛟说: “兄弟,我知道伱是什么人。” “你是府城打行的军师,你大哥刚死了。不过,你这人还不错,讲义气。” 李郁瞬间后背被冷汗浸透,酒意一下子消失了。 这个貌似傻大笨粗的家伙,竟然早就派人摸清了自己的底子。 “太湖蛟大哥,你连这个都知道。” 在一旁伺候倒酒的汉子,嘿嘿笑了。 “李爷,是俺上岸打听的。对不住您了,主要是防止官府安插桩子。” “没关系,以后都是自家人。若是上岸了,一定来堂口找我,我带你们玩遍府城。” “听说府城的勾栏瓦肆里,娘们一个个白的像掉进了面口袋,真假的?” “下次我带你去见识一下。” …… 李郁只是随口敷衍着,他的内心惊涛骇浪,正在刮10级台风。 计划出现了一个大纰漏! 太湖蛟认识自己,知道自己的底细。 私盐船消失后,幕后的官府大人物肯定会调查,轻易就能问出自己来。 太湖蛟不可能为自己保守机密。 他们是盐帮,不是白莲教天地会。 盐帮只求财,不会往死里得罪官府。 只要官府派人来询问,说清楚利害关系,保证不知者无罪,他们立马就会把自己卖掉。 这一点上,还是白莲教天地会更令人放心。 他们和官府,从不妥协。 而且对于投降官府的叛徒,更是热衷于杀全家。 “李先生恐怕不知道,我们岛上也有女子。”太湖蛟嘿嘿笑道。 “哦?是什么来头?” “甭管怎么来的,总之都是绝品。来啊,给我兄弟安排一个,不,两个。” 热情的太湖蛟,是真心诚意的招待自己。 可李郁,脑中cpu都快转烧了。 这么大的纰漏怎么弥补? 灭口! 只有把这岛上的人,杀个干干净净,不留活口。 死人,是不会泄密的。 …… “李兄弟,我有一个提议。我们结拜吧!” “啊,你说什么?” “我今天和你一见如故,一定有特殊的缘分。咱们现在结拜为生死兄弟,以后联手闯江湖。”太湖蛟很严肃的说道。 他真不是开玩笑,江湖人士对于结拜是非常看重的,容不得一点含糊。 李郁点点头,表示他同意。 如果不同意,怕是今天就走不出这个岛了。 先稳住他,再想办法。 正好,交割盐银的工作也结束了。 盐,全部到了岛上。 银子,在船舱里码着了。 盐帮的人全部出来了,见证大场面。 小弟们抬出桌子放在砂石滩上,摆放香烛,鸡头、猪头、酒水。 悄悄一数,一共有20个汉子。 太湖蛟接过匕首,割开手掌,血滴在碗里。 李郁也接过匕首,有样学样。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然后,二人端起混合着血液的酒水,仰头全灌下肚。 高度白酒,刺激的李郁肠胃在灼烧。 借着酒劲,正好掩饰他的不自在。 最后一句同年同月同日死,他说的很心虚。 “来人,带我兄弟去花寨。” “大哥,你先派个人去船上传信,让他们别急,下锚等待。” …… 大船上的人也非常紧张,焦虑。 在听了传信后,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被扣下做人质了。 胡把总差点当时就拔刀下令进攻 而范京,却觉得不至于如此糟糕,建议观望着事情发展。 船上的人在磨刀擦枪,盯着岛屿的风吹草动。 而李郁,被两个盐帮小喽喽搀扶着,走了一小段路。 原来,在岛上密林中间。 有一大块人为开辟出来的空地,盐帮在此搭建了三排屋子,储存物资。 空地四周,用栅栏围了一圈,还挖了排水沟。 负责看守的盐帮子弟,有三人,还牵了一条狗。 听说是老大的结拜兄弟来了,自然是态度殷勤,鞍前马后。 最后一排屋子,别有洞天。 里面的装修,竟和陆上富贵人家无两样。 打开门,两个惊恐的年轻女子,低着头坐在椅上,相貌竟是高度相似。 “李爷,您慢慢玩。” “有什么事就叫小的们一声。” 李郁从袖中摸出几块碎银,也不看分量,直接打赏。 “我这人脸皮薄,不喜欢别人靠的太近。” “明白,明白。小的保证,走的远远的。”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44章 花寨点女兵 第44章花寨点女兵 想不到,在这荒凉岛屿上,还有这样一番洞天。 而两个女子,看起来不似普通人家闺女,也不像出身柳巷的女子。 李郁大喇喇的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抬起头来,自我介绍一下。” “奴家雨娇,是姐姐。” “奴家云娇,是妹妹。” 二女的回答竟是如此的标准,出乎意料。 看来,太湖蛟在这里花了不少心思。 “你们在这里多久了?” “三个月。” “平时都来过什么人?” 这个问题似乎比较难回答,二女沉默了一会。 妹妹答道: “不多,除了商人,就是江湖好汉。” “你怎么判断他们的身份?” “商人白而胖,手掌没有老茧。江湖好汉黝黑粗糙,老茧多伤疤多。” …… 李郁心中已经基本有数,这姐妹俩幼时定是受过教育的。 说话逻辑清晰,有条理。 “贵客,可要伺候歇息了?” “稍等,我再考你们一个问题。” “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下一句是什么?” 二女一愣,心想今天这是遇到了个什么玩意儿。 来花寨,不图享受,考女秀才来了。 不过,还是老实答道: “出自《孟子·离娄章句上》。下一句是,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 李郁心中猜想,已经可以证实了。 这二人原生家庭富裕殷实,被掳来的。 至于是拐卖绑架,还是家破人亡,那就不可知了。 总之,应该和盐帮有刻骨仇恨。 他缓缓问道: “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二女脸色大变,却不回答,直愣愣的看着他。 “继续这样自暴自弃,还是奋力一搏,说不定能脱离苦海?” …… 姐姐惨笑一下,反问道: “我们姐妹,如何能敌的过那数十个持刀贼人?岛屿四周皆水,又如何脱身?” 李郁心中有数了,这才说出了真实想法: “我乃江湖义士,欲取盐帮不义之财。” “然岛上贼人防守严密,无机可乘。” “我走之后,半个时辰内,若是此处火起,定率军杀入。若是岛上无事,我就驾舟远离。” “二位,可听明白了?” 如石破天惊,又如久旱逢霖。 二女脸色发白,惊恐不已。 片刻,才说道: “伱是想让我们姐妹放把火?” “正是,我走之后半个时辰,你们伺机放火。这附近都是易燃物,一烧就着。” 沉默,令人心悸的压抑。 许久,姐妹俩下定了决心: “就这么说定了,与其烂死在这魔窟,不如赌一把。义士,我们姐妹的命就交给你了。” “君不负我,我亦不负君。”李郁郑重其事的一拱手。 至于火种,李郁身上恰好带有火镰。 因为他经常使火枪,所以常备着引火。 “一会,你们就用这个引火。不过,这屋子里好像缺点引燃物?” 虽然有被褥,桌椅,但是引燃速度不够猛。 让两个弱女子放火,本就是风险很大了。 说不定火苗刚燃起来,就被看守发现扑灭了。 那样,不但功亏一篑,还打草惊蛇。 …… 李郁期望的是,火一烧开就迅速蔓延。 然后整个仓库区全部陷入火海,盐帮所有人一定会全力扑救。 在这个时候,他再率兵登岛杀人,灭口。 这个计划的关键,就在放火! “让我再想想。” 面对俩姐妹紧张的注视,他坐着急速思考,cpu再次冒烟。 总不能和小喽喽说,送一桶油来吧。 “一会听我指挥,声大点。” 李郁想到了一个略尴尬的计策,虽不精绝,但可行。 他打开门,大声喊道: “再送盏灯来。” 50米开外,一个小喽喽赶紧跑来。 一开始李郁出手大方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他二话不说,就拎来了一盏气死风灯。 李郁打开门缝,接过灯,笑呵呵的说: “屋里太暗,我喜欢灯亮亮的,看的清楚。” 关门后,他一使眼色。 二人立即配合,叫的很是大声。 李郁脱下鞋子,握在手里噼里啪啦的抽打桌子。 这让刚离开的小喽喽艳羡不已,心中感慨不愧是大哥看中的江湖豪杰。 看着斯斯文文,简直是个变.态。 …… “屋里有两盏油灯,一盏气死风灯,你们把里面的油泼在被褥上,再点燃,这样火势蔓延才大。” 李郁赶紧现场教唆纵火。 他担心这姐妹太过老实,不懂怎么干坏事。 于是现场示范,将被褥破开,一头扔上房梁,这样火势就能顺着快速蹿上房: “我在里面安插了人手,一会起火后,我们就立即起锚,杀光岛上所有人。” “老胡,告诉你的手下。所有人赏银翻倍。你,三倍。” “哎,好,好的。”老胡在银子面前,又迷失了自我。 他乖乖的走了,只剩下一个范京。 李郁自然不必瞒着他,这会就实话实说了: “太湖蛟派人查过我,知道我的底细。” “这是个大纰漏,我事先也没想到。必须杀光他们。日后才不会查到我们身上。” “军师,我都听你的。” “安排几个人,一会看到岛上起火,先把那俩划船的干掉。” 风力,一直在缓慢变强。 硬帆早就降下了,即使是这样,也还能听到风吹过缝隙的嚎叫。 李郁在等待,等待岛屿中间那冲天的火焰。 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俩姐妹也经历了人生最煎熬的半个时辰,甚至比被掳来的时候更煎熬。 “姐姐,差不多了吧?” “点吧。”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45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第45章我命由我不由天 俩人各持一盏油灯,把残余的豆油倒在被褥棉絮上。 火苗,很快跳起。 一路蹿到房梁,引燃了屋的内应了。 一时间肃然起敬,毕竟那把火是最大的功臣。 …… “把这姑娘抬到船舱,其余人各司其职,升帆返航。” “遵命。”所有人异口同声大声领命。 经过今晚一仗,李郁的威信彻底建立起来。 返航的路线,全靠几个疍民调整。 深夜最大的麻烦就是缺少星星月亮,判断方位。 而且宽阔的湖面,风力超强。 船速快的惊人,几乎是飙船。 李郁站在船头,看着漆黑的湖面,感觉自己就是在赌命。 这和盲人骑马有什么区别。 如果遇到其他船,或者礁石,怕是所有人都得葬身太湖。 结拜时候说的那些话,不会一语成箴吧。 再看其他人,也是个个神情肃穆,坐在甲板上双手合十。 回到船舱,那位幸存的妹妹已经爬起来了。 “我姓李名郁。对了,我还没问你们俩真名呢。” “我叫杨云娇,姐姐她,她叫杨雨娇。” “说说以后的打算吧,如果想离开归乡,我会赠伱一些盘缠。” “家破人亡,怕是无处可去了。”杨云娇眼神很空洞。 “如果不介意的话,说说你们是怎么被盐帮的人掳走的?我看你们姐妹是出身于富贵人家吧?” “我们杨家本是徽州府盐商世家,虽不是总商,却也算是家资殷实。” “一帮私盐贩子敢对盐商下手?”李郁有些怀疑,盐商可不是普通商人。 “平日里自然不敢,盐商有官府护着。可这次是其余盐商和官府联合下手,借了盐帮的刀而已。” 李郁点点头,这就合理了。 显然,杨家当时肯定是做了什么,得罪了整个盐商圈子。 才会招致灭门之祸。 …… 狂风暴雨。 船身摇晃的幅度更大了,达到了几乎倾覆的程度。 两个疍民水手冒死爬上桅杆,将硬帆砍断一截。 只剩下半截的帆,带着大船一路狂奔。 可台风越来越暴躁,湖面怒涛骇浪,最高的浪头已达2米。 胡把总带着哭腔说道: “阿郁,顶不住了,船要翻了。” 李郁扶着船舱,踉跄着走到甲板中间。 拔刀对着黑漆漆的夜幕大吼一声: “我命由我不由天。” “老天爷,我漕.你妈。”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46章 我劝你纳妾 第46章我劝你纳妾 李郁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吼的声嘶力竭,所有人都听到了。 一个巨大的浪头,朝着船头扑来。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抓紧了身边的绳索或船舷。 等待命运的裁决! 老天爷似乎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并没有因为被辱骂而报复。 300料的大船,扛过了这一波巨浪。 穿过了浪尖,又重新出现在了水面上。 风力,竟然慢慢变弱了。 夜幕,竟然出现了一些亮光。 不知是谁起的头,一声嚎叫 所有人都跟着嚎,一群大男人互相流泪拥抱,非常疯狂。 劫后余生,是做人最大的幸运! “听我号令,继续返航。” 所有人都看着李郁,眼神里充满炙热,这一刻,他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就算他说,前面有一千水匪,但是我们能战胜它。 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的举起刀枪,杀上去。 士兵都是怕死的,可士兵又是无所畏惧的。 若是在霍去病白起这样的战将麾下,战旗所向,人皆狂热。 虽千万人,吾等亦可往 …… 回到舱中。 李郁几乎虚脱,这一天一夜,体力几乎消耗透了。 现在就是一股信念强撑着,回到维格堂老巢。 船舱的那3万两白银,就是他的命。 天色逐渐发亮,众人都精神振奋。 只有李郁清楚,得赶紧上岸。 台风突然变小,是因为进入了台风眼区域。 要不了2个时辰,风力还会增强,而且可能更疯狂。 苏州府受台风影响的次数不多,所以百姓们大多不懂这种天气的特征。 半个时辰后,甲板上水手欢呼: “进入苏州湾了。” 这个相对封闭狭长的湾区,风浪也一样小。 而且,若有不测可以尽快靠岸搁浅,至少死不了。 大船就保持着距离西岸1里的距离,继续向北航行。 又花了半个时辰,终于到家了。 说是到家,其实也不准确。 只是一块荒地,靠岸处水深。 大船能够顺利抵达岸边,不至于搁浅。 …… 从这里出发,到维格堂还有3里路。 李郁召来一人,吩咐他最快的速度赶回堂口,把所有骡马全部拉来。 船舱内的银子,靠这些筋疲力尽的人搬不动。 “各位都是我的生死兄弟,我就说一句话,回到堂口,我亲自分银子。” 众人一阵鬼哭狼嚎,银子是个好东西,能解世间千般愁。 堂口的人赶来了7辆大车,总算把一箱箱沉甸甸的银子装好了,又盖上了油毡布。 银子不怕雨淋,但是怕被人看到。 范京走到李郁旁边,猜到了他的心思。 这艘船,在哪儿都是麻烦。 必须要让它消失,才能隐匿行踪。 “烧?还是凿沉?” “这么大的船,怕是烧不彻底,而且还在下雨。找两个疍民,凿沉吧。” 李郁点点头,示意他去安排。 大风大雨卷土重来的时候,众人已经在维格堂歇息。 只是草草的吃了些食物,就躺倒呼呼大睡。 这12个时辰,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 很多人的嘴角还挂着笑,梦里都是满地的银子。 李郁睡了4个时辰,感觉神清气爽。 到了院子里,却看到杨云娇站在屋檐下,一脸茫然。 “你醒啦?奴家找你有点事。” …… 雨还在下。 这个天气倒是成了最好的掩护,银车缓缓驶出堂口。 押运的是元和县快班班头黄四,还有一队衙役。 他对李郁的敬畏,已经到达了一个无与伦比的高度。 而且是畏大于敬。 他看到了堂口众人的兵器,还有衣服上,血迹斑斑。 有的人靴子下,还沾着碎肉。 他个人拿到了40两赏银,手下人一人10两。 李郁拿着银锭,挨个发放给他们的。 而且意味深长的说: “诸位都是捕快中的精英,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昨天,我们拦截的是盐帮的船。” “若是哪位嘴巴不严说出去,盐帮那些亡命徒奈何不了知县,也奈何不了我。但是拿你们泄愤,怕是不难吧。” “何况,诸位还有妻儿老小吧?” 一众衙役脸色大变,个个点头如捣蒜。 黄四更是在一旁恶狠狠的表态: “谁要是泄密,就别怪弟兄们动刀子。” “我这班头就是李大官人赏的,伱们都懂事些,大官人自会提拔你们。” “我等遵命。” 直到银车消失在雨幕中,李郁这才放下心,继续分赃。 …… 胡把总,还有他手底下6个绿营兵,早就等的心焦了。 不过,还算懂规矩。 李郁慢悠悠的吃完饭,才召见他们。 一间单独的屋子,没有其他人。 桌子上,是一本账册,还有许多锭银子。 “诸位。跟着我李某人入股生意不亏吧?” 一阵乱哄哄的马屁,把李郁夸上了天。 “胡把总,这是你的300两,按个手印。” 老胡脚步发飘,眼珠子掉在银箱里拔不出来。 接过印泥,在自己名字后面胡乱按了红手印。 手下6人有样学样,从李郁手里挨个接过银袋子,按上手印。 “诸位平日辛苦,当汛兵也没油水捞。李某人不能让你们当官,可却能提携你们发财。” “谢谢李先生。” 绿营兵们一个个点头哈腰,非常开心。 “不过,我得叮嘱各位一句。” “这事若是泄露出去,你们是个什么下场想过吗?” “我们杀的是私盐贩子、小民小商,不会有人替他们出头吧?”有一绿营兵问道。 “官府是不在乎这些人的命,但是会眼红这些赃银。明白吗?”李郁厉声喝道。 “若是上峰让你们把银子交公,你们交不交?” “我们拿命挣的,凭啥交?”绿营兵们明显带入了角色。 李郁看在眼里: “所以,千万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就是害了所有人,你们,我,知县都会遭殃。” 胡把总拔出佩刀,砍在地上,地砖顿时缺了一角。 “哪个狗曰的泄密,老子就砍了他。” “把总放心,我们都有数。” …… 分赃结束,李郁又继续忽悠。 “老胡,有了这么多钱,你准备干嘛?” “俺,俺也不知道啊,还没想好。” “当依我看,然是把家里人从老家接过来,过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 老胡的眼睛亮了,一拍桌子: “我这就托人回老家,把他们都带来。” “我在这置上十亩地,再建两间瓦房,啧啧。” “村里人不定怎么羡慕呢,嘿嘿嘿。” 李郁给他杯里满上,又提示: “我给你算了笔账,十亩地80两,两间房40两,手里还阔绰呀。” “那再买头耕牛?” “耕牛照买,依我看,你还可以纳一房妾。” “啊?” 老胡一张黑脸,竟然扭捏了起来。 “会不会太急了点?” “小弟是为你着想,你现在不纳妾,等嫂夫人来了,怕是纳不成哦。” “我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 “三日内挑人,五日内成婚,明年你娘就抱孙子,先上车后补票。老胡,我看好你。”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47章 如夫人 同进士 第47章如夫人同进士 元和县衙。 知县张有道正在饮酒,心头大患终于解决了。 下个月,朝廷的钦差抵达苏州府,勘查钱粮。 他可以大声的和钦差讲,本县没有亏空,本官两袖清风。 还有年终吏部考核一栏,给个卓异没问题吧? 心情大好,忍不住唱起了《空城计》: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却被刑名师爷打断了: “老爷,有一桩案子您得亲自过问。” “嗯?”张有道有些不悦。 “是维格堂送来的,怕是有些棘手。” “李先生代理的诉讼?” “对。” “那还有啥好棘手的,问一下他想怎么判,你就怎么判。” “这……” “哎呀,本官都不怕,你怕个啥。” “是,老爷。” 刑名师爷走了,心想李郁这小子真不简单。 幸亏上次没驳了他的面子,收到他的纸条就让黄四顶了快班班头的缺。 借助这桩案子,正好和他亲近亲近。 多一个有实力的朋友,就多一条路。 张有道酝酿了一下情绪,继续接着唱戏: “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 一下子没能稳住气,“马”本该拉长音,破音了。 小妾正好端着冰糖燕窝出来了,立马跟着唱: “司马~发来的兵!” “唱的好。” “老爷,天气暑热,喝碗冰镇燕窝压压火。” “夫人这唱腔绝了。” “是如夫人。”小妾白了他一眼。 “无妨,你是如夫人,我是同进士。咱们正好凑一对。” 张有道今日兴致颇高,一时间二人情投意合。 …… 县衙二堂。 刑名师爷和杜仁正坐着喝茶。 杜仁这次前来,是为了解决一桩数日前接受的案子。 吴县丧夫富婆,要脱离夫家另嫁的案子。 “这桩案子,按说不属于元和县管辖。不过维格堂的面子,老夫不能不给。” “谢师爷。” “伱们想怎么判?” “很简单,判夫家输,准许这位丧夫的可怜女子另寻幸福,她还不到20呀。” 刑名师爷也是一脸唏嘘,仿佛看到了一位美丽又富有的女子,在深闺中望着天流泪。 太不人道了! “行,三日后就开堂审理。” 接到元和县衙役送上门的火票,王家人怒了。 王家老太爷翘着胡子,跳着脚大骂。 从儿媳妇,骂到元和县衙,还有该死的维格堂。 “父亲,怎么办?他们肯定是打通了元和县的关系。” “小蹄子她做梦,她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多派家丁仆妇,她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至于这元和县大堂,老夫不去。” “这样,会不会被他们定个藐视公堂啊。” “藐视个p。咱们家是在吴县的地界上,他凭什么接这案子。” 王员外说的没错,按照大清律,元和县真管不着这事。 吴县县衙可以管,知府衙门可以管,江苏按察使衙门也能管,三层衙门都没判决的案子,一个小小的元和县也想插手? 过了半晌,冷静下来的王员外开始反击: “拿银子,去雇一家打行,这几天随时在府外候着。” “再给方捕头送一份礼,万一有事就请他出面。” “是,父亲。” …… 王员外不简单,思维缜密。 元和县的判决大概率对他不利,很可能判王家败诉。 败诉后,肯定有人来接小蹄子走。 如果直接抢人,那就让打行应付。 如果是元和县官差来,那就让方捕头出面阻拦。 白对白,黑对黑。 一句话,王家要把甄氏扣一辈子。 “克夫的贱人,要不是你娘家不简单,早把你沉井了。” 王家的后宅,一间独立的五进屋子。 就是王员外口中的小蹄子,儿媳妇甄氏住所。 门外,是王家的心腹家丁守着。 里面,是甄氏陪嫁的时候带来的娘家奴仆。 王家不放她另嫁,但是却不敢虐待或者害死她。 因为,那样会导致甄氏娘家的疯狂报复。 “小姐,好消息。维格堂已经打通关节了,三日后必赢。” “他们花了多少银子,竟能打通知县的关节?” “不知道,那位杜讼师说话云山雾罩的,还说什么尾款很关键。” “傻丫头,你不懂。这才是好律师。” 甄氏幽幽的说着,从小匣子里拿出了三张银票。 “一共3000两,送给那位杜讼师。告诉他,奴家从王家脱身之日,就是尾款结清之日。两万两以内,他随便开口。” …… 三日后。 王家人缺席了,这让张有道很不爽。 草草看了一遍状子,就直接下了判决。 “甄氏丧夫,准许再嫁,王家人不得阻拦。” 扔下一根红签子,就退堂了。 最近他和如夫人联袂唱京剧,此中有真乐趣,非外人能理解。 苏州知府空缺,新任官迟迟没有上任。 这府城内,他可以逍遥自在。 判决书送到,王家大门紧锁,从门缝里收下了。 气的元和县衙役牙痒痒,但也没办法。 维格堂出动了,李郁亲自来了。 开玩笑,几万两的大生意,必须拿出十二分的精力。 除了看家人手,其余人全员出动。 乘坐一艘悬挂“维格堂”旗帜的大船,登陆府城。 20条大汉,个个慈眉善目,一看就很有教养。 在王家大门两侧站立,静候命令。 没人携带刀枪棍棒,主要是怕污了善堂的名声。 来之前,李郁说了。 他以后要做大善人,日行一善,一般不打人。 王家宅子内。 “父亲,他们果然来抢人了。” “老夫早有算计,你雇的打行呢,该他们上场了。” 然而,王家人好吃好喝招待的打行,刚打开大门就傻眼了。 20个慈眉善目的大汉投来友好的目光。 最关键的是,李郁也在,坐在马车上。 府城的打行,人人都认识李郁。 他们知道维格堂,知道李郁,却不清楚两者之间的关系。 还以为,李郁的字号依旧是存菊堂。 …… “李爷。”这位坐馆硬着头皮上来打招呼。 “怎么,要挡我的路吗?” “不敢不敢,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王家人急了,管家冲出来责骂打行没有职业道德。 “你们的银子,原数奉还。你们另请高明吧。”坐馆一咬牙,扔出了焐热的银袋子。 说罢,就要领着手下人溜走。 “且慢。”李郁突然开口了。 “李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跑一趟不容易,去得月楼点一桌,挂我的帐。” “谢谢李爷。” 一群人感激涕零,离开了。 江湖人就是这样,活的就是一张脸面。 若是一味强压,怕是适得其反。 李郁的做法,先威后柔,拿捏的很到位。 这帮人第一次进得月楼,一边吃一边赞叹李爷仁义。 府城内,哪个打行敢和李爷玩刀枪,怕是活的不耐烦了。 而王家,则是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维格堂汉子们,轻手轻脚的卸下了大门,放在一边。 李郁刚要抬脚迈入。 “站住。”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48章 本官姓马,名忠义 第48章本官姓马,名忠义 知府衙门的方捕头,带了三个佩刀捕快赶到了。 “光天化日,尔等欲强闯民宅吗?” 他一开口,李郁就知道了他来的目的。 利用总捕头身份,给王家撑腰来了。 几个亲信捕快,明显是狠角色。 竟拔刀在手,拦在了王家的门前。 杜仁心中一紧: “阿郁,坏了。我们不能这样当街和官差发生冲突。” “这样性质就变了。” 李郁不是傻子,他看的出来这里面的凶险。 如果今天维格堂的人强闯王家,带走甄氏,那势必和官差爆发冲突,伤亡难以避免。 …… “方捕头,咱们后会有期。” 李郁掏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了一下手,扔在地上。 众人跟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方带着香味的手帕是谁塞的,他也不知道。 随手掏出来,就随手扔了。 方捕头得意的大笑,被当作贵客迎入了王家。 甄氏得知后,气的大哭。 在房间里各种砸东西,心如死灰。 不过,就在当天,丫鬟送进来一封信。 “甄小姐安心,耐心等上数日,维格堂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誓死捍卫大清朝女性的自由恋爱权。” 自由恋爱这几个字,让甄氏看的失了神。 反复念叨了许多遍,直到丫鬟提醒她该进午餐了。 府衙内,黄通判笑的很开心。 这一次,方捕头出马是有他的授意。 知府位置空缺,同知老迈不管事,他这个通判几乎代理了府衙的所有事务。 虽不是正印官,却享受了一回知府的感觉。 对于李郁这个人,他本能的看不惯。 所以,在听说了判决结果后,他就觉得张有道此人过于贪婪。 一个知县,竟然听讼棍的摆布。 有机会,要好好敲打一下他。 若是他识趣,乖乖奉上孝敬,这事就既往不咎。 否则,他定会在给上司的刑狱文书中涉及一二。 …… 正当他沉浸在权力的快乐当中,突然门被推开。 “三老爷,府尊来了。” “什么?” “朝廷派出的新任知府,已经到了衙门口。” “混账玩意,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早报。” 黄通判连忙起身,不小心带翻了茶碗,泼到了官袍上。 他也顾不得清理,赶紧快步向外走。 一路所见,经历、司狱、照磨、六房典吏、三班班头,全部急匆匆的从各自屋里出来。 就像是蚁后归巢,工蚁纷纷出来迎接。 这才是真实的官场。 一位穿便装,体型健壮的中年汉子,站在影壁前。 “本官马忠义,汉军旗正蓝旗人,蒙皇上厚恩,知苏州府。诸位同僚,以后咱们就在一口锅里抡马勺了。” “拜见府尊大人。” 乱糟糟的,一众官吏慌忙跪倒。 官场礼节,有一些是模糊的。 就比如跪拜,品级低微的书吏见到知府,立即下跪是常理。 而知府的佐官,比如同知,通判,却是不必跪拜,作揖行礼即可。 黄通判没想跪,然而身边齐刷刷像割麦子一样跪了一地。 自己就显得很突兀,颇为尴尬。 马知府也不经意的往自己这边瞥了一眼,目光平静。 …… 这位吏部精挑细选,乾隆面授机宜的新任知府,上任后自然是引起了多方瞩目。 迎来送往,酒宴派到了半个月后。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这位新官上任,没有烧三把火,连一把火都没烧。 一切,都好像那么的平静。 不过,黄通判没这么乐观。 他嗅到了一股气息,“山雨欲来风满楼”。 台风来临之前,总是云淡风轻。 所以,他最近很低调。 公事早请示,晚汇报,绝不怠慢。 而马忠义这位汉军旗世家官僚,也非常的客气。 每次都询问他的想法,偶尔还把他送到门口。 马知府越客气,黄通判就越紧张。 他总觉得,在这位知府大人客气的话语后面,是十面埋伏。 若是黄通判知道,苏州府还有第二个人有相同的感觉,他一定会引为知己。 这个人,就是李郁。 他正在通过各方渠道,打听这个马忠义的底细。 从巡抚衙门负责文书的一位书吏那,花20两银子得到了一个信息。 马家原先是八旗贵族的包衣,祖辈在一片石大战中立了军功。 第二代在平定三藩的大战中,又立下军功。 后被康熙看中,抬入汉军旗了。 属于根正苗红,世受皇恩的铁杆忠臣。 李郁最近手头不缺银子,忙着搞基建,大生产。 他已经基本吃透了火绳枪的全部生产工艺,不说多精湛,至少能造出质量靠谱的武器。 在上方山,做过射击试验。 连续打了40枪,没有炸膛。 又用超量30%的火药,连续射击了5次,没有炸膛。 林淮生,范京,小五等铁杆心腹,都知道他在造枪,没人有异议。 他们早就被捏成了一个整体,没有二心。 而维格堂的其余人,也都知道堂口存有火器。 作为混江湖的,他们都觉得有几杆火器傍身挺好。 只要平时低调点,别被官府察觉就行。 别的不说,镖局那些镖师出远门,哪个不是身怀利刃,弓箭长枪齐全。 李郁也时常和下属灌输,实力才是王道。 要想过好日子,就得有实力。 否则,乡绅、青皮、水匪、官差,个个都来拿捏你。 而存菊堂,又悄悄吸纳了一些带孩子的流民。 淮北十几个县被黄河淹了。 能活着走到这里的,都是生命力顽强的流民。 …… 这些人一路乞讨到了附近,被李郁挑了一些留下来做劳工,管饭。 十几个汉子,暂时被安排在了堡外居住。 大家都觉得,这个庄园叫李家堡更贴切。 李郁觉得,似乎这样叫也不错,就默认了。 李家堡的基建一直没停,需要劳动力。 而他们的孩子,就帮着做点轻松活儿,穷人家的孩子都这样。 至于工钱,那是不可能的。 “阿郁,你叫我?” “对,甄氏的案子,也该有个了结了。” “知府衙门能听我们的?” “拿着这份状纸去,包赢。” 杜仁接过纸,展开一看。 顿时脸色涨红,又发白,手激动的哆嗦。 “阿郁,你他娘真是个人才。” “府尊看了这状纸,但凡犹豫一秒钟,都是对仕途的不尊重。”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49章 李氏一型步兵火绳枪 第49章李氏一型步兵火绳枪 杜仁捧着状纸,跌跌撞撞的走了。 癫狂的笑声很魔性,许多人都跑出来看。 只见他牵了一头驴,出了堡门,还忍不住即兴赋诗一首: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他一刻都不想等了,拿着这状纸去炸衙门。 作为一个律师,今日将是他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 甚至,可以成为行业的传奇。 …… 李郁骑马走到堡外,看着这些忙忙碌碌挖沟的汉子。 挖的是排水沟,必要的时候也是壕沟。 江南多雨,一旦遇到暴雨数日,就会积水。 史书说,苏州城几千年没有洪涝,是指的没有摧毁性的洪峰过境。 内涝年年有,轻微的积水半米,严重的没过头顶。 苏州府水网密布,到处是河湖。 地势稍微低洼,就避免不了内涝。 这个问题,几百年后大兴土木都没解决,何况是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 所以,李郁力排众议,排水沟一直挖到河边。 李家堡所在的地势,比周围高处近两米,高枕无忧。 “李爷。”一个年轻汉子恭敬的弯腰问好。 听口音,是淮安府一带的。 “唔,好好干,日子会更好。” “李爷您这马~”汉子欲言又止。 “我的马怎么了?” “马掌要重新钉了,原先的马掌裂了。” 李郁翻身下马,让黑马抬起前蹄,果然如此。 “你会养马?” “不是,小人是铁匠,给牲口钉过脚掌。” “好,交给你了。需要什么材料,找管事的要。” …… 李郁的旗下有铁匠铺子,工具、材料也现成的。 年轻汉子被管事的带进了铁匠铺子,换上了一件防烫的皮围裙。 炉子里烧着煤块,旁边还有风箱,送入氧气后,火温会更高。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不规则铁棍,用火钳夹住开始烧。 烧到通红后,放在铁板上开始敲打。 大锤敲弯,小锤定型。 不一会,u形的马蹄铁就成形了。 他又用锤子,钉子,在上面钻了几个孔。 马蹄铁和地面的接触面,又轻轻的压了一圈锯齿,防滑。 最后,夹起来放入水中。 一股水汽腾起后,放在一边冷却。 这些,都没有固定的衡量标准,而是靠个人感觉。 总之,铁匠是个经验活儿。 李郁散步回来后,看到了成型的马掌,拿起来看了几眼。 形状对称,表面厚薄均匀。 锯齿纹路的防滑设计别具匠心。 “你做了几年的铁匠?会打哪些东西?” “小的在淮安府清江浦一家铺子里做铁匠学徒,打了3年的农具。” “刀,伱会打吗?” “一般的刀可以,削铁如泥的宝刀打不了。” “为何?” “宝刀的钢材要好,小的只会打铁,不懂炼钢。” “嗯,不错。你还有家人吗?” “老婆寒热症死在路上了。还有个四岁儿子,在那边帮着搬砖。我爹他病了,在城隍庙躺着。” …… 李郁瞧了汉子一脸,看出了他的紧张,额头上在冒汗。 “你爹是做什么的?” “他做了一辈子铁匠,我是子承父业。李爷,求你放我半天假,我省下了两个馒头,想给我爹送去,送到了我就立刻回来,一刻都不耽误。” “你爹病了,两个馒头能管用吗?” “至少,能做个饱死鬼。” 是啊,对于万千灾民来说,能吃饱了死也是一种幸福。 李郁不语,陷入了沉思,不一会,他开口道: “把你爹背回来,安置在你屋里。” “我再给你5两银子,你去城里请个郎中过来。” “对了,你叫什么?” “小人张满库。谢谢李爷,您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汉子磕头如捣蒜。 “我有个条件,以后你们父子就做我的家奴。愿意的话,去找管事的签个文书。” 张满库倒是爽快,磕了一个头。 然后去找管事的签了文书,按了手印,又领了5两银子。 千恩百谢的离开了。 范京走了过来: “军师,你就不怕他拿了银子跑路?” “他儿子还在呢。” 范京笑了: “就那种鼻涕娃,卖500文都没人要。” “我听赖二说,现如今5两银子能买俩大姑娘,还得挑俊的。” …… “你把赖二叫过来,我正好有事要问他。” 范京的担忧不无道理,李郁不是没想到,而是故意为之。 这也算是他的一笔风险投资吧,试探这个张满库是否靠谱。 五两银子,对于如今的他肯定是一笔巨款。 如果他携款潜逃,就当是看走眼了。 如果他老实回来了,就说明此人可用。 李郁需要招募一批铁匠,秘密打造兵器。 如今银子,人手,地盘都初具规模,趁手的武器就需要提上日程了。 虽然有5条火枪,可是远远不够。 他翻出一张图纸,上面是他设计定型的第一款火绳枪。 总长度150厘米,枪口口径1.8毫米,重量4kg左右,米尼弹,材质是桦木、钢。 想了想,又在上面添了一行字: 李氏一型步兵火绳枪。 除了击发机构落后,其他的都不落后这个时代。 他花了很长时间,试制了一款样枪,枪身修长简洁。 尤其是枪托,众人赞不绝口。 能抵肩,有简易缺口瞄准,就不再是盲射了。 比起来,清军的弯柄火绳枪像个拐杖或雨伞。 遗憾的是, 钢材,必须重金购买广东佛州一带出产的粤钢。 燧石,尚没有门路,很可能需要通过夷商进口。 火药,还不能自己生产。 刺刀和燧发机构,对金属热处理技术有很高要求,目前来看,还属于够不着的高科技。 拉膛线,有那套机床倒是可以。然而李郁手残,费工费力,暂时放弃,专攻滑膛。 …… 李郁是美术生,但脑子并不狂热。 选择改良型火绳枪,是深思熟虑之后才确定的。 火绳枪所需原料,桦木、粤钢、铅有银子就能买到。 米尼弹可以自制,这东西乍一听高大上,实际是设计理念值钱。 有钻床,目前可以实现枪管的标准化生产,做到口径统一。 米尼弹,也可以实现统一口径。 只要模具做的精密一些,尽可能减少公差。 理论上,机床加工出这样的钢质模具完全可行。 最后,就只剩一个短板了,火药! 李郁喊来赖二,就是让他去打听那位五叔的底细。 长期供货,购买配方,最起码实现一项。 若是他不识抬举,李郁会果断绑人。 在李家堡弄一间地下室,配置几个慈眉善目很有教养的大汉,手持马鞭,烙铁。 给五叔注入一些正能量。 …… 傍晚。 “阿郁,发财了。” “哈哈哈哈,两万两银票哇。” 杜仁一阵风的冲了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抛向天空。 哗,天女散花。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50章 十六字状词,杀人诛心 第50章十六字状词,杀人诛心 李郁随手抓住一张飘落的银票。 汇通票号,1000两,见票即兑。 “甄氏给的尾款?官司打赢了?” “嘿嘿嘿,赢了,我杜某人做了20年讼师,今日才知道什么叫神来之笔。白天在知府衙门,我可是大出风头。” 杜仁显然还处于极度的亢奋,说话颠三倒四。 动静太大,惹的林淮生,范京等一干人都来了。 就连那个从盐帮手里救来的女子,杨云娇,也蹑手蹑脚的站在窗外偷听。 …… 4个时辰前。 杜仁骑着毛驴,捏着状纸,赶到了知府衙门。 马忠义到任后,将前任知府的心腹都赶到了冷板凳,其中也包括胡师爷。 所以杜仁往日的门路,就断了。 他只能先给门子塞了一两碎银,成功见到了刑房的一个老书吏。 老书吏一看,就跳了起来,立刻找来了刑房典吏。 傲慢的典吏接过状纸一扫,就急匆匆去了后堂,拜见府尊。 马忠义每日上午,都要练半个时辰的弓箭。 他的箭术不错,没有扔掉祖上的骑射技能。 “府尊大人,大事不好。” “嗯?” “您看看这份状子,怕是不能拖延了。” 马忠义放下弓,擦了擦手才接过状纸,读道: “氏年十九,夫死无子,翁壮而鳏,叔大未娶。” “没了?” 乍一读完,他没反应过来。 十六字的状纸,这也太省笔墨了吧。 再一品,卧槽。 “这它妈是打什么官司的?来龙去脉给本官细细道来。” 刑房典吏暗自松了一口气,把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更衣,本官要审案。” “把苦主、被告、讼师都叫到大堂候着。” 知府大人在意的事,那一定是大事。 两个骑马衙役,领了火签一路狂奔。 直接冲到王家,厉声要求王员外,还有儿媳妇甄氏火速赶到府衙,一刻都不许迟缓。 王员外的三山帽甚至都带歪了。 甄氏也没来得及摘下满头珠翠,就坐在仆人抬的小轿里出门了。 …… 衙役们手持水火棍,分列大堂两侧。 王员外一路忐忑不安,心悸的厉害。 再一看那蒙着面纱的儿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呸,克夫的丧门星。” “嘁,寿数自有天定,与我何干?” “噤声,跪下。”一个衙役低声喝到。 二人乖乖的在堂下跪好了,待遇还行,有个蒲草团。 马忠义迟迟没有出来,他们也只能乖乖跪着。 王员外没有功名,所以再有钱也属于底层,没有地位。 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培养儿子考中科举,当官。 大儿子已经没了,一场急病突然就咽气了。 小儿子正在苦读,距离生员一步之遥。 大堂幕后,帷帐被人掀开了一条缝。 知府马忠义透过这条缝,正在观察堂中二人。 王员外没什么稀奇,一个有点钱的老朽。 至于这位甄氏,浑身上下的装扮没有500两下不来,还有一股子特殊滋味。 年轻孀居、姿色出众、财力不俗。 那16字状纸所暗示的亻仑理风险,太有可能了。 一旦和公公,叔子有点什么,无论主动被动,都是地方官的噩梦! 论污点,仅次于失城。 朝廷以忠孝治天下,不能容忍这种丑闻。 不止是丢官这么简单,很可能被追究连带责任。 “府尊,您怎么看?” “走,升堂。” 马忠义坐在案后,官相威严。 草草走了询问流程,就宣布王家败诉,甄氏退还彩礼后可立即离开王家。 王员外如晴天霹雳,大喊冤枉。 却被马知府一个不耐烦的眼神,吓的瘫软在地。 破家县令,灭门知府。 怎么,你不服? 回家后,王员外就病倒了,急火攻心。 …… 而甄氏则喜气洋洋的走出了王家大门,临走时扔下了一堆银子。 说这是给公公的汤药费。 茶楼雅间。 “杜讼师,奴家这厢有礼了。这是答应您的尾款。” “甄小姐客气了。” “还是你们维格堂的人专业,以后我娘家遇到官司,也一并委托给您。” “王家人没难为你吧?” “我的公公是条老狗,大约是活不了几天了。” 杜仁差点憋不住笑,不过还是克制住了。 作为一个法律人士,不能在客户面前笑场。 他喝了一口碧螺春,放下茶碗。 “打官司,维格堂是专业的。” 茶碗的底座,恰好和桌面原先溢出的一圈水渍重合。 严丝合缝! 甄氏看到了,她是个非常注意细节的女人。 心中暗自夸赞,好律师! 只可惜,自己已有相好的了。 要不然,倒是能让丫鬟细细考察一下这位年轻讼师。 入赘后,也能为自家产业冲锋陷阵,不算吃闲饭。 在茶楼分开后,杜仁就一路抽驴,回到了李家堡。 才有了上面撒银票的操作。 …… 听完后,众人都呆住了。 20000两,大概是创业后单笔最高收入了。 “诸位,看来以后我们还是要多在有钱人身上打主意。” “是啊是啊,想想以前为了三五两银子打打杀杀的,我都脸红。” “阿仁,那位甄小姐,对伱有意思吗?”李郁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我只顾着收银子,哪顾得上女人。”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甄氏是个银矿,可以挖二十年。” 众人一顿戏谑,这事也就过去了。 有了这么多的银子,当然是赶紧花出去。 堡内的仓库建的那么宽敞,空着太可惜了。 范京列出了长长的采购清单,赖二负责去联络商人。 最近购买频繁,李郁有些担忧。 于是干脆让赖二去了宁波府,从那边的商人手里采购。 清廷对内警惕心极重,不可被人嗅出味道。 夜深了,李郁突然听到院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就忍不住出来查看一番。 却看到了杨云娇,蹲在院外墙角烧纸。 他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大约是在祭奠她的姐姐。 据说,人是能够感觉到来自同类的注视。 可能是一种生物电感应,只不过科学尚未有定论。 杨云娇突然一回头,看到了李郁,吓的一趔趄。 “小心。” 李郁向前两步,将她拉起。 …… “过几日,我们试枪的时候,带你上山。” “在山上立个衣冠墓,祭奠你姐姐。” “谢谢。” 毕竟是间接为自己立下了大功的人,立个衣冠墓也算慰藉了。 “若是你有什么打算,无论是走是留,还是嫁人,可随时告诉我。” “谢谢李先生,奴家无处可去,倒是想在这堡内做点事情。” “煮饭洗衣的粗活,怕是你干不来。” 如今的李家堡,收留了两个逃难的年轻女子,在堡内负责做饭洗衣。 李郁让她们都签了文书,成为李氏家奴。 对于她们来说,这也是最好的出路。 乾隆年间人口急剧膨胀,高达三亿。 普通人命不值钱,女人的命更不值钱。 一遇到荒年,更是草芥不如。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51章 借钱 第51章借钱 杨云娇略一迟疑,说道: “奴家是商贾出身,自小看爹娘账房算账,倒是略通一二。” 李郁心想,范京管着账目仓库那一大摊子,倒是不好随便换人。 不过堡外做雇工的流民,日渐增加,干脆交给她管着。 “堡外的劳工名单,明日我让人交给你。” “工程进度,还有每个人的劳动量,你做个台账。” “是。” …… 杨云娇得了差事,悄悄走了。 李郁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自从穿越以来,他遇到的女人命都不好。 前有雷文氏,后有被掳进匪寨的杨云娇姐妹。 突然,他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身影。 赶着马车,自称从京城来江南寻亲的主仆俩。 但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女子不简单,有点十面埋伏的味道。 就是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月色下,李郁忍不住摇摇头。 自己这是怎么了,饱暖过了? 围墙上有一人佩刀站立着,站岗放哨。 李家堡有很多规矩,每晚2人轮换站岗就是其中一条。 李郁从台阶走到围墙上,和岗哨打了个招呼。 今晚月色不错,视野良好。 不过,隐约中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在外面走动。 岗哨也看到了,捡起了放在脚边的铜锣。 一旦有警,他就要鸣锣。 “等一下,瞧瞧再说。” 若是敌袭,哪会这样明显。 …… 人影走近了,深一脚浅一脚的。 扑通,人没了。 李郁一愣,接着又反应过来了,这是掉沟里了。 李家堡附近,挖了好几圈排水沟,这位显然不知道。 还没等他笑出声,就听见有人喊救命。 呼救声惊醒了堡外居住的流民,去把人拖了出来。 竟然是福成! 李郁大为震惊,让人打开了大门,将他迎入。 “阿郁,兄弟,我可见到你了。” 福成一脸的污泥,靴子也脏兮兮,哪有半分当年贵公子的模样。 “别急,慢慢说。伱先去洗洗,让厨房送点吃的来。” 一大碗肉丝雪菜面条,竟被他吃的干干净净。 李郁有理由相信,这家伙是真饿坏了。 这位旗人把兄弟,看来真落魄了。 “阿郁,我们是结拜兄弟,对不对?” “那是当然。” “我遇到难事了,找你借钱。” 李郁一愣,随即喝退其他人,二人密谈。 “借钱买官?” “对。我爹在京城赋闲数月,近日打通了一位内务府新贵人的关节。” “谋取什么官职?” “粤海关总口委员。” “这是个什么官?需要多少银子?” “粤海关监督之下,设委员7人,分管不同的总关口。潮州菴埠总口委员,恰好出缺。3万两可以打通关节。” 李郁一愣,不露声色的问道: “你还差多少?” “我爹把房子卖了,祖田也抵押了,才凑了两万。” “伯父竟然清廉如斯?” …… 福成的脸微微发烫,清廉这个词过于美好,自家老爹不配。 赶紧解释道: “原本是不止这点家产的,只是填补了织造局亏空后只剩下这么点了。” 李郁点点头,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他腾的站了起来,盯着福成: “这一万两缺口,我来想办法。” “阿郁,这可是一万两啊,你到哪儿筹?” “就算是满苏州城绑肉票、敲闷棍,我也要凑出这一万两。” 福成感动的两行热泪,毫无形象的用袖子擦拭: “阿郁,你对我太好了。” “这是什么话!我们可是喝过血酒的结拜兄弟,还一起杀过人的。” “对对。” 福成大为感动,其实他这一趟来借钱并没有多少信心。 皇上仁厚,准许他爹补齐在苏州织造任上的亏空,就既往不咎。 毕竟,他们家是内务府的人。 清朝的皇帝对内务府的人道德最求极低。 15万两的亏空,他家全补上了。 然后,买官就没钱了。 他爹因为另娶新妻生怨,原配的娘家一个铜板都不借。 能借的亲朋好友都借了一遍,实在找不到硬亲戚了。 无奈之下,才匆匆南下,跑这么远找个混社团的借钱。 堂堂八旗世家子弟,面子还要不要了。 …… “你,你是说走的是和珅和大人的路子?” “正是。此人乃是户部侍郎、军机大臣、如今还兼任了内务府大臣,圣眷正隆。” 李郁意识到了自己过于吃惊,反而不符合常理。 “兹事体大,这人靠谱吗?” “放心,这位大人道德水准非常高,拿银子就办事,口碑好的很。” “好,那就好。” 李郁打发了他去歇息,毕竟夜深了。 他自己则回到屋内,琢磨着如何从这件事最大获利。 粤海关,是天下第一税关。 大清朝闭关锁国,实行的是一口通商。 所谓一口通商,就是只有广州这一处,允许和洋商交易。 所以粤海关监督一职,肥的流油。 而粤海关并非是想象中的仅有一处关口,而是由分布在广州府周边区域的大小几十个关口组成。 这些小关口,又分别属于7个不同的总关口。 福成他爹想争取的,就是其中的一个。 如此看来,确实是个肥缺,虽然比不了苏州织造,可也不错了。 李郁觉得,可以赌一把。 一万两,确实很多。 但是若是一切顺利,打通了粤海关的关节,以后行事就太方便了。 走私点洋玩意,买点违禁品,还不跟玩似的。 打着福成的旗号大摇大摆过市! 天亮前,李郁就给众人下了封口令,不许提刚赚了2万两的事。 你有10万,借给我2万,这叫热心的好亲戚。 你有2万,借给我2万,这叫两肋插刀的真兄弟。 你只有5000,却借给我2万,这叫啥?? …… “军师这叫缺心眼。” 杜仁私下和范京抱怨道。 “军师或许有自己的考虑吧,我们不必多问。” 突然分掉一万两,确实很痛心。 不过范京更能揣摩李郁的心思,大致猜到了是一种风险投资。 没有官面人物的遮风挡雨,弱小的李家堡随时可能被人连根拔起。 午后,城中一个游手突然来了。 带来了一个消息,有李家堡的人被官差抓了。 “什么人?” “是一对父子,姓张,看着像北边逃灾来的。” 范京和李郁相视一眼,都猜到是谁了。 拿了5两银子的小铁匠张满库,和他爹。 几个时辰前,李郁还自嘲说自己看走眼了,人如同泥牛入海,没影子了。 “是谁抓的?” “知府衙门的赵老五,说他们是贼。” 看来,是那锭银子惹的祸。 在官差眼里,一个流民怎么可能有银子,肯定是偷的抢的。 “派个人去,把他们俩保回来。” “李爷,怕是不行。”游手尴尬的说道。 “嗯?” “那赵老五是方捕头的心腹。他说就算张家父子真是维格堂的人,他也照抓不误。”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52章 方捕头,留给你全家的时间不多了 第52章方捕头,留给你全家的时间不多了 游手说完这话,明显的迟疑了一下。 “你传递消息,做的很好,赏你2两。” “谢谢李爷。” 游手乐滋滋的揣着银子,离开了。 而李郁的脸色则沉了下来: “把刘千、林淮生叫过来。” 贼眉鼠脸的刘千,最近闲的发慌,一听说军师叫自己,立马喜上眉梢。 而林淮生,依旧是那副模样,给妹妹削木头娃娃。 二人来到李郁住处。 “方捕头有个心腹赵老五,在府衙做捕快。” “刘千,你弄清楚赵老五的家住哪儿,有几口人。” “林淮生,伱跟一下赵老五,找个僻静地方让他消失。” “军师放心。” 李郁想了想,又补充道: “最近雨多路滑,府城又多河沟,晚上若是有人失足掉河里了,很合理吧?” 刘千没忍住,笑出声了。 他觉得跟着这位大哥,实在是太过瘾了。 …… 张铁匠父子倒不是十分要紧,扣了就扣了。 李郁报复的原因是,不能堕了江湖名声。 区区一个捕快,也敢和自己唱对台戏。 若是自己没点反应,怕是还会有其他人有样学样。 打的一拳开,喝退众豺狼。 自己走的这条路,就要有随时杀官跑路的心理准备。 至于后果,他并不担心。 当晚。 赵老五哼着小曲,出了一间屋子。 “五爷,下雨了,拿把伞吧。” “还是你这小蹄子懂疼人。” “以后常来啊。” 屋内女人给他递上一把油纸伞,倚着门槛挥手送客。 这种属于自营产业,暗门子。 若是没个衙门口的在背后撑腰,早晚被人砸了。 赵老五虽然只是个普通捕快,对于这些女子来说,已经是大人物了。 他撑着一柄油纸伞,慢悠悠的走在空无一人的雨巷。 若是李郁看到了,定然夸赞这厮有艺术天赋。 这场景,简直就是一幅世界名画。 林淮生戴着斗笠,从黑暗中悄悄跟了上去。 画风突变,从戴望舒的雨巷,变成了惊悚港血片。 江南的雨,时大时小。 滴滴答答的雨声,掩盖了脚步声。 巷子拐进去,右边是一个池塘。 赵老五还沉浸在刚才的温柔中,回味无穷。 突然,脑后风声破空。 他暗叫不好,然而晚了一步。 一记闷棍,打在了后脑勺。 赵老五倒了,像个面口袋。 林淮生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又狠狠的踩住他的手,碾。 没反应! 这才低头环视四周,确认没人看见后,把人拖到了池塘边。 轻轻推了下去。 …… 半个时辰后,躲在暗处的林淮生才离开了。 池塘里,一具尸体静静的飘着。 当晚。 李郁就知道了,但并没有就此罢手。 赵老五家住在上塘街附近,有4间瓦房。 一妻一妾,还有三个孩子。 刘千都打听的清清楚楚,甚至包括哪个屋有几个人。 他不敢问李郁的安排。 只是隐约感觉,怕是不简单。 死了一个衙役,方捕头第二天上午就知道了。 仵作验尸后,表示这人是溺水而死,不过后脑有被重击的痕迹。 怕是被谋杀,只不过没有证据。 方捕头还没来得及琢磨,又有人来报。 赵老五家着火了,一家子都没跑出来。 两桩事,间隔只有4个时辰。 方捕头感觉后背寒意顿起,他已经猜到是谁干的了。 “来人。” 一队捕快很快集结,准备去李家堡锁拿李郁。 先抓人,后拿证据。 这是大清捕快抓人的一贯流程,即使怀疑错了也无妨。 方捕头在面授机宜,一群捕快围着认真听。 突然,一个家伙抬起头来,脸色惨白: “老大,你,你看。” …… 一个人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他们。 李郁! 方捕头的手立刻按在了刀柄上,血往头上冲。 “来,老夫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方捕头。”刑房典吏站在李郁身边,笑呵呵的介绍道。 李郁只是颔首示意,然后继续往里走。 刑房典吏又给他介绍了几位同僚,然后把他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屋内喝茶。 方捕头和手下都呆住了。 “老大,他是不是来自首的?” “自首你妈个头,没看他是典吏请进来的吗?” “他这是拿银子买通了府衙上下。” 过了一会,典吏那屋的门打开了。 李郁出来了: “典吏老爷,不必再送。” “我还有点事,和方捕头聊一聊。” “好,好,等散了班,再叫上几个同僚一起喝酒。”刑房典吏非常满意,因为李郁送来了一桩大买卖。 李郁大喇喇的走进来,拨开众衙役,坐在了中间的椅子上。 背后还跟着一个穿皂吏服的陌生面孔,低着头,左手揣在怀里,右手按在刀柄上。 方捕头眼角抽搐,正想砸一拳过去。 “方捕头,你儿子很可爱,嫂夫人也很贤惠,你有福气啊。” “不过,你家的屋檐缺了一块,怎么不修修呢?” “这样可是容易失火啊。” 方捕头炸了: “你在威胁我?别以为你使了银子,他们就能罩住你。” “你把我想的太坏了。我是个大善人,派了十几个弟兄这会就在你家,准备帮你修修屋檐。嫂夫人可开心了,还在给他们泡茶呢。” 气氛压抑的让人窒息,方捕头僵在了原地。 他的右手按在刀柄上,因为过于用力,指关节都发白。 但是,他没有拔刀的勇气。 因为,李郁真的会弄死他全家。 …… “方捕头,俗话说千里做官只为财。” “你一再的和我作对,就不怕逼急了我,我把你方家全部弄死吗?” “你敢这样做,就是造反,朝廷不会放过你。”方捕头还是嘴硬。 “嘁,你一个贱籍捕头,信不信我干掉你,再拿五千两银子上下打点,定你一个暴病而亡。再大不了,我亡命天涯。” 李郁刷的站起来,走近。 对着他的脸,狠狠抽了一耳光。 啪,异常响亮。 方捕头愣住了,屋内的其余衙役也傻了。 卧槽,太火爆了。 在衙门里抽了总捕头的耳光,还打的那么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帮我做事,人人有银子拿;想背后搞我,赵老五就是下场。” 李郁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但是语气阴寒,充满血腥味。 “方捕头,留给你全家的时间不多了,给个痛快话吧。” “行,还是不行?” 方捕头剧烈起伏,脸色像猪肝。 李郁带来的随从,左手揣在怀里,咔嚓,似乎是拨开了什么簧片。 就在众人的心脏都要爆炸的时候,方捕头开口了: “行。”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53章 内政 第53章内政 出了知府衙门,李郁甩了甩右手,表情痛苦。 “军师,怎么了?”随从竟是林淮生,不解问道。 “我手疼。” 林淮生没忍住,笑出声了。 他觉得自己跟对人了,做事过瘾,杀伐决断,是个白加黑的枭雄。 更关键是,妹妹在李家堡得到了很好的生长环境。 “军师,这柄自生短火铳还给你。” “不必了,你自己留着用吧。” “谢谢军师。” “淮生,讲讲你以前的事吧?我想听。” “好的。” 林淮生花了半个时辰,回忆了他的前半生。 他是在淮河边出生长大的,故取名淮生。 父母都在运河上讨生活,给漕船做水手,这是个临时活计。 因为饥饿偷盗漕粮,被漕运衙门的兵丁发现了,押到淮河边砍了头。 他带着妹妹加入了马帮,跑塞外贩卖皮货。 后来因为在大同府杀了一个勒索的税吏,被官府挂了海捕文书,跑路了。 “难怪伱的骑术这么好,原来是混过马帮的。” “军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讲。” …… “你是不是天地会?” “不是。我只是藐视这大清朝的王法,想拥有一块自己的地盘。” 林淮生点点头,他看出来了。 如今敢和官府对着干的,不多了。 无非是西南土司,西北鞑子,还有一大堆装神弄鬼的会道门。 江南一带,是天地会活动的区域。 所以他才有这样的疑问。 下午,张铁匠父子被衙役们送回了李家堡。 不过因祸得福,张老爹因为被衙役抓进大牢,吓得出了一身大汗。 结果,病好了。 二人千恩百谢,从此死心塌地为李家卖命。 李郁也不磨叽,直接让他们打造兵器。 告诉他们,这些兵器将来会通过海贸,出口赚银子。 还编造了一个不算谎言的谎言。 此时的南洋,有上千万的国人定居讨生活,他们面临红夷兵的威胁。 这些武器,都是卖给他们保护家园的。 四舍五入,约等于积德行善了。 阴德积多了,子孙后代肯定兴旺发达。 张铁匠父子一听,大为振奋,不再作他想。 从此,一心泡在机器旁边,整天的忙着钻枪管,车零件。 小五负责定时给蒸汽机加煤块,同时也是一种监督。 毕竟,小五更值得信任。 …… 李郁只是示范了几次,父子俩就掌握了。 而且大呼神器! 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手上稳。 仅仅废了三块铁料,就钻出了第一根完美的枪管。 比李郁的手作品更光滑,更均匀。 这也坚定了他的想法,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再也不用熬夜开机床了。 可以抽出更多的心思布局苏州府,尽快编织一张大网。 实力太弱了,非常缺少安全感。 张铁匠父子,一口气钻出了5根合格的枪管。 李郁检查后,很满意: “张老爹手艺不错,好好干,明年我给你儿子续弦。” “老爷,啥叫续弦啊?” “就是给他再找个老婆。” “哎呀,还有这种美事。儿子,快跪下,谢谢老爷。” 张老爹拉着儿子下跪,非常的激动。 这种发自内心的感恩,李郁坦然接受了。 至于说人人平等,怕是再过几百年也做不到。 不如纯粹的雇佣关系来的实在。 许下承诺,也是为了牵住这铁匠父子的心。 毕竟,工业品的质量和匠人心情有很大关系。 提高劳工的积极性,很有必要。 …… 杨云娇也是这样做的。 李家堡外,收留了几十个流民,成为了这里的雇工。 以劳动换取住宿和三餐,非常合理。 根据他们的表现,杨云娇挑出了3个人做头目。 每天,表现最好的那一组,可以加一盆猪肉炖菜,多搁盐巴辣子香料,吃一口馋三天。 排水沟完工后,就开始建4座观景楼。 说是观景楼,更像是瞭望塔。 高度15米,横切面却是等边三角形,非常古怪。 见惯了四四方方的建筑,这种三角建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除了李郁,所有人都私下说这玩意丑爆了。 如果他们在金川前线待过,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 依仗险峻地形,碉楼加火枪,区区几千金川兵,打的清军止步不前。 7000万两白银,上万清军的性命,还有好些个一二品大员的脑袋,都消耗在了碉楼之下。 就在今年,清廷重臣阿桂督师金川前线,靠着火炮的数量碾压,终于突入了金川。 李郁当年读到这段历史的时候,甚至有过一种荒诞设想。 金川人口加起来不过万把人,7000万两银子平摊到每个人头上,就是7000两。 仗打成这鸟样,干脆直接买路。 下山者一人奖励7000两,什么勇士听了都得眩晕! 7000两什么概念?半吨重。 量大清之物力,结四海之欢心。 …… 三角碉楼,虽然空间狭窄。 可是比四角碉楼更能防炮。 18世纪的火炮,是靠圆球炮弹的巨大动能击毁敌方城池工事的。 炮弹打在斜面上,大部分的冲击力就被卸掉了。 碉楼靠近地面的部分用大石条垒,上面用砖头砌。 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李郁对三合土依稀有些印象,大致和杨云娇说了一下,让她找几个妇人孩童尝试做。 熟石灰,黄土(黏土、碎陶),细砂(碎石、炉渣)。 原料不稀罕,很容易收集到。 收集后必须粉碎,才是最大的工作量。 什么工业化,太遥远了。 一人发一把锤子,慢慢砸吧。 大清朝最不缺的就是人力,比机器的成本还低。 又从流民中找了2个做过木匠的,让他们制作枪身。 这个就不需特别保密,因为仅仅是枪身,这些人猜不到是什么。 把木匠工具配齐,再发给桦木,他们就可以干活了。 对照着样品,要求没有误差,打磨到圆滑,最后上漆。 好不容易找到饭辙的人,格外珍惜这份工作。 看着所有人都忙碌的像陀螺,李郁满意的回到了屋里。 脱离劳动人民的感觉真好啊 …… 福成来了。 一脸的期待,甚至有点讨好。 “哥,银,银子筹到了吗?” “你过来,把门关好。” 看着一脸严肃的李郁,福成的心脏都在颤抖。 他好害怕被拒绝。 李郁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打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叠银票。 “这里正好是一万两。” “大哥,谢谢。你,你是从哪儿筹集的?这可是一万两啊!”福成的眼眶都红了。 他们父子二人,在京城筹银子这段时间遇到了多少白眼,一把辛酸泪啊。 李郁拿起银票,每一张面额都是1000两。 开始给自己加戏: “这2张,是我的全部积蓄。” “这2张,是我绑了一个有钱佬。” “这1张,是找江湖上的朋友借的。” “这2张,是我黑吃黑抢的。” “这3张,是去找了一位仰慕我许久的寡妇,咳咳。” “兄弟,你现在就回京吧,我祝你前途似锦。” 福成一口咬破手指,对天发誓道: “老天爷见证。” “此生,我若负了李兄弟,死后无葬身之地,家族绝后,祖坟被刨。”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54章 清月村的困局 第54章清月村的困局 李郁见目的达到,不再多言。 吩咐厨房准备了一打烙饼,一葫芦清水,还有少许碎银子。 又到马厩挑了匹马,送给福成。 “大恩不言谢,等我爹在粤海关站稳脚跟,富贵分你一半。” “一路顺风。” 福成打马离开了,一路向北。 李郁知道,这一次的风险投资,应该是能十倍收回的。 因为,他们托的人叫和珅! 和大人的为人,有口皆碑,值得信赖。 虽贪,但讲信誉。 若不是地位相差太大,李郁都想去结交一二。 接下来,有件大事不能拖了。 仓街的五叔! “范京,你今晚和林淮生悄悄去一趟,找五叔买火药。” “记着点他的住处。” “再约他明天到城外见面,就说有笔大生意,可以多给点定金,地点由他定。” “好的,军师放心。” “只要他出了老鼠洞,就别想逃过我的掌心。” …… 李郁吩咐完这事,又让人去元和县衙,通知快班班头黄四来见自己。 2个时辰后,黄四来了。 他一身崭新的皂吏服,腰挎佩刀,还穿了双新靴子。 “拜见李爷。” 黄四单膝跪地,十分恭敬。 “不必如此,坐,上茶。” 等送茶的妇人走了,李郁才开口说道: “我有一桩事,需要你从中协助。” “李爷请说,小的一定给伱办的漂漂亮亮。” “明天,你带几个靠得住的兄弟,骑马随时待命。帮我抓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黑市贩子。” 黄四松了一口气,立即抱拳表态,绝无问题。 正事谈完了,就聊聊闲事。 府城的奇闻异事,县衙内的棘手公务,还有一些捕盗事务。 “李爷,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无妨,讲。” “刑部发了一份海捕公文,要苏州府缉捕太湖水贼,怪异的是又没说要抓哪路水贼。” 李郁差点把茶叶笑喷了。 说的不就是自己嘛,不过这个黄四倒是个妙人。 …… “太湖浩如烟海,大大小小几十路水贼,刑部这公文发的真是蹊跷。”李郁幽幽的说道。 “您说的是,刑部那些大老爷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正说着,清月村族长韦俊来了。 李郁一愣,心想这位可是第一次登门,稀客啊。 “李爷,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你是自己人,安心坐着喝茶。” 韦俊进来了,依旧是赤脚。 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子,倒是穿了草鞋,年龄看着不到20岁。 “韦族长可是稀客,今天的晚饭就在我这吧。” 韦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李先生你认识官面的人吗?” “遇到了什么难事?” “今年鱼课税涨的太离谱,要1两银子。想请李先生帮着问问,能不能降点?” 乾隆年间,渔税共计14万两有余。 在整个赋税体系中,不值一提,占比很小。 黄四倒是笑着开口了: “这等小事,李爷肯定不知。鱼课税1两,是有点离谱,比前些年高了四成。” “除了鱼课税,还有人丁税、渔船税、渔盐税、鱼苗税、芦课,每样都涨了一两成,我们疍民是贱,但也不能这样欺负我们。” 韦俊很是激动,他这个族长,同时也是本村的里长。 让他和乡亲们逼税,绝对不忍心。 …… 黄四没有吭声,只是偷偷瞧着李郁的脸色。 他不清楚,这个赤脚汉子,在李郁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 而韦俊,也注意到了屋内居然有个穿官衣的衙役,有些不自在。 黄四开口了: “我是李爷的朋友,在元和县衙门里当差,今年的渔税,是上面衙门摊派下来的,太湖厅那边也是一样的。” 韦俊的脸色黯然,有些绝望。 若只是针对他清月村,还有减免的希望,或者说,自己还能理直气壮的喊冤。 而若是普遍的征重税,他一个小小甲长。 李郁没吭声,是因为他在琢磨事。 如何,在这件事中利益最大化。 清月村的地盘,人口,渔船,他全想吞下。 但不能伤了人心,那样会埋下祸患。 毕竟,自己的手下有许多清月村的疍民。 人心这种东西,看似虚无缥缈,有时却又重似千钧。 能笼络,就尽量的笼络住。 危急时刻,人心能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 打个比喻: 人心就是水库中的水,平日被大坝圈住,十分平静。可若是大坝缺口了,水流一路摧枯拉朽,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而黄四这家伙,七窍玲珑,是个人物。 他的这句话,相当于给自己打了个助攻,妙! …… “韦族长放心,我试试找门路。对了,这里是5两银子,你先拿着应付。”李郁的这番说辞无可挑剔。 而跟着韦俊一起进来的女子,突然开口了: “李先生,你这还缺人吗?” “我会洗衣做饭,什么都会。” 李郁一愣,望向韦俊。 “她,她是我妹,叫韦秀,今年17,还没许婆家。” 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韦俊这是要使美人计啊,怕李郁不卖力帮忙,把自己妹妹祭出来了。 看模样,很健康。 没缠过脚,高挑,流畅,充满生命力。 不过,在这个时代,属于被轻视的女子。 不缠脚,扣大分。 疍民出身,扣负分。 女子心里也清楚,低着头默然。 她看到了自己草鞋遮不住的大脚板,一阵惭愧。 “韦族长放心,我自会想办法,给你们减轻赋税负担。” “至于韦秀,你若是愿意就留下,在厨房帮帮忙,日后若是有好人家,再嫁过去。” 韦俊一口应下:“没问题。” …… 打发了韦家兄妹俩,黄四也识趣的告辞离去。 不过临走前,李郁发现这家伙似乎对韦秀很感兴趣。 在没人时,眼睛偷偷瞟了好几次。 到底怎么吞并清月村,又不伤人心,是个难题。 他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疍民身份,加上窘迫的经济来源,清月村早晚有一天会发现,除了投靠李家堡,别无出路。 李郁静静的思索了一会,起身去车间查看火枪的生产进度。 他原来的三进宅子,最里面改成了车间。 中间的屋子是暂时存放成品火枪,还有原材料。 最靠外的屋子,是这些工人的住处。 木匠们做好的枪身,经过打磨,上漆,晾晒后,也会送到这里。 由张铁匠父子,负责组装。 枪管用几道铁箍,牢牢固定在枪身上。 门外,还留了岗哨。 闲杂人,不许进入屋门半步。 堡内的人,大概知道这里是打造兵器的区域,但都以为是冷兵器。 没想到,这里竟然能造火器了。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55章 你拿开水泼我? 第55章你拿开水泼我? “老爷你看,已经有15支完工了。” 张老爹干劲十足,赶紧表功。 李郁从箱子里拿起一支“李氏一型步兵火绳枪”,枪身修长,枪管光滑,部件精巧。 透过枪口往里看,膛壁没有一丝毛糙。 举起来,简易缺口瞄准具方便实用。 一时间,让他有种握着三八式步枪的错觉。 外形,还真有点相似。 “如果原料跟得上,你们一个月可以生产多少支?” “光靠我们父子二人,60支没问题。” 李郁点点头,这个速度其实不错了。 大清朝兵部作坊的那些枪匠,1个月能造一支就算老师傅了。 主要就在人工钻枪管这一工序上,费时费力,而且次品率极高。 “过几天,你们父子俩跟我上山试枪。” “都听老爷的。” “听说晚上,伱们在点灯后还在打磨小零件?” “是的,打磨零件虽然费时,但是没难度,留着晚上干。” “我让人再买4盏气死风灯,悬挂在这屋里,再让厨房每晚送三碗面条来。” 张老爹感激的眼眶发红,自己是哪辈子修的福。 竟然在遭了灾,差点全家死绝的时候,遇到了这么好的主家。 住的是瓦房,比村里财主住的都好。 吃的是一天三顿饱饭,还有夜宵,隔几日还有一顿红烧肉。 而且,表现好的话儿子明年还能续个弦,老张家又能开枝散叶了。 一个孙子不够,这个时代早夭的风险很大。 乡亲们,说出去谁信啊? 就在屋里造造枪,就有这种待遇。 …… 当晚,范京和林淮生悄悄去了仓街。 在一片漆黑中,找到了五叔! 还是在巷子里拐了好多个弯,终于买到了火药。 “五叔,我们想和你做笔大买卖。” “有多大?” “这一笔做成了,您老就可以安心养老了。” “当五叔这双眸子是瞎的吗?” “我们家老爷明天上午在城外见你,地点您老定,这是定金。” 五叔接过银票,用灯笼照了确认真假。 一出手就是1000两定金,这怕不是想炸太湖的鱼? 五叔是个老江湖,可银子太烫手,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见上一面。 “从相门城门出去向东5里,有一处土地庙,附近都是水田。” “明日正午,我们就在那里见面。” “一言为定。” 次日清晨,林淮生打马回了李家堡,禀告李郁。 范京则是直接去了县衙,通知黄四做好准备。 李郁不想和这个老家伙玩耐心了,直接来硬的。 趁着会面,先把人抓了。 然后带回去,细细拷问出火药制配方子。 有枪无弹可不行,所以一定要能自产颗粒火药。 一艘小船,载着李郁还有四个手下,到了土地庙附近。 小船靠岸,走上几百米才到了土地庙。 …… 放眼望去,周围都是水田。 土地庙孤零零的伫立在田野里,很惹眼。 大约,那位五叔早就躲在暗处,窥视自己了。 李郁故意的在四周游逛,貌似欣赏风景,实则是让老家伙安心。 日上三竿的时候,五叔终于出现了。 带了两个满身匪气的保镖,利刃就这样揣在腰间。 只不过,他们在出“相门”城门口的时候,就被范京认出来了。 因为这种鬼鬼祟祟的气质,混在一群良善百姓中实在是扎眼。 黄四带着一队骑马捕快,悄悄的跟在2里外。 只等李郁发出信号,就动手拿人。 土地庙前。 有些驼背的五叔眼神浑浊,盯着李郁: “我见过你。” “你是什么来路?” 李郁微笑,询问道: “五叔,出个价吧,把制造火药的配方卖给我。” “做梦,小兔崽子敢来试我的道。” 五叔厉声一喝,两个保镖抽出了利刃,左右护法。 而李郁也退后一步。 “五叔,我劝你识相。” …… 说罢,他的两个手下解开了布罩,露出了里面的火绳枪。 咔咔,用火镰打着了火绳。 面对枪口,五叔明显紧张了,开始四处张望。 李郁冷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窜天猴,凑在火绳上点燃。 咻,窜上了天空炸开。 “你点我?小兔崽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黄四看到信号大喜,立即下令手下骑马捕快加速,散开包围土地庙。 五叔的一个保镖见机不妙,也不管主子死活了,跑进了水田。 不一会,就被骑马的捕快驱赶了回来。 附近的路就那么几条,连续数日的大晴天,马在田埂上奔跑,自然比在水田里跋涉要快。 “李爷,在下不辱使命。”黄四骑在马上,远远的喊道。 五叔瞧着这些衙役的官衣,眼神里充满了诧异: “你是官府的桩子?老子打了一辈子鹰,临了竟然看走了眼。” “跪下,绑起来。” 在火枪和钢刀的胁迫下,五叔和两个保镖被绑成大耳朵羊模样,扔到了船舱。 而黄四,则是带着捕快,去抄了他的仓街老巢。 现场抄出了制备火药的原料若干,和一屋子的工具。 …… 以元和县衙的名义,封了屋子,宣布这是一群江洋大盗。 遗憾的是,只抓到了一个小孩。 只有等李郁撬开五叔的嘴,才能知道有没有人漏网。 李家堡。 五叔和两个手下被分开审讯,绑在了椅子上。 “你休想从我这得到一句真话。”五叔很硬气。 “那我就不问了,先打吧,不许停。”李郁扔下一句话,就离开了屋子。 两个赤膊汉子,露着纹身,嘿嘿的笑着。 把一袋粗盐倒在开水里,搅拌。 为啥是开水,因为怕粗盐在凉水里融化不开,不够刺激。 其中一人将鞭子浸透,提了起来。 凑在嘴边,嗦了一口。 “咸吗?” “挺咸的。” 啊,一声惨叫。 紧接着,就是连绵不绝的惨叫。 就连堡内的狗,都警惕的竖起了耳朵,感觉这是个不寻常的日子。 “你们有种杀了我。” “饶命,别打别打了。” “我说,我招供还不行吗?” 鞭子的挥舞暂时停了下来,一个汉子挠挠头,望向同伴。 “他要招供,是不是先不打了,告诉军师?” “军师说了,不许停。”刘阿坤是个老实人,很听话。 李郁故意让他来,就是看中了他的力气大。 老实人阿坤从火炉子里捡起了一根烧红的烙铁,嗅了嗅鼻子。 “你说,这温度够了吧?” “我哪知道,你试试呗。” 于是,牢房里又充满了焦香味。 足足半个时辰。 隔壁听审的两个保镖已经吓尿了,把知道的所有事全招了。 他们是五叔的族侄,跟着他一起做这买卖。 平时主要是保镖,兼助手。 核心的配方,五叔都是关着门窗自己动手。 所以,还是得狠狠的榨五叔。 …… 五叔晕过去了,快60岁的老头,那吃得消这种折磨。 “阿坤,他会不会死了?” 老实人阿坤一紧张,从地上端起一盆水,我泼 啊,这一声惨叫绵长悠远,中气十足。 五叔又活过来了。 “我招,我全招,火药配方我告诉你。” “他为啥这么老实?是不是看我阿坤面善好骗?” “你踏马的用开水浇我,这是开水!开水啊!我死了,你大哥能放过你吗?呜呜呜,呜。” 【各位读者,不要因为作者憨厚沉默,从不卖惨,就不给支持呀,票啊,打赏啊,不明液体啊,都给我泼过来,本书进入第四轮推荐了。】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56章 不好了,大嫂打上门了 第56章不好了,大嫂打上门了 于是,刘阿坤找到了李郁。 “军师,那老头招了。” “找张纸,让他都写下来。他要是磨洋工,你就狠狠的抽他。” “哦。” 得了圣旨一般的刘阿坤,去库房寻了纸笔,返回牢房。 往五叔面前一拍。 “写!” 于是,被松开了手臂的五叔,忍着剧痛写字。 “你别耍花样啊,写认真点。” “俺看你这字,有点丑。伱再这样,我揍你啊。” 五叔算是服了,他真的怕被这个小弟整死。 根据他行走江湖几十年的经验,文盲小弟往往没轻没重的,容易听不懂大哥的意思。 大哥只是想要火药配方,不会轻易要命。 而这个老实人小弟,迫不及待的想整死自己。 被开水泼过的地方,已经开始溃烂。 这样下去,最多两天,自己也会死于感染。 “让你的大哥来,就说我有机密,他一定感兴趣。” 刘阿坤这次总算是听劝了。 李郁进了牢房,差点作呕。 “这屋里是什么味道?我才离开了1个时辰啊。” “李爷,救救我吧,我保证什么都告诉你。” …… 李郁看了一眼已经不成人形的五叔,又看了刘阿坤。 内心竟然有一丝丝的歉疚。 “换个房间,我和五叔聊聊。” “再弄点烫伤药,给五叔敷上。” 吩咐完这一切,他觉得自己的歉疚少了几分。 作为一个(前)社团分子,能够讲人道主义,尊重对手,已经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 若是在水浒里,绰号起码也是个玉麒麟。 虚弱的五叔,斜靠着椅子,两眼失神,开始招供: “我爹生前是兵部的一个小官,管着一家火药作坊。” “他把平生所学都写了一本书,可惜没人赏识他。” “后来,他因工作纰漏获罪,被流放死在了边疆。” “我继承了他的衣钵,做的一手好火药,在黑市里打出了名声,不愁销路。” 李郁有些激动,但是按捺住了,假装不经意的问: “那本书在哪儿?” “你对天发誓,帮我治伤,别杀我。我就告诉你。” 李郁瞅了他一眼,正在盘算可信度高不高。 五叔又急切开口了: “我可以先大致复述一遍,你找个人记录,我的手不行,疼的很。” 李郁还是不做声,因为优势在我,可以尽情的吓唬老人家。 “为了表示诚意,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和你有关的。” “你那位前大嫂,在我这买了40斤火药。” …… “什么?”李郁这下破防了,猛地站了起来。 “半个月前,因为是大宗买卖,我找人查了他们底细。” “你怎么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都被你绑到这维格堂了,我眼睛又不瞎。江湖上的恩怨,多少也听说过。” 李郁沉默了片刻,说道: “我会让人给你治伤,但你也别耍花样。” “否则,我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变.态。” 五叔虚弱的咳嗽了一下,疼的直抽抽: “就刚才那个打手,已经是世间少有的变.态了。你放心,我想活。” 出了屋门,李郁就想喊范京。 堡内识字的人不多,让他记录一下五叔的火药配方。 不过,他又犹豫了。 转悠了片刻后,恰好看到了杨云娇。 她正在指挥几个妇人,儿童做三合土试验。 “你,来一下。” 杨云娇连忙提起裙摆,小跑着跟着进了屋子。 几个忙着搅拌三合土的妇人眼睛亮了,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虽未出声,已完成了八卦的交流。 懂的都懂,不懂的就算了。 …… “三合土做的怎么样了?” “还需要时间。” “现在你去帮我做一件事,记录一下俘虏的供词。他说什么,你就写什么,写完了直接交给我。” “好的。” 杨云娇带着纸笔,去了。 五叔那屋门口有看守,不怕他不老实。 堡内的机密,还是尽量注意分工。 除了自己,任何一个下属掌握太多的机密都不是好事。 五叔的颗粒火药配方,绝对称得上是机密。 李郁从火枪的射程和威力,能够猜测到他的配比和工艺非常科学,丝毫不落后于洋夷。 高手在民间! 只不过真正的人才,大多没有出头的机会。 所谓是金子就会发光,实际是一句p话。 只要被一块抹布盖住,或者一把尘土盖住,这辈子都不会发光。 被人当做土坷垃,踩在脚下。 没有人会低头多看一眼,都盯着遥远的星空。 极少数人才,遇到了伯乐,贵人。 从此有了一飞冲天的机会。 换个角度来看,人才其实是过剩的。 治理天下并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才。 若是将一个王朝的中枢机构全部撤换,用一个县的官吏体系去填补空缺的位置。 相当于从知县到里长,所有人官升10级。 王朝秩序不会有一丝的混乱,依旧会安稳的运行。 天下黎民也不会有一点感觉,还是一样的生活。 所以,人才永远稀缺;人才又永远过剩。 …… 傍晚时分。 杨云娇来了,记录了足足10张纸。 娟秀的小字,很有条理。 从颗粒火药的原料,到配比。 所需工具,工具的材质,形状样式。 制作工艺流程,每项工艺的注意点,所需时间。 甚至连季节,温度,阴晴都考虑到了。 而比例,也远远不是化学上的那一句话。 五叔的比例,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数。 不同用途的火药,比例也有差异。分枪用,炮用,爆破用。 在此,不做赘叙,不宜多写。 李郁翻阅了一下,心中已经大体信了。 五叔的爹若是被清廷重用,怕是清军枪炮的威力能增加5成。 不过,就算是乾隆知道了,也不会提拔。 相反,很可能会赏他爹一刀。 因为我大清人才济济,不需要什么无聊的科技人才。 东华门唱名、科举折桂、懂人情世故的才是人才。 其他的,朕不承认! 更不必说,这是会动摇国本的科技了。 …… “你回去后,此事不必和别人提了。明白吗?” “奴家明白。” 李郁看着这个安静的女人,突然想点拨一下她三合土的制作方式。 基建需要大量的三合土,以节约成本。 石块,砖头,糯米太贵了! 正要说到关键,门外一阵喧嚣,有人扯着嗓子鬼叫: “不好了,大嫂打上门了。” 李郁一愣,随即大骂: “来就来呗,让她进来,有什么不好的?”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57章 白莲教要起事 第57章白莲教要起事 李家堡的大门是在日落时关闭。 而大嫂来的时候,大门尚未关闭。 气势汹汹的雷文氏,骑着马就直接冲进来了。 差点被两个守卫用长矛刺翻,幸亏范京认出来了,及时喝止。 不过,从马上摔下的大嫂,怒气值爆棚。 “阿郁,你给我滚出来。” 于是,范京把她带到了李郁的住处。 而乌鸦和另一人,作为随从不许入内,只能在院中候着。 …… 砰。 雷文氏很用力的推开门,愣住了。 屋里,李郁和一个年轻女子在写写画画。 这一幕,落在她的眼中格外不爽。 “阿郁,我有事要问你。” “说吧。” “我们的事,不能让第三人旁听。” 李郁心想,大嫂你总是说这种容易让人误解的话。 “小杨啊,伱先走吧。按照我刚才说的,多试验几次。” “奴家告退了。” 杨云娇收拾了纸笔,又和二人施礼后,款款离开。 雷文氏瞥了一眼摇曳的背影,哼了一声。 就这,摇成这样,一看就不正经。 “大嫂,请坐,上茶。” 韦俊的妹妹,韦秀端着两只茶碗进来了。 大嫂打量了一下她,怒气值更高了,一拍桌子: “阿郁,你现在的口味愈发重了。” 韦秀慌得一哆嗦,把茶倒在了大嫂的裙摆。 一声惊叫,传到院子里。 乌鸦刷的一下站起身,想进去查看。 被几个守卫拦住了,示意他不要冲动,否则要挨打。 李家堡是个有规矩的地方! …… 乌鸦只能原地站着,侧耳闭眼倾听。 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靠脑补。 韦秀慌不迭的道歉,还拿来了手帕擦拭茶水。 雷文氏则是冷脸说: “让她出去,我有正事找你。” 李郁点点头,示意韦秀出去,关好门。 屋内只剩下了二人,沉默。 还是大嫂先开口了: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什么事?我咋不知道。” “那我就直说了,官府在仓街抓人,你知道吗?” 李郁一愣,随即装楞充傻,矢口否认: “我不知道,抓的什么人?” 雷文氏盯着他,观察了一会,看他不似作伪,于是继续说: “是元和县的班头黄四带人干的,你和元和县的关系好,帮我打听一下,捞个人。” 李郁压低声音: “谁?是你们白莲教的人?” 他很震惊,暗下决心,如果五叔是白莲教的人,他今晚就灭口深埋。 “不是,不过对我们很重要。此人绰号五叔,是个黑市贩子,我怕他会吃不消拷打,招出本教的人。” “捞人可以,不过你要说清楚,他了解白莲教多少?还有和你们的关系?” 大嫂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只能告诉你一人。千万不能再告诉其他人了。” “大嫂,你了解我为人的。” “前些日子,本教从这个五叔处买了一些火药,万一他招供,会坏了本教大事。” …… 李郁的cpu疯狂运转,从大嫂的话中推测真相。 白莲教购买黑市火药,肯定是要搞事情。 而五叔被抓,让他们非常紧张,担心官府是不是嗅到了什么风声。 所以,捞人是假。 了解情况恶化到了哪一步,才是真! 大嫂,虽然是女中豪杰,可毕竟还是个女人。 藏不住事,口风不紧。 也不知道,白莲教中的骨干分子,是不是保密意识都如此松懈。 “阿郁,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假如他招供了,怎么办?假如没招供,又该怎么办?我和元和县衙关系不错,人头熟悉,打听点事倒是不难。” “假如招供了,本教就要立刻撤离苏州府。假如没招供,能捞人就捞,不能就灭口。” “容我想想。” 李郁闭上了眼睛,开始琢磨如何处理这件事,才能最大获利。 打打杀杀,猴年马月才能凑齐造反的基业。 得用脑子,无底线的利用一切人,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官还是匪。 只要我够黑心,清廷就奈何不了我。 屋内陷入了死寂。 屋外等候的乌鸦,就更焦虑了。 先是大声争吵,后来是惊叫,现在竟然没动静了? 这完全符合说书人最近讲的那些故事。 “兄弟,能不能让我靠近点?” “不行,你一个做小弟的还想偷听大佬谈事?”守卫一口拒绝。 “我就是不放心,他们把门都关上了,万一打起来咋办。” 守卫们互相对了一下眼神,嘿嘿嘿嘿笑了。 …… 许久,李郁睁开了眼睛。 虽然心里有一点愧疚,但是为了造反大业,还是再做一回渣.男吧。 “大嫂,我这就派人去县衙打通关节,一旦有了消息,就通知你。” “谢谢。” “不过,我们也要未雨绸缪,你们的人在府城内还是府城外?” “这个~” “如果官府得到了口供,肯定会关闭城门,满城搜捕。所以,你们的人还是先撤到城外等候,万一暴露了,撤退也方便。” 大嫂点点头,觉得好有道理。 不愧是存菊堂曾经的军师,脑子就是灵。 只可惜,雷老虎死了,否则这两人都能吸纳进入本教。 哎,一声长叹。 “阿郁,白莲教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大嫂,你不会是教主吧?” “不许胡说,教主英明神武,法力无边,岂是我能当的。” 李郁笑了笑,这反应,有那味儿了。 教主的法力有多高他不知道,洗脑能力很强是真的。 不愧是千年名教啊。 “好了,我也该走了。”雷文氏起身。 “我这有100两银子,你拿着。” “这是干嘛?” “大嫂你一个女人支撑偌大的堂口不容易,别苦了自己。” 雷文氏一下子破防了,哭了。 李郁心里长叹,看来是真的不容易啊。 大哥对我恩重如山,方便的时候还是要照顾一下大嫂。 …… 雷文氏哭了一会,拿手帕狠狠的擦掉了眼泪。 又用凶狠的眼神剜了李郁一下。 “你要是有良心,就加入白莲教。” “大嫂,我手底下这么多兄弟,要吃饭的,我不能对不起他们。” 开门的时候,李郁突然抢先一步: “大嫂,你们不会是准备在苏州府起事吧?” 雷文氏眼睛溜圆,很生气的瞪着: “这在本教机密,你又不是教徒,怎么可以打听。” 李郁一脸真诚,解释: “我不是故意打听你们的机密,只是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嗯?” “万一你们起事的时候,我恰好在府城,又恰好遇到你们的人。大嫂,你也不想看到我被人砍死吧?” 雷文氏的表情十分纠结,似乎在天人交战。 从衣领里揪出了一个玉挂件,塞给李郁。 “拿着。” 李郁接过尚温热的挂件,定晴一看,竟是个玉雕弥勒佛。 “万一卷入了,你就拿出这个,可以保命。” “我再传授你一句八字真言: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58章 江南有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第58章江南有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李郁目送着大嫂一行人消失在夜幕中,堡门这才缓缓关闭。 范京凑了过来: “军师,出事了吗?” “对,五叔被抓,大嫂以为是官府干的,怕被牵连。” “五叔被抓,与大嫂何干?” “因为,她从五叔那买了几十斤火药。” 范京一脸震惊,无法理解。 这世道是疯了吗,一个妇道人家也想造反? 李郁拍了拍他的肩头,有些事暂时还得保密,不能告诉他。 “你明天去一趟县衙,吩咐一下黄四还有他手下人,别说漏了嘴。” “这里是50两,让他们收了。” 因为,白莲教的人肯定会拿银子去打听消息,所以自己不能小气。 不仅如此, 还会让黄四,记录下所有打听此事人的名单。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和白莲教脱不了干系。 …… 乌鸦一路上都在偷眼观察大嫂,他发现了几处不寻常。 裙摆有水渍! 大嫂哭过,眼眶发红! 衣领第一个扣子,没扣好! “大嫂,阿郁没刁难你吧?” “没,他很好。” “哦。” 乌鸦觉得,心脏有一部分,碎了。 他最不能接受的现实,大约是发生了。 幸好天黑了,没人看见他眼角的泪。 如果有人和他解释一下, “沸洋洋,喜洋洋他没力气了,你帮着推一把”这句话的精妙,他一定哭的不能自己。 他常去的茶馆,《水浒》已经讲完了,最近开始讲兰陵笑笑生的那一部经典,《镀金的瓶子里赏冬梅》。 里面的故事非常精彩,场场爆满。 似乎,和自己现在的遭遇有点像? 说书人是个老不正经,原版记不太清了,所以讲的是自编版。 这自编版,比原版更带劲,拳拳到肉。 听众们一个个口渴的要命,半个时辰起码喝三碗茶。 有人代入西门桑,有人代入花君,还有的代入了瓶儿。 总之,道德碎了一地。 茶馆老板笑的合不拢嘴,赚翻了。 而且,把茅厕外包了出去。 如厕一次,一个大子! 这一晚,乌鸦没有睡着。 他这个胳膊立马,从不知愁为何物的江湖汉子,一夜之间似乎长大了。 不错,他就是一直默默暗恋着大嫂。 但这是一种非常高洁的情感,不掺杂任何杂质。 甚至不需要表达出来。 …… 五叔招了,把他爹写的那本火药秘籍位置交代了。 竟然藏在虎丘塔的顶端。 这地方,也是绝了。 因为虎丘塔倾斜的厉害,平常没人愿意上去,更不要说是顶层了。 刘千靠着敏捷的身手,夜里潜入倾斜的虎丘塔顶层,掀开了几块砖。 取出了一个樟木匣。 打开后,是绸缎包着的一册书。 李郁喜出望外,赶紧翻阅。 几十页纸,就算给一座金佛也不换。 五叔的爹,竟然在日常监管火药工坊的工作中,领悟到了近代科学的精髓。 他的黑火药最佳比例,是有试验数据支撑的。 枪用火药比例,炮用火药比例,还有爆破药比例。 短短的三行数字,凝结的是他的一生。 看完了这本册子,李郁对于标准化生产火药就有了大致了解。 从如何判断原料的优劣,到提纯加工,到混合后添加硝溶液,将火药粉末变成整块“面饼”。 再用石磨碾碎,分筛。 选出麦粒,黄豆粒大小的合格颗粒火药。 最后,还要倒入铜锅内,用石墨粉加以抛光,防潮。 …… 李郁在角落里辟出了一间房子。 让五叔带伤指导生产火药,原料是现成的。 那天黄四带着官差,把五叔屋子里的原料,工具全部抄走后。 又送到了李家堡。 李郁从流民中挑选了几个妇人,收为家奴。 她们都是逃难途中丧夫,又带着孩子的。 进入李家堡,是她们的最优选择。 否则,用不了多久就会沦为其余人的猎物。 动物世界里,公狮子会先杀死母狮子的幼崽,然后再占有。 在人类社会中,怕是要残忍10倍。 5个妇人,带着拘谨、讨好的表情,听着李郁的安排。 她们刚换上棉的新衣服,从头到脚。 这是李郁安排的,因为纯棉衣服静电最少。 静电,是有可能把火药工坊炸上天的。 生产火药,不需要体力,不需要识字。 需要耐心,细心。 李郁指定的火药工坊规章里,就有一条,以后只招女工! 听完了十条规章,她们表示会死死记住。 一个给家奴发全套新衣服的老爷,肯定是天底下最好的老爷! 五叔讲流程,李郁在一旁听着。 颗粒火药的生产,终于步入了正轨。 …… 李郁的心情很好,然而马知府的心情很不好。 因为,京中贵人通过私人渠道,希望他查出一船盐消失的幕后黑手。 军机大臣于敏中,朝中的老臣。 他的书信,马忠义不能不重视! 于敏中是江苏金坛人,家族富甲一方,和淮扬盐商的关系匪浅。 据说,扬州盐商每年往京城送的冰炭敬,第一份就是送往于府。 马忠义的脑海中也再次响起,出京前乾隆说的那些话: “朕反复思索,苏州府一带怕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活动。” “伱到任之后,要低调做官,暗中派人查访,否则大鱼一旦受惊潜入水底,你就再也找不到了。” 皇上英明呐,马忠义的心中感叹。 自己到任后,小心的查验,翻阅了近一年的各类卷宗公文,试图从中发现蛛丝马迹。 又派亲信家人,游走在市井记录民间传闻,小道消息。 还不曾有收获,竟又出事了。 一船价值几万两的盐,消失在了太湖。 这哪是大鱼啊。 分明是藏着一条鲲! 江南有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 马忠义靠在躺椅,想的失神了。 竟是睡着了,开始做梦,梦的内容很离谱: 皇上又巡游江南了,船队到了苏州府,突然水面炸开。 一条鲲张开大口,吞下了御舟。 对着自己,露出了邪恶的微笑。 “啊,皇上。” 马忠义猛然惊醒,眼前出现了一张大脸。 “主子,您做噩梦了。” “咳咳,大约是天气太热了,心中烦闷所致。” “奴才想,给主子找条船,再找几个可心的女子,去太湖听听曲散散心。” “不可。” 马忠义果断拒绝,让好心的家奴一愣。 心想,咱是去太湖听曲,又不是去金川打仗。 老爷今天是这么了,好像有点不对劲。 “刘路,最近城里有什么新鲜事吗?” “有,长洲彭家旧宅子闹鬼,半夜有女人哭的声音,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派几个人去彭家旧宅子蹲着,有人捣鬼就抓了。” “是。还有一件新鲜事,怕污了老爷的耳朵。” “无妨,说。” “城中的青楼,联合搞了一场选丑比赛。” “啥?” “就是选丑的最有创意的姐儿,第一名赏银100两呢。” 马忠义差点把茶水吐了: “有点意思,到日子本官也去瞧瞧?”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59章 灵活,是本教的第一法宝 第59章灵活,是本教的第一法宝 这几日雷文氏终于松了一口气,收到了无事的消息。 深夜,来了客人。 “会主不用担忧,官府抓五叔,不是冲着咱们。” 会主,是本府教徒的最高等级。 白莲教内部的等级,非常复杂,而且名称五花八门。 杂乱到,他们自己人也分不清。 外人都以为天下白莲教是一家,实则是大谬。 白莲教的分支数不清,比如焚香教,混元教,大乘教,红阳教,清水教等等。 历史记载的秘密教派,九成都是白莲教的衍生物。 而雷文氏所在的这一支,算是白莲教的正宗嫡传。 各地分支承认他们是正朔,尊敬并接受有限度的指导。 这种感觉,就有点像几百年后,光头和各地军阀的关系。 可以视为一派,但是各有心思。 会主一身黑衣戴着面具,就连声音都有点怪异: “去年山东临清的清水教起事,过于仓促了。都是那王伦刚愎自用,不听教主的法旨。” “会主,我们在苏州府起事,有把握吗?” “事在人为,这一次要干场大的,震惊天下。” …… “会主,我手底下这些弟兄能告诉他们实情吗?” “不行。这些人只认钱,没有信亻卯。”会主说的很严厉。 雷文氏忍不住抬头看了一下,只看到了面具。 会主很谨慎,本府教徒没几人见过他的样子。 说话是假嗓子。 就连性别也扑朔迷离。 正面像男,背面像女,总体不男不女。 “雷老虎死了,本座也很同情。” “谢谢会主。” “不过,本座希望你早日走出来,再嫁人。” “啊?”雷文氏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嫁给本府士绅、文人、江湖人,甚至是官吏都可以,长期潜伏。”会主的语调里,毫无波澜。 “会主的意思是,让我再嫁本府有势力的人,长期蛰伏,这次起义不参与?” “对,你是个聪明人。” 夜深人静,屋内二人也陷入了沉默。 这个建议,有点尴尬! 会主或许也意识到了,解释道: “我们白莲教从诞生之日起,和其他秘密帮社的最大区别是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 “灵活!” “啊?” “不拘泥任何形式,吸纳一切愿意加入的人。戒律、口号、神明、形式,都是灵活的。” …… 雷文氏摇摇头,因为她长期在外,熏陶的少。 而会主就不一样了,每年都要面见教主,接受最先进的造反理念熏陶。 会主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当年官府突袭,杀了伱的爹娘,你也不会流落在外,多年后才被找到。” 这是个秘密,极少有人知道。 雷文氏的父母,当年都是白莲教骨干,在各地奔走联络。 因为被叛徒出卖,遭了官兵毒手。 而她由于年龄还小,在流放途中潜逃,后四处流浪,直到遇到了雷老虎。 再后来,才被白莲教寻找到,并对上了关系。 被吸纳成为教徒,职位“女掌柜”。 而且将错就错,以江湖坐馆的家属身份在府城扎下了根。 相比其他教徒,她的身份清白,更不怕官府查验。 所以,会主很重视她。 希望把她变成府城联络站的负责人,长期的潜伏下去。 会主见她沉默低头不语,加重了语气: “我们的一切都可以牺牲,为了白莲重生,极乐世界。” “是,小徒遵命。” “你一个孀居女人,身份扎眼,不利于潜伏,尽快的成家吧。若是没有人选,我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会主交代完毕,从后窗刷的跳了出去。 来无影去无踪,非常神秘。 雷文氏发觉,窗外巷子阴暗处,一直有会主的护卫。 …… 白莲教的所有高层骨干,都特别注重隐藏身份。 因为,这是上千年积累下来的造反经验。 从南宋天台宗僧人茅子元创教以来,历经千年。 官府视为洪水猛兽,欲除之而后快。 各类大大小小规模的起事,就连史学家都搞不清楚。 在一次次失败的教训中,白莲教骨干学会了隐藏。 即使起事失败,也只是损失一地的普通信徒,真正的骨干损失很少。 而且,骨干们大多走上层路线。 商人、员外,甚至是衙门的小官吏,基层军官这样的身份。 会主所说的灵活,绝不是忽悠。 而是白莲教的一大法宝。 除了背叛,内讧,违背教主,会被毫不留情的物理清除全家。 其余的一切,都能容忍,都能商量。 乱改神明?没关系。 借机敛财?没关系。 篡改教义?没关系。 自立派系?没关系。 喝酒吃肉娶妻生子?那就更没关系了。 白莲教鼓励家族传承,父死子继。 一句话,拥抱世俗,融合一切。 只要你赞同白莲教是明,朝廷是暗,就是自己人。 …… 会主走了很久,雷文氏还在神游。 她又想起了那一天,分家离开李家堡的时候,回头的那一瞥。 命运的齿轮,再也没停下过,而且越来越快。 自己若是回头阻挡,怕是要被碾的粉身碎骨。 一夜无眠,熬了个熊猫眼。 而隔着一条街的客栈顶楼,刘千一直都在监视。 虽然隔着好远,看不太清。 但是依旧发现了,深夜有人拜访大嫂,走的是窗子。 刘千在这蹲守好几天了,是遵了李郁的命令。 凡是近期和大嫂接触的,大概率是白莲教人。 他的本子上,已经记录了好几个人。 等过些天,隐蔽的摸一下底。 李郁的敌人是清廷,白莲教的敌人也是清廷。 不过,李郁和白莲教做不了盟友,因为一山不容二虎。 次日。 一个不速之客赶来了李家堡,胡师爷! “李先生,好久不见。” “胡师爷可是稀客,请坐,喝茶。” 寒暄一通后,二人终于进入了正题。 “听说,最近你在筹划一桩大生意,府衙中人半数都投资了?” “正是,胡师爷可是也想入股?没问题,100两一股。” “老夫当初就觉得你是个人才,果然没看走眼。” “以后还请前辈多关照。” “不行喽,老夫如今是在府衙坐冷板凳,一朝天子一朝臣。” …… 李郁点点头,这事他听说了。 新任知府马忠义到任后,把原来的老人都赶去坐冷板凳了,换成了他自己的班底。 不过,胡师爷来,就为了吐槽这个? 李郁感觉这家伙话里有话,于是试探性的询问: “胡师爷有话不妨直说,我不是酸腐儒生,什么话都听得。”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60章 特殊文化 第60章特殊文化 “李小哥是个人物,老夫就直说了?” “师爷请讲。” “同僚们说,你要开矿?” “准确的说,我想做煤饼生意,取代木柴、木炭。而开矿只是顺带的。” 煤饼是蝉,煤矿是螳螂,把苏州府拉下水才是那只黄雀,然而。 胡师爷见李郁很谨慎的避开了开矿这个说辞,笑了。 他这一双眸子,见惯了官场规则,知道开矿是个敏感事。 “这桩生意倒是很新奇,有赚头吗?” “师爷,吗这个字可以去掉。” “府衙六房三班头目都成了你的股东,但是,府尊大人的态度你想过吗?” 李郁笑而不语,端起茶碗: “会答应的,说不定还会大力支持。” “老夫带了500两银子,都投了。” “伱就等着分红吧。” 李郁把他送到了堡外,看着这老家伙的眼神一直在三棱形观景楼上打转。 “这是何物?为何如此丑陋?” 在一旁跟随的范京没憋住,笑了。 李郁抽搐了一下嘴角,解释道: “这是登高欣赏风景的小楼。” “为何只有三面墙?” “少砌一面墙,省!” …… 胡师爷大笑着离开了,觉得李郁的审美有问题。 而范京,也担心的问道: “军师,西山煤矿那生意,会不会有麻烦?” “怕了?” “倒也不是,咱们收了一府三县大小几十个官吏的投资,若是这项目被砍了,怕是这些人会疯狂报复我们。” “如果到那一天,我会抢先下手。” 李郁说的很认真,这真不是开玩笑。 不过,在那之前,他会全力协助白莲教把苏州府搅个天翻地覆。 我若不能安生,那谁都别想好过。 我若死了,还要这繁华干嘛? 西山,在府城的西南。 是太湖中一座岛屿,距离陆地仅有6里,面积有80平方公里。 不是京城的那个西山,只是恰好重名。 苏州府的西山岛有一座小型煤矿,李郁是知道的。 虽然煤矿储量小,含有硫量高。 用作冶金,是不太行。 不过取暖,煮饭,烧水毫无问题。 李郁记得煤矿的位置,所以很有信心。 太湖厅的官吏,以半价入了股。 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挖煤,必须得处好关系。 …… 元和知县张有道,自然也是参与了。 他直接拿出了1000两,想挣点钱贴补家族。 上次的布匹生意,他亏惨了,很缺钱。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知府马忠义,一直没表态。 他既没说反对,也没说批准,而是把手下递上去的那份文书束之高阁了。 这一招,非常狠辣。 批准了,万一有麻烦,岂不是自己背最黑的一口锅? 拒绝了,得罪太多下属,挡了人家的财路,日后不利于开展工作。 所以,不表态。 你们可以挖煤开矿,但是本官可以随时跳出来,一道公文就给你查封! 而你们,就得随时吊着这颗心。 若是惹了本官不喜,又或者冰炭敬不够数,嘿嘿嘿! 马忠义出身于官宦世家,从小耳濡目染,手腕十足。 他上任以来,虽然没烧三把火,该得的好处却是一文不少。 这一日,苏州府青楼联盟的第一届选丑大赛拉开了序幕。 马忠义在家奴的陪同下,换上了便装来到了眠月楼。 眠月楼如今,一跃成为了本府第一楼。 这背后,有李郁很大贡献。 他画的七仙女果画,还有那帮无聊文人的吹捧,成就了眠月楼。 七仙女如今的行情是: 50两银子见一面,100两银子听首曲子。 200两银子对酒赏月,400两银子单独聊人生。 1000两,今晚你别把我当人! …… 可是,越贵越抢手。 预约都排到元宵节了,令人咋舌。 有些消费,和一般消费逻辑是反着来的。老百姓要挑选实惠的,价廉物美的。 而一些人,是只挑贵的,越贵越好。 贵,就能剔除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他们最怕的是就是,居然和老百姓撞车了,撞衫了,撞包了,撞女人了。 所以,眠月楼的高价策略,正中下怀。 一个西瓜,在城外卖十文钱。 在眠月楼,2两! 您还别嫌贵,因为这瓜是开过光的,还保熟。 用山泉水洗净,清倌人亲手切成小片。 一个瓜,切成六六三十六份。 摆在银盘子里,端上来。 这种高价“果盘”,一晚能卖200份。 老鸨笑的粉直掉,一天要补三次粉,赚麻了。 马忠义也是啧啧称奇,被迎进了完,就端着那还有好多肉的鸭架离开。 家奴刘路忍不住问道: “哎,这个不留给我们吗?” 小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人是索要鸭架,心生鄙视。 看在这几桌都是官绅的份上,他决定不和这个穷哔计较。 微微一笑,把鸭架放下了。 “爷,按照我们这的规矩。鸭架不属于客人,是要拿到后厨熬汤的。” “哈?”刘路的眼珠都要掉了。 “鸭架汤,一份2两。您要是想尝尝呢,我可以免费送一份。” …… 小厮走了,小厮又回来了。 端来了一小碗鸭架汤,依旧微笑着。 上楼梯前,他往这碗汤里加了一口料,hetui,免费。 马忠义觉得丢脸,指了一下汤,示意家奴刘路喝掉。 刘路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感觉凳子烫的很。 精致的瓷碗,透着贵气。 端起来后咕嘟咕嘟喝光了,咂咂嘴。 心想,这味儿挺地道! 再一想,这汤还额外赚2两,实在是黑店。 这要是搁在京城,武德充沛的八旗大爷们不得给你冲了? 然而, 数年后,有无良商人把这一套带到了京城,效果出奇的好。 八旗大爷们不仅没有冲,反而一个个被调教的服服帖帖。 趋之若鹜,称这叫“特殊饮食文化”。 【接编辑通知,本周五上架。诸位大佬,多多支持,萌新第一次写书,想挣点碎银子。】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61章 紧急上架感言 第61章紧急上架感言 诸位读者,告诉你们一个震惊的消息,原本安排在周五上架,今天要提前上架了。 众所周知,上架不是作者说了算,是编辑和网站决定的! 承蒙编辑厚爱,抬举萌新作者,说你这故事写的有点新意,连吃了四轮常规推荐,上吧。 萌新其实是个白领,主业摸鱼,老板和甲方都是外国人。 两大帝国伺候着我一人。 …… 萌新的这本书,故事才刚刚展开。 以江湖为切入口,逐步撕裂清廷,也算是中华特色的造反路线。 从严谨的角度,乾隆朝的造反难度,应该说是极大的。 萌新觉得,可从三个方面着手。 一是染指清廷的钱粮。 钱粮乃是帝国的血脉,江南是钱袋子,湖广是米袋子。深耕江南,扼住大运河,血脉就不再畅通。 二是破坏清廷的组织架构。 乾隆是个冷血的政治生物,对于臣下的驾驭极严。皇帝的意志,能够贯彻到地方的每一个角落。 左手陋规分配,右手火枪阳谋,怀里藏着“百官逆行记录”,让清廷这台机器响应滞后,逐步失灵。 三,卖个关子,诸位等着看书吧。 …… 萌新觉得,作者这个职业,就好比公交车司机。 (注,别看成作者是公交车!) 有许多相似之处。 作者打火发车,滴滴滴。 有人刷卡坐车,有人老年卡、学生卡。 有人骂骂咧咧,这破车太颠,然后一站路就赶紧下车。 有人觉得这公交车的涂色不喜欢,看中隔壁那辆水绿涂漆的公交车。 有人觉得路线不够完美,然而路线是固定的。 有人觉得一路上风景不错,就是这司机时常急刹甩尾。 有人觉得还行,一路坐到终点站,和司机热烈拥抱,亲切问候。 萌新握紧方向盘,旋上保温杯盖,咽下几颗枸杞,拿起喇叭: “诸位乘客,坐稳了。” “谁也别想抢我的方向盘。” …… 最后, 大爷们,都来支持一下首订吧。 写书也是服务业,师傅的服务质量和收入有很大关系。 桀骜不驯or低头做小,萌新切换的那叫一个666。 我,萌新纹身作家,打钱!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62章 风月也留学? 第62章风月也留学? 眠月楼。 今日乃是谈笑有富绅,往来无白丁。 门票最低50两,还是安排在犄角旮旯里。 位置好视野好的位置,200两起步。 从一楼到三楼,坐满了本府名人。 李郁,自然也在其中。 不过,他不仅没给门票,还让老鸨倒贴了200两车马费。 用他的话说,对这种俗场面,提不起兴趣。 惹得范京打量了他几遍,怀疑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李郁的马车刚到楼下,就听到有姑娘喊了一声: “李爷来啦。” 刚走进大厅,齐刷刷的两排姑娘施礼: “李爷吉祥。” 这种大场面,唬的所有人羡慕不已。 就连在楼上的马忠义,也惊讶的问道: “这人是谁?这么大场面?” 家奴刘路悄声解释: “这人叫李郁,是本府江湖新崛起的人物,黑白关系都不错。” 马忠义点点头,把这个名字暗暗记住。 …… 选丑比赛开始了。 本府的青楼,都派出了姑娘参加。 以往年年选美,腻了。 眠月楼的一位姑娘,刚从扬州府同行那留学归来,公费的。 学到了扬州风月的精髓,准备发扬光大。 去年,扬州府盐商出资举办了一次“选丑大赛”,效果出奇的好。 眠月楼有样学样,准备借这次赛事,奠定本府娱乐业第一楼的地位。 第一个上场的穿着碎花棉袄,唱了一段二人转。 把俗演绎到了极致。 退场的时候,艾玛摔了一跤,刚起身,棉裤掉了。 看客们笑的很大声,觉得好有新鲜感。 第二个上场的,穿着本地蓝布衣,抹了一脸泥,跳大神。 一张嘴,牙齿全染黑了。 引来一片嘘声。 看客们很愤怒,我要看那种丑,不是真的丑。 第三个就不得了了,扮的是农妇,扁担挑着两桶水上场了。 赤着脚,挽起裤管,头裹毛巾。 上面竟是穿了一件男式的对襟白短褂,无袖,大三码。 破洞都没打补丁,家里一定很穷。 挑水是个技术活儿,没经验的人根本把握不了平衡。 这位“农妇”也是步伐散乱,走起来动荡不安,桶里的水泼来洒去。 台下的看客眼睛都直了。 最终,一个滑铲仰面朝天。 谢幕鞠躬时,对襟短褂已经是洗过一遍了。 引来了雷鸣般的掌声。 …… 就连李郁也忍不住多瞅了几眼,询问一旁的小厮。 “这姑娘是哪家的?” “正是本楼的花枝姑娘,刚从扬州留学归来。” “啊,果然是学业有成。以后换个称呼吧?” “李爷请指示。”小厮掏出了纸笔,开始记录。 这是眠月楼上下的共识,李郁对于风月的理解,入木三分。 凡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要仔细琢磨,反复推敲,定有深意。 风月文学的迅哥儿既视感。 若干年来,说不定他能和管仲并列。 “留过学的,再叫姑娘就落了下乘。叫老师吧?” “哎,好的好的。” 花枝老师,听说后喜上眉梢。 特意泡了一杯绿茶,给李郁送上。 师者,传道授解惑也。 好名字。 很快,留学取经的风气就愈演愈烈。 各家楼子,都派出了最精锐的姑娘渡江留学,所有费用由本楼承担。 而公费的名额毕竟有限,于是眼馋的人,又掀起了自费留学的风气。 拿着多年的积蓄,去缴纳学费。 江北、江南的人文交流,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巅峰。 以至于,互相鄙视的情况都少了许多。 时人戏称,大内斗省,粘不到一块,最后靠姑娘们缝补。 后遗症就是,走在大街上洒一把黄豆,能砸三个老师。 剃头的,搓澡的,都自称某某老师。 终于引起了大清儒学界的疯狂反扑,官府下令,没有秀才功名的人妄称老师,当街掌嘴20! …… 选丑比赛结束了,花枝老师是第一名。 大清朝民风淳朴,绝不搞暗箱操作。 这20位评委分别来自士子、乡绅、官吏、商人、以及其他群体。 坊间热度持续了一个月,茶余饭后。 马忠义也算是开了眼,对于江南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不过,他想找的鲲还没踪迹。 乾隆在折子里,以及暗搓搓的表示了不满,让他加快侦缉进度。 府衙。 马忠义思索许久, 决定从太湖下手,抓捕水匪,严刑拷打,或能找到蛛丝马迹。 即使和这些水匪无关,也不白抓。 都是些反贼,首级报到兵部,就是军功。 “来人。”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这有3份请帖,今日务必送到本人手里。” “遵命。” 家奴刘路取了请帖,就准备离开。 却被喊住了: “刘路,本官记得你老家好像是在苏州府昆山县?” “是的,小的当年因为犯了王法,流放关外,幸得主子垂怜,才有了今天。” “几年了?” “快7年了。” “罢了,本官放你三天假,去老家瞧瞧吧。” “谢谢老爷。”刘路感激的涕泪横流。 “回老家可不能空着手,否则不仅是你没面子,本官也跟着没面子。伱到库房,随便挑几件东西带回去。” …… 马忠义是个好主子,他通人情。 刘路暗下决心,一定要做好主子的狗,永远忠诚。 库房里,是各路人送给知府的礼物。 他随手挑了3件价位处于中下等的礼物,带出了府衙。 马厩里有的是好马,他挑了一匹纯色的骑着回了老家。 古人云,衣锦还乡,大概就是这样的。 刘路虽是家奴,可地位超然,所以还带了两个随从,也是骑着马。 他先把主子吩咐的事给办了。 三份请帖,分别是送给太湖协副将、震泽知县、黄通判。 他要部署一次周密的围剿计划。 在实施之前,他也会先求见抚台大人,得到许可。 调兵,不是小事。 他还会在密折当中详细汇报给乾隆。 临行前,皇帝给了他密折上奏权,这是一种殊荣。 清朝的密折制度,本质上是地方官之间的互相牵制。 从地方官的角度, 平级、下级,都有可能在密折中背刺自己。 做事,就格外的谨慎。 …… 李郁最近比较低调,窝在堡内。 第一批自产的枪用颗粒火药,已经完成了。 颗粒大小在麦粒和黄豆粒之间,筛子过了三遍。 太大的,太小的,都留着再次加工。 五叔的精神不太好,每天泡在药罐子里。 不过,看在他老实配合的份上,李郁没有虐待他。 伙食,药方,都是极好的。 老家伙是个人才,能用就尽量的用。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上方山。 在一处山谷中,试枪。 火绳枪是自制的,火药也是自制的。 若不经过测试,李郁心里没底。 先布置了两个人手,攀爬到了高处放哨。 万一有人来,好及时通知。 必要的情况下,直接把人绑了,也不能泄露消息。 一行人当中,有个唯一的女人,杨云娇。 她是来给姐姐,立衣冠墓的。 砰,砰。 山谷里的枪声回响,木靶子上碎屑乱飞。 十米,二十米,五十米,一百米,各竖了一个木制人形靶子,描了红边。 几乎是一比一的木制人形靶,类比真人。 四个汉子,每人手持一支火绳枪,不断的在射击。 按照正常的装药量,测试质量。 从射程,穿透威力来看,火枪和火药都没有问题。 精准度,只能说差强人意。 众人都觉得精度很高了,50米外打人形靶,三发两中,相当优秀了。 而一百米,大约是五发一中的概率。 李郁心想,毕竟是滑膛枪管,不能要求太高。 等生产稳定了,可以试试换钻刀拉个膛线,配合现在用的米尼弹,应该相当不错。 这一次试枪,暴露的问题很多: 比如米尼弹的密封效果不好。 装填的时候,先放一块麻布,然后再塞入米尼弹,达不到密封的理想状态。 得让赖二去趟府城,买点软木回来。 塞在米尼弹尾部的空腔里。 还有,装填费劲。 李郁亲手试了一下,用通条怼的很艰难,很涩。 麻布换丝绸? 倒是会顺一些,但是成本太高,密封性也会更差。 众人拾柴火焰高。 刘千从怀里摸出了一块油脂,嘿嘿笑着在麻布上擦拭。 然后再拿通条怼,就顺利多了。 “你小子随身带油脂干嘛?”范京好奇的问道。 刘千脸一红,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还是林淮生替他回答了: “偷打开别人家门的时候,把油脂塞到门轴里,开门才悄然无声。” 一群人哈哈大笑,果然隔行如隔山。 …… 试枪结束,留了两个人捡铅弹。 这些变形的铅弹,拿回去融一下还能用。 众人上山,挖了一个浅浅的衣冠墓。 杨云娇,把仅有的一点姐姐的遗物埋了下去。 又立了块碑,焚烧了纸钱,香烛,摆了祭品。 李郁站在一旁,默默的说了句: “一念执着百般皆苦,一念放下便是重生。” “你再考虑一下,是走还是留?” “奴家自然是留下。” “行,以后就安心替我做事。若是哪天遇到了情投意合之人,我帮你保媒。” 杨云娇抖了一下,细不可查。 随即把最后一叠纸钱,投入了火盆中。 火苗轰的一下腾起,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岛上纵火逃亡的那一晚。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63章 爹,我是刘路啊 第63章爹,我是刘路啊 衣冠墓的事了了,李郁又顺便去了一趟雷老虎的墓。 墓碑很干净,似乎是近期被人擦过。 前面还摆放了几个野果子,看腐烂的程度,不超过两天。 李郁暗想,这是大嫂来过了?还是乌鸦? 他猜测的没错,昨日大嫂来过,而且是独自一人。 他们俩的婚姻,虽然掺杂了许多的复杂因素,但还是存有一份真情的。 身为白莲教中人,雷文氏需要听从安排。 再嫁,是肯定的! 不过,在这之前,她来此祭奠亡夫,说说心里话。 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有个中无奈。 倾诉也好,忏悔也罢,总之求得一个心安。 再下山的时候,她就是充满斗志的白莲教骨干。 一心筹划着,在苏州城的起事。 会主最近频繁的见她,每次都有指令。 最新一次的指令是,找一块城外安全的住处,准备够50人份的干粮。 …… 为了完成指令,她一再挪用堂口的存银。 这引来了手下人的不满。 幸亏有乌鸦帮忙镇着众人,才勉强维持了下去。 存菊堂在失去李郁后,已经沦为了府城的二流打行。 而维格堂,俨然是成为了府城富商圈的红人。 做大生意的,谁没点纠纷矛盾,诉讼是家常便饭。 维格堂,就成了富商们的首选。 用李郁的话说,我们除了精通大清律,还精通各种不可说的手段。 总有一款适合你! 当然了,维格堂也不是什么都接。 凡是想告官府的,一概拒绝。 就是那种上了堂,上面老爷来一句“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就目前而言,李郁没实力主持这种正义。 他只想着捞钱,再把钱花出去,换成钢铁、枪炮、人马、堡垒。 还有,收买重要官吏,织出一张绵密的关系网。 他很忙,一边琢磨解决燧发枪机部件,一边还要考虑西山煤矿的筹建。 巧合的是,马知府也在琢磨西山的事。 他在晚宴上,讲出了详细计划。 绿营太湖协副将,负责出兵和战船。 震泽知县,负责找向导,还有提供详细的水匪势力情报。 而黄通判,则是负责坐镇西山岛,提供后勤供应,还有审讯俘虏。 …… 马忠义的来头大,面子大。 黄通判和震泽知县是他的下属,自然是百依百顺。 而太湖协副将,施令伦,则是谨慎的多。 没有江南提督的军令,他不敢调兵。 而马忠义自然清楚,宽慰他道: “等朝廷兵部公文到了江南提督府,提督大人自然会给你下达军令。” “回去后整肃兵船,争取一股荡平太湖众匪,届时本官会保举你前程。” “末将遵命,谢大人厚爱。” 从二品的副将,在从四品的知府面前,是矮一头的。 文贵武贱,明清都是如此。 在口头达成一致后,宴席也就进入了尾声。 众人只当是马忠义为了刷军功,做给朝廷看。 剿匪嘛,老生常谈。 只要钱粮到位,官兵入湖,斩获肯定有,只不过多少而已。 水匪就是一帮穷哈哈渔民,江洋大盗。 遇到大股官兵进剿,头目们都是能躲就躲,能逃就逃。 最后扔下老巢,还有一些残兵败将,倒霉鬼,卷走金银细软,远走高飞。 过些年,又回来了。 反反复复,这套游戏玩了一百年了。 震泽县,在太湖的东侧。 水匪们购买生活必需品,还有销赃,都必须上岸。 这一切,都需要陆上地头蛇的配合。 所以,震泽知县只要多方打听,就能知道水匪的一些大致情况。 …… 苏州府昆山县。 刘路一行三人,终于到家了。 7年前,他如同丧家之犬,踏上了流放之路。 7年后,他衣锦还乡了。 刘路骑在马背上,背挺得笔直。 身穿锦袍,手戴玉扳指,官靴擦的锃亮。 强忍着激动,打马走到院子。 刘家的大门敞开,院子里摆了六桌酒席,竟是刘老太爷的60寿诞。 吃席的宾客都放下了筷子,直愣愣的往自己瞧来。 心想,这踏马谁呀? “官爷,您是?” “比巴拉刘路。” 刘家老太爷一脸呆滞,听不懂。 他是真的没有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小儿子。 “官爷,您找谁?” “爹,我是刘路啊。” “哎呀,真是刘路啊。他娘的,差点让老子看走了眼。” 刘老太爷笑的菊花盛开,瞅着小儿子。 “儿子,伱鼻子底下这是咋回事?” “爹,你不懂。这叫满大人八字胡,贼讲究。对了,我现在入了旗籍了。” “啥意思?” “我现在是旗人了,抬旗了。”刘路擦了擦手,表情傲然。 这话一出,效果贼好。 一圈宾客都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恭维话一句接着一句。 总结一下,就是刘路这孩子太有出息了。 “儿子,这抬旗是咋抬的呀?几个人抬呀?”刘老太爷是真不懂,所以想问个究竟。 “主子抬的,因为我对主子有救命之恩。” “哎呀,这感情好。儿子,你当官了?” “对,现如今我在苏州知府衙门做官。以后亲戚四邻有什么难事,尽管开口。” 又成功赚到了全场宾客的恭维,人生高光时刻。 刘路也坐到了主桌,拿出了礼物。 “爹,以后,我就不叫你爹了。” “啥玩意?”刘老太爷胡子都翘起来了。 “以后我叫你阿玛,这是我们旗人的习俗。” 刘老太爷一琢磨,是这个理儿。 现如今自己是旗人的爹,那自然要和其他的爹区分开来。 叫阿玛,挺好! …… “阿玛,这是儿子的一点心意。” “你回家就回家吧,还带啥礼物。咦,这是啥?” “这叫玉如意,挠痒痒用的。”刘路示范了一下。 刘老太爷恍然大悟,觉得这是个好东西。 以后出门散步,就拿着这个。 十里八乡的,怕是没人见过。 “阿玛,以后做事要端着点,咱家现在可不比从前,势力大的很。” “比隔壁村的举人还大?” 刘路忍不住笑了,大手一挥: “这么说吧,咱们的县太爷见了我,我手一伸,他就得给我2两银子。” 哗,院子里都沸腾了。 能让知县送礼,这官是不得了。 一时间,刘老太爷眼前都是恭维的笑脸,还有数不清的敬酒。 半个时辰,他就感觉自己飘了。 做旗人的爹,这感觉真好啊! 花5两银子请来的昆曲班子,也到了,咿咿呀呀的开始表演。 刘路瞅着有一个女子身段不俗,忍不住夸了一下。 刘老太爷很懂这个儿子,就耳语问道: “阿玛给你安排一下?” “不必了,现如今我是有身份的旗人。朝廷有规定,旗汉不能通婚,否则要杀头的。” …… 听到杀头,刘老太爷清醒了一些,连忙摆手,表示不提了。 刘家父子团聚,自然是其乐融融。 而震泽县衙大牢,却是腥风血雨。 知县一口气抓捕了十几个人,都是和太湖水匪有私交,或者生意来往的。 各种刑具,全部搬来了。 一上来就熬死了3个嘴硬的,拖出去的时候地面留下长长的血迹。 知县拿手帕捂着鼻子,气味实在是不好闻。 示意一个押司,继续用刑。 牢子们也是发了狠,把鞭子挥舞的像风车。 终于,开始有人招供了。 “双刀刘,麾下4条船,50几个喽喽,有一尊虎蹲炮,老巢在蛇岛。” “海龙王,麾下5条船,200多个喽喽,有火枪,还有一门铜炮,老巢在三山岛。” “水猴子,有2条船,10几个喽喽,行踪不定。” 知县看着口供,心中欣慰。 吩咐继续拷打,掏干净匪情信息后,再把他们的家产榨出来。 人可以留一条命,但是得拿全部家产来换。 牢子们瞬间干劲满满,抄起了烧红的烙铁。 按照衙门陋规,拷打所得的财物。 县尊分一半,其余属官分3成,剩余的2成归牢子们。 …… 清廷在剿匪方面的效率很高。 马忠义的折子,7日后到达紫禁城。 次日,乾隆就做出了批示,一个字:准。 10日后,兵部的公文抵达江南提督府。 2日后,提督府调兵文书抵达太湖协副将,施令伦手中。 李家堡。 “20日,就走完了流程?” “对,我朝对于匪乱一向高效。”胡师爷颔首笑道,他是特意来报信的。 若是紧急民变,时间还会更短。 虽然如今,他在府衙坐冷板凳。 可是,知情权还是有的。 他觉得李郁需要这个信息,所以就赶来做了好人。 “胡师爷,我不会亏待朋友的。” “老夫晓得,你是个厚道人,你对朋友很讲义气。” 李郁感觉他话里有话,于是就继续听他说。 果然,胡师爷说出了原委: “我有一位同乡,现如今在粤海关监督做幕宾,他来信提到你的那位结拜兄弟福成的爹,如今已经上任了。” “胡师爷知道了?” “老夫只是略知一二。” “朋友有难,我自当解囊相助,这是应该的。” “非也非也,现如今,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罕见呐。” 胡师爷似乎颇有感慨。 这世上,哪儿不是如此呢。 …… “李小哥,你想合法拿下西山煤矿吗?” “胡师爷,西山煤矿已经是我的了,正在开采。” “不,老夫说的是合法!”他特意在最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64章 玩把大的? 第64章玩把大的? 李郁装作不解,看着这个老狐狸。 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所以干脆装傻。 “老夫想助你一臂之力,让朝廷明文允许你开采西山煤矿。” 李郁一震,诧异的看着他。 “老夫和聪明人说话不绕弯子。老夫说到办到,但是也需要你帮一个忙?” “请讲。” “老夫姓胡,伱知道的。” 李郁差点翻白眼,你当然姓胡,胡说八道的胡。 “我老了,想认祖归宗。” “你老家是?” “祖籍安徽徽州府,我父亲那一辈才移居绍兴府。我想重回本宗,百年后葬入祖坟。” 李郁明白了。 徽州胡氏,名门望族,不必解释。 不仅内部凝聚力很强,而且人才辈出。 作为一个姓胡的,想回归本宗,叶落归根,这是很正常的事。 “胡师爷试过了吗?” “前年曾经上门拜访本宗,可惜被婉拒了。” “为何?” “因为老夫没有儿子,这一脉到这算是绝了。” 胡师爷一脸的落寞,忧伤。 即使他这个师爷,随便到哪个衙门都能幕酬过千两,依旧无法掩盖没儿子的尴尬。 儿子,在大清朝就是核武器。 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没有。 哪怕再穷,也想续上香火,死后才不怕被祖宗骂。 对此,李郁不做评论。 无所谓对,还是错,心安即可。 人人皆有执念。 或为功名,或为史名,或为金钱,或为禄位,或为家族绵延。 试问天下,又有几人,真能不被世俗所累? …… “生儿子这事,我也帮不了你啊。”李郁试探的问道,“帮你再物色一个妾?” 胡师爷无语,瞪了一眼自己。 不怒不嗔,养气功夫十分到位。 喝了口碧螺春,幽幽的开口了: “为了表示诚意,老夫先透露一下,怎么帮你合法拿下西山煤矿。如何?” “请指教!”李郁正色坐直,拱手道。 开矿,是大事。 成百上千的青壮劳力聚集在一起,上无片瓦,下无锥地。 恶劣的生存环境,高强度的体力劳动,造就了矿工们火爆的脾气。 一言不合就械斗,遇到不公甚至会群起而攻之。 而且,开矿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金钱,流入矿主的口袋。 有资金,有组织的群体,就意味着具备了造反的必要不充分条件! 再加上挖矿需要精良的金属工具,爆破火药。 任何一个封建帝王都会警惕。 对于“防民之术全球领先”的大清朝来说,更是如此。 户部批准开采的铁,煤,铜,铅,锡,金,银矿非常稀少,每一处都是皇帝亲自审定批准的。 朝廷向官矿派驻税吏,就近驻扎绿营兵,地方官协同监督,等等一系列措施。 以上, 李郁都知道,所以他压根没想取得合法牌照,只是准备开个黑矿。 各州县都有黑矿,规模不大,隐蔽低调,背后有官绅做靠山。 目前,他吸收了那么多入股的官吏,足够把这个黑矿开起来了。 …… 然而,胡师爷却送来了一件大礼。 “老夫有一同窗好友,如今却是在浙江番司衙门做幕友,深得东主的信任。老夫只需去一封书信,让他怂恿浙江布政使派兵拦截流民。” 李郁一愣,看着胡师爷。 “番司衙门的兵若在两省边境拦截流民,你猜会如何?” “流民无法南下,只能掉头北上或就地滞留。” “对。” 李郁点点头,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 流民过境如蝗,有损本地的钱粮税赋,案子更是直线上升。 “这样一来,滞留苏州府的流民会越来越多,直到~” “对,直到遍地都是,让咱们这位知府头疼。” 胡师爷平静的看着李郁: “到了这个时候,你这个大善人就可以出场了,为官府分忧。提议把他们都运到西山岛挖煤,给口饭吃。” “你猜各级衙门,还有朝廷,是准还是不准呀?” 李郁的cpu再次冒烟,他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 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狂喜。 “李小哥,老夫的策略可有纰漏?” “我有两个担忧。” “讲!” “一,浙江番司衙门您那位好友,是否愿意帮忙?二,即使苏州府遍地流民,朝廷就会按照咱们的想法走吗?” …… 胡师爷哈哈大笑,眼神冷峻: “古人云,有水井的地方就有柳词。今人曰,有官署就有绍兴师爷。” “那些科举官懂什么?他们懂钱粮吗?懂刑名吗?还不是要靠幕友。绍兴籍师爷是一个封闭群体,团结程度远超你的想象。” “届时苏州府治下遍地流民,钦差来了一看就得发飙。要么打开官仓赈灾,要么就让你来挑这个担子。” 李郁问道: “若是他们两样都不选呢?” “嘿嘿嘿,人饿极了,自然会铤而走险,挑战一下王法。” 沉默,许久的沉默。 大约过来一炷香的工夫,李郁终于下定了决心。 陪这位老头子玩把大的,刺激的。 穿清以来,做了这么久的棋子,步步惊心。 终于,有坐在棋局旁,落子无悔的机会了。 棋子的命运在别人手里。 而棋手,却可以为自己操盘。 “胡师爷,我俩的协议就算是达成了。” “那是当然,听说东边石湖的鱼不错,咱们去钓一把?” “固所愿也。” …… 李家堡有船,目前有300料大船1条,小型乌篷船,舢板等共5条。 自有人负责划船,还带上了茶水、点心、小型炉子、烹饪炊具。 一老一少,两个狐狸说说笑笑的坐在船头。 各自甩开鱼竿,开始垂钓。 钓鱼是一种优雅的活动。 钓鱼佬,却不是。 李郁一不小心,钩上了一条白鱼。 换了鱼饵后,又连续钓上来两条鲢鱼。 “老夫这个杆子有问题,换一个。” 胡师爷黑着脸,把杆子往水里一扔。 结果,却发现杆子开始向前走了。 被一条大鱼给带走了,在偌大的石湖中做无规律航行。 鱼获丢给了船夫,在船尾架起了炉子,烧鱼。 李郁则是盯着湖中间的一处建筑问道: “这是什么地方?” “天镜阁。” 船靠近了一些,他想近距离观察这个天镜阁(现在还在,网上可搜。)。 彷如一座与世隔绝的漂浮建筑。 地基是砖石结构,房屋主体则是木制的。 建筑的前后,石阶延伸到湖面,有一处简易码头,可供船只停靠。 院子里,甚至还有一座两层亭子。 “妙。” “二十年前,此处是总督尹继善的一处私宅,后来几经转手,现如今是归潘家所有。” “潘家?是平江潘家吗?” “对。” 李郁心想,巧了。 这不是遇上老熟人了吗。 “皇上巡游江南的时候,曾在此阁短暂停留,还即兴赋诗2首。” “哦?可否说来听听?” “老夫年迈,却是不记得了。” “是吗?” “为尊者讳。”胡师爷嘿嘿一笑,眼神里闪烁的全是智慧。 二人哈哈大笑,空气里充满了快活。 …… “走,上去瞧瞧。” 天镜阁,竟然只有3个仆人居住。 他们一听李郁的名号,就表示可以带领参观一下。 但是绝对不可以居住,除非得到主人的许可。 天镜阁很小,四四方方的,走不了200步,就逛完了。 若是从空中俯瞰的话,像是个加粗的口字。 四条边是屋子,外面和中间都是水。 “若是能在此养老,给个神仙都不换。”胡师爷一脸羡慕。 “潮湿,天天住容易得风湿病。” 江南烟雨,是自带滤镜的。 文人雅士无比陶醉,黎民百姓为之崩溃。 无他,潮! 乘船离开时,李郁抬头向西望去。 恰好能看到海拔高度90米的上方山顶。 这个距离,他默默估算了一下。 直线距离1000米左右,相当于6磅炮的最大射程,有点意思。 鱼已经做好了。 二人坐在船头,就着湖光山色吃鱼。 “胡师爷,你不会想让我去绑架徽州胡氏族人吧?” “不可胡说,这怎么可能呢,那可是我的本宗族人。” “那我怎么帮你?” “胡氏本宗耕读传家,轻易不求人。不过,他们一直有件麻烦,悬在头顶。” “何事?” “我看过徽州府邸报,胡氏祖坟附近,盘踞了一股土匪,占山为王已有2年多了。” “规模很大吗?官兵有没有剿过?” “不低于百人,是川西的溃兵逃人组成的,心狠手辣。徽州府围剿过两次,死了2个千总,1个把总,1个县丞,现在没人愿意理这个烫手山芋。” “你的意思是?让我出人剿了这帮人?” “对。” 李郁差点笑了,心想这老家伙每次都给我出难题。 上次让我去干范家,这次让我去干山匪。 …… 脱靴,盘坐。 沉默,吃鱼。 微风吹拂,倒是没有太多的暑热。 李郁有股冲动,想请胡师爷做个选择,吃板刀面还是馄饨面? 光吃鱼太素了,有必要给您来点主食。 “胡师爷。”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属猫的,有9条命啊?”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胡师爷尴尬的放下筷中鱼腩, 解释道: “其实他们也不算悍匪,主要是依仗地形熟。” “那徽州绿营算什么呢?” “绿营,民壮的战斗力你也知道,见贼才逃已属于上勇,不堪大用。” “胡师爷,我有一个疑问。” “请讲。” “徽州知府、绿营游击,乌纱帽还在否?” “咳咳,徽州知府抢先宣布剿匪大捷,斩首500,犒赏兵丁。上个月,他高升了。”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65章 造孽啊 第65章造孽啊 李郁一时间竟有些恍恍惚惚,感觉自己是个傻子。 这大清官场,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混的。 灵活! 若是白莲教的人听了,怕是要热泪盈眶。 因为他们也是主打一个灵活。 在道德层面上,两者拉平了。 纵是几十载老幕僚,胡师爷的脸皮也有些发烫: “这阳光有点辣。” “李小哥,徽州府既然昭告天下他们赢了,那就是定性了,本地没有匪。” 李郁点点头,其中奥妙他懂了。 这是一股“薛定谔”土匪, 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非常牛哔。 …… 不过, 这关我鸟事? “胡师爷,虽然你的谋划非常精彩。但是我拒绝交易。” “啊?” “不公平!我带着弟兄们去皖南陌生山区剿匪?你当我的手下是啥?西山健锐营吗?” 李郁说的很干脆,不给这老家伙一点脸面。 上次缺钱,他建议干范家,结果大哥死了。 这次,为了他讨好本宗去千里之外剿匪,怕是不够埋尸的。 皖南的地形复杂,典型的山地作战。 自己要膨胀到何等程度,才会听这老家伙的忽悠。 何况,火器的事是机密,不能轻易示人。 “掉头,回航。” 胡师爷臊眉耷眼的,骑着驴走了。 叶落归根的想法,似乎是越来越遥远了。 他觉得自己是个策略天才,只可惜没有执行的力量。 哎,还是未遇明主呀。 李郁心中烦闷,在堡外溜达。 恰好看到了杨云娇,正指挥着一帮妇孺测试三合土。 “李先生,你来了。” “嗯,有进展吗?” “按照伱的思路,以不同的比例将三种材料混合,标上号码,10天后再比较,今天是第九天。” “无妨,拿大锤来。” 李郁拎着大锤,开始哐哐的砸。 有的两三下,碎了。 有的结实很多,要砸许多下。 最后,标号9的这一段矮墙最为结实,哐哐砸了20下,主体还是完好的。 …… “叫阿坤来。” 刘阿坤,身高力壮,搓着手来了。 乍一看,像个老实人,实际是个变态。 以上是五叔的评价,不代表其他人。 “军师,你叫我?” “狠狠的砸这面矮墙,用全力。” “哎,好嘞。” 刘阿坤捡起地上的大锤,高高举起。 “且慢。” “军师,中途不能喊停。”刘阿坤痛苦的揉了揉腰,好像扭到了。 李郁有点尴尬,误伤了兄弟。 杨云娇和周围的一众妇人,脸色也跟着发红,不知是不是想歪了。 “阿坤兄弟,我是想说,你尽量的砸同一个区域。” 李郁用刀尖,在墙上画出一块区域。 示意阿坤,你可以狠狠的砸了,我绝不喊停。 “你们都往后躲躲。” 刘阿坤活动了一下脖子,面露凶光。 kuang,kuang, 巨大的噪音,让堡内的人都跑出来瞧热闹。 碎屑四处飞溅,这堵矮墙的坚固程度超出所有人预料。 刘阿坤仿佛金刚再世,狂暴的抡大锤。 墙壁的破损,一层层的剥落。 …… 最终,墙体垮了。 “52下。”杨云娇一直在默数。 李郁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微笑。 蹲下捡起三合土碎渣,在手里碾。 很硬,很粗糙,而且从碾的感觉来看,黏合的效果不错。 不是那种粉末状,一碾就碎。 “拿记录本过来,查一下9号的配比。” 杨云娇翻阅记录,发现9号三合土的比例大概是熟石灰3成,高岭土5成,其余是河沙。 “按照这个比例,再微调一下,依旧做10个样品矮墙。” “奴家以0.2成为一个跨度试试?” “可以。” 李郁又询问了一下原料来源,以及成本。 苏州多河流,在附近的一条小河里直接筑起了几条坝,截断了水流。 河沙为主体,又掺入了一些小碎石,以及铁匠铺的炉渣。 高岭土,在苏州府分布很广,附近就有。 按照匠人的说法,这种高岭土若是拿来做陶瓷,有点差。 但是做三合土不挑剔。 而熟石灰,就没什么好提的了。 没啥技术含量,花钱就行。 于是,三合土的第二次试验开始了。 而且,李郁记得三合土的彻底成型需要一个月以上,才能达到最佳坚固程度。 因为是试验,等不了那么久。 10天也能测试出大概效果了。 时间不等人,尽早建成坚固堡垒,就多一分自保能力。 …… 这段时间,李郁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给所有人灌输一种思想。 世道很黑暗,朝廷很压榨,要想过好日子就必须信自己。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人心也不是一天能扭转的。 不能扭转的,过些日子就提纯掉。 事关造反机密,容不得半点仁慈。 正好,李家堡遇到了一件事。 吴县户房的一个书吏,带着两个帮闲,还有本地的保长来了。 清廷民间保甲制: 10户为1牌,立牌长一名。 10牌为1甲,立甲长一名。 10甲为1保,立保长一名。 这位保长,平时就居住在横塘镇。 他知道李家堡不好惹,所以从未来收过田税。 按照鱼鳞册,李家堡占地30亩,无论种田不种田,这税都是要收的。 后来,保长的心态逐渐失衡。 于是找来了县衙户房书吏撑腰,想啃下点肉。 然而,这一行人被拦在了堡外。 书吏很生气,他指着身上穿的官衣: “你们不认识老,可认识老子这身官衣?” 堡门的守卫,这一天恰好轮到了刘阿坤当值。 他腰挎一柄短刀,拦住了书吏: “你可认识爷爷的拳头?” 书吏差点气的脑溢血,遇到混人了。 吴县,绝不允许这么牛哔的人存在! …… 他后退两步,放下了狠话: “我今天必须要进堡查看,谁敢拦我就等同造反。” 说罢,一甩衣袖,梗着脖子就往门里闯。 刘阿坤很生气,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这么横的人了。 他决定要违背军师“一般不打人”的教导,教训一下这厮。 拳头刚举起来,就被其余人拦住了。 毕竟大家如今都是有教养的文明人,善人,一般不打人(灭口除外)。 几个疍民,也围了上来。 那个狗腿子保长,感觉到了他表现的时候了。 趁着一团乱,竟然从人群中钻进了堡内。 “站住。” 一个疍民急了,抄起刀鞘。 给他脑瓜子来了一下。 被打晕的保长,被抬着扔了出去。 一起被扔出去的,还有户房的书吏。 一行人骂骂咧咧的离开了,放下狠话“我还会回来的”。 这件小插曲发生的时候,李郁不在堡内。 他在上方山顶写生,是正经的素描写生。 “军师,你这是画的舆图?” “叫地图吧,听着顺耳。” 今天是个大晴天,视野极佳。 李郁绘制了一张李家堡周边地图,山川、湖泊、河流、农田、官道全部精确绘制下来。 光凭眼睛肯定不够,他还有一架千里镜。 从府城的一家当铺买来的好东西,七成新。 黄铜镜身,铭文是一串洋字码。 李郁认识每个单独字母,但是连在一起却不认识。 思考了一会,他才恍然大悟。 这不是英文,是法文! 难怪用着这么顺手。 作为一个搞艺术的,对法兰西更容易产生好感。 相比精明,死板的英吉利人,李郁更欣赏做事不着调、一生浪漫的法兰西人。 3000里外,紫禁城。 乾隆也是这么想的,他正在盛赞法兰西教士送来的一件珍品。 法皇路易十六亲手制作的珐琅金银掐丝~的一只锁。 王之锁! …… 去年,路易十五死了。 继任者是他的孙子,路易十六。 至于说为何是孙子继位?是因为儿子死的早。 一辈子不着调的路易十五,却生出了一个虔诚如圣子的儿子。 又生出了一个沉迷制锁,不能自拔的孙子。 路易十六,和天启皇帝如果能凑到一块,一定相见恨晚。 什么帝国,什么千秋史书,什么后宫粉黛,都让他见鬼去吧。 哥俩联手, 一个木匠,一个锁匠,都是顶尖的手艺。 联合打造一款带锁的骨灰盒,烙双皇室徽章,怕是要震惊全世界。 两大帝国伺候一个亡灵,想想都刺激。 造孽啊 乾隆年事已高,眼神不大好使了。 吩咐太监拿来了放大镜,他要好好欣赏一下自己欧洲同行的手艺。 路易十五死了,他很惋惜。 有种斯人已去的淡淡哀伤,虽从未谋面,却神交已久。 他俩不止是笔友,甚至互相交换过各自的肖像画! 如今他的孙子,却不知是何模样? 想来和自己死去的永琪,差不多吧。 乾隆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形象,年轻,温和,儒雅,不过那条金色大辫子,有些违和。 终究是非我族类啊。 “巧夺天工,法皇的心意,朕领了。” 对于这把锁,乾隆是真心欣赏。 符合他的花里胡哨的审美。 钥匙打开的一瞬间,他甚至清晰听到了咔嚓的机械转动声。 锁面居然缓缓打开。 一只精致的金雀鸟缓缓伸了出来,张开了嘴。 嘴里,竟然是一颗非常细小的宝石。 …… “妙,妙,此物设计精巧绝伦,法皇有心了。” 自命不凡的乾隆很是欣慰,感觉这是来自一位晚辈的尊重。 一时间,竟然产生了将法兰西从蛮夷国度名单中除籍的想法。 法皇有如此审美,不算蛮夷。 虽然比不上朕,却也是难得的品味高雅了。 清、法邪恶轴心,乃是从康熙时期开始的。 属于距离产生朦胧美,和网友聊天全凭想象有异曲同工之妙。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66章 我常常因为自己过于善良,而羞愧不已 第66章我常常因为自己过于善良,而羞愧不已 “来人。” “奴才在。” “让礼部草拟国书,再让内务府挑选珍品礼物36件,金5000两,银20000两,作为朕送给路易十六的登基贺礼。” “奴才遵旨。” 法皇的信使,几位教士得到了最高等级的招待。 他们的吃住用行,参照的是番邦小王的标准。 而且,为了彰显天朝气度。 他们所住的房间里,都是历朝的艺术品。 从商周的礼器,到两宋的字画。 就连乾隆的最爱,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也暂时拿来了。 上面盖了十几个印章,都是乾隆滴。 这一趟,除了递送国书外,他们还有一个重要使命。 促成互派常驻使节。 而对此,乾隆似乎也有些心动。 清、法轴心,北扛沙俄,西拒英吉利,战略上是很好的。 这一切,李郁都不知道。 他的目光还没有这么遥远,只能盯着区区苏州府。 圈地自萌,做个李家堡的堡宗。 …… 他表扬奖赏了阻拦书吏一行人进堡的手下。 这种藐视官府的精神非常宝贵,值得鼓励。 不过,他还是派人去打听一下那书吏和保长的底细。 如果有必要,就弄死他们。 最近,他和杜仁研究了大清律,以及各地官署对于重案的判决。 惊讶的得出了一个结论。 除了当场被逮住的,还有证据链过于丰富被直接抓捕的,其余的全是糊涂账。 要么是悬着。 要么是胡乱抓几个过路外地人,定个罪结案。 李郁一拍桌子,华生我发现了盲点。 什么dna检测,天网,人脸识别,定位 咱大清都没有! 上次灭赵老五全家,不就是个明显的例子吗。 方捕头即使怀疑,也拿不出什么证据。 而拿不出证据,想随便扣罪名,那就要比拼财力人脉了。 被李郁堵在衙门签押房里,啪啪的扇大嘴巴子,面子碎了一地。 “阿仁,你不觉得我们过于善良了吗?” “是啊,我时常因为自己的道德水准过高而感到羞愧。” “你羞愧啥?” “羞愧白白错过了好多挣银子的机会。” 在一边旁听的范京目瞪口呆,觉得自己和这俩比起来,啥也不是。 小五在角落里傻笑,虽然听不明白,但是感觉俩位大哥好厉害,聊的都是杀人放火的大买卖。 …… 最终, 李郁拍板,为维格堂以后的发展又定下了一条基调。 不能因为太有良心,而被坏人欺负。 此风断不可长。 从今往后,我们一般不打人,但打起来就不当人。 这个不当人,有两种解释。 第一种,不把自己当人。 第二种,不把对方当人。 总之,既然彼此都不算人了,自然就不受人类道德的约束。 杜仁激动的拍散了一张桌子。 在大清朝做讼师的时间越久,他就越觉得律法的局限性。 如今,他终于突破了桎梏。 职业生涯,即将迎来更大的发展。 第二天,他就小试牛刀。 在路边雇佣了一个只会嘿嘿嘿笑的乞丐,俗称傻子。 用一只香喷喷的烤又鸟博取了信任,告诉他自己叫马忠义,让他反复念叨了十遍,奖励了一个马户肉火烧。 只要将火把扔到吴县户房书吏家的柴房真的,爷吃饭都得捏着鼻子。” 面对税吏的羞辱,他也只能忍着。 今年的税赋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不给拖欠。 李郁虽然借给自己100两银子,可还是不够。 自己也不好意思再上门借钱了,拉不下这个脸。 “别跟老子们哭穷,谁家不缺银子?你们村的人,跟着李大官人混,能不帮衬点家里?” 税吏们都是人精,早就摸清了情况。 …… 那些加入维格堂的村民,确实每月都给家里帮衬银子,贴补家用。 可今年,恰好遇上了台风。 村子里好几艘渔船都被吹翻了,损失很大。 各家就把银子凑起来,买了两条新船。 大约,也是传到了税吏的耳中。 更加觉得,清月村有钱。 “各位官爷,鄙村条件简陋,我敬你们一杯。” “一杯?” “三杯,三杯!” 韦俊只能笑呵呵的连续灌下三海碗酒,赔罪,这才让税吏的脸色稍加缓和。 灌酒,是酒局上显示地位的一种方式。 “韦俊,不是我说你,你也是个断文识字的,该晓事的。” “是是,各位官爷教训的是。” “再宽限你半个月,别不识抬举啊。” “谢谢各位官爷。” 韦俊心想,只能先卖掉一艘新船了,差不多能堵上这个窟窿。 有半个月时间,卖船的价格也不至于被人压得太狠。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一声尖叫。 却是一个内急的税吏,恰好遇上了他女人在那修补渔船。 木船每年都要翻过来,清理船底,再刷几层桐油。 若是有微小缝隙漏水,还得填塞。 这样船的寿命才长。 …… 疍民女子天性豪爽。 站在水里,因为怕桐油什么的脏了衣服很难洗净。 就只着内里,外面扎了块破布,干活才爽利。 喝了酒的税吏,一眼就惊呆了。 “妈的,清月村这鬼地方,还有这等美景。” 他脱了靴子,解下腰刀,走进水里。 走到后面,嘿嘿笑着伸出手。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67章 在潘府尾随蓝盈盈 第67章在潘府尾随蓝盈盈 韦俊老婆大惊,奋力挣开。 回头就是一脚。 扑通,税吏后仰摔进水里。 常年打渔,风里来雨里去,疍民女子也是身强力壮。 “刁妇打官差啦,来人啦。” 从水里爬起来后,税吏痛苦的大喊道。 闻声赶来的众税吏,抽刀指着韦俊,要求他交出犯事的刁妇。 韦俊当然不肯,这种事要是都忍了,就不是疍民了。 从船上抄起了鱼叉,和税吏们对峙。 事态逐渐失控,清月村村民上百人,围住了税吏。 “你,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 “你们身为官差,却和贼人一样,不把百姓当人。” 韦俊此时,也处于非常矛盾的状态。 他很想把这帮税吏干掉,扔进石湖里喂鱼。 然而,理智又告诉他,不能这样。 只要杀了税吏,清月村所有人就要陪葬。 那么多老弱妇孺,即使现在逃入太湖,也活不下去。 太湖里的水匪之间,也会互相吞并。 …… 若是韦俊真杀了税吏,怕是马忠义的剿匪计划就要提前。 将抗税乱民,和水匪一并剿杀在太湖。 “当家的,不能冲动。”他老婆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劝阻。 税吏们的气焰更加嚣张了,指着她说: “今天的事,想了结也不难。” “把她赔给我们,一个月后还给伱。” “再赔我们10两精神损失费。” “哈哈哈哈。” “一个月后,买一送一。” 税吏们越来越猖狂,言语疯狂的挑衅。 这和他们一贯的认知有关系。 大清朝的百姓,都是温顺谦忍的。 遇到的刁难,欺凌,都是本着“吃亏是福,民不与官斗”的思想,能忍就忍,能躲就躲。 税吏代表的是官府,得罪不起。 若是发生冲突,结果不言而喻。 立马家破人亡。 要么是被板子活活打死,要么是在站笼里成为风干肉。 …… 一个老税吏,觉得他已经制霸全场了。 伸手去拉女人。 “一群臭烘烘的穷光蛋,滚开。” 变故就这样发生了,一年轻疍民,突然用鱼叉挑开了他的手。 锋利的鱼叉,割破手掌,鲜血淋漓。 局面顿时失控了。 韦俊只能大喊:“不要伤人,别拿鱼叉捅。” 清月村内打的乱糟糟,幸好有机灵人,一路狂奔去搬救兵。 李家堡! “出事了,吴县官差,和咱们村的人打起来了。” 恰好,李郁不在。 他去了府城,拜访潘老爷去了。 范京听了事情经过,也拿不准主意,只得派人速去府城告诉李郁。 他知道李郁想吞并清月村,但是这事有些棘手,搞不好会引火烧身。 “堡内所有人,各司其职。” 李家堡有几十个清月村来的汉子,虽然心急,却也知道遵守规矩了。 若是今日有人私自离开,李郁回来后一定会清理门户。 此时的李郁刚到了平江潘家。 潘府中门大开,把自己迎了进来。 这种姿势,让李郁心里一咯噔,感觉潘老头又有算计了。 主客相见,寒暄过后,照例是商业互吹。 李郁夸潘老爷子持家有方,当代陶朱公。 潘老爷子夸李郁是江湖奇人,当代豪侠郭解。 吹嘘一阵后,大家都觉得兴趣索然,就进入了正题。 “老爷子,我想找你借钱。” “管家,取1000两银票来。” “且慢。” 潘老爷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示意屋内伺候的下人全部退下。 终于,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坊间传闻,潘氏在徽州府有私矿,也是煤矿,而且是优质无烟煤。 虽未经证实,李郁却深信不疑。 原因有二。 一是潘家祖籍就是徽州府,康熙末年才迁居苏州府。 二是坊间传言,一般都是真的。 大清这片神奇的土地上,这么听事准没错。 …… “潘老爷,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想从贵府借点懂挖矿的人手。” “朝廷严令禁止民间商民参与开矿,老夫也没有这样的专业人才啊。” 潘老爷的反应,在李郁的意料当中。 他干笑两声,吃起了茶点。 潘府财力雄厚,茶点做的竟是精致美味。 一口气吃了一碟子,再灌了一碗茶水,惹得潘老爷颇为不自在。 不是心疼,而是没见过这种不讲究的人。 潘府虽不是皇商,可也是往来无白丁。 随便多么精致的的茶点,客人都是只看不吃的。 “老夫有些疑惑,李先生为何一口咬定我潘家有私矿?何人乱嚼舌头?” “坊间传闻,潘家在徽州有私矿,所以在下就厚着脸皮上门求援了。” “哎,这种谣言,你也信?” “我读过书,我信。” 潘老爷很淡定,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 按照待客礼节,端茶是送客的意思。 不过,他被李郁带歪了,暂时忽略了这个礼节,就只是单纯的想喝口茶。 李郁也一样,自动忽视了主人端茶的含义。 “李先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对,西山煤矿太难挖了。煤层深,坑道坍塌,进水多次了。” …… 李郁如此坦白,倒是出乎潘老爷的预料。 西山地下有煤,不算机密。 早在前明崇祯时期,苏州府就有人在那挖过。 只不过,亏本了。 挖出来的煤,品质太差。 属于煤炭当中最低档的一级,俗称“鸡脚煤”。 “老夫有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潘老爷请讲。” “那西山岛地下有煤之事,其实不是秘密,但是上百年来,都没有人开挖,你可知为何?” “在下不知。” “因为这买卖风险太大,一不小心就血本无归。”潘老爷有点恨铁不成钢。 李郁心想,我一穿越人士,能不知道西山煤矿是个什么成色。 你们都以为我是为财,却不知我另有庙算。 依旧装傻,一脸自信的讲: “我不信。” …… 潘老爷被气的差点背过气,指着李郁一顿无语。 “老夫在商界沉浮几十年,靠的就是敏锐的嗅觉。没有人比老夫更懂生意。” “借钱没问题,潘家对朋友一向慷慨。不过,老夫建议你三思。” “快到午时了,就留在府中用餐吧。” “谢潘老爷。” 李郁笑嘻嘻的应承下来,出了会客厅。 潘府很大,可以四处溜达转转。 这种超级大豪宅,是绝大多数普通人的知识盲点。 路遇一个丫鬟施礼,看着有点面熟。 似乎是三少爷潘武的贴身丫鬟。 于是,问道: “你们家三少爷呢?” “回贵客,三少爷他还没起,等他起了,奴婢告诉他您来了。” “这都快午时了,他还没起,昨晚逛哪家青楼了?” 丫鬟脸一红,回避了这个送命题。 而是主动说道: “奴婢带您到花园逛逛吧?” “好。” 潘府的花园,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处处是景。 李郁看到一女子,从走廊飘飘然走过。 因为走路姿势太美,忍不住定睛多瞧了两眼。 这一瞧不得了,向来云淡风轻的李郁失态了。 一把握住丫鬟的手,问道: “她是谁?” …… 丫鬟不敢乱动,任由手被握着。 低头垂目,蚊子一般哼道: “刚才那姑娘,是三少爷的人。” “她叫什么?入府多久了?和你家少爷是哪种关系?细细道来。” 李郁如连珠炮一般发问。 丫鬟也不懂这里面的玄妙,只能老实回答道: “姑娘芳名叫蓝盈盈,大概是一个月前,三少爷亲自领进府里的。” “什么关系?” “哎呀,这种问题伦家哪好意思说嘛。” 丫鬟原地一跺脚,狠心抽出小手,小碎步跑了。 留下李郁,在原地有些发懵。 …… 蓝盈盈, 就是她在石湖畔偶遇的那位穿着马面裙,自称京城来江南寻亲,出场极为惊艳的女子。 李郁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复盘那天的事。 这个女人不简单,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abb式。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这女人会搞出可怕的事。 比起那位白莲教大嫂,危险指数怕是要高10倍。 手指触及怀里的燧发短铳,还有靴里的特薄短剑,李郁安宁了不少。 上次在潘府观景楼,差点被刺客吓的跳/楼。 今日,有兵器在手。 倒是不担心再遇到狗血事情。 自己的三个随从,都安排在客房用饭。 下人不得随便进入大宅门正厅,这是规矩。 丫鬟跑了,李郁干脆顺着那走廊,追踪那位蓝盈盈。 按理说,潘府错综复杂,追踪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但是,蓝盈盈所过之处,有一种淡香久久不能消失。 今日无风。 李郁一路嗅着鼻子,穿过走廊,越过花丛假山。 味道越来越明显,说明目标越来越近了。 他忍不住把靴子里的短剑,反握藏入袖中。 这是18世纪,万一有事,剑比枪快。 …… 何况这柄短剑,是根据刘千的建议,张铁匠父子精工打造的。 剑脊特别薄,适合藏匿防身。 优点是特别锋利,轻巧。 缺点是遇到硬物一折即断。 刘千是个贼, 他说一个优秀的贼,定然会随身携带薄而锋利的刀片。 用途多多,割口袋,挑门栓。 李郁在狠狠的教育了他,要遵纪守法后,采纳了建议。 一柄朴实无华的靴中剑。 前面屋子里传出了声音。 “你们都出去吧,过半个时辰再来。” “是,姑娘。” 两个丫鬟端着铜盆,毛巾出来了。 还很小心的把屋门给拉上了。 李郁躲在假山后面,看到了这一幕。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68章 茅厕之盟vs夫目前犯 第68章茅厕之盟vs夫目前犯 从待遇来看,蓝盈盈很受三少爷潘武的喜爱。 潘家大少爷早夭,二少爷在江宁读书。 大宅门里的人,和宫里的人一样,很会揣摩主子的心思。 潘武是正经的少主子,他在意谁,自然下人们就会巴结谁。 这间屋子的位置很好,不会被人打扰。 而且,从潘武的住处过来很隐蔽。 李郁心想,难道是蓝盈盈挖上了潘家这个富矿? 如果是这样,可就太有意思了。 自己该如何从此事中获利呢。 他看四周无人,一边假装散步,一边在屋子前后乱转。 自从完成了关于降低道德水准的心理建设后,做事顾虑少多了。 …… 院墙有点高,李郁也不是武林高手,自然没本事翻墙。 如果刘千在就好了。 让他翻进去,悄无声息的刺探一下情报。 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等到关键时刻,拿出来作为筹码,要挟蓝盈盈,再要挟潘家父子。 “少夫人,你也不想那事被三少爷知道吧?” “少爷,你也不想那事被你爹知道吧?” “潘老爷,伱也不想那事被你儿子知道吧?” 世间的许多事,脑补最为刺激,令吃瓜群众们大呼过瘾。 若是坦坦荡荡的,也就那么回事。 但是人呐,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后墙有一扇窗。 镂花雕刻,乃是观景窗。 李郁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往里一瞧。 恰好和一对美眸四目相对。 蓝盈盈竟是毫无形象的挽起裤管袖子,赤脚踩在荷花池中,不知是在藏什么东西。 她一抬头,恰好和李郁眼神相撞。 火星四射! …… 扑通,荷花池里水花四溅。 李郁猜到是蓝盈盈那女人摔倒了,不过这关我p事。 就算有溺水风险,也不是我推的。 既然不是自己推的,那就得赶紧闪人。 否则一旦被他人知道自己在现场,那就是自己推的。 李郁虽然表面慌的一批,内心却是极度稳定。 仅用了零点一秒,就理清了这其中的逻辑。 只要我跑的够快,麻烦就追不上我! 蓝盈盈还在荷花池里扑腾的时候,李郁就跑回了花园。 折了一截花,坐在亭子里,撕花瓣,悠闲的扔给鱼吃。 心想,那荷花池又不深。 最多是泥水卸妆,受点惊吓,不会有大事。 不过,这女人一会若是出现了。 自己得想清楚,怎么应对。 在丫鬟来喊自己吃饭之前,李郁就打定了主意。 就当做自己不认识蓝盈盈,以陌生应万变。 一个费尽心机靠近富哥的女子,总不会主动说: “我看公子有些面熟, 李郎,你还记得小石湖畔的蓝盈盈吗?“ 双输! …… 潘府的宴席很丰盛。 李郁甩开腮帮子,吃的很开心。 淮扬菜,本帮菜,都讲究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越是简单的菜式,反而越是费尽心思。 就拿桌上看似最简单的这道大煮干丝为例。 干丝切的细而绵长,少有断的。 汤底清澈,却是醇香爽口。 李郁尝了一口,简直惊为天人。 潘老爷微微一笑,解释道: “这是用8件鲜物拆皮去骨,小火煨上一整天后熬出的汤底。除了清水,没有任何调料,李先生满意否?” “好吃,好吃。潘少爷,你也吃啊?” 潘武颔首,礼貌举筷夹了一点,放入碗中。 似乎,味同嚼蜡? 哼,潘老爷不满的瞥了他一眼。 李郁用余光瞧见了这个细节,决定深挖一下。 “潘兄,我看你气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潘武尴尬的咳嗽两声,掩饰心虚。 大约,是和蓝盈盈有关系。 …… 这顿家宴,李郁吃的很满足。 潘家也算是老相识了,关系不错。 今日潘老爷子劝说自己及时止损,不要指望西山煤矿挣钱,也算是良心话。 只不过,苏州府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李郁的用意而已。 等计划成功之日,约等于给苏州府捆绑一件核子武器。 按钮还是松发的,握在李郁手中。 届时从官绅到百姓,都会自发的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 饭后,潘老爷子去休息了,人年龄大了,精神不济。 潘武则是陪着李郁,喝茶聊天,从生意场到奇闻轶事。 茶喝多了,李郁内急。 于是告罪去五谷轮回之所一游。 潘家是苏州府一等一的豪奢人家,茅房也是金碧辉煌。 李郁放水完毕, 忽然,他看到了墙上一个影子。 暗叫不好,立刻缩头半蹲,手肘向后猛怼。 坚硬怼上柔软。 扑通。 有人摔倒在地,蜷缩成一团。 李郁转身,竟是吓了一跳。 一个女子在地上,痛的蜷缩成大虾状。 旁边还有一根铜簪子,前端锋利。 此女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可见刚才那一肘击有多暴力。 “是你?” “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缺德的狗贼。”蓝盈盈一开口,全是芬芳。 配合着她泪汪汪的模样,别提有多反差了。 李郁心虚的往四周瞧瞧,还好,没人! 这要是被潘府下人看到了,真就说不清了。 自己和潘府三少爷的红颜知己,在茅房里殴斗。 这话好说,不好听! 他不知道的是,蓝盈盈的丫鬟小桃红,在外面放哨。 …… “你是什么人?” “关你p事。”蓝盈盈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虚浮,捂着月匈口。 很显然,肘击的后遗症很严重。 大约是青紫淤血了。 李郁谨慎的后退了一步,毫无上前搀扶的打算。 落在蓝盈盈眼里,心底又默默的把这狗贼剐了一千刀。 “姑娘,我劝你自重。虽然我是个有教养的人,一般不打人,一般更不打女人。” “我~” 蓝盈盈那个植物骂人的字,还没出口。 就被李郁一脚踹倒,不知拿的什么抹布捂在嘴上。 把她往里拖! 因为,李郁从侧墙的雕花窗瞧见了,潘武急匆匆的身影。 那小子一身水蓝绸缎袍子,扎眼的很。 “别动,潘武来了。” 蓝盈盈放弃了挣扎,默默的被他拽进了一间~姑且叫单间吧。 “三少爷好。” 门口的小桃红,大声的问好。 她这个放哨的,算是尽职了。 潘武被吓了一跳,心想这丫头平时挺文静的,今天说话咋这么大声。 “好,好,你把路让开。” “三少爷是要出恭吧,奴婢伺候你。” …… 潘武本想拒绝,又觉得在茅厕门口拉拉扯扯的,实在是有碍观瞻。 小桃红进来后,就松了一口气。 空空无也,显然不会露馅了。 潘武也没想太多,快速放水后,哼着小曲走了。 李郁和蓝盈盈,则是躲在隔壁的单间,不敢吭声。 直到听到脚步声远去,才敢出来了。 小桃红这个丫鬟,虽然各方面都不如自家主子,却也是长得颇为俏丽。 她狐疑的看着从单间出来的二人,一时间脑瓜子宕机了。 不知是敌是友。 蓝盈盈的口红,花了一半。 走路还一副受伤模样,实在是令她无法理解。 小桃红暗想,难道是大小姐发现了更肥的目标,90度高速转向了? 又或者是一根扁担挑俩桶? 蓝盈盈心里,无数个mmp。 她严重怀疑眼前这个男人,是和他有仇,故意坏事的。 刚想开口套话。 李郁先开口了: “我都看见了。” “你看见啥了??” “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啥了??” 蓝盈盈是一半愤怒,一半担忧。 虽然她觉得这个男人有可能是在诈自己。 但是却又吃不准,他到底知道多少内情。 自己布局这么久,搭时间搭人,才瞅准了这么一头肥猪。 …… “蓝姑娘,你放心,我替你保密。”李郁一脸严肃的说道,“我不会在潘武面前揭穿你的。” “你们不是朋友吗?”蓝盈盈终于露怯了。 “实不相瞒,潘武这小子仗着他有钱,总是主动请我下馆子逛窑子。” “不好吗?” “他这是在践踏羞辱我的独立人格,使我自卑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创伤。” “你说完了吗?” “答应我一个条件,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 “什么条件?”蓝盈盈深吸一口气,问道。 “让潘武借几个煤矿的老师傅给我。” 李郁见她犹豫沉默,又加了一把火。 “蓝姑娘你放心,别看我人长得儒雅英俊,像个书生。其实我人在江湖,字号响亮,而且拜过关二爷,最讲的就是一个义字。” “行,希望你信守诺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二人的茅厕之盟,就算达成了。 在她眼里,江湖人士比读书人要可信。 蓝盈盈主仆先离开茅厕,然后李郁再离开。 一前一后,高度警惕。 回到客厅,潘武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李兄,你是在府里迷路了吗?” “抱歉,我只是在路边发现一朵带刺的玫瑰,忍不住采摘把玩了一番,颇有野趣。咱们继续聊正事吧。” 潘武虽然纨绔,对生意还是了解的。 李郁询问了一些,关于铁、钢、生丝方面的生意经,他都能一一解释。 潘家是以贸易为主,虽然自家也养了上千个织户。 生意主要在北方,尤其是塞外。 潘武说,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常年在张家口一带行商。 现在的商路,老主顾,都是老爷子一手开拓的。 李郁又试着问道: “我想买一些优质无烟煤,潘兄帮我介绍个铺子?” “无需介绍,我自家就有,价格给你降三成。” “潘家也做煤炭生意吗?” “小有涉及,但还是以丝绸皮毛为主业。” …… 一番试探下来,李郁基本有数了。 潘家绝对有私矿,只不过藏着掖着。 他尝试着和潘武提出了想法,借几个矿上的好手。 潘武面露难色。 “表哥,贵客,夏天暑热,请用一碗冰糖银耳羹。” “奴家亲手调制的,用的乃是宫中秘方。” 一阵香风。 蓝盈盈出来了,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两碗羹。 李郁一愣,没想到她竟然在屏风后偷听。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69章 何人如此毁谤本官? 第69章何人如此毁谤本官? 李郁只能装傻充愣: “这位是?” “她是我的远房表妹,最近住在府里。” 李郁差点笑出来,演的不错。 “潘兄,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表妹?怎么从来没见过?” “一表三千里,我这个表妹是从京城来投亲访友的。” “是啊,奴家父母双亡。幸好有表哥收留。”蓝盈盈说着,眼泪竟出来了。 潘武连忙掏出手帕,帮她小心擦拭。 李郁心中感叹,这女人绝对是影帝! 直把这潘府当成了贾府。 …… 在蓝盈盈的劝说下,潘武很快答应了。 瞒着老爷子,找几个矿上的老匠人,借给李郁。 工钱,李郁付! 蓝盈盈那精湛的表演,令自己叹为观止。 人前一副模样,人后一副模样,变换自如。 潘家这潭水,实在是太深了。 离开的时候,他故意慢慢吞吞的。 果然,有人在等着自己。 小桃红在潘府外街道上,拦住了李郁的马车。 “小姐让我给你带个话。” “请讲。” “借匠人的事,她会帮到底。以后,我们就两清了。江湖道路千千万,各走各的道最好。今天给你一点小教训,希望伱能恪守江湖规则。” 小桃红寒着脸走下了马车。 留下了若有所思的李郁,一路上都在琢磨。 这主仆俩,到底是什么来路? 骗钱的? 还有什么什么小教训? 很快他就知道了,腹痛。 跑了三次茅房后,突然明白过来了。 那碗冰糖银耳羹,有问题。 连忙找了大夫,开了止泻药。 …… 李郁很庆幸,只是泻药,不是其他毒药。 江湖水深,以后要格外警惕。 回到堡内,询问刘千才知道了其中原委。 “军师,你听说过千门吗?” “不知。” “千门就是骗术,像军师说的这个女子,应该属于千门八将当中的正将,也叫燕,专以婚姻之名骗取公子哥的钱财。” “那她答应帮我办事,又给我下泻药是什么意思?” “江湖中人即使看破了这种事,也不能点破,否则就有胳膊肘往外拐的嫌疑,属于坏了江湖规矩。她这是不满,想警告你。” 李郁这才恍然大悟,千门正将这种套路,在后世依然是经久不衰。 因为人性没有变! 刘千是个贼,和蓝盈盈一样,属于江湖八门之一。 所以,他对千门颇为了解。 见军师感兴趣,又科普了许多的江湖常识。 李郁听完,连连感叹大清朝的江湖规矩真多,水太深。 不过,他还是有个疑问: “江湖中人,真的人人都会遵守规矩吗?” “大部分吧。” “那要是不遵守呢?会有什么后果?” 刘千尴尬的一笑,心想军师果然是个喜欢挑战规则的人。 “若是同门中人,名声会被搞臭。若不是同门人,就看谁拳头大了,名声啥的也不打紧。” 李郁一副我早就知道如此的模样。 心底,把这大清朝的江湖又看低了几分。 “其实还有一种情况,破了江湖规矩怕传出去就直接灭口,名声也就保住了。” 刘千察言观色,说出了江湖的最高机密。 一瞬间,李郁感觉心头豁然开朗。 用力的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你有相好的吗?” “啊~” “我的意思是,在这堡内外,可有看中的女子?” 刘千心头一喜,觉得还是做个诚实的人比较实惠。 偷偷的往远处一个模糊身影指了一下。 “行,就她了。” “待会你去找她聊聊,过两天给你们安排单独的屋子。” …… “谢谢大哥。” 刘千喜滋滋,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做人还是要诚实。 千万不要虚伪,假装自己没有特殊癖好。 自己是矮了点,可是这并不影响自己喜欢高挑的啊。 就那女的,在堡外干活十几天了,淮河水灾逃过来的。 长的比自己足足高了一头。 竟是完全符合自己的特殊癖好。 有军师支持,此女不可能拒绝。 因为这年头,活着太难。 年龄、身高、相貌、都抵不过穿衣吃饭。 笼络了刘千的心,李郁又详细询问了一下大嫂的消息。 为了弄清楚白莲教的势力,刘千在存菊堂附近常租了一间客栈。 和大嫂有接触的人,除原来弟兄之外,都是高度可疑人物。 他已经跟踪探明了两个人。 一个是武威镖局的镖头,一个是胥江码头搬运苦力的头目。 刘千在黑夜里如同猫一般,走路毫无动静。 被跟踪的这两位都毫无知觉。 但是那位会主,他不敢跟踪。 因为此人有护卫,而且警惕心极高。 刘千断定,此人是个大头目。 李郁觉得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没必要瞒着他了: “大嫂是白莲教中人,但这个秘密你不许向任何人透露。” “军师放心,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了。搞的那么隐蔽,不是白莲教就是天地会。” …… 韦俊又来了。 税吏在清月村被打的事,还在发酵中。 好消息是,没死人。 坏消息是,知县震怒。 他一来,就跪下了。 “韦俊,你这是干嘛?快起来。” “李先生,求你救救清月村吧。” 李郁叹了一口气,他最近太忙了。 “清月村的事,我会出手。不过~” “李先生请讲。” “不过,怕是官府会抓几个人,捡回面子。” “我明白,抓我好了,鞭打还是杖责,我都不怕。” 韦俊拍着月匈口,不似作伪。 跟随他一起来的村民都跪下哭了,还有早就加入堂口的那些清月村汉子,也低头默不作声。 李郁心里默默的感慨:韦俊在清月村众人中的威望,太高了。 有他在,自己吞并清月村就很难建立威望。 韦秀也来了,默默的跪在一旁。 韦俊打量着这个妹妹,叹了口气。 心想,美人计果然不是谁都能的。 自己这个傻妹妹,大手大脚,通体小麦色,实在是不够姿色。 …… 半晌。 李郁才睁开了眼睛。 众人宛如救星一般的瞧着他。 “我现在就备马,去衙门疏通关系。” “看在韦秀的面子上,我也会尽全力的。” 顿时,一阵窃窃私语。 清月村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李郁的威望 堡内有马厩,养了6匹马。 李郁和杜仁、林淮生,各骑一匹马,带起一路烟尘。 从李家堡到吴县县衙,快马也就是两炷香的功夫。 近日未曾下雨,官道上没有泥泞。 纵马狂奔,路人纷纷避让。 到了县衙外,李郁没有急着下马。 而是等着门子走过来,问道: “来者何人呐?” 杜仁立刻走上前去,手一拱: “在下杜仁,维格堂的。拿着喝茶吧。” 一锭银子,超出陋规常额5成。 门子在手里一掂,就殷勤的帮着牵马。 “诸位爷,安心办事。小的帮你们把马伺候着草料、清水。” 李郁颔首示意,大步走进县衙。 走到二堂,一个书吏好奇的看着自己。 “这位是维格堂的李先生吧?” “正是在下,却不知足下是?” “忝为本县户房书吏,叫我老王吧。” “王大人安好,改天一起喝茶?” “好说,好说。” 王书吏笑呵呵的去帮着通报知县了。 他是本县胥吏世家,根深蒂固。 从他的爷爷辈起,就在这吴县衙门当差。 …… “李先生,县尊有请。” “多谢王大人。” “不敢当,不敢当,王某只是一届小吏,不足挂齿。” “我却观您面善,明晚眠月楼一叙,如何?” “自然是极好。” 王书吏笑呵呵的拱手,迈着小方步走了。 可以鄙视胥吏的道德,但是一定要相信他们看人的眼光。 什么人好欺,什么人要敬着,关系到他们的生存。 如果没眼色,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一个胥吏世家立马灰飞烟灭。 如果心不狠,不能时常宰几头瘦羊,就没有银子讨好县尊。 李郁了解这种人,所以接住了他的示好。 日后,总有用的上的时候。 县衙后堂。 一个穿便装的男子,站在树下。 李郁立马长拱手道: “县尊大人好兴致,我观您满面红光,定有好事。” “哦?你也看出来了?” “县尊若有喜事,千万记得通知在下,好讨一杯水酒。” “好好,与民同乐嘛。本官下周,似是确有一桩事要办,是什么来着?” 旁边伺候的家人立刻说道: “老爷,咱家的三公子10岁大寿。” …… 李郁差点笑出来。 不过身为一个正直的善良的人,他微笑着接下了话茬。 “那可太巧了。我这正好有一块和田脂玉,就当是随礼了。” “太贵重了吧?” “不贵,配您公子的身份,正正好。” “那本官就替犬子,谢谢李先生了。” 杜仁在一旁忍的很辛苦。 一块和田玉,公子就变犬子了。 这玉要再大点,怕要改口狗曰的儿子了。 “瞧我这记性,快快快,坐着说话。上茶,上好茶。” 知县突然一拍大腿,很懊恼的样子。 李郁和杜仁,拥有了知县面前坐着饮茶的资格。 接下来,就该聊点正经事了。 “县尊大人容禀,其实在下这次来,是来向您请罪的。” “何罪之有?” “您就任吴县父母官,已有1年。在下内心极为仰慕,却迟迟未敢登门,实在是罪孽深重。” 李郁表现的痛心疾首,说到激动,甚至不能自己。 “你说不敢登门?是什么意思?” “坊间都说,您两袖清风,清廉如水,凡是上门送礼的都被叉出去了。我这次是鼓足了勇气才敢登门的。” 知县突然暴怒,大骂道: “这是何人背后造谣?” …… 【各位读者老爷,有闲置的票,记得投给萌新作者。身边若有喜欢历史题材的书友,也帮着推荐一下。叩首敬上!】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70章 你跑路吧! 第70章你跑路吧! 知县这话一出,气氛有些尴尬。 杜仁何等玲珑人物,立马接过话茬,道: “今日一见,才知大人平易近人,打骂送礼之人之说显然是谣言。” 知县满脸痛惜: “民众太过愚昧,缺乏鉴别谣言的能力,可悲可叹。” “大人说的极是,所以在下想托您帮个忙。” “哦?快快说来。” “我有一丫鬟,长得极为俊美,她娘家有一帮打鱼的穷亲戚,没钱交不上赋税了。” “哀民生之疾苦。” “谁说不是呢。她有个亲戚饿的头发昏,走路发飘,一不小心就撞了八个下乡的税吏。” “撞伤了吧?赔点银子嘛。” 李郁一拍桌子,茶碗都被震起来了。 吓了知县一跳。 “大人,我这有几张小面额旧银票。您拿着,给那八个税吏买点治跌打损伤的药。” “怕是要不了这么多吧?”知县接过银票,眼睛发亮。 “要的,我细算了一下,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还有误工费,起码得这个数。” 李郁伸出两个手指。 两千两! “好,好,本官就代为帮忙。” …… 气氛变的轻松多了。 聊的话题也是天南海北,从江南风土人情,到金川战事。 “您是说,金川战事快要结束了?” “对,这可是机密,以本官的级别其实接触不到的。” “哦?” “本官的大舅子,在金川前线担任运粮监督。他来家信说,阿桂大将军已经攻破大金川老官寨,战事基本结束了。” “普天同庆啊。” 随着关系的拉近,知县说话也随意多了。 他问道: “本官听说,你可是有很多官场朋友,像黄通判、张知县、赵典吏、胡师爷。” 李郁笑笑,表示默认。 “本官觉得,像你今天这桩事,其实找他们都能办的,为何特意来找我?” “主要是想找一个孝敬您的机会,关系嘛,还是不要拐弯比较好。” “哎,偌大的苏州府,愣是没几个像你这样的明白人。” 李郁微笑着,问道: “还未请教大人的名讳。” “本官黎元五,乾隆二十五年举人。” 黎元五很贪,但是也比较阴险。 这是一下午,李郁的直观感受。 以举人身份,做到知县,殊为不易,而且到话自然有说服力。 李郁要真正的融合清月村,第一件事就是要改变他们的职业。 只留下三分之一的人打渔。 渔船,也换新的。 李家堡出钱,找船匠重新打造几艘。 至于原来的旧船,全部卖了,银子分给他们。 其余三分之二的人,抽一部分人进入维格堂接受训练。 剩下的上岸当李家堡雇工,船夫,泥瓦匠人,劈柴做饭等等。 总之,比他们打渔的日子好过。 还有房屋,目前肯定是不够的。 他们大多数人还是住在湖边的茅草屋里。 李郁已经调拨了人手,购买了建筑材料。 在堡外再修建3排屋子。 等屋子竣工,就安排他们住进去。 只说是临时借给他们住,省的来回跑麻烦。 久而久之,原清月村就荒废了。 人,一旦过了好日子,就回不去了。 …… 一两年后,韦俊若是回来了,怕是清月村的人也不愿跟他走了。 李郁的算计,是基于人性。 韦秀来了,眼眶发红,显然是担心她哥哥。 “秀儿放心,你哥哥不会有事,只是在外面躲上一两年。” “奴家就担心,那些好汉会不会排挤他?” “我给你哥准备了银子,还有火器,好汉们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愿意接纳他的。” 说到这里,李郁心里还真咯噔了一下。 万一,徽州府那帮好汉的大哥叫小心眼王伦,就劈岔了。 算了,算无遗策那不是人。 韦俊这性格,在绿林堆里应该也挺有人缘。 只当是埋下一颗闲棋。 死了,也没多大损失。 活着,说不定某一天就能启用。 胡师爷这人虽然没个正经官身,能量却是不小。 说不得哪一天,就要求他办事。 到时候,可以拿他的软肋刺激他。 他要是知道了,自己预埋了人手,能助力他死后埋入胡氏祖坟,怕是要把女儿送给自己。 李郁站在围城上,一会微笑一会咬牙切齿。 韦秀有些紧张,施礼后就告退了。 她最近跟着杨云娇,学着打扮。 草鞋、打渔穿的那些短打、奇形怪状的木簪,都一股脑扔进了炉灶。 又花了3两银子,从府城买了新的成衣。 走路也学着亦步亦趋,不再大步流星。 从背后看,有点小家碧玉的感觉了。 但还是缺了点那股气质。 主要是不够白,小麦色怎么也洗不白。 天天拿丝瓜瓤搓,搓的皮都要掉了。 然而,李郁压根没发觉。 莺莺燕燕的,只会影响他造反的速度。 …… 过了几日。 一个老朋友来了。 金鸡汛的胡把总,垂头丧气的来了。 李郁看到的第一眼,就惊呼: “胡兄,半月未见,为何暴瘦如斯?” “还有,你脸上的血痕是咋回事?后院起火了?” 胡把总找了个凳子坐下,叹了一口气: “家里的两个女人,一见面就掐架。” 半晌,李郁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自从上次太湖劫盐,老胡得了几百两银子,回去就纳了妾,还是本府一个破落商人家的闺女。 脑子一热,除了水田瓦房,还置办了一套金首饰,兑了一间铺子。 没过几天好日子,老家的妻儿老母来了。 当天,就爆发了家庭大战。 过程不表,总之就那么回事。 鸡飞狗跳,两边哭闹。 老胡这种直肠子,哪见过这种阵势,徒劳无功。 本来,老母是向着原配的。 结果,新妾又怀上了。 这一下,老母也难办了,都是骨肉啊。 最可怕的是,铺子经营不善,把最后的那点银子都花光了。 这下,原配又气炸了。 指责家里有个只会糟蹋钱的玩意,败家。 …… 看着一脸颓废的老胡,李郁心想,果真没看错人。 “胡兄,别郁闷了。多大点事,兄弟帮你解决。” “你咋解决?” “我这边正好有空房,把你的两位夫人,老母都请来。” “啊,都住你这?” “我先请她们吃顿饭,然后你带原配和孩子回金鸡汛。其他人先住我这。” “不太好吧?” “我这么大的家业,难道能少了你母亲和腹中孩儿的吃食不成?”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太麻烦你了。” “老胡,我们是兄弟。” 李郁正色,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老胡不知道咋回事,竟然不争气的眼眶红了。 他突然一擦眼睛,说道: “我,我要和你结拜。” 于是,李郁又多了一个结拜兄弟。 老胡,从此是彻底焊死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 次日。 李家堡雇佣了两辆马车,把老胡的一家人接来了。 午宴是请来了府城的得月楼厨师,现场做的。 这种高规格的宴席,一下子就拔高了李郁的气场。 胡把总的这位妾,娘家是小商人。 她估得出这一桌酒席的价值。 而老家来的原配,更是心慌的很,一桌子都是没见过的菜。 造型精致的不敢下筷子。 更要命的是,完全不知道该吃哪样。 一时间,她俩对于李郁的感觉就不一般了。 金钱,能够给一个人叠加美好的滤镜。 很多金钱,可以加很多美好的滤镜。 于是,李郁的形象很快就立起来了。 老胡也适时的说出了,就是这位结拜兄弟,带着自己升官发财的。 就连知县老爷家,都是抬脚就进的。 一下子,唬的几人语无伦次。 李郁这才开口了: “二位嫂夫人,你们这样总是闹腾下去,成何体统?” “他这个把总,还没到头呢,向上还有很大空间。” “你们先分开住一段时间吧。” …… 待李郁退席后,老胡顿时得意了起来。 开始吹牛: “我这兄弟,使银子如流水。有他帮忙,保不齐明年我就能做千总,比咱老家县太爷的品级还高。” 老母和原配妻子都愣住了。 在老家,县太爷那是何等神仙人物,比他品级还高,这还了得。 一时间,二人有些眩晕。 妾却是知道的,绿营千总在县太爷面前啥也不是。 不过,她还是会说话的,举起一杯酒: “奴家祝夫君青云直上,出将入相。” “螃蟹有啥好吃的,吃来吃去没个1两肉。捡那肥鸡狠狠的造。”老胡一巴掌,拍在埋头苦吃的儿子后脑勺。 午后,原配妻子带着孩子,和老胡回了金鸡汛。 而他的老母,留在堡内照顾另外一位。 老人家眉开眼笑的,搬进了屋子。 感慨自己这一家终于过上了吃香喝辣的日子。 只有这位妾,看的最为透彻。 老胡的前程,甚至性命,怕是都在这位李官人手里拿捏着。 不过她看的开,这世道能被贵人利用,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想要自由吗? 水匪、流民、乞丐,他们都有自由。 于是,她每次出门散步。 老远遇到李郁就施礼问安,礼数之周到,无可挑剔。 落在婆婆眼里,觉得自家儿子何等幸运。 竟娶了这样知书达理的城里女子。 一定是祖坟里哪位祖宗显灵了。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71章 本官什么都不知道 第71章本官什么都不知道 老胡回到金鸡汛,世界终于清静了。 他也开始思考李郁和他密谈的一件事。 运作让他调任横塘汛的把总,乃至千总。 李郁告诉他,官兵要对太湖进行一次围剿。 他若是立下军功,这事就有可能了。 有军功,再舍得花银子,一个绿营低阶武官的调任没有太大难度。 老胡嘿嘿笑了,脱了官袍,到外面磨刀。 这柄雁翎刀,跟随他6年了。 在金川饮过血,在太湖剁过人。 一众手下见了,也围了上来。 “老大,又要打仗了?” “对。” “打谁?” “跟着大军入太湖,剿匪。李兄弟保举的。” 呼,一众手下顿时眉开眼笑。 既然是李财神保举的,那就没事了。 一笔小财,是跑不掉的。 “你们一个个的,去把刀子给我磨磨快,枪给我擦擦。” “放心吧,老大。” 十几个绿营兵,笑嘻嘻的走了。 磨刀擦枪这种事,平日里他们就是睡死了也不会干的。 这是身为一个绿营汛兵最后的倔强。 不过既然是有肥仗,那必须得磨,狠狠的磨。 磨的雪亮锋利,一刀下去就飙血三尺。 想想都刺激! 这个夏夜,金鸡湖边,听取磨刀一片。 吓的天天呱噪的青蛙,也不敢出声了,怕狠人。 …… 马忠义,最近也是神采奕奕。 在府衙中调兵遣将,提前筹集粮草银子。 黄通判已经提前将粮草运到了震泽县,靠近太湖的官仓中。 府城中的几十个外科大夫,也被官府征用了,全部抵达了太湖协水师营地。 开拔银,这一清军的优秀传统,自然也要考虑的。 1000人编制的太湖协,拿到了3000两开拔银。 当然了,我大清自有特殊国情。 这里不讲数学,要讲尊卑。 副将施令伦拿1000两,其余各级官佐分500两。 所以太湖协水师兵勇,每人拿1.5两开拔银。 这个待遇,不算太好,但也可以接受。 太湖协兵勇们,拿了开拔银,一顿猛造。 在开战前,都花在了酒铺和暗门子。 官佐们都知道,但是没人阻拦。 这种事,睁一眼闭一眼。 管的太宽,小心背后被人打黑枪。 水师不比陆师,更容易出这种下克上的事。 风高浪急的时候,说不准旁边就窜出个人,把你推下水。 太湖这邪门地方,水里的冤魂海了去了。 虽说平均水深也就3米,可是掉进去才知道。 3米和300米没差别,一样要你小命。 …… 震泽知县拿到的情报,分别呈送了知府马忠义和副将施令伦。 二人的看法却不一样。 马忠义倾向于包围,先打最大的,分兵堵住其余小的,不让他们潜逃。 集中主力,登陆打掉最大的两股水匪。 而施令伦却坚持逐个作战,打一股就清一股。 这叫老虎搏兔,主打就是一个稳赢! 谈了一次,不欢而散。 马忠义甚至问他: “伱到底是在担心什么?一帮水匪而已,用得着你如此小心谨慎吗?” 施令伦则是了。本官也不问了,本官什么都不知道。”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72章 太湖匪事 第72章太湖匪事 李郁笑了,这才是大清合格的父母官嘛。 不该问的事,就别问。 就算放在你眼前,你也得说自己其实是个瞎子。 知道的太多,人不会长寿。 二人又聊了一会,敲定了具体合作细节。 张有道依旧是非常客气的把他送到了县衙门口。 一路有说有笑,惹得衙门众人羡慕不已。 恨不得把李郁一脚踢开,大喝一声,老泰山在上,受俺一拜。 县尊女儿长得如此貌美,你却推三阻四。 其心可诛 …… “伱觉得此人如何?” “挺好。” “那爹爹的心思,你可明白?” “但凭爹爹安排,就是这位俊小哥未必愿意。” 张有道点点头,他明白这其中的阻碍。 年龄,还有婚史,实在是抹不开老脸啊。 那前女婿,早就病恹恹的。 能拖到今年,已经是大罗神仙显灵了。 死亡面前,什么举人功名,什么仕途,都是一场空。 所有人都以为,他当初审判甄氏一案是因为收了李郁的大笔金银。 其实,他是以此及彼,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可怜天下父母心。 张有道回到自己书房,就提笔写了一封信。 然后吩咐快班班头黄四过来。 “黄四,你拿着这份信,去知府衙门。” “李先生让本官多抬举你。本官这就给你一个机会。” “谢谢老爷。” 黄四这会真是高兴的要飞起,扑通磕了一个头,走了。 张有道瞅了一眼,地砖裂了。 他也不知道这块地砖是早就裂了,还是被这货的铁头磕裂了。 “哎,功名利禄,谁又能免俗呢?” “世间有几人能像我这般睿智!” 摇摇头,回到自己屋子。 和如夫人切磋起了唱戏。 今天的曲目是黄梅戏《女驸马》,非常经典。 “为救李郎离家园,睡了皇帝中状元。” …… 幸好李郁早就走了,否则听到这魔改版《女驸马》,怕是要睡不着了。 他又坐船去了西山,找潘武借的3个老师傅终于到了。 西山煤矿,开采停滞了好久。 挖的坑道里被水倒灌,又引起了坍塌。 3个老师傅匆匆吃了点东西,就赶到了现场。 他们拿着罗盘,以及一些简易工具,爬上爬下。 最终给出了意见: “在山腰重新挖坑口,加固后布置排水暗沟。” “地下水太丰富,加上雨水充沛,一定要特别考虑渗水问题。”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李郁在打听了他们的原待遇后,决定按3倍发工钱。 他的打算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 用优厚待遇笼络住这三个人的心,让他们留在西山煤矿。 至于潘家会不会有意见,他就不管了。 这口黑锅,让那个蓝盈盈背。 李郁有信心,让她承担火力。 上次那一碗加了巴豆的冰糖银耳羹,有机会定要还回去。 …… 维格堂收买了一个潘府的下人。 给了他2两银子,若是三少爷要办婚事,立即通知自己。 李郁有个大胆的想法,要给蓝盈盈一点小小的震撼。 她无情的在富哥身上创业,就要做好被别人dothesame的心理准备。 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维格堂的银子,已经快枯竭了。 甄氏的那2万两,和入股集资搞来的4万两,看似很巨额。 可也禁不住这样庞大的花销,煤矿是个无底洞,还有李家堡的基建,军火的制造。 范京尴尬的拿着账册告诉李郁。 “军师,账面还剩3000多两了。” “西山煤矿,如果一个月内还不能产生效益,我们就真没钱了。” 李郁倒是不太惊讶,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疯狂。 “把仓库的账册拿给我瞧瞧。” 仓库内的钢,铁,粮食,布匹,盐巴,焦煤,桦木。 还有生产出来的火绳枪,火药,刀矛。 都记载在这本账册上,清清楚楚。 火枪数量已有110余支,暂时够用了。 因为可信任的持枪人手,还不到百人。 “通知张铁匠父子,火绳枪暂停生产,送一把燧发枪样品给他们,让他们拆卸。” “每天出20人,轮流去上方山练枪。” 范京一喜,问道: “要打谁?” “遇贼则杀贼,遇官兵则杀官兵。” …… 备战的紧张,仅有官府中人,和太湖各路水匪有感觉。 府城内,其余人还是一样的逍遥。 下馆子,品绿茶,逛窑子,进戏园子。 官兵剿贼,于我等百姓何干? 李郁意外的是,白莲教又沉寂了。 这条大鱼就像是浮出水面冒了个泡,然后就潜入水底了。 这让他感觉十分的不好。 看不见的猎物,才是最恐怖的。 和他有一样感受的是苏州知府马忠义,他一直笃信江南有鲲。 此鲲一靠,地动山摇。 而上任后,没有一点进展。 进剿太湖,用兵法来讲就是打草惊蛇。 说不定,会把那条鲲给震出来。 他目前的怀疑对象不少,有白莲教,天地会,丝绸商会,丐帮,漕帮,本土胥吏帮,甚至还有扬州盐商。 相反,倒是没怀疑过李郁。 因为这货跳的太欢了,太高调了,时不时就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马知府觉得,反贼都是恨不得把自己藏到泥土里,悄悄的搞破坏。 唯恐提前被官府察觉,引来杀身之祸。 …… 府衙后堂。 “老爷,元和县派人求见。”家奴刘路来了。 “哦?” “说是要为老爷的围剿计划出力。” 马忠义一下子从躺椅上坐起来,这话题他感兴趣。 “把人带到二堂。” 黄四,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将书信恭敬的递上。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拜见这么大的官。 马忠义拆开书信,浏览了两遍,终于露出了笑脸。 元和知县不错,是个好奴才! 人人都躲着自己的时候,他却主动凑上来了。 信中言辞慷慨激昂,宣称他正在积极练兵,还聘请了金鸡汛的把总做教头。 考虑到县衙官差光有一腔忠君热血,却无战场经验。 他又三顾茅庐,说服了金鸡汛所有人加入剿匪行列。 而送信的这位黄四,也是出战的勇士之一。 “不错,抬起头来。” 马忠义微笑着,看着这个地位低微的班头。 “好好干,本官会抬举你的。” “我大清最重军功,本官可以先给你一个承诺,50个首级,赏你一个前程。” …… 黄四晕乎乎的,感觉自己好像要走大运了。 离开了府衙,他魂不守舍。 纠结了半天后,雇了辆马车,直奔李家堡去了。 “阿郁,黄四来了。” “哦,他有啥事?” “不知道,看起来有点怪怪的。” 于是,李郁在堡内书房接见了他。 黄四一进门,就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还带了一柄古剑。 “来就来呗,还带啥东西。” “李大官人抬举小的,小的无以回报,正好抓贼赃,得了一柄古剑,请大官人鉴赏。” 李郁抽出宝剑,竟是青铜材质的,花纹繁复。 似乎,还有点土腥味。 他大概猜到了,这柄古剑的来历,肯定是某个古墓里挖的。 放在一边,笑着说: “你有心了。坐吧,说正事。” “哎,小的这趟来,是为了剿匪的事。” 简单一说,李郁就明白了。 于是,他把计划告诉了黄四,并且告诫他: “此事,县衙内只有县尊和你知道。务必要保密。” “到时候,你随船入湖。怕不怕?” “不怕,富贵险中求。” 李郁很满意,因为这家伙坦诚。 不怕你有野心,就怕你藏着掖着。 …… 围剿拖的时间太久,以至于消息泄露出去了。 太湖水匪在岸上有众多眼线,这些人也不是瞎子。 何况,各个衙门都有人见钱眼开。 5两银子,就把秘密给卖了。 你不卖,其他人也会卖。 官兵在备战,水匪们也在备战,或者备逃。 势力强的水匪,不愿意放弃老巢。 势力弱的,纷纷开始搬家,金银细软全部搁船上,方便随时逃命。 三山岛。 是太湖中的一个面积较大的岛屿,面积大概有2平方公里。 同时也是最大的一股势力,海龙王的老巢。 他是太湖协绿营的逃兵,因为和上官起了矛盾,又欠下了赌坊太多的债。 一怒之下杀了人,落草为匪,匪号“海龙王”。 所以,他的造反意志比较坚决。 对于招安之类的鬼话,从来不信。 他的手下有200多人,成分复杂,三教九流,五花八门。 因为是绿营兵出身,比其他水匪多了一份见识。 三山岛的防御工事,明显高出一筹。 岛上有一处山峰,海拔80米。 海龙王在山,优秀的基层武官,是一支军队的骨架。 没有骨架,兵勇数量再多也是虚肉。 …… 水猴子,在听到官兵来的时候。 恨不得给昨天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其实昨天,就可以溜之大吉了。 但是他又舍不得岛上的家当,破家值万贯呀。 于是,又抱着侥幸心理,让手下人把一些黄花梨木家具抬走。 这一折腾,就拖到了今天。 舍命不舍财,骨子里还是个穷人。 跑到滩涂上一看,就一艘官船,心里又安定了许多。 他来了主意: “派个人去谈判,买路。” “谁去?赏银10两。” “老大,我去吧。”一个魁梧的汉子,站起身。 他赤着膊,刀疤从肩膀延伸到腰间,触目惊心。 他就是青木堂脱逃的大哥。 带着仅存的两个手下加入了水猴子,得到了欢迎。 因为水猴子这一帮人,武力值偏弱,没几个硬点子。 有了这三人的加入,做中间人的时候就硬气多了。 被人黑吃黑的概率大大降低。 谈判的时候,这几人就赤膊往那一站,手按佩刀。 不需要放狠话,不需要瞪眼睛吹胡子。 一股悍匪气质,从内向外散发出来。 积年老匪都说,这几位一看就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手上功夫硬的很。 …… “兄弟,遇上事还得是你。让官兵开个价,咱们不还价,买条活路。” 水猴子拍拍他肩膀,把他送上了一条小舢板。 水猴子的手下都松了一口气。 很明显,他们不善于厮杀! 【两章合并一章,为了拉高均订,均订高了,才能上推荐。感谢支持。】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73章 乱 第73章乱 小舢板朝着官船去了,所有人都在翘首以待。 林淮生也瞅见了这艘孤零零的小舢板,猜到了是水匪派来的信使。 “放下缆绳,让他上来。” 一个敌人,听听他说什么也无妨。 就算他是吕布再世,也得告诉他一声,布,你给我趴下。 作为谈判信使的原青木堂老大,攀着缆绳爬上了大船。 刷,十几只火枪就瞄准了他。 “诸位军爷,不要冲动。一个月就2两饷银,不值得拼命。” “你是来干嘛的?” “我是来谈买~” 他的话说到一半,愣住了。 因为他瞅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刘阿坤。 熊一样的身躯,官衣特别不合身,就像是偷来的衣服。 当初受范家所雇,为了3000亩桑田打的那一仗,就是被这个家伙冲破了圆阵。 而且,这家伙还捡了铁鞭,满地追着砸人膝盖骨。 一瞬间,他的寒毛就竖起来了。 吾命休矣! 而这种古怪的反应,也落在了林淮生的眼里。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明白了。 “青木堂!” “存菊堂!” …… 砰,林淮生抬手就是一枪。 青木堂老大胳膊中弹,飙血。 但不是躯干位置,所以他还有行动能力。 狠狠的撞开一个绿营兵,从船舷跳湖了。 扑通,激起巨大的水浪。 贡山岛的水匪看愣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刚登船,就跳水了。 难道,这帮官兵喜欢兔儿爷? 把武力值强大的同伙给吓到投湖自尽? 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了。 因为,接二连三的火枪射击声响起。 船上的众人,对着水面影子疯狂射击。 水面涌起了鲜血,一股股的。 一具尸体,也飘了上来。 西北的汉子,水性不好,潜的深度不够。 如果换了水猴子,怕是他一口气扎到湖底慢慢遁。 管你几十只火枪集火射击,也休想伤到自己。 水的密度是空气的八百倍。 子弹最多能打到水下1米,动能就消失殆尽了。 …… 林淮生还是不放心,捡起一柄鱼叉。 对着尸体狠狠的掷了过去,噗。 这下终于放心了。 胡把总跑到船舷,看了一眼。 大声下令: “重新装填,船靠过去。” 所有人这才忙着重新装填,刚才太乱了,没搞清楚是咋回事就跟着射击了。 大船朝着贡山岛码头,冲了过去。 水猴子一帮人这才明白,官兵没打算放过自己。 他抽出大刀,怒吼一声: “弟兄们,上船,咱们和官兵拼了。” 一群人乱糟糟的登船,把各种碍事的货物往水里推。 风帆,也开始升起。 胡把总走到林淮生旁边,问道: “怎么回事?” “军师的老仇人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哦,那没事了。” 装填完毕,一群人纷纷蹲在船舷后,等待着进入射程。 胡把总则是大声的吆喝着: “从现在开始,不许随便开枪。” “无令开枪者,杀。” “把伱们的手指,都给我离开扳机,放在护圈外面。” …… 一些紧张过度的人,这才照办了。 打仗和练习是两回事,心理感受完全不一样。 平日里熟悉的动作,在打仗时也会出错。 想克服这一点,只有一个办法,多闻硝烟,多杀人。 两艘水匪的船,一前一后过来了。 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胡把总才大吼开枪。 水匪们倒了大霉。 船上木屑横飞,鲜血四溅。 这么近的距离,火枪的威力有些过剩。 击中了就是一个大窟窿,人立即丧失战斗力。 火枪手们忙着装填,少数人还有第二支枪连续射击。 第二艘船上的水匪,终于等到了机会。 4个手持长刀的水匪,跳帮厮杀。 不过勇气可嘉,效果却无比拉胯。 2个人在刚落到甲板时就被火枪轰倒了。 1人在跳帮途中失手,挂在了两船之间,被挤成了二维人。 另有1人落在甲板后,一个翻滚,就往空旷的船尾跑。 恰好遇上了小五。 火光一闪,人就直挺挺地倒了。 小五塞的是铁砂,近距离打人都不要瞄准。 …… 胡把总过来瞅了一眼,拖着尸体扔下了湖。 大船调转了一下方向,继续追击敌船。 火枪的射击,陆续响起。 不时有惨叫,求饶。 最终,水猴子的人投降了。 他们绑了老大,跪在甲板上,把风帆砍断,这是标准的投降动作。 胡把总派人接收了降船,又拖到滩涂边。 让这两艘船冲滩搁浅,以防万一。 然后把俘虏带到了岸上,慢慢审问。 审问的主题就两点: 钱财,和秘密! 惨叫声,吓的岛上的鸟类纷纷飞走。 船上搜索发现了3000多两碎银,还有一些首饰。 岛上房屋里,都是些不值钱的粗笨家什。 很遗憾,并没有传说中的藏宝山洞。 5个俘虏,很快就只剩下四个了。 刘阿坤这货,下手总是没轻没重的。 说是敲人家膝盖骨,结果一棒子下去。 反向弯曲了90度,当场死亡。 于是,被赶去负责搬运东西了。 …… 水猴子,已经变成了血猴子。 他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件件的往外吐。 太湖四十八岛,竟然半数都是匪巢。 沿湖各州县,处处有水匪的销赃窝点。 幕后多是世家大族,官绅老吏。 胡把总听的心惊肉跳,感觉自己捅了马蜂窝。 他心虚的看了一眼林淮生,却发现此人很淡定的在啃卤猪蹄。 看样子,是上船前就带着了。 “好吃吗?” “好吃。”林淮生边说,边掏出第二个猪蹄。 胡把总心中郁闷,你不分给我一个尝尝,我怎么敢相信猪蹄真的好吃呢。 不爽的问道: “这些口供,直接交给知府大人吗?” 黄四在一边,突然插了一句:“不能交。” 两人齐刷刷的望着他。 “我的意思是,赶紧派人问一下李大官人,哪些要删除的,肯定不能就这样交上去。” “好。” 于是,林淮生派人划着小舢板上岸,拿着口供去请示李郁。 贡山岛,距离最近的陆地,仅有5里。 不过上岸后,回到李家堡还有几十里路。 …… 黄四在衙门待久了,知道世上的事不能非黑即白。 一定要给自己留出转圜的余地。 关键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用于利益交换。 毕竟,通匪的事说出来不好听,而且是触犯了官府的忌讳。 不过,这活口也就不能留了。 水猴子,果然不能上岸。 被掩埋在了贡山岛的滩涂边,太湖亡灵又增加了一个。 百里外的三山岛。 此时杀声震天,枪炮齐鸣。 官兵的30余艘战舰,和海龙王的船队展开了激战。 施令伦没料到的是,海龙王的反应竟然如此迅速。 山手印,随便找几个人按吧。 反正我大清司法清明,从不冤枉一个坏人。 “你辛苦一趟,骑马速速回去。” “告诉林淮生,向主力船队靠拢,寻找时机打黑枪。” …… 李郁觉得自己的杀心越发重了,一言不合就想灭人全家。 方捕头,老熟人了,也是老仇人了。 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干掉比较稳妥。 张有道戏谑说自己是曹操,那就学一回曹丞相的作风吧。 根据府衙内部人士透露,方捕头在出兵前一日曾被马忠义召见过。 密谈了半个时辰,无第三人在场。 当晚,方捕头就购买了30口大箱子,提前赶到了胥口镇。 还雇佣了一艘带蓬的船。 李郁揣摩,他是帮着马知府运输战场缴获财物的。 马忠义虽然忠于大清,但是并不影响他贪财。 这两者一点不矛盾! 在大清官场,离不开迎来送往这一套。 既然他是想敛财,那必定会提前运走。 否则,和主力船队一起走,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临行前,李郁向林淮生再三叮嘱了。 择机干掉方捕头那艘船。 连人带船,全部沉入太湖。 …… 顺便,借着这个机会,让所有人纳一份投名状。 日落时分,夕阳西斜。 三山岛,也安静了。 码头附近的水域,到处是尸体。 在浪的冲刷下,有节奏的摇晃着。 马忠义的坐船来了,水手们用竹竿拨开尸体,靠岸。 他是文官,自然要有文官的矜持。 等岛上的匪眷全部死光了,他再上岸。 这样一来,就不容易被人弹劾一些奇怪的罪名。 可以接受结果,却不能接受过程。 翰林院那帮人都是重度人格分裂。 “老爷,这位施将军的麾下都是些虎狼兵。”家奴刘路在一边小心的搀扶着。 “唔,兵勇就当如此。” 马忠义上岸才走了两步,就看到了一具尸体。 拐弯再行几步,石阶上又是一具尸体,还是个小娃娃的。 他心生厌恶,唤来了一个绿营兵: “去,告诉施副将,把尸体都处理掉。” “夏日炎炎,到了明天就得臭死。” “嗻。” 绿营兵一溜烟的跑了,留下一串血污脚印。 …… 太阳落山了,一溜火把。 三山岛远离陆地,夜晚若是没有月色,当真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围着篝火, 兵勇们三五成群,聊得兴高采烈。 无非是这一趟能分多少赏银,还有杀了几个人。 遗憾的是,岛上的匪眷实在太少了,年轻女子还不到20个。 一个头上裹着布的伤员,正在眉飞色舞的讲他的遭遇。 “我就知道,肯定有人躲草垛里。” “他们都去屋子里找人,我拿着长矛挨个捅草垛。” “里面真躲着个匪眷,是个女的,长得还不错。” 一群丘八顿时乐坏了,催着让他赶紧讲,别卖关子。 头部受伤的丘八正要开口,被旁边一人先揭穿了。 “他扔了长矛去抓人,被那个女匪眷一砖头拍在脑门上,打了个血葫芦。” “后来呢?” “那女的想跑,咱们施将军正好路过,一箭就射死了。” “哎。” 一群人摇晃着脑袋,直呼可惜。 施令伦和马忠义,按照事先约定。 将三山岛分为了两半,各自派兵搜罗财物。 而匪村,则是均分。 马忠义对此没有异议,毕竟还得靠太湖协这帮丘八冲在前面。 不把银子给足了,下一仗怕是要磨洋工。 次日清晨,一艘船悄悄的离开了码头。 船上是方捕头,和他手下的几个心腹亲信。 乌篷下,那沉甸甸的木箱里,都是金银珠宝。 按照马忠义的吩咐,将这些送到一家钱庄,存起来。 方捕头很高兴,能为顶头上司做些私事。 这就说明,上司信任自己,没把自己当外人。 未来可期! 湖面平静,几乎没有风浪。 船航行的很平稳,站在船头非常惬意。 “老大,咱们这一趟不会遇到水匪吧?” “乌鸦嘴,滚。” 方捕头没好气的骂了一声,不过他的眼皮也有点跳。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74章 马忠义:本官怀疑李郁要反 第74章马忠义:本官怀疑李郁要反 官船,放在平日里水匪绝对不敢造次,看见了也会绕路走。 不抢官船,是水匪们的共识。 因为会惹来官府的疯狂报复,不值当。 而现在,却不一样了。 方捕头不时的四处张望,有些紧张。 深夜,三山岛的火光直冲云霄,十几里外都看的见。 各路水匪的探子快船,当然也看在眼里。 一种兔死狐悲的情感,充斥了所有人的脑中。 主战派,主逃派,都觉得千万不能落在官兵手里。 许多人开始做两手准备。 把财物,家眷先送走,去湖州府避风头。 留下精壮喽喽,登船在老巢岛屿附近打游击。 小股官兵就死扛。 若是大队官兵来了,就速逃。 总比海龙王被官兵堵在家门口打,下场要强。 论船速,控帆,水匪们比官兵要强。 因为官兵驾船只是一份工作,水匪驾船却是为了活命。 这其中的区别很大。 …… 马忠义很快就开始抓狂了。 20艘战船,刚到佘山岛,水匪就风紧扯呼了。 追了3个时辰,直到看不到水匪船只一点影子。 返航的时候,又遇到了另外一股水匪。 也是一样。 千里镜中,那些水匪像被马蜂蛰了一样。 把船上所有东西扔进湖中,然后挂满风帆,逃命。 追了1个时辰,缴获一艘小舢板。 舢板上是一些碎银,酒肉。 水匪故意放下的,用以迟滞官兵的速度。 果然,围绕这艘舢板,绿营兵打了起来。 还溺水死亡一人。 施令伦很生气,却是无奈。 马忠义同情的瞧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 他不是科举官,不会说那些儒学大义凛然的傻话。 在儿时,父亲就教导他。 没有银子,就甭想带兵! 那些什么爱兵如子,忠君大义都是儒生编出来的鬼话。 开拔前,先搬一箱银子。 明明白白的,开拔银一人拿多少。 到了战场再告诉他们,砍一颗首级赏银多少。 要是战死了,家眷能拿多少银子。 打完了这仗,立刻兑现。 砍一批胆小鬼,赏一批显眼包。 先登一定要提拔,竖立榜样。 再把酒啊肉啊女人啊,赏赐下去。 实在没有,就默许他们自己动手。 其余有功之臣,报给朝廷,换想你了。” 一通马p,如沐春风。 刘路随手就接了,却是没给好脸。 人贵有自知之明。 马忠义得势,自己才是刘爷。 马忠义要是垮了,这帮人立马改口,叫自己“瘪犊子”。 …… 时间倒回三天前。 太湖风平浪静,一艘官船慢悠悠的行驶着。 突然,右侧出现了两艘渔船。 负责押运的方捕头,立即紧张了起来。 “弟兄们,都小心点。” “老大,就几个破臭打渔的,没事。” “放p,哪个渔民不要命了,这种时候出来打渔?” 不愧是捕头,逻辑清楚,思维敏捷。 众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各自抄起刀枪。 一炷香的工夫后,渔船和官船的距离更近了。 “闪开,这是官船。” 一个衙役举着弓箭,站在船头大声吆喝。 渔船上,几个穿着破旧的汉子立刻点头哈腰的。 赶紧摇橹,改变方向。 衙役装模作样的把弓箭一举,威胁。 渔民们立刻拼命摇橹,表现的很胆怯。 其中一人还因为害怕,竟然落水了。 落在官船众人眼中,哈哈大笑。 紧张的气氛一扫空,就连方捕头也觉得自己是太过紧张了。 等上了岸,去漱玉楼放松一下。 …… 官船继续前进,从一艘破旧渔船旁擦肩而过。 变故发生了。 一根长矛,变魔术一样掷出。 船头拿着弓箭的衙役,直接被刺穿落水。 “杀官兵。” 几个晒得浑身古铜黝黑的“渔民”,从甲板里拿出了兵器。 手持长篙,一个后退加速撑杆跳,就落到了官船上。 方捕头暗叫不好,只能抽出佩刀,开始厮杀。 水匪们骁勇善战,使用的武器比衙役的佩刀更适合甲板肉搏。 三股叉,能把佩刀卡住。 手上再一扭,刀就脱手了。 不断有人惨叫,落水,多是衙役。 方捕头穿着官靴,暗暗叫苦。 船上有水,很滑。 他的厮杀动作严重变形,差点自己撞上一水匪的叉子。 “嘿嘿嘿,大哥。我们发财了。” 一个水匪掀开木箱盖子,大声喊道。 “这是知府大人的船,伱们知道什么后果吗?”方捕头虽然嘴上嚣张,实际心里已经绝望了。 仕途,完了。命,也完了。 “你们这些官兵真狠,三山岛那么多人,怕是一个没活下来吧?” “官兵杀贼,天经地义。” “贼杀兵,也是天经地义。弄死他。” …… 几个来回,方捕头受伤,弃刀跳湖了。 水匪头子哈哈大笑: “下去几个人,把这怂货给老子捞上来。” 论水性,太湖水匪真没怕过谁。 几个汉子嬉笑着,跳下水。 按着脑袋一阵扑腾,把方捕头灌了个半死。 又用渔网拖上船,扔在甲板上。 “哟,还是个官。” “这船上的金银,是海龙王的积蓄吧?” 方捕头已经眼神失焦,不停的往外吐水。 “不说就算球了,请他吃板刀面吧。” “好嘞。” 一个身形矮小,精瘦的汉子,从背后抽出菜刀。 说是菜刀,其实也挺牵强的。 因为刀刃是圆弧形,刀背却很厚实。 随身带这种刀的,都不是好人。 …… 汉子把方捕头的胳膊一拉,用脚踩住,举起菜刀。 “你看,有大船。” 众人都愣住了,连忙往前方望去。 一艘没有悬挂旗帜的大船,正在快速驶来。 “大哥,是敌是友?” “不知道,瞅模样不像是官兵的船,倒像是运河的漕船。” “漕船?漕船从不走太湖。” 众匪抱着一种侥幸心理,希望是一艘队友。 哪怕不是一绺子的,也无所谓。 见面分一半呗,总不能吃独食。 大船越来越近,而且并没有鸣锣,放炮。 根据水匪的经验,官兵隔着老远就喜欢搞出大动静。 枪炮打的水柱直冒。 “大哥,这船怕不是鬼船,邪性的很。”一匪牙齿打架。 “鬼哪有穷可怕。今天,该着咱们发财,白捡一条船。” 大哥就是不一样,说话有水平。 他站起身,朝着大船望去。 船舷后,几个人突然站起身,举起火绳枪。 …… 一个照面,水匪就被火枪打死3人。 大船居高临下,打的很轻松。 一会府功夫,湖面就飘满了尸体。 胡把总,嘿嘿笑着探出头。 突然,他脸上笑容僵住了: “妈的,惹上麻烦了。” 他看到了一具尸体,穿着衙役官衣。 再一看,还有很多具。 船上还有一人,似乎没死,在拼命的挥手。 “救命。” 这是李郁派出的那艘船,恰好游弋到了这里,遇上了这场厮杀。 太湖水域辽阔,若是没有这场厮杀,怕是就被方捕头的船溜了过去。 胡把总,黄四,林淮生,各怀心思的站在甲板上。 而错愕又虚弱的方捕头,也掩饰不住眼中的惊恐: “你们,你们是站哪边的?” 林淮生来了一句:“我们当然是官兵。” 黄四默不作声,手按刀柄,一直没松开过。 胡把总则是满头大汗,一会眼露凶光,一会又眼神漂忽。 “救救我,我会如实禀告马知府你们功劳的。” 方捕头又吐了几口湖水,支撑着坐起来。 眼睛却是向四周瞭望着。 白茫茫的湖面,哪有一艘船影。 林淮生开口了: “这个人,和军师有仇,和我们维格堂有仇。” ……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黄四往后退了一步,刀缓缓出鞘。 胡把总左右张望,看着这几人。 大船上,维格堂的人都斜端着火绳枪,望向这边。 而他的人,有的望着自己,有的望着刚才还并肩作战的队友。 林淮生冷冷的说道: “杀了他,没人会知道。” 黄四则是握着刀,字斟句酌的说: “不杀了他,回去我们说不清的。” “这么多人命,这么多金银,府尊是信他还是信我们?” “谁能为我们作证,这些人不是我们杀的?” 胡把总的汗大颗的往下滴,他甚至能听到汗珠落在甲板的声音。 突然,他一抽刀,恶狠狠的喊了一句: “敢和我兄弟作对,杀了这狗贼。” 林淮生笑了,很罕见的笑容: “我们一起吧。” 一人一刀,砍在方捕头身上。 胡把总握着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朝着大船喊道: “老子的兵,都过来,一人剁一刀。” …… 他终于想通了,这种局面最好的就是杀人灭口。 然后赶紧离开现场,太湖茫茫,老天爷反正不会作证。 而且,他和阿郁是结拜兄弟。 按照大清朝民间陋规,结拜兄弟的优先级甚至是高于官府,帮派的。 如果一个小吏,他的结拜兄弟犯了王法,小吏却把他私自释放了,这种事传出去,世人往往会盛赞这位小吏。 或者是一个帮派中人,为结拜兄弟而犯了帮规,虽然会受到帮规严惩,但是其余人私下谈起还是会赞叹一声,此子义薄云天。 许多人不解,抨击这是因公废私,毫无原则。 其实不然,他们只是忽略了人性。 因为官府也好,帮派也好,那都是集团的利益。 损不损,和个人没有关系。 而也许有一天,自己就是那个落难的人,谁不希望有一个义薄云天的结拜兄弟,从天而降? 所以,这种现象必须颂扬,大大的颂扬。 而那些过度崇尚集团利益的人。 可能是年龄还小,信了,没有被社会毒打过。 也可能是蠢,把自己带入了“严阁老,赵尚书”之类的角色,精神上迈入了王侯将相。 还有那么一小撮,是真的好坏! …… 方捕头的尸体,已然看不出人形了。 他的死,就是众人纳给李郁的投名状。 杀官,和造反,就是一步之遥。 “把箱子搬走,船凿沉掉。” 林淮生下了命令,然后就返回大船。 众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最短的时候内销毁了证据,赶紧溜之大吉。 尸体,随着水流会慢慢的飘到其他区域。 这桩案子,就成为了无头案。 金银全部送到了李家堡,等风头过去,再论功行赏。 这些人都了解李郁的为人,知道不会亏待了自己。 笑嘻嘻的汇入主力船队,去胥口镇蹭了一顿酒肉。 …… 剿匪事毕。 就是总结经验,请功领赏的环节了。 马忠义在折子里,将此次太湖剿匪描述的一波三折,非常刺激。 不过,利用春秋笔法提了一下乾隆关心的江南暗藏大鱼的进展。 巧妙的引向了秘密帮派和本地胥吏团体的勾结。 因为,这是他觉得最合理的嫌疑人。 皇上多疑,对于天下大事都自己的判断。 去年山东临清的清水教王伦起义,收尾就过于仓促。 乾隆断定,王伦的只是推在台前的棋子。 背后,定然还有更大的反贼头目。 只可惜,被索伦骑兵一波杀光了,断了线索。 虽然朝中许多大臣觉得皇上是想多了,可结合后来的历史看,乾隆是对的。 他是个很聪明的帝王,对此近臣多有体会。 乾隆从不真正信任任何一个臣子,哪怕是满洲亲贵,哪怕是亲兄弟。 他是一个刻薄寡恩的皇帝,冷冷的坐在龙椅上。 无论是黔首贱民,还是一二品大员,都是他的棋子。 随时可用,随时可抛弃。 马忠义闭着眼睛,沉思已达半个时辰。 额头上冒出了汗珠,“伴君如伴虎”这五个字在他的脑海中来回晃悠。 …… “皇上,奴才尽力了。” 他在奏折中,提及了江南地区秘密帮派沉渣泛起的情况。 这是打预防针,也是预防未来被追究责任。 方捕头死了,其实无所谓,无足轻重。 他最近正在权衡人选,看哪一方最有诚心。 都说人心隔肚皮,看不透对方诚心有几何。 马忠义可不会因此而烦恼,在他眼里,这个诚心,是要上称的。 比如说,元和县快班班头黄四送了1000两银子,府衙捕班的赵班头送了500两。 那黄四的诚心,就是赵班头的两倍! 衡量世间男女之间的感情亦大抵如此。 至少,很多人是这么认为的。 家奴刘路从市井带回的消息里,也盛赞黄四此人公事勤勉。 把他在仓街那次抓捕江洋大盗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马忠义听的频频点头,面无表情,挥手打发了他。 让人找来了黄通判, 一见面,竟非常直接的询问道: “维格堂李郁,有没有可能杀官造反?”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75章 服从性测试 第75章服从性测试 黄通判一哆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马忠义用同样的语调,又问了一遍: “维格堂李郁,此人有没有杀官造反的嫌疑?” “下官和他不熟。” “不要紧张,本官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言者无罪。” 黄通判定定神,说道: “下官料想应不至于,此人虽然贪财,行事乖张,却无造反的实据。” 马忠义笑了,示意他坐下,聊些趣事。 半个时辰后,黄通判离开了府衙。 他的后背全是冷汗。 若是马忠义说,他欲发兵灭了李家堡。 黄通判今天定会举双手支持,例数李郁的十大罪,证明他就是个反贼。 但是,马忠义显然只是询问,并没有立即剿杀的计划。 那他就不敢说了。 因为这番谈笑,说不定就会传到李郁的耳中。 坊间盛传,维格堂招募了漠北刀客12人,称为十二太保。 前天,李郁又登门拜访,送给他一张1000两银票。 告诉他,其他同僚都收了。 拿了人家的银子,不替人家说话。 无论是在庙堂,还是江湖,都会被人唾弃。 而李郁若是知道自己给他上眼药,怕是自家失火概率急剧上升。 这就是个不知轻重的王八蛋。 当晚,黄通判做了一个噩梦。 醒来时浑身冷汗。 …… 这正是李郁的打算,光脚不怕穿鞋的。 逐步把一些亦真亦假的消息散出去,让别人忌惮自己。 一个随时打破游戏规则的人,是可怕的。 你没法在规则内去拿捏他。 忌惮,有时候就是一种保护。 而马忠义并没有随便相信某一个人的话,他怀疑李郁是因为两桩提拔。 一个是金鸡汛外委把总,因军功迁至横塘汛,成为了九品把总,把外委两个字去掉了。 相当于临时工转正! 还有一人是元和县衙快班班头黄四,竟然有银子冲击府衙捕头一职。 这两人,都和李郁的关系匪浅。 胡把总调任横塘汛,军功为主,背后也使了银子的。 黄四区区一个班头,居然能拿出1000两,就有些不正常了。 马忠义虽然收了他的银子,原本是想让刘路去打听一下黄四的底细。 结果一听刘路说的全是好话,他就知道这家伙是收了人家银子了。 故而临时改派他人打听。 此人和元和县的衙役喝酒时,无意中问了一句。 立马得到了答案。 “黄班头想当官想疯了,从汇通票号借了足足900两。啧啧。” 到了这里,还是不放心。 打听的人又去了汇通票号,确认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票号掌柜看在府衙的面子上,才勉强透露了实情。 黄四确实借了900两现银,有借款文书为证。 …… “本官这下放心了。”马忠义长长松了一口气。 既然这银子的来源不是李郁,就没啥好担心的了。 他也是偶然间把这些事串连在了一起,产生了怀疑。 元和知县张有道、金鸡汛胡把总、班头黄四,还有维格堂那些打手,足够让他产生一些模糊的联想。 仅仅是交好,那没关系。 如果是李郁在幕后出资,运作升官,那就有极大嫌疑。 幸好,最关键的一环验证没问题。 而此时,李郁也在直流冷汗。 他无论如何没想到,马忠义这家伙会去探黄四的底。 若不是他为了增加合理性,在私下给了黄四银子后,又建议他去票号借款。 以掩人耳目! 怕是今天就麻爪了。 一旦马忠义产生了怀疑,他就会死盯着不放。 甚至直接派兵抄了李家堡,也没什么不可的。 堂堂知府,想杀一个人,只需要怀疑就够了。 证据可以后面再补上。 一袋洗衣粉就是最好的例子嘛。 次日上午。 堡门外跪了一个不速之客,身上还背了荆棘。 “军师,他是上次和吴县书吏一起来的,那个保长!” 李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了。 笑道: “他来干嘛?上次没被打够?” “这老小子说,自己有眼无珠,来负荆请罪,让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让他跪着吧,我没空理他。” …… 李郁站在观景楼上,或许叫三角碉楼更合适。 伫立在堡墙的内侧,视野极佳。 李家堡的防御还很初级,缺乏安全感。 但是又不能做的太明显,搞出一个城池来,谁都知道他要当反贼了。 目前的伪装大法就是绿化,到处栽树,放盆景。 让人觉得这就是个有钱人的郊区庄园。 杜仁和自己抱怨,说范京花钱如流水,什么破烂都往家里搬。 他就像个仓鼠一样,不断的把各种物资搬进仓库。 偌大的仓库,走路都费劲了。 李郁只是笑笑,他觉得范京是懂自己的。 因为懂,所以心里很有危机感。 又是一辆马车,上面盖着油毡布,驶入了堡内。 竟然是赖二赶车的。 李郁和他挥挥手,这家伙赶紧跳下车。 跑到观景楼上,擦着汗说: “军师,我又弄了一车好东西,硫磺。” “从哪家买的?” “江宁的皇商。” 李郁和杜仁都一愣,心想伱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赖二赶紧解释道: “皇商最靠谱。” “他们的货好,渠道野,谁都不敢查他们的货。” “他就没问问你买去干嘛?” “我说开矿炸山啊,人家就爽快的卖给我了。” …… 赖二这话还真不是胡扯,矿山爆破用的火药,配比是不一样的。 硫磺几乎占了7成。 这种配比的火药,如果放在枪炮里,立刻炸膛。 皇商都是一帮京城大爷,个个耀武扬威。 素来视大清律为无物。 赖二正大光明的买硫磺,回去开矿炸山头,反而不可疑。 而且,多付了银子后。 皇商还承担了运输,走水路一直到胥江码头。 李郁觉得,这家伙还真是个人才。 果然,人尽其用很重要。 最近,火药作坊一直是在满负荷开动,对原材料的需求量很大。 黑火药三元素中,就木炭相对好搞些。 “硝石的渠道,可靠吗?” 赖二摇摇头。 李郁只能去找五叔,问问他怎么解决。 说起来也奇怪,五叔被毒打了一顿,差点死掉。 不过,竟然接受了李郁的招揽。 成了火药作坊的技术顾问。 大约是所谓的“斯德哥尔摩效应”吧。 伤也养的差不多了,每天忙忙碌碌的。 听了李郁的来意,他解释道: “四川那边的硝洞,是最好的硝石来源。只要有几十个苦力,产量就很可观。” 很明显,这不现实。 五叔又提出了第二种方法。 “盐碱地的表土收集起来,用草木灰溶液置换,也能得到硝。” 可是苏州没有盐碱地, 除非去扬州府的富安盐场、海安盐场。 或者太仓州崇明县,都有大片的盐碱地。 …… 等势力扩张到一定程度,可以这样做。 不过现在,李郁突然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五叔,你说我们能不能人为制造盐碱地?” “啊?” “对,可以吗?” 五叔愣了,理论上是可以的。 只不过,没人会往这方面想。 毕竟江南的水田多珍贵。盐碱地,一文不值。 这就好比一块金枪鱼肉,先腌了再放辣椒酱油爆炒。 一般人的脑洞没这么大。 “可以是可以,就是有点糟蹋地。” “没事,大不了我把周围的地全买了。” 盐碱地,就是土壤中盐分含量太高了。 苏州府不靠海,没法引海水倒灌。 那就只能撒盐了。 为了大清,啊不对,为了推翻大清,糟蹋几十亩地算什么。 所有人听到的时候,都呆滞了半秒钟。 军师这是什么魔鬼玩法,拿盐洒下去把周边全部变成盐碱地? 传出去,怕不是要让农民心疼死。 再说了,这盐也挺贵的。 达文西都不敢这样发明创造! 然而,李郁不这么想。 有便宜的盐啊,去买渔盐。 渔盐,是专供渔民买去腌制咸鱼的。 比一般的食用盐便宜了太多。 不过,渔盐有几个特点,粗,苦,杂质多,而且是暗红色。 …… 这些缺点,李郁都不在乎。 直接去找负责的小吏,买渔盐。 一间破烂的仓库,竟然是销售渔盐的官署。 “大人,这位是维格堂的李爷,想买点渔盐。” 小吏起身,疑惑的看着李郁,上下打量。 就这衣着打扮,不像是吃这盐的。 “这位官人,渔盐的滋味可不好吃。” “无妨,我不腌鱼。” “啊,那是干,干嘛?” “我想挖个池塘,灌点盐水,养几条海鱼。” 李郁的一番话,差点把小吏震惊到摔倒。 “官人,你莫不是拿我消遣?” “就你,也配让我消遣?爷要消遣,都是去眠月楼。” 说着,李郁掏出一张银票。 不多,就100两。 “这是给你个人的,渔盐有多少,我要多少,照价全付。” “好嘞。” 小吏兴奋的表情失去了管理。 对着里头大喊道: “把咱们所有的盐都搬出来。” “爷,您坐树下,这边凉快。” 小吏用袖子,在树下的躺椅上抹了三遍。 才弯腰恭敬的邀请道。 盐包装了4车,自有人推着帮忙。 小吏则是蹲在地上,把银票翻来覆去瞧了一遍又一遍。 平时里都是和苦哈哈的渔民打交道,哪有机会体验收礼的感觉。 站起身后,他突然感觉腰杆都比平日也直了。 先去镇上票号兑换成现银,然后才揣着两锭,踱着方步走进了院子。 …… 贱内在忙着烧饭。 小吏清了清嗓子。 “死哪儿去了?” 小吏昂着头,看也不看。 从袖中排出一锭银子,偷眼一瞅,她的眼睛亮了。 再排出一锭,贱内笑的后槽牙都出来了。 “给我炒两个小菜,温一壶黄酒。” “好呀好呀,你热不?奴家给你烧洗澡水,炒几盘小菜,再下碗黄鳝面。” 小吏吃饱喝足,浑身轻松。 剔着牙想, 难怪,老爷们一个个看起来那么自信,宅内妻妾还很温柔。 原来都是这银子撑腰。 …… 李家堡的人被全部动员了起来。 撒盐! 这个有些脑残的决定,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李郁骑在马上,看着这些人的反应。 原堂口兄弟,和清月村的人,虽然不理解,但是没有人提出异议。 而那些堡外的流民,反应就不一样了。 有人叽叽喳喳的议论,这么做不对。 多好的水田,就这么糟蹋了。 什么理由,也不能做这种伤天和的事。 李郁都看在眼里,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服从性测试嘛。 “你们几个是觉得这样做不妥对吧?” “是啊,老爷。多好的水田,撒了盐就完了。” 李郁打断了他打断话,粗暴的举着马鞭问道: “还有人也这么想吗?” 又有两个人站了出来。 杨云娇站在堡墙上,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些人完了。 “韦秀,你怎么看?” “我觉得这些人没良心。” 果然,李郁爆喝一声: “老子收留了你们,给你们吃给你们喝,吃饱了来挑刺了?” “跪下,绑起来。” …… 几个汉子抽出短刀,围住了这几人。 “老爷饶命。我们是让猪油蒙了心。” 看着这几个痛哭流涕的人,李郁一阵厌恶。 “送到西山煤矿去,下井。” “遵命。” 一场小小的插曲,让众人噤若寒蝉。 不过,这也让李郁意识到了,乌合之众的真正含义。 光靠笼络,效率太低了。 以工代赈,搞不好就是养了一帮白眼狼。 李家堡周边有太多水田,真正属于李郁的却不多。 突然,他产生了一些其他想法。 马忠义对自己的猜忌,李家堡日益膨胀的人口和建筑,在眼前飘来飘去。 “那个什么保长,还跪着吗?” “是啊,跪了好几个时辰了。” “把他带过来。” 不一会,刘阿坤把保长提溜了过来,让地上一扔。 “李大官人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保长一边说,一边狠狠的扇着自己耳光。 左一个右一个,打的非常用力。 李郁这才开口了: “好了,说说吧,你怎么没眼了?” 保长又是磕了一个头,才说话了: “上次吴县户房书吏,指使小人来李家堡征税。小人一时糊涂,还望大官人饶我一条狗命,别杀我。” 李郁眯起了眼睛,用马鞭点着保长肩膀: “话不能乱说,老爷我什么时候杀过人了?” “对对对,是小人不会说话。” 保长又是一顿噼里啪啦,抽的脸颊红肿。 还掏出了一张银票。 100两,虽然不多,可对于一个保长来说,真不少了。 成年人赚钱不易,钱在哪儿,诚心就在哪儿。 “我董二对天发誓,以后甘为大官人门下走狗。” “是吗?” “我拿全家性命发誓,是真的。” …… 李郁盯着这人眼睛,过了一会才笑了: “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起来吧。” “谢谢大官人。” “西边、北边这些水田,都是谁家的?” 董保长立即说道: “属于不同的十几个人家,其中最大的两户是周家,和文家,各有二三百亩。” “夏天蚊子多,青蛙多,影响了我的休息。”李郁喊来了一个手下,“把周围这些田,全给我洒上盐。” “军师,这些田主肯定不答应。” “不答应就动粗吧。” 李家堡的人,这一次很听话。 很快就把一百亩地给糟蹋了,先是纵马奔跑,然后是挖开田埂。 接着骑士,就背着口袋在马上撒盐。 刘阿坤最为投入,全场属他最笑声最大。 暗红色的渔盐,很快就融入了稻田。 没一会,就引来了附近百姓。 一个个哭天喊地,心痛无比。 这可是江南的水田,放在大清,都是一等一的好地。 被盐一洒,以后就废了。 即使用河水反复冲刷,地力也大打折扣。 …… 李郁哈哈大笑,吩咐盐撒完了就回去。 董保长不知何义,却也不敢出声,只是在一旁默默的观察着。 心想,这李郁真不能得罪。 书吏被烧死的事,他已经猜到了是此人所为。 如此胆大包天,知县还请他喝酒。 今天,又把周围的水田给毁了一遍,撒了那么多渔盐。 典型的恶霸! 幸亏自己识时务,主动来忏悔。 否则,等他哪天想起来了,肯定会让人弄死自己全家。 书吏的遗孀,如今还在横塘镇附近乞讨为生。 他遇到过一次,回去就做了一夜噩梦。 李家堡的恶行,自然会有后续反应。 附近被毁田的百姓,推举了两个代表,战战兢兢的到了堡门外。 被李郁晾了半个时辰后,才得到了回复。 就当是把田卖给李大官人,一亩地只给2两。 这个价格,属于欺负人。 正常年景,江南水田一亩地售价在6到10两。 众人哗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堡内冲出一群纹身大汉,一顿暴打。 …… 伤心的百姓们,回到家。 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在保镖的护卫下,等待他们。 “诸位乡亲,奴家原是清月村的人。” “我家大官人脾气火爆了些,一亩地2两是太少了,奴家觉得不妥,可是又不敢劝说。” 韦秀打开一个小箱子: “这里是奴家的一些体己钱,补贴给各位乡亲。” 说着,施了个万福。 按照每亩地7两补齐了,还一人多给了半两银子,当做医药费。 损失了田地的百姓,个个感动不已。 都觉得李郁是个恶霸,可这女子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 “姑娘,你咋进的李家堡那阎王殿?” “哎。” 韦秀长叹一口气,转过身掩面。 落在这些乡民眼里,瞬间就懂了。 这是被李阎王抢去的,一个弱女子无奈啊。 他们的眼里充满了同情,不过也仅是同情。 “你们可千万不敢说出去,否则~” “姑娘放心,我们都懂。” 乡民虽愚昧,却不傻。 若是说出去,李家堡的人肯定来索回银子,还要被暴打一顿。 …… 周家,文家,是附近的普通大户,也有一些田被毁了。 他们是乡绅,自然底气不一样。 派了管家上门讨要说法,扬言不给个说法就去衙门见官。 李郁这次连1钱都没给,直接下令,让堡外的劳工队动手。 一顿棍棒,把人打跑了。 这些流民,头一次殴打乡绅家的人。 一个个又紧张,又兴奋,看样子今晚是睡不着了。 打乡绅,就是挑战规则。 等他们把挑战规则的事都做一遍,对于官府的敬畏之心就会降低到冰点。 李郁也就能安心,把这批人纳入武装力量。 …… 周家,文家都拿了帖子,去衙门告状。 而那些得到了补偿的百姓,死活不愿意一起去见官。 用他们的话讲: “虽然毁田有点欺负人,但我们老百姓过日子,能忍就忍,李家堡养着那么多恶棍,谁敢去告他的状?” 而吴县县衙,接了状纸。 但是却没给个说法,只说此案复杂,需要了解研究,反复确认。 啥时候审案? 不知道。 黎元五这个知县,在等着发财的机会呢。 豪强对乡绅,这官司不能急,得慢慢的打,细细的斟酌。 这里面,起码有上千两的好处。 李郁已经派人来递过话了,言语里也是同样的意思,拖! 还送上了300两现银。 从知县到门子,人人有份。 周文两家要打官司,也得上下打点。 于是,县衙上下所有官吏,都吃的很欢实。 李大官人的美名,在吴县县衙也逐渐传开了。 加上元和县同行的佐证,更加响亮了。 几个衙役,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李大官人,最是仗义疏财。” “想当初,元和快班那黄四,小瘪三一个,啥也不是,啥也没有。现如今,人家已经是府衙捕头了。” “我就不明白,大官人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大官人玩马,他帮着递毛巾。大官人想教训人,他先抄家伙上。一个字,忠心!” “这不就是做狗吗?” “想做人上人,就得先从狗做起。”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76章 你捂什么? 第76章你捂什么? 这桩纠纷,在苏州府逐渐发酵开来。 吴县拖着不判,这些人又告到了苏州知府衙门。 黄通判不愿牵扯进去,遂将这个案子,转呈了马知府。 马忠义很诧异,一时间竟然不敢相信原告的话。 毁田撒盐,正常人干不出来这事。 他派了人私下查验,发现居然是真的。 而家奴刘路,也悄悄送来了一份文书。 “主子,这是那维格堂李郁送来的,西山煤矿入股收据。” “哦?” 马忠义接过来,浏览了一遍。 就收进了书房的抽屉里。 送上门的银子,没理由不收。 到了年底,能拿到分红的。 区区一个恶霸豪强,绝不敢糊弄自己。 刘路小心翼翼的问道: “主子,这人成色没问题吧?” “唔,本官觉得,能干出毁田撒盐,抢霸渔女这种缺德事的人,想来不会是反贼。” “主子的话太深奥,小的听不懂。” 马忠义笑了,挥挥手,示意这个亲信家奴可以退下了。 这里面的含义太深刻了,还是不解释比较好。 一个鱼肉乡里,毁田抢女的恶霸,他肯定是拥护朝廷的! …… 听到马忠义收下西山煤矿入股文书的消息后,李郁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这位皇帝的忠实奴才怀疑自己是反贼,他就不会收下那份入股文书。 否则一旦事发,就乾隆那小心眼,他洗都洗不清自己。 这个逻辑,非常清晰。 不必担心马忠义是在伪装,麻痹自己。 “走,谁跟我去眠月楼?” 李郁一吆喝,杜仁范京立马就跑来了。 “不行,你们俩只能去一个人。” “为啥?” “这么大的家业,不得留个人镇守,万一出点事,没个主心骨。” “那谁去谁留?” “猜拳吧。” 范京得意洋洋,杜仁垂头丧气。 感觉节省了几个亿。 不过,他突然发现林淮生也跟着去了。 “为啥他能去?” “因为我是保镖,遇上三五个人我能杀出去。” 林淮生耍宝一样的,把短刀塞进靴子,燧发手铳揣进怀里,又把一柄剑挂在马鞍边。 这还不够,背后还斜背着一个圆筒状玩意,蓝绸子包着。 “这是啥?” “我说是箫,你信吗?” “我信你个大头鬼。” 李郁示意,给他瞧瞧。 林淮生遵命,解开外面包裹的蓝绸布。 里面是个皮革圆筒。 放平后,从筒子里滑出了一杆截短型火绳枪。 “枪管截短了一大半,枪托也截掉了。” “哦对了,口径有点大。” “这是谁发明的?这么丑?” 李郁点点头,表示他认可。 确实很丑,出自他的手。 之所以这样设计,是因为吸取了太湖水战的经验。 小五描述了那天的战斗,说到了跳帮战。 大清朝的水师兵勇,各路水贼,都很喜欢跳帮战。 主要是因为火炮孱弱,在内河江湖,这种战术很有效。 于是,李郁设计了这么一款丑陋的武器。 定型为“李氏二型水兵截短霰弹枪”。 …… 林淮生嘿嘿一笑,比划了一下。 “这玩意横在腰侧,等敌人冲进来,这么一喷。” “十几颗粗铁砂,美的很。” 杜仁一脸震惊: “打的到吗?” “十几米内,一打一片。” 范京点点头,表示他能作证。 那天找了一群家畜家禽,喷了一下。 惨叫声差点把耳膜震破了,现场那叫一个惨。 害的帮厨的几个妇人,一直骂骂咧咧的。 挖出来半碗铁砂。 李郁印象中,带英皇家海军,就有一款高度类似的海军燧发霰弹枪。 专打登船的敌人,口径比他这个还粗。 还踏马是双筒的。 等他搞定了燧发枪机,说不定也会上马一款。 众人都说,截短型霰弹枪用于江湖火拼太好使了。 下次再有其他帮派和维格堂开战。 安排个弟兄,来这么一发。 然后再砍人,效果不敢想。 许多人,已经在默默叨念着不开眼的人赶紧上门了。 …… “走,去眠月楼。” 三人骑马狂奔,留下一路烟尘。 最近,好久没下雨了。 杜仁叹了一口气,继续去视察堡外的工程了。 也不知道阿郁花费这么大的精力挖排水沟干嘛。 浪费人力。 倒是那公共茅房,有点意思。 最近堡内外的生病数量,大幅降低了。 还有一条新规则,李家堡附近有两条河流。 其中取水一条河流,洗刷取沙子在另外一条河流。 取水后,必须烧透了,再倒入大缸中。 日常饮水,只许从缸里取水。 违规的人,当天的饭免了。 三次违规,直接送去西山挖煤。 李郁最近一直在提纯收留的流民,同时补充新鲜血液。 纪律提纯,只是第一步,这一关都过不掉的流民,没有任何怜悯的价值。 第二步,是勇气提纯,即将展开。 第三步,是忠诚提纯,终极考验。 倒是在府城,他被许多人称为“善人”。 因为这年头,愿意给人一口饭吃的就是大善人。 甚至,知府马忠义也过问了几句。 虽未鼓励,却也感慨了此人竟有些善心。 工业社会,一个健康的人至少还有压榨的价值,哪怕他无任何特长。 农业社会,叠加封建社会。 劳动力是极度过剩的,被压榨都属于一种“幸运”。 拿京杭大运河的纤夫举例,拉一里路的工钱是2文钱。 乾隆年间,一两银子约等于1000文。 如果换算成今天的物价,一两银子相当于250元。 一斤米10文,猪肉60文,官盐80文一斤,棉布单衣400文一件,棉衣800文一件。 农村一个短工农忙时收入为30文/天。 包吃住的长工,收入为3两/年。 …… 然而,在眠月楼和七仙女之一聊聊人生,品了几口绿茶,就花掉了上百个纤夫一月的收入。 “范京,伱有没有想过买一个功名?” “我现在要那玩意干嘛?” “我说真的,一是为你谋个官身,二是了却你一桩遗憾。” 李郁说的很认真,他最近确实在考虑这件事。 如果让范京担任石湖巡检,做事就更方便了。 维格堂势力再大,有些事也不方便出面。 需要推出一个可靠的兄弟,走到官面上。 巡检虽小,九品而已。 可却是正经的官儿,掌握武力。 维格堂杀人,得偷偷摸摸的。 巡检杀人,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 维格堂的事业要发展,就离不开这一步。 “李大官人,您终于来啦,花枝老师总是盼着你来,人都瘦了。” “是吗?我不信。” 满头珠翠的老鸨差点闪了腰,这让人很难接话啊。 这样直的客人,带不动。 “那老身去把她叫来?” “不急,我倒是有一桩事想麻烦你。” “哎哟喂,大官人您这说的什么话,都一家人,啥麻烦不麻烦的。” “帮我介绍一个人,我要买个官。” 老鸨一听,松了一口气: “您放心,我懂,包在我身上。” 李郁笑笑,打发了她。 有一些不起眼的人,往往是人脉的关键节点。 你或许不能想象,一个高端场经理,或一个跳大神算命的,他的路子能有多野。 野到上天。 …… 花枝姑娘,如清风一般飘了进来。 一通毫无诚意的寒暄后,开始当场表演茶艺。 正经的茶艺,泡功夫茶。 景德镇的上等白瓷,和碧绿的茶水相得益彰。 李郁皱起眉头,手一指,问道: “你总是拿手捂着月匈口干嘛?” 花枝一愣,这问题好难回答。 “大官人,奴家平时都是这样的。” “又是在扬州府同行那学的?” “嗯呐。” 花枝很委屈,这种捂着月匈口的做法,不是很正常吗。 “以后不要这样了。你说,你是怕人看见呢?还是怕人看不见?” 花枝乐了,连忙说道: “奴家怕没钱的人看见,又怕有钱的人看不见。让大官人见笑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似乎才过去了两分钟,实际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 一行人出了府城,就看见了遍地的流民。 官道两侧,有乞讨的。 有插着草标卖儿鬻女的。 还有躺在地上,有进气没出气的。 和府城内的热闹繁华,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个男孩,跪在地上,插着草标。 身后躺着两具尸体,一大一小。 李郁停住了脚步。 打量着这个瘦的在风中晃悠的男孩,心里有些同情。 “爷,买了我吧。给点钱让我爹,我妹入土就行。” 李郁点点头,掏出一锭银子。 扔给旁边摆摊的茶水摊主: “买两卷草席,两丈白布,找个地方入土葬了。” “您放心,绝不敢马虎,举头三尺有神明。” 李郁看着这个油滑的家伙,笑了一下: “有没有神明,我不知道。不过你要是随便找个地方把人扔了,我会知道。” 林淮生抽出马鞍边的长剑,耍了个剑花。 茶水摊主立马吓的脸色发白,连忙举手赌咒: “我对天发誓,对祖先发誓。” 见效果达到了,李郁又扔出一串铜钱。 吩咐这摊主,弄点吃的给这男孩。 男孩哆嗦着,先是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才艰难的挪着,颤抖着开始进食。 温热的茶水,还有一块烧饼泡在碗里。 摊主表功一般的解释道: “这位爷,人饿久了不能吃硬的,一吃胃就爆了,这样泡了吃才软和。” 李郁点点头,知道这人说的是实情。 …… 一大碗茶水泡烧饼下肚,男孩明显恢复了一些体力。 “恩人,我跟你走,俺什么活儿都会干。“ “你叫什么?” “虎子。” “大名呢?” “没大名,俺爹姓钱。” “以后,你就叫李大虎吧,跟我姓。” “好,听恩人的。” 男孩又是磕了两个头,才起来了。 跟着马后面摇摇晃晃的走。 李郁刚走出去几步,被更多的人拦住了。 “好心的爷,买下俺的孩子吧,就当是买个小猫小狗。” “爷,女的要不要?” 一大群貌似骷髅的流民,趴着或挪着,用尽最后力气。 目的是给自己的孩子寻条生路。 做富人家的奴才,也比饿死强。 苏州府最近城门戒备森严,200米内流民一概驱赶。 所以,只要不出府城。 依旧是人间天堂。 范京瞧着李郁,面露难色。 不过,李郁却产生了一些其他想法。 他掏出了几锭银子,示意不远处看热闹的小贩过来。 “爷,您有什么吩咐。” “我看你车上运的是稻谷?” “是是,一车陈年稻谷,送给城里的酒坊酿酒的。” “我都买了,多少钱?” “2两吧。” 狡猾的小贩子显然把价格开高了一些,按照正常市场价,1两5道: “以后的物资采买,我舍近求远,从湖州府买。” “嗯,尤其是战略物资。” 李家堡对于钢,铁,铜,皮革,硝石,硫磺,砖石,石料,木材,采购量都很大。 如果有心人细算一下,就会发现不对劲。 所以,分散采买,异地采买,才能避免麻烦。 这种时候,李郁就想起了福成。 前段时间,自己去了一份书信,不知道他有没有回信。 这个时代,车马很慢。 远距离通信,很郁闷。 广东是个好地方,工商业发达。 属于沿海地区中,皇权影响最微弱的一地。 李郁考虑,以后尽量从广东采买。 结识一些当地的豪商,最好再搭上洋商的关系。 有福成的关系在,此事可行。 一艘海船,就能采买上千吨几百吨的物资。 抵得上现在零星采买无数趟。 …… 火药作坊。 周围竖起了篱笆,严禁任何人靠近。 等其他的房子盖起来,李郁还会把这里搬个家。 天天路过火药桶,心里总是毛毛的。 打开门,十几个妇人正在忙碌着。 如果忽略颜色,倒是有点像在制作面点。 每一个人,都有单独的一张桌子操作。 而且,严禁跑动,打闹。 五叔坐在一张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天空发呆。 他这种表现,像极了衰老到极致的老人。 “五叔,跟我去堡外看看盐碱地?” “哎,好。” 五叔这才回过神来,慢悠悠的披着一件衣服,拄着拐杖。 李郁觉得这样走路太慢了,干脆让人赶来了一辆驴车。 稻田里的水,早已放干。 水稻都倒伏在了地上,和泥土混在一起。 土壤表面开始板结,出现盐花,初见成效。 “您看成吗?” “还需要时间,盐碱地一旦形成,除非人力介入,否则只会越来越严重。” 这上百亩盐碱地,已经成了李郁恶霸的最好佐证。 大善人的名头,正在飞速的远去。 这让李郁有些伤感。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77章 王神仙 第77章王神仙 最荒唐的是,钱棨居然来索要“维格堂”的牌匾。 说这是他的题字,原来是挂善堂无所谓,现在李郁鱼肉乡里,他愿意归还润笔银子,前提是拿回他的字。 李郁当然不愿意了。 干玩笑,这位姓钱的仁兄,马上要连中三元了。 到时候,这牌匾可值钱了。 休想和我撇清关系! 凡是拿我银子的人,日后都得十倍奉还,或者拿命还。 一顿撕扯骂街,钱棨悻悻而归,到处骂骂咧咧。 因为李郁提出了一个条件。 想索要牌匾可以,赔我1万两名誉损失费。 我维格堂的名声,何止万把两银子。 不服,你可以武力诉讼啊。 …… “我前些天突然回忆起来,还有一法可制硝,设硝田。”五叔突然开口了。 李郁狂喜,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硝田?莫非硝石还能种植不成?” “我也没亲手做过,只是我父亲在世时候的一个设想,听起来还有些荒唐。” “无妨,试试就知道了。” 上方山,一处谷地。 因为山体,和树木的遮挡,这里几乎晒不到阳光。 按照五叔的吩咐,先是挖坑。 四四方方,在深坑底部和四周用三合土粘合砖头铺设一层,和土壤隔绝。 像个游泳池。 然后,在池子里铺洒了一层细沙黏土,干草,还有一层草木灰。 李郁是美术生,懂艺术,不懂化学。 五叔也讲不出为何,其实是营造一种弱碱环境。 之后就比较重口味了。 捞起来的鱼虾,人畜尿液,全部洒下去。 正好靠着石湖,靠水吃水,捞鱼虾方便的很。 数天后,此处的气味就让人作呕。 五叔说,他父亲曾经强调过几点,硝田不能照射阳光,不能干燥,还要通风,也不能太冷。 偶尔洒一层草木灰,还有洒水。 接下来,就是交给时间! 坑壁,还有草木灰上,慢慢形成了青白色的硝土。 【注,硝田法,实际上需要挺久时间,才能最终形成硝土。小说情节需要,淡化了时间过程,请理解。】 刮下来收集起来,还需要进一步的提纯。 就成了可以用于制造黑火药的硝石了。 …… 李郁欣喜若狂,在看到成品的那一刹那。 他觉得,又打开了一扇大门。 而且,他还创造性的把硝田和盐碱地结合了起来。 为了不被人当成疯子,引起太多注意。 他只是把一两亩隐蔽的撒了盐的田,做了实验。 把麦秸稻草切碎,埋入土层。 在表面挖坑,不深,隔几十厘米挖一个,灌入石灰水。 把硝田那边的土洒下去,再灌入人畜尿液。 最后一步,在土壤表面盖上一层稻草。 目的是遮蔽阳光的直射。 实验的结果,让他大喜。 从坑壁上刮出了薄薄的一层青白色晶体硝土。 某种意义上说,硝田其实是茅厕墙壁刮硝土的人工升级版。 李郁郑重的在本子上记下了几行字: 硝田制备的几个条件,避紫外线,潮湿,弱碱,植物纤维和尿液。 最后,把硝土和草木灰,按照三比一的比例,泡水。 架起大锅,三次熬煮后形成的锅底结晶体,就是纯正的硝石了。 …… “尝一口?” “啥味?” “有点辣,属于硝石的上品。是这味儿就对了。” 五叔咂了咂,意犹未尽,陶醉在科学的世界里。 旁边的几人,有点反胃,但是忍住了。 “别光听我说啊,都尝尝。” “上品是辣味,中品为苦味,如果是其他味儿,就是劣质品。” 硝石在黑火药中,占比超过7成,所以李郁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这玩意,消耗量太大。 能自制,省去了多大麻烦。 多次试验后,他发现,一亩地大概能出一千斤硝土。 这个产量,倒是比粮食高。 回到堡内,李郁就召开了骨干分子会议。 参会者有杜仁,范京,林淮生,刘千,张铁匠父子,赖二,小五,杨云娇。 众人奇怪的瞅了一眼杨云娇,觉得她一个女人出现在这里,有些古怪。 不过,她掌管了劳动队数百人,也算有不小权力了。 更何况,三合土的制备,也是她负责的。 “诸位大兄弟,五叔的硝田试验成功了。” “我准备推广开来,但是这事需要保密,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咱们的硝田。” “军师,咱们准备搞多少亩硝田?” “先上50亩吧。少了不够用,多了怕守不住秘密。” …… 众人议论纷纷,心算了一下。 一亩地产硝土1000斤,再提纯后就仅剩了50斤硝石结晶体。 但是好在可反复出产,像割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的。 “军师,这倒是个好方法。咱们有地有人,可以源源不断获得硝石。” “是啊,还能节约不少银子。”范京掌管采买,对节流非常敏感。 “奴家觉得,其实也可以卖出去,硝石是俏货。”杨云娇来了一句。 李郁愣了一下,觉得这有点冒险。 自产硝石,还是得保密。 “接下来,就讨论一下如何保密吧?” 经过半个时辰的激烈讨论,最终拿出了决议。 将硝田选择在西边,远离官道。 周围不靠近河流,防止被经过的船只发现端倪。 将李家堡的恶霸名声,再次发扬光大。 让周围百姓,避而远之,闻李丧胆。 大清朝的百姓胆小怕事,只要把名声打出去,他们就会绕路走。 制备硝田,需要大量人手。 这个人手只能从劳工队里抽调,不能动用李家堡的武装力量。 但是,劳工队的忠诚,还是个问题。 杨云娇说,她不能这些人会不会起告密的心思。 “军师,我有个想法。”一直没发言的小五,突然开口了。 …… “那21个孩子,让他们负责。” 李郁思索了一会,觉得这还真是个办法。 制备硝田不是重体力活儿,这些少年能够应付。 而且李家堡是他们唯一的依靠,没理由捣乱。 不过, “怎么是21个?我明明带回来23个人。” “死了2个,饿的太狠了。” “哦。” 李郁默然不语,虽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没事,军师别伤心。” “嗯。” “厨房看他俩撑不住了,临死前给他俩各做了一碗肥肉。” “吃了?” “都吃光了,一口汤也没剩。饱死鬼到了下面,也高人一等。” “哦对了,他们还说对不住老爷您,浪费了您的银子和肉。下辈子再给你做牛做马。” 小五说的很平静,李郁差点泪奔。 本以为自己的心肠已经够硬了,原来还不够呐。 江南的风沙,有点大。 …… 商议完了,就照办。 赖二匆匆去府城采购了十几口大锅,用作煮硝。 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 刘阿坤带着几个纹身大汉,骑着马开始了表演。 赤膊,手持棍棒。 在距离李家堡最近的几个村庄寻人滋事。 看到大姑娘小媳妇,就凑过去拉人家喝酒。 看到年轻汉子,就吹胡子瞪眼,表示你瞅啥? 看到闲聊天的大妈,就凑过去问人家姑娘嫁人没,女婿死了没。 往李家堡方向遛弯割猪草的村民,被骑着马的刘阿坤追着打。 非得说人家是偷东西的。 必须自证,证明不了就拉去见官。 吓得几个村民,回去后大病了一场。 很快,李家堡迎风臭三里。 附近村的人,不敢往李家堡方向多走一步。 李家堡就好比阎王殿,刘阿坤就是小鬼。 李郁,自然就是阎王本尊了。 “李阎王”的名号,竟是传遍了府城。 大嫂听了,都直皱眉头。 本想上门劝阻人要向善,却被乌鸦极力阻拦了。 …… 不过,李郁在一府三县的官吏当中,口碑愈发的好了。 大官人仗义疏财的名声,如雷贯耳。 他到府城办事,衙役们马上自发的在前面清路。 派头竟和知县一般。 一桩心心念念的事,终于有眉目了。 眠月楼老鸨派人送信,她已联络好了一位中间人士,还有一位府教授。 李郁看了信,喊来范京: “走,去给伱买个功名。” 二人赶到眠月楼,摆了一桌酒席。 中午时分,客人才姗姗来迟。 一个肥头大耳,长得如弥勒佛一般,竟是位相术大师,身后跟着一个小书童。 另外一个骨瘦如柴,穿着文士服,就是府教授了。 老鸨像个花蝴蝶,居间介绍。 “这位是本府有名的大善人李爷,就爱把银子当土坷垃花。” “这位是王神仙,能掐会算,神通广大。” “二位,好好聊。” 老鸨很有眼力见的走了,把门掩上。 大佬们谈机密事,外人不能在场。 就连姑娘们,也得在正事谈完后,才能进去提供情绪价值。 …… “王神仙,不知卦资几何?” “本座算卦,只算心诚者。每算一人,卦金10两。”王胖子转着手里的戒指,说的很是平淡。 “好叫客人知道,乃是黄金10两!”书童在一旁介绍道。 李郁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轻轻推过去。 “自然是诚心诚意的。王神仙,帮在下算一卦?” 府教授的眼睛亮了。 然而王神仙眼神平淡,视金子为空气。这大约就是神仙和人的区别吧。 他点点头,身后书童立刻取走黄金。 李郁忍不住多瞅了几眼,这个扛着卦幡的小书童。 长相清秀,五官稚嫩,竟是不辨雌雄。 小书童,可不仅仅是字面意思。 也属于一类文具,安神静心。 古人在这方面,还是蛮有创意的。 李郁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却是挨了书童的一个白眼。 再打量卦幡上的字,口气很大: 相天下士! 字迹苍劲,笔锋如刀,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好字。 王神仙这是直钩钓鱼,只钩自己爬上来的鱼。 龙飞凤舞一番后, “这张卦纸,你收好,待离开后方可打开。” 王神仙笑呵呵的递过一张折叠整齐的粉色笺纸。 李郁也没当回事,收入袖中。 只当是装神弄鬼,一道前菜。 “当着真人面,不说假话。我想给这位兄弟买个本府的九品巡检,价钱你尽管开?” “官爵乃朝廷名器,岂能公开讨价还价?”府教授突然开口道。 看着他一脸气愤的模样,李郁竟不知他是真迂腐还是假道学? 不过,我大清应该没有这样正直的官。 “既是名器,就一定有价格。王神仙,您说呢?” “本座觉得,只要是一心为民,买官也未尝不可。不过,李先生未免太过急切了些。” 漕,差一点被你们俩蒙住了。 …… 李郁觉得,和大清这帮人打交道实在是浪费时间。 一个个都是太极高手,不打个三连鞭怕是镇不住场子。 他朝范京点点头。 范京从桌下拿出一个木匣子。 从里面拿出一张银票。 1000两! 王神仙和府教授,不动如山。 再加1张。 依旧是不为所动,府教授还哼了一下(你拿这考验领/导?)。 再加1张。 王神仙依旧云淡风轻,府教授不安的瞅了他一眼(我承认,这可能是我的一个弱点)。 再加1张。 王神仙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再加1张。 王神仙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府教授已经是两眼放光,仿佛凳子上有刺(见好就收吧)。 再加1张。 王神仙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问道: “施主,你想谋个什么官?” “石湖巡检司,九品巡检,急。立刻,马上,赶紧的上任。” “朝廷有法度,总有个办事章程,不要急。”府教授赶紧打边鼓。 李郁看了一眼范京,他又拿出了一张。 轻轻的放在这一叠银票上。 “哎,罢了罢了。本座承认,看走了眼。下个月,走马上任。” “吾观这位仁兄,也是饱读诗书之辈,只是一时科场缘分不到,和那些铜臭商贾买官之徒不同。”府教授也立即自圆其说。 “哎呀,我辈读书人的事,哪能叫买官呢。”范京也就坡下驴。 妥了! 接下来,就是娱乐时间了。 …… 李郁打开门,拍拍手。 一群莺莺燕燕的涌了进来。 “七仙女,今天全下凡了。” “教授,刚才你说在下太急。我问你,你这会就不急吗?” 府教授搂着花枝,眉开眼笑。 一连声的附和: “急,急,本官今日才知,什么叫急不可耐。” 【注:急不可耐这一成语出自,晚清小说《官场现形记》第十四回:“六个人刚刚坐定,胡统领已急不可耐,头一个开口就说:‘我们今日非往常可比,须大家尽兴一乐。”时间线差距请忽略。】 一番金戈铁马之后,照例是索然无味。 抽烟喝茶, 不过,李郁和府教授找到了共同语言。 男人的友谊那几大铁,自然是有道理的。 李郁向他介绍了好多本经典: 比如《如意君传》、《痴x子传》、《素娥篇》、《姑妄言》、《天地阴阳xx大乐赋》。 虽不如四书五经,可也是书生写的。 都是正经的评判文学,你们千万别去搜。 读书人的快乐,一般人他不懂。 李郁将二人送至城外,已经是傍晚时分。 王神仙半醉,还是问道: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是吗?” “其他人嘴上叫我王神仙,心里是不信的。多方打听,挖空心思,套我的话,打听我背后是哪一尊神仙。而你,却从不好奇,把我当真神仙。为何?” 李郁笑笑,指着远处的佛塔说道: “世人去寺庙烧香,是拜的佛祖,还是僧人?” “自然是佛祖。” “不,我却是拜僧人。” “为何?” “佛祖在九霄云外,哪会看的到地上趴着的是人是狗。还不是听僧人转述。” “妙,解的妙。” 王神仙一改世外高人的清高,忍不住抚掌大笑。 目送着小船离开,范京忍不住问道: “军师,7000两买一个巡检,是不是太亏了?” “从经济效益来看,亏大了。从政治收益了,赚麻了。” 李郁心情大好,目送着远方那艘小船。 转头盯着范京问道: “跟着我做一番大事业,暂不说从龙出关,割据一方做个诸侯却是不难。范兄,你意下如何?” 范京扑通一下跪地: “范京潦倒半生,始遇明主,今后愿称您一声主公。” “且放在心里,不能公开。”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78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商战 第78章没有人比我更懂商战 【萌新在酒后胡乱绘制了一份地图,几天后的剧情会涉及到,结合起来阅读会更清晰。发个彩蛋章试试,不成功就算了。】 展开手绘地图,李郁在周边添加了两个星星。 一个在李家堡的南面,横塘驿。 一个在李家堡的东面,石湖巡检司。 都是自己人把持着,再下一步,就是逐步将手下兵丁换成李家堡的武装人员。 用朝廷的饷,养自己的兵。 披上官衣,谁敢说自己不是代表官府。 李家堡,也要吸收这个时代的先进经验。 清廷,白莲教,都是辣么的灵活。 自己也不能太死板,非要坚持传统插旗造反路线。 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将苏州府的绿营逐步换成自己人。 当然了,这个过程必定是复杂的,血腥的,尔虞我诈的。 愿意上光明船的就多给金银女子。 不愿意上船的,就让他们战死,来一招腾笼换鸟,淘汰低端绿营兵。 李郁有理由相信,这苏州府吃枣药丸,一定会乱起来。 没有匪乱,自己就创造匪乱。 水浑了,鱼才能快活起来。 …… 不过,在畅想未来之前,还是要面对一个严峻问题! 真没钱了。 范京把账册往桌子上一堆,挤出一丝笑容。 “还剩100两。” “再过几天,维格堂就得改丐帮了。” 李郁一愣,那自己岂不是成帮主了。 “煤饼,煤炉的生意,咋样了?” “在府城几家铺子放了货,无人问津。” “是因为太贵吗?” “不是贵,而是老百姓不习惯。” 李郁点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 人一旦习惯了,就不愿轻易改变的。 这是老百姓过日子的一种哲学!不要随便改弦更张,折腾来折腾去的。 小到一个家,大到一个朝廷。 其实都是如此,尽量的遵从老子的“无为而治”。 日子才会好过。 …… 李家堡骨干分子扩大会议, 在后面听会的有刘阿坤,以及几个前堂口兄弟。 “现在开始,诸位放下手里的所有事,全力推广煤饼生意。” “请军师示下。” “第一步,是商战。” 李郁看着众人,从他们茫然的表情上,看出了茫然。 “所谓商战,其实并不高端。相反,很接地气。” “你们说,老百姓不烧煤饼,他们烧什么?” “普通人家烧柴禾,有钱人家烧木炭。” “所以,只要苏州城没有柴禾,没有木炭。我们的煤饼不就卖出去了?” “军师英明。” 李郁手一按,示意杨杜仁你先不要拍马p。 此风不可长。 但是私下可以多拍拍,有益身心。 “把我们的人全部撒出去,在城门口堵截柴禾入城。” “万一他们反抗怎么办?” 杜仁提出的这个问题,很好。 砍柴的人多是附近百姓,以此为生。 断了人家的财路,自然会引来反弹。 …… “去找黄四,借点衙役的官衣,再借几个衙役,看谁敢反抗。” “军师这个主意好。” “断了人家生路也不好,你们再告诉这些人,以后可以帮着推销煤饼,提成伱们算一下,差不多就行。” 李郁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把走街串巷卖柴的,变成卖煤饼的行脚商。 “军师,还有一个问题。城中的那些柴火店,三天就能卖一船柴禾。商战,对他们不好用。” “商战是第一步,接下来我要讲的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策略。” 众人为之一振,不知这又是什么花样。 军师这人看着斯文,狠起来比阎王都狠。 真是名字可能取错,绰号没有取错的。 “趁着夜色,在柴禾店铺面板上,贴张造反的纸。然后通知衙役。” “这纸上该写点什么?” “就写白莲花开,弥勒降生。” 啊,众人都傻了眼。 军师,你可真是“李阎王”。 杨云娇犹豫的问道: “这样是不是太狠了,那些店主惹上这种官司,搞不好要被官府吃掉一半家产。” 李郁突然冷冷的说道: “妇人之仁。我们卖煤饼,人家卖柴,怎么和平共处?”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们之间的矛盾,是无法共存的,必定要倒下一方。” 见众人低头,不敢瞧自己的眼睛。 李郁又放缓语调,说道: “先拿一家最大的开刀,其余的若是识相,可以代售卖煤饼。” “为了避免官府怀疑,若是还有不识相的铺子,马车撞,醉汉殴打,仙仁跳,失火,野孩子上门认亲,总有一款适合他。” “除非苏州人天天过寒食节,否则我们的煤饼一定会大卖。” “诸位,我只要结果。至于手段,你们自己选吧。” …… 当天。 整个苏州府江湖都知晓了,维格堂要做独家生意。 谁要是阻拦,就别怪李大官人不讲江湖情面。 次日清晨。 苏州府九个城门外,官道上都有维格堂的人。 见到砍柴的就拦下,告知他不可入城。 一旁的衙役,也会凑过来。 不怀好意的告诉运柴禾的人: “城中在抓乱匪,烧炭帮!” “官爷,我们是砍柴的,不是烧炭的。” “柴禾烧一烧,不就是木炭?” 威胁非常好使。 大部分人一听这混账逻辑,就默默的推着小车返回了。 因为在大清,这事还真不稀奇。 这个“烧炭帮”的说辞,是杜仁瞎编的。 他经常和官府打交道,深得其中精髓。 一旦有什么贼人,官府就会牵连一大片。 抓人的理由,往往千奇百怪。 什么老乡,同姓,这种理由都算还好的。 甚至有因为贼人穿了草鞋,你也穿了草鞋,所以很可能是同类。 …… 大清的百姓,都已经司空见惯了。 一句话,麻烦不找你,你不要自找麻烦。 这几天,就别进城了。 省的被当成什么“烧炭帮”,被扔进大牢一顿毒打。 极少数几个愣头青,非要讲理。 被好汉们拖到一边,慢慢讲理了。 个人零售的柴禾渠道,都被掐断了。 城中,售卖柴禾的店铺,正在陆续遇上麻烦。 清晨,衙役突然赶到。 将卧龙街小巷子里的一家柴禾店查抄了。 现场扛走贴有白莲逆匪标语的铺板一张,如获至宝。 既然和白莲逆匪有瓜葛,这事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恰好,这户人家还挺有钱。 在查清之前,铺子先封了。 刚运来的一船柴禾,就这样堆着吧。 考虑到这个人有个远房亲戚,在松江府做押司。 元和县衙的人,对于他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客气”。 很简单,我们不让你屈打成招。 万一,遇上懂行的过问,比较麻烦。 我们让你自证清白,证明自己和白莲逆匪没有关系。 一定要拿出铁一般的证据,证明清白。 什么发誓,赌咒,这些都没用的。 在没有自证清白之前,就待在牢里好好反思吧。 反思深刻了, 自然明白这铁证,其实不一定是铁元素构成的。 很可能是银离子构成的。 …… 当天中午,又有一家柴禾店的掌柜,遭遇了百口莫辩的尴尬。 一对流民模样的母子,扑通跪在了店门口。 “俺是黄河边的夏雨竹啊,儿子,快叫爹。” “爹,我饿。” 一个挂着鼻涕的孩子,哇哇的哭着,抱住掌柜的腿。 “爹,我饿。爹,我饿。爹,我饿。” 好似复读机一样,声音尖锐又高亢。 掌柜的头皮发麻,从好言解释,到破口大骂。 然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这种上门认亲,自爆家丑的事,太踏马刺激了。 这种乐子,可不是经常能遇到的。 围观的人里外三层,生意没法做了。 半个时辰,掌柜的老婆来了。 一见面,就破口大骂。 把掌柜的老底都翻了出来。 于是,变成了三方的矛盾。 把一条街,搞的乌烟瘴气,交通堵塞。 那女人看似憨厚,脏兮兮,可却是异常的口才犀利。 一通哭诉,把故事描绘的跌宕起伏。 从掌柜的年轻时候,渡黄河偶遇她。 到怎么一见钟情,怎么私定一生,包括那些细节,那些承诺。 围观群众听的是频频点头,慷慨解囊。 这比茶馆里说书的都精彩。 暴跳如雷的掌柜老婆,怒吼着要打狐狸精。 又被无聊的吃瓜群众拦住,一顿劝说。 无非是,人家来都来了,咋也得展示一下大妇风度。 不能让外地人,小瞧了咱苏州宁的格局。 总之,都是些看似在理,实则一肚子坏水的话。 …… 最后,巡查的衙役以恶意堵塞交通为名。 把人全抓走了。 铺子,自然也要关张。 至于说何时能释放,那得等李大官人开口。 一通组合拳下来,打的苏州城柴禾商人是晕头转向。 这个时候,有一个好心人出现了。 他和柴禾商会的众多商人说,大家还是不要硬碰硬,李大官人有人,有银子。 咱们拿什么和人家斗? 惹毛了人家,说不定夜里就给你放把火。 苏州府商业发达,很多行业都有协会。 这位好心人,就是商会中的一员。 昨晚,刚被深夜拜访的维格堂大律师,杜仁成功说服,心服口服。 于是,他这才上演了曲/线救协会的一幕。 两天后,苏州府柴禾商会派出了代表,和李郁正式商谈。 经过了半天的友好谈判,在持刀衙役的全程监督下。 达成了合作意向。 出清所有柴禾,然后改卖煤饼。 以一个月为期限,如果生意好再续约。 如果卖不出去,这事就到此为止。 …… 5天后,煤饼开始畅销。 苏州府的衙役,开始到处抓随便砍树的人。 再不出手,怕是偌大的苏州城,没有一棵树能活到元宵节。 从西山煤矿运来的煤饼,一船船的沿着水路进入盘门。 苏州的水系发达,省了很多事。 从西山岛,竟然能一路航行到盘门水城门。 再换小船,上货到各个店铺库房。 午餐时分,李郁爬上了城中的最高处,北寺塔:“垄、断生意,大有可为。” 燃料,是每一户百姓每天都要用的东西。 长年累月下来,这项生意极为稳定。 不过,离不开背后这些官吏的大力支持。 所以,分红要大方。 年底,让这些人尝到甜头。 成年人的友谊,脆弱如窗户纸。 捆绑上共同利益后,就坚韧如蒲柳。 目前就两个问题: 西山煤矿要提高产量,而增产,就需要更多的劳动力。 还有一样,就是运力不够。 解决这两件事,生意还能涨几成。 人力,说好办也好办。 招募流民,运到西山岛上。 而官府,对于此事会保持默许。 因为,他们既能获更多分红,又能解决地方流民隐患。 属于,躺着就名利双收。 在这段时间内,李郁不会受到官府的掣肘。 相反,大部分问题会得到一路绿灯。 运力不足的问题,可以雇佣船队。 至于是自己打造船只,招募水手,还是直接雇佣漕运船队。 李郁没想好。 两者各有利弊,一时间无法决断。 …… 造船,招募水手需要极大的资金,精力。 好处是,用好了就是一支水军。 天天运煤进城,哪天想反了,把煤换成人就行了。 他让范京,找几个专业人士,做出一份预算来。 范京找了几个造船的老工匠,粗粗算了一下。 以20条500料高规格沙船为例,大约需要8万两。 每船还需要水手20人,船长1人。 另外,还需要解决这些人的房屋,吃饭,管理问题。 还需要建一个合格的码头,不说胥江码头那样,起码要有个基本样子,不低于3000两。 对了,还有船只的保养。 木船每年都要拉上岸保养,否则寿命会大打折扣。 还有风帆的修补,绳索的更换。 一下子,李郁就决定先放弃这个想法。 饭,还是一口一口吃。 花银子,雇佣漕帮闲置船只,水手。 这些人每年有很长时间处于失业状态,没理由不揽活儿。 刘千提醒说: 漕帮桀骜,内部山头林立,仗着运输皇粮的身份,时常和商船,岸上百姓发生冲突。 这是一个强势江湖团体,有一定的官方背景。 李郁而已不在意。 老子才是苏州府地头蛇,你漕帮是虎也得卧着,是龙也得盘着。 维格堂刀下的冤魂多着去了。 …… 正商量着,突然有人来报。 “军师,做媒的那王婆陪着前大嫂,正在和一个男人私下会面。” 众人望向李郁,眼神复杂。 是无所谓,还是去打断那厮的三条腿,只能军师乾纲独断。 李郁叹了口气: “杜仁,林淮生,你们俩个陪我去凑个热闹。”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79章 母大虫雷文氏 第79章母大虫雷文氏 府城,十泉街。 此时还未被十全老人强行碰瓷,改“泉”为“全”。 乃是城中颇有雅致的街区。 茶楼里。 一男一女相对而坐,尬聊。 “二位,就别这么拘着了,都是过来人,放开点。” “这里没有外人,就当是在炕上聊。” 说这话的是媒婆,坊间都称她“王婆”。 青年丧夫,后靠着好手段,吃上了这碗保媒拉纤的饭。 经她之手,促成的好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一双三角眼,看人入木三分。 这次收了一位蒙面人25两银子,要求她促成此桩婚事。 而且蒙面人还声明,事成之后,还会再给20两。 王婆立即拍着月匈口表示,包在她身上。 就是那柳下惠遇上吴国太,她也能凑成一对。 蒙面人却是那白莲教苏州分舵的会主。 他挑中的这个男人,是府城的一个举人,丧偶。 此人极有可能步入仕途,因为他有一位亲戚,在吏部供职。 只是他目前一直准备参加会试,想冲击一下进士。 若是登榜,也算是读书圆满。 若是再落榜,就以举人身份等着大挑。 在那位亲戚的运作下,做一任县丞,或主簿还是有希望的。 …… 白莲教中,有人专门发掘“潜力股”。 在步入仕途之前,就把人安插到他身边。 或是擅长理财的管家,或是容貌可人的女子。 等到潜力股一飞冲天,成为帝国的官吏之时,就能百倍获利。 如果看走了眼,潜力股变成垃圾股。 白莲教高层就会下令,卷走此人家财,远走高飞。 如此,也能收回当初投资的成本。 这是白莲教中的一项机密,教主亲自过问。 历经千年不死的组织,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言归正传。 雷文氏,被王婆的这话说的红了脸。 心中有些恼火,要不是怕触犯了会主,她就要拍桌子骂人了。 而这位王举人,却是一脸的期待。 他瞥了一眼王婆,开始掉书袋: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王婆心里暗骂: 你才是个球,这种时候念什么酸词。 来之前,我和你普及,潘驴邓小闲,你踏马是一个字没听懂? 潘,伱这球样,扯不上关系。 闲,瞧着还行。 邓,倒是勉强合格。 小驴,老娘瞧着你是指望不上了。 …… 不过,毕竟也收了王举人10两银子。 还是得帮着说说话。 “文嫂子,你是不知道,王老爷的眼光有多高。” “老身去年,足足介绍了6个女子,全是年轻秀丽的,他一个没看上。就看上了你。” “你只要一嫁过去,就是大妇,手里有的是银子,明年老爷再中了进士,你就是进士夫人,啧啧。” “天底下,有几个女人能这样好命?” 眼看着雷文氏低头不语,和茶碗较劲,她又加了一把火。 “不是老身说你啊,咱们都是女人。嫁过人了,那就相当于金子变黄铜,不是一个行市。” 精神pua,果然有效。 王婆瞅着雷文氏,有些不自在。 立刻又换了一张笑脸,嘿嘿的拿起酒壶,开始倒酒。 这酒壶看着普通,内藏玄机。 可以让两个人喝上不同的酒水,达到精准打击的效果。 一边倒,一边和王举人使了个颜色。 王举人兴奋的直哆嗦,心想马上能登陆快乐星球了。 雷文氏却不知。 作为一个江湖女子,她原本是知道下三滥套路的。 但是今天思绪太乱,没顾得上观察这些细微动作。 两杯酒水,王婆分别放在二人面前。 笑的很灿烂: “两位,喝一杯凉凉身子。” 王举人举起酒杯,雷文氏也勉强举杯,碰了一下。 然后,一饮而尽。 “你们慢慢聊啊,往深里聊,老身给你们腾地儿。” 说罢,王婆笑眯眯的走了。 掩上门后,从袖中掏出一只锁,轻轻的锁上了。 “小蹄子,在老娘面前拿大。呸。” “这天底下就没有我王婆保不了的媒。” …… 茶楼外。 李郁一行骑马赶到,但是却停在原地,踟蹰不前。 杜仁也明白,这事挺难办的。 是冲进去怒骂,大嫂,你不守妇德。 还是说,大嫂,我来守护你。 还是直接把那男人暴打一顿,扬长而去。 都是很糟糕的结局,名声会更臭。 李郁大约也是想到了同样的后果,幽幽的来了一句: “府城都骂我李阎王,今天这事一出,你说他们会叫我什么?” “李西门?” 杜仁还没出声,林淮生噗嗤一声笑了。 三人骑着马,在街道上不进不退,却是有点惹眼。 引起了轻微的交通堵塞。 于是,下马在路边的馄饨摊,来一碗掩饰尴尬。 林淮生突然眼神如鹰隼,盯着一个人影说: “军师,那人是乌鸦。” 李郁赶紧低头,斜着眼睛观察了一下。 从头发,到衣着,都没看出来。 不过,林淮生笃定的说: “就是他。” 杜仁一愣,打开扇子遮住脸,小声说道: “那货来干嘛?” 李郁也甩开扇子,遮住脸: “我赌他来掀桌子。” …… 事实证明,还是李郁更懂乌鸦。 一炷香的功夫,茶楼里乱了起来。 听的一片乱糟糟,又叫又骂。 杜仁的眼睛亮了,感觉今天有好戏看了。 难道,乌鸦真的进去把桌子掀了,又打了人? 不一会,有人捂着鼻子从茶楼跑出来了。 跌跌撞撞,表情十分痛苦。 李郁很纳闷,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只能耐着性子,躲在写着“忍”的白纸扇后面,偷偷观察。 杜仁的扇面上,则是写着一个“浪”字。 又见一位茶客,旋风般的冲了出来。 扶着墙,干呕。 惹来了好多的围观群众。 又过了几十息,茶楼沸腾了。 所有茶客都在往外狂奔,十分狼狈。 不时有人摔倒,咒骂。 这一幕,让李郁想起了非洲大草原上迁徙的角马。 他的好奇心,再也忍不住了。 拦住了一个从身边跑过的年轻茶客,路人口吻问道: “这位兄台,你们为何奔跑?” “呕。”年轻茶客见李郁桌上有茶水,讨要了一杯,说道,“里面有个失心疯,失禁了。” “啥?”李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个疯子,从楼上跑到楼下,那啥流了一地。diao茶楼里臭的一批。” …… 李郁突然脸色一白,问道: “那疯子,是男是女?” “男的。” 李郁松了一口气,疯子不是大嫂就好。问道: “兄台是江宁府人氏吧?” “是啊,你咋知道的?” “自然是根据口音,江宁府方言清新脱俗,极具辨识度。” 年轻茶客思索了一会,说出了一句经典: “雕口音这么明显吗?” 杜仁再也忍不住了,一口茶喷在林淮生脸上。 年轻茶客摇摇头,迷惑不解的离开了。 就仿佛那位“我寻思我也妹有口音啊”的东北银,太困惑了。 不一会,雷文氏也跑出来了。 脸上的表情悲愤又崩溃,生无可恋。 她恰好朝着李郁的方向跑来了。 几人暗叫不好,赶紧遮脸。 然而,雷文氏一眼就认出来了。 满苏州城,招摇过市,摇着扇子的男人有大几千。 可有几个人的白扇面正面写个“忍”,反面写个“浪”的? 她怒气冲冲的从路边端起一桶水,泼了过去。 …… 李郁、杜仁、林淮生落荒而逃。 “你们几个混账王八蛋,你们想干嘛?” 雷文氏爆发了,在街上叉腰暴吼。 她好歹也是江湖女子,白莲教女掌柜,有血性的。 眼角一瞥,那个王举人扶着墙出来了。 口中还大呼: “娘子,你听我解释。这是个意外,是那王婆~” 然而,雷文氏已经暴走。 彷如母狮子一样,夺过路边一小贩的椅子。 了这满城风雨,一脸无奈。 这黑锅,又扣在他头上了。 在大嫂眼里,就是他这个兔崽子干的。 事情很快发酵,王举人咽不下这口气。 最近他都不敢出门,名誉扫地。 于是,一纸诉状,把雷文氏告上了衙门。 而始作俑者,乌鸦却是缩头缩脑,不敢吭声。 他那天跟踪,把王婆的酒给换了。 下泻药这招,他熟悉。 当初跟着李郁,就是这样打翻了青木堂。 乌鸦只是不希望有其他男人染指他的白月光。 如果必须有一个,那只能是李郁。 如果还有第二个,他希望是自己。 其他人妄想插一脚,不必他人动手,他就会出手。 包括但不仅限于:打闷棍,泻药,雨夜带刀。 说起来,这些还都是跟军师学的。 所以,乌鸦觉得。 大嫂把这黑锅扣到李郁头上,一点都不冤枉。 完成了心理建设后,他就变的阳光多了。 比购买赎罪券的效果都好。 上帝,在这片土地上一直发展的不好。 和人们擅长自我心理建设有很大的关系。 东人干的坏事,西人一样干。从道德层面,其实是平等的,谁也没资格腆着大脸指责谁。 最多,是五十步笑百步。 西人干完坏事,需要把钱送到神父手里,拿到薄薄的赎罪券,才能卸下心理包袱。 喝着朗姆酒,扬帆奔赴下一个殖民地。 大清的人,心里有数不清的赎罪券。 毁堤淹田,那是为了朝廷。 道德绑架,那是为了教化民众。 不教而诛,那是为了震慑潜在犯人。 朝令夕改,那是根据形势的变化,灵活机动。 封建时代嘛。 …… 白莲教苏州分舵的会主很郁闷。 好好的一步棋,下成了这番模样。 全苏州的人都知道有个雷文氏,生猛无比,走到哪儿都是焦点。 这女人以后还怎么潜伏?怎么为教派服务? 而且,知府衙门那边已经接了状纸。 “该死,连累了我的大计。” 一间深宅大院里,会主正在大发雷霆。 按照原计划,白莲教的起事,就在这个月。 地点是,钦差行辕。 苏州府是省会。 巡抚,布政使,按察使,知府,全部在城中。 钦差一来,定然都要去拜会。 千载难逢的机会。 400斤火药,100桶油,还有300多个武装教徒,1门铜炮,都基本到位了。 先纵火,爆破,然后就是伏兵杀出。 这一招够狠,若是得手。 整个省的地方官都要团灭。 结果,搞了这么一出。 会主铁青着脸: “通知那个蠢女人,先撤离。” “其余人手暂时蛰伏,等待教主的命令。” …… 当晚,雷文氏就留下了一封书信,悄悄消失了。 次日清晨,存菊堂众人傻眼了。 大嫂竟然不辞而别,堂口交给乌鸦代理。 若是遇到难事,可去维格堂求助李郁。 众人一头雾水,只当是大嫂承受不了世俗的压力。 而李郁,却是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希望白莲教搞点事出来,把水搅混,吸引官府注意力。 另一方面,他又害怕白莲教搞的动静太大,把清廷的眼光全部吸引到苏州,自己也难以隐蔽。 现在好了,大嫂消失了。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数日后,苏州府迎来了几件事。 朝廷派下来核查钱粮,督促救灾的钦差到了。 城外的钦差行辕,每日都是几十上百的本省官吏求见。 第二件事,吏部的正式照书下来了。 范京,就任苏州府吴县石湖巡检司巡检,正九品。 然而,没有官袍。 大清陋规,官员上任,需要自己购买官服。 少则十几两,多则上百两。 这又是一桩好买卖,赚的是朝廷命官的钱。 清廷在不当人这方面,从未让人失望。 …… 范京花了15两,从指定的铺子里购买了一套九品官服,顶戴。 范巡检,终于走马上任了。 不过,他的内心却是毫无激动之情。 心心念念追求的东西,真到手了却觉得不过如此。 索然无味!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80章 国粹 第80章国粹 明清的巡检司,实际上是对县城之外权力空白的一种补充。 大多设置在交通枢纽处。 类似咱们熟悉的乡镇派chu所。 职责非常宽泛。 比如:稽查来往路人客商,打击走私,缉捕盗贼。 范京上任后,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掌握石湖巡检司。 巡检司内外所有人,全部换一遍。 至于说怎么处置原有的十几个兵士,他看着办。 若是老实巴交,就给点银子淘汰回家。 如果是奸猾桀骜之徒,维格堂会出手,直接沉入石湖。 然后,从维格堂挑选20人,编入巡检司。 石湖巡检司,其实就是三间破屋。 处于偏僻荒凉之处,交通不便。 官不修衙,是一种神奇的陋规。 范京上任后,就召见了所有兵士。 用银两解散了大部分兵士,假称是朝廷裁撤老弱。 拿了补偿银,速速回老家。 有3个本地兵士,不愿意回家。 毕竟,一个月还能拿1.5两饷银,偶尔还有些外快。 …… 范京也不强迫,留下了这三人。 然后贴出了告示,招募健壮兵士。 短短三天,就来了20个大汉。 迅速的穿上了号衣,佩齐了雁翎刀。 小小的巡检司衙门都快挤不下了。 原来的这3人,只觉得咄咄怪事。 却没意识到,大祸临头了。 一个深夜,突然有人敲锣。 “水匪上岸了。” 范京连忙穿好官袍,出来一瞧。 2里外,最近的一个村子,火光冲天。 “保境安民,本官职责所在。诸位弟兄,立即拿上兵器,随本官杀贼。” 一路上,他找了个机会,悄悄询问手下: “这是不是军师安排的?” “不是,军师安排的是后天!” 范京一阵无语,心想这踏马的哪股水匪这么不长眼。 维格堂设计了一次“假水匪”上岸,和巡检司遭遇,在激战中,3名兵士不幸身亡的事故。 合理淘汰掉不愿离开的3名本地兵士。 结果,今天提前了。 范京悄悄的给众人使了个眼色。 一会就不必麻烦水匪了,自己人帮个忙吧。 到了村外,已经能够听到村子里的哭喊声。 范京做了一个切的手势。 3个兵士来不及惨叫,就被人捅了刀子。 为了装的更像,从前面捅的。 …… “一会,等水匪出来,弄死几个,留些活口。” 范京觉得,这倒是好事。 等于是假戏真做了。 果然,在水匪们牵着牛,扛着粮食,女人出来的时候。 一直躲在阴暗处的巡检司官兵,打响了火枪。 只一轮,倒下了三个水匪,其余人狼狈逃窜。 范大人笑呵呵的抽出佩刀: “穷寇勿追。” “尸体带走,活的绑走。” “咱们进村,展示一下官兵的威风,日后里长也好作证。” 清晨。 吃饱喝足的官兵们,离开了村子。 里长也跟着去了县衙,作证昨晚的战斗。 数百水匪登岸,洗劫村庄。 新任石湖巡检范大人,带领本部兵丁,勇敢杀贼,解救女子3人,耕牛5头。 然而,麾下兵丁亦战死3人。 文书递上去,得到了一个不疼不痒的口头表扬。 战死的3个本地兵士的家眷,得到了抚恤。 凭心而论,在抚恤战死兵士方面,清廷比明廷做的好。 清廷真给战死者家眷发抚恤银,而且数额说的过去。 明廷在这方面,失去了军心。 …… 至此,石湖巡检司完成了全部提纯。 李郁派人来重修了房屋,还修理了船只。 又用堡内打造的雁翎刀,火绳枪,替代了原来的劣质刀枪。 不过,若是有上官来巡查。 还会拿原来的劣质刀枪凑数。 而李郁精心准备的“假水匪”就没了用武之地。 干脆,用来提纯自己人。 李家堡,仅有少数骨干知道提纯计划。 2天后。 流民劳工队在堡外干活的时候,“水匪”们出现了。 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脸色涂着油彩,钢刀明晃晃。 从河边登岸,上来就劈死了一头羊。 劳工队顿时炸锅了。 杨云娇立即大喊: “聚集在一起,拿起手里的农具。” “老爷马上就会来支援我们,不许逃跑,否则开除出劳工队。” 同时,负责巡逻的几个骑马带刀的李家堡护卫,也帮着维持秩序。 乱哄哄的费了一盏茶的功夫,劳工们结了个刺猬一样的阵。 水匪们,则是在50米外极尽吓唬之能事。 一会举着刀往前冲几步。 一会把那头死羊,剁成几段,扔到劳工面前。 果然,有十几个劳工扔了工具,撒丫子就跑。 …… 远处,李家堡的护卫慢悠悠的赶来了。 “水匪”们拦住了一个逃跑的劳工,乱刀砍死。 然后,登船跑了。 李郁骑着马赶到,示意先把劳工们聚集起来。 十几个逃跑的劳工,被集中在了一边。 “遇事逃跑,不听命令,不顾同伴。几个毛贼而已,你跑什么?” “老爷,小的怕血。而且他们真的敢杀人。” 李郁被气笑了,心想果然需要提纯。 问道: “他们敢杀人?老爷我就不杀人?” “吃着我的饭,住着我的房子,就这样报答老爷?” 一旁的韦秀,干脆加了把火: “老爷,咱大清最不缺的就是人。解散劳工队,重换一批人好了。” “有饭吃,有房住,想招募多少人,就有多少人。” 一听这话,一百多劳工汉子都吓坏了。 心里咒骂这妮子真狠毒。 一旦失去了这份工作,怕是活不了3天。 哗啦啦,一百多人都跪了下来,磕头哀求。 李郁骑在马上,一言不发,冷峻的看着这些人。 “你们说,怎么处置这些逃兵?” “打板子。”“一天不给饭吃。” 突然,有一人站出来喊道: “杀了他们。” 李郁盯着这个说话的汉子,马鞭一指: “你叫什么?” “小的刘武。” “其他人觉得刘武说的对吗?” “对,对。” 这一下,总算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这可是伱们自愿的啊。 …… 李郁笑着说: “既然大家都这么想,那就动手吧?” 即使是20多度的天气,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寒意。 李家堡的护卫,早就散开了。 环视着圈内的这些劳工,眼神凶狠。 “刘武,你先带个头?” “哎,好。” 叫刘武的这个汉子,从地上捡起了一个锄头。 走过来,对着一个跪地哀求的汉子狠狠砸了下去。 头破血流,然而并没有当即死亡。 他又举起了锄头,被李郁制止了。 “所有人,一起吧。” 时间仿佛都走慢了,一百多个举着锄头、扁担的劳工,默默的围成一圈。 从外边,只看得见锄头被挥下,再举起。 一开始还有惨叫,后面就没了。 只听得沉闷的击打声。 杨云娇,瞧了一眼马上的少年。 心想,这家伙真是个狠角色。 如果自己结识他时,未曾被盐帮掳走过,该多好。 …… 许多人扔掉锄头,跪在地上狂吐。 还有一些人呆呆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这些,都是正常反应。 杀死同类,人是不可能那么淡定的。 除非,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 李郁唤来刘武,问道: “以前杀过人吗?” “杀过。” “说说?” “不敢瞒老爷,小的是山东临清人,原是个木匠。” “临清?我记得去年清水教起义是在临清县吧?” “是的,小的那会就在县衙里打家具。” 李郁笑了,还好,他说了实话。 “那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清水教占了县衙,把官吏全部杀了,我们要么加入义军,要么被当场砍死。小的就加入了义军,跟着打了两仗,后来败了,小的水性好,才逃得一命。” “杀过官兵?” “杀了一个绿营兵,在城里还杀了两个士绅老爷。” “什么感觉?” “第一次很难受,饭都吃不下。再后来,就和杀猪差不多了。” …… 刘武,被任命为了劳工队副队长。 造过反,杀过官兵,没有撒谎。 李郁觉得,这个人可以用。 一鼓作气,和劳工们伸出了橄榄枝: “如今的世道,想活的好,就得靠自己。” “想加入护卫队的,明日一早,找刘武报名。每月1两饷银,不必干苦力了。” 李家堡的武装力量,迫切需要扩大。 如果不是因为忠诚问题,早就要招募新人手了。 畏缩,麻木,懦弱,愚昧,狡黠,大清朝这样的人太多太多。 有些人上无片瓦,下无锥地,今日被税吏打,明日被乡绅压榨。 却还是昂着头,说出一句: “日子本该是这样的。皇上英明,是底下这些人太贪了。” 李郁气的差点跳河。 时间久了,他的心也越来越硬。 今日,用十几个逃人的血,让上百劳工纳了投名状。 傍晚,堡外突然一阵吵闹。 李郁询问才知,原来是那十几个逃人的妻儿。 众人要赶走她们。 犹豫了一会后,还是派人把她们送去了西山煤矿。 西山岛周围都是水,没有船就是个孤岛。 她们大约活不到冬天。 只不过是换一种死法。 …… 第二天,刘武递上了一份名单。 愿意加入护卫队的,总计83人。 看来,昨天的效果不错。 李郁很欣慰,聊了几句: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造反。” “你怕不怕死?造反是会死人的。” “回老爷,小的不怕。” “哦?说说看。” “官兵四面合围,小的跳运河逃命,后来一路讨饭,给人做木匠活儿,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小的真想明白了,就算不造反,我也活不了。” 这个回答,让李郁神清气爽。 他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杆火绳枪。 “好好干,跟着我打江山,即使有一天你死了,我也保证你子孙终生衣食无忧。” “谢谢老爷。” 刘武,连忙跪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李郁就那么坐着,坦然接受了。 众生平等,太不现实了。 即使是几百年后,也只是相对的平等。 先击败清廷,再挑战人性吧。 …… 报名加入的83人,从李郁手中挨个领取了第一个月的饷银。 实打实的银子,比画饼强十倍。 接下来,就是严格的训练。 从列队,结阵,到装填火枪,起码需要1个月的时间,才能勉强做到。 3个月,可以大体熟练。 比起训练一支冷兵器精锐,无论是时间成本,还是花钱成本,都不值的一提。 干苦力的人手短缺,很好解决。 随便摆个摊,招募流民干雇工,要多少有多少。 只不过,要考虑府衙的反应。 虽说,如今从知府到班头,个个拿自己的好处。 可是,他们毕竟还是清廷的忠臣。 在大是大非面前,未必敢帮李郁。 这又绕到了胡师爷之前说的那个话题,开矿的合法地位! 只要西山煤矿一日不在户部名单内,地方官府就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从你这只是拿钱。 一旦出乱子,朝廷就会拿他们的命。 这个逻辑,很清晰。 “难道,我真的去找胡师爷?” 李郁自言自语,非常的不甘心。 胡师爷的甜枣,又大又甜,可每吃一颗,都要付出好多的人命。 雷老大,加上几个弟兄的鲜血,就是最好的佐证。 李郁决定,再等等。 等刘千,从徽州府回来。 了解一下那股山匪的情况,还有韦俊入伙后的待遇。 再做打算! …… “阿仁,胡师爷女儿长得如何?” “据说还行,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 “年龄呢?” “豆蔻年华。” 李郁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实在不行,还可以换一种思路。 上车不买票,让老胡头跳脚去。 枫桥镇,钦差行辕。 元和知县张有道,终于等到了召见的机会。 给钦差的亲信家人,就花了200两门包。 他的心都在滴血,舍不得。 自从上次投机,一船棉布沉入长江,他就没回满血。 如今女婿病故,女儿只能回来居住。 又多了一笔开销,实在是闹心。 “张大人,请吧。” 张有道集中精神,步入了钦差屋子。 “卑职元和知县张有道,拜见钦差大人。” “起来吧。” 钦差是上三旗人,和军机大臣阿桂,据说有点亲戚关系。 长得很有福相,耳朵尤其长。 这也是他最得意的一点。 “张大人,本钦差派人查看了你县官仓,还有账目,你干的不错。” “谢钦差大人夸赞,卑职自从上任以来,无一日敢懈怠。” “下去吧。” 简短的对话,毫无营养。 张有道叹了一口气,他明白这其实是敷衍。 朝中无靠山,钦差能不找你的麻烦,已经是幸运了。 罢了,还是回去和如夫人唱戏吧。 这当官,和唱戏真没什么区别。 都是粉墨登场,看谁演技好。 …… 钦差来了,地方上自然要配合。 施粥,就是性价比最高的一种方式。 光在枫桥镇周围,开设了足足30个粥厂。 府衙,县衙,各士绅,都积极响应,号称是粥厂包围苏州城。 官仓的陈年粮食,还有善人捐献的老米,一股脑的都派上了用场。 钦差很满意的看着喝粥的壮观景象。 忍不住想做作诗一首,然而刚吟了一句,就卡住了。 只得讪讪作罢,心想这汉人的玩意真难学。 难怪皇上每次巡游,都要去曲阜孔府瞧瞧。 如今的粥厂,也都用上了蜂窝煤饼。 引得这钦差啧啧称奇,还特意瞧了一下成品。 “这是何人发明?” “本府柴禾商会会长李郁,此人素爱行善事。” “哦?他人在吗?” “这会不在,他正在城东娄门施粥。钦差大人想见他,下官这就派人去通知他。” “娄门”, 在府城东北侧,属于元和县地盘。 李郁带着人,大清早就开始在这里施粥。 一来响应府衙的号召,二来确实也做点善事。 顺便招揽一些青壮,没有家眷的。 6口锅一字排开。 “施粥啦。一人一碗,排队!” 维格堂的幌子在一边飘扬,让路人都看见。 …… 饥民的数量实在太可怕了。 一开始每口大锅前还仅是三四十人排队候着,很快就变成了看不到头的队伍。 “娄门有施粥”的消息一传开,城外饥民就蜂拥而来。 中午时分,已经是漫山遍野的人。 李郁的额头冒出了汗珠,他拉过范京: “你速去县衙,请派衙役过来维持秩序。” “我感觉不妙,一会得出事。” “再去粮店拉5车粮食过来,不能断粮。” 黑压压,缓慢挪步,表情麻木的饥民,就像僵尸一样。 不时有人栽倒,再也爬不起来。 城墙上,看热闹的人不时发出惊呼,满脸兴奋。 不必惊讶,看热闹是国粹之一。 只要是和自己无关的事,皆可看热闹。 恶劣的生存,让许多人失去了同理心。 相反,看到同类凄惨状,反而能成为一种自我安慰,减轻自己的心灵痛苦。 俗称阿q精神胜利法。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81章 地狱之门,开启! 第81章地狱之门,开启! 张有道一听,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一旦城门口饥民失控,就是成百上千的伤亡。 跳着脚说道: “在大清朝,做好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本官早就提醒过他,不要掺和施粥,随便捐点银子就行了。” “快,三班衙役你全部带走。千万不能出事,否则你们完蛋,我也完蛋。” 元和县衙鸡飞狗跳,手持水火棍的衙役一路狂奔。 这种西洋镜,引起了许多无聊人士的好奇。 “卧槽,王兄,我瞧东边肯定出事了。” “这么多官差,今天有乐子瞧了。快快快,去晚了赶不上热乎的。” 娄门段城墙,挤满了黑压压的乐子人,眉飞色舞。 俯瞰下去,很是满足。 免费大戏,可不是年年都有。 城下的衙役们奋力维持秩序,但是效果甚微。 突然,一骑快马冲出吊桥,狂奔而来。 竟然是已经升任知府衙门总捕头的黄四,看样子非常焦急。 “李大官人何在?” 李郁瞧见了,奋力挤过去。 用很大的嗓门问道: “黄四,这踏马的怎么回事?” “人怎么全到我这喝粥了?” 黄四大声吼道: “被那帮士绅坑了,他们施了半个时辰就撤了。人就跑你这来了。” “李大官人,快撤吧。” …… 李郁暴怒,原来是这么回事。 只有自己是在实诚的施粥,做好事。 那帮鸡贼的士绅富商,做了个样子就躲进城里了。 他不知道,这会其实只剩下两处粥厂了。 一处是西边的枫桥,钦差行辕附近。 一处就是自己这边。 “东西都别要了,人立即进城。” “李大官人,别犹豫了,一会这帮人能把伱都吃了。” “饥民,已经不算人了。” 黄四是个老衙役,知道这种情况的凶险。 解下马鞭,甩的噼里啪啦。 大部分是在空气中虚空抽打,小部分抽在往前冲的饥民身上。 被打中的饥民立刻倒地哀嚎。 “不许挤。妈的,谁挤就别喝粥了。” 在他的神勇表率下,手持水火棍的衙役们也如虎豹一般。 硬是在人群中打出了几条通道。 众人刚准备撤进娄门,然而城门却突然关闭了。 原来是巡查至此的江苏按察使,一看城墙上人山人海。 上来一看,他就魂飞魄散。 漫山遍野的饥民,正在向这里集中。 若是他看过寂静岭的僵尸,一定会大呼,就是这种感觉。 大白天关闭城门,虽然和规矩不符。 但是正三品的按察使下令,城门官哪敢不从。 立刻招呼着兵丁,关闭城门,收起吊桥。 李郁一行人无奈,只能往南边去。 南边2里还有一城门,“相门”。 然而,已经无人值守的6口大铁锅,被饥民团团围住。 李郁看的心悸,后悔不已。 这种场面,比刀枪厮杀更恐怖。 …… 一口铁锅被饥民挤翻在地,米粥满地流淌,和灰尘混合在一起。 饥民立刻匍匐在地,贴着地面贪婪的喝。 后面的饥民也想分一杯羹,却被挤翻倒下。 压在了前面匍匐喝粥的人身上,哀嚎惨叫声令人心悸。 在惯性的作用下,后面还有无数的人冲上来。 好似多米诺骨牌,形成了踩踏效应。 而且,自己这群人,就被包围在人群中。 黄四的帽子都丢了,没办法,场面太混乱了。 他呼哧呼哧的,不停挥鞭驱散人群。 嘴里骂骂咧咧,眼睛却是红通通的,冲向堵在前面的“人山”。 鞭子已经不管用了。 饥饿使得人的痛感,畏惧感大大降低。 他只能抽出了佩刀,用刀背砸人,用刀尖喝退发疯的人群。 李郁亲眼目睹,一个相对凶悍的饥民踩着其他人的头冲到施粥的大锅前,将正在吃粥的一妇人撞进了锅中。 黄四见状,劈头一刀。 “我漕/你妈。” 无头尸体倒在锅边,鲜血流入锅中,和白米粥混为一体。 乱了,彻底的乱了。 府城中,响起了尖锐的锣声。 巡抚衙门也在城中,得知了城东乱相。 抚台大人已经调动了直属抚标左营,准备弹压乱民。 带队的副将得到了严令: 驱散流民,不许滞留,违令者杀! …… “大官人,你快走。”黄四被溅了一身红白污物,宛如野兽。 “往哪儿走?” “你闹出了大乱子,待会城中官兵一到,说不得就当场把你拿下。跑路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黄四情急之下,直接推了李郁一把。 “你们护着大官人,找个地方躲起来。” “等今天过去了,再使银子。” 李郁今天已经被突然变故搞蒙了,一时间有些恍恍惚惚。 是行善,是作恶? 自己都说不清了。 幸好身边都是忠心的手下。 林淮生面无表情,掂起一柄长刀,走在了最前面开路。 左右挥舞,带出一股股鲜血。 在鲜血的刺激下,流民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 纷纷躲开了这个杀人如同杀鸡的男人。 打通了一条逃命的道路。 李郁看着因为混乱,掉入护城河挣扎的流民。 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已经是狠厉决绝。 他已经想明白了眼前的乱局。 躲不掉,那就来吧。 自己这一世,注定是渡不进天堂的。 城墙上,看热闹的百姓已经没了。 不是他们不忍再看,而是被抚标兵丁强行驱散了。 …… 抚标左营副将,探头瞧了一眼城下的乱局。 抽出佩刀,大吼一声: “弓箭手,放。” 抚标内,马兵占其一,步兵占其四,火枪兵占其二,弓箭手占其三。 顿时,城下一片哀嚎。 不过,副将不为所动。 继续下令放箭,直到把所有流民驱散至一箭之地外。 从天而降的箭雨,不断的刺激着流民的神经。 五波箭后,乱局被理清了。 再没有人聚集在城门口抢粥喝了,要么逃远了。 要么成为了尸体。 按察使见情况稳定了,急匆匆下城,打马去枫桥。 今天的这事,该怎么定性才是最要的。 至于城下那些尸体,先暴晒着吧。 现在要是出城收拾烂摊子,还得考虑怎么收治伤员。 起码有几百人,是没死的。 躺在地上哀嚎,有的是被人踩伤了,有的只是被人撞倒了,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太阳下。 他们慢慢的没有了声音。 抚标营副将也松了一口气。 死了好,死了好,就怕是不死不活的。 …… 李郁一行人,也没有入相门。 而是匆匆的撤回李家堡,准备应变。 黄四回了府城,承诺一有消息就立即派人送来。 现在最关键的是,钦差会如何定性这件事。 依照大清官员的德行,很可能会把最黑的一口锅扣到李郁头上。 毕竟,如果你不施粥,就不会引起流民聚集,就不会是这么多人。 至于说,施粥之事是响应府衙号召,又或者出发点是好的。 你到大堂上去说吧。 李家堡,瞬间气氛紧张。 所有人都被召集了起来。 “官府要陷害老爷”的消息,风一般传开了。 仓库已经打开了,刀枪矛全部下发。 武器是充足的,一半的人有火绳枪,另外一半的人有刀矛。 张铁匠父子也一脸仓皇,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啊。 说好的儿媳妇还没到呢,咋就要开仗了。 不过,抱怨归抱怨。 他们还是依旧握着火绳枪,加入了护卫队。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老爷完了。 官府也不会放过他们,肯定是拷打至死。 几乎所有的兵器,都是他俩打造的。 怕是要凌迟一千刀。 …… 林淮生,杀气腾腾的到处训话。 无非是说,如果官兵上门,你们一个都别想逃掉。 李家堡的所有人,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而杜仁,又充当了另外一种角色。 大讲官府里有老爷的朋友,也有老爷的敌人。 如果官兵上门抓人,就杀掉他们。 老爷的官府朋友们,也会帮着遮掩的。 二人合作,一顿组合拳宣传。 把堡内的人心,暂时安定了。 每个枪手,携带一个牛角的火药,还有一布袋米尼弹。 伙房炊烟不断,忙着赶制大饼。 重油重盐,还加了肉末。 用一个妇人的话说,还不知道李家堡能守几日。 好东西不能便宜了狗官,宁可吃到肚子里,死了也能做个饱死鬼。 李郁考虑到如果官兵如果围剿,令人将船全部划走,暂时弄到石湖巡检司那。 范京带人在石湖里候着,一旦撤离好有人接应。 …… 备战。 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比如特意制作的竹筒,这会才开始分装火药。 之前形势没有那么紧张,一直未曾装备。 火药作坊的几个妇人,用小秤称量,然后倒入竹筒。 她们发抖的手,暴露了心中的惊恐。 李郁也逐渐恢复了冷静,接受了现实。 官兵来,就扯旗造反。 依托堡垒,把他们消灭。 然后派人联络上白莲教,联合造反。 他之前监视大嫂,查出了两个白莲教暗桩,可以上门找他们传递消息。 想清楚策略后,他反而轻松了。 开始四处走动,安定军心。 一会告诉所有人,自己在太湖中藏匿了数万两金银,还有粮食盐巴。 一会又大讲天下形势,西北有准噶尔,西南有金川,南边还有缅兵。 总之,大清很乱,盛世只是忽悠人的。 反正,他们也不会知道这些都已经被清军平定了。 李郁还和张铁匠父子开了个玩笑: “你们担不担心我的承诺落空了?” “不敢不敢。” “放心,就算是到太湖落草。我也给你们张家找个能生养的。” 惹来一顿笑。 在威胁、谎言、鼓励等一系列手段下,李家堡暂时拧成了一根绳。 …… “横塘汛胡把总,要派人通知他吗?” 杨云娇悄悄走过来,问了一句。 李郁一愣,最近太忙,差点忘了这个结拜兄弟。 不过,他还是有些犹豫。 “奴家觉得,还是试试吧?是真心是假心,正好试试成色。” 说着,她突然脸一红: “你做匪,奴家就去压寨。” “若兵败,奴家就投湖自尽。” 杨云娇说的很认真,倒是真心的。 李郁点点头,丢给她一把短手铳。 自制的,还是用火绳的。 不过,打的是霰弹,适合近距离防身。 “赶紧熟悉一下,不会使就去问小五。” …… “林淮生,你去横塘汛,告知一下胡把总。” “怎么说?” “只告诉目前的情况即可,其余什么都不要说。” 林淮生坐着小船去了。 横塘汛的位置特殊,是在京杭大运河和胥江的交汇处。 坐落在河中间的三角洲上。 兼具邮驿和水路关卡职能。 驿站的人,和汛兵加起来,有近百人。 还有小船,战马等等。 在绿营兵驻扎的汛中,属于极其重要的枢纽。 老胡的成色,这一次就能知晓了。 李郁面无表情,站在围墙上望向远方。 要说遗憾,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搞出火炮。 他已经安排了20个青壮,随时准备转移那些机床。 这才是李家堡最精华所在。 人没了,还可以再练。 机床没了,造枪的难度和速度就都变了。 …… 府城西南方向。 枫桥镇。 一路打马狂奔的江苏按察使,顾不得官场礼节。 径直闯进行辕,大喊: “钦差大人,城东施粥出乱子了。” 钦差一愣,赶紧把他拉进屋里。 “出什么乱子了?” “有一叫李郁的商人,施粥引起了乱民抢夺。抚标左营已经出城弹压。” “城门呢?。” “安然无恙,抚标把乱民拦在了城外。” “死了多少人?” “自然是有一些刁民,被当场格杀了。” 钦差脸色一白,往椅子上一铺。 这种事,是打脸啊。 皇上他老人家最爱面子,自己若是报上去,怕是要不妙。 他是上三旗,很了解乾隆的脾性。 这位皇上,坐龙椅四十年,最在意盛世脸面和尊卑有序。 乱民闹事,同时就犯了两个忌讳。 一个是撕破了盛世的裱糊,另一个是打乱了三纲五常。 即使是及时弹压了,也不美。 皇上人老心善,越来越听不得这些“不美”的糟心事。 没一会,巡抚,布政使都来了。 其实这些人都算是了解乾隆的,互相在小心试探着。 经过了1个时辰的太极,他们终于放心了。 原来,大家想法都一样。 瞒! 今天发生在娄门外的事,不是乱民闹事。 而是太阳过于毒辣,饥民们又虚弱,一时间中暑死了一些人。 官府派员收尸,并好生安葬。 墓前人心平稳! 在折子里轻描淡写的提一笔,就过去了。 呼,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粉饰的太平,也是太平! …… “钦差大人来江南,不如尝尝咱这的地方吃食?” “好,好。客随主便嘛。” 然而,话音未落。 气急败坏的马忠义冲了进来,大声说道: “出事了。” 一炷香前,枫桥镇外正在排队喝粥的流民突然有人倒下了。 紧接着,又有十几个人倒地,大喊腹痛。 没一会,就七窍流血断了气,死相凄惨。 有经验的衙役查验尸体,结论是砒霜中毒。 30个施粥点,有4口锅旁喝粥的人出现了中毒。 程度轻重不一。 马忠义宦海沉浮,经验丰富,意识到今天有人要搞事! 而且所图甚大。 首先怀疑的就是其他派系的人,借着这个机会发难。 以小博大,用区区几十个流民的命,拿掉一堆红顶子。 这种事在历史上屡见不鲜。 乃是文官集团中的清流最擅长的一种方式。 好比是,一粒小石子砸出20米滔天巨浪。 他立即下令,先停止施粥。 查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再继续。 不过,饥民可不这么想。 他们有很多人已经走了半天,才赶到了这里。 排队站在太阳底下,又是一个时辰。 早就到了生命的临界点。 他们虚弱的抓住官差,拦住去路。 苦苦哀求着给吃一口粥。 什么有毒没毒,干净不干净的,都顾不上了。 满脑子只有那香喷喷的白粥。 不,那已经不是粥了。 是命! 喝一口就能生,喝不到就会死。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万物之灵的人呢。 …… 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喊: “当官的不给我们活路。我们自己动手,抢啊。” 这一句中气十足的呐喊,就好似水滴掉入滚油锅。 成千上万饿的皮包骨头的流民,抢着挤着去喝粥。 官差能有几个人,情况很快失控。 机灵的立刻扔了米袋,铁锅,撒腿就跑。 愣一些的,就被饥民挤倒,踩死了。 当然了,争抢的途中,流民死伤更多。 一旦倒下,就不可能再站起来。 乱象,一旦开始,就没法结束。 迅速蔓延到了所有的施粥点。 马忠义顿时后背发凉,他推开衙役,爬到了一辆马车顶上瞭望。 他发现,皂吏衙役正在迅速的被流民群淹没。 就好似是野犬遇上火蚁群。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82章 不如让我来骗 第82章不如让我来骗 “不好,有人要趁机闹事。” 马忠义是个机警的人,他立刻判断出了有人在里面推波助澜。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袭击。 有人煽动情绪,有人负责袭击衙役。 突然倒地的衙役,此时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腰侧,被刀子豁开了口子。 和被踩死的饥民,叠在一起。 死亡,是不分阶层的。 …… 白莲教,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只不过,和之前的计划有所改动。 不直接和官兵开战,而是先用流民冲一波。 把钦差行辕的注意力都吸引开,然后来一记黑虎掏心。 目前为止,计划进行的很成功。 枫桥镇到处乱糟糟的,官兵乱窜,流民也在乱窜。 各种人在里面指引,一会说哪里还有吃的。 一会说,官兵要杀人,赶紧往那边躲。 两间酒楼,已经被流民占据了。 在有心人的带领下,一大群流民冲了进去,把食客吓跑了,掌柜和小二根本拦不住。 人,是有从众心理的。 平常情况下,让这些流民冲进酒楼抢东西吃,绝对不敢。 但是在这种混乱的背景下,加上有领头者,就没什么不敢了。 掌柜的目瞪口呆,看着这些像骷髅的流民,疯狂的抓着菜就把嘴里塞。 拿着酒壶,就往嘴里倒。 还抓着肥鸡,就往怀里塞。 他心疼的直咒骂,刚推倒几个流民。 就被人一棍子打翻。 一个衣着破烂,但是魁梧有力的汉子喊道: “这些有钱人,天天宁可把饭菜倒了都不给我们。” “吃,吃饱了继续下一家。” …… 群体一旦陷入了疯狂意识,就不是一会会能清醒的。 这是属于流民们的狂欢,一路吃,一路砸。 很快,有多个店铺着火,黑烟滚滚。 整个枫桥镇都能看到,钦差行辕也是一样。 所有人这才知道,马忠义说的是真的。 这哪是饥民零散闹事,分明是有统一组织的起事。 “狗曰的,毁爷的前程。”钦差哭丧着脸。 哪怕是提前点,或者拖后些再发生,也好啊。 等自己不在苏州府了,就不必承担责任了。 乾隆时期,对于官吏的追责还是很严格的。 说贬官就贬官,说杀头就杀头。 全在皇帝一句话。 哪怕是满人亲贵,乾隆也是照杀不误。 虽然我大清一向是不当人的,但也略有区别。 顺康二帝,是不把穷汉当人。 而乾隆,是不分满汉,都不当人。 朕肝火旺,旺起来连自家皇后都打,何况你们这些奴才。 “十万火急,立即出兵吧。” 众人全部答应,这就意味着事后要联名写折子。 抚标中营,苏州城守左、右二营,共计1500人。 全部集结,开出了城门。 苏州百姓这才明白,肯定是出事了。 没人再敢凑热闹了,个个回家关门闭户。 官兵来真的,说不定把看热闹的人一起砍头,当军功。 这冤屈,可没处诉苦。 …… 黄四作为府衙捕头,自然也在其中。 他也摸不清头脑,心中忐忑。 有那么一阵,他甚至怀疑是李郁的手笔。 不过,随着进入枫桥镇,他预感和李郁无关。 于是,悄悄派遣了一个手下去李家堡,通报情况。 最矛盾的是胡把总。 他在横塘汛,同时见到了两拨人马。 一路是征召他去枫桥弹压的。 一路是李家堡的。 他急的满头大汗,想不通这世道咋的了。 好好的人间天堂,怎么就变成人间地狱了。 不过,不影响他从心做出决定。 他亲率汛兵,坐船去枫桥镇。 派心腹手下一队人,护送原配妻子和儿子去了李家堡。 傍晚,李郁知道了事态的最新进展。 一时间,竟也摸不着头脑。 不过,老胡的态度他很满意。 这是表忠心! 全家都在自己手上,这忠心日月可鉴。 除非他是刘邦。 …… 随着大批兵丁进入枫桥镇。 流民们清醒了,开始疯狂逃窜。 要么直接跳河求生,要么是四处藏匿。 凡是成群结队,走在大街上的,都被官兵追上一顿砍杀。 马忠义是总指挥,他的心肠很硬。 他还亲手砍杀了一个扛着棉布的流民。 事态逐渐平息,官兵开始扫尾。 灭火,抓俘虏,追着逃跑的人后面砍杀,还有顺手牵羊。 为大清效力,顺便捞点财物,是理直气壮的。 几乎所有的绿营兵都这么想。 只可怜繁华的枫桥镇,半数店铺被洗劫一空。 还有几十人伤亡。 这些损失,肯定要扣到乱民头上。 马忠义眯着眼,随手割下一块店幡擦拭宝剑。 刚把沾血的布扔到地上。 轰,地面一抖。 坐骑不安的撩动蹄子,差点把马忠义摔下来。 …… “什么情况?哪儿发生了爆炸?”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直到,远处的府城方向,腾起一根黑烟柱。 今日无风,所以烟柱特别直溜。 一瞬间,他感觉血都凉了。 “探马,快去。” 马忠义是真的愤怒了,他有种被戏耍的暴怒。 好好的苏州府,怎么就成了战场? 他不断的提醒自己,这不是金川,这是踏马的江南。 很快,消息传来了。 白莲教,把按察使衙门给扬了。 足足200斤黑火药,还有一车桐油。 竟是在按察使衙门大堂点燃的。 具体情况不知,但可想而知,大约是死士。 白莲教内,愿意干这种活的人不少。 属于狂热教徒。 又称狂徒。 马忠义眼前一黑,摔下马来。 在一群扈从急切的呼喊声中,他开口了: “抬着我去钦差行辕,天塌了。” 其实白莲教的人,原本是想炸知府衙门的。 结果,行动者迷路了。 拐错了弯,最后找上了按察使衙门。 一看介衙门很大很气派,石狮子雪白。 算了,就这个吧。 赶着两辆马车,跑来跑去的很容易暴露。 若不是这会苏州城守营都奔去了枫桥镇,怕是没这么轻松。 …… 而几个白莲教徒,从马车厢底下拿出兵器。 大吼一声: “白莲教先锋在此。” 看门的就吓得连滚带爬,从后门跑了。 然后,就畅通无阻的赶着马车一路进了按察使衙门。 绕过影壁,走到大堂,一看上面“明镜高悬”,觉得这地儿合适。 就点燃了引线。 半个按察使衙门,都上了天。 然后,幸存的白莲教人又点了把火,从容离开。 钦差行辕内。 某个上三旗的家伙已经哭了,是真的哭。 他流着泪说: “在京城的时候,人人都说江南是人间天堂,富庶甲绝天下,就这?” “钦差大人容禀,平时真不是这样的。”巡抚说的脸都发烫。 “你的意思,本官是灾星咯,我一来就狼烟四起。” 崩溃归崩溃,还是得剿匪。 这可不是普通乱民,是白莲逆匪。 随便哪个皇帝听了,都虎躯一震的玩意。 若要论起运行“造反”大型程序的丝滑程度: 清水教最多算个青春版机子。 白莲教才是pro版。 …… 求援的信使还未出发。 江南到底是不是人间天堂的争吵还未有结论。 白莲教的第二波袭击就到了。 这位会主,堪称是阴谋大师。 行辕门口的官兵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 一辆失控的马车,朝着大门狂奔而来。 小小的马车,竟然用了三匹御马。 车夫则是疯狂的抽打鞭子,打的马儿吃痛,几乎是发疯般的奔跑。 “拦住他,快放箭。” 行辕内,一队弓箭手匆匆跑出。 这种时候,弓箭比火枪要及时。 搭上弓弦,就能反击。 嗖嗖,稀疏的羽箭插着马车飞去。 然而,马车速度太快。 箭矢并未伤到人马。 更多的弓箭手冲出来,对着狂奔而来的马车放箭。 车夫中箭,鲜血染红了白衣。 一匹马也中箭,速度稍慢。 车夫拿起火把,癫狂的大吼道: “弥勒下凡喽。” 把火把往后面一扔,轰,车厢腾起火焰。 官兵纷纷往两侧躲开。 一个躲闪不及的被车轮压断了腿,发出凄厉的哀嚎。 …… 马车径直的冲进了辕门。 又冲进了一间帐篷,然后发生爆炸。 车厢里,是火药,桐油,还有石灰粉。 似乎,还夹杂着一些硫磺,味道刺鼻。 正在斟酌写折子的钦差手一抖,墨点落在了折子上。 “有刺客。” 行辕的官兵,全部涌了出来。 他们看到了震惊的一幕,200多白衣白帽的白莲教徒紧随其后。 脸上带着狂热,举着刀枪杀进了辕门。 “杀官兵,迎弥勒。” “保护钦差,结阵。” 白色和青灰色两股势力,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似乎是激发了某种化学反应,产生了红色。 血! 白莲教徒,一个个悍不畏死。 没有结阵,完全是靠的个人悍勇。 武艺未必高强,然而打法吓人。 官兵的刀砍来,却是躲也不躲。 拼着被官兵砍伤的代价,贴过去,一刀拉在官兵的脖上。 以命换命的打法。 第一层官兵崩溃了,让开了道路。 他们是城守营的绿营兵,受不了这种高烈度的战争。 第二层是京营护卫,多为满汉八旗。 身披棉甲,手持长矛结阵。 其中,还有不少是火器营的火枪兵。 在前面厮杀的时候,已经完成了装填。 砰砰,一阵白烟腾起。 把冲杀在最前面的白莲教徒打倒在地。 什么样的神功,也挡不住铅弹。 …… “护卫钦差,剿杀白莲逆匪。” 一个将官模样的八旗汉子,镇定的下令。 他不是纨绔子弟,而是经历过清缅战争的军官。 论血腥,和缅兵作战数第一,金川兵属第二。 其他的都排不上号。 白莲逆匪,也想和自己较量。 “放箭。” 阵后的弓箭手,几乎是瞄准了才松开弓弦的。 虽然仅有10几人,却都是箭术高手。 几乎每一箭射出,对面都有白衣人倒下。 火枪,在沉寂了一会后又开始轰鸣。 白莲教的冲击,为之一滞。 冲到面前,又被结阵的八旗护卫刺倒一大片。 兵器阵型的劣势,在此刻全部暴露了出来。 几乎是十比一的伤亡比。 白袍战神倒下了一片,又一片。 然而,依旧悍不畏死。 这让在后面督战的八旗将官,也生出了些许敬意。 虽是逆匪,却比一般的绿营要强太多。 都说汉人懦弱,也未必都如此。 这股人,若是披上铠甲,有长短兵器,远程兵器助阵。 今日麾下勇士,怕是要伤亡几十个。 半个时辰后,厮杀结束。 …… “禀钦差,白莲逆匪已全部伏法。” “好,好好。” 钦差已经失了方寸,折子、公文全是其他人接手了。 辕门,不停的有快马信使奔出。 把急报送往江宁将军,两江总督,还有朝廷,皇上。 同时,征调太湖协,平望营,江阴营,苏松镇标左营,进驻苏州府。 准备应对白莲教的大规模造反。 若是让白莲逆匪占了苏州城,哪怕是仅仅一天,乾隆怕是要杀尽江南官。 江南是朝廷的钱袋子,苏州是皇上的第二故乡。 还是大运河的枢纽城市。 众人越想,脸色越白。 谁还记得娄门外李郁施粥引发混乱,追究责任的事。 次日清晨,李郁得到了详细消息。 运气好到爆棚,居然被白莲教给救了。 一时间,李郁都觉得白莲教眉清目秀,颇有几分好感。 “军师,这是好机会。”范京来了。 “嗯?” “树立您手眼通天,凌驾于官府之上形象的好时机。” 是个好主意 宣传的阵地,自己不占领,坏人就会占领。 与其被坏人骗,不如自己来骗。 骨干分子紧急会议后,宣传造势正式铺开。 到处都是香风铺面,从正面,侧面塑造李郁的威望。 …… 李郁适时躲进了屋里。 免得影响底下人发挥,过于尴尬。 到了晚上,一个权势滔天,义薄云天,富可敌国的老爷形象就立起来了。 各种传言,在群众里自发的传播。 比如, 苏州府有眼不识泰山,两江总督介入,打了知府。 京里有人青睐老爷,和老爷拜了把子。 府衙有人想暗算老爷,这会全家都烧了。 不收老爷的银子,就吃老爷的刀子,官府p都不敢放一个。 零零总总,听着非常的解气。 都是爽文主角那一套。 越离谱,越夸张越好。 李郁从紧绷的神经中缓了过来,又开始画画了。 许久不拿画笔,就生疏了。 这可不行,涩画是吃饭的技能。 到了哪一天都不能丢。 学美术救不了国,然而可以混饭吃。 咱就是说如果, 如果有一天登基当了皇帝,由于时代的车轮滚滚而来,迎面碾压。 几十年后,全世界的君主,都要面临这个枪炮解决不了的问题。 不要犹豫, 放弃帝制,拥抱潮流,宣布退位,西狩欧洲。 欧洲可能还不行,狂热皿煮一浪接着一浪,有被送上断头台的风险。 带英也不要去,他们太精明太理智,不懂浪漫,容易被搞。 还得坐船二次西狩,抵达那片愚昧的美洲土地。 靠着东方开明退帝的名声,还能混的风生水起。 那里的人们极度自卑,有钱迷茫,渴望贵族身份,又假装喜爱艺术。 破产伯爵、公爵都能当个宝迎回家供着。 还极度崇拜可怜人毕加索的疯后涂鸦。 自己这个东方前君主,涩画艺术家,写几本皇帝回忆录,配上插图,财涩兼收应是比喝水都轻松。 指数级的碾压。 再掺和一点保护这啥那啥的组织,贴贴金。 混个几年,搞不好能参选大统领。 最低,也是大资/本家,社会名流,大艺术家,大作家。 以上,是李郁对儿子的考虑。 等有了儿子,得郑重传授给他,李氏帝王术。 而且子子孙孙,世代相传,家族不传之秘。 (目前1100平均订阅,一万收藏,感谢各位默默支持的读者。对于眼神清澈又愚蠢的萌新来说,第一次写书这成绩该狂喜了。对于本秃顶萌新来说,月入尚不到一个周末的加班费。确系首次写网文,但有文字功底。中学时代,若不是字过于丑陋,新概念作文竞赛当有和某寒,矮小四握手的机会,啊,为何作文要手写呢,有眼无珠的考官。20多年后,再捡秃笔,少年已衰,然剑锋尚利。随我砍大清,爆金币。持续稳定更新中,多投票支持吧。)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83章 帝国的体检报告 第83章帝国的体检报告 钦差行辕,一片狼藉。 爆炸的威力,不可小觑。 辕门,帐篷甚至飞到了几十米外。 尸体更是堆了一地,触目惊心。 溃散的绿营兵已经重新集结了,正在八旗大爷的监督下打扫战场。 把尸体堆到车上,拉走。 顺便,检查这些人的来路。 即使是断刀,靴子,血衣,一张碎纸片,都要搜集起来,寻找蛛丝马迹。 一个绿营兵悄悄的藏了锭银子。 被监督的八旗兵发现了,喊过去,一刀。 吓得其他人再也不敢私藏财物了。 巡抚,布政使,按察使,知府一大帮人,簇拥着钦差出来了。 刚一出来,就被血腥味熏的干呕。 在场的大部分是文官,对于战场认识还停留在纸面上。 都是些慷慨激昂,令人振奋的文字。 偶尔酒后也幻想着,书生万户侯,收服燕云十六州之类。 然后就去撕打丫鬟了。 实际上,人真的到了战场。 就是恐惧,恶心,只想着远离。 即使是真正的勇士,也没有满心期待上战场的。 这才是真实的人性。 …… 按察使是主管刑名的,心理承受能力要强一些。 他看到一具尸体的鞋子底,似乎有些东西。 于是翻开查验,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些线索。 “臬台大人,有何发现?” “此人靴下沾土,似是~” 突然,旁边趴着的一具尸体活了,一个翻身。 握着刀子,捅入了按察使的腰,深没刀柄。 还狠狠的往上一豁。 按察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又戛然而止。 这个装死的白莲教,也被护卫立即乱刀剁死。 “大人?大人?” 一群人慌张的抬起按察使,然而已经没气了。 众目睽睽之下,江苏按察使,堂堂三品大员,被一个装死的白莲教徒给刺杀了。 一群人被气的发狂。 绿营兵们也开始对尸体泄愤,一具具的剁过去。 所有红道: “府里有女眷,不敢惊扰。” “这是一点小小心意,官爷留着喝茶?” 黄四袖子一沉,根据他多年执法的经验。 诚意满满! “走,弟兄们。下一家。” 整个苏州城,都处于一种惶惶不安中。 扛着虎皮大旗的官差,把那点职权发挥到了极致。 极尽刁难之能事。 一群未曾开蒙,也未曾接受过系统教育的人。 却使用的极度娴熟,让人挑不出刺。 似乎,他们天生就会。 结果就是, 几天下来,人均多收了三五两。 …… 李郁,也想抓着这个机会。 官府没心思找自己麻烦,甚至忘记了自己。 那自己也不能闲着,趁着水混,多摸几条鱼。 “列个单子,把和咱们作对的人全列出来。” 众人拾柴火焰高。 今天的李家堡骨干分子会议上,主题是“复仇”。 李郁是个宽容的人,一般不记仇。 这种格局不大的事,还是交给手下人。 半个时辰,列出了一张名单。 李郁接过一瞅,顿时震惊了。 “这么多?” “是啊。我来介绍一下。” “柴禾商会老张,有二心,妄图从浙江长兴煤矿购入优质煤,绕开咱们的供货渠道。” “横塘镇风顺船行,奸商,加暗仓多收了咱们三百两保密费。” “府城王秀才,言论毁谤,说您是嘿涩会强买强卖。” “布政使司衙门的宋书吏,心向朝廷,拒绝透露本省赋税数据。” …… 范京一条条的念,足足几十个。 李郁听的目瞪口呆,我竟有这么多仇人。 “属实吗?” “千真万确。” 李郁拿过一支红色的毛笔,在名单上勾选。 一共勾出了7个名字。 “白莲教猖獗,这些人可以死于白莲逆匪。” “遵命。” 又拿黑色铅笔,勾出了3个名字。 “此3人,颇有家财。现在世道不好,可以被绑肉票。能为我们的大业作出贡献,他们理应骄傲。” “好嘞。” “记住,无论做什么都要敬业。每一行,做到极致,都能是仙人。” “啊?”众人不解。 杀人放火,这咋就成仙了呢? 于是,李郁耐心的解释道: “何谓敬业?就好比嫁祸白莲,你们就要穿上白衣白裤,动手的时候一定要高喊他们的口号。” “如果家里没人呢?” “在墙上写字啊。” “写什么?” “学武松,杀张都监后在鸳鸯楼题字。” “懂了。” “绑肉票的江湖规矩懂吗?怎么定价,去请教一下刘千。” “军师,刘千他去徽州府还未回来。” 李郁一愣,倒是忘了这茬。 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李家堡的人,一群群的离开了。 不进府城,里面全是绿营兵,太危险了。 在城外,挨个的清算仇人。 …… 仓库里有白布,临时赶制了十几套衣服。 杜仁,范京,林淮生,刘武各自带人,分头行动。 携带火油,火折子,短刀,李氏二型截短霰弹枪。 在郊区制造了若干起血案。 最终,成为马忠义案头的一叠纸。 全部罗列成了白莲作乱。 李郁是个很会抓时机的人,搞事情不早不晚。 管一省刑狱的按察使都被刺杀了,衙门房倒屋塌。 所以,白莲再杀点乡绅财主有啥奇怪的。 面对报官的家属,衙门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这案,破不了。 有本事去找白莲教! 有一户家境殷实的,花了银子请来了衙门老吏勘查。 “官爷,您看?” “唔,手段极其残忍,符合白莲逆匪的作风。” 这一点,刘阿坤做的很到位。 “这墙上的血字?” “官爷也觉得蹊跷吧。” “是有些~不合常理。” 如果李郁在场,他估计会暴走。 墙上用血写着“杀人者,武宋也。” 然而,“武”字不会写,连写了两个错别字,划掉。 “松”也不会写,于是写了个“宋”。 依稀可见,错别字的模样。 …… 老吏仔细辨认后,也是满头雾水。 “这,似乎是水浒里的做法。” “老夫推断,此凶犯应是崇拜武松的。” “然文化水平不高,粗鄙。” 面对家属的殷切期望,老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说了句真话: “许是你们当家的,平时里就得罪了某位潜伏的白莲教徒,此人长期隐匿,借着这个机会,上门寻仇。” “听老夫一句劝,这仇,没处报。” “堂堂三品按察使大人的家眷,还在灵堂嚎哭呢。” “老夫有一句肺腑之言,不知诸位可愿听?” “官爷请讲。” “搬家吧。” 家属如梦初醒,短短两天,就从苏州府消失了。 因为老吏的分析实在正确。 再不走,怕是睡不着觉了。 白莲教或许就在镇子里,甚至有可能是邻居。 …… “白莲”众人是夜里出动,清晨归来。 李郁一大早,就站在堡墙上迎候他们归来。 “这是谁给你们做的衣服?” “嘿嘿,好看吗?” 白棉布的衣服,中间对襟处染了一个大大的“莲”字。 伱们这白莲教,正经吗? 幸亏是夜里,遇不到聪明人。 绑票的只有2人,另一人因为反抗激烈,失手弄死了。 李郁也无所谓,只是吩咐把人关到地窖去。 李家堡为了做事方便,挖了几个地窖。 终于派上了用途。 其中一人是布政使司衙门的宋书吏,此人是秀才。 一边在衙门做事,一边考科举。 抓他,费了不少心思。 他家住在府城,很难动手。 不过此人有个相好的,在阳澄湖一渔村口倚门卖酒。 杜仁带着人,先把相好的给抓了,然后让她写信。 托人带给宋书吏,约他见面。 怕他不来,特意内容写的劲爆了些。 奴家有了! 一下子就把宋书吏给钓出来了。 麻烦就是,又多绑了一个女人,还不能释放。 “把她带来。” 一个有些姿色的女人,表情里有害怕,疑惑,好奇。 “我不会释放你,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个,被灭口。第二个,我给你安排个地方,乖乖待几年,做你的老本行。” “奴家懂规矩。” 女人忙不迭的应声。 开玩笑,她开酒铺子这么久,能不懂点江湖规矩吗。 绑了你,还不怕露脸。 要么是准备撕票,要么是有恃无恐。 “以后,你只要不离开我安排的地方,你做什么都不干涉,亦可嫁人。” “记住,如果想逃,发现一次你就活不了。” “是,是。” 女人吓的瘫倒在地。 …… “军师,真不杀她?” “杀人不是目的,只是手段。西山煤矿那边,狼多肉少,若是有表现佳的,可以许配。”李郁一脸淡然。 目前,西山煤矿已经有500多青壮了。 几乎都是失去了家眷的年轻流民,天南海北的。 那边和李家堡不一样,实施的是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的策略。 李家堡是自己人。 西山煤矿,绝大多数人充其量算是仆从军。 没有工钱,提供住宿,一日三餐。 但是,给了一个承诺。 表现优秀者,可以离开,成为老爷的家丁。 培养双向信任,需要时间和精力。 目前没这个精力,只能这样了。 小五这段时间,一直待在那里。 李郁给他拨了25个人的武装,配备雁翎刀和李氏二型截短霰弹枪。 弹压乱子,霰弹枪比啥都好用。 还多配备了一些刀棍。 让他从矿工里挑选工头,还有护矿队。 工头配包铁短棍,护矿队配刀。 不然,光靠那25人,根本管不过来。 以夷制夷,永远是有效策略。 清廷也是如此,元廷也是如此。 阴谋只能一时,阳谋却能管一世。 基于人性、利益分配制定的策略,才叫做阳谋。 阳谋干的最漂亮的是汉武帝,千古推恩令。 最毒辣的是清廷和汉人士大夫三百年的合作。 …… 宋书吏终究是没能抗住审讯。 把他知道的江苏历年赋税钱粮征收情况全部交代了。 包括征收的时间,解送的路线,方式。 乾隆四十年,税赋排名三甲分别是江苏,浙江,山东。 一年的总税收5000余万两,本省就高达900万两。 这些对于李郁来说,都很重要。 大清朝没有互联网,没处了解这些数据。 看似是一串串数字,实则是一个帝国的体检报告。 武断的讲, 一切矛盾的根源都是钱。 大到一个帝国,小到一户家庭,都是如此。 若是经济宽裕,足以掩盖九成的矛盾。 若是兜里没钱,很容易分崩离析。 从这些数据中,李郁就能获得很多的灵感。 了解清廷的赋税制度,健康程度。 逐步给他埋雷。 扯旗造反之前,一定会先把江南的赋税钱粮截住,据为己有。 如果不能控制江北,就把淮安府清江浦给烧了。 这是个节点,决不能为敌所用。 考虑到地理位置,甚至可以把南边浙江的也堵住。 即使自己拿不到,也不让清廷拿到。 少了江浙的钱粮,直隶一定会乱。 李郁对着口供,还有一张抽象的大清舆图,沉思了许久。 直到杨云娇送来了晚餐。 “老爷,该吃饭了。” “好,放这吧。” 他没有注意到,称呼变了。 以前是李先生,现在是老爷。 然而,心思白花了。 正在犹豫,要不要使点什么心眼。 泡绿茶还是打豆腐,还是低血糖的时候。 砰,李郁一拍桌子。 兴奋的大叫一声: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乾隆那么重视清水教起义了。” “啊?” “因为他们占据的是临清啊。” “奴家不明白。” “小小临清没什么,然而却卡住了京杭大运河。这才是乾隆最害怕的。” 李郁把她一拉: “你看,如果清廷是个人,那京杭大运河就是他的脊椎啊!” “脊椎在哪儿?” “就是这里,从腰延伸到脑子的这一段。一共有34节。” …… “1,2,3,4,~” 咦,怎么只数了32节。 李郁脸一红,恼羞成怒,记错了? 当初自己为啥不去学医呢,哦对了,学医救不了帝国。 学美术可以。 “老爷说多少节,就多少节。” “不行,科学要讲究严谨。少一块,多一块不行。” 数了五遍,总算是对上了。 李郁松了一口气: “总算对上了,学素描解剖图的时候,我就老是记不清。” “原来是忘记了尾椎。” “好了,你可以走了。” 杨云娇踉跄的离开了,在夜色里极度狼狈。 好人,你都哪儿学的医术。 这数的哪是骨头,分明是咱的魂儿啊。 全订加君羊,(41九1590九9)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84章 又掉链子! 第84章又掉链子! 江南绿营,京口(今镇江)驻防八旗陆续赶到了苏州府。 然而,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白莲教在疯狂一击后,竟然销声匿迹了。 仿佛,他们就只是筹划了一场刺杀而已。 藏在水下的猛兽,更让人心悸。 苏州城内外,到处是兵。 浒墅关,枫桥,横塘镇,阳澄湖,甚至到底下的震泽县,主要路口都有兵丁把守。 严查来往行人,搜查白莲匪。 奉江宁将军令,京口副都统率领500蒙八旗,驻扎在浒墅关附近。 马不许下鞍,人不得离营。 然而,5日过去了,一份军令都没等来。 副都统海儿哈,无聊的拿小刀片羊肉涮着吃。 突然,外面一阵吵闹。 “兔崽子,喧哗什么?” “都统大人,下雨了!” 海儿哈在帐篷上擦擦油手,掀开帘子。 密密的雨点,砸在地面上,腾起灰尘。 一会,就汇成了小溪流。 …… 京口驻防八旗,乃是蒙八旗。 设副都统一名,受江宁将军节制。 以骑兵为主,守着长江,主要目的就是江南任何一地有事,随时出击。 此处的江南,是广义的。 从安庆府以下,长江两侧的所有州县。 1个时辰后,雨势未减。 海儿哈看着有些映水的帐篷说吧?” 众人都沉浸在震惊中。 大嫂是白莲教,这个消息就是第一个雷。 被抓的人,认识大嫂,是第二个雷。 准备中途劫人,是第三个雷。 震的所有人,心神缓不过来。 “这可真是,前面驱虎,后门入狼啊。”范京幽幽的来了一句。 “奴家倒觉得,这雷早晚得爆。” 杨云娇的话,有些出乎意外。 她又解释道: “大嫂的身份,就是一颗雷,埋在老爷身边,早晚得炸。现在的状况,其实不算太糟糕。” 林淮生点点头,他认可这个说法。 如果是大嫂被官府抓了,才是地雷爆了。 …… “以后,不能再让大嫂回苏州府。”杨云娇很坚决的说道。 “这是自然。” “还有,存菊堂那帮人也是雷,他们也知道老爷的秘密。” 李郁点点头,至少乌鸦,就是个地雷。 待事情了结,他会想办法把存菊堂吃掉。 要么融入李家堡,成为自己人。 要么,拿着安家费远走高飞,离开苏州府远远的。 作为兄弟,他的仁义到此为止。 若是两种方案都不接受,那就别怪他手狠了。 赖二一直没吭声,杀人放火的事他不擅长。 他擅长的是采买,和商人打交道。 不过,他的眼睛滴溜溜的,在琢磨杨云娇话里的一个词“老爷”。 这词,可不是随便叫的。 突然,李郁问他: “赖二,雨天通往浒墅关的道路,好走吗?” “还行,这一路上都是官道,铺了石条的。” 这就麻烦了。 若是土路,几天雨下来,就成了泥潭。 押送囚车,大队人马根本没法走。 “不过,我觉得官府会走水路。” “说说理由?” “好好的水路不走,官府不是傻吗?” 李郁一愣,觉得好有道理啊。 赖二继续解释: “我平时采买走陆路运货,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就算是石板路也很累,一车运个四百斤货顶天了。” “如果是水运,这雨天就躲船舱里,除了水手,其他人都轻松。” “犯人,加上兵丁,起码得50人吧,一艘船就搞定了。” …… 李郁觉得,这家伙分析的挺合理。 “那就按照水路劫人,制定计划吧,根据情报,后天押送。” “军师,这雨还会一直下吗?” “我问过清月村老渔民,他说一时停不了。” 众人沉默,下雨天火绳枪怎么用? 要速战速决,赶紧撤离,就得集中大量火器。 短时间输出足够火力。 “大家都想想吧,把所有的问题都罗列出来,尽量把预案做细。” 激烈讨论了半个时辰。 提出了一大堆问题: 比如火绳淋雨熄灭,枪声巨大,用什么船,撤离的路线,被目击者看到脸,自己人的尸体,官兵援兵缠住,如何不被人追踪到。 等等一大堆问题。 集思广益,一个个问题解决。 最终,都有了大致的解决方案。 制造堵船机会,拉近距离, 在船侧加雨棚,在棚下射击, 行动时用布把脸蒙住, 不要遗漏自己人的尸体,兵器, 噪音无法解决,就在时间上下功夫, 只要我速度够快,官兵就来不及增援, 最后,在横塘汛附近换船。 …… 走陆路会留下脚印,车辙印。 水路,真就可以没有痕迹。 雨天,更容易藏身。 视野差,背景噪音大,现场痕迹被冲刷。 李郁找来了张铁匠: “你会造炮吗?” “没造过,怕是造不好。” “没事,我给你画个图,这炮的要求不高,能打响就行。” 造火炮,是有科技含量的。 冶金,切削,炮膛,打磨,射表,都是炮匠经验的凝结。 然而,李郁都不需要。 因为,他只要两门虎蹲炮,打霰弹。 近距离轰官船,杀伤人员的。 争取,一开始就把押运官兵打残了。 然后再来几轮火绳枪齐射。 最后,跳帮,劫人。 即使误伤了犯人,也无所谓。 反正,他的最低要求就是灭口。 不必束手束脚,直接来点沙鹅营救人质的作风。 让人质和绑匪都瑟瑟发抖。 …… 张铁匠父子熬了一个通宵,拿出了一门铁炮。 外形不好看,也没打磨抛光。 炮筒壁很厚,主要是怕炸膛。 李郁让人把这玩意抬到堡墙上。 为了试炮,临时搭设了雨棚。 “老爷,会不会被人听到动静?” “无妨,人家还以为是打雷了。” 众人笑了,这种天气,确实是不必担心。 视野不好,一片白茫茫。 “把引线放长点,小心炸膛。” 炮手点燃引线后,就赶紧往下跑。 轰,众人大喜,没炸膛,雨棚和火炮都安然无恙。 “再放两炮,明天就指着它了。” 笨重,丑陋,毫无火炮的美感。 就是张铁匠用镗床,钻出来的。 浪费了两块铁疙瘩。 只可惜没有合适的铜锭,否则铜炮更为放心。 因为铜的延展性好,炸膛的概率更小。 …… 全订君羊:41九1590九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85章 蒙鞑子,讲个笑话 第85章蒙鞑子,讲个笑话 伏击官兵,容不得一丝闪失。 所以,李郁把各种情况都尽量考虑到了。 派遣两人,提前潜入道前街附近,监视府衙的动静。 又亲自坐船去侦查了一遍路线。 从浒墅关,到城南盘门。 一路上依次经过京杭大运河,胥江,护城河,最终抵达盘门。 盘门是水陆城门,船只可以直接入城。 “调头,再走一遍。” 坐在船舱中,李郁下令。 船上只带了两个船夫,还有林淮生,韦秀。 韦秀是自告奋勇来的,她对苏州的水系烂熟于心。 护城河段,显然不适合动手。 一侧就是城墙,上面有巡逻官兵。 枪炮一响,聋子都知道出事了。 离开护城河,就进入了胥江。 李郁撑着油纸伞,走到船头。 胥江不宽,是在一条小河的基础上挖出来的。 目的是连接大运河和护城河。 流速缓慢,若是不靠桨,缓慢如牛。 【注:可参照彩蛋章作者手绘的丑陋地图。】 …… 一路向西。 到了胥江的尽头,水面就豁然开朗。 有一河心岛,插着官府的旗帜。 “此处就是横塘驿站和横塘汛的驻地。” “过去后,就是大运河。” 李郁点点头,横塘汛位置关键。 他处心积虑把胡把总安置在这里,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途了。 “走,咱们去找老胡喝杯茶。” 河心岛面积不大,空中俯瞰,就像个直角三角形。 码头,官署,马厩,驿站,兵营,甚至还有个瞭望木塔。 老胡惊喜的迎了上来: “兄弟,你咋来了?今晚别走了,留这吃酒。” “新官上任,还习惯吗?” 老胡嘿嘿一笑: “我带了5个心腹。” 李郁点点头,心想老胡还是有点心机的。 知道新官上任,容易被架空。 带几个亲信,安插到各个重要位置,就不一样了。 “金鸡汛呢?谁过, 计划越周密,出纰漏的概率就越大。 李郁已经尽可能的把计划的复杂程度降低,再降低。 简单的说,就是府衙的押运官船一出发,监视的弟兄就打马狂奔。 到约定的岸边,传达消息。 骑马肯定比船快,这是常识。两骑,是为了确保不出纰漏。 然后,大船就在胥江和大运河交汇处等着。 等官船出现,就起锚跟着航行。 直到,抵达绿洲处加速。 和官船并排,靠近了开炮。 这个计划,已经是最大限度的简单了。 李郁闭目养神,其余人也有样学样。 …… 直到,尾舵处水手喊: “他来了。” 派去侦查的一人,踩着跳板爬上大船。 抹了一脸雨水: “官船出发了,一共两艘。” “犯人在哪艘船知道吗?” “知道,我在码头瞧着他们登船的。” “好,一会你指出来。” 报信的人,跑到船舷,对着岸上的骑士交叉手臂挥舞了两下。 岸上的蓑衣骑士也挥挥手,然后骑一马,牵一马离开了。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返回李家堡。 “押运船上,有八旗兵。” “什么?”李郁一愣。 “绿营兵三四十人,八旗兵十几人。” “你怎么判断出是八旗兵?” “大脸盘,罗圈腿,穿棉甲,壮的很,人人挎弓箭,一看便知。” 李郁点点头,这是个人才。 他观察的这些特征,确实符合。 长期骑马,都会罗圈。 大脸盘,也是鞑子明显特征。 等待的时机,是最熬人的。 官船的速度很慢,小半个时辰才到了。 船舱内,一个穿棉甲的汉子,透过窗子欣赏着: “江南四百五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旁边一位押司,欲言又止。 算了,还是别多嘴纠错了。 很显然,这位骁骑校是个汉文化爱好者。 一路上,已经背诵三次古诗了。 正确率,高达五成。 …… “押司,你是哪儿人?” “小人是常州府人氏。” “我有几个文学方面的疑惑,想请教一二。” “您客气了。” “为何有的诗,读着十分优雅。有的诗词读着,却让我想纵马杀敌?” 押司一听,有点意思。 赶紧问道: “却不知大人,您读的是何人的诗?” 骁骑校思索了一下,答道: “是个姓辛的,好像叫什么辛没病,还是辛去病。” 押司差点吐血,强忍着尴尬,说道: “您说的应是宋人辛弃疾。” “对,对。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骁骑校这一回,发挥异常的好,竟是一个字都没记错。 押司心想,看来他是真心喜欢辛弃疾的词。 “大人可知为何他的词读来热血沸腾?” “为何?” “辛弃疾乃是文武双全,带兵打仗的儒将。” “难怪,此人是我崇拜的偶像。”骁骑校一拍桌子,显得十分激动。 押司又讲了一下辛弃疾的事迹,曾独闯敌营,掳走敌将。 听的这骁骑校眼睛都直了。 他感慨道: “如果能早生几百年,我定要去他帐下,愿为一小卒。” “白天跟着他纵马杀敌,晚上喝着酒读他的词。这才是草原男儿的梦想啊。” 押司一愣,心想。 这话可不能乱说,犯忌了。 辛弃疾他杀的,可是金人。 是咱大清旗人跨越几百年的老祖宗。 …… “咳咳,不如我给大人讲个江南的文坛趣事吧?” “好啊,来来,请坐。” 骁骑校是个直肠子的人,尊师重道。 他知道,古人有一字师。 一个故事,那更能算老师了。 亲自去搬来了一个凳子,让押司坐着,喝着茶讲。 “前明有一文人,喜游历天下,每到一地,都要和当地的文人切磋比诗文,常常压人一头,以文坛屠夫自居。 有一日,他到了常州府,却非常老实,只是游览喝酒。 旁人就问他,你怎么不找本地文坛切磋了? 他说,不敢。 问:为何不敢? 答:此地文人之狂傲,举世无双,我已输了。 旁人不解,被他拉到了城墙下。 抬头一看, 城门高挂的牌匾上,烫金的“常州”二字不知何时,“常“字掉了上面一半。 成了“吊州”。 此人感慨,敢挂这样的牌匾,迎天下客。 可见,此地文坛之桀骜狂悖,李白来了也得挨打。 …… 骁骑校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疯狂的拍着桌子,喊肚子疼。 他发誓,这是自己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还是江南好啊, 在草原上除了羊和女人,就没有其他乐子了。 押司也很满意,和一个蒙八旗军官处好关系,只有好处。 “小人还有一个压箱底的笑话,大人想听否?” 骁骑校还未来得及响应。 官船剧烈的摇晃了一下。 很显然,是撞到什么东西了。 押司走出船舱,错愕的看到一艘大船竟然贴在了本船的侧面。 几个戴孝帽的汉子,正在忙着调整风帆。 “瞎了你们的狗眼。奔丧奔到官船来啦。” 果然,李郁设计的劫匪头套,被人认成了孝帽。 轰,一声炮响。 撕裂了雨幕。 火光一闪,炙热的霰弹就扫过甲板。 就像割麦子一样,割倒了一大片。 会讲笑话的押司已经死了,躺在甲板上,污血从眼眶里流出。 一颗铅子,穿了进去。 “敌袭。” 船舱内的骁骑校,刚取下挂着的弓箭,准备冲出去。 耳边,就传来了更大的巨响。 他被震的失去了直觉,倒在了地上。 …… 第二门炮,贴着船舱轰出。 只听得里面狼哭鬼嚎,显然这舱壁挡不住炮子。 不过,炮膛已经有裂纹了。 废了! 为了达到更好的杀伤效果,火药多加了三成。 没炸膛反杀自己人,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火绳枪,射击。” 甲板上,油纸布被人掀开。 掀开的一瞬间,一排白烟喷出。 火绳枪的近距离射击,把迎战的官兵打了个崩溃。 其中,不乏好几个蒙八旗兵丁。 李郁松了一口气,下令跳帮。 同时,进攻第二艘船。 第二艘船略小,除了船夫,仅有10个绿营兵,还有十几匹战马。 他们见有人劫船,竟然想逃跑。 而最近的陆地,就是旁边的绿洲小岛。 …… 李郁爬到桅杆,观看战况。 手下已经控制了第一艘官船的甲板,正在往船舱底下进攻。 犯人,应该就关在舱底下。 第二艘船,正在拼命转向,想冲滩搁浅。 尾舵处,已经躺了好几个人。 都是被火枪打死的,目的是不让它逃跑。 仅存的一尊虎蹲炮,正在重新装填。 然后,对着第二艘官船的船舱,又轰了一发。 民船的舱壁就是一层薄薄的木板。 一打,就是许多个孔。 里面一阵惨叫,显然有人倒霉了。 李郁大声吼道: “不留活口,抓紧时间。” 半盏茶的功夫,两艘船的人都撤回来了。 “都清理干净了?” “干净了。” 刘武一身血,手臂还在哆嗦。 他刚才,冲到舱底下,恰好看到两个八旗兵正在忙着处决犯人,砍的正嗨。 就开了一枪。 很遗憾,他用的是李氏二型截短霰弹枪。 俩八旗兵倒下了,活着的白莲教犯人也倒下了。 最后,就拖出来三人。 俩白莲,一个八旗军官。 其余的,他挨个补了刀。 离开的时候,还往船舱里扔了个火把。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86章 各方反应 第86章各方反应 “这个鞑子,你抓回来干嘛?” 刘武一愣,解释道: “我见他虽昏迷了,嘴里还念叨着“壮志饥餐胡虏肉”,我怕其中有诈。“ “好吧,先留着。” 李郁也觉得古怪,一个鞑子念岳飞的满江红。 是有点不符合常理。 万一是个打入敌人内部的卧底。 带回去检查一下成色,再决定是杀是留。 “清点人数。”他没忘了这最后的一步。 “应到56人,实到50人,另有6具尸体,全部在这。” 刘武大声报告。 李郁松了一口气:“返航。” 大船迅速调转方向,往南去了。 大运河上,船只来往不息。 刚才的这一幕,有十几艘船路过目睹了。 其余的船都赶紧驶离,远离这是非之地。 有一艘船呆呆的在原地不动。 “放一枪,让它滚蛋。” 这艘船才赶紧的往相反方向去了。 船舱内,众人还沉浸在战场情绪中不能自拔。 许多人的手,神经质般的握在刀柄上。 表情忽而狰狞,忽而紧张。 这是初次上战场杀人后的正常应激反应。 李郁大声说: “诸位弟兄,世道不公。要想活的像个人,就跟着我走下去。” “从今往后,皇帝说了不算,官绅说了不算,我们手里的刀枪说了算!” “有枪,有粮,有银子,苏州就是李家的州。” …… 被绑的严严实实,还堵着嘴的三个俘虏,顿时傻了眼。 俩白莲拼命的丢眼神,以为遇到了自己人,狂喜。 被震晕的鞑子军官,也就是那个喜爱汉文化的骁骑校,一脸死灰,完了。 雨越下越大。 在横塘驿站,众人悄悄地换了船。 而旧船,则是开进了太湖。 准备兜一圈,甩掉所有可能的目击船。 然后停泊西山岛码头,进行大修。 把外观变个模样,以防万一。 胡把总终于松了一口气,目送着船只离开。 雨势越来越大, 他竟然产生了一丝庆幸,这雨下的好啊。 回到李家堡的时候,众人惊讶的发现,水位上涨的好快。 简易码头,都已经在水下了。 而堡外挖的那些排水沟,沟满渠满。 雨水顺着沟,哗哗的汇入河道。 众人又忙了一个时辰,把首尾全部清理了。 两门火炮报废,留着以后回炉。 高炉冶铁炼钢,肯定是要上马的。 只不过,目前的事太多,只能一件件来。 …… 战死的弟兄们尸体,迎来了他们的家眷。 看着悲伤的家眷,李郁表示: “战死弟兄们,厚葬。” “他们的家人,李家堡会养一辈子。” 安慰完了家属,稳定了军心。 他就赶紧审讯俘虏。 “你们是哪个道的?放开我,我也是江湖中人。”王连升很是不安。 他的心里有鬼。 白莲教对于叛徒的处置,极其残忍。 如果落入了教中,速死就是最大的幸福。 李郁开口了: “鄙人是天地会苏州分舵的舵主,姓陈。平生最爱打抱不平,见官兵捉拿了你等,忍不住出手相助。” 王连升眼神闪烁,犹豫了一会后才小声说道: “感谢陈舵主的救命之恩,我们是白莲教的人。” 李郁示意,先松开这家伙。 等心理上放松警惕,再慢慢套话。 “我很佩服伱们,搅的苏州府天翻地覆。” “侥幸而已。和陈舵主的壮举比起来,我们太浅薄了。” “你既然暴露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苏州府肯定是不能呆了,我想远走高飞他乡。” “要不要,我把你送回白莲教去?” “不用不用。” 王连升被吓了一跳,赶紧拒绝。 …… 随后,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回答很反常。 连忙解释道: “我是怕连累了他们,还是放我一个人去南方躲躲风头吧。”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在胥江码头,混口饭吃。” “胥江码头,那可是日进斗金的好地方。” “那是范老爷的产业,我就是个把头,每天监督几十个扛大包的,运一趟发一根筹子。” 王连升心情也缓和了下来,说话很随意。 李郁的眼睛亮了。 范家,那可是老熟人了。 奇货可居,得好好利用一下,虎口拔牙。 原来手底下十几个人,三五条枪,就敢摸老虎的胡须。 现在,就更加敢了。 “你先吃点酒菜,慢慢的和我讲讲胥江码头。” “陈舵主,想了解哪方面的?” “无所谓,你随便讲。” 王连升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开始吹嘘了。 从码头的吞吐货物规模,主要类型。 到范家的利润,有哪些猫腻。 再到背后是哪位官爷罩着,又有哪位官爷对码头虎视眈眈。 事无巨细,都讲了一遍。 李郁听的很认真,频频点头。 还让人再拿点酒过来。 “够了够了。” “你受刑了,喝点酒镇痛。都是好汉,喝点酒怕什么。本舵主一直认为,能喝酒的人,才有强烈的造反精神。” …… 王连升没敢接话,默默喝酒。 出了地窖,李郁问杜仁: “你感觉这家伙怎么样?” “阿郁,我总觉得这家伙很怕你,躲躲闪闪的。” “他在我的地盘上,畏惧也是正常吧?” “或许吧。” 二人撑着伞,走上堡墙。 雨水还是没停,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 杜仁懊恼的指着西面说: “咱们的硝田,怕是完了。” “天灾没办法的,把现有的火药保存好,千万不能受潮了。” “这你放心,全部离地存放在木架上。坛口还加了蜡封。” 李郁点点头,江南的潮湿,令人生畏。 不过,最近的雨水有些反常。 “这样下去,你说会不会发洪水?” 杜仁一愣,想了想才说道: “照理说不至于,地方志记载,本府没有大洪水。” “没有洪水,不代表没有内涝。” 李郁心生警惕,带了几个人穿着蓑衣,到堡外查看。 李家堡的地势高,雨水能够快速排出。 然而走到河边,发现已经找不到原来的码头了。 “军师,止步。” “我来。” 林淮生赶紧拦住,阻止了他想往前再走走的举动。 怕他一步踏空,人就没了。 …… 林淮生解了腰刀,拿了一根竹竿,在水里小心翼翼地探。 不一会,他捏着竹竿喊道: “河水涨了这么高。” 李郁一惊,这都快1米了。 “这雨连续下几天了?” “有5天了吧。” “走,去西边硝田瞧瞧。” 毫不意外,硝田全部泡在水里。 稻草碎屑,还有发酵物的泡沫,在水里自在的漂浮着。 一股很不好闻的气味。 令众人望而却步。 “不必看了,全毁了。” “幸好在下雨前,那帮孩子还抢收了一轮。” 21个幸存下来的孩子,对李家堡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 这是一种在死亡边缘徘徊,却被人搭救后的心理重建。 也正是李郁想要的。 “回去吧。” 回到堡内,李郁先去了那些孩子的住处。 或许,叫宿舍更恰当,干净的大通铺。 被褥,衣物都是新的。 一群孩子正趴在窗口看雨,见到自己,面露喜色。 纷纷上来问好。 “堡内的环境还适应吗?” “住的是瓦房,一天吃三顿,以前想都不敢想。” 李郁看着一群光头孩子,忍不住笑了。 孩子们也跟着傻笑。 这里面,他只记得李大虎一个人的名字,因为他个子最高。 “以后,你们都姓李吧,跟我姓。愿意吗?” “愿意。” “好,从今往后都是我的义子。” “老爷,那我们几个怎么办?”几个女孩怯生生的提出了疑问。 “也姓李,做我的干,啊不对,义女。” “谢谢义父。” 李郁觉得,还是义父义子义女的称呼比较顺耳。 其他的,总感觉不太正经。 …… 李郁唤来了杨云娇,给这些义子义女们做个花名册。 “老爷,今天那些战死的弟兄也有孩子。” “嗯,你想说什么?” “老爷何不把他们也编入一起呢?” 李郁一拍桌子,这建议好啊。 一群羊也是赶,两群羊也是赶。 不过这些人就不必改姓了,也不必收为义子。 “就叫童子营吧,怎么样?” “奴家觉得很好听。” 于是,李家堡又多了一个团体。 武装护卫队,流民劳工队,后勤部,童子营。 还有西山矿工苦力营。 李郁一琢磨,也想起了范京的提醒和张铁匠父子的抱怨。 还得组建一支工匠队伍。 铁匠,木匠,皮匠,都得吸纳扩编。 铁匠工坊,火药工坊,还有机床车间,一起编为工匠营。 李家堡也该考虑正规化,建制化了。 不算西山矿工,已有小五百人了。 再不细细梳理,管理就容易出乱子。 李郁把自己关在书房, 半天后,终于拿出了一个方案。 林淮生(正)和小五(副手),管武装护卫队。 范京(正)和赖二(副手),管后勤部。 杨云娇(正)和刘武(副手),管流民劳工队。 张铁匠父子,管工匠营。 韦秀,管车船骡马。 杜仁,负责西山煤矿。 童子营,是李郁亲自管着。 …… 后勤部包含,仓库、采买、厨房、账目。 可以说是经手银子最多的部门。 赖二虽是副手,主要负责采买,一月倒有半月在外面奔波。 出了李家堡,旁人也要尊称一声赖大官人。 不过,财务权在范京手里。 每一笔银子的进出,必须经他同意。 刘武参加了伏击官船的行动,可是毕竟吸纳时间太短。 造反意志坚定,但资历尚浅。 所以,只能让他担任副手。 以他的手腕,震慑劳工足够。 杨云娇虽是个女人,却有盐商的家传精明,打理事情很有条理。 特殊情况下,女下属比男下属更忠诚。 原理可参考太监和皇帝的关系。 类似藤蔓和大树。 唯一依赖性。 其他人的安排没什么好解释的。 杜仁监管西山煤矿,就要兼起和商会打交道的职责。 他是个长袖善舞的人,这点毫无压力。 至于说,煤矿的安保。 李郁给他挑了一个很棒的人选,刘阿坤。 阿坤棕熊一样的体型,变态都自愧不如的手段,一定能震慑矿工们。 会议结束后, 小五悄悄的找上了自己。 “军师,要不我也跟你姓吧?” “你奶奶没意见?” “我爹死的太早,我奶奶说就做你的义子挺好。” 李郁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不似作伪。 “那行吧。” “义父在上。”小五来了个单膝跪拜,然后起身嘿嘿笑着跑了。 从今往后,他就是李小五了。 李郁腹诽, 这家伙,有14岁了吧。 自己一个未婚青年,居然有20几个娃了。 说出去,谁信啊? …… 连日阴雨的结果, 李家堡通往外界的所有道路,全部淹了。 到处是水,分不清底下是路还是河。 如果强行赶路,很可能会一脚踩空,溺水死亡。 幸好,堡内仓库囤积了大量的稻谷,盐巴。 几个月都不会断炊。 “军师,你真是孔明再世。” “哦?” “嘿嘿,要是没这些煤饼,咱们就得天天吃生米。” 这天,砍柴是不可能了。 即使有,也是湿的,没法烧。 衣服,也没法晾干。 这个时候,煤饼就大放异彩了。 照样烧饭,兼烘干衣物。 不仅是李家堡的人,就连这会苏州城的百姓,口风也开始变化了。 有人开始夸这煤饼,救急。 要不然,天天穿湿鞋,吃水泡生米,日子咋个过嘛。 江南的百姓都经历过的。 李郁的恶名,稍微扭转了一些。 苏州柴禾商会的人,正在疯狂的催货。 要求西山煤矿的人,不吃不睡,加班加点,把煤炭挖出来,胡乱加工一下运到府城。 抢购煤饼的百姓,已经排到了巷子外。 一间铺子的掌柜,看着天井, 闭眼倾听这美妙的敲打声,感慨道: “老天爷下的不是雨,是他娘的铜钱啊。” “挂牌,从即日起涨价,一块煤饼涨一文。” …… 大运河劫案发生2个时辰后,江苏巡抚衙门才知晓了。 因为路过的船只,还有岸上行人,一看死的是官兵。 就立马撒丫子狂奔,远离是非。 去报官?那是不可能的。 都是大清朝的子民,装什么热心洋夷。 如此大案,报官了你踏马还想走? 遇到狠辣的坐堂官,先定你个嫌疑罪。 遇到相对正直的,也会说你暂时不能走,要随时配合审案。 在查清真凶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就待在衙门里吧。 不过, 你一介草民,住后堂和本官一个待遇,不妥吧? 住二堂,和六房书吏平起平坐? 住大堂,有碍观瞻。 算了,还是蹲大狱吧。 衙门里,就这地儿符合你的气质。 找个稍微干净点的单间,锁里面。 配合随时上堂作证,和各级堂官讲述目击过程。 跪着讲! 一个字都不许错! 否则,焦头烂额的堂官,说不定会赏你一顿板子。 教训这个缺心眼的倒霉货。 以上,大清百姓都懂。 所以,惨案发生足足一个时辰后。 才有一艘官船路过,发现,然后火速报告了浒墅钞关监督。 监督立即把消息转告了附近的八旗兵。 副都统海儿哈一听,兹事体大。 带一队骑兵沿着运河查看,目睹了现场后。 不顾大雨地滑,纵马狂奔入城。 一路闯进了巡抚衙门,这才有了开头的一幕。 …… 事后,李郁从巡抚衙门的一位热心小吏那听说了事情的全过程。 他对百姓的回避倒不意外。 不过,对清廷官吏的反应很感兴趣。 没有推诿,没有敷衍。 而是一级级的,逐层上报。 那位报信的副都统,损了两匹战马,路滑折了马蹄。 还有一名骑兵,白茫茫分不清哪儿是路,哪儿是河。 冲进了河里,直接被河水冲走了。 而即刻,一个营的绿营兵就冒雨出城。 沿着大运河上下,来回的捞人,寻找证据。 每隔2个时辰,就轮换一个营。 清军军制,绿营兵一个营,大致在500人左右。 虽然战斗力稀碎,然而还是听话的。 连续数日的大搜捕,绿营兵病倒100多人,失踪死亡20余人。 一无所获! 更糟糕的是,因为恶劣天气。 甚至找不到目击者! 这让马忠义大骂,商船的良心都坏透了。 这踏马的可是京杭大运河,来往如梭,白帆如云。 不是京郊野三坡,三天遇不到一个鬼影。 前面几里地就是浒墅关,一年上交50万两税银。 然而,无论他怎么咒骂,你们快回来。 那些船,也不可能理睬他。 从船主,到水手,都互相告诫了,绝不承认自己在某年某月某日,经过了那一段运河。 没路过,没看见,没有的事。 否认三连 …… “海儿哈都统,劳烦你带兵,把方圆3里的人都抓来吧。” “马大人客气了。” 海儿哈是大清的忠臣。 他带领着500骑兵,在附近转悠了几天,成功捉拿了一些百姓。 终于有扛不住刑罚的,招供说出了一条线索。 那天,他在运河边收小网。 曾听到了炮声,看到了几艘船打起来了。 马忠义闻讯赶来: “那船是什么模样?船上的人又是什么打扮?” “船就是普通的船,运河里天天过。船上人像是奔丧的。” “什么?” “都戴着白孝。” 马忠义一口郁气,上不来。 他扶着墙壁,到屋外透了口气。 “主子,你没事吧?” “刘路,咱们爷俩在关外打猎的日子,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也许,过几个月,咱们又得回关外喽。” “主子,是因为白莲案吗?” “是啊。皇上再仁慈,这次也饶不了我们了。” 马忠义脸色的忧伤是真的。 刘路的忠诚,也不掺水分。 他默默的递过手帕: “主子,没事,奴才陪着你。” “本官说句犯忌讳的话,关外苦寒,虽说是龙兴之地,可个个都不想待,盼着入关过好日子。” “奴才倒觉得,关外的人心踏实,不似这江南。” “你说的对。” 主仆二人,在伞下颇为感慨。 江南虽好,人心太坏。 关外苦寒,可老铁们憨厚啊。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87章 洪教主 第87章洪教主 “以后,咱们就别主子奴才了,当叔侄处吧。” “这可使不得。” “有啥使不得的。除了老子的女人,其他的你都有份。” 马忠义说了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老子就觉着,全盛京的人心眼加起来,都没这一条街的人心眼子多。” 刘路点点头: “同感。见面一句吃了吗?后面都藏着三个心眼。” “哈哈哈哈。” 马忠义的心情好了许多。 摆烂一念起,刹那天地宽。 皇上降下雷霆,大家一起挨劈呗。 抚台,藩台,道台,一起扛呗。 不至于死罪,罢官贬官可能性最大,最差是去关外。 他换了一身便服,和刘路去吃饭了。 找了一家巷子深处的小馆子,地道的江南菜。 “味道不错。” “主子满意就好。” 马忠义吃饱喝足,又撑着伞去了一趟七里山塘。 心里感慨,抓紧时间吃喝玩乐。 自从上任,一直未体验过这江南风光。 若是就这么去了关外,老铁们一问江南风光啥样。 自己答不出来,那就坏了。 “主子,奴才还有个建议。” “咱们今天是微服,找家楼子玩玩?” “成,今天都听你的。” 刘路笑笑,放在往常打死他也不敢提这种建议。 人呐,一旦落魄,就显得平易近人了。 离开山塘街,走进一家僻静的巷子。 轻扣一扇小门。 吱嘎,门开了。 “您来啦。”一个姑娘脆生生的说道。 …… 相比马忠义的洒脱,其他人就没这么豁达了。 醒来的巡抚大人,好似发了癔症。 把身边的人使唤的像狗一样,稍有微词的就摘话还是那么的坦率。 “我若是招揽你,你愿意吗?”李郁试探道。 “良禽择木而栖。要招揽我,军职和饷银不可降低。” “哈哈哈哈。”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被绑着的兀思买依旧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继续说道: “另外,作为草原的勇士,我只接受英雄的指挥。” “劫船的这一仗,是我指挥的,算合格吗?” “虽然是偷袭,但是我承认打的很漂亮。” 李郁心里有些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缺根筋。 会不会和刘阿坤那厮,有共同语言。 “你有家眷吗?” “没有,阿爸阿妈阿姐都收到了长生天的召唤。阿哥,他五岁就去了庙里。” 兀思买的逻辑,也没错。 清廷让草原的每户人家,长子都去寺庙修行。 从世俗的观念,确实是和这个家没有关系了。 …… “那你就为我效力,让我看到你的忠诚。” “遵命。” 兀思买单膝跪地,表现的无可挑剔。 但是,李郁还是有些担忧。 于是决定收一桩投名状。 “我这有一个旗人俘虏,你去砍了他。” “兀思买遵命。” 布政使衙门的宋书吏,已经被榨干了情报,失去了信息价值。 李郁令人把他提了出来,堵了嘴。 大雨中,宋书吏狼狈的在地上爬。 而兀思买,也被松绑了。 他接过一把刀,走进雨中。 “你不要过来啊。”宋书吏疯狂的大叫。 咔嚓,血水混合着雨水。 兀思买转身,单膝跪在泥水中。 横着将刀献上: “从今日起,兀思买效忠于您。” 李郁愕然,众人也愕然。 这家伙,大约是个潜在的反贼。 待下次有战事,定把他安排做先锋。 只要他拼杀在前,以后就能真正信任了。 …… 下雨。 闲着也是闲着。 李郁干脆和兀思买谈论了一下,清准战争。 准噶尔也是蒙.古部落的一部,看看这家伙的反应。 出乎意料,兀思买持中立态度,对两方都无感。 李郁终于明白了,这家伙的民/族意识为零,不认可所谓的自己人。 于是,又给他讲了一下瑞士雇佣兵的故事。 发现他很感兴趣,认可这种价值观。 忠于雇主,打仗不是为了仇恨,只是一种金钱契约。 最终,李郁的结论是: 此人可用,然而只能打顺风仗。 他效忠的主子只有一个,银子! 安排到武装护卫队,逢战事当骑兵使用。 护卫都是忠诚自己的人,不担心他起幺蛾子。 打发了此人,李郁正和张铁匠父子交流燧发枪的进展。 突然有人大喊,“抓住他”。 紧接着是一阵吵嚷混乱。 李郁打着油纸伞走出去的时候,人已经抓住了。 王连升,被按在了泥水中,奋力挣扎。 他的衣服上都是血。 旁边有人连忙解释道: “这不是他的血,是另外一人的。” “怎么回事?” “我们听到地窖这边有动静,发现他把另外一人干掉了,然后从地窖逃出来了。” …… “李郁,你就别假惺惺的演戏了。当我不认识你吗?” 王连升大吼大叫。 很显然,他早就识破了李郁自称“天地会陈舵主”的把戏。 不过,此人倒是蛮有心机的。 “把他带进地窖。” 被绑在椅子上的王连升,已经陷入了癫狂,大吼大叫。 丝毫没有作为犯人的觉悟。 李郁从地上捡起一个锤子,走了过去。 对着他的手指,狠狠的砸了下去。 一声惨叫,震的耳膜嗡嗡响。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能做到吗?” “能。”王连升的额头全是汗珠,表情痛苦到扭曲。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识破了?其实你认识我?” “是的,我早就认识你。” “那大嫂,哦也就是雷文氏,你也认识吧?” “是的,她是分舵的秘密联络人,级别比我高。” 李郁点点头,对他的配合态度表示满意。 继续问道: “既然如此,咱们就不必演戏了。你是白莲教的叛徒,对吧?” “是,那帮牢子不是人,我受不了折磨才招的。” “可以理解,都是凡人。不过,我还有个疑问。” “呵呵呵,你是想问既然我做了叛徒,为何还不出卖雷文氏吧?” “正是。” “因为我不敢,我知道府衙里有你的人。说了就是找死。” 呼,李郁松了一口气。 这样连起来一看,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 “给我一个痛快吧。”王连升倒也光棍,直接就提了。 “嗯,看在你配合的份上,我可以满足你这个要求。” “能让我做个饱死鬼吗?” “可以。” 李郁吩咐人,去伙房搞一份酒饭来。 断头饭,是最基本的礼仪。 趁着这段时间,再和这个家伙聊聊。 “你讲的胥江码头那些事,没有撒谎吧?” “都是真的,我没必要骗你。” “如果你不介意,再和我聊聊你们白莲教?死之前,我会适当的优待你。” 李郁说的很认真,王连升也听的很认真。 似乎,他们聊的只是一些家常话。 王连升的级别不高,所以掌握的机密很少。 他一边吃,一边回忆着各种琐碎。 有价值的情报不多,大多是边缘信息。 但有一条,让李郁很感兴趣。 “苏州分舵会主,肯定是个雌儿。” “女的?”李郁笑了,有些不信。 “我有必要骗你吗?”王连升有些恼怒。 “我信你。” “这个女人不简单,会伪装易容。” “你是怎么知道的?” “码头上三教九流,乱的很。有次,她被人碰瓷,不小心扯掉了一张假脸。” “岂不是把人吓坏了?” “是的,那家伙当场吓跑了。没过两天,就听说淹死在运河里了。” 李郁听出了一个关键因素: “你没现身?” “对,我怕万一她恼羞成怒,把我也灭口了。” 一瞬间,李郁产生了荒唐的联想。 蓝盈盈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不会是她吧? 后背一阵发凉,如果是她,自己岂不是在死神手下溜达了一圈。 “你看清楚那人脸了吗?” “没,没有。但肯定是个女的。” 李郁心中一阵懊恼,就差一步,就能解他心中的疑惑。 如果真是蓝盈盈,他就惹上大麻烦了。 依白莲教的一贯作风,迟早要剁自己三条腿泄愤。 …… 一千多里外的湖北,郧阳府。 在评价中,属于疲,繁,难。 清廷对地方的评价,是采用冲,繁,疲,难,四个字的评价制度。 冲:位置重要 繁:地方事务繁重 疲:赋税拖欠严重 难:民风彪悍,贼匪频发。 而郧阳府,摊上了三个字。 明朝成化年间,此地滞留了百万流民,并且爆发了流民大起义。 到了清朝,还是一样。 郧西县,是在郧阳府的西北角。 此地北接秦岭,南临汉江。 群山环绕,气候适宜。 各路流民,秘密教派,江洋大盗,在此活动频繁。 一个不起眼的村子,卧牛村。 白莲教的总坛,就设在这里。 村中所有人,不论老女老幼,全部是最坚定的白莲教徒。 任何生人进村,都会受到严密监视。 而官差,几年都不会来一次。 只要不拖欠赋税,不举旗造反,没人愿意踏入这里。 康熙末年,当时的白莲教主云游到此地。 经过多方考察后,决定在此设坛。 绵延百年,竟无人识破。 非教中高层,皆不知此处。 而这一代教主洪大昌,不同以往。 他觉得“弥勒下凡,白莲重现”的时机,快了。 …… 洪大昌的公开身份,是卧牛村的里长。 同时,也是个读书人,还中了举。 这在历代教主当中,是个异数。 有了举人老爷这层身份,活动更加安全。 此刻,他的面前跪着一人。 正是白莲教苏州分舵的会主。 若是雷文氏在场,肯定大呼卧槽。 会主竟是个女人! 显然,李郁也怀疑错了人。 “柳兰儿,擅自调动教徒,当是什么罪过?” “初犯,鞭笞50。再犯,坑杀。” 旁边的两排椅子上,各坐着三人。 有佃农,有铁匠,有兽医,有船夫,有掌柜。 然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白莲教高层,各掌一堂。 这一次,白莲教袭击钦差行辕,是苏州分舵的“独走”。 教主,包括他们都不知情。 柳兰儿这个女人,胆大包天。 “那还等什么?执行教规吧。” 洪大昌坐在椅子上,依旧是慈眉善目,一副儒雅作派。 院子里,很快传来了鞭打的声音。 但是,却没有人求饶喊痛的动静。 柳兰儿够硬气。 硬是挨了50鞭子,血肉模糊。 做人和名字,一点都搭不上边。 …… 50鞭,不多不少。 “你可知错?”洪大昌俯下身,轻声问道。 旁边的众堂主皆知,柳兰儿是他的女人之一。 这在教中高层不是秘密。 不过,此女倒有几分能力,所以外放出去做了分舵舵主。 “奴婢知错了。” “好,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本教才能兴旺发达。” 洪大昌依旧是那么的温和,坐回椅子。 又说道: “若不是因为你攻入清廷钦差行辕,击杀三品大员一人,兵丁数十人,算是立功表现,我原本是打算将你坑杀的。” “奴婢知错了。” “今天就议到这儿吧,诸位堂主请回吧。” “教主,告辞。” 大厅里清净了,只剩下了二人。 洪大昌这才蹲下身,稍一用力。 人就被这么捧着,放到了塌上。 “教主。” “嘘,噤声,听我说。” 然而,柳兰儿猜错了。 背后一阵凉意,竟是在给她上药。 “你回来,我很开心。但是你不顾大局,我很生气。” “白壁微瑕,可惜了。” 柳兰儿一抖,她知道说的是鞭笞后的伤疤。 即使有最好的伤药,也会留下丑陋的疤痕。 洪大昌自顾自的倒出小瓶中的药膏,细细的涂抹着。 “我若是不叫停后续增援的500教徒,想来你是可以占据苏州府的。” “江南承平已久,并无战争经验。” “然而,四面官兵反扑,要不了十日,你就是官兵手里的一颗盐腌首级。” 柳兰儿想开口,解释一下她的目的。 却被他不耐烦的眼神制止了。 “我知道,你想的是只要占据了苏州城,就能从官绅地窖里挖出数不清的金银。” “在官兵合围之前,把金银秘密运出,隐入太湖再从浙江进入江西,最后送回总坛。” …… 柳兰儿一抖。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竟然丝毫不差的猜到了自己的计划。 “金银,我所欲也,天下,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金银,而待天下也。” “清廷是个庞然大物,你如此取走苏州城的财富,乾隆会发疯的。” “兰儿,你要记住,和朝廷过招,小打小闹赢上一百次也没用。” “一旦举事,就要一剑封喉。否则,你我都是白莲罪人。” “要忍!你懂吗?” “奴婢懂了。” “不,你不懂。” 洪大昌走进书房,找出了一件干净的袍子。 轻轻的放下,脸色的笑容还是那么的和煦。 “好了,换上吧。” 然而,落在柳兰儿眼里,却是不寒而栗。 洪大昌走到案旁, 提笔,写了一个大字:忍。 他的书法,被乡试主考官称赞,有颜真卿的韵味。 放在这郧西县文人圈子里,也是一等一的好字。 “兰儿,你且休息几日。” “待忙完手头的事,我要亲自动手,把这个忍字,纹在你身上。” “忍,上刀下心。所以要刻在你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柳兰儿的脸色刷的惨白,随后又默默垂首: “谢教主赐字。” 洪大昌,还在盯着宣纸上的“忍”字,眉头微皱。 似乎,有些不满意。 他左手轻轻一挥。 柳兰儿微微下蹲施礼后,一瘸一拐地退出了书房。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88章 决堤,以邻为壑 第88章决堤,以邻为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王连升在生命的最后一天内,说出了很多他本人对于白莲教的看法。 虽然,主观猜测成分居多。 李郁还是领了他的情,让他做了饱死鬼。 让厨房做了爆鱼、松鼠鳜鱼、还有黄酒,都是他平日的最爱。 “吃饱了吗?” “饱了。” “那就上路吧。” 李郁起身,离开地窖。 两个手下架着王连升,拖到了地面。 “李爷,饶我一命吧,我保证给你效力。我可以帮你对付白莲教,我还能帮您控制胥江码头。” 然而,无效。 李郁甚至都懒得回头,只是做了一个切的手势。 堡内,许多人都在围观。 只听得行刑的人大声宣布了王连升的罪状: “此人乃是江湖中人,却投靠官府,出卖自己弟兄。我李家堡替天行道,行刑。” 咔嚓。 血飙起三尺高。 随后,被雨水冲洗的干干净净。 一切罪孽,终归大地。 …… 千古艰难惟一死。 李郁感慨道,其实王连升此人还有利用价值。 但是,他必须处决此人。 不仅是因为大嫂的托付。 更重要的是,杀鸡儆猴! 若是饶了他,堡内的人说不定也会心存侥幸。 今天,用这个叛徒的首级告诫所有人。 造反的路,有进无退,更无岔路。 断绝一切幻想,跟着自己走。 这几个月, 自己长袖善舞,一直极力掩盖造反迹象。 李家堡的军事实力,一直是偏弱的。 主要是靠的结交官面人物,还有心狠手辣,借力打力,立足在苏州府。 这样长久下去,是有隐患的。 如何低调的进行军事训练,还不被官府察觉。 若是在西部,找个山谷,或者荒漠就行了。 可江南人口稠密。 李郁心烦的走到屋檐下。 外面是哗哗的下雨,雨水顺着屋檐往下。 “有了。” …… “刘武。” “在,老爷有何吩咐?” “天黑之前,令人在堡墙之上,加盖一层挡雨棚。” “啊?” “听清楚了,要能够让火枪手在棚下射击,淋不到雨。” “是。” 刘武穿着蓑衣,提着铜锣去了。 没一会,劳工队就冒着雨上了堡墙。 不仅如此,还让人在堡外100米,50米处,各放置了标靶。 “军师,听说你要组织火枪射击训练?” “对。” 林淮生,范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李郁笑道: “平时不敢,枪炮声能传出两里路。今天这大雨,根本传不远。” “多好的机会,在雨棚下一样列队。” “原本想明早再开始的,我现在改主意了,晚饭后就开始吧。” “林淮生,伱来指挥吧。” …… 夜幕下。 堡外几处标靶,出现了亮光。 这是李郁特意让人赶制的防雨罩,气死风灯。 “你们都听清楚了。两处亮光的中间,就是靶子。” “开始装填。” 林淮生拿着小棍,看着装填的动作。 若是有手忙脚乱,斜眼看他人的,就敲一下。 逐步纠正,达到熟练。 前面,放着一个火盆。 方便众人引燃火绳的。 “预备,放。” 一排枪声,撕开雨幕。 堡内的人,今晚都别想睡了。 李郁站在城墙上,还是不放心。 找来了两个疍民: “你们俩,划着船出去,听听动静,再回来告诉我。” “注意点,避开射击方向。” 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回来了。 告诉李郁,不到1里就听不清了。 即使听到了,也像是雷声。 而且,也看不到枪口的火焰。 “好雨。”李郁忍不住赞叹。 这场雨, 西边的周家村,有不同意见。 周家大宅,一佃户狼狈的冲进来,惊恐的喊: “堤坝快挡不住了。” 周老爷一哆嗦,竖起两个指头: “守住堤坝,老爷我每人赏200文。” “老爷,水位越来越高,都和堤坝一样齐了。快上房,许是文氏亡魂来找他了。 …… 李郁听说了,也只能长叹一声。 人这种生物, 可以兼具神性,和兽/的性。 人性中的光辉,几乎可以和神明媲美。 而恶起来,不必说豺狼虎豹,就是地狱中的小鬼都自愧不如。 若只是群体差异,也能理解。 但费解的是,这两者,有可能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 即使是最善辩的哲学家,都不知如何开口。 人,就是这么的矛盾。 …… 李郁现在也很矛盾,白莲教在苏州府销声匿迹,他有些窃喜。 然而,又期待他们卷土重来。 没有他们搞破坏,自己这李家堡就越来越像个灯泡。 太惹眼了。 怀念白莲,怀念大嫂。 府城发金条了,你们快回来啊。 对了,蓝盈盈! 李郁一咕噜跳了起来,吓了范京一跳。 “军师,怎么了?” “你说蓝盈盈,会不会是白莲教苏州分舵的会主?” “啊?” 范京提出了一个严肃的设想: “如果她真是,你要绑了?还是杀了?还是合作?” 李郁瞬间泄了气: “我一个都不想选。” “对啊,既然如此,那我们招惹她干嘛?白莲教的人,报复心很强的。” 这个时候,李郁又开始想念一个人了。 刘千! 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召唤,两天后,他回来了。 风尘仆仆,很狼狈的出现在了堡外。 李郁很惊喜,再不回来都要以为他死了。 刘千也明白,孰轻孰重,喝了一口水就开始汇报: “韦俊纳了投名状,上山了。徽州府那伙人不简单,不像绿林。” 聊了许久,刘千把所见所闻都讲述了一遍。 韦俊靠着自己送的三杆火绳枪,轻松就被接纳了,理由是被官府悬赏。 而刘千,自称是他的朋友,为了义气一路护送。 在山寨里,还小住了3天。 这伙人规模有一百多,有绿营逃兵,有金川部逃人,还有少数本地山民。 男女老幼都有。 头领是个贵州绿营的千总。 因为运粮延误了时机,回去要被军法砍头,索性就带着手下人当了逃兵。 被金川前线将领,下令悬赏缉拿。 二头领是个金川女人。 本是清军俘虏,和一帮部落山民,被押送下山。 结果,在被押送的途中。 官兵和逃亡的千总一群人遭遇了,狠狠干了一仗。 双方伤亡都不小。 结果就是,因为共同的敌人,他们走到了一起。 就和很多俗套的电影里一样。 逃亡的途中,二人产生了感情。 毕竟这种并肩作战的友谊,超出了一般的爱情。 …… 他俩走到了一起,团体就彻底的融合了。 兵,贼,此时消除了隔阂。 然而,逃回贵州的道路,被官兵堵截了。 没办法,只能调头北上,最终溜溜达达跑到了徽州。 山地,才是他们熟悉的环境。 在平原,找不到安全感。 李郁点点头,对此很能理解。 这对亡命鸳鸯的选择是英明的。 而且,安徽绿营是兵力最少,实力最弱的,仅有一万人。 这和所处位置有关。 整个省,没有一处八旗驻防的存在。 用时髦的话说,他们选择去了敌人最薄弱的地区。 而且还是最适合弱小一方生存的山区。 “是个人才。” 李郁心中暗暗的下了定义。 从川西逃到徽州,一路要跋山涉水,穿越州县。 这绝不是侥幸, 而是有冷静的判断力,和准确的目标。 徽州官府的两次围剿失败,不冤。 这伙山贼,是战场余生的精英。 李郁甚至猜测,若不是为了低调生存。 他们可以轻易拿下周边的县城。 经历过金川的残酷战事,活下来的兵,都不能小觑。 …… “你辛苦了。去洗洗,吃点好的。” 刘千走了。 透过窗子,李郁看到了温馨的一幕。 那位高挑的老婆,接过了他手里的包袱。 堡内,已经有人开始嫉妒了。 嚼着满口的狗粮,聊着他们一会要干嘛。 过几天,李郁就要交给他一个重要任务。 去探一下蓝盈盈的底。 如果仅仅是千门燕子,就张个网拿下,分一半的钱。 燕子是不可能在潘府久住的,一旦取信了潘府三少爷,就要捞钱高飞了。 如果真是白莲教会主, 还是敬而远之,再也不招惹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平江潘府都要倒霉了。 潘老爷子和自己也算是熟人了,似乎可以暗示一下。 如何让潘家领情,是个难题。 李郁很眼馋潘府的财力,若是能成为合作者,李家堡的实力定能暴增。 银子,永远不够花。 如今的煤饼生意,看着热闹。 实则只有现金流,没有多少利润。 别人或许不信, 但是李郁心知肚明,他已经把价格压到了很低了。 因为,他需要打开市场。 只能采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方式,疯狂挤占市场。 第一个月,刨去成本开支,还有各种打点。 净利润只有可怜的千把两银子。 说出去,谁信啊?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89章 李会长在线大撒币 第89章李会长在线大撒币 持续多日的雨,终于停了。 副热带高压,离开了江淮地区。 积水退去, 李郁的第二波商战,开始了。 府城百姓对于煤炭的接受度,比以前高多了。 相比烧柴,支出略低。 而且不挑天气, 哪怕是潮的发霉的季节,煤饼一样使用。 若是柴禾,早就熄火了。 苏州柴禾商会,第一次全员会议,在眠月楼召开。 众商人,一改往日对李郁的抵触心理。 发自内心的拥戴李会长的到来。 因为,他们挣到钱了。 足够的利润空间,仓储成本更低,损耗也更小。 商人,就是这样现实。 …… “诸位掌柜,上个月利润丰厚否?满意否?” “满意。” 李郁笑了,看着这些贪婪的家伙。 他开口了: “我不满意。” 一下子,如同水滴掉入滚油锅。 众商人一下子慌了,以为这是要砍他们的利润空间。 然而,李郁接下来的话,让他们是又惊又喜: “光一个府城,远远不够。” “太仓州,常熟县,吴江县,震泽县,乃至常州府,松江府,都可以拓展一下。” “诸位,可以踊跃报名,每人占一个县城,胃口够大,州府也能试试。” “你们是想卖一辈子柴禾,还是做点大生意?” 一个胖子站了出来,拱手道: “怕是没有那么多的本钱。” “这个简单,第一批货我可以先赊给你们。” 李会长在线大撒币! 哗,众人开始兴奋了。 “李会长,我们原本只是一店的掌柜,骤然承揽一县的摊子,怕是能力有些欠缺。” 显然,说这话的是个谨慎型商人。 “你们可以照搬经营策略嘛,不需要能力。” “哈哈哈哈。” 李郁干脆说的更直白些: “我是怎么对付伱们的,想必各位不会忘了吧?” “你们可以照搬了去对付其他人。” …… “不过,我还有个条件。拿你们现在的店,换一县的经销权。” “如果没有意见的话,咱们就签合同吧?” 当天,李郁和十几个商人签订了合同。 他们用自家的店铺,交换得到了西山煤矿在江南某一县的经销权。 只要能打开市场,他们很快就能赚回三个,五个这样的铺子。 赌一把,也许就能阶层跃升。 从小商人,一跃成为大商人。 有了苏州府城的成功例子,这个冒险值得尝试。 会议最后, 李郁提议,改名! 柴禾商会已经过时了,不伦不类。 苏州府煤炭商会,听起来就高大上。 自然不会有人反对,大家都有同感。 最后,就是讨论了一些细枝末节的小问题。 比如,如何减少煤饼里含的杂质,灰、硫。 毕竟烧起来,挺呛人的。 李郁从善如流,记录了一堆或许可行的办法,回去试验。 这帮商人,一旦认真起来,还是挺可爱的。 挖出来的原煤,增加一道洗煤工序。 淋水,粉碎,掺入石灰石,最终再加工成形。 难度不算太大,需要的只是人力,大量清水。 旁边就是偌大的太湖,有的是水。 至于污染,暂时还没人在意。 这是人口爆炸的乾隆朝,吃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其他的一切,都得靠边站。 …… 西山煤矿有上百个股东,都是衙门里的各级官吏。 生意做得越大,他们的分红才越多。 所以,在商人们叩门拜访,送上土特产后,他们都表示了理解。 并手书一封,给认识的同僚。 有了他们的背书,煤炭生意在当地才能落地。 李郁把这一切,都琢磨清楚了。 没有商人能够抵挡银子的诱惑。 这些人到了当地,就是扮演自己当初的角色。 只要煤饼进入了市面,就会逐步淘汰柴禾。 时间,会解决一切。 现在的问题就是,西山煤矿的产能遇到瓶颈了。 放在这个时代,绝对的劳动密集型产业。 西山煤矿。 李郁坐船抵达后,映入眼帘的第一幕就是黑水。 岛屿的边缘,挖了很多的池子,排水沟。 露天洗煤! 李郁很小心的避开了几处黑水,走到了煤矿的办公区。 “阿郁,会开的怎么样?” “这是一次成功的大会。” 杜仁觉得这话,听着怪怪的。 不过作为西山煤矿的负责人,他得尽职: “人手不够了。” “再招流民。” “就怕官府知道了找麻烦。”他有些担忧。 …… “现在老爷们自身难保,顾不上咱们。”李郁笑道。 衙门的书吏,都是维格堂的好朋友。 邸报,来往公文,抄送一份,就能换银子。 根据信息的重要程度,行文的级别,从百十文到1两银子不等。 这等好事,哪儿去找。 工作之余,顺手抄写几份,举手之劳。 对于李郁来说,等于是了解了清廷和地方官府的大部分动态。 唯一不好的是,太费钱了。 范京吐槽了好几次,一个月给书吏们发了1000多两的信息费。 卖了一座山的煤饼,都没赚回来。 若不是李郁一向算无遗策,这些人早就要抗议了。 “其实,我们也未必要在本府地面上招揽流民。” “啊?” “买奴。” 李郁转过身,眼神灼灼。 杜仁一惊,不知是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样,问道: “去外地,从人牙子手里买?” “可以。” 两人走在矿区,如同置身月球表面。 地无三尺平! 走路要特别留神,不然就摔倒。 不远处的一个坑口,突然冒出了一个黑色的“土拨鼠”。 再一看,竟然是个人。 背着一筐煤矿,走到了过秤处。 杜仁忍住笑,说道: “这样的坑口,咱们这有几十个。” “别过去了,万一塌方,怕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 “52斤。” 过秤处,一个管事吆喝道。 然后,拿给了矿工几个筹子。 “这是?” “我刚改的规矩,超出80斤后,多劳多得,每天下工时发铜钱。”杜仁解释道。 “挺好。” 李郁一听就明白了, 杜仁不愧是府城大讼师出身,脑子活泛。 这些流民,出卖劳动力,换取一日三餐。 心里自然是不甘的。 若有机会,谁不想返乡呢。 从李家堡的花名册,他就看出来了。 矿工因积极表现,加入护卫队的寥寥无几。 这一招,不好使。 “产能要扩大,起码双倍。” “有难度。” 杜仁面露难色,他解释了一下挖煤的难度。 先得挖竖井,抵达煤层后,再横向挖掘。 每掘进一段,就要用木头加固,否则有塌方的危险。 即使如此,每天的伤亡人数都超过一只手。 从潘家挖来的老师傅也来了。 他说挖竖井太费工时了。 而潘家在徽州的私矿,煤层很浅。 竖井只需要挖个五米左右,就碰到煤层了。 …… 李郁突然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老师傅,能不能直接炸?” “啊?” “我的意思是,把眼前这个山头,炸掉一半,那样不就省事了。” “这,这~似乎也可行啊。” 老师傅陷入了苦苦的沉思。 “你算算,需要多少火药。” “行。” 爆破用的火药,硫磺占比极高。 几乎接近八成。 这玩意,大清朝很少出产。 东边的邻居,倒是盛产。 皇商的进货渠道,似乎就是东边邻居。 五叔验过货,说纯度非常高。 除了火山附近出产的,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工业化, 是一环扣着一环,哪一环掉链子,都没法推进。 李郁感慨,穿清后想搞工业化。 结果,搞了个不伦不类,越来越依赖人工了。 煤铁,是工业的两条腿。 目前,还是个瘸子。 说好的机器,最后都成了人机。 某种程度上。他有点理解乾隆了。 这么多廉价听话的人,干嘛搞什么机器生产? 100人搞不定,那就10000人。 累倒一批,第二批随时,朝廷的海禁。 挂粤海关的旗帜,畅通无阻。 …… 李家堡账上的存银,7成全部兑换成了银票。 让赖二携带,到潮州府去花。 当然,这么多的银子肯定不放心他一人拿着。 财帛动人心! 过度信任,约等于怂恿犯罪。 李郁又派了6个忠心的手下,随他一起同行。 是保镖,也是监视。 完善的制度,比人心可靠。 虽然是初创组织,也要把这个观念灌输下去。 这一趟的采买,只能算是探路。 李家堡需要海量的物资,无疑广东是最好的选择。 最近,从衙门书吏那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江浙的许多商人,都是某种特殊手套。 背后的东主,是两省的官绅。 只不过为了避嫌,而隐身幕后。 而广东的行商,却不一样。 他们虽然每年都要向粤海关,还有京中贵人输送固定比例的银子。 但,这些人只管分红,不插手经营。 …… 李郁担心,在江浙商人处采买太多。 幕后的东主,早晚会意识到不对劲。 一旦这些人产生怀疑,他们甚至会杀人灭口。 直接把李家堡夷为平地,不让朝廷察觉。 为何都说王朝平稳期造反,成功率极低。 这还仅仅是原因之一。 巡抚衙门最近人心惶惶,抚台大人病倒了。 趁着这段混乱期,书吏们偷空子,把一些机密廷报也誊抄送来换钱了。 其中,李郁最感兴趣的是金川之战的军报。 乾隆再怎么混账,也不会瞒着各省督抚。 金川之战,已经收官。 各路大军,陆续撤回驻防区。 粮草,火炮也陆续运走。 改土归流后,官府组织了大批的民夫拆碉楼。 以及,捡炮弹。 一份廷报中,提及了征西大将军阿桂发起总攻的前三天。 前线直接参与轰击的火炮数量高达3000门,一天就轰出去了一万多枚实心铁球炮弹。 这些实心铁球遍布山野,不能浪费了。 同时,押解金川俘虏工匠百人。 至京郊的西山健锐营,仿造碉楼5座。 以供云梯兵实战训练。 还有,将山下的火炮工坊拆除,匠人遣散回原籍。 现有火炮,按照口径大小。 重炮运回京师,拨给京师八旗火器营。 中等口径的火炮,分别拨给荆州、成都、江宁、德州驻防八旗。 小口径的,例如劈山炮则是挑选一些品质精良的,配发给几省绿营。 其余的,全部就地融铸,成为官仓铜铁存料。 这些廷报,看的李郁心惊肉跳。 一个农业国,竟然能动员如此庞大的资源。 金川的地形险峻,道路崎岖。 清军为了把火炮拉上去,疯狂的修路,这才有了3000门火炮炮击索诺木大营的一幕。 很无赖,然而很可怕。 李郁翻阅了十几份廷报,得出了一个结论。 军事上的胜利,火炮贡献了7成。 若是3000门火炮,拉来轰自己。 棱堡也扛不住。 …… 范京在石湖巡检司,杜仁去了西山煤矿,赖二去了潮州府。 老胡毕竟是绿营军官,在横塘汛待着。 李郁感觉,身边冷清了许多。 整整半天,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琢磨造反的路线。 韦秀已经得知了哥哥的下落,松了一口气。 本想来感谢李郁,却发现大门紧闭。 林淮生在门外,示意她不要进去。 “在休息吗?” “不是,军师最近压力比较大。” “哦,那得释放压力啊。” 韦秀突然又觉得自己这话有歧义,尴尬的走了。 她在堡内,和杨云娇走的最近。 二人私底下会聊很多话题。 而清月村的那些乡亲,虽然还是熟悉的面孔,却再也不是一个整体了。 前些天的大水,石湖水面上涨。 把清月村的那些破房子,全部冲垮了。 有人回去看了,不过却很无所谓。 因为,他们在李家堡住的是砖瓦房。 没人愿意再回去了。 清月村,已经自发的融入了李家堡。 只有杨云娇看的最清楚,但是她不敢说出来。 她只想着,以后能有个名分。 实在不行,有实无名也可以接受。 天下虽大,除了李郁,她还能依赖谁?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90章 做人,要听劝 第90章做人,要听劝 堡外, 一人骑马狂奔而来,竟是巡抚衙门的抄手。 “李大官人在吗?” 李郁翻阅了一下他带来的誊抄副件。 皇上的惩罚,虽迟但到。 这很乾隆! 处罚如下: 江苏巡抚,布政使皆罢免,回去养老。 按察使已死,不再追究。 苏州知府马忠义办事不利,贬到盛京去管马场。 苏州城守营参将斩首,千总以上流放西北军前效力,家眷没为官奴。 京口副都统海儿哈,罚俸半年。 吴县知县黎元五,罚俸一年。 浒墅钞关监督,调任他职。 枫桥汛千总斩首,家眷没为官奴。 巡抚衙门,知府衙门,从五品以上官员,全部罚俸三个月。 …… 李郁点燃了誊抄副件,看着殷切的书吏,笑道: “一并给你结算,去找管事的吧。” “哎,谢谢大官人。” 书吏眉开眼笑,走了。 工作之余,挣点外快,何乐而不为。 抚台藩台臬台鲸吞狂捞。 咱微末小吏,细水长流。 靠山吃山, 一年下来,能多挣出一份俸禄。 什么廷寄邸报,机密不得外传,呸! …… 官场地震。 所有人都在惶惶不安,等震荡结束。 这就是最好的窗口期。 李郁遣人到江北,购买了两船青壮。 这些人在法律上,已经不属于自由人,而是奴隶。 将他们投放到西山煤矿,缓解劳动力紧张。 然而,和岛上的原住民也矛盾日益增多。 头一条就是扰民。 洗煤的黑水排入太湖,还有炸矿的动静,岛上渔民在附近捕不到鱼了。 还有,就是矿工们时常去偷采农作物。 和原住民发生了几次小规模斗殴。 西山百姓们写了状纸,去太湖厅同知那告状。 结果很惨淡, 同知大人本身就是煤矿的股东,哪会替他们撑腰。 一顿板子,算是表明了我方坚定立场。 而西山的百姓们不服,誓要捍卫家园。 又跑到了知府衙门, 马忠义正忙着收拾行李,添置棉衣,准备去关外养马。 从上到下,都没心思管什么西山扰民案。 把麻烦留给后人。 门子收了银子,却不给通报。 再催,就让人一顿水火棍打出去了。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更何况,黄四还在府衙做捕头呢。 消息,就传到了李郁耳中。 引起了他的警惕! 老子谨小慎微,低调发展,结果你们一个劲儿的咬着告状,这是把我往聚光灯下拉。 于是,他亲自坐船,赶到了西山岛。 水都没喝一口,就下令召集矿工。 先展獠牙,和这帮本地“刁民”开战。 在大清朝,恩威并施的正确理解是,先威后恩。 顺序很重要, 否则,别人就会以为你是怕了。 欲行菩萨心肠,先施阎王手段! 李郁站在矿区的高处, 看着地下黑压压的人头,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了: “我是李郁,西山煤矿的主人。” “告诉我,伱们挖煤辛苦吗?” 没人敢答话,只敢偷看几眼。 你辛苦吗,幸福吗,这种钓鱼问题最好不要上钩。 李郁又继续问道: “谁能回答我这个问题,赏一只烤鸡,一壶酒。” 沉默,令人尴尬的沉默。 一旁护矿队的人, 用恶狠狠的眼神暗示,你们踏马的识相点,别让老爷尴尬冷场。 终于,有个汉子举起手: “很累,很辛苦。” …… 李郁点点头,示意护矿队把这个人带过来。 矿工们议论纷纷, 有人觉得这憨货要被当场打死,有人觉得他可能要吃鸡了。 “你敢站出来,说明你是个爷们。” “赏他一只烤鸡,一壶酒。” 这个赤膊,浑身煤灰的汉子,笑的露出了牙齿。 黑白分明。 “吃!”李郁颔首示意。 汉子愣住了,左右观察。 护矿队的头目赶紧低声说道:“老爷让你吃,你就赶紧吃。” “哎,好。” 汉子想了想,坐在地上。 撕着烤鸡,就着壶嘴。 一口肉,一口酒,正好填补空虚的肠胃。 所有人就这么看着,目瞪口呆。 矿工们,眼里都快喷火了。 羡慕嫉妒恨啊。 干重体力活,肚子里缺油水。 看不见还好,看见了简直是百爪挠心。 …… 一炷香的功夫。 只剩下了鸡骨,汉子摇了摇酒壶,把剩下的酒液全部倒进嘴里。 “吃饱了吗?” “饱了。” “我问你,真的吃饱了吗?吃不下了?”李郁重复问道。 “吃的下,不过老爷赏我酒肉,我已经知足了。” “嗯,你说实话,就说明你对我忠心。让厨房,再弄点硬菜过来。” 李郁不按常理出牌。 所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然而没人敢异议。 只有杜仁,嘿嘿笑了。 他自然能猜到,军师的用意。 厨房的人很识趣,端来了一盆肉。 原本是护矿队今天的午餐,油汪汪的百叶结红烧肉。 “吃吧,吃饱了为止。” “哎,谢谢老爷。” 汉子笑的煤灰直掉,接过筷子。 端着一碗白米肉,就地而坐,吃肉。 风卷残云,如同胃里藏了个黑洞。 然而,没人吃惊。 现代人饭量小,因为油脂糖分摄入多。 还有各种零食。 古代平民,经常干重体力活儿,没荤腥吃,都是这样。 敞开了吃,一顿饭两斤饼,一斤肉。 …… 一滴肉汤都没剩。 汉子用米饭,倒进去拌了一下。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痛快。 这大约是他活了20年,第一次吃饱饭,而且是十二成饱! 李郁示意他过来: “吃饱了?” “真饱了。” “我需要100个人,去和闹事的百姓械斗。自愿报名的人,站到护矿队那边去。” 没一会, “老爷,人满了。” “好。” 护矿队举着棍子,让反应迟缓的矿工们退回原地。 这些人懊恼不已, 失去了一次打牙祭的好机会。 仅仅是打一架而已,谁还怕那帮原住民呀。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出了矿区。 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了西山岛最大的一处聚居点。 村口的渔民撒腿就跑,口中大喊: “矿工开闹事啦,抄家伙。” 当当当,村里铜锣声响起。 杜仁笑着对李郁说: “你准备打到什么程度?” “打到他们服输,搬家。” 二人站在高处,身后是满脸兴奋的刘阿坤。 护矿队押后,矿工们在前。 冲进了村子,一顿猛砸。 石磨,给它掀了。 柴垛,给它点了。 散养的家禽,给它剁了。 杜仁眼尖,看到了一头惊吓嚎叫的骡子。 也被两个矿工活活敲死了。 “阿郁,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没看出来这帮人有这股狠劲?” “是。” 李郁笑笑,解释道: “人的潜力,是需要激发的。每个人的心底,都藏着魔。” …… 村子里的青壮,也冲出来了。 举着锄头,钉耙,叉子,奋力对打。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保家卫宅。 场面极度的混乱。 不过,还是很壮观的。 一炷香的功夫,态势竟被逆转。 战线竟然有些后移。 看来,村子里的人气势很足,而且是全员压上了。 男女老幼,齐上阵。 刘阿坤看的眼馋: “军师,我也下去帮帮忙吧?” 李郁瞥了一眼,他杵在地上的长棍,前头是包铁的钉锤。 锈迹斑斑。 “你这是破伤风之刃,犯规了。” “我们今天要对付的不是敌人,不需要你死我活。” “这都不是敌人?” “充其量,是对我方有利益纠纷的第三方势力。” 杜仁问道: “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不过,你要是再不增援的话,今天就是村民打咱们一巴掌了。” …… 自愿报名的100矿工在前面械斗。 后面跟着来围观的矿工,还有好二三百人。 李郁大声喊道: “再来30个人,给我打垮这帮种田打渔的。” “打赢了,杀猪宰羊犒劳。打输了,都踏马的给我滚。” 这一次,呼啦就冲过来50个。 护矿队都没来得及阻拦,人就超标了。 “算了,不数了。把你们的短棍,给他们用。” 李郁一声令下, 50个矿工就配备了前头包铁的短棍,还有挖矿的铁锹。 呐喊着冲进去了。 援兵到了,就是不一样。 而且,这帮人里面显然有几个老 他们没有径直加入战团,而是虚晃一枪。 踩着一片菜地,冲进了村子腹心。 看样子,是去偷塔了。 由于果树的遮蔽,李郁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可以猜到。 这帮偷塔的货,干的漂亮。 因为,村民的战线崩了。 一个个举着锄头,嚎叫着回防了。 这群憨厚的矿工,在几个老六的带领下。 在村子里疯狂的搞破坏。 家里的锅碗瓢盆,家畜家禽,棉被衣物,都被这帮人给霍霍了。 甚至把嗷嗷叫的猪仔,一脚踢进了水井。 后续回防赶到家里的村民,心疼的嚎啕大哭,军心不稳。 顶在前面的矿工,一口气推到了村里。 把失去了组织的村民打的狼奔豕突。 “差不多了,准备收场吧。” “把人都集中起来,我要和他们聊聊。” 李郁和杜仁,走进了村口。 一片狼藉。 头破血流的村民,老实的聚集在了打谷场。 …… “直说吧,我要整个西山岛。”李郁站在一辆车架上,大声说。 村民们显然是不服的。 他们生存了几辈子的地方,哪能这样轻易拱手让人。 这都在李郁的预料当中, 他继续说道: “你们捣乱煤矿生产,断我的财路,就如杀我的父母。” “你们如果不走,我就烧了整个村子。” 村中的一书生站出来: “天底下总有讲理的地方。” “我有人,有银子,我说话声音就这么大。你有什么?” 书生垂头不语,总不能说: 吾有浩然正气吧? 万一把面前这家伙笑死,手下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乡亲们,天天和煤矿当邻居,舒心吗?” 杜仁赶紧切入,这是他最擅长的角色。 “鄙人是府城的大讼师,最了解人间疾苦。这样吧,就当是我们买下来了。” 村民们有所松动。 这说的还像句人话,掏银子! 不过,李郁立马泼冷水: “我打下来的地盘,干嘛要给你们银子?” “你去衙门告我吗?还是再打一场?” 气氛瞬间冰冷,村民们气抖冷。 这货看着斯文,简直是个恶魔。 村里最老资格的人,站了出来。 拄着拐杖: “这位官人,你给个合理价格,我们才能搬家。不然,出了岛,我们去喝西北风吗?” “老人家贵姓?” “老朽姓李,今年70了。” 李郁肃然起敬,一拱手: “原来五百年前是一家。老人家,我们到一边聊聊?” …… 半个时辰后。 李郁拿出了一份方案: “原本我是不愿意出钱的,但是这位李老先生成功的说服了我。做人,要听劝,你们也一样。” 李老汉拄着拐杖,一副为民请命的模样。 赚取了围观群众饱含敬意的眼神。 “补偿标准如下: 房屋,三间以下,补偿10两。三间以上,20两。 田地,十亩以下,40两。十亩以上,80两。 一口价,拒绝商议。 村民们的反应不一,有的窃喜,有的愤怒。 然而,李郁继续大声说道: “前十户和我签合同的,可再拿一份奖励。” “第一名,奖励30两,第二名,28两,以此类推,先到先得。 这个策略,极度超前。 以至于村民们沉浸在盘算中,好久没回过神。 一个不起眼的妇人,走到李郁前面: “我们家现在就签。” “好,去那边。” 杜仁带着两个会写字的,已经铺开了桌子,现场办公。 签字画押,按手印,拿银子走人。 滩涂边,安排了船只。 李家堡办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快。 前十位,喜气洋洋。 无他,赚了! 后来者捶熊顿足,嚎啕大哭。 很快,发展成了村民内部的矛盾。 反应慢的,咒骂前十位拿了奖励金的村民。 尤其是第一位妇人,已经是千夫所指。 把她嫁过来后的亏心事,还有娘家的密辛,全部挖了出来。 而李老汉,也在这十位当中。 排名不前不后,第四名。 小赚一笔。 既得到了为民请命的美誉,自家又未曾吃亏。 暗合“中庸之道”。 袖中,还有晚辈李郁给的一锭银子。 这是私人馈赠,和补偿无关。 登船后,李老汉盘算了一下。 可以在岸上置个更大的家业,而且略有盈余。 经此一事, 儿孙们,也更为孝敬。 他们再一次深刻的意识到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姜还是老的辣等等古训。 …… 短短两天, 西山岛就空了,几百户人家全部搬迁走了。 对李郁的仇恨不多了。 反而内部仇恨颇大,上岸后四散居住,并未再聚居。 因为有人赚,就有人亏了。 搬迁的人当中,显然不是家家都划算的。 但是,其余人都搬走了。 自家也待不下去了,所以仇恨就很神奇的转移了。 杜仁看到透彻,暗呼军师实乃神人。 世人皆以为李郁最擅长的是涩画,其实在拿捏人心方面,他才是个妖孽。 傍晚时分, 李郁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爬上了岛的最高处。 海拔300多米的缥缈峰。 俯瞰全貌, “此处乃是太湖第一大岛,东西长30里,南北宽20里。” “除掉山地,滩涂,低洼处,还有很大的面积可以发展。” “精心选址,把那些工坊全部搬过来。” 岛屿有一个天然优势,那就是隔绝。 只需一些瞭望哨,巡逻队,配合水上船只,就可以确保安全。 比如,冶铁,试炮,军事训练。 随时都可以进行,不必担心泄露出去。 李家堡不方便做的事,西山岛都可以。 距离最近的陆地,也有6里。 岛上就算枪炮震天,也不怕泄密。 尽量在山谷中,或者面向太湖一侧进行枪炮训练即可。 从此,世上再无西山岛。 李家岛! …… 经过了械斗考验的矿工,也大不一样了。 其中150人,已经脱离了矿工身份。 在听了李郁慷慨激昂,极具蛊惑的演讲后, 他们都成了李氏的家丁, 生活待遇提升了两个档次,不必再像鼹鼠一样下井。 和最恶劣,最艰苦的环境斗争,获取微薄的果腹食物。 而是在阳光下,在天地间。 握着长矛,列队训练。 等互信建立起来后,会配发火枪。 李郁告诉他们, 与其窝窝囊囊,死在阴暗的矿井,或死于疾病,或死于饥饿。 不如搏一把。 羊群有了狼的带领,就不再懦弱。 回到李家堡, 范京从石湖巡检司匆匆赶来,就为了告诉自己。 没钱了! 西山岛搬迁这一项开支,掏空了最后的家底。 …… “怎么办?” “不急,车到山前必有路。” “可是,我们的哪个生意能挣钱?” “获得财富最快的方式,不是生产,而是掠夺!”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91章 这是个圈套,速逃 第91章这是个圈套,速逃 半个时辰后, 范京匆匆离开了李家堡。 脑海中还是回荡着李郁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 “大清的这张桌子上,人太多,肉太少。 想上桌吃肉,就必定要掀翻别人。 李家堡的产业是配套造反的,并不产生利润。 在我们有实力和朝廷叫板之前,都甭指望靠正经产业挣钱。 相反,还需要从其他渠道掠夺钱财,扶持产业。 还有, 一旦我们独立把某个正经产业做大了,就是被人鲸吞之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到了那个时候,不想反,也必须要反了。 所以,还是掠夺吧。” …… 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可以保证安全。 即使是搞点生意,也要把地头蛇们全部拉上,有钱大家赚。 这样一来,即使有些人发现什么。 也会装作不知道,为了未来的分红。 大清朝的官吏多数比较现实, 公私分明,深知朝廷的是朝廷的,自家的是自家的。 什么都是假的,银子才是真的。 大清朝的地方官吏升迁,其实是很难的。 知县以上的官职,绝大多数是空降。 仅有2成空缺,是留给基层的卓异者。 而吏部天官,堂官,司官,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 至于掠夺的目标,李郁没有下定决心。 而是先给潜在目标做个评估,捏个油水大,后患小的。 官,匪,绅,商,都在考虑之列。 每月的食物,钢铁,火药,饷银,日常修缮,官府人脉维系,都是固定开支。 赖二去潮州府,是一笔临时的巨额开支。 西山岛赎买搬迁,又是一笔。 而且,给官吏股东分红的时节,近在咫尺了。 那帮人,可一直在盼望着能够过个肥年。 煤饼卖的那么火爆,府城人人眼红。 如果几个月后,拿不出银子。 都不需要乾隆出手,他们就要拆了李家堡催账。 …… 当晚, 张铁匠父子又来了。 并提出了一个早就存在的“大问题”: “人手不够。” 事实上,整个机床车间,一直以来就只有爷俩。 铁匠铺子那边,倒是有几个后来招募的匠人。 但是使用机床,是李家堡最核心的机密。 “老爷,必须要添人了。” “不然我们爷俩就是不睡不吃,也赶不上您要的产量了。” 李郁示意两人坐下, 让厨房送三碗雪菜肉丝面来,加一块爆鱼、一些酱排骨,多搁葱花。 小碟子里放姜丝,香醋。 “别急,咱们边吃边说。” “老爷,多招几个靠得住的铁匠吧。” “铁匠很好找,但未必靠得住。” “也是,毕竟不像咱们父子一心追随老爷。” 李郁笑笑,示意先吃面。 一会坨了,就不好吃了。 苏州府吃面,重点是浇头。 先几口吃掉了浇头,才开始夹面。 “如果我招一些忠心的生手,开机床能不能行?” “啊?”老张铁匠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他说道: “先送铁匠铺子里做几个月学徒,然后再学着开机床,也行。” “需要多长时间?” “怎么也得半年吧。”老张又补充道,“半年后可以开机床,但是锻钢打铁,没个3年根本出不了师。” …… “太慢了。以后你们父子俩专攻钻枪管,其余所有步骤全部交给其他人。” “10天内,我给你找足熟手铁匠,再给你拨5个佩刀的护卫,别让人搞破坏。” “行。” 李郁决定,上流水线那一套。 先不管忠心有几成了,招募一批匠人,让人看住。 一道工序,固定几个人。 做出来的火枪质量肯定会下降,但是无所谓。 用作训练枪,枪手合格了,枪也就可以报废了。 这么一想,豁然开朗。 绝对的忠诚很难,派人看着就行了。 说起绝对忠诚,怕是只能指望未来的童子营了。 送走了张铁匠父子, 李郁就起身去了一趟童子营。 这帮孩子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看起来健康多了。 灌输了一通朝廷无德,只有自己才能救天下的理论后。 李大虎提出: “老爷,天天看着硝田太无聊了。能不能给咱们找点事做?” “是啊,是啊。” 一群孩子兴奋的符合。 “那伱们就跟着护卫队训练,等人再长高点,我给你们配兵器。” “刀还是火枪?” “都有。” 临走前,李郁想了想,又叮嘱道: “堡内外若是发现异常,你们赶紧报告我。” “是,老爷。” 三日前,李家堡有一人无故离开。 观景楼的岗哨发觉后示警。 被抓回时,已经离开了堡垒2里。 经过审讯,此人说是想家了。 手里存了一锭银子,就想着偷偷离开。 这让李郁产生了警惕。 麾下人口越来越多,管理漏洞也就越来越多了。 …… 范京,杜仁两员心腹都不在堡内。 刘千没有统御人的潜力,杨云娇毕竟是个女人,小五又太年轻。 最终,目光只能落在了刘武身上。 此人的能力,胆量是不必怀疑的。 书房内, 刘武说出了他的想法: “在七个不同部门之下,再细分到若干组。每个组提拔一个组长。再制定一些规则,交给组长监督执行。” “你这个建议不错,还有吗?” “我怕说不好。” “大胆的讲。” “我被清水教裹挟的时候,看清军的服饰帽盔颜色都不一样,他们的将军一看就知道是哪部分的。所以,不同部门是否可以穿不同的衣服?” “妙。” 李郁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其实就是军服嘛,自然是有效的。 不止是区分,指挥方便。 好的军服,还可以提升士气,增加战斗力。 这可是他的本行。 于是,手痒的李郁开始设计起了服装。 等火枪手全部送去了西山岛,就可以穿了。 李郁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身穿统一军服,扛着制式火枪,列队射击的壮观场面。 想到陶醉处, 他猛地睁开眼睛,在纸上笔走龙蛇。 …… 这套军服,红,黑,白三色,分别占据5成,4成,1成的面积。 上衣主色是红,领口袖口是黑边。 裤子是黑色。 短筒皮靴。 大檐帽的设计,怕是加工工艺会有难度,成本也会很贵。 若是改成斗笠,除了略尬,其他还行。 皮革腰带武装带也很重要,关系到携行装具。 火枪兵随身携带的零碎可不少。 火药,铅弹,油脂,火绳,火镰,小刀,简易修理工具。 这还是理论上轻步兵最少的零碎。 可能还会有融铅水的坩埚钳,干粮,盐,刀剑(或刺刀),袜子。 李郁面临很多的选择难题。 比如刺刀,目前怕是配不了。 考虑到冶金技术,加工工艺,可以做那种套在枪管上的三棱刺。 和枪管的空隙处,用木片塞紧。 然而没人手! 设计完了,找来一些做过裁缝,印染,皮匠的人咨询。 他们看后,都说成本略高,工时很费。 于是,又删除了上衣口袋,裤子也只保留了右侧口袋。 黄铜纽扣是最后的倔强! 若换铁扣子,生锈了丢不起人。 李郁力排众议,让手下人先去做一套样品试试。 …… 杨云娇很好奇的看着这套设计图, 总体来说,有些瘦。 裤管从膝盖往上,略显宽松。 她本想说,打仗不是穿铁甲吗? 想了想又咽下去了,因为老爷这人比较执着。 他想干的事,没人敢阻拦。 三天后,样品出炉了。 然而,李郁有些不满意。 因为不够挺括,有些松垮。 尤其是对襟处。 “面料用的什么?” “松江棉布。”裁缝惴惴不安,在她眼里,已经是的认真。 上个月,潘武和蓝盈盈已低调成婚。 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并未大宴宾客。 坊间传出的消息是,并非正妻,只是妾。 所以不必大操大办。 也有人说,是潘老爷子不满,所以不许办。 而李郁,却不这么觉得。 他推断是蓝盈盈害怕暴露,不敢大办。 潘家不是普通人家,天南海北的朋友,生意伙伴无数。 说不定,里面就有受害者。 作为一个江湖千门女子,谨慎当是放在首位的。 毕竟她们不是靠刀枪吃饭的,靠的是脑子,啊不对,是扔。 千门燕子的武力值很低,被识破就是死。 大户人家,不会手软。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嘿嘿,军师算无遗策,诸葛孔明再世。” 根据刘千的江湖经验,燕子筑巢,就是准备远走高飞了。 如今的蓝盈盈,定会大肆的捞银子。 只等时机恰当,随时溜。 “刘千,你再辛苦一阵。在潘府周边监视着。” “我派10个人手,外加2匹马给你。一旦燕子要飞,就给我逮住。” “是哪儿逮?” “出城后,要活的。” “军师放心,千门是江湖中武力最弱的一门,伪装被人看破就是死燕子。” …… 最近李家堡冷清了不少。 许多人手都被抽调去了西山岛。 岛上在热火朝天的盖房子,大兴土木。 滩涂是肯定不行的,潮湿,而且夏季涨水可能被淹。 太湖,是苏州府,乃至环湖所有城镇的夏季蓄洪池。 建筑选址要高于水面5米。 这是李郁的硬性要求,没有商量的余地。 西山岛面积不算小,选址不算困难。 居住区,工坊区,还有兵营是分开的。 泾渭分明,日后才方便管理,不容易出乱子。 火药工坊,在工坊区的边缘。 中间隔着一个小山坡,翻过去就是。 这是为了防止生产事故。 火药工坊是最危险的地方,所以放在整个工坊区的边缘。 李郁曾经参观过花炮之乡,浏阳,对那里的厂房有些印象。 一旦出事,除了隔绝火源蔓延。 最关键的是分散爆炸的气浪冲击波。 四周不能是空荡荡的,要像锅底地形。 而隔着缓坡,无疑是最好的设计。 火药工坊周围,挖掘一道壕沟,竖起两道栅栏。 还有座两层高的哨楼。 工坊仅留一处正门,无关人等不许出入。 这里,被戏称为“娘子军”。 因为,除了岗哨,其余是清一色的女子。 …… 仓库地面,先铺设了一层三合土。 然后覆盖油纸布后,再铺一层三合土。 这样做的目的是防潮! 苏州府不比北方,是个长蘑菇的地方。 而西山岛在太湖中,四面环水,更加潮湿。 李郁特意叮嘱,建仓库和火药作坊一定要把防潮做到极致。 否则,后患无穷。 屋顶也是斜坡设计,鱼鳞瓦。 四檐特意向外延伸出很多,天长日久的,防止雨水浸泡墙脚根。 仓库区完工后,还要把四周稍微挖出缓坡。 确保,仓库略高于四周,方便快速排水。 有淮北匠人吐槽说,老爷对防水有些魔怔了。 却被旁人嘲讽,你是因为啥事逃难的? 瞬间闭嘴。 因为想起了那个洪水滔天的夜晚。 备料,和盖房子是两波人。 三合土虽然不算啥高度机密,可精确到个位数配比的人可不多。 作为穿越人士,有些科学并不了解,但有点模糊印象。 所以,就可采用穷举法。 试验,是科学的基础嘛。 李郁其他不敢夸口,但火药配比,绝对是大清朝独一份。 他现在头疼的是冶铁炼钢的配方。 原料比,时间,高炉设计,炉温,都无处下手。 直到一个月后,赖二从潮州府归来,给他带回了意外惊喜。 …… “蓝盈盈要跑路了。” “消息可靠吗?” “她订了一艘乌篷船,还订了一辆马车。” “万一,是出城游玩呢?” “潘府有马车,有船,她却故意找了外面的陌生车船行。她是心里有鬼。” 李郁兴奋的一拍桌子。 “花银子,让车船行配合。” 维格堂的凶名在外,再把银子一拍。 掌柜的立即答应,这几天的经营权归你们了。 2天后,傍晚。 城门还有半个时辰关闭。 蓝盈盈和丫鬟小桃红,从潘府后门出去,悄悄的登上了马车。 车夫恭敬的放下帘子,往城外去了。 出城后,又伺候着登船。 主仆俩的打扮,和往日不同。 简单朴素,不起眼。 随身行李很少,就一口皮匣,两个包袱。 登船的时候,蓝盈盈若无其事的往四周环视了一圈。 很宁静,没有可疑人。 船舱内很干净,似乎是刚打扫过。 乌篷船里,还放着两个小凳子。 起航,夜幕下。 只有桨在水里划动的声音。 俩船夫, 一人在前,拿着撑篙。 一人在后,负责划桨。 …… 一路无言,甚至眼神交汇都没一个。 蓝盈盈突然一阵心慌, 起身走到甲板上,假装看风景。 夕阳,只剩下最后一丝光线。 就好似中年人脑门上那一根倔强。 船夫弯腰,微微示意。 蓝盈盈慢悠悠的转身走了两步,突然,手中铜簪落在甲板上。 当啷,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 船夫依旧是背对自己,没有任何反应。 她瞬间大惊,面如白纸,手开始颤抖。 强壮镇定走进船舱: “这是个圈套,速逃。”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92章 潘老爷的古怪反应 第92章潘老爷的古怪反应 然而身处船舱,四周茫茫水面,逃跑谈何容易? 跳河? 敌人有备而来,水性定然胜过自己。 而且这么多天挥汗如水的创业,换来的金银财货就这么舍弃了? 蓝盈盈感觉,自己浑身战栗,发冷。 就好似,被一头猛虎盯着。 她抬头望去, 前方,有一片模糊的黑影。 横塘驿站! 她用眼神暗示小桃红,准备逃。 这是唯一的机会。 横塘驿站,挂着官府的旗帜。 再怎么着,也比落入其他人手里好。 无论是潘府,还是江湖仇家,下场都不敢想。 燕子拔了毛,做一锅靓汤。 船缓缓驶过,距离驿站所在的三角洲陆地起码10米。 这个距离,她又不是燕子李三。 汗珠,大颗的落在船舱。 突然,她瞥见了一处长长的木栈码头。 不能再迟疑了。 先把皮匣甩过去,接着自己一个纵跃。 小桃红有样学样,稍微狼狈了一些。 …… “官爷,救命啊。” “有人绑架。” 蓝盈盈顾不得什么面子了,拼命呼救。 果然,不远处的两个汛兵拿着长矛来了。 矛尖对着主仆俩,眼神复杂: “谁绑你们?” “就是那艘船上的人,他们是绑匪。” 小桃红赶紧摸出一锭银子。 “官爷,求你们送我们去衙门吧。” 汛兵满意的接过银子,准备做个顺水好人。 “跟我来,先待着吧。” 一间破烂柴房,然而在主仆俩眼里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还没来得及庆幸, 汛兵陪着一个人来了: “就是她们俩。” “李爷养了两个小宠物,不听话跑出来了。”刘千笑呵呵的说道。 汛兵点头哈腰,拿出了麻绳。 绑了个严严实实,还拿布把嘴堵了。 物归原主。 “刘爷慢走,替我向李爷问安。” “好说,不过事关内宅,李爷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了。明白吗?” “明白。” “绿营有空缺,李爷会抬举你的。” “谢谢李爷,谢谢李爷。” 汛兵千恩百谢,目送刘千坐船离开,手挥了又挥。 …… 到了李家堡, 李郁这才出面了,没必要伪装身份了。 呜呜,蓝盈盈一看见他,就疯狂的挣扎。 “见面分一半,我不伤害伱,条件是你的赃款分我五成。” 说着,拿掉了那块堵嘴布。 这一次,她没有骂人。 大约是看透了形势,人在屋檐下。 她携带的财物,首饰珠宝,价值不菲。 都是体积小,价值高的玩意,比如红宝石,夜明珠。 其中有一块田黄石原石,尤其昂贵。 这么说吧, 康德大帝如丧家之犬,在紫禁城,津门,东瀛,西伯利亚之间流窜的时候,一直随身带着件田黄石印章。 李郁不清楚这些玩意值多少银子。 但,肯定是一个令人满意的数字。 蓝盈盈眼里的光,一点点消失了。 就好似是肩负房贷,车贷,孩子补课费的中年人,被强行宣布毕业了。 她好不容易干了一票大的。 却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为他人做了贡献。 还有几张银票,最少的2000两面值。 赚麻了。 “蓝姑娘,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聊聊吧?” 李郁很快问出了他感兴趣的一些答案。 比如,大部分财物都是她趁机偷的。 潘武和潘老爷子之间,对于此女看法不同,矛盾很大。 …… 出了地窖,李郁感慨: “潘家富可敌国,财力惊人,羡慕啊。” 刘千也大为震惊,尤其是那个鸽子蛋大的红宝石。 闪耀的光芒,简直是摄人心魄。 “这事要保密。” “我明白,不然潘府还以为是我们放出去的燕子呢。” 参与行动的几个人,暂时调到了西山岛。 给他们升一级,去做组长。 那俩汛兵,也可以帮着升一级。 李郁最近从巡抚衙门的书吏那,花3两银子获得了一份详细的江苏省绿营兵力隶属情况。 清军建制复杂,八旗先抛开不讲。 只谈江苏绿营兵建制。 本省绿营总兵力共计4万人左右。 最高军事长官为“江南提督”,提督府设在松江。 下辖6镇,各设总兵一人。 镇下再设协,以副将统领。 但是,这4万兵力并不是都归江南提督节制。 江苏巡抚、漕运总督都有自己的直属绿营兵力,提督无权指挥。 巡抚直属的兵力,除了抚标左、中营之外,还有苏州城守左、右营。 很微妙的制约。 太湖协,是直属江南提督节制。 所以苏松镇总兵,是管不了施令伦这个太湖协副将的。 清廷真是煞费苦心了。 把指挥层级搞的如此复杂。 同在苏州府地界的兵,城守营归巡抚节制,平望营归提督直领,汛兵又归苏松镇总兵指挥。 幸亏没有设满城。 否则,更乱。 清廷把相互制约,玩到了巅峰。 李郁也不得不承认,清廷其实做事“挺公平”的。 他既防民,也防官,也防兵,还防满。 主打就是一个我不信任任何人,你们都会伤害我。 好似怨女。 …… 白莲教一仗,苏州城守营死伤不少,千总以上都发配西北吃沙子了。 李郁想把老胡挪个窝,让他升官去城守营做个千总。 然后,提拔两个汛兵做外委把总,占住横塘汛,和金鸡汛。 再塞几个李家堡的手下,进入这两汛。 做个副手,加强控制。 有银子,有首级军功,运作起来不难。 李郁在本府官场的信誉很好,不怕没人接纳。 大清朝官场,自发形成了一个圈子。 任何人想打破游戏规则,会被所有人排斥。 哪怕是官居一品,也会被胥吏集团指着陋规要求打赏。 甭管你出身多显赫,上三旗彩带子。 或是科举三甲,地方望族。 在一个丑陋,贪婪的门子面前,都得笑呵呵的掏银子。 然后,才能进入衙门,六部,紫禁城,顺利办事。 李郁请来了胡把总,设宴款待。 在李家堡居住的妾,也作陪上了桌。 “老胡,我想给你换个,这里面绝对有问题,大问题。 就算潘老爷子觉得丢脸,不愿报官。 也可以派护院家丁,甚至花钱下江湖通缉令。 只要花红开的爽快,江湖上肯定会有人响应的。 而不是下封口令,甚至有一个丫鬟因为背后议论,被打的半死逐出府邸。 蓝盈盈的那封信, 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足够迫使潘老爷子这样的人,都不愿深究。 时间在慢慢流逝, 李郁研究一杆燧发手铳的构造,不时的写写画画。 “伦家真没有秘密,要不信,你可以自己来搜。” 这小委屈,谁见了都得晕。 然而李郁是美术生,免疫了。 别说这穿着狐狸皮的,扒了皮的都见过太多了。 …… 擦拭干净了燧发枪各部件,又重新组装起来。 香,燃尽了。 李郁从桌子里拿出牛角火药,倒入枪管,枪柄在桌上顿顿。 待完成装填后,掰开击锤,才问道: “愿意开口了吗?” 蓝盈盈一瞬间,变脸了,表情怨毒狰狞: “你有种就开枪吧。落在你手里,我也没想活。我只是个小贼,你确是大盗。” “是吗?” “你是要窃取天下的大盗,是个反贼。” 李郁笑了: “你这样说,岂不是自找死路?为了保密,我也不敢放过你了。” “从踏入江湖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打算靠别人的怜悯活着。” 蓝盈盈的语调,变的极度冷静,毫无情感。 让站在一旁充当保镖的林淮生都忍不住盯着看。 江湖,是无序的,没有道义的。 李郁一时间觉得颇为无趣: “把她关起来吧。” 审讯无果,继续下去没有意义。 这个女人当时的状态,已经是漠视死亡了。 就算给她一枪,也只是泄愤。 决不能让愤怒,代替理智。 李郁走的每一步,都必须精打细算,不出纰漏。 狂热的造反精神没有意义, 无非是天下又多了一路反贼,乾隆的十全武功又多了一全,江南又多了一份悲情英雄的谈资。 一旦被迫起事, 清军四面合围,轮番进攻,不会留给自己发展的时间,空间。 车轮战,也能把自己的家底拖垮。 至少,陆路要占据苏州府,松江府。 水路,要牢牢扼住太湖。 钱粮充足。 拥有初步的冶金,军工生产能力。 麾下能拉出数千士兵,装备先进的火枪火炮,战船。 才能有实力应对清廷的疯狂反扑。 当然,这是理想的造反计划。 一般来说,老天爷就不爱成全人。 …… 趁热打铁, 接下来李郁要大搞基建,广交官场朋友,吸纳各路反贼。 花起银子,就如山呼海啸。 光蓝盈盈这搜刮的银子,远远不够。 需要来一票更大的。 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思考了半天。 从官仓库银,到豪商官绅,到黑吃黑,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范家。 姑苏范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 但是千年的底蕴,未必比潘家穷。 李郁曾经和一些本地胥吏聊过,这些老江湖就说,潘家是新富,范家是旧富。 新富的钱财,都堆在屋顶。 旧富世家的钱财,都藏在水底。 所以,搞范家,爆金币。 会议室里,众人都惊呆了。 “军师,我们要对范家动手?” “对,搞钱,至于采用哪种手段,是文是武,诸位都可以畅所欲言。” 杜仁,范京,包括老胡都赶来了。 这种大事, 还是让骨干都事先知情比较好。 范京先开口了: “咱们肯定要上手段的,但是公开火拼,官府会介入。要不,再扮一回白莲教吧?” 哈哈哈哈, 会议室内,充斥着快活的欢笑。 这是扮演白莲教上瘾了,尝到甜头了。 李郁点点头,这个思路可以作为备选。 但是,不完美。 他说道: “你们有没有想过,就算杀进范府,短时间内能搞多少银子?无非是浮财。” 众人一听,是这么回事。 你总不能在范府挖地三尺,当是做客滞留几天吧。 官兵再迟疑,2个时辰也到了。 到时候一打,这白莲教就得露馅。 “范家绵延千年,财富主要不在现银,而在不动产,和古董字画。”杜仁凝重的说道。 李郁点点头,表示认可。 一般世家大族,确是如此。 刘千也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而且,即使找到了地窖银库,我们恐怕也搬不走银子。” “为啥?”所有人都异口同声。 刘千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5年前,我曾经在江宁府摸进一户人家,找到了他家的银窖。” “但是,忙活了半个时辰一锭都没能拿走。” “银窖里,全是银冬瓜!” …… “银冬瓜,是个啥?”众人都傻眼了。 这不怪他们,主要是阶层限制了想象。 在场的,大约只有杨云娇亲眼见过,杜仁略知一二。 刘千只能比划着解释: “就是把银锭融成银水,铸成像个冬瓜模样,有这么大。起码有几千斤吧。” 老胡傻了,他无法想象这是个什么光景。 同样是人,财富咋会有这么大差距呢? 这要在平日里听说,他肯定不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想起来我就心疼,地窖那一排的银冬瓜,银光闪闪,我却一个都拿不走。” 刘千说的痛心疾首,很是滑稽。 放在平日,众人肯定要嘲笑他。 可此时此地,没人有嘲笑的心思。 大家,都被震撼到了。 所以,范府有可能也是这样存银的。 “多准备绳索,抬杠,多派人手,应该可以搬得动吧?” “奴家觉得不行,搬运银冬瓜要专门的小车,否则没处下手。”杨云娇也开口了。 她是徽州盐商出身,自然是见过的。 “而且,一路上搬运都很费劲,跑路都跑不快。” 嘶,众人都感觉,被上了一课。 原来,老爷们可以富到这个程度。 李郁趁机,又宣传了一波: “他们什么都有了,可还是什么都想要。贪得无厌,连我们手里的几枚铜钱都想夺走。” “刘千看到的那不是银冬瓜,而是千千万万个我们这样的血汗钱。” “我们能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 “跪着?趴着?像狗一样的为了口吃食而摇尾乞怜?” 众人的脸色越来越黑,义愤填膺。 李郁突然眼神寒厉,起身道: “干掉他们,把银冬瓜,变成漫天的铜钱。”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93章 和珅你说,朕是不是给他们脸了? 第93章和珅你说,朕是不是给他们脸了? 李郁的一番演讲,效果极好。 就连老胡这个穿官衣的,都拍着桌子大喊,干掉他们。 这一刻,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是绿营千总。 而是把自己代入了另外一种视角,穷哈哈的视角。 这就是演讲的魔力。 寥寥数语,就让这个团体更加的紧密。 李郁的个人威望,再 所有人都用敬仰的眼神,看着他。 就算他这会说,拿上枪炮,干掉范家。 也会立刻,马上执行,而且坚信,他是对的。 …… 李郁环视了一圈,才开口: “干掉范家,可以分两步走。” “第一步,联合本地胥吏,扣个大帽子。让范氏要么去死,要么割肉求生。” “第二步,时机还未到。物理意义上的连根拔起。” 杜仁眼睛一亮: “军师,扣哪一,倒像是个正人君子?” “是的。”打听消息的人也有些尴尬。 没有爱好,无从下手啊。 沉默片刻,李郁突然问道: “他有几个妻妾?子嗣如何?” “一妻,一儿。” 这就怪了。 独生子,这个时代可不流行。 而且,后宅女人的数量,似乎少了点。 甚至还不如他爹的零头。 “伱给我描述一下此人的身形,外貌,五官。” …… 李郁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多年社会经验告诉他,这个范城默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嘛。 他是个世家公子,又不是贫寒读书人。 “找个机会,我要远距离观察一下此人。” 次日,机会就来了。 一小撮本地读书人的诗友会。 在山塘街的一处茶楼举办。 组织者,就是这位范家大公子。 李郁早就赶到了,隐在马车中。 看到一大群书生,姗姗来迟。 “那个白衣的,就是范城默。” 人太多,李郁没瞧真切。 只觉得人长得白,温和,很有礼貌。 “我们能进茶楼吗?” “不行,今天是他们包场了。” 李郁也不愿打草惊蛇,只能在一旁等待时机。 按说,诗友会开到一半,会挪到院落里,或河边,亲近大自然。 这才符合文人的气质嘛。 这一点,倒是和学艺术的挺相似的。 …… 李郁在隔壁酒楼的雅间窗口, 耐心等待了许久,终于见到了范城默本人。 茶楼有一后院,有花有树。 桌椅也是古朴雅致,更有琴女在一旁弹奏。 一阵清风,花瓣飘落, 书生们大呼小叫,一会写诗,一会喝酒。 未必有唐寅的才,倒是把个癫狂学到了八分。 而范城默,自然是中心。 他和几位挚友,刚完成了一幅画作。 不要奇怪,诗和画的关系,就好比烟和酒。 博得了一片喝彩。 李郁透过窗口,死死的盯着此人,以及身边的俩人。 他总感觉哪儿不对,但是又死活说不出来。 “淮生,你来看看。” 林淮生凑到窗口,歪着头看了一会。 “就是几个书生,站成一排,手背着,头昂着,表情嘚瑟。” “还有吗?” “这三人高矮相似,气质相似。” 林淮生突然噗嗤一下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这几个书生,抿着嘴的动作都一样。” 李郁如醍醐灌道: “那可是范家的产业?你想干嘛?” …… 半晌, 李郁打了招呼,离开了县衙。 而张有道,则是坐在大槐树下,捧着紫砂壶来回的摩挲。 “爹爹,因何在此发愣?” “李郁那小子,要虎口拔牙,从范家手里吃下胥江码头,想拉我入股呢。” “可是那个先天下之乐而乐的范家?” “正是。” “女儿觉得,此人行事狠辣缜密,总是在玩火,却又总能全身而退。” “你想说什么?” “女儿担心,他会把爹爹拖入是非。” 张有道叹了一口气: “除非我此刻辞官归隐,否则无一刻不在是非当中。当官难呐,难。” 寒窗苦读十几载,终于飞出了金凤凰。 岂能半途而废? 往小处说,是个人的荣辱。 往大了说,是整个张氏在铜仁府的荣辱。 若要不牵扯一点是非,除非做个糊涂教谕。 其实,也不对。 就在这个月,直隶出了一件大事。 导致一位两耳不闻窗外事,埋头故纸堆的县教谕,被作为从犯押上了刑场。 一位秀才,不知是抽了哪门子疯。 竟然给乾隆上书,称如今虽是盛世,却依然有许多百姓吃不饱饭。 而皇庄当中,却有许多的好地荒废着。 清廷入关之时,在京师周边强圈了许多的良田。 后来,这些田大部分成了皇庄。 …… 这位秀才,竟然选择在了乾隆东巡祭祖的时候,下跪献书。 护驾的官员不敢怠慢,只能转呈皇帝。 乾隆阅后,下令将此人凌迟。 并夷三族,追究幕后主使者。 此事,引起了轩然大波。 祭陵途中,如此杀戮,有违天和。 军机大臣,户部侍郎和珅,负责审理此人。 他不敢怠慢,最终得到了一份详细真实的口供,呈交御览。 盛京, 农历八月,就已经开始飘雪。 小冰河的影响还未完全远去。 行宫内,乾隆靠着暖炉,问道: “和珅,你怎么看此人?” “奴才觉得,这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悖书生。” “你这个狂悖,用的好。” 和珅心里一松,总算摸准了乾隆的脉搏。 “区区一介秀才,竟敢对皇庄指手画脚。为民请命是假,包含祸心是真。” 屋子里,温暖如春。 可是和珅的背后,一阵阵透寒意。 他似乎,对皇帝的了解又深了一层。 依旧是恭敬的跪着,继续虔诚的聆听圣训。 “给他拿锦凳。” “是。” “谢谢秦公公。” 和珅小心的坐了半边,恭敬如初。 乾隆用余光瞥见了,心里很是欣慰。 继续斜靠着,说道: “外面的许多臣工,说祭祖期间,杀人不祥。” “朕觉得有道理,那就推迟一些,回京后再明正典刑。” …… 和珅退出宫殿时, 只觉得冷风一扑,被汗浸湿的棉衣特别难受。 乾隆的最后几句话,在他的耳中来回轰鸣。 “今日,敢说将皇庄分给无地佃户。” “明日,他会说啥,朕都不敢想。” “还说什么民最贵,社稷也贵,合着就朕不贵?他们怎么敢讲出口的?” “和珅你说,朕是不是给他们脸了?” “朕看这儒学,得改改了。有些落后于时代的圣人言,要改。” 很显然,这是皇上的心里话。 因为说话的语气略快,略气愤。 皇上登基四十年,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色,语速缓慢。 今天,显然是气到了。 不仅要明正典刑,还有杀一儆百。 秀才的座师,县教谕,也被判了个斩立决,家眷流放宁古塔。 回到府中,和珅闭目沉思了许久。 他觉得,皇上和自己说这番话,是有深意的。 琢磨半天,他悟了。 将此案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写入邸报中,让五品以上的地方官都能读到。 他们食君禄,理应有这份心。 还有一个人要特意关照的。 那就是曲阜孔家族长,理应体会皇上的深意。 儒学,存世已两千年。 有些狂悖大胆的言论,是该改改了。 要不然,怕是要动摇国本。 尤其是孟子这个老东西,什么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尽写一些不切实际的空话,蛊惑人心。 混账,极其的混账。 若是生在本朝,定叫他尝尝什么叫骏马弯刀。 八旗的刀虽然钝了些。 可索伦穷亲戚的刀还是很快的。 …… 和珅通过私人关系,给曲阜的孔氏族长写了一封信。 信中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足足几千字。 孔氏族长反复阅读了3遍,惴惴不安。 他意识到了,这其实是皇帝的不满。 这可不妙,是空前的大事。 “通知下去,三天后开孔氏族老会。” “给学政大人送份请帖,邀请他参加。” “遵命。” 曲阜县,不姓曲,实则姓孔。 孔家,就是这里的天。 一举一动,都受到各方的关注。 学政参加孔氏族老会议,不符合常规。 但是,这是一种强烈的信号。 紫禁城的皇帝,重臣都能收到,并且看懂。 在善于迎合这方面,孔家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然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李郁。 却在忙着搞事情。 在磨刀霍霍向范家的时候,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把蓝盈盈主仆,带来见我。” 被关押许久的二人,漠然看着自己。 李郁一挥手,屏退了左右。 轻轻说道: “你是旗人。”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94章 你怎么可以假定我的性别? 第94章你怎么可以假定我的性别? 蓝盈盈表情失控,像遇见恶魔: “你,你~” 李郁笑了,蒙对了。 这就终于解释的通,为何范老爷子宁愿吃哑巴亏了。 因为一旦报官,就是惹了大麻烦。 旗汉不通婚,是朝廷的制度。 他儿子娶了一个旗人女子,还是当妾。 这是严重破坏zzzq的行为。 官府不会饶了潘家。 “我是个诚实的人,你们俩活着走不出李家堡了。” “既然是旗人,出去了就会去官府告发我谋反吧?” “不过,伱们若是像我一样诚实,我可以保证不杀你们,作为我学艺术的教具。” 沉默, 很显然,两人在犹豫。 眼神交换了几次后,终于有了最终答案。 “成交,希望你像个江湖中人,不要出尔反尔。” …… 蓝盈盈, 20岁,盛京旗人,镶白旗佐领下。 因父辈犯罪,全家沦为旗下贵人的奴隶。 后不堪凌辱,大冬天点了主子的房屋和草垛,亡命天涯。 入关后从此隐藏身份,在各州县流窜。 途中结识了几个江湖人士,入了这千门。 靠着狠辣,心机,和姿色,成了千门当中最有技术含量的正将。 蓝盈盈的心理防线崩溃, 所以交代的很痛快,包括曾在京城骗过哪位王公大臣。 又在成都府,杭州府,江宁府,扬州府多次作案,专挑那汉人富商士绅。 风险小,收益大。 无一次失手,每次获得钱财后,就挥霍一空。 靠着旗人女子身份,让受害人不敢声张。 原来,这是个旗奸。 作案思路清奇。 李郁忍不住问道: “你们俩女人,如何挥霍?” 蓝盈盈轻蔑的看了一眼: “花钱是天底下最容易的事,挥金如土而已,傻子都会。” 李郁被呛了一下,竟觉得好有道理。 想想,也没啥好聊的了。 不过这骨架清奇,倒是个绘画的好教具。 日后可以为艺术复兴,做出一些贡献。 “我会派人把你们送到岛上关押,别想着逃跑。” “等我闲了,再找你们聊聊关外的风土人情。” “奴家告退。” 主仆俩乖巧的很,跟着护卫走了。 不过,大约还是在演戏吧。 李郁觉得自己越来越有曹丞相的病了,多疑! 上课的时候为了安全,不行就把教具先绑起来吧。 …… 理清了蓝盈盈的身份,李郁也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白莲教分舵的会主就好。 否则,他真是如鲠在喉。 接下来,就专心对付范家了。 狂爆一轮金币,才能施展他接下来的大计。 光凭范城默是个兔子,还不够。 这事传出去是丢脸,但是没有到颠覆家族命运的地步。 李郁托了江湖上的人,重金雇佣两个美少年。 三十六计中, 美人计是看似最俗,实则最好用的计策。 历史在变,人性未变。 两个我见犹怜,油光水滑,十几岁的兔儿爷。 一个眼神婉转,一个巧笑倩兮, 收下了银子。 对着李郁抛了个 差点,就失控了。 如果不是为了大计,怕是这俩兔子今天就得被送上西山煤矿。 李郁不爱吃兔子肉, 但是矿工们缺荤腥,可不挑食。 玉兔下凡,都活不过1天。 …… 钓鱼佬都知道, 放了鱼饵,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了。 是否空军,那是老天爷说了算。 连续数日过去了, 并无收获,俩鱼饵在茶楼,街头数次偶遇范城默。 然而,并未产生磁极反应。 这让李郁很困惑,难道自己猜错了? 不对啊,就那抿嘴动作,是这个群体的经典行为呀。 也许,是魅力不够。 这位范大少,胃口还挺刁啊。 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突然,来了一位老朋友。 “每相一人,卦金10两”的王神仙,带着他那小书童,来了。 住在一家高档的客栈内, 派人给李郁送来了口信,邀请一聚。 此人,长期在江宁府,扬州府游荡。 每到一处,达官贵人趋之若鹜。 李郁虽不了解此人底细, 却大致能猜到几分。 他收了银子,一般就能成事。 虽然价格贵了点,但是信誉好。 李郁特意和胡师爷聊过, 胡师爷说,办事如此流畅,背后起码是一位总督,亦或是部堂。 还说,自己7000两买个巡检,人傻钱多。 …… 李郁笑而不语,不搭理胡师爷的怨念。 他知道,上次拒绝帮他回归胡氏祖坟的事,心里不爽呢。 但是, 还有合作的机会。 如果,李家堡能办团练,不就可以公开蓄兵了吗?火枪,刀剑也能拿出台面了。 届时,就可以假公济私。替他去徽州府剿匪。 胡师爷还不得屁颠颠的,帮着自己促成办团练的资格。 当然了, 这会的团练,不是后世曾国藩的湘军团练。 从各个方面,都受制于官府。 湘军的团练,几乎是无限权力。 自收赋税,自发军饷,打谁不打谁,朝廷说了不算,团练头子说了算。 惹急了,还能来个当众刺马。 反贼,妥妥的乱臣贼子。 李郁在内心,狠狠鄙视了湘军大佬。 鄙视,是因为自己只能干掉一些小吏小官。 而这些家伙,一出手就干掉个两江总督。 这中间,差了多少级。 羡慕的紧。 刀把子硬,腰杆子才硬。 然而,饭还得一口口吃。 李郁时常感叹,天下为何如此太平? 各路反王,怎么这么老实。 没有出头鸟,在前面吸引火力。 害的自己,一直小心翼翼的发展军事。 大把的银钱,扔进衙门里买路。 …… 如果,白莲教教主洪大昌在场。 他一定会惊呼,世上竟有如此懂我之人。 造反的路线,不谋而合。 都是先低调苟住,打野发展,然后拿着六神装出场。 一出场,就是镇压诸神,carry全场。 所以,千万不能低估了天下英雄。 阊门, 高档客栈的最话的。 想到这里,他笑着说道: “不愧是神仙,掐指一算就知道我的打算。屏退这位小书童,我们细聊?” …… 半个时辰后, 李郁脸上带笑的离开了客栈。 而王神仙,在窗口挥手致意,宛如多年老友。 等到出了街口。 李郁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 这狗东西嗅觉灵敏,胃口也不小。 范家吐出来的利益,他要一半。 客栈内,王神仙也是一样。 收敛了招牌式的假笑,表情凝重。 这小子看着斯文,心黑的很,竟然想出这么损毒的招。 看来,自己真是低估他了。 区区一介江湖豪强,出手竟似宦海老手。 这份算计,放在都察院干御史,也能为幕后大佬冲锋陷阵了。 “小四。” “主人,有何吩咐。”小书童走了进来。 “这段时间,要委屈你了。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多问,去吧。” “好的。” 唤作小四的书童,低头垂目。 悄悄的退出客栈,去找李郁报道了。 他,就是李郁准备的第二个鱼饵。 比前面的更致命,格调更高。 几天后, 传来了好消息。 小四,成功吸引了范城默的注意。 已经被邀请到范府做客了,进展太快。 “呸,这对狗男女。” “军师,未必是狗男女,你自己说的,不能假定别人的性别。”杨云娇忍住笑意,在一旁提醒道。 如今,堡内事务减轻了很多。 刘武又是个能干的,分担了她的许多工作。 她也乐得其成,每日优哉游哉。 在李郁的眼前晃荡,希望达到不可告人之目的。 只可惜,老爷除了热衷绘画。 会想到她,当作什么劳什子教具。 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保持静止,非常累。 …… 小小书童,身怀绝技。 短短数日,竟就成了范大少的座上宾。 出入同车,歇息同榻。 这在古人眼里,并不算有损名誉。 书童,丫鬟,都算不得人,属于文具一类。 吾辈收藏文具,犯法吗? 传出去,反而是一桩美事。 范城默非常的谨慎,他是个兔子,却不轻易给人留下口实。 将来,他是要继承族长之位的。 清誉,名节,非常重要,远比银子重要。 这类清秀小书童,恰好符合他的口味。 就连书房,都可以随便进出了。 要知道,古人的书房是禁地。 正妻都未必有资格进入,仆役更是不许靠近。 李郁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一叠宣纸,有的是范城默的诗画,署名盖章了。 有的是白纸,角落里盖着范城默的私章。 还有一张最为难得,是范城默画的小书童戏水鸟。 嘶,眼睛被辣了。 李郁为了大计,只能强忍撕画的冲动。 开始琢磨,如何续作。 杀人,未必要用刀。笔,或许效率更高。 范兄,跪好,背黑锅。 做假,就得做到细致。 画笔,要一样的。 墨,也要一样。 颜料,也得多次调色,直到没有色差。 …… 李郁把自己关在屋内,挑出了两张他觉得可以作伪的。 一个时辰后, 他满头大汗,扶着墙走出屋子,呕。 啊,外面的空气可真好。 刘武正好瞅见了,赶紧跑过来: “老爷,可要请大夫?” “不必了。” 李郁定定神,觉得这么恶心的玩意,可不能独享。 “你去屋里瞧瞧桌上的画。” “好,好的。” 刘武不知何意,进去瞧了两眼,带着悲愤的表情出来了。 李郁又找来了杨云娇,韦秀。 拉着二人去欣赏了一下,惊叫声差点震破耳膜。 范京在石湖巡检司,杜仁在西山岛,赖二出差潮州未归。 五叔太老,小五太小。 林淮生拒绝进屋,刘千藏了起来。 最终,李郁在堡内转了一圈。 终于悻悻而归,找不到人霍霍了。 他拿着油灯,把画作又细细的烤了一遍。 确保墨迹颜料干燥,分不出时间差距。 小心的卷了起来,拿皮筒装了。 “淮生,跟我去一趟府城。” “我今天有些不适。” “甭废话,备马,老子去办正事。” “哦。” 两人,纵马奔出了堡外。 刘千这才在墙上探出头,小心的瞅了一眼。 呼,总算逃过去了。 …… “刘兄,谢了。” “晚上来我这吃酒,有新捞的鲜鱼。” 在李家堡,刘武属于后来者。 地位自然没法和杜仁,范京等人相比。 不过,他却和刘千逐渐走近了。 说起来,刘千也是元老之一,最早的一批班底。 但不知是他的职业,还是模样丑陋缘故。 在堡内,权势方面略逊一筹。 而刘武,主动接近时常请客喝酒。 二人的关系逐渐熟络了起来。 私底下竟是称兄道弟,一笔写不出两个刘。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关系,有近就有疏。 这是永远无法杜绝的事。 任何一个处于上升通道的团体内,一定会滋生各种山头。 消灭山头,也是自我毁灭。 只能是尽量的保证山头之间,差距不能太大。 鼓励适度竞争,遏制恶性竞争。 在创业初期,矛盾不会太明显。 一旦,江山初具规模,内耗就开始了。 对此, 有社会学家做过预测, 任何一个超过万人的团体,起码3成工作是无意义的,目的是抵消内耗。 而分崩离析之前, 这个数字,甚至高达8成。 所有人都在拼命的搞自己人,斗的不亦乐乎。 只有2成真正的勇士,不畏惨淡现实,在扮演唐吉坷德。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化身悲情英雄。 然而,这种人是稀缺的,死一个少一个。 …… 府城。 李郁在得月楼定了一个雅间,并且告诉掌柜的,这一层都不许再接待其他客人。 费用,他出! 又赏了跑堂的,吩咐拿着自己的帖子去请人。 客人遍布巡抚衙门,知府衙门,吴县,元和县,多是本地胥吏。 当然了,小小书吏还是不够格的。 起码是能影响本衙门书吏的资深胥吏头目。 其中,官位最高的是黄通判。 马忠义被卸职,他就是妥妥的代理知府。 只不过,这一次他学乖了。 和李郁打成一片,敞开的收,主动的要。 再也没有在背后搞过小动作。 他是最后一个到,符合身份。 一进雅间,其余人就纷纷起身,和他打招呼。 官场礼节,什么时候都不能废。 形式,比内容更重要。 李郁也笑着起身,和黄通判像老友一般,拍着手臂寒暄。 得月楼掌柜的,亲自布菜。 李郁看着桌上差不多了,说道: “下去吧,这期间不许有人上楼。” “明白,诸位老爷放心。”掌柜的非常谦卑,“小的会在楼梯底下守着,绝不让人打扰。” 李郁点点头, 这是个有眼力见的优秀商人,将来必定发财。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95章 老登,你就说刺激不刺激吧? 第95章老登,你就说刺激不刺激吧? 酒过三巡。 众人开始聊起了衙门里的趣事。 “老马被流放关外,他那个瘪犊子家奴叫,叫刘啥来着?” “刘路。” “对,刘路居然跟着去了,没看出来这家奴还挺忠心的。” “据我所知,老马路过扬州府时生病了。” 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就连李郁,也忍不住瞧着这位吴县的资深胥吏。 他坐直了,笑道: “我小舅子刚从扬州府过来,说老马躺在驿馆里,病的不轻。” “治了半个月,花了几百两,都没爬起来。” 众人一顿唏嘘, 所谓人走茶凉,大抵如此。 几个月前,马忠义还是知府大老爷,刘路是刘老爷。 现在,是老马和瘪犊子。 说实在的,没叫老登就算客气了。 远在300里外的扬州府,刘路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心想,肯定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这江南,真不如关外老铁。 “老刘,来煎药。” “哎,来啦来啦。” 刘路连忙从大夫手里接过小煎锅,蹲在炉子旁。 他捏了捏腰间瘪瘪的荷包,叹了口气。 老爷只顾着为皇上分忧,上任后都没怎么为自家宦囊考虑。 不明智啊! …… 得月楼内, 李郁终于挑明了召集众人吃饭的来意。 “城西范家,仗着祖上的一点微薄名声,总是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我很看不惯。” 众人讪讪附和: “我们其实也看范家不爽。” 黄通判疑惑的看着李郁,等着下文。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诸位请先看几幅画。” 众人暂时移步,离开酒桌。 走到侧厅的小桌子。 李郁展开了两幅画作,一瞬间镇住了所有人。 “诸位请细看。” 鸦雀无声, 画的过于惊世骇俗,叠加微醺酒意,以至于让人脑袋宕机。 黄通判惊讶的叫道: “有签名和私章,这难道是范家大公子的亲笔画?” “对,如假包换。” 哗,众人差点炸锅。 因为这画里人物,实在是过于挑战世俗。 说真的,别说画,想都不敢想。 亵渎的可是大成至圣先师,圣人! “这,这真的是范家大公子,范城默亲笔所作?”一胥吏忍不住追问。 李郁微笑着说道: “范氏纸坊制作的宣纸,独一家。底下还有范公子的私章,签名。诸位,这有何可怀疑的?” “对对,对。” 众人如梦初醒,连忙附和。 就连黄通判也忍不住频频点头。 “诸位,范城默身为儒学士子,世家后人,却如此丧心病狂,辱没圣人。该当何罪?” 一位刑名出身的吏目,恶狠狠的说道: “该杀。” 众人都一哆嗦,心想这同仁心是真狠。 …… 始作俑者李郁,则是压压手: “如此荒唐画作,若是上了公堂,杀头都是便宜范公子了。” “怕是要连累三族。” 哗,来了个更狠的。 “不过嘛,范家毕竟是千年世家,我们先派个人去门上告知一下。” “若是范族长识大体,懂进退,这事咱们还可以说道说道?” “啊,对对对。” 众人乱哄哄的,眉开眼笑。 有几个笑的,嘴角都咧到了耳后。 浓眉大眼的范家,没想到你背叛了名教。 没有一座银山,休想脱罪。 众人商量了1个时辰,一口菜没碰。 有银子赚,还吃什么饭。 一张针对范家的网,已经张开了。 当天, 就有自告奋勇的胥吏前去范府,求见了范老爷。 没拿画去,防止范家狗急跳墙。 范族长很高傲,足足晾了他半个时辰。 才见了他。 这下,捅了马蜂窝。 胥吏一向是睚眦必报的,冷笑着说: “你家大公子的事,发了。” 然后,拂袖而去。 …… 范族长不知所措,也摸不着头脑。 最终, 他决定派人打听一下,看看这贱吏是唬自己,还是确有其事。 结果,打听的人都绝口不提。 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这让范族长有些不安,因为不对劲。 不管怎么说,他的二儿子还在浙江做官呢,而且眼看着几年后有概率升学政。 县教谕是清水,没啥权。 学政可不是啥鸡肋官,是肥缺。 以后能有一大帮学生故吏,说话很好使的。 沉思片刻后, 他找来了管家: “把大少爷教来。” “回老爷,大少爷不在,出去参加诗友会了。” “他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或者和什么人接触?” “这~似乎没有。” 范族长很不满意,用拐杖敲敲地面。 “好好回话。” “大少爷一切如常,就是收了个小书童。” 呼,范族长松了一口气。 这算什么大事,不值一提。 然而, 就在他准备回屋研读儒学经典的时候, 一个家仆气急败坏的冲来了: “老爷,不好了。出事。” 他很不满的骂了一句: “狗才,能出什么大事。天塌了,我范家都好好的。” …… “范族长,你竟敢诅咒这大清的天塌了?安的什么心啊?”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竟然是府衙捕头黄四,后面跟着一队杀气腾腾的衙役。 “伱们,竟然不通报就擅闯老夫的私宅。” “私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来的私宅?” 范族长一愣,没想到这个区区捕头,竟然会诡辩,还是站在制高点。 这其中,定然有诈。 他不再说话,而是等着黄四开口。 “范族长,你儿子的事发了。有人告到了衙门。” “我范氏满门忠良,你莫要污蔑?否则,老夫虽然是个乡野之人,也能把状子递进紫禁城。” 范族长一甩袖子,坐在了太师椅上。 眼睛里露出了怒气,今天要是拿不出点实际的。 他就要命人抬着他,去官府找个说法。 江宁的总督府,他也能递进去名刺。 范家,不是可以随便拿捏的软柿子。 打杀几个污蔑闹事的衙役胥吏,这个面子想必总督大人不会拂了。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哈基米了。 谁知, 黄四嘿嘿一笑,吩咐手下衙役: “把这里的人都赶走,我要给范族长展示罪证了。” “遵命。” 衙役们立即把范家下人一顿推搡。 保证20米内,没有闲杂人。 范族长被气的脸色发黑, “无法无天,有辱斯文。” 突然,他不出声了。 黄四呼啦,展开了一张画作。 定睛一看,竟是他儿子厮混的场景。 “就这?” 见他冷笑,黄四又展开一张。 “老哔登,你就说刺激不刺激吧?” 咔,老登真就晕了,倒在太师椅。 黄四嘿嘿一笑,端过茶水,噗,喷了一脸。 人醒了,但是魂儿似乎飞了。 “范族长,我怕你年龄大了,看不清字。” “我拿着,你仔细瞅瞅。这是你儿子亲笔画的,他的印章,他的签名。” “怎么不说话?” “哎哎,站远点啊,我怀疑你想破坏证据。” …… 范府, 流水宴已经摆上。 黄四带着一帮人,吃喝的正欢。 范族长服软了,吩咐厨房好好的伺候着。 各种美味佳肴,俏丽丫鬟,来回不停。 还给每个衙役,发了一锭银子。 一众衙役直竖大拇指: “黄头,您是这个。” “以后,弟兄们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你混。” “跟着黄头混,银子三天两头的往家拿。” 黄四矜持的点点头: “记住,凡是李大官人的事,都是头等要紧的大事。” “您放心,每次李官人进城,弟兄们只要遇见了,都帮着开道。李家堡就算丢了一只猫,我们也会把全城的猫都抓来薅一遍。” 虽说油嘴滑舌,却也看到了态度。 作为捕头,黄四必须支持这种行为。 吃饱喝足, 范族长把黄四请到了一边。 先是递上一份厚礼,沉甸甸的很有诚意。 然后才问道: “请黄捕头指点一下,该拜哪里的菩萨?” …… 范族长人老成精,见多了世间的风雨。 遇上这种事,不要愤怒,不要喊冤枉。 那纸,那印章,都是真货。 一旦闹上公堂,就是自取其辱。 朝廷也许不会灭了范家,但是会把范家主要男丁斩首,其余流放拆分,打翻在地,再踩上一只脚。 还要拉上天下读书人,一起来泼污水。 直到,范家臭大街。 在这个过程中,范家的财产大部分都保不住。 各路闻到血腥味的鱼儿,会来啃食。 所以,趁着事情还未闹大。 在这个范围内,压下去。 作为族长,他最大的使命就是把家族传承下去。 保住名声,就是保住族人。 这一点,他拎得清。 历经,宋,元,明,清四朝。 刀兵血火,改朝换代,范家还是范家。 这世上,除了孔家,还有第二家吗? 铁打的孔家,石塑的范家,流水的皇帝。 说句诛心的,谁坐皇帝都无所谓。 范家只不过是换一身官服,照样是老爷。 …… 李家堡, 迎来了一个客人,范族长。 虽从未谋面,可却好似老友重逢。 一见面,范族长就亲切的夸赞,李郁实乃人中赤兔,啊不对,马中吕布,算了,人杰。 李郁则是谦虚的执晚辈礼, 大声诵读了范仲淹的名篇。 感谢九年义务教育,让他背的非常流畅。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就留给你们了。 范族长,就这么默默的陪着李郁表演。 心想,这踏马莫不是个傻子。 “范文正,是我最敬仰的前辈。” “那一份气节,就够我辈读书人领悟一辈子。” “是啊,老朽对不起祖宗的教诲。” 李郁瞥了一眼,心想,你确实对不住祖宗。 不过比起北方的孔家,你还行。 到了李郁是书房, 杨云娇端上了两杯清茶,悄悄退出。 接下来,就是图穷匕见了。 “李小哥,老夫就直说了,这趟来,是有事相求。” “范族长太客气了,我就一江湖莽汉,啥也不懂。” “小儿不懂事,做了错事,我想替他弥补。”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是啊,不养儿不知此中意。” “只可惜,在下尚未成家,不能体会此中意。” “待老夫回去翻翻族谱,族内旁支似有年龄相仿,情投意合的女子。” …… 李郁心一跳,抬头看着范族长。 似乎,是来真的。 不过这事先缓缓,不能因为私事影响了公事。 不能随便谈感情,伤钱。 咱们还是先谈钱吧。 “李小哥,我想出个数,为小儿弥补过错。” “且慢。” 范族长停住了蘸水准备写字的动作。 狐疑的看着李郁。 “我可以说些实话,不过出了这门,我就不认。” “好,李小哥痛快。老夫这辈子,就一个优点,听劝。” “范家这次要大出血,壮士断腕。” “老夫晓得。” “这不是我说的,是王神仙算了一卦。” 范族长一愣,随即一丝怒意。 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他当然知道,王神仙是个什么成色。 这种掮客,对于世家大族,官宦人家来说一点不神秘。 “老夫洗耳恭听。” 李郁把手往上一指: “上面的,胃口很大。我,还有一些本地的朋友,跟着后面喝喝汤。” “一半。” 范族长几乎昏厥,一阵眩晕: “分一半?” “对。” …… 沉默,许久的沉默。 李郁小口的饮着茶,这味儿不错。 杨云娇的泡茶手艺,愈发的精进了。 似乎,还有一丝其他的香味,不似茶叶。 据说,西山岛有一片茶树,不知道有没有被毁掉。 如果没砍,就留着种种吧。 李郁的沉稳,落在范族长眼里,就更加的恐惧。 王神仙背后的人,他却是知道一二的。 新晋的八旗子弟,坐火箭的钮祜禄.和珅。 此人在混迹江湖之时,曾意外结识了和珅。 那会,和珅还是个穷鬼。 父母早亡,身边就一个忠仆刘全。 这么多。” “好,老夫明白了。” 一瞬间,范老儿似乎老了十岁。 气色,眼见的差了下去。 不过,李郁灵机一动: “大约,也是有人自作主张。未必是圣心如此。” “啊,这样啊。” 范族长似乎又打起了一些精神,眼里又有了光。 李郁的猜测是对的。 他说的那个人,定是乾隆的宠臣。 所以,他害怕了。 担心搞范家,是乾隆的授意。 如果是那样,割肉也难了事。 临走时,范族长才下定了决心。 从族中挑个女子,和李郁结亲。 之前只是敷衍客套,类似于“下次来我家吃饭”。 …… 拉拢住,说不定哪一天就有用途了。 他这辈子看多了人, 断定李郁是个人物,尚未发迹那种。 心机深沉,城府极深,若不是面相尚善,定是个鹰视狼顾的枭雄。 这种人,在大清朝能混的风生水起。 那些骇世惊俗的画,和此人也脱不了关系。 狠毒到了极致。 不过,范老爷想得开。 狠毒,心黑,冷血,吃人不吐骨头,这些底层民众唾弃的极端品质往往是上流社会必备的。 若是能与此子联姻, 那被割掉的肉,某种程度来说又回到了范家。 联姻, 堪称是古老,简单却又无比好用的政治手段。 范氏大家族中,子女众多。 除了嫡子,还有极其优秀的,其余的并不受重视。 用来联姻是一种不错的方式。 孝道, 往往在世家大族,还有皇家表现的尤为突出。 早请安,午奉茶,病了侍奉汤药。 礼数更是到位,不敢有丝毫的违背。 一部24孝,也不过如此。 不是因为真的孝,而是不敢不孝。 子女众多,而资源却掌握在老头子一人手里。 午夜轮回,不知被几人背后咒骂老不死,怒扎小人。 滑稽的是, 大家族的掌门人清楚吗?门清! 他们也是从野心勃勃的年轻时代过来的。 然而,这并不影响陪着演父慈子孝的戏。 …… 第二天, 范家送来了18张房契,54张地契,5箱金银珠宝,以及一叠银票。 还有,一个媒婆。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96章 天街踏尽公卿骨 第96章天街踏尽公卿骨 李郁起初有些没转过弯来,这是什么操作? 媒婆也不是外人, 乃是府城知名的金牌月老,被大嫂暴打扔河里的那位,王婆。 一脸的灿烂笑容, 你只要见到了这张脸,就知道桃花运来了。 “大官人如此年轻,却坐拥如此雄厚的事业。这苏州城何时出现了您这样的奢遮人物,老身竟然不知。” “你来作做甚?” “老身想替大官人牵一桩大媒。” 王婆不慌不忙,掏出了写着生辰八字的烫金红贴。 3张! “范府的女子,个个都是天仙下凡,气质非凡,琴棋书画,吹拉弹吟,不怒不妒,端的是一个贤惠。” “嫁妆,也是一等一的丰厚,金箔铺床银碗吃饭。” “哦对了,还有陪嫁的丫鬟四个,梅兰竹菊,各有滋味,从不使小性子,乃是府中从小培养,最懂伺候,最会磨人。” 王婆用一种海妖唱歌般的腔调,滔滔不绝。 除了李郁,其他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这婆子,太懂男人心思了。 每一句话,都狠狠的触碰了痛处。 让人无力拒绝。 …… 王婆说了一通,眼见这气氛烘托到位了, 陪着笑问道: “敢问大官人的生辰八字?” 李郁刷刷写了一行字,递过去。 今天是个大日子,杜仁,范京,胡千总,以及其他骨干全部在场。 只有杨云娇,和韦秀黑着脸。 眼里喷火,恨不得把王婆给暴打出去。 只可惜,她们没有大嫂的江湖狠劲。 要不然,王婆今天得掉一回石湖。 只见这婆子拿着生辰八字,刚读了一遍,就惊呼: “天啦,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配的八字。” “这要是成了,天上岂不是又少了一对神仙伴侣。” “只羡鸳鸯不羡仙,羡慕官人每一天。” 哈哈哈哈。 现场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无他,王婆简直是个表演艺术家。 …… 只有范京,有些错愕。 因为他眼尖,瞅见了李郁所写的生辰八字。 竟不是自己的,而是他的。 联想到今早,李郁突然问自己家中情况,和生辰八字。 他就一阵眩晕。 李郁也注意到了,于是分开众人,指着他说道: “这生辰八字,乃是我这位兄弟的。” “王婆你说的对,绝配!”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王婆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表演非常精彩。 在一瞬间,她的cpu绝对烧了。 ……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不能把媒搞砸了。 否则,范家许诺的百两白银没了,怕是还要赏一顿棍棒。 李郁笑着说: “无妨,这是我的意思。伱去禀报范老爷,他不会怪罪你的。” “我这位兄弟,捐了监生,还是朝廷命官。前途可期。” 说着,又把三张红纸浏览了一遍。 指着其中一张说: “这是何人?” “范族长的同胞兄长之孙女,范兰心,年方二八。” “就她吧。” 王婆讪讪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范京,溜了。 范京也顾不得这婆子眼神里的复杂,连忙拉着李郁走到一边: “军师,使不得。” “帮你续弦有何不可?难道范家的女子,配不上你?” “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同姓不可通婚?族谱翻了,你们不是一个范。” 范京语塞,一时间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李郁语重心长的和他讲: “你对我忠心耿耿,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娶了范家的女子,一举两得,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范京一愣,他突然听懂了。 双膝跪地: “一切都听主公的安排。” “嘘,不能这么公开叫主公,火候未到。” 所谓的一举两得, 不能细说,你只需要知道,大清律对于谋反罪是诛九族就行了。 所以有一种脑洞极大的复仇方式, 先以赘婿身份进入某豪门,然后找个热闹日子。 在衙门门口宣布造反,竖起大旗,穿戴龙袍。 当场大声怒骂本朝皇帝。 于是, 豪门上下全部陪绑,上菜市口挨刀。 含笑九泉,大仇得报了。 就问你,怕不怕? …… 2个时辰后, 王婆又来了,喜气洋洋。 “大官人真是好手段,范老爷一听就答应了,啧啧。” “老身全程负责操办喜事,大官人还有什么要求吗?” “就一个要求,办的风光。” “好嘞,包在老身。” 王婆喜笑颜开,拉着范京到了一边。 不知道嘀咕些什么,反正没商量好事。 俩人频频点头,似是聊的很投缘。 李郁返回屋内, 细细清点战利品,不动产很难定价,反正价值不菲。 而银票和珠宝加起来,少说有5万两。 范府的一半家底,估计是掺了水分的。 不过,也足够他应付一阵子了。 王神仙那边,尽量给不动产。 因为不动产可以评估的价格更高,而且更受世人的欢喜。 太平岁月,优质不动产比金银更值钱。 而其中有一些不动产,李郁是定然要留下的。 比如,胥江码头,枫桥镇的两个仓库,还有几百亩水田。 这些不动产,位置极佳。 属于平时拿着钱,都买不到的风水宝地。 无论在哪个朝代,都集中在那一批官绅手中,永远不会进入流通市场。 李家堡的骨干分子会议上, 众人眉开眼笑,畅想未来。 一下子入账这么多钱,可做的事就太多了。 砖石铜铁,敞开买。 西山岛的大基建,全面铺开。 本府的官吏,用银弹打瞎他们的眼睛。 还有麾下人心,用饷银购买。 “诸位,都别客气了。” “你们麾下管的那一摊子,需要花钱的地方全部写下来。” “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李郁在团体中的威望,几乎达到了。” “但说无妨。” “您还记得吴县有个书吏家意外失火,留下了妻儿流浪。” 李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了。 啥意外,那火就是自己让人放的。 “你说的是那个书吏的遗孀?” “是,是的。” “好多久了?怎么认识的?” “我去潮州府前1个月就搭上了,她爹原是我们村里的大户,我小时候就看中她了,这不以前没机会,现在嘿嘿嘿。” “行。” “谢谢军师。” “不过有些事,你得瞒住了。若是她知道,那把火是咱们放的,人就不能留了。” “我明白。” …… 若是搁平时, 李郁肯定断然拒绝这个请求。 干掉仇人,还收了人家的遗孀,你当自己成吉思汗啊。 不过今日,赖二立下了大功, 他提出的要求,还是要满足,不能寒了有功下属的心。 赖二欢喜的走了, 大约,这个女子是他少年时期的执念。 一个村里破落街溜子,在大户人家做零工。 暗自单恋大户家的女儿。 很烂俗的桥段。 结果很励志。 第二天,李郁就见到了这个女人。 诚惶诚恐,不过模样里看的出,是做过夫人的,不似普通农妇。 当初还让吴县知县黎元五动过心。 她对于赖二,也是曲意奉承,低眉做小。 似乎也没有名分,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跟着。 或许是这段流浪生活,让她明白了这个社会的险恶。 孩子没了,据说是流浪途中病死了。 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一场雨就足够拿走一条命。 不稀奇! 所以李郁绝不逞强, 尽量避免发烧,受伤这种事。 麾下势力发展到一定程度,他就尽可能的不亲自冒险了。 …… “老爷,你叫我?” “是的,闲了去找那个女人聊聊,看她知道多少?” 杨云娇一愣,随即明白了李郁暗指什么。 心想,你们这些男人心还真狠。 李郁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 “这是个礼崩乐坏的时代,怜悯之心不宜过多。就像是雪崩之时,哪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哪一片是有辜的?” “我们施展雷霆手段之后,才能有菩萨心肠。” “你说,如果我们落入官府手里,会是个什么下场?” 杨云娇沉默, 李郁却是轻轻吐词: “腰斩,凌迟,剖心,剜眼,扒……” “不要说了。” 杨云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浑身发抖。 这些恐怖的刑罚,不敢想象。 “奴家错了,奴家懂了。” “你在堡内妇人中,威望颇高。可以多留意打听,防微杜渐,助我一臂之力。” “奴家遵命。” 李郁望着落荒而逃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心想, 清廷的残忍,远超你的想象。 我说的这些,只是他们对付起义军的开胃菜。 历史,往往是经过多层筛选的。 太多暴行,在书页的夹缝里,发霉尘封。 不希望暴露在阳光底下。 千万亡魂,也比不了帝王将相的一件琐事,秦淮河上的一个妇人。 历史,是为精英而著的。 除非,你能“天街踏尽公卿骨”。 即使败了,也能让无数世家公卿半夜惊醒,痛哭咒骂。 如此, 史书定会为你单开一章,极尽抹黑之能事,供后人唏嘘,敬仰。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97章 教坊司赎人 第97章教坊司赎人 李郁放出了风声, 西山煤矿今年的收益非常好,赚麻了。 又把账先算了一下,年底股东分红非常的惊艳。 惊艳到,最乐观的人都大吃一惊。 潘府, 潘老爷子皱着眉头说: “西山煤矿品质低劣,煤饼售价低廉,如此高的利润,绝无可能。” “父亲,我也不解。” 当初, 潘家投了2000两,年底要给他分红3000两。 不知道的人,以为是在挖金矿呢。 可是, 驰骋商场几十年的潘老爷子也想不透,这是玩的什么花样? 天底下,有倒贴的商贾吗? 杀头的买卖有人做,赔本的生意没人干。 他摇摇头,算了。 无非是一个有点智慧,爱剑走偏锋的年轻人。 大清朝的路边,埋的这种人还少吗。 …… 李家堡内部会议, 众人也是困惑不解,明明可以赚更多的。 还未到年底,竟然就告诉各位股东,今年的分红是股本的一倍半。 不仅如此,还提前预付了分红的两成。 说是怕各位手头紧,不能吃好喝好。 慷慨到如此地步,太像一个傻子。 然而,李郁说服了所有人。 事到如今,李家堡骨干人人皆知自己从事的是造反事业。 即使是底下人,心里也猜到了七分。 “咱们的摊子越来越大,完全不走漏风声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些人为了年年有银子拿,只要不是明着造反,都会帮着我们隐瞒。” “我们缺的是时间。” “如果银子能换来时间,那我们就是赚了。” “范京,莫要心疼。等我们拿下江南,地窖里的银冬瓜你带人慢慢搬。” 哈哈哈哈,众人一阵欢笑。 杜仁还逗趣: “你还愁没钱花?回家找夫人要呀。” 范京讪讪,连连摆手示意放过他。 最近,他可是出名了。 许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来打秋风。 穷酸书生范京,续弦娶了范家的美娇/娘。 这让多少书生,气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 知道范家吃瘪的人,不多。 拥有上帝视角的,更是只有李郁一人。 王神仙,都没想到被人当枪使了。 上交了一叠房契,还得了主子的褒奖。 和珅最近火箭速度上升,但是宦囊也紧张的很。 大清朝特色, 就职履新前,要先出血。 上官,同僚,吏部,同乡,同年,都要送上一份心意。 你若是不送,对不住,伱就没法上任。 所有人都自觉维护陋规, 把你喷到生活不能自已,灰溜溜回乡。 和大人最近走红运,一个个官职雨点般的打在脸上。 乌纱帽摞了一堆。 但是,银子流水一般的淌出去了。 而且,别人还不太满意,觉得他给的不够多。 却不知,他心里苦啊。 下属的孝敬,他都拿来为皇上办事了。 掏私人腰包,为皇家办事。 他也是大清朝开天辟地的第一位了。 就连乾隆听说了, 也是半信半疑,咱大清有这样的忠臣吗? 派了太监打听后, 才相信了,原来真有这样的。 乾隆在养心殿感慨: “钮祜禄.和珅,他真的爱朕。” “不像其他臣子,表面大呼忠诚,实际上一点都不顾着朕的花销。” 这些光顾着自己捞,不体恤圣心的大臣。 不好随便定罪,毕竟都是功臣世家,八旗亲贵出身。 容易寒了天下人的心。 不过没关系, 是人都会犯错,何况是地方督抚。 待朕寻个由头,就能发落了他全家。 银子,还能汇入紫禁城。 …… 王神仙为和珅敛财,当然也不会忘了自己。 一套四进的宅子,就是他给自己的犒赏。 其余的,全部卖掉换成现银,接送京城和府。 范家,都瞧在眼里。 更加笃定,是和珅这小子对自家下手。 忍,等这家伙圣眷淡薄了。 再通过联络在野的文人名士,京城的清流,弹劾他。 范族长看得开, 沉沉浮浮,起起落落,太正常了。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 谁让祖宗是范文正,不是孔圣呢。 皇家不敢实质上动孔家,最多是斥责,换族长。 爱新觉罗的天下,孔家的dang。 衮衮诸公谁敢说,自己不是儒家弟子呢。 …… 李郁, 在这段时间还干了一件大事。 把苏州府的官吏都惊呆了。 他,竟然派人去扬州府驿站,找到了卧病在床的马忠义。 交给了他500两银子。 马忠义的家奴,刘路正蹲在小炉子旁煎药。 听完了来人的用意,拿到银票的时候。 几乎是呜咽了,感动的涕泪横流。 因为这世上只有人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的。 当听说,这是西山煤矿的年底分红,提前预支了一部分。 不过,需要出一个收据。 刘路立即拉着来人,去找了马忠义。 马忠义靠着卧榻,惊愕的听完了来意。 闭着眼睛点点头。 在收据上,签字,用印。 说来也怪,收了这银子后,又请了几个大夫。 竟然神奇的好转了。 刘路惊呼,这是上天的功劳,也是李郁的功劳。 毕竟,没有银子可治不了病。 总之,这事后来传播的很广。 李郁授意一些胥吏,将此事广为传播。 还把马忠义的收款凭证,给府衙的人传阅了。 众人都感慨,论义气,官场还真不如江湖。 …… 李家堡, 杜仁因为煤饼生意的事,顺路赶回来一叙。 “阿郁,我有一些疑惑。” “请讲。” “你派人到扬州府给马忠义送银子,是不是为了千金买马骨?” “是,但不全是。” “难道说,马忠义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无所谓,但只要我们起事,这份收据就是他的索命绳。” 杜仁忍不住笑了,依着乾隆的脾性,还真是这样。 “500两银子,给老对手埋一颗雷。还给这苏州府的官吏吃颗定心丸,跟着我李郁,不会亏。” 二人相视,哈哈大笑。 杜仁还提了一个思路: “阿郁,你还记得白莲教案,朝廷将苏州城守营千总以上流放,家眷为奴?” “记得。” “其中一些人的家眷,如今在教坊司持业呢。” “我记得,本朝不是取消了女乐教坊吗?” “换了个说法,现在叫西市。不归官管,交给了民间商人。” 官督商办,这不新鲜。 “若是将这些人赎出,你猜城守营的其余将官会怎么想?江南绿营的人会怎么看?” “他们会对我产生好感。” “对,以后你布局绿营,会减少很多阻力。” 李郁点点头,认可这个说法。 同理,如今李家堡行事,在官府那边也是畅通无阻。 很多官吏,以前并未打过交道,但是一介绍,就痛快办事。 这不全是看在银子的份上, 而是给自己留一份善缘。 若是某一天被罢免了,马忠义就是例子。 李郁能给一个被流放的马忠义送分红,就能给其他人送。 这个逻辑很隐秘,人人都懂,但不说。 …… 李郁带着几个随从,闲逛到了西市。 这里,他还是第一次来。 名字不伦不类,是一条街,靠着码头。 挂着红灯笼,围墙高大的就是了。 和府城其他青楼不太一样。 大约是官督商办,粘上了一丝衙门气。 怎么看着,都有点官味儿。 李郁也是第一次来这, 于是在龟公的陪同下,让他帮着介绍介绍。 拿了碎银打赏的龟公,非常的热情。 从西市的来历,到这里的人员组成,有哪些特色项目,都一一介绍。 最大的不同, 就是这里的女子,多是犯官家眷。 “爷,来咱这的客人主要是图一个身份,道台千金、府台小妾、游击夫人,都有。” “我想来点武德充沛的。” “好说,武官家庭出身的,咱这有的是。” 不一会,龟公就带来了一排。 开始挨个介绍: “这位是原城守营参将之女,刚来一个月,缺点是比较生疏。” “这位是原游击之妻,年龄大了点,优点是人听话。” “~” 这些女子,有的麻木,有的愤怒,有的似乎有些精神失常了。 这里,就是魔窟。 不服管教,有数不清的惩罚等着她们。 除非偷空子撞死,吊死,否则只能认命。 李郁琢磨了一会,掏出一叠银票。 放在案上,随手一铺。 龟公被吓傻了,不知该说什么。 “找你们管事的来,谈笔大生意。” 一个矮胖的商人,小心的陪着笑脸。 收了银票,答应了李郁的要求。 一口气,赎了8个,活的。 据她们讲,还有4个烈性姐妹已经死了。 她们都是在上一次白莲教案,朝廷震怒的牺牲品。 李郁重金邀请了府城最出名的大夫,和最大嘴巴的大夫。 给她们疗伤,开药方。 然后再把这些人安排到西山岛偏僻处。 先好生调养着,以后自有用途。 物归原主是不可能的,无论从哪方面都不现实。 不过,以后留着赏人还是可以的。 有人求之不得,无视所谓的观念。 而隔壁,就是蓝盈盈主仆俩。 杜仁又派人,在附近砌了围墙。 还牵来了两条狗,防止有人逃跑。 至于看守, 只能从煤矿家眷中挑了几个粗壮妇人,配备刀剑就足够了。 …… 消息,很快传出去了。 李郁没做什么, 大嘴巴的大夫,还有教坊司的那帮客人义务传播的。 这种事情,往往一传十,十传百。 人性猎奇! 江南绿营武官人人唏嘘,虽然不敢多言,却是心有戚戚。 大约,是一种兔死狐悲吧。 对于曾经同僚的家眷能脱离苦海,还是默默支持的。 至少, 以后不会有缺德鬼,在茶馆里大谈绿营犯官家眷和胥吏家眷的优劣了。 每次有新进犯官家眷,西市都会热闹一阵子。 这些人专门凑这种热闹,回去后当做谈资。 听的绿营兵脸上臊得慌,想拔刀砍人。 却只能灰溜溜的避开。 老胡,享受到了第一波红利。 他这个千总,在城守营混的风生水起。 人人都说,他有福气,结识了这么个结拜兄弟。 接着这股东风, 李郁一口气安排了10个信任的属下,进绿营当差吃粮。 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晋升。 背后是李家堡的人脉,和财力。 还有,刻意准备的首级军功。 李郁在送行宴上,举杯大声说道: “各位兄弟,我祝你们在绿营前程似锦。” “为李爷效死。” 十人单膝跪地,异口同声。 这些人,都不是独狼。 否则一旦扶摇直上,未必不起二心。 李郁看过无间道,知道该怎么做。 要么养着他们的家人,要么给他们娶一门亲。 风筝,有一头攥在自己手里。 飞多远,都能收回来。 毕竟,刘邦这种狠人很少。 …… 不久,李郁吃到了第二波红利。 吴县胥口巡检司,押来了一个犯人。 此人竟是西山岛的矿工。 趁着夜色,游泳逃上了岸。 上岸后,就找到了胥口巡检司,检举西山煤矿蓄私兵,藏匿大批火器,刀剑。 反意昭然若揭。 然而,胥口巡检竟然直接把人给绑了, 送来了李家堡。 李郁在震惊之余,也意识到了漏洞太多。 偌大的西山岛,防不胜防。 “黎巡检,请。” “李老爷,请。” 二人笑呵呵的在堡内,喝茶聊天。 这是第一次见面,之前并不认识。 这位黎巡检主动介绍道: “下官的族叔是吴县黎元五,他时常夸赞李老爷为人仗义。” “过奖了,原来还有这层关系,以后我们当多亲近亲近。” “求之不得。” 黎巡检很年轻,据说也是上任不久。 “不知黎兄之前在何处当差?” “在平望营做了3年的外委千总,族叔刚为我活动转了文官。” “那我祝黎兄,以后前程似锦。” …… “李老爷经营有方,不过也要多加小心,这种吃里扒外之人。” “此人告我什么?” “蓄私兵,藏火器,件件都是要您命的罪状。” 李郁忍不住笑了,问道: “黎兄还不赶紧的,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 “李老爷说笑了,您是什么身份,苏州地面上谁不敬您一声大官人,成千上万的银子手里过着,府城最俏的姐儿伺候着,造哪门子反?说出去,谁信?” 黎巡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摇摇头。 开黑矿的,谁不养着打手。 没点趁手的家伙,能镇得住矿工? 一点不稀奇。 只要做的隐蔽点,别在官府眼皮子底下就行。 此人准是在黑矿受到了惩罚,心存恨意。 “诬告!这是毁谤。” “当然是,所以我把犯人转交给您了,该打该杀,您看着办。” 两个巡检弓手,拖着死狗一样的犯人进来了。 李郁只是一挥手: “来人。” “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拉到西山煤矿,当众处决。” 这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他,会在煤矿枭首示众。 如今的矿工数量,堪堪接近1000人大关。 这还不算之前提拔进入护卫队的百余人。 李家堡的护卫队,也调出大部。 进驻西山岛,方便火枪队列射击训练。 …… 西山岛,又多了两股人。 一股是外省水手,答应留下。 拿原来的2倍工钱,替李家堡做事。 他们都是有过航海经历的, 现在,准备开拓太湖航线。 还有一股,是潮州府的铁厂从业人员。 男女老幼皆有,足足大几十人。 一路跋涉而来,途经太湖的时候。 官差们索要银子: “押送你们这些流放配军,爷们累死了。” “今天要是拿不出银子,就挑几个人沉了湖。” 这些人被诬陷走私,家产充公。 一路走到这里,哪还有多余的银钱。 官差们就拔刀威逼,准备把一个炉头给砍了扔湖中。 “住手。” 几骑飞奔而来,个个鲜衣怒马,显然是打猎的。 “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我们是潮州府官差,押解流放囚犯至此。” 领头的便是李郁: “我看这些人忠厚老实,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 “官人有所不知,这些人犯的是走私洋夷的罪。” “冤枉啊。”众人连忙下跪,哀求。 他们看出来了,李郁身份不凡。 或许,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人性如此,在危急时刻,会本能的抓住任何可能活命的机会。 押解的官差立即举起鞭子。 “且慢。” 李郁甩出一锭银子,示意先停手。 “你们是做什么的?” 一个老汉跪地解释道: “我们都是潮州府陈氏族人,在当地经营着一家铁厂,兢兢业业从不敢做亏心事。官府非说我们卖钢锭给夷商,把人抓了,家也抄了。” 一群人呜咽,绝望到了极点。 …… 李郁骑在马上,面露不忍: “这样吧,先去我庄上吃杯酒,我正好也做着铁厂生意,有几个技术难题探讨一下。” 见官差犹豫, 随从立即掏出几锭银子,傲慢的说道: “这位是本府的李大官人。几位,听人劝不吃亏。”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98章 说一百句好话,不如干一件实事 第98章说一百句好话,不如干一件实事 李家堡内, 官差们一桌,吃的满嘴流油。 被流放的铁厂诸人,蹲在院子里,狼吞虎咽。 有热气腾腾的馒头,肉汤,面条, 已经是不敢奢望的上等饭食了。 隔壁屋子里,几个炉头,炉工,小心翼翼的坐着。 解答李郁的疑惑。 “生铁,熟铁,钢,区别在哪里?” “含杂质最多是生铁,其次是钢,再少的是熟铁。” “特性呢?” “生铁硬而脆,易断。钢适中,柔韧性和坚固性适中。熟铁最软,柔韧性强,可做铁线。” “如何转化?” “敲打,置出多余杂质。” 他们所说的杂质,其实就碳含量。 李郁懂得不多,但是最基础的常识框架还是有印象的。 感谢九年义务教育。 “高炉冶铁,需要哪些步骤?” “头一步,炼焦。普通煤炭隔绝空气,加热最终变成焦煤。” “第二步,砌高炉,高炉腹宽,上下稍窄,高度尺寸都有定数,有通风口,铁渣口,铁水出口。配置人工鼓风机。” “第三步,粉碎铁矿石、石灰石、焦炭投入炉口,持续加热,直到出铁水。” 李郁笑了,感觉这次遇到的才是专业人才。 “这样的高炉,出来的铁水是什么料?” “生铁,偶尔也出钢水,但极为罕见。” “若是打造火枪,应用什么料?” “钢最佳,其次熟铁。” …… “敢问老人家,生铁如何才能变成熟铁,或者钢?” 面容憔悴的老汉,和周围几人环视了一下,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样: “回炉再炼,将铁水不停的均匀搅拌,一段时间后就是钢水。继续搅拌,则可变成熟铁水。” 李郁猜测, 搅拌的过程,就是让氧气和铁水充分接触,去除杂质。 相当于后世炼钢厂的转炉。 这几个人,是真正的冶铁专业人才。 赖二这一次,真的给自己捡到宝了。 不过,还要再拿捏一下, “诸位别客气,快吃啊。” 桌子上,满是美味佳肴。 然而,这几人却没有胃口。 扑通,老汉跪地: “李大官人,救救我们吧。我们这些人可以帮你冶铁。” 众人也开始跟上,跪地哀求: “求求李官人。” “那崇明海岛,据说乃荒蛮之地,发配军前为奴,我们就是死路一条。” 李郁装作为难模样,拧着眉头: “我倒是有意招揽你们,帮着我做些铁厂的生意。若仅仅是几个人倒也不难,可你们是足足几十口人。” “大官人只要不让我们去充军,我陈氏族人定会感恩戴德,做您的长期雇工。” 老汉毕竟阅历足,一下子就看出了李郁言语中的心动。 “好。” …… 李郁也松了口。 并亲切的扶起诸人,尤其是领头的这个陈老汉。 很显然,他是这个家族的头,也是铁厂的灵魂。 “来人。” “老爷有何吩咐。” “拿我的帖子,去官府疏通一下关系。需要多少银钱,尽管出。” “谢谢李大官人,您就是我们陈氏一族的恩人。” “先歇息几日,在这苏州府,有我罩着,没人敢动伱们。” 李郁悄然离去, 留下狂喜的陈氏族人,泪流满面。 流放军前, 可不是字面上那么简单,约等于进入了生命倒计时。 军爷们,一向是狠狠压榨流放犯人。 直到死亡。 朝廷不仅不会斥责,还默许这种行为。 李郁吩咐手下, 给陈氏族人洗漱,换新衣,剃发,然后送到西山岛去。 而那些押解的潮州府官差, 也终于领到了不菲的报酬,低眉顺眼的走了。 一个年轻官差笑着说道: “这帮犯人运气真不错,遇到这么个心善的主子。” “哼。”班头冷笑一声。 众人不解,班头这才低声说了一句: “他们这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啊?” “几个月前,就是李老爷的手下人,买通咱们县尊抄的陈氏铁厂。” 几个官差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什么。 “你们几个还嫩,不懂这世道的可怕。” “低调当差,学着瞧人。看破不说破,才能活得久。” “不该招惹的人,千万别惹。” “是,是,头儿说的是。” 夕阳下,几个官差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想到李郁那张年轻的笑脸,就心里发毛。 …… 陈氏族人,因为造反的大业遭遇了大祸,属于无辜的池鱼。 不过,李郁也尽量弥补, 给他们在西山岛安排了新屋子,住在一起。 还安排了几个佣人,帮着干杂活儿。 衣服,家具,银钱,也都人人有份。 而且定下了例钱,每月2两。 陈老汉和几个炉工翻倍。 还派了大夫,给水土不服的人开药。 “李老爷真是大善人。” “哎,祖先保佑。” “这世道还是要有一技之长,如果我们不会冶铁,人家会救我们吗?” 陈老汉这么一说,众人都点头赞同。 “过几天,李老爷派人建铁厂,我们几个都去指导。” “在这岛上?” “嗯。拿出点真本事,别让人看轻了。” 杜仁调拨了100劳工,还有充足的砖石,三合土。 选址地势高于湖水5米。 防洪是没有问题了。 旁边有个山谷,方便排水。 距离码头仅有100米,方便运输。 铁厂是重工业,一定要考虑运输的便利。 但是李郁考虑到一旦战争爆发,可能被敌舰炮击。 选的这个地址,是在一座小山丘后。 从水面望去,只能看到山后冒黑烟。 …… 杜仁亲自陪着陈氏的几个炉头,巡视工地。 “以后,你就是西山铁厂的陈厂长了。” “谢谢李老爷,谢谢杜先生。” “陈厂长不必客气,铁厂就交给你了。” “老汉一定不让李老爷失望。” “好,咱们到那边去看看。” 杜仁指着一下不远处: “那里是一座焦煤厂。” “好,如此一来就方便多了。不知,洗煤厂在何处?” “诺,就在码头旁边。” 杜仁远远的一指,湖边泛着黑水的区域。 “陈厂长,还有什么建议尽管提。” “我觉得,要修路。从铁厂到码头的路,一定要结实,耐磨。” 杜仁笑了,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 “你瞧瞧这个。” 图纸上,竟然是简易的铁轨小车示意图。 一条尽可能取直的轨道路线图。 铁车轮正好嵌在轨道里,上坡的时候可以人力推,也可以骡马牵引。 下坡,就跟着跑吧。 反正是四轮的,不担心倾覆。 “这是何人设计?太妙了。” “李老爷的发明。” “真乃神人也。” 陈老汉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如此一来,运输可以省很多的人力。 “这铁轨,就得等你们的第一炉铁水了。” “杜先生放心,我立军令状。” 高炉, 是所有冶铁设施里,最有技术含量的。 用的是耐火砖,还有三合土砌成。 高度有讲究,就连炉腹的角度都有讲究。 泥瓦匠反复拆除了三次,才拿出了陈老汉满意的高炉。 …… 杜仁指着底下两个口问道: “哪个是出铁水的?” “铁水重,会从最底下这个口淌出来。反面略高的这个口子,是出铁渣的。” 陈老汉继续讲解: “您再看炉腹这个口,是进风口。鼓风机源源不断输入空气,炉内温度才能抬高。” “这样的一个高炉,月产量多少?” “8万斤。” 听起来很多,其实也没多少。 铁本来就重。 放在后世,连乡镇小作坊的边都摸不着。 不过,在这个时代。 拥有4座高炉的西山铁厂,已经是行业领先了。 铁厂内,一半工人是陈氏族人。 另一半,是杜仁安排的学徒。 李郁不可能让西山铁厂变成陈氏铁厂。 为了铁水质量更高,他又派人去浙江长兴煤矿购买了一船优质煤。 听着很远, 实际上,就是隔着太湖而已,水路百里。 长兴煤矿在那头,西山在这头。 那边的煤,质量令人眼馋。 李郁无数次幻想,如果掉个个该多好。 就连陈老汉也说, 长兴煤炭烧出来的焦煤,热量值比本地的起码高3成。 别小看了这3成, 炉温高了,铁水质量提高的就不是一星半点。 因为促进流动均匀了。 当然炉温也不能太高,那样会爆炸。 这个度,全凭炉头的经验判断。 没有温度计。 铁厂绝对是个技术活儿。 若不是赖二在潮州府搞了这么一出,李郁的自产钢铁计划,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上马。 …… 不过, 西山铁厂的建立,和陈氏族人的到来,有人不开心了。 张铁匠父子,嗅到了一丝危机。 抢饭碗的来了。 虽说陈氏族人是冶铁的,自己是打铁的,属于产业链的上下游关系。 但是备不住人家跨界。 从技术难度说,冶铁高于打铁。 李郁察觉了他们的担忧,觉得还是有必要安抚一下。 毕竟,他们的忠诚是高于陈氏族人的。 一起经受过考验,归属感更强。 有一桩承诺,可以提前兑现了。 给张满库娶个老婆! 说一百句好话,不如做一桩实事。 两天后, 他找来了张铁匠父子。 “最近在西山岛,还习惯吗?” “托老爷的福,住的好吃的好。” 张铁匠父子毕竟也是工匠营的负责人,待遇条件不差。 李郁拍拍手, 门外进来了一个姑娘,低着头,搅着衣角。 “你们看,这个姑娘如何?对了,还是同乡。” “老爷,这是?” “我答应过你们,好好干明年给满库续个弦。我想着,好事赶早不赶晚。提前办了吧?” “谢谢老爷。” 二人欢喜的很,手足无措。 因为这个姑娘,明显出身不差。 而且看起来就好生养。 “对了,以后有了孩子,开蒙的费用都省了。她识字的。” “哎呀,这也,这也~” 看的出来,张家父子对这桩婚事很满意。 …… 李郁又拿出了早就准备好了几件金首饰: “这是我的贺礼,收好了。” “以后,工匠的事你们要多费心。” “老爷您放心,我们若不上心,那还是人吗?” “我听人说,满库你对铁厂感兴趣?” “是,是有一点。” “我会安排你进铁厂,以学徒的身份。多学一点,总是好的。” 张满库高兴的跪地感谢。 对于匠人来说,这可是好差事。 能学到别人的技术,以后就更吃香了。 放在古代正常情况下,想学习一门技术。 先托人居中作保,做三年免费学徒。 学徒期间表现满意,师傅才开始慢慢教一点入门技术。 又是三年之后,才逐渐接触关键技术。 但是,直到出师,最核心的一成技术也是学不到的。 因为,猫教老虎尚且留一手。 何况是师徒呢。 李郁最后又叮嘱道: “张老爹,你年龄大了。不必事事躬亲,我希望你做好师傅的角色,多带合格的徒弟。不管以后有多少匠人,我只信你一个。” “是,老汉明白。” …… 一番笼络人心, 张铁匠父子脚步轻快的离开了李家堡,来时2个人,走时3个人。 一年后,搞不好就是4个人。 临行前,张铁匠父子还提了一个意见。 火枪枪管,到底用钢材还是熟铁的利弊问题。 钢材,寿命长,不易变形,但是加工费时。 熟铁,寿命短,但是加工容易,成本低。 这是个好问题, 李郁也要仔细权衡一下,好的兵器未必是最先进的,而是最适合军队的。 如今机床有了鲸油,替代工业润滑油, 钻枪管的效率更高,但是也要考虑到负荷。 毕竟,系统是一次性奖励。 钻头备件数量是有限的。 或许,钢质枪管可以装备部分精锐。 熟铁枪管,作为主流装备。 因为,一个很残酷的事实, 一旦和清军正面开战,火枪和士兵都是消耗品。 李郁的初步策略是海量囤积火枪,火炮。 建设少数几个忠诚的近卫军团。 其余的,走快速募兵,快速培训,快速上战场的无甲火器廉价民兵路线。 一切计划,都要从实际出发。 大清朝最大的实际,就是人多。 用粗劣,廉价的火器军团,去消耗清军的精锐。 关外八旗,加上索伦,撑死也就是十几万的真正精锐。 只需要消耗掉几万,乾隆就会心疼的不敢南下。 因为机动兵力有限。 总不能,京城,关外,北方都不要了吧。 …… 如果那样, 自然有野心家会去趁机搞事。 白莲教,是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地方实权督抚,也会趁机坐大,和中枢分庭抗礼。 所以,李郁的战争定位就是一旦爆发。 依托前线堡垒防御,吸引清军围攻。 后方出动大批的火器民兵军团,和清军打阵地接触战。 对上八旗,一比一的战损,就是巨大胜利。 让江南,成为血肉磨坊。 直到清军承受不了伤亡,主动放弃进攻固守江北。 战争的一步,就算达标了。 而为了这第一步,需要做很多准备。 比如,不少于5个真正的堡垒坚城。 内部储存海量的火器,粮食,火药。 要压制清军,还需要有大量的火炮,在城头防御。 否则,清军能拉来几百门上千门大炮,让你挨打崩溃。 还需要一支规模不大,但是走精锐路线的内河海军。 才能护住后勤路线,还有后方。 江南水网密布, 长江,大运河,太湖,还有数不清的河沟,都是内河海军的战场。 江南提督,苏松镇总兵,麾下都有水师。 虽然在李郁眼里,那是些垃圾。 但是,如果自己没有炮舰。 这些垃圾水师,一样能横行水道,随时登陆。 决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发生! …… 李郁在纸上写写画画。 3个月为一期,定制一次发展计划。 主打就是赶清超英,多快好省的建设地盘。 西山岛的大基建,已经进入了尾声。 下一步,就是疯狂的生产火枪。 没时间上马燧发枪了,既然火绳枪技术足够成熟,就批量生产。 还有,尽快搞定火炮的技术难题。 有枪没炮, 等于是自己拿着短剑,敌人拿着4米长矛。 认真论起来,炮比枪的战场作用大。 材料,工艺要求更高。 因为膛压更大,一旦炸了周围人都陪葬。 铜、铁、钢,都可用来造炮。 铜炮太贵,一门抵5门,首先剔除。 钢炮不错,但是加工难,成本高。 生铁太脆没法镗炮膛,只能一体铸造,容易炸膛。 所以,选择用熟铁作为火炮的材料。 这里的熟铁,是相对接近低碳钢的存在。 李家堡的一群匠人,碰头商量了半天,最终拿出了这个方案。 又结合胡千总的金川前线见闻,绘制了多种常见火炮的草图。 西山铁厂的陈氏族人很惊讶, 私人也能造炮? 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不过,老张铁匠笑着告诉他: “咱们老爷手眼通天,这些炮是替兵部造的。” “兵部的老爷为啥不自己造?” “因为咱们造的枪炮,打的又远,又准。价格还便宜。” “啊?” “陈厂长,你刚来不了解。咱们老爷,咳咳,上面有人。” “明白明白。” 陈氏族人对李郁的敬仰,又高了一层。 投靠了一个背景深厚的主子,总是件好事。 在大清做商人嘛,后面没几个红顶子撑腰,衙役都敢上门搞事。 …… 西山岛高处的独立小院, 一人匆匆叩门进入,禀告杜仁: “我在铁厂附近,发现了一个暗桩。” 杜仁正在翻阅煤矿的日产量报告,停手问道: “哪一方的探子?控制起来了吗?” 【网站经常吞章评,不是作者无聊删除。即使是作者发的正文,偶尔也会少些字,国服特色,各位习惯就好。】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99章 闯漕帮,开香堂 第99章闯漕帮,开香堂 “已经派人抓起来了,没闹出大动静,正关在牢里。” “走,带我去瞧瞧。” 杜仁放下手头的事,立即赶去。 牢房设置在一处山洞, 两个持刀守卫,见是杜先生来了,立即打开锁。 厚重的门里,是阴暗的山洞。 “杜先生小心。” 来人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 洞壁上,还有水珠渗出。 往里还有一道门,打开后才是水牢。 山洞里的水塘,是天然的。 作为关押犯人的所在,是非常残忍的。 杜仁捂着嘴,示意随从,把人带上来。 水牢的环境,实在是不忍直视。 还有一具尸体,漂在水面上。 …… 直到出了山洞, 他才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跪在地上,被刀架住的汉子问道: “你是何人?” “我没有恶意。” 杜仁忍不住笑了: “恶意不恶意,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如果你不打算开口,就到地底下继续保持沉默吧。” “我说,我原先是三山岛的水匪,后来混到煤矿上干活儿了。” “匪号叫什么?” “海龙王。”汉子挺直了说道。 “官兵围剿三山岛,据说一个活口都没留。伱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是潜水逃出来的,这仇我早晚还要报。” “你找谁报仇?” “施令伦,我要砍了他的首级祭奠弟兄们。” 杜仁端详了一会,又问道: “你混入西山岛,想干什么?” “我知道你们要造反,带我一个。” “你知道的挺多啊?” “你们挖煤,冶铁,不就是为了造反?山谷里天天火枪轰鸣,矿工们哪个不清楚。” …… 杜仁吩咐: “把这个人先关在水牢。” “哎哎,你别走啊。我可是海龙王,太湖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你们用得上我。” 然而,没人睬他。 昔日的悍匪,如今只是孤身一人。 死活,也是在李郁一念之间。 杜仁之所以把这个人扔进水牢, 是因为匪性尚在,桀骜的很。 杀杀他的锐气,等李家堡那边发落。 而李郁听说后,也愣了一下。 回忆了一会,才想起来了,三山岛剿匪那一仗。 马忠义和施令伦屠了岛。 自己还偷空干掉了方捕头。 “没想到,这货竟然没死。” “先关上几天,等他求饶,再让他交代太湖的水文情况,如果不老实就干掉。” 他很赞同杜仁的处理方式, 如果海龙王是主动坦诚身份,要求加入,或有利用价值。 被抓获后,才要求入伙,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他有一事还是说到了自己心坎。 那就是经略太湖。 走太湖航线, 船只可以抵达常州府,湖州府。 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原料运输,安排人员都很重要。 太湖面积那么大,抵得上几个县。 说大部分是三不管的地界,一点不为过。 船! 这个字,在李郁脑海中来回旋转。 造船,目前没精力,没技术。 那就租吧。 正好每日运煤,租船也是刚需。 他翻看了杜仁送来的西山煤矿情况报告, 其中提到了自有船只5艘,租赁船只15艘。 这个数字,随着煤炭商会的商人们开疆拓土,打开周边市场后,还得扩大。 不过,有个隐患。 运输的煤炭,一直缺斤少两。 船老大从不承认,但是杜仁判断就是船家偷的。 这帮人的手脚就和厨子一样,不拿就是亏。 …… “漕帮!” 李郁的手指在桌面,敲击着。 西山煤矿最近是雇佣漕船,按照市场价付运费。 因为整个江南,有组织的水上规模运输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所谓漕帮, 是通过大运河将南方各省的粮食运输到京师,半官方的民间组织。 每年农历三月起航,端午前后抵达黄河附近水域。 待雨水充沛水位上涨,才继续北上,于农历六月前抵达目的地。 通州! 通州城内,有中仓和西仓两座大粮仓。 每年,来自江苏、浙江、安徽、山东、江西、河南、湖北、湖南八个省的漕粮,额定四百万石(一石,等于120斤。)。 检验合格后,在此入仓。 这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工程。 清廷设置了漕运总督(驻淮安府),仓场总督(驻通州),官吏上千,兵丁过万,管理监督。 京城的文武百官,八旗兵丁,还有几十万的百姓,吃的都是南方漕粮。 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李郁从各个渠道,也大致了解了一些漕运的情况。 他很感兴趣, 所以决定趁着这个做生意的机会,深入了解漕帮的内部体系。 “告诉阿仁,后天随我一起去拜访本地漕帮。” …… 府城向南100多里, 吴江县境内,大运河畔。 乃是漕帮的一处据点。 李郁一行十几人,停住了脚步。 他举着马鞭问道: “我瞅着,那像是一座庙?” “河神大王庙。” “我记得漕帮是信奉罗教吧?” “对,他们原先供奉的是罗清老祖,但是朝廷严厉禁止,取缔了多处罗教香堂,就改成了供河神。我大清特色,灵活变通。” 杜仁不愧是大讼师,懂的很杂。 三教九流的事,他都有所涉猎。 一行人勒马,缓缓前进。 一来是给对方留出反应,接待自己的时间。 二来方便李郁恶补知识。 “当家即是首领,老管是二把手。其实漕帮内部还分了上百个派系,今天见的这个仅仅是其中一派。” “哦?是按照地盘划分的吗?” “基本上是。” 远远的,有漕帮弟子迎上来了。 赤膊,戴斗笠,穿草鞋,腰间挂着短刀。 打量了一下,就拱手道: “欢迎杜先生,请。” 他们认识杜仁,却不认识李郁。 一行人走进河神大庙,李郁给刘武使了个眼色。 “你们几个,去给马匹喂喂草料。” “是。” …… 李郁,杜仁,林淮生,带着2个随从,走进了河神庙。 庙中间,供着一尊威严的神像。 “这是哪位神仙?” “乃是我漕帮的创始人罗清,罗祖。” 听了帮众的解答,李郁微微点头,从旁边拿起三柱香。 从容点燃后,插在香炉中。 拱手一拜到底。 围观的漕帮众人,都微微点头。 这是一种公开的示好。 再往里走,进入后殿。 一位壮年汉子,笑着迎了出来: “哪阵风,把财神爷给吹来了。咦,这位是?” 李郁走在最前面,杜仁故意落后了半个步伐。 这在尊卑有序的大清,是很明显的信号。 李郁为尊! 杜仁赶紧上前一步,介绍道: “这位是李郁,李大官人。我只是替他打理西山煤矿。” “这位是新苏帮的谭当家,谭沐光。” “久仰久仰。” 一通寒暄,江湖礼节到位了。 步入后殿,屏退闲杂人等,就进入主题了。 李郁抢先问道: “我有一事不解,何谓新苏帮?” 谭沐光笑了一下,解释道: “漕帮家大业大,遍布天下,号称有128帮,9999条船。咱这一带的叫苏州帮,不过内部又分两派,旧苏帮和新苏帮。” 李郁点点头,感觉这位当家可以交往。 言语态度中,有江湖豪气,并不遮掩。 “敢问谭当家,新苏,旧苏之间,关系融洽否?” “自然是有些竞争,龃龉。不过大面上,勉强过得去。” 杜仁在一边补充道: “谭当家的可是奇人,当年苏州帮龙头空缺,几乎发生武力内讧。他主动退出,拉出了一帮弟兄重立山门,才有了这新苏。” 李郁心想, 原来如此,分裂出来的叫新苏,原来的叫旧苏。 倒是好记。 “哎,徒让外人耻笑。非本帮幸事。” 谭沐光摇摇头,似乎很不愿提起这往事。 “无妨,我李郁也是江湖中人,见怪不怪。” “不知李官人远道而来,有什么我谭某人可以效劳的?” “谭当家的客气了。” “不不,你把运煤的生意给了我新苏帮,就是帮了我的大忙,说是有恩都不为过。” …… 谭沐光倒是个光明磊落之人。 见李郁面露疑惑,就解释道: “秋冬季是漕帮的淡季,解送漕粮回来后,纤夫,舵手,水手们大多就没有生计。漕船只能停泊着,偶尔接一点短途运输,其他就没收入了。” “为何,不能走远路?” 杜仁连忙解释道: “朝廷有规制,淡季漕帮当修整停泊,不得四处游航。以免误了来年开春的漕运大计。” “杜先生说的对,上头有漕运总督衙门管着。” 李郁恍然大悟, 漕帮既然吃了这份红利,就要接受约束。 “听谭兄的意思,弟兄们的收入,不宽裕?” “是啊,勉强糊口而已。若是家里孩子一多,就要送走,或者溺死。” 谭沐光的坦率,出乎预料。 以至于,李郁犹豫了片刻,才提出了正事: “我此次来,其实是为了运输途中的损耗。” “李官人的意思是,我麾下弟兄替您运煤的时候,有偷鸡摸狗的行为?” “算是我个人的猜测吧。” …… 李郁尽可能的把话说得委婉了些。 因为他对于谭此人的印象颇佳,自从穿清后,极少遇到如此纯正的江湖汉子。 行走江湖,义气多是外衣。 内里还是一样的勾心斗角,斤斤计较。 当然了,没几个比自己更黑的。 李郁对谭的欣赏,就好比是曹操对于刘备的那种感觉。 豺狼遍地,人人唯恐自己不够狠。 你却高举仁义的火炬,行走在森林当中,磊落坦荡,令人侧目。 李郁敬佩,但自觉做不到。 谭沐光旁边一人, 忍不住辩解: “这也未必是咱们的弟兄干的,运输本就是艰险事,咱们的漕粮到通州,路上也有损耗。” “闭嘴。” 谭沐光一拍扶手,眼神里满是愤怒。 到通州三千里,到苏州府才几十里? “来人。” 他这一声大吼,让林淮生不由自主的握住了腰侧的短手铳。 “开香堂,召集所有在家弟兄。” 原来,谭沐光是要对内整治。 林淮生又悄悄的松开了手,放下袍侧遮住。 他作为贴身保镖,袍子里像个移动武器库。 腰带挂着一把燧发短手铳,一把李氏二型燧发截短霰弹枪(再截短)。 还有一把窄刃长刀,平时挂在马鞍旁。 这会握在左手。 虽然目前,燧发枪机还在研究阶段。 但是,并不影响张铁匠用舶来品钢片,手敲出一个样品来。 外购钢片,加精湛匠人,就意味着没有批量生产的能力。 谭沐光告罪,暂时离去。 敲响了庙里的一口大钟,回声绵长。 “阿郁,你怎么看?” “拭目以待,静观其变吧。” …… 一盏茶的工夫后, 新苏帮的老管来了: “今日本帮要执行家法,二位贵客请移步旁听。” 老管,就是负责执行帮规家法的人。 相当于其他帮派的刑堂堂主。 河神大庙外,上百人聚集着。 他们都是新苏帮的水手,纤夫,舵手,还有修船匠。 谭沐光站在石磨上,正在大声的训话: “你们加入新苏帮的时候,我们一起在罗祖塑像前发过誓的。” “帮规第四条,是什么?” 有人大声说道: “损害帮内利益自肥者,鞭笞100.” “好,既然你们记得,那就自己站出来吧。哪些人,偷盗了煤饼?” 鸦雀无声, 不过有些人愤恨的把目光投向李郁。 “一炷香燃尽之前,自己站出来。” 谭沐光,说话的声音很镇定。 在远处坐着旁听的李郁,悄悄说: “阿仁,谭沐光在帮内的威望极高。” “此人我以前打过几次交道,确实是个人物。” “他这是在堵我们的嘴,怕我们解约。” “是啊,能好好合作最好,双赢。” 因为如果不雇佣漕帮,就得雇佣散户。 散户多是一条船,两条船,管理起来很费劲。 偷盗的现象,照样会发生。 香燃烧到了一半, 三个人站了出来,跪在地上。 “当家的,是我们干的。” “我们认罚。”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有台阶了。 今天这事,如果没人站出来,就尴尬了。 谭沐光威严扫地,还是在外人面前。 李郁说不得就拂袖而去,解约。 快过年了,漕帮弟兄们可是都想添点年货。 老管严肃的站了出来: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行刑。” 三人被绑在树上,脊背对着众人。 行刑的人,挥舞着带刺的荆条。 每打一下,受刑者就大声的数一声。 “李官人,让你见笑了。是我谭沐光管束不严。” “谭当家执法如山,我佩服。这几个手下,虽有偷盗行为,倒也不失一条硬汉。” 这趟行程, 给李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新安帮的这些漕帮弟子,骨头硬的很。 脊背被打成的稀烂,还前来施礼道歉。 自己也适时的排出两锭银子,让他们去疗伤。 江湖中人, 必要的场面还是要做的。 …… 目送着李郁一行十几人呼啸而去。 老管凑近了谭沐光,轻声说道: “这帮人马鞍上挂着刀剑,腰里还藏着带响的,不简单啊。” “早有耳闻。” “咱们和他们合作,会不会惹麻烦?” “此人从不拖欠工钱,日结。哪儿找这么好的雇主,有麻烦也认了。” 谭沐光看的清楚, 这世道,谨小慎微就能活的更好吗? 未必,麻烦厄运从来不挑人。 老实也好,胆大也罢,都要接受命运的安排。 新安帮底子薄,积蓄少。 男女老幼加起来,就是200多张嘴。 要渡过这个冬天,不容易。 食物,燃料,御寒衣物,还有屋子。 过年的时候,怎么也要买点猪油,酱油吧? 豆腐,猪油渣,白菜总要炖上一锅吧? 再来上两碗,主粮超过一半比例的饭。 这顿年夜饭,才算应付了。 还要买上些鞭炮,几尺花布,一壶白酒,让妻儿老小的脸上都露出些笑容。 如此,才算一个男人。 新安帮今年流年不利,漕运途中沉了一条船。 到了通州,因为稻米不够干燥,又遇到了仓场官员的责罚。 回程时,携带了大量的海货想到江南赚上一笔,结果又没卖上价。 这样一来一去,谭沐光的算盘都要冒烟了。 更不要提,在此驻扎过冬。 这河畔两侧的荒地,也是有主的。 乡绅们还要收一笔费用。 二百多口,在这搭起了窝棚。 在田野里挖根茎植物,野菜。 在河里撒网,筑坝,捞鱼虾。 导致下游的村子,极度不满。 漕帮的渔网一张接着一张,就算是指头大的鱼儿,也躲不过去。 …… 谭沐光刚端起饭碗,有人来报: “当家的,下游的村民们又来闹事了。” 砰,他把碗往桌子上一顿。 “官府勒索,我忍了。乡绅收钱,我也忍了。” “一帮地里刨食的乡民,也打上门?当我漕帮是吃斋念佛的?” “抄家伙,干。” 上百村民,正在捣毁河道中的简易堤坝,还有渔网。 两方搅合在一起,棍棒乱飞。 不断有人受伤倒地。 这种规模的械斗,在乾隆朝不罕见。 人口爆炸的恶果,就是积压所有人的生存空间。 留给底层黎民的蛋糕就这么大点, 你多吃一口,我就少吃一口。 所以,一块红薯,一条小鱼也要拼死相争。 哪怕付出了人命,也绝不退让。 大清黎民人人皆知,退一步,就再也没有生存空间了。 其他人,会让你一直退到太平洋里去。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00章 量产劈山炮 第100章量产劈山炮 西山岛, 第一炉铁水终于出来了。 众人欢欣鼓舞,从今往后就不怕受制于人了。 当天,一共出了5炉。 其中4炉铁水合格,冷却后被继续加工,炼成熟铁。 不合格的那一炉,就浇筑成了铁轨。 浇筑的方法如下: 陈氏族人先找了一根木头,切削成铁轨模样。 然后寻了一块地面,弄平整。 用力将木模按压下去,直到和地面齐平。 再小心的提出木模, 地面留下的凹槽,在表层涂抹油脂,沙子,放火烧。 待土层基本固定成形,不易坍塌后。 将铁水倒入, 地面的温差,很快冷却凝固。 再用钩子提出浇筑成形的铁轨。 …… 匠人们一口气弄了8个凹槽,并重复以上步骤。 短短一个下午,就完工了。 张满库也混在人群中,亲眼目睹了这神奇的一幕。 心中暗自感叹,这帮粤人技术真牛。 铁厂比码头要高, 所以这段百十米的路要先平整,然后用石磨碾压。 最后铺上石子,三合土,再横着铺设石条。 最终,铺上铁轨。 如何固定,是个难题。 陈氏族人就想了一个办法。 铁水堪堪成形,就用方钢棒在两端各戳到底。 成形后,铁轨的两端就各有一个方形孔。 铺设铁轨的时候,用锤子把方形截面的铁棍砸下去。 如此,就有固定效果了。 相当于长铁钉的作用。 张满库看的如痴如醉,头一次对自己的技术产生了自卑感。 他垂头丧气的回到家, 和老爹诉说了今日见闻,却被狠狠的骂了一通。 “李老爷给你续弦,娶那好人家的闺女,又让你到铁厂当学徒,为个啥?” 老爹压低声音: “陈氏是外人,咱们老张家是自己人。这技术,当然要掌握在自己人手里,你要认真偷师,全部学会。” “爹,真的吗?” “伱个小兔崽子,爹的话都不信了?” 张老爹气的放下筷子,在儿子脑门狠狠的敲了两下。 “咱爷俩都不识字,你待会去找媳妇,你说,她记。把你白天在铁厂看到,听到的,一个字都别漏。” “哦。” 桌子上,两碗小馄饨,一叠烤饼,还有一条炸的金黄的鱼。 父子俩闷声开饭,各怀心思。 …… 晚上, 张满库把事都告诉了媳妇。 “相公,还是听爹的吧。” “你也觉得爹说的对?” “奴家是揣摩着李老爷的心思大抵如此。他待咱们张家不薄,真当自己人。” “那行,明儿我让狗儿也去。” “狗儿才5岁,能去铁厂干啥?” “学技术就要从小开始,他拿个锉刀,帮着打磨吧。” 狗儿,是前面一个老婆生的, 正如名字一样,有一种顽强的生命力。 虽然才5岁,却是天天搬砖。 傍晚时分,自己就到湖里摸鱼虾回来给爷爷做下酒菜。 顺便洗个澡,省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第二天,张满库就把狗儿带着去了铁厂。 送给他一个锤子,一把锉刀。 狗儿欢喜的很,走到哪儿都随身带着。 这是身份的象征,咱是有正经工作的。 和其他孩子玩耍的时候,捡了山核桃,贝壳啥的。 腰上解下锤子, 咔,如果一锤子不能解决,那就两锤子。 他在铁厂,属于编外人员。 一月拿300枚铜钱。 打杂跑腿,匠人有啥事都喜欢招呼他帮忙。 唯一禁忌是不许靠近高炉20米内。 铁水的温度足有1000多度,一个不小心,就是残废。 几百年后的炼钢厂,伤亡事故都难以避免。 何况这个时代, 已经有一个炉工的脚,被溅出的铁水融了个指头。 …… 杜仁听说后, 让人从府城采购了一批皮衣,皮围裙,皮帽,还有靴子。 至少,能挡住零星的铁水飞溅。 考虑到加工方便,熟铁成形的时候,就尽量做成圆形棒。 李郁很重视模具, 陈老汉和张铁匠合作,选用最好的钢材,在机床上做出了多个模具。 分别用于枪管胚,炮筒胚,刀剑胚,还有米尼弹。 模具,是工业的基础。 精密的模具,意味着可以减少公差,批量生产。 在这个,手工业时代向机器时代过渡的时代,意义重大。 制造火绳枪的技术,目前是成熟的。 待铁厂产能爆发,囤积一批铁锭后,才会尝试弹性钢的制造。 燧发枪枪机,离不开弹簧。 而目前的炮筒胚模具,只有两种,仿制的是轻型火炮。 前段时间, 城守营胡千总来访,和李郁详谈了半天。 老胡在金川前线打过仗,对清军的常见火炮有大体了解。 其中,他印象深刻的是劈山炮。 所谓劈山炮,实际上是一种口径很小的火炮。 整体重量,在50斤到400斤内。 纤细,修长,可以打霰弹,有可以打实心弹。 因为轻便,所以便于布置。 几个人一抬,就能转移了。 在山地战中,压制金川兵的效果不错。 当然了,对付碉楼肯定不行,那得靠重炮。 根据老胡的描述, 李郁敏锐的发现了一个事实。 清军的火炮,在两极分化。 要么是重炮,要么就是很轻型的火炮。 中间威力的,似乎是鸡肋。 重炮攻坚,轻炮杀伤人马。 这个思路,李郁觉得很赞。 …… 其实, 这取决于战争目标。 清军很少进行大规模机动野战。 即使有,对手也缺乏对等的火器投射实力。 多是攻城,或者治安战。 重型火炮的大自重,糟糕的道路情况,使得运输成了难事。 所以大部分军队,除非有明确的攻城需求。 一般不携带重炮行军。 拿破仑,也实践了类似的火炮思想。 赋予了火炮前所未有的机动能力,骑兵拉着炮满场跑。 炮兵艺术,发挥的淋漓尽致。 但是,最后一仗却在拥有大批中型火炮的联军面前,吃了大亏。 因为射程! 因为对手也是纯火器军队。 时也命也。 李郁得出了一个结论, 用兵,要灵活。 吃饭要一口口来,铸炮也是一样。 先从最轻型的劈山炮开始,积累经验。 好的炮胚,是圆柱熟铁实心体,里面没有气泡杂质,分布均匀。 陈厂长非常自信的说, 铸炮的这一炉铁水,是他亲自把关的。 张满库把炮胚牢牢固定在钻床夹具上,开动了钻刀。 钻刀全速转动,炮胚缓缓的靠近。 接触的一刹那,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匠人不时的淋上鲸油,作为工业润滑油。 钻刀陷入炮胚当中, 钻入两寸后,张满库操控着让炮胚缓缓后退。 再次在钻刀淋上鲸油。 窗口微风吹拂,冷却降温。 然后,重复以上动作十次。 终于钻到了预定的深度。 旋出炮膛,查看成果。 膛壁光滑,粗细一致。 也没有气孔的存在,说明铁水质量过关。 “量一下炮膛。” 一个学徒拿起尺子,比了一下。 “师傅,不多不少。” “接下来,就是炮筒的外部切削,你来。” …… 张满库站在一侧,不时的提醒着徒弟的动作。 机床宝贵,容不得一丝马虎。 车间外,两个佩刀护卫天天站岗。 这个徒弟也是跟着学了好久,细节烂熟于心,才让他试验的。 炮胚缓缓旋转,外侧靠近镗刀。 多余的部分,像木头刨花一样,打着卷落地。 按照李郁贫乏的科学经验, 火炮外壁的厚度,应该是尾部稍厚,前端稍薄。 如此,既能减重,又能防止炸膛。 火炮尾部膛压最高。 手艺人,眼睛很重要。 张满库只是站在一侧看着,就能大致感觉到尺寸有没有问题。 “师傅,您看行吗?” “可以,今晚你们几个完成抛光,多余的毛刺打磨干净。” “哎,好嘞。” 虽然徒弟心里觉得这是多此一举。 稍微有一点毛刺,不影响火炮性能。 但是师傅既然说了,就必须做。 张满库了解李郁的脾性, 他们父子曾经多次出入书房,发现老爷是个讲究细节的人。 …… 次日清晨, 一尊品相完美的劈山炮,出现在了空地上。 杜仁也来了, 这里瞧瞧,那边拍拍。 金属的厚重感,令人安心。 “有多重?” “称了,80斤。” 这个重量,在火炮里算小家伙。 炮架,是木匠临时赶制的。 最简陋的木架,下面有四个木头轮子。 “试炮吧。无关人等,后退50步。” 两个自告奋勇的矿工,在张铁匠的指点下开始试炮。 丝绸包好的黑火药,塞入炮膛。 用杆子捅到底部,然后塞入铁球。 先拿锋利的钢钎,戳破丝绸包。 在尾部的小孔,插入一根长引线。 炮手点燃,然后赶紧后撤。 1秒后, 炮口喷出火光,白烟。 山崖上,腾起烟雾碎石。 “老张,老陈,你们俩可以啊。”杜仁的心情很好,语气亲切。 “杜先生,多试几炮吧。” “行。” 炮车,往后移动了老远。 几个人又往前推回原位置。 这一次,稍微瞄准了一下。 当然了,是最简单原始的直接目视瞄准。 200米外, 一棵作为靶子的树冠,被砸断了。 …… 众人面露喜色,惊呼神炮。 老张,老陈二人,则是一脸的淡定,尽显大匠的风度。 不过,第五炮的时候。 出了点意外,引线燃尽,却没有炸响。 这让众人一阵纳闷, “是不是火药受潮了?” “不是吧。火药我都检查过。” “那,是不是引线断了。” “不可能,引线是昨晚我才制作的,检查了无数遍。” 过了一会,依旧没动静了。 一个大胆的炮手才上前查看。 重新插了一根引线, 点燃后,这次成功炸响了。 众人这才如释重负,待炮膛冷却后,查找原因。 然而, 半天也没发现问题,只能记录下来。 次日, 李郁看完了试炮记录后,笑了。 他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儿。 引线太软,没能接触到丝绸药包。 解决方法很简单, 一段鹅毛管,前段斜着剪。 将引线穿入其中,再插入尾部小孔。 如此,就不会有引线接触不到药包的尴尬了。 不要小看了这个隐患。 到了战时,哑火是很打击炮兵信心的。 当然了, 炸膛排第一位,炮兵的终极噩梦。 …… 他在信中反复强调, 铸炮胚的铁水,一定要合格。 不要怕浪费,次品铁水可以用作他用。 比如, 铁制农具,铁球炮弹,甚至是外销铁锭。 思想要灵活点,次品铁锭卖给其他人,赚点银子也是好的。 有几个买家,是造枪炮的。 稍微次一些,他们可以接受。 在这种思想下,每一尊劈山炮都是质量精良的。 一个月,造出了21门。 两种规格的劈山炮, 一种发射2磅炮弹,一种发射3磅炮弹。 都属于绝对的轻型火炮,除了杀伤人马,最多能击毁盾车,木栅栏,木制箭楼。 目前,唯一依赖外购的是,铁矿石。 幸好,产地不算太远。 江宁府旁边的马鞍山铁矿,此地的矿石质量尚可。 从当地私矿主手里,购买铁矿石,再沿着长江运回来。 内河航运,不缺水手。 清月村的人,还有粤人水手,都可以胜任。 李家堡也有几艘自有沙船,目前勉强够用。 只要铁矿石不被卡脖子,西山铁厂就能全速开动。 只可惜,环太湖带没有铁矿的存在。 否则,可以建设一个煤铁复合体。 …… 老胡来了, 是应李郁的邀请,来西山岛参观火炮射击。 10门劈山炮,一字排开。 “李兄弟,这炮真不错。你手底下有能人啊。” “和你在金川前线见过的相比呢?” “光看外表,不如你造的。” 老胡俯身,用手掌抚过抛光后的炮筒,没有毛刺坑洼感。 再用眼睛瞅炮膛,更是啧啧称奇。 “开始吧。” 李家堡的众骨干全部到场, 炮兵是临时拼凑的,都是护卫队里挑出来的。 “装药多少?”李郁询问杜仁。 “7两。” “老胡,7两装药多吗?” “够了,前线的小炮也就这样。再多,炮兵就不敢放了。” “1斤吧,我相信陈师傅,张师傅的手艺。” 众人傻眼, 于是现场重新拆开丝绸药包,加量。 不过,炮兵们有些畏惧。 杜仁脸色不好: “谁点炮,赏银2两。” 然而,这些炮兵还是面面相觑。 这让李郁的脸色有些难看,正要发作。 一年轻汉子分开众人,站了出来: “我来。” “我怎么看你有些眼熟?” “回老爷,上次您来矿山,赏了我一壶酒,一只烤鸡。” “原来是你啊,胆量可嘉。叫什么?” “小人钱有胆。” 噗,有人忍不住笑了。 这个名字,取得蛮有意境的。 李郁则是欣慰的说: “有胆,才配有钱,有好日子过。去吧。” …… 炮兵们依次装填完毕,插上鹅毛管引线。 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老胡见李郁脸色不好,安慰说: “其实绿营炮兵也这样,一般都不放足量火药。” “那这射程,岂不是打折扣?” “嘿嘿,你是没见过炸膛,惨哦。” 老胡的思绪,又回到了金川前线做刀牌手的那一次。 前面轰击碉楼的一门火炮, 突然炸膛,2000斤重的炮筒腾空而起,砸在步兵的阵中。 好似,巨石落入番茄筐子。 那惨景,午夜轮回之时,时常是噩梦素材。 钱有胆接过火把,走到第一门炮旁。 依次点燃火炮,步伐轻快。 白烟,依次从炮口喷出。 看起来,非常的壮观。 众人纷纷叫好,钦佩此人的大胆。 李郁也微笑着点头,心想是条汉子。 远处,水面腾起水柱。 目测距离,有5里。 考虑到火炮比湖面要高一些,实际最大射程也就在4里多。 对于不足百斤的劈山炮来说, 非常优秀了。 “老爷,小的幸不辱命。” “好,我提拔你做炮队队长,好好学,还有机会升。” “谢谢老爷。” …… 李郁口授,杜仁记录。 每5门劈山炮,编为一队,任命队长一名。 10队,编为一营。 空缺,就从这些炮兵里挑。 标准是:忠诚,胆大,掌握炮兵知识的。 “老胡,你帮着指点指点。” “我就没使过炮,火枪刀盾还行。” “那你手底下有这样的人才吗?在绿营做过炮手的,最好是军官。” “倒是有一个人选。” “靠谱吗?” “此人是我老乡,绿营炮队千总,断了一条腿,回乡务农了。” “你派个人去,把他找来。就说,让他挣一份饷银。” “行,只要他没死,肯定愿意来。” 老胡在对待同乡这方面,有情有义。 自从他发达了,把老母妻儿迁出后,就陆续有村里人来投奔。 千里迢迢,寻到他那里。 老胡都尽力帮忙, 年轻的去府城铺子里做个伙计学徒。 年龄大的就在郊区种菜,拉到城里卖。 妇孺就帮着营中洗洗涮涮,拿点铜钱。 就连这些人住的地方,都是在老胡家的地里搭的窝棚。 有他绿营千总的身份镇着, 这些人不至于被寻常的混混,周围的百姓欺负。 …… 突然, 老胡表情凝重,指着湖面说: “看,那是什么?” 李郁定睛望去,阳光有些碍眼。 远处的湖面,有个黑点。 “是条船。” 老胡也眯起眼睛,嘀咕道: “来者不善。” “为何?” “你没发现吗,他这个角度很刁。” 李郁点点头, 这条船背对着阳光而来,就是为了不让岛上的人太早察觉。 “水匪?” “不像,倒像是水师战船。”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01章 炮击登岸清兵 第101章炮击登岸清兵 李郁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自从大规模开发西山岛以来。 这是官府的人第一次上门。 今天怕是要溅点血。 “千里镜到了。” 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千里镜,李郁终于看清楚了。 桅杆上挂着水师旗帜。 再看,赫然一个大字“施”。 “老胡,是太湖协施令伦的人。” “他们来干嘛?” “大约,是来打秋风的。”李郁表情古怪,把千里镜递给老胡。 …… 望山跑死马的道理,同样适用于湖区。 过了好久,黑点才变成了清晰的大船。 目测有300料,甲板上站着几十个绿营水手。 李郁用千里镜观察了几遍,确定其中没有施令伦。 “允许他们登岸吗?” “派人去码头堵住他们,什么阿猫阿狗也想上我的岛。” “我觉得,他们不会听话的。”老胡有些担忧。 “那就把劈山炮给我调过来,以防万一。” 众人大惊,没想到军师现在越来越狠辣了。 这是要炮击水师战船? 原本的10门劈山炮,就在山腰。 只要稍微改变一下位置、方向,就能覆盖码头。 李郁又问道: “剩余的呢?” “还存放在车间,没搬出来。” “搬出来吧。抬到下面山谷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露头。” “遵命。” 老胡瞅了一下旁边的山谷。 如果从谷口推出火炮,就可以直接轰击靠岸的战船。 谷口距离码头,太近了。 最多100米。 他有种预感,今天的一场火拼怕是躲不过去了。 手按在刀柄,一会握紧,一会松开。 …… 码头, “老子是太湖协左营游击将军,奉命清查太湖诸岛匪患。”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聚众造屋想干嘛?” 一个武官,站在甲板上大声吆喝。 “这里是府城李大官人的私产。” “老子不管什么大官人,太湖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水师都有权检查。” “弟兄们上岸,看哪个刁民敢拦着。” 哗,护卫们也拔刀,拦住了去路。 这帮水师的兵勇见了,没有害怕,反而很兴奋。 自称游击将军的武官,摘掉凉帽: “哟呵,你们居然手持利刃,和官兵对抗。你们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两边逼近,刀剑几乎要碰在一起了。 突然一人闪出: “住手。” 杜仁,一身考究的袍子,腰间还挂着块玉。 水师游击见了,晓得这是贵人。 一拱手,桀骜的说道: “我等乃是施副将麾下,根据线报,西山岛有人聚众开矿,特来检查。请伱们让开路。” 杜仁一收扇子,轻声说: “放下刀。” 护卫队立即收刀,不过路还是拦着。 …… “这位爷,你的人聚众,还手持兵刃阻拦官兵。这要是传出去,是杀头的大罪。”游击强调道。 “是吗?”杜仁很不屑。 水师游击有些尴尬,小声说道: “你这个态度是不对的。我们要解决问题,而不是扩大问题。” “有道理。” “其实只要我们不上报,这事不就等于没发生过。您说对不?” “很对。” 水师游击心里一阵恼火,玛德, 明明老子是官兵,怎么就这么低声下气呢。 绿营汉子,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强势伸手要钱啊。 气抖冷!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上岸,好好说道说道。” “不必了,我家主人在上面宴请几位本府官绅,就算你们施副将来了,也要先敬酒。” 杜仁说着,还嫌弃的看了一眼这些脏兮兮的兵勇。 “怎么,刚发的饷银都花光了?” 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令在场的几十个兵勇有些自卑,惭愧。 脸上堆着讪讪、讨好般的微笑,弯着腰。 他们可没有这位游击的心气,只想着能拿点外快,跪着拿也行。 实在不行,趴着,躺着也可以啊。 啥气节不气节的,绿营兵又不认字。 “说吧,要多少钱?” 游击脸一红,强撑着解释道: “我们是正经朝廷官兵,真不是为了勒索那点银子。贵府的家丁个个手持利刃,这,这~” “这怎么了?” “这样不太好吧。毕竟,大清律规定不可以这样的。” “规定算个球。” …… 眼看着局势要失控, 一个老绿营兵扯住游击的衣袖,暗示他不要说话。 他则是向前一步,单膝跪地,啪啪甩袖打了个千,满脸堆笑: “小人给这位爷请安了。” “爷的面相不得了,一辈子享受不尽的富贵命,子孙公侯,这寿数还长。” “嗯。”杜仁满意。 老绿营兵没起身,努力地抬起头,用最谦卑的语气说道: “朝廷拖欠饷银,我们这一船弟兄好多天没吃到米饭了。” “大爷乐善好施,就当是手缝里漏点,随便赏点?” 杜仁满意的看着这个会说话的老家伙。 吐出一句: “你们都站这候着,500两,够了吧?” “够了够了,太多了,爷真不是一般贵人,刚才恍惚间我都觉得你是财神爷下凡了。” 杜仁笑呵呵的抛下一句: “少了,丢不起那人。” “都给我在这候着,不许出声。” “是,是。” 他离去,护卫队继续在原地站着。 这些绿营兵,也不再咋呼。 而是小声的议论着,回去怎么分账。 老绿营兵,此时成为了众人恭维的对象。 可别小看了无下限拍马p, 熟练掌握此项技能,就能混好大清。 其实也不仅仅是大清,啥年代这种人都吃的开。 公公文化,源远流长,乃是国粹之一。 不仅同僚夸赞, 就连,就下去了。 没有披甲,只是提了一把长刀。 “有马吗?有弓箭吗?” 林淮生一愣: “弓箭没有,找一匹马给他。” …… 虽然不是优秀的战马,但是好歹是四条腿的。 这是个好机会, 让他纳上足够分量的投名状。 还有海龙王,人瘦了两圈。 狼狈的被扔在地上,眼睛不习惯阳光。 过了好一会,他才爬起来了。 水牢, 简直是世上最可怕的监狱。 几天下来,龙王也要低头哈腰,歪着嘴卖力耕田。 “你就是海龙王?” “不敢不敢,小人服了,真服了。让我做什么都成。” 李郁笑了,看来改造的效果不错。 手往底下一指: “敢杀官兵吗?” “敢,太敢了。小人愿做前锋。” “好,自己去挑兵器。” 然而,海龙王磨磨蹭蹭的,欲言又止。 杜仁黑脸,问道: “怎么回事?” “能不能给点吃的,我饿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众人忍不住笑了。 把目光投向了林淮生,腰上悬着的小布袋。 众所周知, 随时随地带着食物的,只有他! …… 李郁也笑了: “给他吧,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林淮生不情不愿的解开口袋,扔过去。 海龙王眼里冒绿光,解开布袋就往嘴里倒。 油炸花生米! “能不能给口酒?噎得慌。” 他指着林淮生的小酒壶,厚着脸皮索要。 “给你。” “哎,谢谢啊。” 烈酒下肚,又有油炸花生米垫肚子。 海龙王终于缓过来了。 杜仁笑着问道: “味道怎么样?” “酒还行。就是这花生米吧,又放盐,又放糖。咋说呢,异端。” 林淮生哼了一声,懒得解释。 要是搁以前,又放糖又放盐,得多富裕啊。 白瞎了自己的高能量小零食。 海龙王挑了一把轻的牛尾刀,又寻了一面木盾。 静静的坐在山谷里,回味着食物的滋味,积蓄体力等待出击。 码头上, 水师绿营兵们等的有些心焦,但是又不敢催促。 怕惹怒了贵人,500两到手的银子飞了。 “兄弟,能不能帮着问一下?银子重,我们可以帮着搬。” “闭嘴,老实点。” 突然,一人喊道: “护卫队,撤回山谷。” 眼瞅着呼啦啦撤走的护卫队,水师游击有些困惑。 还有一点不详的预感。 …… 高处, 李郁做了一个切的手势。 炮声响起,震耳欲聋。 码头上,顿时一片混乱。 众人看的真切,3发炮弹落入了人群,画面太美,好似打保龄球。 山谷中, 其余劈山炮也缓缓推出。 对着狼狈攀船,想升帆逃跑的绿营兵,目视瞄准轰击。 战船, 在剧烈的抖动,被打出了一个个窟窿。 虽然劈山炮口径小,可是百米的距离,这破木船扛不住的。 绿营兵们也察觉了,于是纷纷跳船,往两侧跑。 炮轰完了, 就是火枪手们上场了。 看着队列稍稍混乱的火枪兵,走到码头木栈,一次齐射。 李郁评价道: “指挥没跟上,得调整军官,还有鼓号。” “一波流还行,多来几波就得露馅。” 李家军的短板,缺乏战场历练。 火器射击完毕,接下来就是扫尾了。 一骑冲出, 兀思买胳膊夹着长矛,很快追上了一个在滩涂逃跑的绿营兵。 借着马势,轻松挑翻。 又继续奔跑,盯住了往浅水里逃的另外一人。 不过马儿不愿往水里去,有些畏水。 他掂量了一下长矛后,狠狠掷出。 呼,正中逃人后背。 …… 兀思买开启了大杀特杀的模式。 追杀步卒,是草原骑士最喜欢的事。 海龙王就惨多了, 只是砍死了几个受伤倒地的绿营兵,毫无成就感。 不过,他很快盯上了一条大鱼。 穿着官袍,官靴的绿营游击。 满眼冒绿光,催马追了上去。 这位游击很擅长奔跑,即使穿着靴子。 在滩涂上,灵活的跳跃奔跑,好似一头羚羊。 每一个看似废物,却总能升官发财的人,都有他不为人知的绝技。 途中, 还遭遇了火枪兵的零星射击。 然而,他运气不错,没被打中。 海龙王体力不支,在后面苦苦追杀。 却不料,途中杀出个程咬金。 兀思买骑马从斜里冲出,一刀。 游击的首级腾空,身子还往前冲了两步,栽倒。 李郁在高处,看的很真切。 暗赞,这一刀漂亮。 换个人,很可能就是砍一半,还连着一半。 海龙王悲愤的大骂: “你个烧鞑子,抢我的功劳。” 兀思买却是很傲慢,勒马走了。 他看的出来,这是个绿林匪,不值得自己尊重。 护卫队在打扫战场。 把水师兵勇的尸体集中起来,挖坑扔进去填埋。 …… “这就是太湖协战船的火炮?” “是的。” 一门铜炮,一门虎蹲炮,还有两杆抬枪。 保养的很糟糕,锈迹斑斑。 两门炮的炮膛内,都有明显的坑洼,还有蜂窝小孔。 李郁拿来了一碗水,试着从小孔倒入。 小孔内竟能容纳小半碗水,竟是内有乾坤。 名器啊。 再看那炮身铭文:大清乾隆2年兵部监制,太湖协。 “嚯,是尊老炮。” “绿营的火器都差不多,淘汰下来的。” “拿回去融了,好歹是铜,值点钱。” 匠人们当然舍不得浪费,铜价,是铁的6倍以上。 老胡穿着绿营官袍,站在人群中,毫无违和感。 一起目睹了这残忍的杀官兵过程。 如今,他的心态转换的很快。 在官和贼之间,自由切换。 “李兄弟,你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准备?” “老天爷作证,纯属一时兴起,试炮嘛。” 李郁这话说的很违心, 实际上,他早有担忧。 手底下人越来越多,已接近 但是没有一场真正的战斗,人心就凝聚不起来。 急需一场和官兵的厮杀, 既能锻炼队伍,见见血,培养信心。 还能让这帮人坚定造反的决心,集体献上投名状! …… 老胡走到一门劈山炮旁,一发力竟然轻松抱起了炮筒。 “这炮真轻,还没个娘们重。” 杜仁忍不住笑了,解释道: “你说的很对,小号的80斤,略大一号的100斤。” 这个重量,一个人轻松扛起。 两个人,用扁担一挑,就能短途行军。 古代人的力气,比现代大太多。 百十斤稻谷,都是一人挑起,走上几十里路。 稍微壮实一些的,200斤都不稀奇。 某种意义来说,人形骡马。 在清末的一些外国探险家日记中,有详细的记载。 瘦小的身躯,却蕴藏着骡马一样的能量。 “阿仁,集结岛上所有兵力。” “现在?” “对,召集所有武装护卫,推出全部火炮。” “好,给我半个时辰。” 杜仁带着一行人,匆匆去办了。 岛上有两口钟,敲响就是集结的信号。 悠长的钟声,让岛上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难道,是官兵的报复来了? 李郁找了块石头坐着,示意随从们也坐。 询问了一些岛上工程项目的进展。 还有他们的建议,都记录下来。 “阿郁,集结完毕。”杜仁悄悄过来了。 “好。一共多少人?” “火绳枪手,560人。劈山炮21门,炮手100人。另外还有水手120人。” “留下100火绳枪手看家。其余人全部登船。” “啊?” “还有,在船上备足打一仗的火药,铅弹。” 杜仁目瞪口呆,看向在场其余人。 结果,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表情。 李郁起身,严肃道: “这是我临时的决定,刀子要经常磨才锋利,怎么磨?用铁和血,就着敌人的骨头磨。” “战争总是猝不及防的,择日不如撞日。目标,太湖协水师。” “今日,我们都是白莲教。” 众人傻眼, 又忙不迭的去仓库里找当初假冒白莲教的那一套白帽白衣。 …… “李兄弟,有把握吗?”老胡把他拉到一边,担忧的说道。 “奇袭,当有把握。今日施令伦很可能不在营中。” “你如何得知?” “来往公文中提及,昨日,施令伦应前往江南提督府奏报军务。”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老胡很认真的说。 “说。” “把那些尸体挖出来,剥下军服,咱们的人穿上假冒官兵。” 李郁看向,刚刚填埋平整的大坑。 兀思买正在欢快的纵马跑圈,踩实新土。 似乎是一种血脉的觉醒! 李郁胃里突然一阵反胃,强忍着说道: “你去办吧,我原则上没意见。” “那你评价一下,是不是妙计?” “甚妙。” “真的?”老胡有些怀疑。 “吾不如你,远甚。” …… 老胡喜滋滋的大踏步走过去,吆喝道: “来几十个人,把尸体都刨出来。” “兀思买你给我滚远点,新土都被你踩的板实了。”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02章 跑的慢的,都死了 第102章跑的慢的,都死了 全员登船,扬帆起航,目标太湖协。 李郁拍着船舷问道: “这些都是漕帮的船?” “对。” “谭沐光有没有问用途?” “没问,他巴不得我们租呢。” 杜仁说的是实情,新苏帮有几十条漕船,全部闲置在河沟里。 把闲置的船租出去,赚一些生活费,多好。 所以,教授们只是晚生了几百年。 如果他们生在大清,就会发现,他们的提议多么“英明”。 上合圣意,下贴民情。 租个闲置船啊,房啊,车啊,算什么。 大清朝的穷苦百姓,没饭吃的时候,把家里唯一的“婆姨”都赁出去呢。 多么灵活。 …… “军师,海龙王来了。”林淮生悄悄说道。 “拜见大当家。” 李郁看着单膝跪地,颇为恭顺的这家伙,忍不住问道: “你真名叫什么?” “周大海。” “今天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你来领航。” “敢问大当家,咱们今天去干谁?” “太湖协水师。” “大当家此话当真?” “这么多船,这么多人,难不成是出来野炊?” 周大海连忙扇了自己一个嘴巴,以示歉意。 “大当家的,我以前就是太湖协左营的兵。我和太湖协这帮孙子有不共戴天之仇,让我当先锋吧。” “好,伱先在图上讲讲。” 一张抽象派舆图,上面的太湖竟然是椭圆形的。 “大当家的,我们要打哪一处营地?” 李郁愣住了,他只知道太湖协在东山有水寨。 难道,还有很多处? “太湖协营地是分散的,左营驻地乃是在震泽县简村,右营驻地在常州府宜兴县。东山那边是巡湖中军水寨,有十几艘沙船,哨船。其余还有一些零散的汛,就不提了。” “施令伦在哪儿?” “他一般在东山中军水寨,偶尔也在震泽县的左营驻地。” 李郁傻眼了, 他这才知道,自己对于绿营的了解有多肤浅。 而胡千总,也讪讪的。 他是汛兵,对于太湖协也是两眼一抹黑。 没有报纸传媒的时代,信息是一种十分珍贵的资源。 …… 周大海赶紧建议: “咱们打左营吧。” “为何?” “我在左营待过,我熟悉那边地形。” 李郁点点头,左营游击,已经埋在坑里了,群龙无首。 “你把左营的情况,大致讲一下。” 震泽县, 简村乃是靠湖边的一个小村落。 太湖协左营,占据了村口最好的位置。 7条哨船,2条大沙船,停泊在水寨中。 水寨的木制哨楼上,一个绿营兵坐着打瞌睡。 大部分兵勇都在岸上,打牌消遣。 还有一些老油条,悄悄去了县城做生意。 战船上,没有人值班。 今日,游击大人带着一艘船去抓走私商船了。 主要是为了赚点油水。 不管遇到什么船,拦下来就说有违禁品。 船主多少会出点银子的。 还有几个闲的无聊的家伙,在岸边放地笼。 这一块, 平时渔民也不敢来。 水师兵勇们对上渔民,那可是武德充沛。 …… 突然, 有一挽着裤管起地笼的兵勇指着远处,说道: “你瞧,那是干嘛的?” 大约2里外,许多船靠岸。 还隐约能瞧见有人踩着跳板上岸。 “商船呗。” “可是那边没码头啊。” “那边水深,有石头驳岸,船一样能靠岸。不是本地的商船,能这么熟吗?” “也是。” 俩人于是继续奋战。 地笼里,起出了各种鱼获。 这都是能换来铜钱的,震泽县的酒楼爱收新鲜鱼获。 尤其是刀鱼,白鱼。 清蒸,讲究的就是一个新鲜。 “这个月的饷银,不会再打折吧?” “谁知道呢,再打折,老子就去讨饷。”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怕个~” 满腹牢骚的绿营兵愣住了,他发现一艘大船正在快速靠近水寨。 而大船上的人,头戴孝帽。 “他们是干嘛的?” “不知道啊,像送葬的。” “送你妈啊,快跑,那船上有炮。” 发牢骚厉害的家伙,反应也是一样的快。 扔掉到手的鱼获,就往芦苇荡里钻。 反应稍慢的家伙,还在犹豫。 船上腾起几股白烟。 他低头一看,血汩汩流出来了。 “不是送葬的。” 扑通,栽倒在浅水。 船上,几个火绳枪手欣慰的退后,继续装填。 …… 紧接着,是连绵的炮声。 李郁把所有的劈山炮都集中布置在了3艘船上。 对着岸上的木屋,就是一顿猛轰。 里面的绿营兵,挨了一顿炮子。 没死的赶紧往外跑,炸了窝一样。 周大海跳着脚笑: “哈哈哈,老子就知道你们这帮乌龟王八蛋,肯定躲在里面赌钱。” “快装填啊,继续轰他们。” “大当家的,我申请上岸打先锋。” “去吧。” 李郁在千里镜望着,也是心情大好。 刚才提前登陆的200火枪手,一部分穿着绿营官衣,一部分穿着白衣白帽。 算算时间,也该迂回到了左营陆寨了。 正在逃窜的水师兵勇,看到一群“自己人“。 立即靠拢过去,然后遭遇了一轮齐射。 留下了40几具尸体,当场打崩了,四散而逃。 李家军一轮完毕,装填后追击。 但是整齐队形,追不上赤手空拳散开逃跑的水师兵勇。 而且这些人逃跑经验丰富,避开了大路。 在河滩上奔跑,脚下是石子和淤泥。 缺乏战争经验的李家军,一犹豫,就再也打不着了。 目睹了这一幕的李郁赶紧命令坐船: “快,追上去。” 用劈山炮轰这些跑的快的兵勇。 炮筒长半丈,在漕船上只能单排放置。 而且,还得用麻绳牢牢拴住。 不然后坐力一怼,怕是连人带炮都要落水了。 漕船毕竟不是战船。 船舱的那些炮口,也是临时拿刀破开的。 归还的时候,还得赔偿漕帮。 李郁在千里镜中看的真切。 左营这些逃兵扔了刀剑,赤着脚,一个个健步如飞。 不时跃起,躲过一个个障碍。 有点像河滩跨栏100米赛。 “他们跑的好快啊,头也不回。” 老胡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跑的慢的,都死了。” …… 李郁转头,瞥了一眼,感觉老胡说的挺辛酸。 就没好意思继续问下去,君子不揭人老底。 大声吩咐船上炮手: “不瞄了,装霰弹,轰他们。”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03章 白天上课,晚上杀人 第103章白天上课,晚上杀人 “开炮。” 侧舷一股股白烟喷出,非常壮观。 船身剧烈抖动, 李郁很担心,共振把船给震散架了。 如果那样,自己也算是倒霉到家了。 “不许齐射,一门门的放。” “这破船受不了。” 滩涂上健步如飞的兵勇,一片片倒下。 霰弹乱飞,生死看命。 老胡看到了一个特别显眼的家伙,跑的是不规则路线。 感慨道: “当年,我那一标人马,也是这样的。” “被金川蛮兵追的上天无门,入地没门,好多人不是被打死的,是活活跑死的。” “放过他吧。” 李郁点点头,示意船上跃跃欲试的火绳枪手算了。 这也算是战场上的人道主义。 目送着那个家伙,一路跑s, 还把手举过头什么的?” “我想说,战船要结实,龙骨最重要。首先要选好木头,然后得找人设计舱内结构。” 周大海先干水师,后做水匪, 他知道,战船和民船是两回事。 这个建议也很好,李郁在本子上记录下来。 这战船,只能是自己造。 …… 第三个问题,是趁热打铁,巩固士气。 李郁临时起意的这一仗,有集体投名状的意味在里面。 让所有人,都真正的迈出造反第一步。 造反这条路,要么不走。 要走,就得一条路走到黑。 首鼠两端,迟疑观望的,一般都没有好下场。 比如宋押司,比如普厨子。 这事,李郁特意安排了两个人去做。 一个是刚提拔的炮兵队长钱有胆, 一个是读过书的范京。 课堂,就设在滩涂边。 凡是愿意来听课的,都包一顿晚饭。 每次只许40个人参加,先到先得。 有门槛的,才是香的。 这和排队抢购文化,同出一脉。 范京主讲,钱有胆捧哏。 主题分三点: 清廷有多狠,入关的时候在江南屠城、抢银子、抢女人。 清廷的基本盘很小,八旗男女老幼加起来,还不到苏州府人口一半。 火枪面前,人人平等。 …… 没有大道理,没有之乎者也。 大白话,一听就懂。 毕竟,江阴、扬州都很近,有带入感。 众人听的浑身愤怒,紧张,恐惧。 原来朝廷,还干过这么多坏事? 而范京讲了八旗总人口后,这种感觉就更复杂了。 钱有胆立即问道: “范先生,我不理解。这么点人,还要去掉老的小的,娘们,歪嘴瘸腿的,能打仗的有几个人?咋就坐稳皇位了?” “是啊,是啊。” 矿工们立即附和,他们虽然没文化,但是常识还是有的。 范京举起手,示意安静。 “诸位弟兄,打架,械斗也参加过吧?” 下面一片哄堂大笑,气氛快活。 一个矿工没打过架,就好比一个厨子没偷吃过肉。 这是不可能的。 “假如咱们要和其他矿上械斗,我们有200人,对方有50人,谁赢?” “哈哈,当然我们赢。” “那如果,对方拿的是钢刀,你们是木棍呢。” 矿工们神情凝重。 钱有胆立即捧哏,道: “那肯定是对方赢,他们武器好。” 范京又问道: “假如,我们个个不怕死,前面的弟兄拼着被砍死,后面弟兄有没有赢的希望呢?” “有的,至少有1成胜算。” “如果,我们这群人里面,有叛徒出卖呢。” 钱有胆立即答道: “那死定了。” …… 矿工们也纷纷点头,认可这个说法。 范京这才回到了主题: “打不过八旗,是因为他们兵器好,盔甲好,人壮,还有炮。” “义军拿的是啥?粪叉子,锄头,生锈铁刀。” “官绅老爷们给八旗送粮,反手还收买义军中的叛徒,出卖自己人。” 钱有胆突然一拍桌子: “叛徒是最可恶的,该杀。自古英雄好汉,都是被小人害死的,岳爷爷,杨家将都是被叛徒害死的。” “是啊是啊。” 在这种情况下,不必讲逻辑。 狂热一些,效果更好。 清朝百姓都知道岳爷爷,所以这口铁锅必须是叛徒背着。 范京眼看气氛到了,大声说道: “就在前些天,岛上就出了两个大叛徒。” “来人啦,给我押上来。” 早就在待命的护卫队,立即押着人到了滩涂。 “这对狗男女,他们偷了船想逃出岛,去官府告状,让官兵来杀咱们。就为了那一点赏银,出卖上千弟兄的性命。” “结果呢,官府有咱们自己人,撞枪口了。” 矿工们非常震惊,来不及消化。 竟然出这么惊心动魄的事。 官府还有自己人,这多大的牌面。 “我可以稍微透露一点点,咱们要干的事业,大的很,这么说吧,整个江南都是李爷的人。” 哗, 全员震惊,各种议论。 …… 范京不急,等议论声都停息了。 才说道: “叛徒,该不该杀?” “狗曰的,杀了他俩。” 一个矿工站起身,指着大骂。 这可不是捧哏,是自发的情感。 一旦被官兵屠岛,结局可想而知。 一个持枪少年登场了,他是“童子营”的。 范京立即说道: “你们说,如果赤手空拳,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和这个孩子比武,谁赢?” 矿工们哈哈大笑,觉得这是在欺负小孩。 哪有这样的比法。 范京点点头,少年半蹲。 对着其中一个叛徒,扣下火绳枪扳机。 轰, 叛徒直挺挺倒下。 旁边的女人,则是疯狂的跪地求饶。 此人,就是阳澄湖卖酒的女子,因为宋书吏的事被挟持上岛。 李郁给过她承诺,只要听话,不要想着逃跑。 在岛上可以安心生活,嫁人。 结果,她勾搭上了个心存二心的人。 俩人密谋,一起逃出来,去官府领赏钱。 李郁带大部人马去袭击太湖协左营的时候,这俩人悄悄的找了一艘船。 结果,被正在摸河蚌的张铁匠儿子,狗儿发现了。 一锤子,甩在了汉子脑门上。 然后撒腿就跑,撕心裂肺的喊抓贼。 巡逻船闻讯赶来,截住了叛逃的小舢板。 范京继续上课: “你们看,这就是火枪的威力。” “一枪下去,就死透了。拿枪的他还是个孩子啊。” …… 矿工们仿佛明白了什么,眼神兴奋。 对于官府的敬畏,大大减少。 钱有胆又开口了: “没披甲挨一枪肯定死。但我听说那八旗兵个个身披铁甲,还能打死吗?” “这要是一枪打不死,人家骑马冲过来,我就死了。” 矿工们一愣,对啊。 好像是这个理,瞬间自信心减 范京则是自信满满,大手一挥: “来啊,模拟一下。” 旁边的人立刻签来了一头马。 强行给那卖酒的妇人披甲,一套缴获棉甲。 再扶了上马鞍。 然而,她一坐上去就故意摔倒。 如此反复,三次。 范京有些恼火,今天的双簧教育戏演的多好。 你敢掉链子。 凑过去,轻轻说了一句: “你要是再坐不稳,我立马给你换一头木马,木驴。” “让你到府城游街,让全城百姓瞧瞧稀罕。” …… 她呐,还是听劝的。 100米外,有人狠狠的抽了一鞭子。 马儿吃痛,往前狂奔。 狂奔的路线上,恰好站着两个少年。 枪太重,太长, 所以他们是把枪搁在了凳子上,半蹲着。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这惊险一幕。 “打。” 两股白烟,人马倒地。 妇人睁大眼睛,口中吐血。 一层甲而已,铅弹轻松穿透。 马,也倒在地上。 一发铅弹,在前面撕开了大口子。 它还在抽搐着,不知人类为何会如此残忍。 范京也叹了一口气,杀马是有点不忍心。 上课的一次性教具,太贵了。 幸好,也就这一次。 要是次次杀马,就是败家子。 钱有胆拨开人群,假装震惊。 先是指着马的伤口: “啊呀,这么大的豁口。马都能打死,何况人呢。” 又去解开甲片,展示穿透孔: “一枪两个眼,牛了。穿啥铁甲也没用啊。” 这还不够,他又掏出匕首。 从尸体伤口挖出铅弹,血淋淋的举着给众人看。 “铅弹都变形了。这么大的玩意,神仙下凡也吃不消啊。”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04章 本官病了,不能理事 第104章本官病了,不能理事 范京咳嗽两声: “看清了吗?只要火枪手阵型齐整,你们就是无敌的。” “什么巴图鲁,虎狼兵,一枪撂倒。” “从今往后,你们都给我好好的练。” “凡是训练出错的,挨棍子。” “我这是为了你们好,到了战场上,谁要是出错,就是害了旁边弟兄的性命。” 众矿工纷纷点头, 是这个理,支持并理解。 大清朝的百姓,其实是全世界最通情达理,最善良的。 于是,在接下来的队列训练中。 每一队50人,多了一个队长。 出错的人,就要挨几下短棍敲打。 …… 而李郁,也找皮革匠定做了一些小鼓。 民间传统的是大鼓,腰鼓。 而李郁给的草图,是小鼓,类似小学生仪仗队的那种。 每队,增加鼓手1人,站在队长旁边。 等同于副队长。 步伐,跟随鼓点节奏前进。 任何人不得出错,这就需要长期的磨合训练。 乐感,融入肌肉。 而且,李郁还搞了一把唢呐。 没办法,其实是想搞小号的,可惜民间没有这玩意。 唢呐一响,集结。 所有人向旗手处集结,不得擅自前进。 相当于古代的鸣金收兵。 唢呐手,和旗手为同一人。 等同于队长。 目前有十几队,上设营队长一人,林淮生担任。 …… “军师,我若是履新,保镖谁来担任?”林淮生有些忧虑。 “火枪营是我的心血,必须是最可靠的人担任。除了伱,我不放心。”李郁说道,“练好兵,关键的时刻给我。” “一体浇铸车轮,咱先做个相同尺寸的木头车轮,然后在沙土里这么一压,再拿出来,把铁水倒入凹槽。” 一旁的老陈傻眼了。 眼珠子瞪得老大,心想你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这明明是我的工艺,你居然偷师,还公开卖弄。 …… “老张说的对,李老爷请看,这条运输线所用的700多根铁轨,就是这么做出来的。此法,效率极高。” 李郁是何等精明,一听就懂了。 老陈发明的工艺,老张想抢功。 不过, 这是好现象,适度的竞争产生活力。 “老陈,浇铸车轮就交给你了。” “老张,其余的就交给你了。” 李郁本来还想提升降螺丝,转念一想,算了。 还是先一样样来吧。 轴承,齿轮,螺丝这些, 看似不起眼,实则是机械的良心。 就是不知道同时代的欧洲匠人,有没有成熟工艺。 李郁觉得, 能购买,借鉴过来的科技,就不要费劲了。 他笃信,金币的魅力是无穷的。 科学家有国界,金币没有。 但是在这个时代,和洋人打交道太难了。 整个大清,只有广州府一处口岸,有洋商。 除此之外, 最近的大概就是英国的东印度公司,还有荷兰东印度公司了。 自己的实力,还够不着。 马嘎尔尼也没来,这会他可能还是个初出茅庐的贵族子弟。 想搞点背刺,都没有机会。 …… 李郁有些沮丧,带着随从爬上了山峰。 登高望远,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小2000人,在西山岛忙的热火朝天。 火,早晚包不住。 虽然说,陆地听不到岛上的枪炮声。 但是,太湖不是死水。 商船,渔船,还是不少的。 环太湖地带,城镇众多,商业发达。 冶铁的黑烟,大约是藏不住的。 偶尔,也会有渔船商船路过。 远处,有两艘巡逻船,不大。 他们是奉命在岛屿周围游弋,驱赶随便靠近的船只,还有防止自己人逃跑。 但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除非,让太湖成为危险地带。 一个“水匪横行”的太湖,才是最好的掩护。 李郁吹着微风, 心里有了一些主意。 在这浩瀚太湖上演一出,兵和贼的大戏。 兵也是自己人,贼也是自己人。 演戏,演给乾隆看。 在剿贼的过程中,让老胡和范京立功,升官。 贼屡战屡败,时不时被迫流窜,上岸犯点血案。 凡是挡路的, 先让贼去抢一波,再让老胡带兵收复一波。 最后,苦主到黎知县和张知县那,打一局马拉松式的官司。 让仇家知道,什么叫贼过如梳,兵过如篦,官来如剃。 妙啊! 李郁忍不住嘿嘿笑了,感觉自己是个天才。 心情大好,突然想起好久没创作涩画了,手艺都生疏了。 作为一个美术生,这可不行。 说不得,未来的哪一天,自己还要带兵去维也纳报考艺术学院的。 虽然说, 那帮教授肯定会跪着谄笑,第一名录取自己,赞美自己的艺术天赋,足够引领第二次文艺复兴。 落榜是不可能的, 全欧洲的人都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但是,自己届时好歹是位帝王。 不能仗势欺人,以让世人诟病。 起码,也要创作一幅拿得出手的作品不是。 “走,回去。” “通知蓝盈盈,我要学艺术。教具,要清理干净,祛除异味。” …… 2个时辰后, 李郁擦着手从屋子出来,揉了揉腕。 这艺术创作,可不简单。 既需要灵感四射,又需要体力充沛。 不说其他的,左手托着颜料盘,右手悬着画笔,还得站着。 搞艺术,比搞枪炮可简单多了。 此时, 太湖协左营被袭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根据侥幸逃生的兵勇描述,贼人有枪炮,有战船。 仅仅一个照面,就把左营打崩了。 流言四起,都是李郁让人散布的。 一会是白莲圣母带800圣女,就潜伏在苏州城。 一会是天地会总舵主,派铁血少年团,准备火烧寒山寺。 越乱越好。 府城陷入了紧张的气氛, 而且更糟糕的是,巡抚,布政使,按察使,知府全部空缺。 偌大的省会, 竟然要靠区区的正五品同知拿主意。 同知,是知府的副手。 然而,这位口齿含糊,耳背,又卧病在床的同知老大人,实在是难以沟通。 下属们花了半个时辰,大喊大叫,宛如猴子和狗子交流。 终于成功传达了一句话: 太湖有一股反贼,袭击了水师。 老同知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呼哧呼哧了半天。 才在儿子的搀扶下,靠着榻: “关闭城门,守土有责。” 在场的所有下属,还有黄通判都深以为然。 “老大人,如今城中没个主心骨,咱们联名求援吧。”黄通判忍不住说道。 老同知抬起浑浊的眼珠子, 又颤巍巍的举起手,指着他,含糊的说出一句: “你办事,我放心。” 有了这句话,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黄通判也释然,他就等着这个机会呢。 …… 出了同知的府邸,他的腰杆子就挺直了。 自从马忠义上任后, 他的腰杆子,就没一天这么直过。 府衙的诸多同僚,也是众星拱月一般望着他。 “时局艰难,本官就越俎代庖了。诸位同僚,还望多多配合。” “谨遵大人号令。” “本官的第一道命令,除娄门外,其余所有城门全部关闭。” “本官的第二道命令,城中所有差役,分为三班,轮流巡街,趁火打劫者,当街斩杀。” “本官的第三道~,去巡抚衙门请手续,调城守营上城墙。” “以上,本官和同知大人联合署名,飞马报请总督大人明示。” “大人英明。” 不得不说, 黄通判是个有能力,有担当,而且愿意担当的官。 只不过,官职太低。 在这苏州府,没他大声说话的份。 而重新陷入寂静的同知府邸, 仿佛下一刻要挂的老同知,竟然自己下榻了。 步伐老迈,但是人显然是清醒的。 …… “父亲,为何要一直装病?”询问的是他的儿子。 “江南要变天,早离开早安心。”同知一边翻着医书,一边轻轻说道。 他之前生病是真的,不过早几个月就康复了。 但是,他却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而白莲教案,官场地震,更加让他笃定了心中猜测。 于是, 通过各种途径,有意无意的传播自己病重快要挂的消息。 整个两江官场,都知道了。 只等朝廷有新的人来顶替,他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怕是便宜了黄通判。”儿子酸溜溜的说道。 “得,就是失。失,就是得。” “父亲,这苏州府真有这么可怕吗?” “相信爹的眼光,这一池水,越来越黑,早晚要淹死无数人。” “是。” 同知叹了口气,继续翻看医书。 事出反常即为妖,今年出了多少桩怪事了。 所谓盛世,早就是暗流涌动,多少人心怀不满,怒气积压。 早晚有一天, 江南要面临一场空前规模的兵灾。 这是历史的规律,不是几句圣明能改变的。 到时候,皇上震怒。 能把这两江官场历年的官,杀个人头滚滚。 自己一个小小同知,年近花甲, 对的起朝廷了,早抽身早安全。 家财万贯,慢慢的抚养儿孙辈成材。 人这辈子, 有些大富贵,不是努力强求来的。 要看命中有没有, 有就有,没有也不必强求。 军机大事,不要掺和,不要死心尽忠。 皇上只愿意听他愿意信的事。 自己若是忠心揭盖子,说不定第一个被烹的就是自己这把老骨头。 大清的刀,可比前明锋利多了。 …… 而府城的另外一处宅子。 黄通判刚回府,管家就迎了上来。“ “老爷,维格堂李郁来访。人在客厅,已经等候半个时辰了。” 黄通判一愣, 更衣后犹豫了片刻,才去见他。 “黄大人,在下冒昧上门,失礼的很。” “无妨,坐。” 丫鬟送上新茶,退下。 “李小哥在这个时候入城,定然是有大事相商吧?” “对,一桩大事,大喜事。” 黄通判忍不住笑了: “城外乱糟糟的,有什么喜?”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黄大人,您高升的时机到了。” 噗,黄通判摇了摇头,苦笑。 李郁心中暗喜,不露声色问道: “黄大人是不想?还是不信?” “本官不信。” 因为煤矿分红的事,俩人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很多。 不然,黄通判也不会说这些话。 他当然想升官,但是哪有那么简单。 到了这个层级, 往往都是空降兵,从天而降。 大清朝的达官贵人,他们的门生故吏,亲朋老友,箩筐都装不下。 都盯着呢。 …… 李郁,就这么微笑着看着黄通判。 时间在缓慢的流逝。 终于,黄通判先开口了: “贤弟,是不是有什么路子?” 李郁端起茶碗,撇了撇茶叶: “好茶。” “贤弟,李贤弟,请指教。” 黄通判的表情严肃了起来,竟然一拱手,姿态也放低了。 “白莲教案后,我和我的好朋友,京城来的贵人们,一起吃饭并探讨了~”李郁的手虚指向天空,又歪斜指向北面,继续说道,“现在吏部拿不出满意的人选。”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05章 黄通判的发家史 第105章黄通判的发家史 “这么肥的缺,怎么会没有合适的人选?” “圣意难测。”李郁故作高深的含糊回复。 黄通判陷入了纠结,半晌,一咬牙开口道: “贤弟帮我,黄某人优点不多,但有一条,知恩图报。” 李郁点头,表示我信。 “圣意难测,可总有高人能揣测几分。黄大人,你挺身而出的时候到了。” 1个时辰后, 黄通判亲自把李郁送出了大门。 这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官场中人,一言一行都是有考量的。 下属们,会时刻揣摩上司放出的信号。 没有一句话是闲话,没有一篇文章是废话。 总之, 黄通判和李郁的关系,是上升了好几个层级。 府衙诸人,见到李郁更加谨慎恭敬。 …… “老爷,一个江湖年轻人,为何如此重视?” “你可知此人刚才和我说了什么?” “什么?” “他说,可助我一臂之力,做本府的父母官。” “口气太大了吧?” “你细细品味。” 黄通判的夫人,也是读过书的,出身于胥吏之家。 在黄通判还是穷酸小黄的时候,亲爹力排众议,定下了这桩婚事。 成婚的时候, 宅子,银子,奴婢都是老泰山一手赞助的。 就连嫁妆,都是老泰山私下给的,为了保住小黄的脸面。 这些举动, 把个小黄感动的泪流满面,发誓此生绝不辜负夫人。 事实证明, 老泰山的眼光过人,挑了个潜力股。 数年后中举, 10年后中进士,迈入仕途。 从京城,到地方,也算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老泰山早已仙逝, 可是黄通判还惦记着这份恩情,把夫人娘家的旧人,都安排了出处。 胥吏之家,摇身一变,登堂入室。 小舅子不学无术,先买监生,后在山西补了巡检。 其余族人,也都安排了饭碗。 就连那远方八竿子打不着的穷困潦倒族人,在老夫人那跪了一天。 最终,老夫人心软,提了一嘴。 黄通判就把此人给安排做了个店铺的二掌柜。 相当于, 失地自由职业者,变成了正经的外企经理。 …… 以上, 李郁都知道,打听的清楚。 这只是他扶持老黄的原因之一。 而如何扶持,他有自己的打算。 乾隆是最好脸面的人,白莲教案一再被打耳光,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现在, 反贼直接把一营兵干掉了。 只会让老皇帝更加的暴怒,而且多疑。 此时, 如果一个苏州地方官勇挑重担,守住府城,剿杀逆贼。 而且验证皇帝心里的阴谋论。 定然会龙颜大悦, 再有王神仙,和大人这一路的关系,及时助攻。 乾隆肯定会升官, 因为这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属于标杆榜样。 而这贼在哪里? 李郁已经暗示了黄通判,他有内部情报。 太湖协副将施令伦挡了某些人的财路, 这些幕后神仙,就派人上门打一波,主要是震慑。 黄通判对于李郁的情报,非常认可。 因为, 他在府城为官多年,知道走私的存在。 前任太湖协副将,卷入走私案,后被灭口,他也是略知一二的。 一股神秘人马, 突然出手,把左营连人带锅都给砸了。 是假冒白莲教的官兵干的,这就说的过去了。 逃兵口供里提到了两点, 袭击者火炮犀利,甚至有一部分人穿着绿营兵军服,麻痹自己。 综上,黄通判深信不疑。 …… 李郁知道, 纯谎言其实是瞒不住多少人的。 说谎的最高境界是, 九分真,一分假。 或者是,平时只说真话,关键时刻才说假话。 再精明的人,也会被骗到。 所以, 他才能靠着忽悠,把苏州府这些官吏变成了自己的合作伙伴。 光靠送银子,其实人脉层次还是差了点。 黄通判在积极的活动, 要干出功绩,就需要兵。 石湖巡检司范京,城守营千总胡,这都是自己人。 已经搭上了关系。 准备一起分杯羹,功劳分润。 黄通判知道这些是李郁的心腹,好友。 反而更加信任, 李郁让自己人一起沾光,说明他把握大。 如果,他的人躲得远远的。 自己反而要琢磨,是不是个圈套。 官场中人,最爱琢磨人心。 凡是有一丝不符合常理的事,他们都会狐疑。 江宁府那边, 总督府的公文也到了。 洋洋洒洒几百字,面面俱到。 得月楼, 黄通判拿着公文, 前后翻看了几遍,愣是没找到一点有担待的命令。 “贤弟,伱瞧瞧。” 今天,是李郁和黄通判两人的私下饭局。 李郁认真读了两遍。 “堪称是面面俱到,什么都说了,又等于什么都没说。” …… 黄通判忍不住笑了: “贤弟,你总结的妙。” “总督府有高人,一年没有4000两幕酬,请不动这样的文书师爷。” “这样的人才,在总督部堂那,说话比寻常道台都好使。” 大清朝官场,师爷的地位非常高。 但是,师爷当中也有鄙视链。 负责公文的师爷,才是至高神。 刑名、钱粮、账册这些负责具体事务的,黯然失色。 外行可能不解。 但是内行都很清楚,公文往来,代笔奏折,这些空洞文字,才是最关键的事。 务虚, 在官场比什么都重要。 汉字的历史源远流长, 看似一个个普通简单的方块字,除了字面意思,还有多层隐藏意思。 光一个“原则上同意”, 所蕴含的东西就够讲足3个时辰,不带停,不带重复的。 两江总督府的这份公文, 用一句话归纳就是, 在你们的职责范围内,维护地方安靖的前提下,原则上同意你们采取合理的临时措施 这句话是李郁总结的, 黄通判听了,对于李郁的观感,立马好了很多。 不仅是因为他帮自己谋划升官。 更关键原因是,他看的懂官场游戏规则,听的懂官场术语。 显然是自己人。 江湖好汉,或者是帮会反贼,是不可能领悟到这一层的。 是一个圈子的人,交流起来就放心。 信任,也就自然产生了。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哲学,说不清道不明。 如果,你觉得和一个朋友走不近。 表面客气,礼节周到,但是怎么都感觉有陌生感。 不要多想, 根本原因就是,朋友觉得你不是圈内人。 所以他一直端着。 …… 二人的聊天, 变的轻松又随意。 黄通判也适时的讲了一些,他仕途上的恩怨。 也不再掩饰,他对升官的渴望。 “贤弟不知,考上进士之后,我在光禄寺、太常寺、国子监之间辗转,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外放为官。” “能外放苏州府,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呵呵呵,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为了上任,我又从京城一家票号借贷了3000两。” 李郁点点头, 离京赴任前,都得大出血,迎来送往,同乡同年,赴任路上的盘缠。 许多人宦囊羞涩,只能从票号借一笔。 等以后到了地方,手里宽裕了,再还上。 票号也不担心, 他们会派个小厮,跟着一起上任。 名为伺候,实则是收账。 这些人可不把朝廷命官放在眼里,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收款。 直到连本带息全部结算清楚, 才潇洒的告别,去跟下一个官。 这种借贷有个浪漫的名字:京债。 这些票号的背后,是手眼通天的王爷,军机。 只要你一天在大清做官。 就不担心你赖账。 这就好比如来佛和孙猴子的关系,逃不出手掌心的。 就算是因为触犯王法,入狱了。 这些人也能先把家产弄去还债。 听完了黄通判的抱怨,李郁感慨历史真是有趣。 没想到处于食物链破天去, 这一船也就400石的粮。 怎么就能影响这么多军国大事。 然而,官府是不听这些解释的。 黄通判的意思是: “苏州府诚值多事之秋,前有白莲反案,后有袭击水师案,这个节骨眼上,他敢把官船弄沉了。谁敢担保这仅仅是个意外?” 收了船头银子的书吏,立即闭嘴了。 大人的意图很明显, 就是要借题发挥,把案子往大里办。 胥吏们,最不缺的就是眼力见。 …… 一行人被戴上了王法,拉到府衙大堂的时候。 恰好遇到了李郁,从府衙出来。 有相熟的官差立即打招呼,非常热情。 李郁也适时的停住脚步,问道: “这些是什么人?我看不像是作奸犯科的啊。” 这一下,宛如救命稻草。 船头立即喊冤, 于是,官差们就介绍了一下“案情”。 强调这是个严重的大案子。 李郁就笑着说道: “小事一桩,没必要这么认真。不就是沉了一艘船吗。” “主要是最近不太平,这些人撞在了枪口。” 听到了李郁和官差的对话, 这些人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 忙不迭的喊冤,希望李郁帮忙说情。 恰好, 黄通判出来了。 两个黑心影帝开始了表演。 “黄大人,这些人都是良民,让他们赔偿一艘船就行了。” “他们,是你什么人?” “都是我的雇工。” “你莫要说笑,什么时候雇佣的?” “你问他们呢。” 于是,黄通判严肃的看向这些人,严肃询问道: “你们真是李家堡的雇工?” “是啊,是啊。” 众人忙不迭的承认。 半晌,黄通判叹了一口气,挥手道: “罢了罢了。赔上银子,到此为止。” …… 于是, 李家堡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多了一群造船的雇工。 船头姓蒯, 这是个很罕见的姓。 大约最出名的就是为永乐帝建造紫禁城的苏州府吴县木匠,香山木匠的祖师爷,蒯祥。 事后, 李郁担心这些人回过神来,怀疑其中有蹊跷。 他现在很急,没有时间去导演一个细节完美的合理过程。 于是, 顺便给刘武说了一门亲。 补上了链条中最经不起推敲的一环。 刘武拿着礼物,找到蒯船头,纳头就拜。 这一举动,让蒯船头十分震惊。 “后生,我们似乎不认识吧?” “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您老~的闺女。” 气氛顿时尴尬, 刘武不慌不忙的讲述了自己的身世。 北方灾民,一路乞讨。 在路过蒯氏家门的时候,几乎要饿死了。 蒯船头的女儿,出来施舍了一碗米粥。 靠着这碗粥的力量,自己一路奋斗,终于成为了李官人的心腹。 这么离奇的故事,听的蒯船头一阵眩晕。 “所以,是你在李官人面前求情,救了我们?” “是的。” 蒯船头松了一口气,他其实之前心里也有狐疑。 总觉得李郁的出手搭救怪怪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经意的一次善举,挽救了自己。 再看刘武这后生,人高马大。 似乎,也还行。 于是,先勉强答应下了这桩亲事。 在刘武的保举下, 蒯船头和手下人暂时为李郁效劳。 按照他们平时的收入,发放工钱。 众人也担心官府秋后算账, 想着在李郁手下先做段时间,避避风头。 而且,有刘武这个毛脚女婿。 地位待遇是不必担心了。 …… 皆大欢喜, 唯独蒯船头的女儿,想破了脑袋也记不得什么时候给刘武施舍过粥。 不过,众人都说这种事记不得很正常。 蒯氏所在的村子,条件相对富裕。 遇到乞丐, 给人一口吃的是很普遍的事。 所以,众人都坚信是真的。 这桩糊涂姻缘,直到很多年后,才被刘武在酒后说漏。 不过,那时候已经贵为命妇的蒯氏。 也只是一笑而过,不再追究。 人生就是这样,命运女神的恶作剧,难说是福是厄。 李郁在西山岛开辟了一块区域,开设造船厂,蒯船头做厂长。 派人到安庆府大肆采购优质木材。 经长江水路运回来。 战船是个什么样,没人清楚。 只能靠李郁的一些影视剧印象,和周大海的经验, 最后炮制出一些看起来特别牛哔的船型草图。 再听蒯厂长的意见,删除掉理论不可行的部分。 不过,李郁要求多用铁构件,长铁钉。 先造一艘600料左右的战船,作为试验舰。 考虑到作战用途,依旧是平底设计。 虽然扛风浪效果不理想,但是更适合内河作战。 而西山铁厂,可以配套生产铁构件。 按照带英海军的战舰建造升级史, 就是从纯木制战船,演变到铁构件逐渐增多,最后变成铁框架木壳的铁肋木壳船,再到铁甲舰。 李郁觉得,目前阶段多用铁构件是最适合的。 …… 数日后, 黄通判遣人来送信,就四个字? 贼,在何处? 李郁略一思索,提笔回复: 异议官绅,无良胥吏,私盐贩子,皆为贼。 黄通判看了,哈哈大笑,对夫人说: “我以前看走了眼,当他是个只会斗狠的江湖枭雄。” “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京中有一位八旗子弟,崛起的很快。时间线上,基本吻合。或许就是那人的触手之一。” 黄夫人这才放下心,指着信上问道: “他这是建议你借机排除异己?” “对。” “稳妥吗?” “平日里自然不行。今日,却是可以的。我琢磨过,他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什么话?” “多事之秋,皇上需要一位敢担事的主官,而不是无为而治,谁也不得罪的庸官。” 黄夫人点点头,她是胥吏家族出身,对于官场的手段略知一二。 不过,她还是有疑义: “那真正的贼呢?万一以后再跳出来,你岂不是欺君之罪?” 黄通判一愣,竟有些失神。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06章 是时候,献祭一位大官了 第106章是时候,献祭一位大官了 次日清晨, 一夜未眠的黄通判,: “你跟着我也很久了,一直没给你安排个像样的差事。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情报的事,你多琢磨。” “是。老爷。” “你回去想想,拿出个方案报我。” 刘千喜滋滋的出了书房,终于能独当一面了。 情报组织,这一点不比其他人的权势轻。 不过,先得打探清楚盐帮的陆上据点。 花红开出去,转了几道弯。 就有神秘人提供了情报。 环太湖地带,盐帮有3个据点,5条固定运输线。 合作人脉就太多了,乡绅胥吏几十号。 提供情报的人,遮着脸,十分神秘。 不用问, 大概率就是内部人。 2000两花红,足够铤而走险了。 这世上,一切都有价码。 如果买不到,就是价码太低了。 “这是2000两银票,够你这辈子花销了。” 神秘人刚想接过银票,却被刘千按住。 转头询问在场的第三人: “燕大侠,你能担保吗?” “能。” …… 刘千这才松开了手,目送神秘人离开。 此人大约是要消失了,起码跑个上千里,找个没人地方逍遥快活。 而第三人,也拿到了中介费加担保费,共计200两。 此人本名不知,花名叫燕谋。 跑镖出身,在江湖上颇有些名声。 后来做了这江湖上的“信息中介所”。 十年下来,信誉就是他的金字招牌。 不论是雇主,还是接花红者。 谁破坏规矩,他就追杀谁,不死不休。 靠着这种疯狗般的意志,和高超的暗杀武艺。 在江湖上打响了名声, 从此吃上了这碗难度极高的饭。 十年下来,死在他手里的破坏规矩者,足有20余人。 代价是他缺了一只眼睛,还有遍体的伤疤。 临走前, 刘千突然心神一动,喊住了他: “燕大侠,我预付你500两,以后若有人打听维格堂李郁和西山岛的消息,你要告诉我。” “这不合规矩。” 说罢,他把银票推回。 一个人默默的走了,背影萧索。 刘千也无奈,摇摇头,回到马车。 赶车的手下说道: “刘爷,那个人的背影好像一条狗。” “闭嘴。” 啪,额头挨了一下。 …… 有关盐帮据点的情报,送到了黄通判手里。 一处在吴县,一处在震泽县。 第三处却是在湖州府,靠近长兴煤矿。 黄通判提笔,不时在名单上勾勾画画。 突然,门子来报: “扬州府富安盐场,盐课大使求见。” “带进来。” 一个胖乎乎的满身罗绮者,满脸堆笑。 “黄大人,久仰久仰。小的终于见到您了。” “本官很忙,何事?” “想请大人高抬贵手,绕过在下的妻弟。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你的妻弟是?” “太湖厅吏目,董三。” 黄通判一愣,随即记起来,这是他昨天刚抓的人。 不过,这些人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他玩味的看着这个胖子: “待本官审清了,自然会还他一个清白。” “送客。” 打发了来人,他立马召来了心腹。 “快,去通知李郁来见本官。” “还有城守营胡千总。” 1个时辰后,陆续赶到。 黄通判说道: “事不宜迟,咱们明天就动手。” 李郁一愣: “怎么了?” “昨天我抓了一个吏目,今天就有人前来求情。从富安赶到苏州,时间根本来不及。” 李郁听完了事情经过, 也觉得里面透着古怪。 从富安盐场(今盐城东台),赶到苏州府求情,足足四百里,还要渡江! 时间上不允许。 说明此人,之前就在苏州府。 一个扬州府的盐课大使,在苏州能干嘛。 “出货。” …… 黄通判显然内心在天人交战。 天平的两侧,分别是升官,和两淮盐务官绅。 不过, 他最终下定了决心,火中取栗。 反正他这辈子也不会去两淮盐务系统做官。 只要把事态控制在盐帮,胥吏勾结这一层,不要深挖,不牵出背后的大佬们。 这事的影响,就可控。 “本官下定决心了,明日行动,诸位好好配合。” “谨遵大人钧令。” 当晚, 黄通判的心腹赶去了太湖厅,突击审讯被捕的吏目董三。 用上了十种大刑,拿到了满意的口供。 董三承认了参与私盐贩卖,还承认了盐帮有过杀官兵的行为。 曾经在湖州府,杀死过缉私营官兵4人。 次日清晨, 苏州城守营左营出动,仅有一半人。 拿着总督府的公文,还有黄通判刷脸,没人愿意出来阻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和自己无关。 抱着这种心态,胡千总轻松的带出了本部人马,还有少数愿意追随自己的。 200人左右,刀枪齐备。 石湖巡检司,范京出动了20余人。 胥口巡检司,黎知县的侄子,也出动了10几人。 都想着,在这一波行动里攒点军功。 黄通判的本部人马,是捕头黄四带领的50几个官差。 李郁又建议, 借用胡千总的面子,从横塘汛借兵。 一下子,又多了20人。 再加上李家堡的30个家丁,共计300多号人。 浩浩荡荡的出发了,目标是吴县的盐帮据点。 …… 此处据点, 竟然就在东山,距离太湖协水寨仅有10里。 这让黄通判一路上都在怀疑施令伦的成色。 李郁骑在马上,一路上沉默不语。 他琢磨着,怎么才能把更多的人拉下水。 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把施令伦搞成江南头号反贼。 动静是不是有点太大? 还有,会不会弄巧成拙。 总不能把私造的炮拉来吧。 李郁觉得,最近自己陷入了战争迷雾。 做事已经看不清边界了就好似进入了沼泽地深处。 无法预料, 下一步会踩到什么。 呼,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只管搞事,其余的交给老天爷吧。 想到这里, 李郁轻松了不少,催马赶上黄通判,小声说道: “盐帮机警,定会安排暗哨。” “先派一队得力人手,穿便服进村,大队人马稍候。” “行,听你的。” 这一招果然奏效。 听到布谷鸟叫声,大队人马才一拥而上。 村口,躺了两具尸体。 衣服里搜出了利刃。 “盐枭残暴,待会不可手软。” “大人英明。” …… 村子里的一处大院。 乃是盐帮的据点,门口有恶犬,有打手。 他们看到官兵的一瞬间, 拔腿就跑,把大门给拴上了。 只听得里面大喊: “抄家伙,水师那帮人翻脸了。” 黄通判一愣,看着李郁。 为何他们觉得自己是水师?翻什么脸。 不过, 这也不是纠结的时候,鞭梢一指: “攻进去,抓活口。” 黄四立即举刀,带着官差进攻。 大门结实的很,根本砸不开。 胡千总嘿嘿一笑,大吼: “都给老子让开,火枪手,打。” 一顿排枪,对着厚实的木门打去。 顿时,许多凌乱的枪眼。 还听的里面中枪的人惨叫。 “把炮推上来,轰开大门。” 胡千总这么一喊,黄通判愣了,左右张望,哪儿有炮? 又立马反应了过来, 这是在使诈,微微脸红。 …… 果然, 门后的盐帮汉子全跑了,不敢顶门了。 这个时代的实心炮弹,可不是闹着玩的。 官兵一拥而上,把门栓挑开,破门而入。 “杀。” 盐帮仅有几十人,又是仓促接战。 被火枪,弓箭一阵输出,就败了。 仅有的几个悍勇之徒,也被官兵砍死。 战斗很顺利,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就控制了现场。 “禀黄大人,斩首28级。俘虏17人,另有5人伤重估计是没治了。” 又过了一会, 喜滋滋的黄四过来了,说在后院发现了一个地窖。 里面有6个银冬瓜,一时搬不动。 屋子里,还有不少的散碎银两,私盐。 “大人,我建议现场审讯俘虏。” “好。” 黄通判走入屋子,青砖地面有一摊鲜血。 他不以为意,踩着血脚印到处查看。 落在李郁眼中,对此人又多了一层了解,还有忌惮。 院子里, 不断传出俘虏的惨叫,非常渗人。 为了尽快拿到口供,官兵的手段非常酷烈。 李郁从窗口瞥见, 一个黝黑凶悍的盐帮汉子,唾了官兵一口。 然后,满口牙就被砸掉了。 继续喷血含糊叫骂。 自觉丢脸的官兵,让两同伴踩着他的手腕。 咔咔两刀, 手起刀落,血溅3尺。 …… 李郁叹了一口气,目光投向正在黄通判。 他正在聚精会神的,翻看一叠信件。 “盐帮这群糙汉子,竟也写的一手好字?”李郁调侃道。 却不见黄通判有什么回应。 只是不断的把浏览过的放到最后,眼睛瞪的溜圆。 “黄大人,怎么了?” 啪,黄通判把信件往桌上一砸,脸色发灰。 “你瞧瞧。” 李郁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瞬间傻掉了。 收件人红框里赫然写着,太湖协副将施。 他一目十行的看了下信件内容,更是心悸。 落款, 竟然是两淮盐运使,尤拔世。 “捅娄子了,我们捅大篓子了。” 黄通判情绪失控,跳着脚大喊大叫。 差役们不知发生了何事,赶紧跑进来。 被他指着大骂: “滚出去。” 屋内, 只剩下了两人大眼瞪着小眼。 似乎,时间都凝固了。 短短的一瞬间,黄通判汗浆如雨下。 两淮盐运使,那是皇帝的钱袋子。 大清朝最肥的缺,没有之一。 …… 李郁却是思绪高速转动, 低声说道: “黄大人,当务之急是赶紧撤。” “把俘虏全部斩首,未必有人知道这信落入了我们手中。” “是啊,是啊,为何此信不在施令伦手里?却在盐帮手里?” 李郁压低声音: “我的好大人,现在就别纠结了,赶紧处理头尾。” “对,对。” 黄通判几步奔出门外: “把所有俘虏都砍了,一个活口都不留。” “遵命。” 院子里一阵惨叫,全部枭首。 黄四带着人,在费力的拖银冬瓜。 突然,绳索一滑。 咚,银冬瓜砸在地面。 众人都感觉脚下一抖,恐怖如斯。 刘武忍不住用眼神瞟李郁, 李家堡内,众人曾经讨论过银冬瓜难搬运的事。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再找找,肯定有配套的小车。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 众人一阵欢呼, 有了顺手的工具,银冬瓜成功运出来了。 …… 刚出村口, 一队绿营兵突然赶到,旗帜打的是“施”。 为首的一人,全副盔甲,骑在马上问道: “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黄通判深吸一口气,催马上前: “你又是何人?” “原来是黄通判,失礼了。”施令伦认出来了。 在上次剿匪的时候,他俩算合作过。 “施副将,你这是?” “一边说话?” 两人离开本队,到几十步外聊了会,各自离开。 李郁心想, 看来信件不假,施令伦是真的心里有鬼。 一路无言, 直到李家堡附近,黄通判突然说道: “我和你有几句话要讲。” “我也有此意。” 堡内,一间绝对没人打扰的屋子。 黄通判说道: “两淮盐运使,尤拔世,你了解多少?” “略知一二。此人刚上任,就掀了桌子,把盐务亏空捅给朝廷,是个狠人。” “不止狠,还贪。他捅破亏空,竟是因为指挥不动淮扬盐商,索贿无果。” “黄大人,事到如今,我有一些肺腑之言。” “讲。” “富贵险中求,禄位难道就能顺中取?” 李郁的反问,让黄通判沉默不语。 “若是按部就班,您这辈子有可能做到知府吗?” “可能性很小。” “尤拔世他为了自己的禄位,敢掀起大案,揭出1000多万两盐引的亏空,三任盐运使因此获罪流放,哦对了,还要了国舅高恒的脑袋。” 高恒, 乃是乾隆的小舅子,慧贤皇贵妃之弟。 出身也是显赫无比,其父乃是大学士。 …… “黄大人,若是尤拔世不知我们抄了信件,此事我们就当不知道,不吭声。” “若是他要对付咱们,咱们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他钉在这苏州府匪乱的幕后指挥。听候皇上圣裁。” 黄通判闭着眼睛,手虚空按了一下: “且慢,容本官琢磨一下,有点乱。”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07章 拿同僚的血染红顶子 第107章拿同僚的血染红情的,打听消息的,络绎不绝。 然而, 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一条道走到黑。 官场中人,切忌首鼠两端,反复横跳。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两淮盐场的富安盐课大使,已经在牢里撂了。 只是让他观摩了一场用刑的详细过程,这家伙心理防线就崩溃了。 他是受上司嘱托,亲自来押运一批私盐。 说起来也好笑, 尤拔世贩私盐,竟然是绕开几大总商的独走行为。 目的是为了自己敛财。 把两淮盐场出产的官盐,漂没。 以洪灾,龙卷风,海潮各种理由,报减产,然后拿到邻省去卖。 如果这些事写进折子里,乾隆看了一定会发疯。 因为历任两淮盐运使,就没一个干净的。 本以为尤拔世是个好奴才,忠心为主子办事的孤臣。 结果,这位孤臣, 也在拼命的挖大清的墙角。 两淮盐业,那可是大清的唯一机动财源。 乾隆的每一次征讨, 背后都是两淮的盐业税,和盐商的捐输撑起的军费。 还有,他的四次下江南。 所花银子,也多是盐商们报效的。 黄通判想想,背后都冒冷汗。 这份折子上去,他不担心尤拔世还能报复自己。 尤拔世一定会完蛋, 区别只不过是砍两段还是砍一千段,用盐腌,还是用糖腌。 他只是担心万一把老皇帝气出个好歹。 毕竟,乾隆都60好几了,属实的老朽了。 一份轻飘飘的折子, 写了五遍,还是觉得不妥。 此时, 他才有些后悔,不该被李郁蛊惑的,太激进了,太疯狂了。 …… 江北来人了。 两淮盐运司衙门的一个师爷,送上了拜帖。 黄通判借口生病,拒绝了。 后来,这位师爷不知是受谁点拨,又找上了胡师爷。 同为绍兴师爷,俩人自然是可以沟通的。 同乡,同年,同窗,在古代是天然的交友理由。 胡师爷在府衙做了大半年的冷板凳,早萌生了去意。 于是,俩人达成了互助的意愿。 胡师爷骑着一头毛驴,来到了李家堡。 “李小哥,别来无恙。” “胡师爷,我猜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说对了,有一桩好事,老夫想牵个线。” 杨云娇端上茶水后,就退出屋子。 腹诽道,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 看俩人笑的那么灿烂,背后算盘珠子都要打飞了。 半个时辰后, 胡师爷笑着离开了李家堡,李郁执意要相送。 骑着马,竟然送出了5里,还奉送程仪一份。 因为,胡师爷马上要跳槽了。 去淮安府漕运总督署,继续做幕僚。 漕运,一等一的肥缺衙门。 李郁很感兴趣,主要不是为了钱,而是漕运的巨大意义。 他做梦都想插一脚。 回来后, 杨云娇立即凑上来,问道: “出事了?” “嗯,大好事。” 胡师爷,作为中间人,和盘托出了江北来人的意思。 只要不牵扯出两淮盐运司衙门,日后定有厚报。 …… 李郁让胡师爷去询问一下, 日后,是多久之后? 厚报,它有多厚? 这些事要是不具体,可就没法继续往下聊了。 不过一桩事他还是搞不懂, 那封信,为何是在盐帮手里。 尤拔世这种老奸巨猾的官僚,怎么可能让区区盐帮拿住自己的把柄。 所以,绝不可能是让盐帮居中转交。 或许,盐帮通过非正常途经,偷的?抢的?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还真是低估了这帮人。 真不愧是黄巢的后辈弟子。 “派人去西山岛,告诉林淮生,干掉盐帮的湖州府据点。” “速战速决,不必恋财,缴获能抵扣出兵费用就行。” “如果有可能,抓两个活口回来。” 正好是个练兵的机会。 林淮生当即就抽调了100人,搭乘3艘船出发了。 走水路,也就是百里左右。 漕帮的这处据点,周围荒僻。 岸上四周是绵延起伏的丘陵,植被茂盛。 林淮生拿着手里的简易地图, 也有些摸不准具体位置。 不过,一处河叉吸引了他的注意。 “让最小的船打头阵。” 太湖附近支流颇多,这就是其中的一条。 舵手拿着铁秤砣垂入河面,试探水深。 “水深1丈,可以通过。” 林淮生松了一口气,内河航运这个水深就不错了。 …… 驶入河岔几百米。 岸边有一处茅草屋,两个汉子愕然的投来目光。 很快,惊讶就变成了惊恐。 俩人拔腿就跑,还拿铜锣猛敲。 这一敲,傻子都知道找对地方了。 “除了水手,其余人准备作战。” “炮手就位,火枪兵下船列阵。” 2条船,快速贴岸。 放下了跳板,供人登陆。 抱着火枪的人,快速踩上陆地。 这一次, 没有人意外落水,都适应了晃悠悠的跳板。 林淮生也松了一口气, 最近的登船登陆训练,起效果了。 天天让这帮人踩着晃悠悠的跳板,快速登船,快速下船。 还有从大船转移到小船。 因为李郁和他讲,江南用兵,离不开船运。 不求水性优秀, 起码要不晕船,在甲板和跳板上能保持平衡。 …… “林头,看见了。有座木寨。” 几百米外, 一处木寨堵住了山谷,寨墙上站满了人。 看来,盐帮在此地的势力颇大。 这里应当是属于湖州府长兴县管辖。 几十号彪悍的盐帮汉子,正在冷眼观察着船队。 为首的一汉子说: “敢到阎王谷,去问问是哪路的弟兄。” “大哥,我看来者不善。” “怕个p,据守寨子,再派个人去甄老爷府上求援。” 寨墙上,有弓箭,抬枪,还有投矛。 嗯,还有十几坛子石灰粉。 在不要脸方面,盐帮和维格堂是一路货色,专攻下三路。 一个盐帮汉子张开双臂,示意他没带兵器。 慢慢走向正在列队的人群。 “你们是哪路的英雄?报个号?” 两声枪响,扑街了。 “踏马的,不讲江湖道义。” “大哥,我看着不对,这伙子人全扛着鸟枪,搞不好是客兵。” “卧槽,那艘船上有炮。” 话音未落, 众人就看到两个黑点拉着白烟,在寨子前几十米处坠地。 然后弹跳了两下, 咚,撞在了寨墙上。 为首的盐帮大哥,探出头观察炮弹。 一颗黢黑溜圆的铁球, 沾着泥土草叶,卡在了木寨墙下。 …… 紧接着, 又是一溜轨迹更高的炮弹,砸了过来。 说来也怪,寨墙上的眼里,这铁球的速度似乎很慢。 肉眼都能看到炮弹轨迹。 但是,想躲却又没有时间。 寨墙上, 尘土飞扬,狼奔豕突。 “是官兵,肯定是官兵。” 盐帮汉子们大喊着,到处窜逃。 大哥早就消失了, 掉到寨墙底下了,虽未摔死,却已昏迷。 林淮生脸色平静,看着炮弹从船上呼啸而出。 砸在木寨周围, 暗自感慨,火炮的威力恐怖如斯。 再勇敢的军队,也受不了这样的被动挨打。 “停吧,别误伤了自己人。” 火炮停止轰鸣, 伴随着鼓点前进的火枪兵,对着寨墙齐射。 打完后,就地止步,装填。 第二排则是向前几步,打出一轮齐射。 盐帮的人崩了, 朝着山里逃,只要逃入密林就不会有事。 …… 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打死了二十几人,全部枭首。 俘虏了3人,另外有几百两的金银缴获。 一把火,将寨子付之一炬。 然后,登船扬长而去。 不过,却遇到了些意外。 不知为何,竟然遇到了长兴县的官兵在河岸边行走。 看服饰,是绿营。 二三十个人,懒洋洋的扛着长矛,驱赶着民夫推车。 车上码放的,似乎是粮食。 隔着几十米,双方都惊呆了。 林淮生吃不准这算不算盐帮呼叫的援兵,也顾不得许多。 “开炮,轰他们。” 一侧的数门3磅炮,炮口喷出火光白烟。 岸上几十米外的绿营兵扔了长矛,撒丫子就跑。 骡马受惊,拉着粮食乱跑。 “林头,让我带一队人上岸,杀光他们。” “快撤,莫要无事生非。” “遵命。” “还有,以后叫我营队长,不要搞的像帮派似的。” 手下不敢多言, 心想,咱们本来就是帮派。 汇入太湖后,风帆全挂,借着风势往东北方向去了。 此处距离西山岛最近处,不足百里。 …… 侥幸躲过死亡炮击的绿营兵,脸色惨白。 看着一地的尸体, “快快回县城,禀告大人们,官兵造反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长兴县。 知县和绿营游击一致断定, 是某地的官兵反了。 理由很简单,他们有炮,还不止一门。 放眼望去, 除了准噶尔,金川这种割据势力,其他哪股流贼有火炮? 根据清军朴素的认知, 有炮的敌人定是精锐,需要慎重对待。 当然了,那种山寨虎蹲炮,或者松树炮不算。 而报信的绿营兵,还带回了一颗铁球炮弹。 那质地,长兴营游击一看就断定, 是精锐! 就这种精工铸造的炮弹,起码是绿营中的精锐才会装备。 一时间, 湖州府数县都陷入了恐慌,兵丁纷纷上城,虚空御敌。 而始作俑者, 李郁的怂恿下,黄通判终于把急报送出去了,800里加急直送兵部。 湖州府的急报后脚也跟着送到了京城。 这两份急报,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引发了军机处的地震。 以老臣于敏中为首的一帮人认为,苏州府是谎报军情,捏造军功,妄图博取封赏。 而八旗少壮派认为,江南(汉官)官场出了大问题。 乾隆没有表达态度, 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些臣工表演。 他的心中毫无波澜, 这些人嘴里都是大清,心里全踏马是生意。 开口闭口我大清,朕真是不想点破,这大清与尔等臭读书的何干。 于敏中为首的汉臣,籍贯多是江浙。 害怕朝廷利用此事,增加在江南的满人官员比例。 剥夺当地汉臣的权势。 他们的老家,田地,子侄都在江南,天高皇帝远。 是最不希望满人官僚染指江南的。 …… 而八旗那帮军机处行走,也不完全是公心。 他们巴不得借这个机会, 让朝廷怀疑江南官场不可靠,汉臣不可靠。 试问朝廷中,谁最可靠? 当然是咱们这些地道的八旗子弟,最拥护大清了。 江南,膏腴之地, 谁不想过去染一水,做上一任亲民官。 即使是军机处几位老成持重的旗人军机大臣,在这种问题上也是帮亲不帮理。 道理很简单, 谁家没几个赋闲的子侄,亲朋好友呢。 京城的衙门里早就人满为患,一个萝卜一个坑。 甚至有的坑里,蹲着俩萝卜,假装新品种。 想当个差,太难了。 而且这些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去边疆靠军功上位,是不可能的。 去冲繁疲难州县,比如改土归流地区。 若是能做出成绩,倒也硬实。 可这帮子弟,有这块料吗? 如果科举增加“养鸟”,“玩鹰“,“斗蛐蛐”,“充大爷”,“唱戏”等科目,这些人肯定能雄踞三甲。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所以, 尽量的去那些安全,富庶的地方,混个一官半职。 少做事,多捞银子。 …… 看着两帮人争执不休,甚至开始出言不逊。 乾隆才介入了, 他抬起右手,虚空那么一按。 仿佛施展了魔法,殿内顿时安静。 臣子们都乖乖跪地,虔诚的看着自己。 这种感觉,妙不可言。 权力的芬芳,是世上最难描述的成就感。 任何人, 只要一旦尝到,就会为之疯狂。 乾隆做了40年皇帝,太知道这个中滋味了。 “于爱卿,你敢担保江南汉臣都是忠于大清的吗?” “微臣不敢,但料想大部分臣子都是忠贞不二。” 看着这个胡须头发花白的老臣, 乾隆心中暗骂,老奸巨猾。 你这么说,就是故意堵朕的嘴。 难道朕还能说,没有那么多忠臣吗? 一旁的和珅,终于开口了: “于大人,那白莲教案总是真的吧?” “当然,老臣觉得对白莲教不可姑息。无论主从,一旦查出,皆应斩首。” 乾隆点点头,示意和珅继续。 “白莲教案之后,又有贼船围攻太湖协水师,炮击湖州征粮差役。于大人怎么看?” “老臣觉得,此事定有蹊跷。” 众人都笑了。 和珅也笑着追问: “敢问于大人,蹊跷在何处?” “老臣斗胆问各位大人,若是真有如此枪炮犀利,出手就干掉一营兵的巨贼,江南还能如此安靖?” …… 殿内一片肃静, 混到这个程度的都是人精,立即琢磨出了老家伙话里的含义。 “于敏中,你的意思是内讧?有人私自动用朝廷的军队,打击报复?” “老臣不敢判定,但是有这般猜测。” 乾隆脸色变幻, 说心里话,其实于敏中所说,和他心底的怀疑一致。 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 乾隆的手指在桌子上敲击了几下,下定了决心: “苏州府通判黄文运,是几品?” “回皇上,正六品。” “升一级,从五品,仍担任府通判一职。” “苏州府多有空缺,可否让吏部拟出人选,供皇上圣裁?” “朕看就不必了,先空着吧。哦对了,巡抚到任之前,苏州城守营暂时归黄文运节制。” 乾隆一甩袖子, 准备离开军机处,去给太后请安。 一只脚刚迈出军机处门槛,又说道: “若是江南秩序长期无法恢复,朕拟在苏州设满城,拔擢副都统一名。” “天兵一至,魑魅魍魉烟消云散。” …… 军机处内, 众人愕然不语,正在消化皇帝的话。 “诸位大人,下雨了。” 几个小太监,端着铜盆进来了。 他们将铜盆放在漏雨处,接屋道: “施大人不知道吧,黄文运升了一级,怕是简在帝心。” “他把我们犯贩私盐的事捅给朝廷了?” “应该没有,否则我们还能站在这里吗?” 两人沉默, 目前的局势很棘手。 半晌,施令伦才问道: “尤大人准备怎么善后?” “分他一杯羹,拉进来。” “行吗?” “哪有猫儿不吃腥的,已经吃了一条大鱼了。” …… 来人又说了一些内幕消息,才匆匆离开了。 施令伦脸色阴晴不定,拔出佩刀打量了许久。 才喊道: “来人。” “标下在。” “把震泽县合作过的几个小吏做掉,装作是土匪打劫。” “大人,怕是晚了。” “什么意思?” “他们已经被府衙的人抓走了。” “如此大事,你怎么不早说?” “咱们绿营和地方官署是两条线,他们想瞒着,我们也没办法。” 施令伦感觉到了杀机, 似乎有一张网,正在朝他的脑袋罩来。 他感觉,那个阴恻恻的黄通判,想拿自己的血去染红顶子。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08章 苏州城外一声炮响 第108章苏州城外一声炮响 施令伦抽刀砍断一截桌角,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弟兄们都撒出去,抓人。” “抓什么人?” “能让我们戴罪立功的人,违反大清律的人。” 亲兵队长领命而去, 施令伦又叫来一人,耳语道: “你速去右营,还有其他分散各汛,通知他们集结,后日到水寨。携带5日的干粮,兵器,战船。” “遵命。” …… 而苏州府衙内, 通判黄文运,元和知县张有道,城守营千总老胡,还有李郁正在饮酒。 虽还是通判,但是品级升了一级。 这就说明朝廷是认可的。 正聊着, 如何在朝廷那刷功绩,以及这案子清算到哪一步为止合适。 一个门子匆匆来报: “李官人,府外有您的家人找。” 李郁一愣,和众人告罪后,快步走到府衙外。 “李爷,小的是石湖巡检司范巡检麾下。” “何事?如此慌张。” “我们的两艘铁矿石船,被太湖协的人截住了。” 这个消息太震惊, 一下子酒意去了大半。 “你仔细说,说具体点。” “咱们的两艘船,刚出石湖,还未到苏州湾的时候,突然被太湖协的战船截住了,说是船上有违禁品,要登船检查。幸好巡检司的一艘船在附近,帮着压住了场面。” “水师那帮人没登船吧?” “没有,范巡检已经带人赶到。现在估计还是对峙着。” 府衙外, 李郁原地走了几步,用手掏了掏石狮子口中的石球,未遂。 “李爷,范大人让我请示您,怎么办?” “打。” “就这么和水师开战?” “糊涂,你听好了。石湖巡检司湖面例行巡逻,遭遇冒充绿营兵的贼人意图打劫商船,果断出击,城守营恰好路过,协同剿匪。” “遵命。” “告诉范京,等老胡的人一到,咱们就打第一枪。” 不打第一枪,就要挨枪。 傻乎乎的等,怕不是傻。 …… 报信的人重复了一下命令,随即快马奔回。 门子讨好的凑过来, “李爷,我给伱备了一碗醒酒汤,您赏个脸?” “好,端来。” 门子喜出望外,小跑着端来。 李郁咕嘟嘟,喝了半碗。 “不错,赏你的。” 一锭银子,落在门子手中。 “好叫李爷知道,我和赖爷是一个村的。” “谁?” “就是在您底下负责采买的赖二,赖爷。” 李郁笑了,伸手拍拍他肩膀: “你当个门子,屈才了。” “哎。” 门子弯着腰,目送李郁走进府衙。 心里乐开了花, 还是李爷慧眼识人,就连赖二那样的货色,都能混的如鱼得水。 走到哪儿,一群掌柜的巴结着,抢着结账。 …… “贤弟,你可回来了。”黄文运喝的有点大,一把拽住,“罚酒,喝。” “没问题,当罚。” 李郁笑呵呵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痛快。” 酒局,是拉近人际关系的最好方式,没有之一。 很快,醉醺醺的诸人开始聊起了八卦,闲事。 张有道也是个妙人,讲了个苗寨的婚俗。 一下子就打开了众人放浪形骸的开关。 各种儿童不宜的段子,恶俗笑话,南北见闻,充斥着大笑。 突然, 满脸通红的黄文运抓着李郁的手: “贤弟,你说我能不能再上一步?” “能,必须能。” “两步呢?” “自然也是可以的。” 砰,黄文运一拍桌子。 “要不是本官膝下有儿无女,定要拉你做东床快婿。” “本官这双眼睛,从不会看错人。你的前程还狠远大。” 张有道幽怨的投来了目光,心想, 你可拉倒吧,这是我的台词。 胡千总虽然醉的筷子都拿不齐, 一长一短, 在汤碗里,追着一块海参捞了半天,夹起来往嘴里送。 然而,海参滑落。 筷子空荡荡的送到嘴里,却依旧不影响他嚼的好起劲。 不过,意识还有一丝清明。 在听到黄通判说,“你的前程还很远大”的时候。 他嘿嘿傻笑了两声, 心想,比你想的还要远大。 …… 酒宴散后, 张有道,胡千总都走了。 李郁留下,又喝了几碗浓茶。 俩人开始商量正事,搭上和珅的快车。 盐帮缴获的银冬瓜,再加上黄通判平时的一些积蓄。 凑了1万5千两。 “贤弟,你说够吗?” 李郁不语,盯着碗中翻滚的青翠茶叶。 实际上,他在想石湖那边打完了怎么定性。 这是个机会, 将太湖协水师物理清除,把施令伦搞成反贼。 太湖,成为李家的湖。 虽然酒意上头, 他的思绪还是清晰的,结果不重要。 重要的定性,这场战斗的性质。 “贤弟?” “黄大人勿怪,在下酒喝多了。” “本官看你脸色不变,当是海量呢。” “非也非也,我这人就是喝5斤,脸也不会红。” “1万5千两,和大人能看得上吗?” “黄大人,在下说句心里话,不够,很不够。” 最怕空气突然的尴尬, 黄文运讪讪的取回银票,开始激烈思考。 如何,在短时间内薅一只肥羊。 “贤弟,你说什么办法来钱最快?” “抄家呀。” 李郁说的一本正经,黄文运听的默默点头。 …… 50里外,石湖。 气氛十分的紧张,李家堡两艘运输铁矿石的船,被护在中间。 石湖巡检司的5艘哨船,护卫两侧。 1艘沙船,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瞧瞧,这光天化日的。他们敢和官兵动刀子?借他~” 话音未落, 他就看到那帮巡检,举起了火枪。 一排白烟喷出,自己这边顿时人仰马翻。 旁边的把总,脑袋被打爆了。 血浆糊了自己一脸,抹干净后,他就看到,湖岸边又来了一队绿营兵。 而且,不分青红皂白, 就对着自己的船放箭。 石湖之战就此打响。 在李郁的授意下,打响了第一枪。 太湖协的3艘战船,在吃亏后也展开了反击。 双方的船拉近距离,开始混战。 火绳枪,弓箭,抬枪,投矛,还有奇葩的石灰粉。 不时有人倒下,互有伤亡。 范京早就蹲在船舷后,还顶着一只包铁木盾。 小心的透过缝隙观察对付的情况。 …… 虽然己方是突然袭击,打响的第一枪。 给对方造成了20余人的伤亡,但是并没能掌控战场主动。 因为,战斗经验的缺失。 太湖协这帮兵勇虽然油滑,战斗素养还是有的。 他们很快用火器开始反击,尤其是抬枪,压制效果好。 加上船高,居高临下占优。 铁砂打的巡检司多人受伤,倒地。 抬枪,介于枪和炮之间的一种兵器,体现出了它的战场威力。 这种奇葩武器, 甚至到了一百年后,还给侵略军留下了深刻印象。 因为,它是极少数能够给他们造成伤亡的兵器。 “拉开距离,太近了我们吃亏。” 范京终于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己方船只后撤,拉开一段距离对射。 火绳枪的优势终于能够发挥了。 李家堡的火绳枪,100米照样打死人。 而水师就只剩下了抬枪,能够威胁到自己。 其余的弓箭,投矛,火绳枪,全部够不着。 这时, 李家堡的支援来了。 三架马车,蒙着黑布。 刘武亲自带队,一副老百姓的打扮。 径直把马车赶到了湖畔,水师战船的侧翼,距离不到200米。 才掀开了黑布,推下了炮车。 …… 这是新式炮车第一次用于实战。 1米高的金属车轮,看着十分的霸气。 几人推着,将炮口对准水师战船的侧面。 按照平日里的训练, 四人一组,各司其职。 左侧炮手塞入丝绸药包,前面炮手立即长杆狠怼。 右侧炮手马上放入炮弹,前面炮手再次怼。 几乎在同时, 站在炮尾的炮手,立即细铁针刺破丝绸药包。 鹅毛管引线就位, 略一瞄准,火把凑近,呲! 一颗2磅实心炮弹,精准打入战船侧面。 木屑横飞,一个大窟窿。 由于距离近,威力足。 竟然打了个穿透,非常的霸气。 第二颗炮弹尾随而至。 依旧是打了个对穿。 这艘战船开始歪斜,快散架了。 第三颗炮弹,打在了船舷,造成了3人的伤亡。 非常惨烈。 水师的人这才意识到,今天遇到狠人了。 光天化日,公然炮击官兵。 “调头,逃啊。” 其余两艘船,识相的准备脱离战场。 然而,风帆船原地调头实在费事。 船上的兵勇,在疯狂的放了一轮枪,发现岸上的火炮安然无恙后。 又迎来了一轮炮击,意志彻底崩溃了。 2磅炮弹是不大,但是架不住打的准啊。 李家堡的炮兵,直瞄的经验丰富。 因为他们平日里就是练的直瞄。 距离远了,就抓瞎。 那需要专业的数学公式计算抛物线,或者朴素的炮击经验。 …… 刘武打的很兴奋, 大部分枪炮都囤积在西山岛,李家堡的火器很有限,仅仅是防卫够用。 这3门炮,就是堡内的全部重火力。 这一次,他可是露脸了。 范京那边也终于支棱起来了,借着火炮的掩护。 追着后面放枪。 半个时辰后,水师3艘船全部沉没。 全歼,没有一人逃脱。 巡检司的哨船,把俘虏全部捞了上来。 “李爷说了,这些都是假冒官兵,打劫商船的水贼。” “一个不留,全部砍了。” 范京算是比较了解李郁的为人。 要么不做,做就做绝了。 然后, 把首级和兵器送去府城,由城守营的人马押送。 定性,石湖剿匪大捷。 哦对了,这些水贼很坏,居然冒充官兵。 清理完了首尾,李郁才匆匆赶回李家堡。 宣布了一条命令, 西山岛,和堡内都立即进入戒严状态,所有人兵器不得离手。 巡逻队加倍,日夜巡逻。 同时, 命人通知杜仁,调一艘200料平底沙船过来,装载4门火炮和50火枪手。 停泊在石湖,万一有事随时增援。 …… 苏州城守营左营和石湖巡检司的人, 临时征用了马车,拉着首级和缴获兵器,吹吹打打的去了府城。 一路招摇过市,百姓围观。 “石湖剿匪大捷,斩首无数。” 早有那快马,赶到府衙禀告了黄通判。 他的酒意一下没了: “你再说一遍?” “有数十贼人,冒充官兵抢劫商船,已被城守营全歼。” “快快,更衣。” 黄通判精神头一下就上来了, 迎接了前来报捷的众人,说了一些场面话。 然后, 就在后堂接见了范京,还有城守营的两个把总。 “拜见通判大人。” “不必虚礼,讲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半晌, 黄通判听完了精彩的故事,立即去起草了一份报捷的文书。 分别呈送两江总督,还有兵部。 军功,不停的刷。 朝廷衮衮诸公才会记得自己,皇上才会记得自己。 知府的宝座,才有希望。 这一次的军功很瓷实, 有首级,有兵器缴获,有沉船。 有刀枪弓箭,还有抬枪,绝对的巨贼。 禁得起任何人的复查。 …… 次日清晨。 门子一脸古怪的来请示: “大人,太湖协施副将来了。” “他找本官有何事?” “小的不知,不过看着施将军怒气冲冲,好像是要找茬的。” 黄通判忍不住笑了: “一个刚被朝廷贬了的军汉,有什么资格发怒?” “让他在签押房候着。” “是。” 门子是最懂颜色的, 足足半个时辰,就把施令伦一行人晾在签押房。 茶水都没有一碗。 施令伦的亲兵忍不住问道: “通判大人何时才有空见我们?耽误紧急军务谁负责?” 门子笑了,眼神里全是嘲讽: “黄大人忙的也是大事,一府九县,每天多少紧急政务。” “你……” 亲兵想动手,却被施令伦阻止了。 这不是闹事的时候, 昨夜,施令伦才知道了他的手下和城守营起了冲突,被当场全歼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连夜带人到现场查看,又寻找到了附近的目击者。 消息过于震撼, 以至于他一夜未眠,次日清晨就匆匆带兵进了城。 出发前, 亲兵劝他多带人马,全甲胄。 防止被人阴了。 整个太湖协,都感觉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09章 不行,我是正经商人 第109章不行,我是正经商人 足足1个时辰后, 门子才懒洋洋的告诉他们,去会客厅吧。 然而,会客厅连一盏茶都没有。 从清晨到中午, 这些军汉一口水都没喝到,非常的暴躁。 若不是施令伦压着,怕是要武装讨水了。 饭点都过了,黄通判才姗姗来迟。 “哎呀,施参将远道而来,是有何事呀?” 这一声参将, 叫的施令伦心都要碎了。 但还是挤出笑容,拱手道: “打扰黄大人了,本将前来,是有一桩大冤案要当面呈请。” “哦?” 黄通判坐下,心里已经有了些隐忧。 手一挥:“上茶。” 施令伦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 “昨天,我的一队人马,在石湖被城守营打死了。” “黄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通判心里顿时浪高三尺, 表面却是淡定的一批,喝了一口茶: “本官昨天倒是接到捷报,说是有一股冒充官兵的反贼,打劫商船,城守营果断出击,斩首数十。” 施令伦嗖一下站起来了: “什么反贼,他们是我施令伦的兵,是朝廷的经制之兵。昨天,他们是奉本将军令,巡查违禁船只的。” …… “施参将莫要激动,待本官查明真相,定然给你个交代。” “黄通判,本将等着。” 施令伦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起身走人。 他的亲兵们也个个怒目圆瞪,手按刀柄。 临走时, 在衙门口,亲兵队长还抛下一句话: “2日,若是你们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给你们一个说法。” 门子听了,一溜烟去禀报: “黄大人,那帮丘八说如果不赔够银子,他们就要砸了府衙。” “放肆。” 黄通判气的一拍桌子,又棘手了。 “快,去把城守营的人叫来。还有,把李郁找来。” 2个时辰后, 各方妖孽终于齐聚一堂。 互相交换着眼神,李郁气定神闲,我已制霸全场。 胡千总,范巡检,黄四捕头,全是自己人。 还有一位周申豹,新晋把总,也是自己人。 这么说吧,除了黄通判,全是李家军。 黄文运有些着急上火,顾不得寒暄,劈头就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施令伦一大早就来找我,说伱们剿的是他的兵?” 李郁手一摊: “我不知道啊。” 范京恭敬的解释道: “水师这帮丘八不穿号衣,不打旗帜,拦湖抢劫。他们就是贼喊追贼。” 周申豹也是一脸毅然: “标下当时正好率兵路过,偶遇巡检司求援,就带兵帮着剿了。那些人明知是误会,却不表明身份,甚至主动朝我们射箭。他们这是想杀人灭口。” …… 黄通判在屋内走了几步,问道: “他们先动手的?” “对。” 李郁突然用眼神示意: “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俩人凑到角落,李郁低声说道: “大人,不能认误杀。” “为何?” “你想呢,误杀友军,报上去如何收场?” 黄通判一愣,缓缓点头。 他不是无知少年,自然明白后果。 斟酌着说道: “大好形势,不能让任何人破坏。施令伦肯定要向提督鸣冤,往上逐级打官司的。” 李郁环视周围没人,小声说道: “唯今之计,只有将错就错。就说施令伦反了。” “本官赞同。” 眼看计划一步步的推进顺利,李郁心里最大的石头落地了。 黄通判沉思了一会,说道: “说他反了,朝廷信吗?” “那就拿出他造反的证据。” “昨天那几十颗首级?说服力不够。” 李郁假装思索片刻,建议道: “那我们就造势,逼他反。” …… 黄通判一脸震惊,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少年邪性的很。 这心黑的,比煤炭都黑。 一招招的,全是捅在肺管子上。 大清朝的狠人颇多,但是这么肆无忌惮的没几个。 一个副将,虽说是绿营,贱了些。 可好歹也是从二品啊! 就这么把人家往死里整? “大人,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要说这苏州府,谁最希望大人高升,一定是我李某人。” “这话我信。” “大人您哪儿都好,就是心太善了。” “是啊。”黄通判一声长叹,这话他信。 “可您也得看对谁啊?他施令伦心多黑,他这是恶意碰瓷。” “啊?” “您官运亨通,走的是平坦大道,他却把脚放你前面,让您踩。然后满世界的喊疼,你说这是不是碰瓷?” 李郁说的义愤填膺,黄文运听的目瞪口呆。 猛地一击手掌: “是这个道理。” “皇上英明,朝廷诸公眼睛雪亮。苏州府,长期隐藏着一个意图反清复明的巨贼,就是他施令伦。左营事件是他自导自演,白莲教袭击钦差也是他带的路。” 李郁竖起大拇指: “大人英明。” 两人哈哈大笑,终于放心了。 …… 这事,就算是定性了。 施令伦要造反,所有的乱子都是他幕后策划的。 接下来,就是讨论细节: 如何逼反施令伦,以及他麾下的兵勇。 黄通判定下了一个基调: “既要让他做出实质性的造反行为,又要控制住损失,还要能果断的全歼。” 李郁立即响应, 表示既要,又要,还要的指示,是非常英明的。 “在座的诸位读书少,未必能深刻理解黄大人的意思。” “我简单的讲几句,从各个角度分析一下。” “官面上用些合法手段,给施令伦施加压力,让他恐慌。” “比如说,散布谣言,断粮,抓太湖协的家属,在水寨周围布防。帮他调整心理,逐步进入反贼的心态,不要觉得自己还是朝廷命官。” 胡千总没忍住,笑了。 自己的结拜兄弟,说话还是这么的幽默。 然而,这幽默的背后,是血色。 “这个过程,短则两三天,长则半个月。我们要调兵,做好随时镇压的准备。” “他施令伦一反,最好稍微波及一下运河,或者某个镇子。我们再出兵,为朝廷平叛。” “这样损失不大,朝廷不会怪罪。而且绿营弟兄们出兵辛苦,朝廷给的赏银不多,总要谋点外快吧?” …… “我们不是客兵,刮地皮不能太过分,会被戳脊梁骨的。”黄通判忍不住提醒了一下。 “我是这么想的,人是施令伦杀的,财是施令伦抢的。我们只不过平叛而已,算是合法缴获。” 众人都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这么说,我们回去就好动员了。 这年头,带兵你没点银子,真不行。 使唤不动的! 前两年, 韶州绿营因为开拔银没到位,又没赏格,伙食还差。 那帮丘八,临阵齐刷刷的往后跑。 参将,游击,一众将官因为铁甲重,平时又缺少锻炼, 跑的太慢,全被贼人砍了。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绿营兵用实际行动,打出了“筒战的价值”。 李郁洋洋洒洒分析了上千字, 然后转头看着黄通判: “大人,您看我理解的还到位吗?” “唔,正如本官心中所想。” 胡千总也赶紧抓住机会: “大人,城守营右营,也需要一个得力之人指挥。” “你以千总之职,暂时节制两营吧。待这一仗赢了,本官奏报朝廷给你提一提。” “谢大人厚爱。” “还有你,范巡检,好好干,事后也给你报功。” 散会后, 黄通判恢复了理智,询问黄四: “城守营,加汛兵,差役,能打的过太湖协那帮丘八吗?” “小的觉得,还不够稳。” “那怎么办?” “组织一些团练吧?据我所知,西山煤矿就养了一些打手,有的还是江湖杀人犯。” “这可不行,朝廷不许。” “小的意思是,临时用一次,用完了就撤销。” 黄通判点点头,觉得这个建议还是可以的。 就当是卫生纸,用完就扔嘛。 不违制。 …… 机会的大门, 不是一次性打开的。 往往是多次试探,偶尔推开一条缝,又pia的关紧。 但是,凡事只要有了第一次, 后面就会有无数次。 俗称,破窗效应。 心存疑惑的黄通判找上了李郁,想试探一下他的反应。 没想到,却被拒绝了。 “不行,不行,我是正经商人,哪能参与这种事。” “我那些护院家丁,领的是我的工钱,朝廷又没发一个大子。” “再说了,别人还以为我有多大野心呢。这兵权是烫手山芋,我才不接呢。” 欲擒故纵,玩的那叫一个六。 最终,黄通判多次劝说, 李郁才勉强接受了,表示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就100人吧,不够的用矿工凑数。 死了,官府得给抚恤。 兵器,粮食,也得官府提供。 而胡千总,拿着公文杀气腾腾的接收了整个城守营。 将李家堡的人,安插在各队。 依仗这些人,他才能掌控两营。 听话的有开拔银,赏银。 不听话的,直接斩首。 一口气杀了四颗脑袋,总算是镇住了这上千人。 老胡拉出了一半的兵力,开拔到东山附近。 府城开始紧张了,白天城门也关闭。 仅留一处北门,而且是半开。 还拦起了拒马,沙袋,兵丁日夜守护。 来往客商,行人,全部要搜查。 这让府城的气氛紧张了起来,人人都在打听,是不是要出事了? 李郁说, 这叫烘托气氛。 做大事,一定要有耐心。 让全城百姓,士绅都相信,要打仗了。 当所有人都觉得战争要来了,那战争就真的来了。 …… 太湖协的人,又来了。 发现府城四门紧闭,感觉不妙,没敢进城。 速速回到东山水寨,禀告施令伦。 “将军,城门紧闭,到处戒严。这帮王八蛋是铁了心整我们。” “欺人太甚,我写份信,你速去提督府求援。” 施令伦忙着写辩解申诉的文书,黄文运也在干一样的事情。 一个说, 苏州府想嫁祸于人,恶意火拼,斩杀绿营兵首级冒军功。 另一个说, 城守营和石湖巡检司果断出动,全歼一股悍匪。这股悍匪,有刀剑弓枪,自称是太湖协官兵。 论笔头功夫,杀人不见血。 施令伦远不如黄文运的文字犀利,差太多了。 江宁府, 两江总督阅后,大惊失色。 “制台大人,怕是有变。黄通判这是在暗示,太湖协可能会反?” “荒谬,荒唐。” 文书师爷,却是摇摇头,继续提醒东主: “不可不防,黄通判不是昏庸之辈,他的笔头有数,不会浪费笔墨。” “那你说怎么办?” “当务之急,制台大人要立于不败之地。” “如何一个不败之地?” “分别派员去江南提督府,和苏州府,就说江南似有宵小之辈活动,要求他们妥善迅速的处置,查明真相。” “没了?” “够了。” …… 城守营,加上多个巡检司,一共拼凑了700人。 在南舍村安营扎寨,封锁住了东山的陆上道路。 东山,也叫东山岛。 是个三面被太湖环绕,一面和陆地相连的半岛。 老胡选择了这个颈口位置, 指挥着一半人手修筑工事。 附近有林子,砍下来就是现成的拒马。 还挖掘了壕沟,环绕营地一圈。 最后,又修建了几个木制瞭望塔。 如此的谨慎,如临大敌。 主要是临行前, 李郁再三嘱咐,一定要稳扎稳打。 这一仗非常关键,输不起。 要把施令伦钉死,打成反贼,离不开兵锋的威慑。 李家堡还调动了多艘船, 在附近水域游弋,侦查。 挂的旗帜是,石湖巡检司范,和胥口巡检司黎。 李郁有一点是很大方的, 有功劳,大家一起分润。 胥口黎巡检一听,这买卖不亏。 投入两条哨船,十几个人手。 如果真的坐实了太湖协叛乱,那就是临敌侦查,水上袭扰。 到时候,再和城守营商议分几颗首级。 这军功,就是板上钉钉。 …… 正在游弋的一艘巡检司哨船发现, 湖面上突然出现了十几艘战船,挂的是太湖协右营的旗帜。 目的地是,东山水寨! “无故调兵,施令伦果真是反贼。” “快,快去报告黄大人。” 2个时辰后, 黄通判接到了这个情报,忍不住笑了: “妙,妙的很。” “夫人,笔墨伺候着。” 他又是一份文书,比上次的措辞严重了一些。 依旧是一式两份,分别送兵部和总督府。 告诉他们,施令伦已密令调兵,正在集结。 而他,英明的黄大人,已经下令封锁城门,并且果断出兵,在10里外,监视太湖协的举动。 “给胡千总的军粮都送到了吗?” “送到了。” “几日的?” “2日的军粮。” “不够,再送3日。” 黄通判已经隐隐有了知府的威严,他一言既出,底下人不敢含糊。 这种感觉,真好啊。 权力,一旦获得就再也不敢放手。 除非,死亡来敲门。 黄通判感觉自己,仿佛年轻了5岁。 龙马精神,不断的把一份份命令发出。 所有人, 在自己面前俯首帖耳,不敢有半句异议。 …… 不过, 他对于李郁的感觉,还是颇为复杂。 一开始,他是厌恶,并且给李郁下绊子的。 后来,随着李郁的势力膨胀,各种借力打力,黑手摸个不停。 他也就放弃了敌视,改成了来者不拒。 因为接连两任知府, 他们不发话,自己一个通判也没法整死李郁。 再往后,俩人就成了合作盟友。 而且有越走越近的趋势。 “此人不简单啊。” “夫君是说那少年李郁?” “是啊。” “奴家怎么觉得夫君,有些担忧?” “和你说说也无妨,我就觉得这小子太邪性,桀骜不驯。有段时间,我怀疑他是白莲一类的人。” 黄夫人一愣: “夫君怀疑此人是潜在的反贼?” “马忠义曾经也怀疑过,他亲口问过我,我否认了。” …… “夫君不是去过那李家堡吗?就没发现什么端倪?” 黄文运脸一红,想起了那一夜。 野花的滋味,偶尔采采,回味无穷。 他咳嗽了一下,正色道: “倒是未发现蛛丝马迹。” “夫君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胡思乱想。你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不能随便猜忌。李郁那般精明,万一被他看出来不好。” “夫人说的是。” 黄夫人对着镜子,伤感道: “20年前,我嫁给你的时候,还是那般的年轻。如今却是人老珠黄,不堪受用了。” “在黄某人眼中,夫人依旧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吹灯拔蜡,微风拂面。 …… 次日, 太湖协把总以上武官,凡是家眷在本地的都列在了名单上。 黄通判瞅了几眼, 就找来了六房书吏,还有牢头。 “这些人,都是潜在的匪眷。” “虽然现在还没有定性,但只是时间问题。” “诸位辛苦一下,去找点由头,把他们全抓起来,防止他们潜逃。” 刑房书吏眼神闪亮,问道: “黄大人,做到哪一步?留后路吗?” “一群匪眷,留什么后路?” “遵命。” 一群心黑手更黑的胥吏,兴奋的去做事了。 嘿嘿嘿,抓人好啊,抄家好啊。 而且这种活儿,没有危险系数。 都在忙着摇人, 三班衙役,稍微年轻力壮的都被黄四带走了。 不过, 这点小事难不住经验丰富的胥吏们。 找临时工呀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10章 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第110章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消息放出后, 游手,青皮,混混,打行,恶少年们, 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聚集在衙门口。 胥吏们从中挑人,当场发件号衣,披上。 然后按照名单去抓人。 太湖协把总以上,家眷,亲戚,产业,只要是在苏州府,全部抄了。 效率高的离谱, 匪眷名单是上午定的,人是中午抓的,家是下午抄的。 尸体是晚上抬出来的 破家县令,灭门知府,绝不是说着玩的。 押司,牢头,牢子们,彻夜不眠,加班加点的审讯。 一份份按着红手印的口供新鲜出炉,一具具尸体被抬出去。 李郁也在府衙, 目睹了这残忍的一幕,不忍的别过头去。 府衙大狱的宋押司见了,连忙凑过来问好。 “咳咳,你们这审讯的手法,是不是太糙了点?” “李官人明鉴,上面催的太急。若是放在平时,我们有几十种水磨功夫,想死都死不掉。” “你附耳过来。” 一番低声耳语,宋押司震惊不已。 “这是黄大人的意思?” “信我,就照办。” “必须信。满城谁不知道,李官人是最讲义气的。” 后半夜, 一些受刑不多,而且交纳了足额银子的“匪眷”被放出了大牢。 不出意外的话, 这些人清晨就会出城,去东山水寨报信。 然后,就要出意外了。 …… 李郁就不信,太湖协那帮丘八能忍得住这种羞辱。 不过,施令伦的家眷不在。 这是个遗憾。 然而, 有个吴县青皮提供了一条消息,施令伦有个相好的,算是外宅,还生了个儿子。 只不过,具体地址不清楚。 只知道在胥口镇养着。 黄通判一听,就派人去胥口镇找人。 整个苏州府风声鹤唳, 有钱人家忙着搬家,往城里躲。 小灾避于城的道理,他们都懂。 在府衙的默许下,流言传播的很广。 百姓人人皆知,太湖协绿营兵造反了。 副将施令伦,竟然心怀前明。 隐姓埋名几代人,终于成功窃取了权柄。 这是何等坚忍的心志啊,欺骗了皇上,欺骗了同僚。 之前苏州府所有的反贼作乱事件,都是他干的。 现在,这个大反贼就要带兵来攻城了。 据说是,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为了报清兵入关屠江阴的仇,他准备屠苏州城! 不过, 还好有文武双全,长得也不错的黄大人坐镇府城。 商人,士绅们,自然要出点血。 在这种情况下,没人会拒绝。 于是,黄通判的手头又多了一笔银子。 关于黄大人长相十分英俊这件事, 绝不是阿谀奉承之词。 若是他长得过于寒碜,当年还是穷酸秀才,茅屋苦读的时候,黄夫人死也不会接受这桩婚姻。 毕竟婚姻是现实的, 权钱色,总得图一样。 …… “大人,我建议先挪用一下,打点和大人。” “不妥不妥,这可是城中热心士绅捐献的军饷,犒赏有功将士的。” “等打赢了,赏银另有出处。大人勿忧。” “好吧,那就依你。” 于是, 李郁找上了王神仙。 这货最近很活跃,说明和大人很缺钱。 城西,一处四进宅子, 此处原本是属于范家,后分给了和大人,最后被王神仙漂没了。 “李老弟,伱这事棘手啊。” “要是不棘手,用的着找你王神仙吗?” “哎,说真心的,现在的京城风气很差,你想办点事,全是银子打先锋。” “2万两。” “太少了。” “就帮着打打边鼓,不少了。” “现如今,京师物价飞涨,所有行业都在涨价。” “不不,王兄你听我讲。若是2万两想买一个苏州知府,那肯定少。但是黄大人已经有了硬扎的军功,就算没有和大人的举荐,胜算也在七成。” 王神仙这才动心了, 悄声问道:“说真的,太湖协要反了?” “纠正一下,是已经反了。” 李郁说的很笃定,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胖子。 “成。这活儿我接了。” “王兄,我有一个大胆的建议。” …… 最终, 王神仙从善如流,深夜前去黄通判宅子。 收了2万5千两银票。 然后,分给李郁3千两,他自己昧下了3千两。 最终,给和珅上交了1万9千两。 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终究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 不吃差价,谁有动力去办实事? 此事之后, 王神仙在李郁面前再也不端着架子了,放下了神格,平易近人。 相反,积极的介绍业务。 告诉他,哪些事是可以平的,收费标准大约多少。 李郁可以稍微提价, 再给他留点利润空间就行了。 人人都说圈子重要,人脉重要。 就是因为看似遥不可及,神圣不可侵犯的事。 其实在某些人那里, 就是一次简单的交易。 有了这层关系,李郁在苏州府官场的名声好的没法再好了。 官官皆知, 遇上难事,可以拜访一下李官人。 他会坦诚的告诉你,这事能不能办,需要多少诚意。 而且,特有信誉。 这样的妙人,怎么会和反贼扯上关系呢。 说出去,谁信啊? …… 太湖协东山水寨, 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好几个千总、把总都红了眼睛,要求报仇。 施令伦参股的一家铺子,也传来了噩耗。 被苏州府接收了,充公了。 亲兵队长跪地大哭, 他是本地人,家眷全部下狱了。 妻子还被当堂打了板子。 要知道,这在封建社会属于奇耻大辱。 女眷打板子,不是字面意思那么简单。 “将军,我要报仇。杀了那帮狗官。” 坏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将军,城守营那帮王八蛋,把附近的村子百姓都撤走了。” “将军,今日该到的粮食,没有按时运达。” 绿营的军粮,是由所驻地方的官署提供的。 黄通判早就让人,把粮道给断了。 “军中存粮还够多久?” 军需官灰着脸说: “按照正常供给,不超过7天。” 施令伦握着刀柄,抛一句: “到明日日落时分,若是还没有好消息,我就带你们杀出去,去提督府讨要公道。” “我就不信城守营那帮怂货,敢和咱们动刀子?” “本官相信,提督府定会主持公道,不会看着苏州府这么欺负咱们。” 气炸了的武官们, 恨恨地把刀往地上一摔,喝闷酒去了。 这一夜,过的很不太平。 各种谣言,压力笼罩在兵勇心头。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这么就成“逆匪”了? 明明穿着官衣,领着官饷。 …… 次日清晨, 江南提督府来了人,带来了一份模棱两可的军令。 要求太湖协不要冲动,保持克制,等待总督府和提督府联合调查。 朝廷绝不会冤枉一个忠臣,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反贼。 若是真被冤枉了,事后定当严肃追究苏州府衙的责任。 “上差,可否先把牢狱里的家眷放出来?还有,本月的军粮可否先帮着催催?” 负责传令的是提督府的一个文书, 想了想就答应了,然后带着几百人的希望去了苏州府衙,居中协调。 然而, 他赶到大牢后,根本没人鸟他。 一位宋押司斜着眼睛,皮笑肉不笑的递来一张纸: “放人可以。只要你担保太湖协不会造反,而且这些匪眷不会私自潜逃。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 “顺便问一句,兄台你能代表提督府吗?” …… 一下子,文书就怂了。 他也不是菜鸟,知道宋押司话语中的含义。 你什么都不做,那甭管最后是苏州府衙倒霉,还是太湖协倒霉,都没你的事。 你要是想做事,就要承担巨大的风险。 万一, 太湖协被朝廷定罪,那自己就会锒铛入狱。 担保的文字,就是铁证。 “此事干系重要,在下区区一介文书,管不起管不起。” “这就对了嘛,咱大清,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您说对不?” “是这个理儿。这是老成谋国之言。” 眼看江南提督府的文书认了怂,押司也不再盛气凌人。 而是一挽袖子, 提议道: “远道而来,定是人困马乏,就在咱牢里用点酒饭。” “宋押司,多谢了。” “哎,应该的,虽然不是一个衙门,可毕竟都是为朝廷效力。交个朋友?” …… 于是, 浓眉大脸的文书,在宋押司的邀请下,到大牢的签押房用了顿酒饭。 虽然环境不咋样,饭菜质量还是可以的。 “想不到,这大牢的饭菜如此可口?” “咱们这,关了两个厨子,据说以前还是京城酒楼的名厨。” “难怪呢。” 文书放下筷子,又疑惑的看着端菜的囚服女子: “这又是?” “自然也是犯了事,关进来的囚犯。” “咋是女的。” “女的咋了,女的就不犯事了?” 文书赶紧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让女囚来伺候,是不是违规?” “哈哈哈哈,老兄你太迂腐了。咱这叫什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犯人,自然就吃犯人了。” 押司突然想抖一抖威风, 筷子一指: “张王氏,过来。” 怯生生的囚服张王氏,乖巧地跪在地上。 “谁是这里的天?” “押司您就是这里的天。” “老规矩,伺候着。这盘银鱼炒鸡蛋,一会赏你了。看你,都饿瘦了。” …… 文书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一幕。 张王氏伺候完了, 端着桌上的一盘菜离开了。 “老兄,如何?” “在下开眼了,佩服佩服。” 押司得意的一挽袖子,系紧腰带。 “咱们继续吃。” “都是当差的,犯不着为了差事得罪人。说不定,以后咱们还有打交道机会呢。多个朋友,多条路。” 午后, 喝的醉醺醺的文书才离开了府城。 原本想去太湖协驻地通个气,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努力了。 转念一想, 万一那些丘八拿自己泄愤,毒打一顿。 何必呢,还是宋押司说的好。 在大清朝当差,犯不着为了公事,去恶了同僚。 “走,回提督府。” 又是一天过去了, 太湖协眼巴巴的,没等到任何青天大老爷。 城守营分出200人, 在老胡的命令下,又前进了5里。 把营寨修到了水寨的眼皮子底下。 双方,就隔着2里。 叫骂的声音大一些,都能传过去。 老胡接到了李郁的授意, 不时放炮放枪,当然了都是空炮。 只放火药,不放铅子。 惹的施令伦心烦意乱, 心理逐渐产生了改变,由朝廷命官,向反贼转变。 …… 李郁名言: 当所有人都觉得你是个混蛋,你就只能做一个混蛋。 不论你怎么绅士,别人都觉得你在伪装。 直到, 你爆发了,像一个真正的混蛋那样。 然后, 所有人抱头鼠窜,惊呼,他终于不装了。 日落之前, 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施令伦的忠君之心。 他在胥口镇的相好,被一个青皮寻到了。 青皮拉着她去见官,说她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状告她离家出走,不守妇德。 府衙上, 黄通判当堂打了女子20大板,宣布破镜重圆。 连人,带财物都归了这青皮。 消息传来, 施令伦一口鲜血喷出,怒火攻心。 再醒来时,已经不似人状。 什么踏马的忠于皇上,仕途前程,八旗威压,见鬼去吧。 “反了,反了。” 他举着一把剑,满营的大吼。 亲信们也跟着大喊: “反了反了。” 喊声逐渐形成了浪潮,回巢的鸟儿纷纷飞起,盘旋着不敢落地。 …… 2里外, 城守营的前锋营地,也听到了“反了”的动静。 这其中, 大部分是属于老胡认定的“异己分子”。 啥意思呢,就是不太好拉拢,自成一体的原城守营军将。 这些人留着就是如鲠在喉, 又不能做的太过分,干脆就把他们当前锋,送到了太湖协的眼皮底下。 临行前, 老胡下了严令,若是临阵脱逃,军法从事。 不过,绿营兵谁会信这个。 一听太湖协吼声如雷,就立马撒丫子跑。 背后,太湖协营门大开。 一队人马穷追不舍,大吼反了。 滑稽的是,穿的一样的绿营军服。 南社村, 城守营寨中,哨楼上。 响起了示警的铜锣声,所有人连忙进入阵地。 老胡对绿营战斗力没信心, 所以把人都固定了点位,比如栅栏后,大车后,还有壕沟后。 弓箭手,火枪手全部放在前面。 肉搏的刀盾长矛兵,则是集中了起来,在营中待命。 如果某处被攻破,他就带着这些人道。 “你带50人看好船,万一不妙,这是我们最后的退路。” 原来,狡诈的施令伦准备虚晃一枪。 先在陆路烧杀一波,摆出进攻苏州府城的姿态。 然后,再登船南遁。 既然要做匪,就得选择个好地方。 江苏不行,全是平原。 浙江就不一样了,山区多。 想做匪,要么进山,要么下海。 大队人马,打着火把朝北去了。 此时,报信的快马才到了苏州府城。 对着城墙上大喊: “太湖协起兵造反了,速速拉我上去。” 城墙值更的兵丁不敢怠慢,放下吊桥。 黄文运刚要歇息, 就听的门外脚步声。 管家低声说道: “老爷,东山急报,施令伦反了。” 黄通判放下了手里的公文,欣慰地赞叹: “好,好。” “施将军有血性,终于帮本官补齐了证据链最后一环。” …… 府衙内,灯火通明。 消息已经传开了,不仅是官吏士绅知道,普通百姓也知道了。 这是黄通判故意纵容的, 知道的人越多,施令伦背的黑锅就越严实。 “所有官兵全部上城墙了吗?” “回大人,全部就位。” “还不够,再招募800青壮,上城协防。” “遵命。” 布置完了,他又赶紧的写急报。 依旧是一式两份,分别给兵部,和总督府。 这都是他黄某人的功劳记录啊。 漆黑的夜色, 今晚没有月光,城中平添了一份肃杀气氛。 而东山, 胡千总也在跳着脚大骂。 因为,施令伦带着大队人马,绕过了他的营地,越过丘陵。 1里外, 原本列队整齐,绵延数里的火把,全部熄灭了。 一个牵着一个,在夜色里默默行军。 老胡一下子就懵了,敌人不按套路出牌啊。 黑夜行军,本来就是大忌。 还是走的坑洼不平的丘陵,穿过树林。 …… “怎么办?” “坚守不出,开炮盲轰。” 于是,营寨中的5门劈山炮不时喷出火焰,撕开夜幕。 然而,效果甚微。 除了极少数倒霉蛋,中了霰弹倒地。 炮声更像是送行。 “要不,咱们出营追击。” “不行。” 老胡断然拒绝,开什么玩笑。 打夜战,是精锐中的精锐才有资格的。 绿营兵没浪的资格。 他要是下令出营追击, 明早这600人,怕是凑不齐一个汛。 “老天爷,赶紧天亮吧。” …… 其实, 施令伦也是铤而走险。 放在平日里,他绝对不敢。 可因为是造反,所有兵丁都有股子心气。 才能勉强支撑了夜行军这种兵家大忌。 黎明时分,勉强出现些亮光后, 施令伦下令点燃火把,集结。 一根根火把燃起,驱散了黑暗。 “清点人数。” “施将军,还剩400多人。” 他叹了一口气,这已经算优秀表现了。 迷路的那些人,自求多福吧。 “你们都是跟我多年的老部下,知道我施某人对朝廷是忠心耿耿,但是这些黑了心的狗官,把咱们们往死里整,不给咱们活路。” “怎么办?” “反了,反了,反了。” 狂热的怒吼,传出去很远。 几里外村子的狗,都在警惕的狂吠。 “先拿下胥口镇,这一次,没有军纪。弟兄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施令伦又补充道: “但是,集结的军令要记牢,铜鼓一敲就得转移。否则落入官府手里,你们知道是什么下场。” …… 天蒙蒙亮, 胥口镇还在梦乡中,就被喧嚣惊醒了。 众人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乱兵破门而入。 雪亮的钢刀,见人就杀。 压抑太久的乱兵们,终于找到了释放的口子。 见人就杀,到处点火。 女子的命运更不必说,街道上到处是不着一丝的尸体。 军靴下踩的都是血。 施令伦也在发泄着心中的暴怒, 长刀挥去,一个士绅模样的胖子扑通倒地。 “把宅子点了。” 这一趟,乱兵打劫财物倒不算积极。 只是随便的翻翻,弄出了几车金银。 那是因为所有人都明白,命还未必保得住,银子就不香了。 施令伦嘱咐几个亲兵,赶一车金银弄去湖边芦苇荡藏着。 1个时辰后, 他敲响了集结的铜鼓,收拢了地狱出来的小鬼们。 个个表情狰狞,刀尖滴血。 有的甚至一身衣服都没了,只穿靴子,提着刀,满脸的不在乎。 他环视着这些兵,对他们的杀气表示满意。 屠胥口镇,目的就是凝聚军心。 杀戮,能驱除绿营兵心中的恐惧不安。 还能让他们的战斗力增强,变的嗜血。 就像是100多年前,清军入关在江南干的那些事。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11章 两个反贼的双向奔赴 第111章两个反贼的双向奔赴 “弟兄们,爽不爽?” “爽。” “谁再想欺负我们,得问问我们手里的刀,答应不答应。”施令伦举起刀,向着东北方向一指,“横塘镇,更富庶。” 大半个时辰, 兵锋就抵达了横塘镇外,找船轮番渡河。 这就给了镇子里的人逃命的机会。 早上,胥口巡检司的人逃的比兔子都快,跟着黎巡检一路狂奔。 除了分出人手去府城求援兵,就是沿路大喊,让百姓们逃命。 但是承平太久, 苏州百姓已经失去了对战争的警惕心,大部分人半信半疑。 只有极少数机警的人,提前收拾了细软,扶老携幼,往府城逃命。 这些人是幸运的, 躲过了一场兵灾。 乱兵渡河后,就沿着镇子的主干道开始了屠杀。 而10里外,老胡带着城守营正在赶路。 他的额头都是汗,心里寒意阵阵。 “此时李兄弟应该知道了,希望不要坏了他的计划。” 李家堡, 李郁也是刚得知了最新进展,直呼这家伙太贼。 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一处。 没料到施令伦会在夜里开始拔营行军。 庸碌城守营根本没有尾随追击的勇气,也没有那个战斗力。 该死的施令伦。 “胡千总说,胥口镇方向黑烟冲天,大约已经无了。下一个肯定是横塘镇,他已经赶去了。” …… “刘武呢,还有他带的100人呢。” “胡千总说指挥不动他们,他们拉着炮,走的慢。” 果然,半个时辰后, 堡外才出现了他们的身影,携带火炮行军,速度就快不起来。 李郁想, 等这段事过了,一定要解决骡马的短板。 拉炮车的牛马实在是太孱弱了。 “老爷,咱们要去支援吗?走陆路还是水路?” 李郁展开一张他自制的“李家堡周边地图”,陷入了沉思。 走水路,是可以抵达横塘镇。 但是自己是什么身份,临时团练积极剿匪? 他还有一个隐约的担忧, 施令伦这么刁钻,他反了以后准备干嘛? 攻打府城? 怕是有点不自量力。 光是护城河,几千人都不够填的。 上山落草?苏州有山吗? 如果百十米的孤山也算的话,当没说过。 当代马谡! 如果是到太湖岛屿打游击, 那他为啥要上岸,就为了抢钱抢粮? “多派探子,关闭堡门,静观其变吧。” 李郁决定,看看城守营的战斗力。 …… 在他犹豫的时候, 城守营终于赶到了横塘镇,双方交战。 施令伦集结兵力,带头冲锋了两次,付出了70余人的伤亡,就击垮了城守营的阵型。 老胡狼狈的带着亲信心腹逃跑了5里,才停住了脚步。 “千总大人,怎么办?” “收拢残兵,不能逃。” 老胡很清楚,朝廷对于败军之将的惩罚多严厉。 虽说他现在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可毕竟还没公开造反不是。 所以这朝廷,还得供着。 李郁和他讲,要逐步把城守营全部变成李家堡的兄弟,他这个千总官职太低,还要升上去。 幸好, 太湖协那帮乱兵也没有追杀的心思。 只是留出一些人在镇口盯着,其余人返回镇子继续烧杀掠夺。 施令伦的脑子,此刻无比的清醒。 “你们,去搜罗骡马。” “你们,去把船行占了。” 突然,他遇到了熟人。 一位曾经做到了礼部侍郎,致仕后居住在横塘镇的士绅。 曾经, 当面因为一些琐事,在府城酒楼当众羞辱过施。 说他们都是捧圣贤书的,施一个捧大刀的,没资格在一张桌子喝酒。 …… “施将军饶命。老朽有眼无珠,以前冒犯了您。” “府中银子都给你,老朽还有个15的妾,上个月刚进门的,也孝敬给您。” 看着这个跪倒在脚下,涕泪横流吓的哆嗦的老头。 哪里还有半分侍郎的威风。 人呐,所谓的雍容气度,都是身份赋予的错觉。 剥去那层金闪闪的伪装,都踏马一个样。 施令伦厌恶的瞅了一眼这个老东西, 抬起刀锋,架在老头脖子上,轻轻一拉。 就多了一具尸体,鲜血呲呲的喷涌,被泥土吸收。 上个月进门的15岁妾, 也被拉来了,跪在一旁,抱着自己的靴子痛哭。 “将军不要杀奴家,奴家都是伱的。” 一刀划过,香消玉碎。 “嘿嘿嘿,有点可惜了。” “哼,多一份体力,就多一份活命的机会。” 施令伦低声说道,俯下身, 把瞪得大大的眼睛合上,口里念叨了一句: “是命,就得认。” …… “走,快走。” 乱兵们集中了几百号青壮,有书生,有雇工,也有普通百姓。 施令伦现在急需补充兵力, 只能用这种办法,拉壮丁。 镇子中间的一块空地上,他令人拉来了两箱银子。 “清廷不仁,所以老子反了。” “你们要是愿意加入,就拿一锭银子,再捡一把刀。” “要是不愿意,就去死。” “我数到三,你们赶紧选择。” 配合他的恐吓,周围的乱兵立即举起了刀。 “3,2,1~” 施令伦厌恶的看了一眼,这些不识趣的人。 手一挥, 一队兵立即冲上去,狂砍前面的人。 “停。” 看着眼前陡然多出来的几十具尸体,剩下的人终于吓破了胆子。 施令伦再次问道: “我再问一遍,愿意加入的过来拿银子。” 这一次,大部分人瑟瑟发抖过来捡了一锭银子。 不过,噩梦并未结束。 “捡起刀,杀一个人,就算是纳投名状了。” “还是老规矩,我数到三。” ……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 施令伦就多了200多名“兵丁”。 这些人面如死灰,被打散编入了各汛。 横塘镇是大镇,历史悠久。 如果有充足的时间,起码能搜罗出几十万两钱财,或者是等价值的货物。 施令伦故意的散播了一些消息, 让百姓以为他要继续北上,攻打浒墅关,还有府城。 然后, 假装看守不严格,让一些人逃跑了。 假消息一旦传到黄文运耳中,他就不敢来主动围剿自己。 一定会坚守府城,还有分兵驻扎浒墅关。 浒墅关是京杭大运河的枢纽节点, 光存银就有几十万两,还有数不清的船只停泊。 他只要一把火烧了,抢了。 朝廷就会把苏州府所有官吏的脑袋全砍了。 “施将军,我带了一个人来。” “嗯?” “拜见将军,小人原是您麾下的兵勇王二。剿贼负伤,拿了朝廷的抚恤银子后,就在这横塘镇安了家,做点小生意。” 施令伦瞅着这个脸上带疤,左手两个手指缺失,单膝跪地的汉子,却是有点印象。 点点头问道: “既然是昔日袍泽,我自然会放你一马。带上你的家人,细软,速速离开镇子吧。” “谢谢将军。” 汉子准备离开,又犹豫的说了一句: “小的有一事,想禀告将军。” “讲。” “小的替钱老爷府上补锅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关于陷害将军的事。” 钱老爷,就是刚刚被施令伦杀掉的致仕前礼部侍郎。 …… “你快说。” “钱老爷和几位客人说,黄通判诬陷您是为了升官,主意大部分都是一个叫李郁的人出的,他很会揣摩圣意。” “你说的可是真的?” 王二再次跪地,大声说道: “小的曾跟着将军打仗流血,将军待我不薄。为何要欺瞒?” 施令伦沉默,点点头: “我信,你快走吧,离开是非之地。记住往西走,不要往南走。” 说罢,又在脚下一具尸体上,割了一块布。 包了十几锭银子,塞给王二。 “拿着吧,好好过日子。” “太湖协能活下去的人怕是不多,以后到了清明,记得给袍泽烧几刀纸,就算你有心了。” 王二被感动的呜咽, 血气上涌,想重归队伍。 却被施令伦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快滚,逃得远远的,以后千万不要提及你的往事。” 打发了这个曾经下属, 施令伦的手掌攥着刀柄,用力到没有血色。 有些神经质的哆嗦, 李郁,李郁! 这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 若不是他知道李郁的发家速度快的离谱,他刚才绝不会相信王二的话。 数月前, 马忠义布置剿匪的时候,他就对这个少年有极深的印象。 一个极善于伪装,心思缜密狠辣,说不清来路的家伙。 …… “找几个镇子上的官面人物。” 施令伦吩咐手下人,他要打听一下消息。 那个和李家堡打过交道的保长,正好在其中。 无需吓唬,就把他知道的所有情况都交代了。 “将军饶命,那李家堡我去过。里面不大,但是挺神秘的。” “可有护院家丁,有刀枪火器吗?” “刀剑都是有的,火器说不好,估计有。” “李郁可是长住堡内?” “是的。” “李家堡有多远?” “就隔着一条河,往南走5里。” 见答不出什么有价值消息了,施令伦示意手下,把人干掉。 目光投向南边, “将军,咱们真要去打那个李家堡吗?” “打。杀不了黄文运,杀李郁还是可以的。” 施令伦的眼神里,满是疯狂。 此时,府城。 黄通判听完了求援骑士的禀告,半天说不出话。 天气并不热,甚至还有些凉。 但是他两鬓的汗珠,一颗颗滚落。 计划进行的一直很顺利,直到现在,出现了一个天大的纰漏。 成功的逼反了施令伦,所有的黑锅都背上了。 但是这家伙,怎么就不好好的做个背锅侠呢。 竟然来了个困兽犹斗,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一仗, 就把城守营给打残了。 “胡千总麾下,还有多少人马?” “不足200人。” “那他们现在呢?” “还在横塘镇外监视敌军,千总大人说,他要死战到底,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也动。” “滚。” …… 黄通判差点气歪了鼻子。 这种鬼话,他还听不懂吗。 意思就是,我率兵远远的看着敌军。 如果敌军走了,我就远远跟着,这叫奋勇追击敌军,收复失地。 如果敌军来攻,我就逃,用脚丫子取得胜利。 “难道是李郁教他的?不行,这事他得负责到底。” 黄通判还没来的及迁怒李郁, 又有小吏来报。 “大人,有横塘镇,胥口镇逃生的百姓,您可要询问叛军最新动态?” “快带进来。” 几个满身灰土的百姓,哭诉了悲惨遭遇。 黄通判对于他们的痛苦毫无感觉,只是被最后一句话惊呆了。 “你们是说,叛军要进攻浒墅关?” “对,还说要打下府城报仇。” 黄通判愣住了,连忙召集衙门众官吏商讨。 攻打府城那是扯淡,城砖都啃不动几块。 但是攻打浒墅关,倒是有可能。 浒墅关可没什么防御,也没有坚城堡垒。 仅有的那些兵,只会搞钱。 见贼而逃,都算强人所难。 望风而逃,才是本色出演。 “大人,一定要增援浒墅关。那里可是有几十万两存银,不能有一点闪失。” “哪儿还能调兵?” 众人语塞, 苏州府的经制之兵,仅有城守营。 其余的,距离少说百里。 最近的平望营,江阴营,府通判也指挥不动。 …… “求援,向总督府、提督府求救兵。本官不信,他们敢坐视不管。” “城中再调100兵丁,去增援浒墅关。开拔银赏3两。” “只要能守住3日,援兵四面合围,施令伦他就是一条死狗。” 不过这样一来,守城的人手就不够了。 20米,才能站一个人。 这其中,大部分还是临时招募的青壮。 黄通判只能再次吓唬商人,筹了一些银子。 招募了城中青皮,游手,全部套上官衣,上城墙充数,多插旗子。 若不是护城河宽敞,他还真没信心。 府衙中人,都在忙着拜伍子胥。 感谢他老人家在2000年前,不惜人力把护城河挖的这么深,这么宽。 时间, 有时候一文不值,有时候则关系到一场战争的结局。 双方都在掐算着时间! 傍晚时分, 乱兵没有离开横塘镇,而是就地宿营。 好好的饱餐一顿,住进了瓦房大宅。 甚至,还能搂着哭泣的富家女子。 施令伦一改往日对军纪的严格要求,极度纵容。 因为他知道, 做贼和做兵不是一回事。 除了镇子外的巡逻队,每2个时辰换一班。 这是一个沙场宿将的最后倔强。 …… 幸好,一夜无事。 老胡带着200人的溃兵,远远的也扎营了。 他不敢进,也不敢退。 深夜,李郁竟然来了。 带了一队护卫,打着火把,赶夜路来了。 “兄弟,你咋来了。” “我来瞅瞅,施令伦现在的动静。” 老胡指着远处的灯火: “喏,那里就是横塘镇,他们没走。” “2个时辰前,黄大人派管家来见了我。” “他说了什么?” “他说,若是功亏一篑,所有人的愿望都要打水漂。让我想想办法,务必干掉施令伦,他会领我这个情。” “你要动用私兵?” “嗯。” “会不会引起猜忌,怀疑。” “顾不上那许多了,两害相权取其轻。不为老黄,是为我自己。若是老黄栽了,再换个牛忠义,苟忠义来,我的日子太难过。” “这倒也是。” …… 李郁望着低落的城守营,低声问道: “队伍,提纯的怎么样?” “太彻底了。” “啥意思?” “桀骜不驯的刺儿头死了,可以争取的很多人也死了。就连李家堡的弟兄,也死了两个。哎。” 老胡一脸的黯淡, 即使在夜幕中,也能感觉到那股沮丧。 李郁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坐下聊。 “别灰心,没有军纪,没有训练,没有精良兵器,这个结局不稀奇。” “明日清晨,我的人就会赶到。” “你想在这里全歼施令伦?” “对。” 沉默,过了一会,老胡又问道: “我能做什么?” “你的旗帜、官袍、底下兵丁的号衣,全部换给我。这一仗,我来打,功劳归你。” 老夫愣了一下,随即单膝跪地: “标下遵命。” …… 李郁连夜从西山岛,紧急抽调了300火枪兵,还有15门劈山炮。 搭载10艘船,已经在路上了。 走水路,一直抵达横塘镇周边。 …… 横塘镇周边20里, 已经没有一个百姓了,全部逃难了。 所以,也给李郁带来了便利。 明日的战斗,注定没有无聊的旁观者。 太阳初升, 西山岛的船队也准时抵达,轻手轻脚的开始卸人。 扛着火枪的护卫队,熟练的踩着跳板下船。 然后,列队。 50人为一队,背靠着河水。 然后,就地坐着,开始啃干粮。 加了猪油,盐,葱花的大圆烙饼,配上清水。 主要是方便携带,充饥。 这玩意,在哈密瓜省有个名字,叫“馕”。 在当地可以保存半年,不会坏。 在苏州,也就是2到5天。 6队,恰好摆出了6排横队。 然后,就是火炮了。 火炮装船卸船比较费劲,这让李郁有些不满。 以后要想办法改善,设计一种装卸方便的装置。 炮筒加上炮车,就是三百斤的重量。 水手们是拆开运输的,两人挑着走下跳板。 这个活儿,一般人干不了。 晃晃悠悠的跳板上,挑着重物走路,要掌握平衡感。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12章 阵斩施令伦,李家军的第一次正式出 第112章阵斩施令伦,李家军的第一次正式出击 火炮组装完毕后, 就在队伍的两翼,缓缓推行。 炮手在两侧,推着金属车轮,另有一人,在后面推行。 登陆地点,距离横塘镇有4里。 中间有一个小小的缓坡, 这就意味着,在越过缓坡之前,彼此是看不见对方的。 大部分人都穿上了绿营兵的军服,看起来有些滑稽。 李郁也是, 穿着老胡的千总官袍,有些肥大。 头上那罢,他带头冲锋。 身先士卒,避开了正面。 穿甲的亲兵们也猫着腰,紧随其后。 许多的乱兵,在鼓舞下也狂吼着冲阵。 任何时代, 跟我冲,都比给我上,更能鼓舞军队士气。 …… 李郁有些不悦, 因为炮兵们明显慌乱了。 陆续有些火炮打出了第三发,但是都落在了快速冲锋的太湖协身后。 调整火炮角度,靠的还是打入楔子。 其实像这种轻型炮,更适合升降螺丝,只不过目前还没搞出来,只能作罢。 升降螺丝的优势是调整速度快, 但是重炮,只能用打楔子调整炮口。 “钱有胆。” “属下在。” “装霰弹,等靠近了轰,伱们只有最后一轮机会了。” 炮口,大幅度降低。 装填霰弹完毕后, 就等待着钱有胆的最后一声号令。 同时, 第一队火枪手原地单膝跪地,端平了燧发枪。 第二队火枪手上前一步,站立姿势端平了燧发枪。 “开炮。” “射击。” 李郁只觉得天地为之一震,耳膜轰鸣。 眼前白烟滚滚。 …… 正在冲锋的太湖协众人,齐刷刷倒下了一片。 火器能够代替冷兵器,就是靠的这种远程威力。 施令伦的左脸,被豁开了了一个口子。 跟随冲锋的两个亲兵,一个被铅弹打透了月匈膛,一个中了霰弹,捂着脸在地上打滚。 他抬手一刀,帮他解脱了。 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嚎叫: “杀官兵。” 李郁站在阵后,也感觉到了这家伙的狂躁。 不过,“杀官兵”喊得妙。 说明施令伦已经完全适应了反贼的身份,言为心声嘛。 火器继续轰鸣, 第二排齐射,然后是第三排。 整个军阵,被白烟笼罩。 “不好。” 李郁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风向变了。 烟雾缭绕,遮挡视线。 第四排,第五排的人,纯粹是胡乱射击。 有没有打到人,完全看不见。 林淮生也意识到了不妙,他阻止了第6排火枪手的射击。 “队长,带着你的人往右侧移动。那边是上风。” 箭矢,开始破空落下。 太湖协的反击到了,几十个弓箭手开始抛射。 这给李家军的火枪兵立即带来了伤亡。 没有甲胄护身。 庆幸的是,绿营兵多数也是无甲的。 …… 重新装填的火枪兵,几乎是的是实情,若没有这份军功,他大概率会被问斩。 胥口镇失陷,朝廷不会放过他。 “告诉你叔,去府衙拜一下码头。报捷文书里,写的漂亮点,功过相抵还是可以的。” “谢谢李大官人。” 他又是原地跪下,磕了两个头。 这一次,李郁没有去扶。 …… “黎巡检,你熟悉胥口镇,带着我的人去打扫战场。” “标下遵命。” 不知道为何,居然成了上下级的感觉。 “老胡,你带人在周边布防,不许任何人靠近。” “遵命。” 老胡答应的很坦然,在他眼里,李郁本来就是他的贵人。 城守营打仗不行,可是周边布控可没问题。 李郁的人,进入横塘镇,收拢财物。 街道上,车厢里,还有被烧塌了的宅子里,不时翻出银子。 尤其是临街店铺,那更加是家家有收获。 瞅着那种绸缎铺,皮草铺,首饰铺,收获更丰厚。 “军师,无主的大宅门,也能进吗?” “当然能进!” 李郁果断下令,又补充道: “官兵搜捕叛军,不得放过任何一个宅子。” “遵命。” “刘千来了吗?” “来了来了。” 他是刚被快马召唤来的,不知道有什么任务。 “大宅门里什么地方藏银子,你最清楚!” “嘿嘿嘿,爷放心。” …… 有了刘千的指导,寻找银窖就容易多了。 这就是专业人才的好处! 乱兵扫荡过的大宅门,到处乱糟糟。 他在院子里,屋子里那么一瞧,就能有发现。 “这堵墙不对劲,砸了。” 哐哐,里面是夹心墙。 银锭哗啦啦的淌下来,堆满脚面。 “这个花坛有古怪,挖开。” 一顿锄头,挖下去5尺,就出现了木板。 砸开后,全是坛子。 “不会是骨灰坛吗?” “你家这样埋先人骨灰?” 刘千夺过一把锄头,狠狠砸下。 坛子哗啦破裂,金光闪闪! “嘿嘿嘿,发财了!”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13章 人在资本积累的初始阶段,难免用点 第113章人在资本积累的初始阶段,难免用点卑鄙见不得人的手段 而李郁, 站在镇子外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欢呼,尖叫。 他陡然想起了一句话: “人在资本积累的初始阶段,难免使用点卑鄙见不得人的手段!” 胥口镇、横塘镇的百姓士绅,不是他杀的。 但是,却和自己脱不开干系。 因为,是自己和黄通判一起,把太湖协逼反了。 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若干年后, 撰写《李郁大帝回忆录》的时候,此处要删减润色。 为尊者讳,御用文人们一定懂。 大帝活着的时候一定是英明,神武,宇宙最棒的。 他的每一句闲话都要记录下来,编成小册子。 册子就叫:郁言郁语。 若是改朝换代,那就说不好了。 一夜间,风评说不定就逆转直下,大帝成毅丝。 幻想一下,大约是这样的画风: 299年后, 李氏帝国亡了,新的帝国升起。 市面上,出现了一本《郁黄大帝采访录》。 撰写人,浪岛郁子。 问:大帝,你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 答:涩画。 (画外音:大帝一生画了数百幅涩画,心就像柠檬一样黄。) 问,第二桶金又是怎么来的?“ 答:打人。 (画外音,大帝年轻的时候,每天不是在打人,就是在打人的路上。晚年失眠,必须听着犯人的惨叫才能入眠。) 问:第三桶金呢?“ 答:挖煤。 (画外音:大帝挖了5年的煤,他的心早就和煤一样黑。) …… 林淮生, 一直站在他身边,按着刀柄。 “军师,小五呢?他可不能随便离开你。” “我安排的,一大早我让他回西山岛了。” 见林淮生不解,又说道: “财帛动人心,我怕出乱子。调人,调船,调童子营。” “军师是怕见了金银,有的人就忘乎所以?” “对。” 林淮生点点头,又掏出一把糖盐花生扔进嘴里。 嘎吱嘎吱的嚼着, 和周围的残垣断壁,焦黑尸体极度违和。 宅子里掏出来的金银珠宝, 都集中堆在了街道上。 每一次倾倒,就发出令人悦耳的声音。 比世上最美妙的交响乐,都要摄人心魄。 阳光下,贵金属闪闪发光。 李郁的贴身护卫,在银山旁站立,虽然稚气,却是杀气腾腾。 都是他的义子,从童子营中调出来的。 刀剑,对于他们瘦弱的身躯来说,更多是一种装饰。 但是缩水版(青春版)燧发枪,却是毫无压力。 任何人想打主意,怕是要被喷一脸铁砂。 …… 李郁对于人性琢磨的比较深。 从搜罗,到装车,最后装船,运回西山岛。 这一路上难免自己人不起心思, 所以,西山岛的第二波援兵一到,他才能放心。 “希望,今天能少砍几颗脑袋。” 中午时分, 许多人一边胡乱塞着饼,一边到处寻觅金银。 就好像, 忘记了疲惫一样。 府城那边,黄通判再次派来了管家,携带他的亲笔信。 “李官人好,小的替老爷多问几句,您别见怪。” “管家客气了。” “叛军首领施令伦伏诛了吗?” “瞧,首级装在盒子里了,你一会带回去。” “咱们的人损失几何?” “损失颇大,城守营折损7成,我的人折损5成。” “老爷说,他先向兵部报捷。具体的事,晚上等伱一起商量一下,再写详细战报。” “黄大人英明。” 俩人在镇子外聊天的,李郁说镇子里不似人间,没有囫囵人。 管家就没敢进去,怕晚上做噩梦。 不过临走前,李郁塞给他两锭沉甸甸的东西。 外面用布裹着。 管家眉开眼笑,忙不迭推辞: “这样不好吧?” “鞍马劳顿,来回奔波,留着路上喝杯茶。” 拿人的嘴软, 回去后,管家把李郁一通夸。 黄通判心情大好,当即磨墨写文书。 报捷! 全歼太湖协叛军,施令伦枭首。 …… 午后, 西山岛的第二波船队终于到了。 带来了蒙布,小车,还有更多的人手。 为了避嫌,负责搬运的人都赤膊,只穿一双草鞋。 沿途, 都有护卫队看着。 李郁站在一辆车上,大声吼道: “待回去后,论功行赏,人人皆有赏。” “但是,若有私藏金银者,严惩不贷。” 队伍中一阵骚乱,窃窃私语。 李郁继续喊: “前面有一幢屋子,里面黑咕隆咚,一个个的穿过去。若是有私藏,就扔到地上,既往不咎。弟兄们看到金银的心思,我能理解,但是若人人私藏,就是昧了其他同伴的那份。” “开始吧。” 一幢大宅子,窗子都被堵了。 里面的光线,勉强只够走路。 一个个人从后门走进去,前面再出来。 出来的时候,很多人的脸上表情也轻松了。 所有人都走过去后, 屋子里清出了500多两金子,2000多两银子,还有一些珠宝。 “义父,还是你厉害。” 小五在一边,兴奋的说道。 他这个年龄,对于金银的兴趣还不算很大。 成人则不一样,深知钱的重要性。 林淮生也归队了,指挥火枪兵登船。 这一次, 财物都集中在了两艘船上, 一艘是李郁亲自监督,另外一艘是李小五监督。 舱门,由童子营四人守着。 具体数额不清楚,但是怎么也有20万两。 江南小镇的繁华,远超世人想象。 这还仅仅是实物金银,银票地契要么被主家带走了,要么被烧了。 若是仔细翻找,掘地三尺, 怕是收获还要翻倍。 …… 胥口镇, 刘武也带着人满载而归。 有黎巡检的指点,寻找的也不困难。 相比横塘镇,胥口镇更惨烈。 因为是在睡梦中被乱兵包围,少有活口。 刘武几次摔倒,都是因为地面的鲜血。 他也明白,这是一次考验。 那么多的金银,若是自己贪心昧了,说不定李郁会知道。 谁敢说, 他带的人马中,没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就连那黎巡检,搞不好也会为了讨好李郁,而卖了自己。 所以, 这一趟他很规矩,搜罗金银装车装船。 中途,镇子外还响了几枪。 哨兵说是,有人鬼鬼祟祟靠近,被他们开枪打伤了一人,就逃了。 刘武也不想节外生枝,猜测是太湖协的溃兵漏网之鱼。 掀不起什么大浪了,随他去吧。 直到扬长而去,驶入太湖。 胥口本就是个临湖小镇,镇子里有一条河直通太湖。 …… 芦苇荡中, 一队人趴在泥地里,悄悄窥视着。 为首的是施令伦的亲兵队长,陈茂坤。 “队长,施将军会不会出事了。” “别乌鸦嘴。” “老陈,你清醒点。如果施将军没出事,这帮人敢大摇大摆的打扫战场?” “我亲自去打听一下。” 陈茂坤因为受过施的恩情,所以一定要搞清楚他是死是活。 他换了一身百姓衣服,悄悄的绕路,去了府城。 一路潜行,抵达府城外。 他看到了城墙上挂着的头颅,顿时就晕了。 还有鞭炮声。 醒来后,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芦苇荡,已经是一天后。 路上, 他砍了一个骑驴的百姓,省了些脚力。 “施将军死了。” “咱们怎么办?” 有人提议:“要么分了这些银子,散伙吧。” 还有人说:“分开会被官府通缉,不如聚在一起,去浙北山区落草。” 陈茂坤从悲痛中恢复过来后, 就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所有人。 “老陈,你是队长,你来拿个主意。” “好聚好散,想散伙回家的拿着银子走,留下兵器。想落草的,咱们有船有银子,去浙北。” 很快,50人分成两派。 其中十几人想回家,不想吃刀头舔血饭了。 有这几十两银子,日子也能过下去。 陈茂坤看着这些人离去的背影, 转身对着剩下的人说道: “他们当了叛徒,如果落到官府手里,肯定会出卖我们。” “如果官府知道,太湖协的人还没死绝,会怎么做?” 众人默然不语, 有人握紧了手里的刀。 “追上去,杀了他们。” …… 夜幕中, 三艘舢板载着剩下的30余人,消失在了太湖深处。 为了掩盖痕迹,还在芦苇荡放了一把火。 熊熊大火,让逃难的人心悸。 直到3日后,才陆续回到各自的村子。 府衙中, 李郁和黄通判彻夜未眠。 斟酌报捷战报的细节,该怎么写。 首先, 肯定要突出领导的作用,黄通判运筹帷幄,大摆空城计。 激励城中兵丁奋勇杀敌, 全城百姓踊跃上城,叛军胆寒不敢攻城。 之后,胡千总率军出城,和叛军激战数场。 最终, 手刃施令伦,这个功劳够大了。 而石湖巡检,胥口巡检,横塘汛兵,金鸡汛兵,守土有责,在黄通判的感染下,都有杀敌。 首级功劳各分了二三十颗。 李郁,也作为本府义民,被写进了战报中。 就连元和知县张有道,也分润了一些功劳。 ……… 熬到清晨,鸡都叫了。 黄通判才让人把战报送了出去,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按照驿站的速度, 这份加急战报,会在7天后送达紫禁城。 也就是说,黄通判需要耐心等待半个月,就能升任知府了。 “来,熬了一夜,喝点莲子羹。” 黄夫人亲自端着托盘来了,托盘里是两碗精致的羹。 李郁道谢后接过,一饮而尽。 这倒是给黄夫人留下了好印象,觉得这个少年不虚伪。 她是胥吏家族出身, 更看重实际内容,利益互惠,对于繁文缛节倒是有些方案。 “府尊大人,夫人,有一份厚礼你们千万莫要推辞。” “哎,不可如此孟浪,朝廷的旨意还没到呢。” “有如此军功,加上和大人从中斡旋,知府不在话下。” 李郁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上面写着10万两! 黄通判愣住了,随即她的夫人也凑过来瞧了一下。 “这是?” “叛军一路烧杀,粗暴敛财。被城守营击溃后,略有缴获。” …… 黄文运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文人出身,虽然功名心炽热,却还有点矜持。 “想到那些无辜百姓死难,本官有些~” 黄夫人却比他想得开,笑盈盈的收了纸条: “李小哥不是外人。” “夫人说的是,等金银整理清洗干净了,这两天就可以送来。” 李郁也收敛起了笑容,突然说道: “黄大人不忍百姓受难,在下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以府衙的名义邀请高僧,做场法事。” “好,好。难得你有这个心思。” “李小哥心善,人又精明,以后前途无量。”黄夫人笑道。 出了府衙, 李郁又寻了老胡,在茶楼一聚。 “老胡,准备升官吧。” “这么快?” “黄大人给你报的是游击,够意思了。” “其他人呢?” “都往上提一提,职位高了才方便做事。” 老胡点点头,问道: “城守营一仗下来,一千人仅剩200人。准备怎么善后?” “朝廷出抚恤金呗。”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补齐兵额?” 李郁一愣,马上就明白了老胡的意思。 用李家堡的弟兄,进入城守营当差吃粮。 如此一来, 吃着朝廷的饷银,养着自己的兵。 这些人就可以公开的扛枪训练,没人会生疑。 “是个好主意,容我再想想。” 因为即使要鸠占鹊巢,也需要走一些官面手续。 …… 城守营目前暂时划归黄文运节制, 那补充兵额,就需要他点头。 官场,有它的一套游戏规则。 除非你下一刻就掀桌子,否则还是要遵循规则。 李郁对此深有感触, 虽然他经常打破游戏规则,让对方不知所措。 不过那都是经过审慎考虑的。 随便掀桌子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突然,他想起了乌鸦,自从大嫂销声匿迹后。 李郁就赠送路费, 把存菊堂的弟兄们都送走了,送到了潮州府。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既然他们当初选择跟着大嫂走,就不宜纳入自己的势力。 让他们在当地继续从事老本行,给人打打杀杀。 潮州府有结拜兄弟,福成罩着。 他们可以安全无虞。 最重要的是,不会成为李郁的软肋。 走造反路线,李郁不希望自己有任何的软肋,兄弟也好,女人也好,心软也好。 否则,敌人会对着软肋狠狠的刺下。 …… 他不能主动提起城守营补充兵源的事, 黄文运这人机警的很,某种程度来说,不亚于马忠义。 只不过, 是人就有弱点。 黄文运是寒门子弟,靠读书和婚姻翻身,他对于世俗成功的渴望,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只要李郁永远拿捏住他这点心思,不断给他希望。 黄就不敢,也不会和自己翻脸。 否则,一旦此人冷静下来通盘思索,就会发现自己有太多的秘密。 没两天,竟然就有人来找麻烦了。 横塘镇的一位士绅,严监生。 严格来说,其实他早就全家搬到震泽县居住了。 仅有祖坟,还有两间小铺子还在横塘镇上。 这一次兵灾, 他损失了几百匹布,还有两个本家伙计。 此人对于钱财非常渴望,到衙门告状。 说城守营黑了横塘镇死难父老的积蓄,要求归还。 若是家中还有幸存者,就应该归还家人。 这个,自然是从善如流。 若是全家殉难,应当捐给镇子重建。 这个,就不可能了。 …… 贼精的严监生,一下子就撕开了最关键的黑幕。 李郁闭门不出,反正我不是官。 黄通判就头疼了,他可是在关键时期。 若是在这段时间掉链子,搞出丑闻,被那帮御史知道了,来几道弹劾。 他都不敢想, 自己会不会发疯,拿把刀去和严监生决斗。 同知老大人走了, 两条船,一条载人,一条载宦囊。 悄然无息。 这老家伙病了半年,就连总督府都看不下去了,批准了他的回乡申请。 起码, 也要让人家一把老骨头葬在家乡的土地里吧。 最近黄通判风头正盛,几乎成了苏州城的头把交椅。 也正因为如此, 许多人幸灾乐祸,希望他吃瘪。 严监生拉拢了一帮横塘镇幸存者,天天到府衙去。 若是普通百姓,黄通判早就命人一顿水火棍打出去了。 然而, 都是些有功名的士绅,不好动粗啊。 就连栽赃,都有些不好下手,因为众怒难犯。 李郁装作不知, 忙着整肃内部,打仗后有两件事必做。 一是抚恤伤亡,厚葬,养着家眷,孩子编入童子营。 二是总结经验,补上漏洞。 …… 这一仗,施令伦带着几十个披甲残兵。 在躲过了枪炮齐射后,突入阵型。 给火枪手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淮生,你怎么看?” “技不如人,刀也不如人。咱们的人就没训练过刀剑厮杀,用的窄刃刀对砍的时候也吃亏。” 李郁的手里,就是一把这样的刀。 李家军装备了火枪,却没有刺刀。 腰间都挎着一柄窄刃长刀。 “你说,如何才能避免这种情况?” “披甲,长矛结阵。” 李郁摇摇头,他觉得都不太适合。 甲胄需要大量人力物力,他没这个打算。 宁愿放弃防护,多生产火器。 “小规模装备,不够的先用盾,富裕了再披甲。” 冷热兵器混编,倒也是个办法。 “军师,我觉得这窄刀就是个鸡肋,不如不配。” “你说说看。” “敌人能够突破火枪齐射,和我军厮杀,必定已经是残兵,没有军阵。” “嗯,你继续说。” “若是敌人披甲,手持刀盾或者长矛。咱们的人扔掉火枪,抽出长刀对战,非常弱势。就算是不披甲的绿营,也能碾压咱们。” …… 李郁沉默,脑补了一下作战的过程。 “干脆火枪兵不配刀剑,敌人贴近就后撤,刀盾兵上前顶线。” “我也是这么想的,5队火枪手,配1队长枪甲兵,或者刀盾兵。” 于是, 正式立项,挑选人手,打造少数甲胄,盾牌,长刀。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14章 你可以质疑老爷们的人品,但你得相 第114章你可以质疑老爷们的人品,但你得相信老爷们的眼光 “能不能再配一些李氏二型截短霰弹枪?” “给谁用?” “给刀盾手啊,五人配一把。待敌人冲到阵前,喷一枪再厮杀。” “演示一下。” 李郁令人找来了对应的几样兵器,比划了一下。 两人同时发现了问题, 霰弹枪还是太长,携带费事。 “再截短点?口径加粗点?” “行啊,反正是打冲到面前的面前敌人,散布大或许是好事。” “盾呢?” “铁皮包木盾,不宜太大。” “我觉得盾前,还能镶两个刀片,刘千珍藏的那种,近战比较恶毒。” “军师,还不如一按就喷石灰粉呢。” “你说的这个太魔幻,无法量产。” “还有这刀,不能太长,单手持刀费劲。” “干脆改成宽刃短剑吧?” 李郁想起了罗马军团的经典装备,提笔画了出来。 林淮生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让老张打一些样品出来,你和底下人琢磨一下。” …… 黄通判为了息事宁人, 私下约见了严监生,赔偿了两个铺子的损失。 这位并不满足,而是提出了一些大胆的想法。 “晚生也知府衙用度紧张,处处要钱。镇子里好多人家都死绝了,田地,宅土,不就是无主之地了吗?” “你的意思是?” “晚生的意思是,可以拿一些出来,补偿我们这些活着的人。” “伱想的倒是挺周到。”黄通判气笑了。 “这些人全家死绝,肯定不会再有人出来闹事了。” 打发了严监生,黄通判气的连摔了两个瓷器。 若不是他的养气功夫到家,他刚才就要爆发了。 有那么一瞬间, 他动了让李郁私下干掉严监生的心思。 但是转念一想,这是给别人留把柄,不智。 思来想去, 他决定,在知府任命下来以前,先稳住这贪婪的老家伙。 给他点甜头吧。 等腾出手了,再慢慢的收拾他。 让他知道官字两张口,是什么意思。 …… 李郁也听说了,感慨严监生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很会拿捏火候, 不过,大约寿数是不长的。 他又叫来了赖二,让他再次去一趟潮州府出公差。 “8万两经费?” “对。” “请老爷明示,该怎么花?” “杜仁会随你同去,在潮州府当地开个贸易商行,你常驻做掌柜的。铜,铅,硫磺,西洋枪炮,机械,我来者不拒。” “明白。” “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想办法和洋人搭上些关系。” “老爷的意思是?” “诱之给重利,让洋人来见我。不管身份高低贵贱,商人、水手、逃兵、神父、逃犯都行,先打开门缝。” “一定不负老爷的重托。” 赖二想了想,说道: “我屋里的那位,刚怀了。一路鞍马劳顿肯定吃不消,就拜托老爷多加照应。” “好,我会派人在西山岛给她寻个清净优雅的宅子。” 李郁又想了想,说道: “我再给你安排一个贴身丫鬟吧,南边是花花世界,长期出差,怕你心思不定。” “谢谢老爷。” 赖二倒是喜滋滋的接受了馈赠。 咋说呢,都是男人,装个啥。 2日后, 李郁托人寻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此女是农户出身,爹娘因为拖欠了钱粮被粮差捉了去。 十几岁的姑娘, 竟然就天天跪在衙门口,见一个穿官衣的就求一个。 坚持了半个月。 黄四觉得这个姑娘毅力惊人,就点拨她去李家堡。 …… 李郁接下了这个顺水人情, 一张纸条,府衙就放人了。 而且把历年的积欠给一笔勾销了,很给面子。 于是, 这位叫“翠儿”的姑娘,就死心塌地的认为李郁是恩人。 而恩人的安排,她毫无怨言。 “这一趟少则半年,多则一两年。你家里的事,我会安排。” “谢谢老爷。” “我有间煤饼铺子,交给你爹娘照应。每月能有个七八两的进项。过些年,你弟弟大了,还可以接手。” “老爷放心,奴婢一定伺候好赖二爷。” “还有呢?” “奴婢会时常提醒他,要效忠老爷。” “偶尔即可。” 李郁心中的谋算是, 过上一两年,若是翠儿觉得赖二这人还行,就安排成婚,作个正妻。 现在不能讲, 算是在赖二身边放个耳目,天高皇帝远,大把的银钱手里过着,人心是会变的。 他捡回来的那个书吏遗孀,总是不太让人放心。 做个无名无分的倒也无所谓,若是成正妻,李郁觉得不安。 万一, 人心隔肚皮,天天吹枕边风呢,赖二如今也算是心腹,知晓太多的秘密。 如果不是怕寒了手下的心,这女人早沉太湖了。 而杜仁, 也要暂时卸任西山岛这一摊子,去潮州府走一趟。 李氏集团内部骨干, 论交际能力,杜仁当属第一。 所以他必须去一趟,结交人脉。 此行,还有一桩任务。 邸报上写,广州府周边多次发生民乱。 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李郁很感兴趣,想学带英做个远程遥控搅s棍。 如果广东的造反形势很好,天地会很活跃,他不介意卖点枪炮过去。 枪炮上钢印就打上: 经过战场检验的武器,才能暴露缺点。 …… 紫禁城, 军机处章京,迈着小碎步一路直趋。 “皇上,苏州急报。” 60多岁的乾隆,抬起了眼皮。 接过太监转交的军报,摊开放在案上。 “嗯,干的不错。好,好。” 听到这话,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龙颜大悦,看来是喜报。 “朕早就说过,苏州府的问题不简单,区区白莲教能有这本事吗?显然是幕后有人指使。” “咱大清的忧患,从来都不在外部,而在内。” 这话一出口, 在场的几位重臣都缩着头,不敢接话。 “堂堂朝廷二品大员,绿营副将,竟然是反贼!朕还真是小瞧了施令伦,高估了他靖海侯施家。” “黄文运干的漂亮,能为朕分忧,肯办事。” 一旁站立的和珅,突然一惊。 这名字咋这么耳熟呢,啊对了,1万9千两那位。 职业道德,和良心不允许我继续沉默了。 他向前一步: “奴才觉得这功劳是皇上的。” “哦?” 乾隆顿时来了兴趣,坐正了。 你要吹捧朕,朕可就不瞌睡了。 只见和珅跪地解释道: “若不是皇上乾纲独断,将原本属巡抚节制的苏州城守营交给黄文运节制,他又哪儿来的兵力平叛。” “唔,和珅你起来说。” “谢皇上。”和珅继续分析,“所以奴才斗胆揣测,皇上早就起了疑心,猜到这苏州府官吏内部有巨贼,故而埋下这伏笔。” …… 乾隆矜持的点点头,嘿嘿笑了: “你们当时肯定觉得朕是瞎指挥,对不对?” 这话一出,大臣们哪敢接。 一顿彩虹输出,你吹我捧。 和珅一言不发,安静的站在一边。 乾隆开口了: “你们都住嘴,听和珅讲。” 众人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这位年轻的八旗子弟,心中恨不得刀他几十回合。 同一片天空下拍马屁,为何你总是拍的那么卓尔不群。 小小年龄,不学好。 和珅则是脸色平静,继续说道: “苏州府频出骚乱,地方上无能为力。皇上慧眼如炬,隔着3000里,仅仅从奏报中就看穿了问题。” “江南乱子层出不穷,秘密帮派哪有这等手段?定是江南官场出了问题。皇上不露声色,由着他们表演,得意忘形之时,才出手。” 乾隆开心的喝了一口碧螺春: “朕执掌天下40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奴才们实在是愚笨,竟无一人看透皇上的圣心。” 众大臣连忙符合,是啊,是啊。 心里又把和珅刀了好几遍,混账啊,踩着我们上位。 “江苏巡抚,布政使,按察使,苏州知府,空缺太久了。让吏部拟几个人选上来。黄文运,此人似是个干员,又是贫寒出身,不朋不党,就破格提拔,署理苏州知府吧。” “臣等遵旨。” “还有兵部报上来的那些有功将士,着优照办吧。” “皇上英明。” “靖海侯一族,剥夺爵位,让施家族长自查自纠,过后报朕。” 施令伦只是旁支庶子, 所以乾隆会给施家惩罚,但是点到为止。 施家,不是文官。 一纸圣旨,全族皆乖乖跪下伏诛,认打认罚。 惹急了,有咬人的实力! …… “于敏中,和珅,你们俩留一下。” 殿内,很快就冷清了。 “赐锦凳。” “谢皇上。” 于敏中,也是老臣了,安心坐在锦凳上。 而和珅,则是坐了凳子的三分之一。 乾隆一边翻看详细军报,一边偷眼瞧着。 过了好一会, 他才开口了: “于爱卿,苏州的平叛一事,你怎么看?” “都是皇上运筹帷幄。” “朕问你,你觉得施令伦背后还有人吗?” 于敏中的后背瞬间一层冷汗。 “臣觉得江南的官绅都是心向朝廷的,不会做出这种悖逆之事。” “呵呵,施令伦不就做了?这么久,居然没一个人密奏报告朕,是真的都没看见吗?” 殿内的气氛顿时有些紧张。 于敏中的cpu高速运转,字斟句酌地说道: “臣建议皇上可以派大员下江南,严查。” 和珅立马接话: “臣不赞同于大人。” 乾隆笑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 “提拔当地干吏,肃清余孽。若是还不奏效,奴才请皇上四下江南。” 乾隆一愣,随即大喜,指着和珅说道: “你知不知道,这是在怂恿朕铺张浪费,游山玩水。” “奴才觉得,皇上每次巡游江南,于国于民都有大益。” “这一路上的花销可不少,多少御史上奏劝朕爱惜民力呢。” “御史们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他们只看见了皇上的花销,却没看到这里面的好处。” 和珅见乾隆脸色平常,继续说道: “其一,是整肃吏治。皇上洞察一切,每次都会摘掉一些不合格官吏的乌纱帽。” “其二,兴修水利。皇上要视察的地方,工程自然上心。” “其三,减免赋税,得民心。” …… 殿内安静了许久, 乾隆才幽幽开口了: “朕的良苦用心,竟都被你看出来了。户部的那一摊子事,你也管起来吧。” “奴才资质粗鄙,年轻冲动,怕管不好。” “朕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于敏中心中恼火,早已看透了一切。 然而,他的立场不允许。 他是金坛人氏,在当地也是名门望族。 皇帝的每一次南巡,对于江南大户人家来说,都是噩耗。 因为,需要他们出钱! 官府一开口: “自愿捐献。” “诸位,这是自愿啊。捐1两不嫌少,捐1万两不嫌多。要让皇上在江南吃的好,玩的爽。” 要不说我泱泱大国,汉字博大精深呢。 光一个“自愿”,就能写篇社科论文。 江南的大户们,谁不是心里吃了二斤黄连。 脸上还要配合表演。 朝廷衮衮诸公真不明白吗? 不,都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于敏中也是一样,但是事关自家钱包。 只能采取不合作。 他早已老迈,但是皇帝不点头,他也不敢随便提出告老还乡。 每天上朝都靠人参吊着精神头。 宦海沉浮几十年,他早就看透了。 该赚的都赚足了,该找个机会急流勇退了。 迂腐,顽固,不懂圣意,就是他最想贴的标签。 只可惜, 虽然乾隆时不时训斥他,却还是用他。 …… 和珅也松了一口气, 出了宫,坐上自家的马车,一路闭目养神。 前面自有顺天府的差役开路, 消息灵通的下属们,早就聚集在了和府门口。 “恭喜和大人,贺喜和大人。” 一个满脸横肉,看着有点雌化的家伙,小碎步走过来, 谄笑道: “咱们户部空缺了这么久,终于迎来了主心骨,中午想请和大人赏脸,吃顿便饭。同僚们还要很多工作上的疑惑,求和大人指点。” 和珅略一思索,笑着说道: “今天中午,我请,就在府里吃吧。刘全。” “老爷有何吩咐。” “巷子口那家做捞面的不错,多给点银子请人家到府里下厨。” “啊?” “快去啊。” 户部的众人也是傻眼了,不过没关系。 换一个角度,盛赞和大人的清廉。 做人要灵活。 新官上任,就请同僚们在和府吃捞面。 传出去,美誉啊。 然而, 这碗面忒贵! 十几个人捞面吃,吃完一共留下了3万两银票。 捞面师傅紧张的满头大汗, 头一次下面给这么多朝廷命官吃。 传出去,他这摊子也成了京城一绝。 名声, 就此逐渐打响。 从小摊子,开出了面馆。 食客们趋之若鹜,毕竟你可以质疑老爷们的人品,但是你得相信老爷们的眼光。 …… 李郁也在呼哧呼哧的吃面,和范京面对面。 这是一间巷子里的小面馆。 店主惨淡经营,慢慢打开了名声。 虽不是高档酒楼,所做的时令面却是一绝。 从三虾面,大肉白汤面,到蟹黄面。 店内只有他们俩人, 店主拿了2两赏银,回避了。 店门口,站了6个护卫,巷子口还有2个骑马的。 范京吃的快, 一抹嘴问道: “军师,现在你出门怎么带这么多保镖?” “坏事做多了,心虚。” 李郁夹了一口醋泡姜丝,头也不抬的回答。 噗,范京差点破防。 虽然是大实话,可也太坦率了点。 “这次,再给你升一升。去吴县做个典史。” “吏部会批吗?” “放心,这次是借东风,他们不会驳回。” …… 清朝的一县, 知县、县丞、主簿、典史,是命官,朝廷任命的。 所以,典史也被称为“四爷”。 属于县衙里的第四把交椅,掌管的是缉捕、稽查、狱囚、治安。 在李郁眼里, 比什么肥缺都实惠。 可以掌控武装,公开蓄兵。 “那石湖巡检司呢?” “从底下挑个人顶上,这位置不能让给别人。” “岂不是又要花钱了?” “不必,让黄通判,哦不对,到时候该叫黄知府了,让他帮忙。” “军师,黎巡检想往上挪一下。” “行啊,他能出多少银子?” “回头我再问问他。” 李郁吃完了最后一口面,顿感浑身舒畅。 突然, 远处传来了嘈杂声,呐喊声。 巷子口的骑马护卫立即赶来,禀报道: “那边着火了。” 李郁走到街道,发现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有护卫在前面开路, 他很快就走出了巷子,看到了起火处。 是一处仓库。 白胖的掌柜,满地打滚痛哭流涕。 救火的伙计,也不敢太靠近,火势太大了。 …… 救火只是做个样子,对付不了熊熊大火。 没有波及的房子,扒掉,算是拉出了隔火带,不会继续蔓延。 最终, 一仓库棉布烧成了白地,差役才出来收拾局面了。 无非是把火星浇灭,防止死灰复燃。 商人哭晕了,这可能就是一辈子的心血。 水火无情。 李郁触景生情,说道: “西山岛仓库区也要小心,防火防盗。” “军师放心。咱们有储水,有更夫,有规章。” “苏州城没有吗?” “大户人家有自备的水缸,更夫,公共的防火措施似是没有。” 李郁突然眼睛亮了, 他唤来了一个差役,询问了几句。 “府城可有官办的救火队?” “没有。” “可有商民自办的救火队?” “没有。” 差役还小心的解释道: “救火这差事是费力不讨好,光投钱不赚钱。” …… 李郁当然明白, 这属于公共事业,谈不上什么利润。 再说了,我李某人做事什么时候从利润出发了。 主打一个不留隔夜钱,挥金如土。 “范京,你说我要是办个民间救火队怎么样?” “军师是要做善事?” “是也,非也,你琢磨琢磨。” 范京的眼神亮了, 一支随时响应,遍布城区的救火队。 加上分布城区的瞭望点, 既可以救火,也可以突袭任何一户人家。 用来打击对手,再方便不过了。 “妙,名为救火队,实为渗透全城,全天候瞭望的私兵。” 说的隐晦些, 我手里有了锤子,看什么都像钉子。 没有钉子,就创造钉子。 李郁看着那袅袅白烟,幽幽说道: “平日里积攒些功德。” “战端一开,还可以烧衙门,烧满城。” “满城?” “你还不知道吧,王神仙从京里弄来的最新消息,乾隆有在苏州设满城的打算。”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15章 我要你的心干嘛,要你的人就行了 第115章我要你的心干嘛,要你的人就行了 设满城, 是乾隆袖管里的计策,但是满朝文武似乎反应不热烈。 汉臣不赞同,可以理解。 满大臣也不太热心,就有些费解了。 老皇帝也不急,只是心里冷笑了几声。 朕的工具箱里,不止有喇叭,还有锤子。 殿内很安静, 他在翻阅吏部送来的候选名单, 半晌,摇摇头。 不满意,都是些老成谋国,四平八稳之辈。 自己虽然当众认可了苏州府频频出乱乃是太湖协副将施令伦所为。 但是内心, 还是有些许的疑惑,光一个施令伦是反贼? 怕是没这么简单。 要么有官绅同伙,要么有秘密帮派协助,要么有当地胥吏配合。 …… 又翻开一份奏折, 广东的民乱,算算已经是今年的第五次了。 两广总督李侍尧竭力镇压,从不手软。 甚至亲自指挥督标,提标,还有广州八旗炮队,一起对付这些乱民。 奏折中说, 两广地区秘密结社风气盛行,民乱的背后有宗族,还有天地会的煽动。 乾隆闭着眼睛, 一边养生,一边思考。 似乎,朕的大清有一些不太好的苗头。 犹如疥癣之疾的小股民乱,此起彼伏。 虽说大兵一到,就土崩瓦解。 可这种星星之火,嗯,不是好兆头。 两广地区,天高皇帝远,民是莠民,商是奸商,向来不服王化。 只要城头还插着大清的旗帜,就无所谓。 朝廷对于两广的唯一要求,就是按时上交税银。 不过,对于江南就不同了。 不仅要银子,还要粮,还要民心。 江南不能乱,否则天下不稳。 还是得派个信得过,敢杀人敢担事的大臣去。 “李侍尧,福康安,阿桂,和珅,朱珪~” 乾隆念叨着一连串名字, 人虽老迈,思绪却是一点不乱。 …… 李侍尧镇守两广,平调两江总督有些大炮打蚊子。 和珅深得朕心,还是放在身边比较舒心。 阿桂,刚平定金川立下大功,还在班师途中,放在中枢执掌军机比较稳妥。 福康安,锐气十足,倒是可以历练历练。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福康安的基因就很不错。 此中奥秘,朕最懂。 外放一任江苏巡抚,履历就更完美了。 朱珪,现任翰林院侍读学士,做过两任布政使。 此人若是放到江苏布政使的位置上,再做出点功绩,朕就安心把他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了。 人过六十古来稀, 有些事,是该琢磨着了。 朱珪是个君子,有才学有能力,而且不结党。 让他做皇十五子的师傅,很合适。 “告诉吏部,让朱珪去江苏上任,做布政使。” “10日内离京。” “还有,福康安拟任江苏巡抚,不过他人尚在金川,待回京述职受封后再上任。” “再传旨兵部,太湖协一家独大,不好。如何拆分,让他们拿个主意。” …… 苏州府, 黄文运迎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兴奋的一夜没合眼。 从四品知府,是一道门槛。 某种程度来说,就是进入了皇帝的眼睛。 主政一府, 除非犯下大错误,否则都可以再往上爬一爬。 从真正的寒门学子,粗衣陋食,到今天这一步,放在哪个朝代都是成功典范了。 “夫君,这署理是何意?” “署理,就是代理的意思。一般会在年后去掉这俩字。” 黄夫人最近心情也大好, 丈夫升官,家里发财。 李郁一口气送来了10万两,让她喜的睡不着。 府里人多眼杂,于是送回老家。 两艘船,李家堡的人押运。 帮着送到了他的老家,江西九江的一个小村子。 黄文运最近比较信任李郁, 主要是一起经历了很多事,好事坏事全部有份。 却不知, 此举后来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后来,当他在朝廷和李郁之间摇摆不定,需要抉择的时候。 一方染血的白绸, 就让他仰天长叹,当场剪辫。 李氏帝国建立后,他也成为了第一个急流勇退的从龙之臣。 …… 这一日, 苏州城外人山人海,却是没有多少喧闹。 黑压压的人群,都噤声肃立。 木制高台上, 上百位身披袈裟的和尚,正在超度亡灵。 为胥口镇,横塘镇死难者做法事。 城守营出动了100兵丁,维持秩序。 这次的牌面很大, 府衙出面邀请,李郁出资,业内知名的大师都来了。 当然了, 出家人慈悲为怀,肯定不是为了那点金灿灿的车马费。 佛号悠扬,庄严肃穆。 李郁也闭眼念了一会金刚经,他注意到台上的和尚当中,有一人气质特殊。 甚至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很高,很壮,好似金刚。 在一众缺少锻炼的同行中,显得特别扎眼。 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是慈眉善目,颇有慧根。 “这和尚是哪个寺庙的?” “寒园寺,新任住持,法号灭空。” “总觉得有些违和。” “嘿嘿,寺里的和尚都不服他。” “那他是怎么上住持的?” “老住持德高望重,99岁圆寂。临终前指定的他,还给官府报备了,所以其他和尚没办法。” “有意思。” …… 杜仁前日离开了,去了潮州府。 范京瞧了一下附近,没有陌生人。 “军师,我感觉后背凉飕飕,有些起汗毛。” “心虚了?” “也不是,就这群和尚念经,搞的我心里毛毛的。” “想开点,都是施令伦这个叛将造的杀孽,和我等无关。” 老胡也在一旁,身着游击官袍,按刀肃立。 他离得不远, 听见了,心里偷笑。 朝廷这次很大方,封赏很大方。 凡是报捷文书上提到的人,全部升官,或者赏银。 就连李郁,都得了个“义民”的口头嘉奖,哦对了,还有20两白银。 黄知府怕李郁不开心,一再强调主要是没有官身,没有功名。 老生常谈,建议去买个监生。 李郁也假装心中委屈,于是讨要了两个许可。 一个是东山团练,一个是组建府城三县的民间救火队。 后者,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失火是这个时代城池的痼疾之一。 一烧就是一条街,哪怕紫禁城都避免不了。 冤大头做善事,没理由拒绝,还可以作为自己年终的业绩,报给朝廷。 官督民办嘛。 …… 组建团建,就敏感多了。 如果不是有“义民”的嘉奖,想都不要想。 李郁翻出了“成例”,说服了黄知府。 雍正,乾隆年间,都有临时组建团练的成例。 “黄大人请注意,乃是临时举措。” “何意?” “西南苗民叛乱,皇上就下旨云贵两省组建团练,配合官军作战。旋募旋撤,为临时性质。” “既然如此,那就效仿成例。” “谢大人。” “不过此事万万不可张扬,低调。” “黄大人放心,没人比我更懂闷声发大财的道理。” …… 限额100人,只允许用刀剑矛等冷兵器,弓箭、甲胄、火铳都是明令禁止的。 黄文运忍不住笑了,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和我说实话,组建团练,真正目的是什么?” “大人,我做的哪一桩是太平生意?没办法,仇家太多了。” “有这么严重?” “煤矿那帮汉子是不是要镇着?” “对。” “煤饼生意,垄断了全城,还有底下5个县。你说,别人不眼红?” “也对。” “胥口镇,横塘镇的一些无主良田、铺子,还在扯皮,多少人觊觎。” “哎,对。” “太湖协没了,残兵、水匪总是有的,他们已经犯下多起血案了,偶有个把人伤亡,压住了没报而已。” “是要填补这块空白。” “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这一通组合拳得罪了多少人?这些人可不是老百姓。夜里您还睡得安稳吗?反正我睡不安稳。” 黄文运长叹了一口气, 仿佛下了决心,低声说道: “本官私下允许你的团练,少量携带火铳。” “不过千万藏好,别让人瞧见了。万一打起来了,可以拿出来用。” “谢大人厚爱。” “和大人最近怎么样?” “挺好,就是太忙。兼了户部尚书的差事,又要管着内务府,还要在御前听差,还得管着本旗内事务。” 李郁一本正经的掰着手指讲解。 黄文运一脸的向往: “不敢想,这是何等的圣眷。” “黄大人不必羡慕,您也是简在帝心。” “真的?” 李郁一拱手,说道: “皇上在体仁殿,曾经亲口讲过,黄文运遇事不推诿,敢担责任,是个好官。” 说者轻松,听者激动。 黄文运竟然扑通,溜到了地面。 对着北边下跪,磕头。 三个响头,非常的标准。 …… 李郁心想,光靠大义,钱财是买不来伱的心了。 没办法,只能用些下作手段了。 参考青皮追烈女。 我要你的心干嘛,要你的人就行了。 黄知府你尽管心怀朝廷,只要后门为我敞开。 不要误会,是办事开后门。 只要你能为我所用, 你心里可以装着别人,没关系的。 李郁就是这么想得开, 论境界: 痴心老实人在第一层。 青皮黄毛,在第二层。 李郁在第三层。 白莲教主洪大昌在第四层。 柳下惠在地下十八层。 至于说为什么洪教主在第四层,后面会讲。 得了许可,李郁就抓紧时间去操办了。 办团练不难, 就是自己人换身衣服,拿上刀剑盾牌。 正好锻炼一支冷兵器队伍。 而且不必遮遮掩掩了,在东山辟出一块地。 盖上房子,圈上栅栏,挖出壕沟。 门口挂块牌子,东山团练。 而李郁,就是练总大人。 虽无品级,可手握实际权力。 周边再有刺头,一个眼神,就可以抓人了。 以贼匪罪,送去府衙大狱。 大狱有位陈押司,最爱料理犯人。 虽说, 以前自己对付仇家,也差不多手段。 可一个是隐蔽的,名不正言不顺的。 一个是公开的,可以拿上台面的。 这其中的区别,很大! 李郁花重金,聘请了教师。 教授刀盾搏杀的技巧,勤加训练。 等过些时日,他还要把这些人送去战场。 不然未来上了战场,再遇到上次被突袭的情况,后悔莫及。 …… 黄文运批准了100人编制。 不过,谁又会真正来数呢。 东山团练,直接塞进去两百人。 日常安排是,一半人刀盾训练,一半人巡逻。 从李家堡到东山,都是巡逻区域。 几天内,竟然真的抓到了2个原太湖协散兵游勇。 拷打一通后, 送去了府衙,堵众人的嘴。 团练的存在,就显得有意义了。 然而,最近有两个苍蝇,一直找事。 一个是严监生,时不时就提出非分之想。 最近,看中了一块无主好地。 这块地靠近胥江码头,李郁是想吞下去的。 一旦码头扩建,这块地就很碍事。 前段时间琐事缠身,一直没顾得上打理码头。 现在腾出手了, 该做点正经生意了。 长久以来,李家堡的产业,说起来就没正经的。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所以打造一个高标准的码头,就显得比较重要了。 还有一只苍蝇,是吴县的县丞。 知县黎元五管不了他,因为他不是寒门。 放在西游记里,就是金角大王一类的反派,后面有神仙撑腰。 这位县丞姓王,要求取缔团练。 理由是,容易扰民。 李郁私下和黎元五聊过,弄不清这家伙的真实目的。 如果是为钱, 自己不介意分点,堵住他的嘴。 但是派人上门后,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这货,油盐不进。 …… 严监生有个远房亲戚在京城,不过是芝麻绿豆大小的官。 搞他没有后顾之忧。 不过,李郁还是放弃了。 主要是等着黄文运开口,赚个人情。 人情这东西,是可以交换利益的。 所以, 还是捏一捏王县丞吧。 刘千来了,最近他很少在堡内露面。 大部分时间,都在筹建情报组织。 报账,直接给李郁审查,就不通过范京了。 “王县丞的习惯,摸透了吗?” “全部记录在这张纸上了。” 李郁看了两遍,一锤定音: “他既然说团练没有存在的意义,就从这一点入手吧。找几个人,扮成太湖协溃兵,为主将报仇。” “杀了他吗?” “不,但是教训要深刻。” “明白了。” 又聊了一会,刘千准备离开时, 突然问道: “要不要顺便给黄知府加深一下印象?” 李郁愣住了,问道: “你的意思是吓唬一下黄文运,防止他退缩,不支持团练?” “是啊,咱们毕竟是临时的。” …… 李郁最终认可了他的想法。 可以搞,但是注意方式,千万不要弄巧成拙。 “黄文运是底层爬上来的,头脑机警的很,不要低估了他。” “老爷放心,我会做的干净。” 刘千在这方面挺有天赋, 几天后就传来了好消息, 一群官吏在喝酒的时候, 突然冲出来一蒙面人,大喊“杀狗官,为太湖协的弟兄们报仇。” 往桌子上扔了一包黑火药。 引线很短,轰,炸开。 可能是因为技术太差,黑火药扎的松散。 没炸死一人,倒是全部熏成了黑脸的包公,狼狈无比。 王县丞就在其中,抱头鼠窜。 蒙面人一刀,堪堪的擦脸而过。 随后,跳河逃跑,不知所踪。 巡城差役赶到时,都差点认不出来这些老爷。 人人都是大黑脸,只有牙齿白的。 感慨,幸亏贼人的火药技术不精湛。 王县丞回家后,高烧2天,吓的。 紧接着, 黄知府的宅子也被人扔进去一包黑火药,这一次更差,都没炸,光原地冒火。 墙壁,又被人写了血字。 “冤有头债有主,黄狗不死,吾辈不休。” 这种恐吓式的手法,很快引起了重视。 黄知府内紧外松,加强了城中的巡逻。 还让差役们明察暗访,搜捕落网之鱼。 东山团练, 也不再扎眼,不时的能斩获一俩小蟊贼。 …… 李郁心心念念的东西,终于出来了。 一艘战舰! 蒯船头,喜滋滋的说,这是他这辈子造的成本最高的船。 因为, 连接处全部用的金属构件,成本颇高。 平底船,接近600料(相当于排水量200吨)。 外形看着没有什么特殊,甲板宽大,2桅。 方头、方梢、平底、吃水浅。 必要的时候,可以坐滩。 在内河航行,非常实用,少了搁浅的担忧。 甲板平整,除了船尾的舱室。 干舷包了铁,比一般沙船略高。 交战时,火枪手可以蹲在后面放枪。 中间两侧各有一门短管霰弹炮,类似虎蹲炮,体积小,口径大,倾斜40度。 被钢钉固定在甲板上,无法移动。 和敌船平行,或者是敌人要跳帮的时候,可以杀伤。 走进舱内, 每一侧留了5个火炮位置。 李郁注意到了一些细节, 比如舱壁有铁环,扣着麻绳,这是为了固定火炮。 中间挂着气死风灯,提供照明。 炮手需要解放双手的时候,将火把戳在圆筒内,不会引起火灾。 还有固定在炮位旁的木箱,存放火药和炮弹的。 “这是什么?” 刘武摸着一个铜管子问道。 铜管子一直延伸到甲板上。 “传声筒,上面人喊话,舱内人能听得见,” …… “军师,给这艘船取个名吧?” “嵇康号。” “啊?”众人傻眼。 “读书少,露怯了吧,这是竹林七贤之一。” 范京忍住笑, 心想,军师做事总是这么的天马行空,充满浪漫主义色彩。 李郁仿佛看透了他的内心,说道: “我们选择的是一条艰苦的道路,需要一点造反的浪漫主义。许多人都会倒在黎明之前,珍惜这段美好的时光吧,尸山血海的日子不远了。” “属下明白。” “走,试航。” 嵇康号,缓缓驶入太湖。 尝试了全速,转向,侧舷齐射,坐滩等多个战术动作。 最终, 正式定型,准备造上10艘。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16章 英商:不要撕票,叫张寡妇来翻译! 第116章英商:不要撕票,叫张寡妇来翻译! 造船的木料不够, 就派人去安徽采购,松木杉木榉木,只要是沤水年头够的,都要。 扎成木排,船拉着顺江而下。 再让苏州官署多开几张公文,老胡派一队绿营兵护航。” 随着政治环境的缓和, 李家军也开始逐步正规化,精锐化。 麾下的500火枪手,全部换装燧发线膛枪,米尼弹,每天列队射击训练打10轮。 200刀盾手,在东山以团练的名义,天天训练。 炮营拥有了50门火炮,从2磅到6磅不等。 还迎来了一位专业人士, 老胡介绍的同僚,因伤在老家务农的绿营炮队军官,老陈。 看的出来,很潦倒。 衣裳破旧,瘦的惊人,拄着拐杖,身后还带着一个少年。 “子泽,快拜见老爷。” 李郁扶起两人,让父子俩先安顿下来。 过两天,试试他的炮兵素养。 如果拉胯,就去矿上做个伙夫,一日三餐无虞。 如果有两把刷子,就去炮营做事。 瘸了没关系, 把经验,技术传授给炮手,就是大功一件。 相当于,作战参谋。 …… 李家军的炮队,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缺经验。 打固定靶,1里左右的目标还行。 远了,需要考虑弹道抛物线的时候,就类似掷骰子。 移动靶就不提了。 李郁希望这个前绿营炮兵军官的到来,能够改善情况。 据老胡说, 他这位同僚同乡,是见识过金川炮击的大场面的。 希望他没有吹牛吧。 “爹,这些人不像是朝廷的兵。他们是准备做第二个金川吧?” “还用你说,老子早就看出来了。” “那咱们不也成了反贼?” “我已经对得起朝廷了,该为自己,还有你的前途考虑了。” 老陈很淡定, 他已经见识到了曾经一起蹲草丛的穷酸小胡,如今混的多风光。 如今三进的宅子住着,酒肉吃着,骏马骑着。 还养着江南的小妾。 底下几百号弟兄,多大的威风。 兄弟如此成功,真让人揪心。 他说的这些话,其实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一旁伺候的下人,很快就把原话复述给了李郁。 …… 京城又来了圣旨, 这一次让所有人都吃惊,竟然是招黄文运进京面圣的。 府城传的沸沸扬扬,许多人都羡慕坏了。 面圣,若是表现好,留下印象。 以后,这升官还不是坐火箭。 黄文运在兴奋之余,也有些压力。 又找来了李郁商量, 这段时间,他产生了很大的依赖性。 因为李郁的每一步指点,都很正确。 许多衙门中人私下戏称, 苏州府,一半姓黄,一半姓李。 若是搞不定的事,就去李家堡拜菩萨。 “恭喜黄大人,贺喜黄大人,此去京城,定会简在帝心,三年内封疆大吏有指望。” “哎呀,本官这心里可是乱的很。” 李郁随手把礼物放在桌上, 黄夫人端来了茶水,这待遇一般人享受不到。 “郁哥儿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 “路过一家小店,随手挑了一件。不知是否符合黄夫人的心意?” 拆开一看,竟是支步摇。 金簪,尾部嵌着红宝石。 再细看,簪子上还有花纹。 垂下来的是一颗10面钻,夺人眼球。 …… 这世上哪有女人不爱珠宝呢, 除非,她家里有更大更重的。 这一点,男人确实更贪心。 即使家里有如花美眷,出去了他还喜欢路边的野花。 就算不方便采摘,也要用靴子狠狠的 黄夫人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件珠宝,眉开眼笑,转身去找铜镜了。 黄文运叹了一口气: “下次,莫要这样浪费。” “黄大人放心,下不为例。” 接下来,就是核心话题了。 “贤弟,我去了京城该怎么御前奏对?还有,那么多王公大臣,我该拜哪些庙门?提几斤猪头?” “你容我想想。” “好,好。” 李郁闭眼,害怕眼神暴露内心真实情绪。 落在黄文运眼里,倒是有几分肃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他才睁眼,开口了。 “御前奏对,圣心难测。管他几路来,我只三路去。” “啊?” “第一路,皇上永远英明,他老人家说的,伱都要立刻马上表示拥护。哪怕他要填平太湖。” “这个,本官有数。” “第二路,苏州府要严打。” “何意?” “严厉打击反清反满分子。向皇上请旨,大干180天,揪出苏州府隐藏的敌对势力。不论官民绅商,一体捉拿,还大清一个安稳富庶的江南。” “这是皇上的心思?” 李郁笑而不语, 不说,就是说。说了,还不如不说。 黄文运不愧是底层杀出来的精英,很会抓重点。 他压根就没问,本府有没有反清分子。 “本官明白了。这第三路呢?” “第三路是最关键的,地方上截留赋税太多,以至于皇上内帑空虚,做事缩手缩脚。” 石破天惊,黄文运惊讶的跳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李郁面前失态, 也说明这个建议,有多么的重磅。 …… 黄文运缓缓坐下,沉默低头。 李郁也不急,端起茶水小口饮着。 过了许久, “本官明白了,做个孤臣。” “黄大人见识过人,一语道破天机。” 大笑, “你是对的。我信你。” 李郁微笑,心想你读书太多。 苏州府的水太深,你最好信我。 “至于拜哪些庙,我回去斟酌一下,派人送给你。” “行。” 李郁出了衙门,门子恭敬的在后面捧着马鞭。 上马的时候, 他突然想起来了,这家伙一直很殷勤。 偶尔还把府衙来人记录下来,报告自己。 “你叫什么来着?” “凌阿六。” “有桩赚钱的买卖,你有兴趣吗?” 扑通,凌阿六跪倒在地。 “谢李爷抬举。” “我要开发胥江码头,方圆1里内,你盘个店就能发财,客栈、饭馆都行。” 说罢,李郁上马而去。 护卫们也立即跟上,足有10人。 留下凌阿六在后面,不停的挥手。 …… “这人姓凌,不知道和乌鸦有没有亲戚关系。” “乌鸦原来姓凌啊?我都忘了。” “也不知道乌鸦他们在潮州府混的怎么样。” “靠拳头吃饭呗。” 李小五,如今是护卫队长。 也许是营养充足,一下子窜高了许多。 3000里外, 阿切,正在砍人的乌鸦打了个喷嚏。 “扑街乌,你的刀都卷刃了。” “漕,卖刀的大锤荣他骗我,明天我去烧了他铺子,拿开水浇他的发财树。” “别明天了,先活过今天吧。” 一把长刀,扔了过来。 乌鸦抬手接住,露出背后的关公纹身。 舞了个刀花,向街头的本土帮派冲去。 咔嚓,咔嚓。 街头满是鲜血,非常的刺激。 楼上一群潮州佬,饮着茶围观。 “这北佬挺能打。一人追着辣麽多人砍。” “扑街乌。新崛起的字头,叫什么蹭菊堂。” duang, 一张椅子飞到二楼。 只听得乌鸦在楼下大吼: “潮州佬,老婆可以认错,字号不能错。” “再说一遍,老子的字号叫存菊堂!” 左手提着关公刀,浑身血糊糊的乌鸦,走在街道上。 好想大哭一场。 大哥,大嫂,阿郁,你们都来陪我砍人呐。 若是你们还在, 这潮州府,咱们携手平趟。 …… 街道那头, 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骑着马。 乌鸦以为自己眼睛花了,被血糊了。 从路边揪住一行人,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眼睛。 “杜先生?” “乌鸦,别来无恙。” 杜仁依旧是轻摇扇子,白扇面,中间一个草书“浪”。 哗啦,一收扇子。 下马,握着乌鸦的血手。 “兄弟,最近日子过的咋样?你的手酸不酸?” 呜呜呜, 乌鸦哭了,哭的像个委屈的孩子。 泪水混合着血水。 我提着一把关公刀,从潮州东砍到潮州西,你问我眼睛干不干? 这一幕,惹得街面上的闲人到处乱传。 “扑街乌,摇人了。” “摇来了好几船北佬,个个凶神恶劣,像要吃人。” “怕个卵,你又不是胡建人。” 不管传的多么离谱, 总之,李郁的潮州分号是开起来了。 “苏州贸易商会,潮州分会”。 宽敞的铺子,伙计们热情又凶狠。 挡板下放着短刀和火铳,擅长物理砍价。 还有那最擅交际的赖二掌柜。 开业的时候,粤海关,潮州府还送来了横幅。 差役们忙着维持秩序,驱赶乞丐。 这一切, 都是告诉世人,这铺子有来头,不好惹。 在大清朝,这很重要。 …… 杜仁很忙,每天吃席。 潮州府的生意人,多是家族形式。 他很快就结识了一帮本府知名人士,除了官面人物,就是各路阿公,太公。 这些人,类似田主、商人、族老的结合体。 杜仁倒是不陌生, 因为他们的行事风格,和李郁挺像。 当然了,没有李郁那么简单粗暴。 一般有了矛盾, 两边先派人,坐下来饮茶谈判,中间人说和。 谈不拢,才是动武。 这些阿公,看着慈眉善目。 拐杖一敲, 村子里呼啦啦能出来几百口,打架彪悍的很。 然而, 他们却都对杜仁印象不错。 长的靓仔,口才好,懂法律,尊敬老人。 而且他所代表的那个势力,行事风格听起来很亲切。 听的人热血沸腾, 于是,谈生意就顺利多了。 无非是各自的特色货物,互相交易。 成年人的友谊,还是利益捆绑后比较好维持。 光吹水,画饼,聊理想,早晚得散。 …… “海货,蔗糖,南洋货,吼的很。你们有啥?”一位白胡子太公,笑呵呵的介绍道。“ “丝绸,棉布。” 似乎,很稀松平常嘛。 又有一位拄着龙头拐杖,面相略凶的阿公说道: “我们有铜,铅,银。” 杜仁立马接话: “我们有刀,枪,弹。” 哗,一下子打开了局面。 一群老头子们开始用极其难懂的方言交谈。 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当着杜仁的面,还不时用眼神斜他。 因为,他真听不懂。 扑街你阿仁,当你空气。 过了一会,阿公们似乎是达成了共识。 试探性的问道: “你说的那些防御性武器,能卖吗?” “我大佬说了,没有他不敢做的生意。只不过陆上不安全,海上嘛,就需要你们开拓航线。解决运输问题。” “眸问题,洒洒水啦。” 杜仁释然, 这帮家伙,果然不老实。 有他们负责运输,就轻松了。 李家堡以后也能搭上便车,进军海洋。 论算计,八个太公捆一起,也算计不过军师。 “杜生不知道吧,广东这地界,匪多的很。” “是啊,是啊,所以我们需要一些枪,守护族人。” “拿蔗糖,铜,铅换。我们不要银子。” “有没有,威力更大一点,打的更远一点的东西?”一位阿公表情神秘,手比划着。 “啊?”杜仁装傻。 “就系那种一打一大片,炮啦。” …… 杜仁在潮州府,还有广州府盘桓许久, 见识了广州十三行商人的挥金如土。 福成说是“金山珠海,天子南库”。 光一年上交的税银就有100万两。 不过,英商竟然是不许居住在广州的。 官府在郊区划出了一块地,供商人们暂住。 每月,仅有一天可入城购物,在差役随从的陪护下。 而且, 在入冬之前必须坐船离开。 还有一条,不许带夷女登岸,否则商船直接被扣押。 “杜先生,还是没能接触英商?” “是啊。” 广州官府竟然在英商居住区域,布置了巡逻兵,还有栅栏。 溜达了几天,愣是没找到空隙。 只能悻悻而归, 回到客栈,突然有陌生人来拜访。 杜仁身边有护卫,自然不惧怕是什么盗贼。 此人高瘦,有些黑。 面容精明,手掌却有老茧。 护卫立即往前一步,示意他坐下。 “这位老爷,可是想涉足海外贸易?” 如此直接,让人惊讶。 …… 不用杜仁授意,两个护卫就拔出了短剑。 如果今天来者不善,就杀人抛尸。 珠江那么宽,想必能直接入海流。 来之前,是李郁这样吩咐的。 “别冲动,我没有恶意。我叫黄生,人送外号黄大圣。我见你在英商区转悠,想来是对海外贸易感兴趣吧?” 杜仁还是不做声,继续看着这个家伙。 “在下跑过马帮,去过云贵川,还去过缅,暹两国。若是阁下真有兴趣,我们可以合伙做些买卖。” “你是一个人?” “对。” “你都贩过哪些货?” “茶饼,滇铜,川女,井盐,还有红木,玉石。” “马帮呢?” “被缅兵拦截,人货两空。我是水性好,跳河逃生的。” “所以,你一无本钱?二无帮手喽?” “算是吧。” “黄生,你有什么办法接触英商吗?” “每月初一,英商会进城购物。到时候肯定有机会。” “我没有时间,能够更早点吗?” “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 第二天子时, 在黄生的带领下,杜仁带着几个护卫,埋伏在了一个小巷子里。 正当等的不耐烦的时候, 巷口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 “杜大哥你看,他就是史密斯。” “确定?” “他隔3天就来一趟,找那做半掩门生意的张寡妇。” “拿下他,注意动静。” 几个护卫,鬼魅一般的出现在史密斯面前。 一棍,敲晕了。 然后套了头,抬走。 杜仁叹了一口气,没办法,是糙了点。 烛光下, 一碗水泼醒了,红头发的史密斯一醒来,就想大叫help。 一柄短剑,让他闭嘴了。 “大王,不要撕票,我有钱。”蹩脚的汉语。 “我们不是绑匪,想好你聊聊生意。” “银子,英镑,我有。” 交流了半天,失败。 因为这货会的汉语很少,除了一些社交用语,其他贫乏。 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这没法交流啊。 黄生也摊开手, 意思他已经尽力了,英语他真不会。 这辈子,方块毛笔字都没写过100个。 …… 史密斯还在急切的重复: “不要撕票,我有钱。” 看来,英商在广东的境遇不咋样啊。 要么咋学了这么一句,还这么熟溜。 “杜大哥,你说他和张寡妇咋交流的?” 杜仁一愣,好问题。 一个护卫笑道: “那点事,还要交流吗?” “总得谈个价,还还价吧。” 清廷对英商管理极其严格,禁止女眷上岸,同样禁止他们雇佣清国仆人。 甚至, 广州府的青楼,都集体抵制他们。 所以史密斯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从一个地道爬出,找巷子里的半掩门。 五倍价钱,才勉强得逞。 史密斯看着这群奇怪的“绑匪“,当着他的面交谈。 他竟然听懂了一个词, 张寡妇! 于是,他大声的重复这个词,他知道,是那个女人的代称。 众人傻了, 今儿算是见着西洋景了。 手势加上脑补,杜仁好像懂了他的意思。 “让咱们去找张寡妇过来?” 护卫们都点头。 …… 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张寡妇,抖的像秋天里的树叶。 她做好了最可怕遭遇的心理建设,然而却和想象中不一样。 杜仁仔细打量了一下此女, 有些不一样的韵味在其中,更显丰硕。 “你能不能帮着翻译翻译?” “ok,ok。” “你踏马真会讲洋人的话?” “奴家会一点点的英文。” 浪费了半宿时间,总算是大体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史密斯明白了,这群人不是绑匪,是想绕过粤海关,和自己做生意。 杜仁也明白了,这家伙就是个普通水手,以前是个流浪汉。 在码头乞讨的时候,被船长绑了,就这样成了水手。 薪水,说是回到了伦敦再结算。 这就属实是画大饼了。 待遇嘛, 在船上一天两顿锯木屑面包,朗姆酒,还有各种奇怪啮齿动物。 如果不服从,船长会施鞭刑。 在陆上,还算是个人。 杜仁特意看了一下脊梁,伤痕不少,信了。 总结一下,洋/垃圾。 但是临行前,李郁交代了。 甭管是人渣,罪犯,酒鬼,异教徒,全收! 千金买马骨! …… 而杜仁,也好奇的了解一下张寡妇的身世。 张筱妹,26。 幼年随家人下南洋谋生的,嫁了一个尼德兰商人。 后来这个尼德兰人病死了,她也就没了归宿。 辗转了几手,最终回到了故土。 “小小年纪,经历竟如此丰富。” “官人说笑了。” 很显然,她误解了。 杜仁是从学术角度出发,觉得她奇货可居。 李郁对海外贸易很感兴趣,苦于没有信息来源。 眼前,就是个现成的。 次日,外面突然乱糟糟的。 “怎么回事?” “杜先生,英人发现史密斯失踪,就报了官。广州府差役正在到处搜捕,悬赏200两。”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17章 我爱大清,我坦白,我交代 第117章我爱大清,我坦白,我交代 原来,一大早。 这艘“爱尔兰猎犬”号商船的船长,就发现水手史密斯不见了。 一通寻找后,发现了地洞。 于是, 这位船长立即报官,希望撇清责任。 他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史密斯是个抓来的水手,类似奴工。 丝毫没有身为大英帝国水手的荣誉感。 一路上,5天挨3顿打。 此人肯定是恶意潜逃了。 而广州府是清廷的地盘,一个红头发的鬼根本藏不住。 要不了两天,他就会被清廷官兵抓住,判处重刑。 到时候,粤海关就会找自己的麻烦。 最轻,是取消贸易资格。 最重,甚至能扣押自己的船。 为了一个爱尔兰水手,赌上自己苏格兰人的命运,不值得! …… 船长仅仅犹豫了那么一分钟,就找上了巡逻兵丁。 “我爱大清,我坦白,我交代。” 半个时辰, 此事就传到了广州知府,甚至两两广总督耳朵里。 总督李侍尧,乃是李永芳的后代。 属于长在八旗下,最忠最清最狠的那一类功臣后裔。 他很清楚,这事的意义。 在大清朝,涉及到洋人的,都没有小事。 这一点,倒是被很好的传承了下来。 广州府差役,绿营都出动了,封锁城门,搜捕这个红毛鬼。 杜仁机警, 在差役们在城外路口设卡之前,就溜了。 买了一艘小船,把两人藏在船舱中。 出发前, 他严厉警告了二人,若是现在落入官府手中,就得死在大牢里。 老实跟着自己走,还能保住命。 保险起见,绑了。 一直到离开珠江,远离广州城后,才松绑。 史密斯的脸,太惹眼。 只能雇佣了马车,不许露面。 一口气潜逃到了潮州府,新开的铺子才松了一口气。 …… “杜先生,您这是?”赖二目瞪口呆,没见过洋人。 “将错就错,差点折在广州府。” “啊?” “赶紧想办法,把这俩人送到苏州府。” “那就等太公们的货筹齐了,随海船一起返回。” 张筱妹,不时的把话翻译给史密斯听。 这个红毛家伙,频频点头。 似乎不再害怕,反而充满了期待。 这个时代的水手,实在是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改换门庭,给一位东方贵族做事,听起来不错。 起码,不用天天啃土豆,锯末面包了。 太公们走路很慢,但是做事效率却奇高。 很快, 就备好了货,包括铜,铅,银,蔗糖,还有几十个女子。 杜仁尴尬说道: “这些女仔,没必要了吧?” “杜生是觉得不好看?” “不不,我的意思是江南不缺女子。” 太公听懂了,瞪着浑浊的眼睛,耐心的解释道: “不一样的。” “哪儿不一样?” “忠诚,她们跟了谁,这辈子就是死心塌地的。绝对不会吃里扒外。” 见杜仁还是不太理解,只能继续解释道: “她们会是最忠诚的丫鬟,管家,妾室,任劳任怨,直到死亡。你大佬也是做大事的,后宅需要这样的女管家,女仆人。” 杜仁环视了一圈这些沉默的女子,似乎懂了。 这些女子,论姿色都只能算中等。 …… 太公叹了一口气,望着天上的白云: “我年轻的时候,有个管家叫阿秀。 她有些龅牙,矮小,不漂亮,沉默寡言,我从未看上她。十几年,我都没给过她一次笑脸。 我50岁那年,广府闹土匪,闹的很凶。 寨子也被偷袭了,几百个土匪,族人们没抗住。 到处是火, 是她! 从马厩牵来了马,让我坐上去,护着我逃命。 土匪发现了,在后面追。 她握着一杆火绳枪殿后,被土匪剁了5段。 直到今天,我都在后悔, 以前没对她笑笑,給她留下一儿半女。 阿仁,到了我这个年龄才知道,什么是好女子。” …… 太公讲的很煽情,泪水模糊了双眼,杜仁听的很认真。 然而, 讲故事,终究是一种商业手段。 一份好的ppt,最终目的是骗取投资人的真金白银。 再好的产品,再好的理念,没有一个精彩的故事,是卖不上价钱的。 杜仁深吸一口气,问道: “这些女子,怎么折价?” “一人换四杆火绳枪。” “贵了点,两杆吧?” “成交。” 太公就是太公,浑身都是智慧。 杜仁心里暗赞,姜还是老的辣。 除非李郁亲自来,才能让太公们心慌擦汗,心脏不适,当场倒地。 “阿仁,太公活了这么大,头一次佩服人。回去后转告你的大佬,有空一定来潮州饮茶,我珍藏了1斤母树大红袍,不想带进棺材里。” “太公,你都没见过我大佬吧?” “有伱这样优秀的手下,大佬的风采可想而知。” 杜仁点点头,太公说的对。 临行前,他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了一下: “阿秀的故事,是真的吗?” “真的。” “哦。” “阿仁,太公不敢担保自己活到100岁。但是太公敢担保,这些女子的心思没有一分在自己。你大佬会明白。” …… 杜仁觉得这一趟,很顺利。 登船后,他才后悔大话说早了。 呕吐,呕吐,鲨鱼跟了一路。 杜仁脸色蜡黄,脚步漂浮。 握着缆绳,不时把头伸出船舷。 黄大圣也是一样, 呕吐,骂人,骂海神,骂老天爷。 这种嚣张的做派,被水手们严厉制止了。 警告他再敢不敬神仙,就把他扔下来喂鲨鱼。 哪怕再过500年,航海人也是信的。 你敢在船上吃鱼翻个面,怕不是要被群殴。 更别提咒骂保护神了。 就这样熬了7天,总算是抵达了舟山群岛。 偷偷补给后,就立即离开了海岸线。 “朝廷海禁,不能久留。” 直到抵达崇明海域,进入长江口。 晕船症况才减轻了。 擦洗脸,喝粥,吹风。 杜仁瞅着躺在甲板上的黄大圣: “大圣的绰号,谁给你取得?” “江湖上的朋友,我这人爱惹事,天不怕地不怕,又擅长爬树。” “我看你也不像孙猴子嘛,天天躺甲板,蔫兮兮。” “我是马帮的孩子,不擅航海。” …… 在长江, 他们遇到了两次水师巡逻船,都轻松对付了。 因为,有苏州府的盖章公文,还有粤海关的旗帜。 再胡乱塞两锭银子,兵勇们就开心的走了。 在大清朝当差,没有那么较真的人。 太爱较真的,一般都没有好下场。 从长江进入江南运河段,船只就开始多了。 “黄金水道,名不虚传。” 来自南境的黄大圣,也是瞪大了眼睛。 大平原,在云贵川极其罕见。 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在江南东山再起,重建马帮。 突然, 前面出现了许多的木排,慢悠悠的。 一长溜,最前面是两艘风帆哨船牵引着。 每10个木排,一组。 每个木排上,都站着一人。 手持长篙,不时调整方向。 如此大的阵仗,杜仁突然明白了。 这是自家的生意吧? 他站在船头,对着木排的人喊道: “可是李大官人的木材?” “正是。” 他笑了,这手笔,够豪的。 一眼看不到头的木排,引起围观百姓的啧啧称奇。 李郁对外说法是, 发达了,要大兴土木盖宅子。 这个理由非常合理,府城人人相信。 因为人赚了钱, 可不就是那几样事吗。 买土地,盖大宅子,再蓄一群美婢。 你要是不这么做,才是不合理。 而盖大宅子, 当然需要许多许多的木料啦。 …… 李郁的每一步,都是算计过的。 过了浒墅关,交纳了税银。 终于抵达了李家堡。 那些木排,还要继续漂流,直到西山岛。 “阿仁,辛苦了。” “军师,幸不辱命。我汇报一下吧。” “不急,先去洗漱更衣,一会为你接风洗尘。” 酒宴上, 老胡也在,他是凑热闹来看木材的。 “听说,黄知府要进京了?” “对,10天后出发。” 最近,李郁在苏州地面做事自由多了。 从上到下,都是他的盟友,朋友。 这是个发展的窗口期。 错过了后悔莫及,李家堡四处派人,四处花钱。 在本地雇佣了大批的烧窑匠人,烧制砖瓦。 雇佣了大批木匠,初步处理木材。 还从外地,收留了许多的青壮流民开荒。 黄文运也知道一些, 他没有产生怀疑,只当是真的要盖大宅子。 毕竟,他也准备在九江老家盖祖宅。 咱大清就这点传承, 富贵不还乡,肯定有毛病! …… 李郁从追随时间较久的人当中,挑选了一些机灵、健壮的做了学徒。 学习冶铁、打铁。 自己培养,和外来引进两条路并行。 西山铁厂的炉火,天天旺盛。 以至于只要走到附近,就觉得温度高了几度。 为了加快效率,陈厂长一口气增加了6个高炉。 师傅们,带着徒弟各自负责一炉。 考虑到积极性, 又制定了一项规定,一月40炉,超出的按照每炉半两发激励金。 于是, 师傅们铆足了劲头,围着炉子转。 在这个过程当中,徒弟就学的很快。 天天看,上手帮忙,熟能生巧。 不过,煤炭和铁矿石的供应就跟不上了。 长兴煤矿一直稳定供应,质量可靠。 最近出了点小问题,坑道坍塌,埋了几十个人。 矿主只肯赔偿2两, 这一下,兔死狐悲,矿工们就闹将起来。 李郁得知消息,一时无奈,只能吩咐人到徽州府采购。 西山煤矿的低劣煤,实在是不敢用于冶铁。 煤炭品质,关系到铁水的质量。 这让他萌生了夺取长兴煤矿的心思。 跨越太湖,百十里水路,从地理位置来说是可以占据的。 不过,得有一支精锐的水军。 才能震慑那些地头蛇矿主,乖乖的把煤矿转让给自己。 …… 书房内, “黄生?听说你想和我合伙做生意?” “是的,云贵川的马帮路线,我烂熟于心。缅国,暹罗我也跑过,认识当地人。” “你做过海贸吗?” “没。” 黄生的脸色一下子变绿了,胃里有些泛酸。 “你祖上是汉人?” “是的。” “瞅着你,有点像东南亚的血统。” “马帮汉子,风吹日晒,皮肤就变的小麦色了。” 李郁觉得, 一时间也没有用上他的生意,就敷衍道: “你暂且在堡内住下,歇息数日。” 然后,就接见下一波客人。 史密斯,和那位张筱妹。 乱糟糟的红头发,举止粗鲁,贪婪又心虚,带着讨好谨慎的微笑,这是一位典型的爱尔兰穷人。 小巧玲珑,却是特征突出,眼神复杂,不似大清朝女性的拘谨,这是一位历经沧桑,看透世事的女人。 两人在李郁审视的眼神面前,低下了头。 许久, 他才开口了:“二位,坐吧。” “我是一位慷慨的绅士,在此地有很多庄园。放在你们带英,也算是个爵士吧?” 张筱妹帮着翻译了一下,口音有些怪。 不过李郁却是很欣慰,捡到人才了。 扛过洋枪,吃过洋面包,喝过洋牛奶,经历是脏了点。 不过嘛, 洗洗还能用。 可以通过她,了解南洋的风土人情,做个翻译。 …… 史密斯离开座位,单膝跪地。 “李爵士,我愿意为您效劳。” “好好干,以后封你做骑士,带上黄金回你的老家。”李郁看着张筱妹,示意帮着翻译过去。 史密斯很兴奋,搓着手。 “告诉他,月薪2两,不拖欠。食宿全包。” 又了解了一些关于他们在粤海关的经历,商船的武备,货物情况,就结束了。 主要是这家伙等级太低, 仅仅是一个三等水手,稍微高级点的信息一问三不知。 李郁打发了他,却留下了张筱妹。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 张筱妹显然更懂抓住机会,跪着回答。 南洋近年的势力分布,英荷矛盾。 贸易种类,风土气候,近年的战争。 李郁很满意,总算对这个时代的南洋有小小的了解。 张筱妹嫁的那个商人,乃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基层雇员。 “史密斯这人怎么样?” “他,他就是个粗鲁的水手,没什么头脑,贪财好色,喜欢喝酒。” 很显然,她误会了。 不过也提醒了李郁,得给这家伙一点下马威。 “小五。” “安排个机会,让史密斯见识一下十大酷刑。” “拷打他?” “不是,拷打其他人犯的时候,让他旁观一下。给他一点小小的东方震撼。” 张筱妹吓的一抖,低着头。 这也是说给她听的。 若是背叛,代价很大。 …… 当晚, 李郁做了一个离奇的梦,醒来后他呆滞了半天。 突然,他狂笑不止。 鞋子都没穿,就冲出了卧室。 杨云娇端着一盆洗脸水,被他一撞。 洒了一身,顿时嗔怒。 “老爷。” 她拿着鞋子在后面追赶,堡内人都看傻眼了。 这是什么情况,李爷发癔症了? 李小五也被动静惊醒,一溜烟的冲了出来。 手里还握着短剑。 “云娇姐,怎么了?” “没事,你回去吧。” “义父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不,我看是大喜事。” 杨云娇揶揄了一下,也不再多说。 根据她对李郁的了解,定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范京,杜仁,刘武,刘千陆续被召回,开会! 1个时辰, 闭门讨论。 杨云娇自然也是参与的,她的忠诚是经得起考验的。 …… 然而,所有人都被李郁的弥天计划震惊了。 足足好几分钟,没人说话。 还是杨云娇先开口的: “奴家觉得理论上是可行的,而且收益丰厚,起码百倍。” “但是,到哪儿找合适的人选?” 李郁嘿嘿一笑, 掏出一叠稿纸,推到桌子前。 众人狐疑的翻阅,眉头逐渐松开。 “史密斯,还有那个什么黄大圣,就可以作为使团正副使。” “黄大圣他也不是外国人啊。” “没关系,咱们可以包装。” 李郁又花了一盏茶的时间,解释了一下包装的奥秘。 先烫头,烫出大卷。 再挂一大耳环,增加异域风情。 穿一身london东区绅士的服装! 再多喷香水。 最难的是语言,不过想通了也不难。 李郁最擅长灵活! “用平调,僵硬点,就像我这样说话,是不是很像外国人讲汉语?”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啊?” (自行脑补,金坷垃之类的影视剧。大清皇帝陛下万岁,这句有自愿配音的吗?) 哈哈哈哈哈,杨云娇首先破防。 然后所有人都跟着破防,拍着桌子狂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李郁很无奈的看着这群“傻子”,等他们笑够了。 才慢悠悠的问: “我的计划有哪些漏洞,都给我提出来。” “今天,就要拿出一份详细的行动计划。” …… 史密斯对于这里的环境很满意。 屋子不错,比“爱尔兰猎犬”号的吊床舒适10倍。 食物也很棒,比锯末面包好100倍,比老家的土豆强50倍。 就是张筱妹那个女人,竟然不理自己了。 本想把2两月银(提前发了),贡献给她。 结果, 她竟然骄傲的告诉自己, “从此以后,就是李爵爷的女仆了。” 贵族的女仆,骑士自然是碰不得。 这让他有些沮丧,当然,也仅仅是沮丧。 刘武带着他,去了一个好地方。 姑娘们长袖善舞,热情好客,就是家里穷,衣服补丁都打不起。 酒水管够,随便灌。 史密斯狂呼简直是人间天堂。 然而当天, 又被带到另一个阴森森的地方。 刘武还贴心的给他带上了帽子,长袍。 “保持安静,否则你会死。”张筱妹悄悄翻译告诉他。 他见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木栅大牢内, 两个犯人被绑在木桩上。 一群彪形大汉,身穿衙役服,戴红缨暖帽,脚蹬官靴。 在矮胖宋押司的指挥下, 正在用烙铁,棍棒,刀子,锤子施加外力。 “他们是走私犯,触犯了朝廷的法律,正在接受惩罚。” 张筱妹也站不稳了,只能勉强翻译。 “大清朝有10种酷刑,现在你看到的是第一种,双刀贯耳,呕。” …… 史密斯是被刘武扶着,回到堡内的。 他发誓, 神父描述的地狱,也没有这里可怕。 他无法理解,为何会有这么多脑洞大开的酷刑。 以他贫乏的想象中,绞刑,火刑就是最可怕的惩罚了。 酷烈的场景,让他大病了一场。 烧了2天,差点真的去见上帝。 李郁好一阵担心,他可是计划的关键。 万一被自己活活吓死,岂不是亏大了。 还好, 命硬的史密斯,在4天后又康复了。 杨云娇来禀告时,李郁才松了一口气。 “感谢上帝。” 说着,在她手掌心画了个十字。 天上的哪尊神仙能管用,我就信谁。 灵活的,动态的,按需的,可撤销的, 今日子时之前,我李郁只信上帝。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18章 大清皇帝对自己人很吝啬,但对于尔 第118章大清皇帝对自己人很吝啬,但对于尔等蛮夷却无比慷慨 黄大圣被冷落了几日, 正在心灰意冷之时,突然被召见。 同时被召见的,还有史密斯。 李郁端坐在桌子后,微笑着示意二人落座。 不过, 跑过马帮,经历过江湖血腥的黄大圣很快就嗅到了杀机。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外面就布置了刀斧手,杯子一摔,就冲进来噶人头。 “小黄,想赚钱吗?” “想!” “我有一桩收益丰厚,但是略有风险的生意,你敢接吗?” “李爷放心,刀山火海,也敢闯。” 黄大圣嗖的站起来,毫不犹豫、非常坚定的接受了。 李郁满意的点点头, 转头看向史密斯,哦对了,缺个翻译。 张筱妹急匆匆赶来,充当了这一角色。 依旧是相同的话术,获得了相同的回复。 …… “既然二位都有意赚取这泼天的富贵,我就和盘托出了。听好了,接下来的内容至关重要。成了,衣锦还乡,一辈子受用不尽。输了,皇帝会把你们剁碎,剁成杂碎。” 史密斯吓的一哆嗦,觉得东方人太残暴了。 一刀就够了,非得一千刀。 黄大圣则是眼神发亮,他真的很想挣钱。 “大清皇帝,年过6旬,是个自大骄傲,刚愎自用,爱面子胜过一切的老家伙。” “我想组建一个假冒使团,以美洲中部城邦小国赛里斯的名义,朝拜大清皇帝,同时献上贺礼,国书。” “你们将会受到最热烈的欢迎,以及最丰厚的赏赐。” 史密斯举手,示意他有疑问。 张筱妹帮着翻译了一下: “千里迢迢去送礼,会不会赔本?万一皇帝的赏赐很少呢。” “哈哈哈哈,我可以告诉伱。大清皇帝对于自己人很吝啬,但是对于尔等蛮夷却无比的慷慨。” 史密斯傻眼了,问道: “他是不是傻?” 李郁点点头,无奈的笑道: “他不傻,就是太好面子。一个遥远的海外小国,莫名来访,这会极大的满足他的自尊心。只要气氛到位,他可以赏赐给你们一座金山。” 嘶,屋内众人全部倒吸凉气。 黄大圣说道: “我有个疑问,万一暴露了呢?还有,除了史密斯一看就是外国人,我们的脸也不像啊。” “问的好。”李郁一拍桌子。 “除了广州十三行,大清国有几人见过外国商人?又有几人去过美洲?” 很显然,答案是没有。 …… 黄大圣有些开窍,但是还有一肚子疑问。 李郁示意,先不要问,听我讲。 “各色服饰,我会吩咐裁缝为你们定做,符合海外绅士的身份。” “黄大圣,你烫个头,一会厨娘会帮你搞定。” “国书,我亲自准备。贺礼,我也会筹备好。” “以假乱真,我们努力做到极致。语言,礼节关,这段时候我会对你们进行特殊训练。” “你们要好好配合,为了共同的事业。” “黄大圣,你想重建一支西南最大的马帮吗?” “史密斯,你想衣锦还乡吗?” 一顿灵魂询问,两人都激动无比。 史密斯都激动的颤抖, 恍惚中,他站在故乡的城堡,看着四周的良田,成群的绵羊,啃着蘸糖的土豆。 旁边是训练有素的女管家,端着一个银盘子。 盘子里有两块黄橙橙的食物。 一块是土豆,另外一块也是土豆! 弯腰问道: “lord,要不要换一种新口味?比如蘸鱼子酱的土豆?” 一口london东区腔,非常的专业。 而黄大圣, 则是看到了连绵的马队,驮着货物。 商队的旗帜,写着“黄”。 马帮的汉子们,挎着弓箭,握着弯刀。 旗帜所至,沿路土贼无人敢拦,畅通无阻。 祖先的荣光,十倍奉还。 …… 李郁看着开始癫狂、傻笑的二人,知道忽悠到位了。 “咳咳,一起做番大事业,改变这个糟糕的世界吧?” “对了,报酬问题。” “你们俩,各分乾隆赏赐的十分之一,其余的归我。毕竟创意,资金,船只都是我出的。” “有意见吗?” “都听您的。” 两人很有自知之明,让李郁松了一口气。 从听到计划的那一刻起,这俩人就没有可能拒绝合作然后离开李家堡了。 知晓秘密, 其实是一种负担! 毕竟人性最大的缺点,就是忍不住把秘密告诉别人。 然后,别人再告诉别人。 “李爷,我有一个问题,任务完成后,分了钱,我们俩就可以走了吗?” “当然,来去自由。” “不必多心,我李某人最讲信用。” 黄大圣心想, 我也没其他选择啊,只能相信你的信用了。 嘿嘿。 俩人被送到了西山岛, 一处山谷中的住宅,外面有哨兵把守。 李郁下了血本,找了10个裁缝做衣服,用的是最好的面料。 羊毛呢,金丝线,花纹铜扣,复杂的绣花, 好歹是一小国使节,可不能寒酸。 …… 毛呢礼服,白衬衫,红裤子,花哨的三角帽,披风,佩剑,羊皮靴子,手帕,怀表,烟斗,耳环。 各种零碎玩意, 裁缝,皮匠,铁匠,跟着忙傻了。 一张张草图,照着做。 样式来源于李郁的印象,还有史密斯的述说,还有张筱妹的南洋见闻。 哦对,还有两个女人。 福成送的两个女人,一直当金丝雀养着的。 这一次,终于被李郁想起来了。 很遗憾,都不是正经欧人。 一个是奥斯曼的,一个是南洋西班牙殖民者的后裔。 看着以为30多岁了,实际年龄减半。 果然, 李郁缺乏对洋斗争经验,大意了。 …… 众人拾柴火焰高, 最终搞出了4套相对华丽的使节服装,穿上后效果还不错。 黄大圣那一头潇洒的卷发,也显得有了些异域风情。 但是,不能开口。 李郁编了一份册子,让他照着读。 全部是平声,礼节用语。 比如: “赛里斯国全权使节,拜见大清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我们仰慕大清皇帝威名(要钱)。” “我爱大清国,我爱这里的文化,我爱大清的丝绸瓷器,还有这里的女人。” 为了达到最佳效果, 在这片山谷里,所有人都要当他们是使节。 而他们, 也必须时刻带入身份,牢记自己是个使节。 沉浸式演戏, 黄大圣的每一句话,都必须像一个外国人初学汉语,身份是翻译加副使。 史密斯就不必了, 他是正使,就一口洋文吧。 两人各讲各的,全程假翻译。 杜仁来了一次,笑了一路,像癔症发作。 后来,范京来了一次, 回去吃饭都笑喷了,被夫人责怪没有官样。 李郁派遣了17人,作为使团成员。 他们一概是相对长相有特点的,再加以化妆。 不过,还是有纰漏。 于是,李郁决定改变说辞。 这些人不是赛里斯的国民,而是使团中途遭遇海难,重新雇佣的岛屿土人。 这样一来,就感觉合理多了。 …… 土人,自然就要皮肤黝黑一些。 剃短,或者烫小卷。 有的留胡子,有的戴耳环。 蛮夷嘛,就得符合这个身份。 后来的事实证明,人设很成功。 大清朝的官员们一看,就觉得很欣慰,特别顺眼。 很符合他们的想象。 山谷中,群魔乱舞。 李郁偶尔也来,指导一下工作。 因为最近的后勤压力太大了,银子消耗的像流水。 铁厂是个吞金兽,军队是个无底洞。 又增添了一个船厂,简直像烧钱。 还有那么多人固定的工钱,伙食,衣物。 以及不确定开支项,雨点般打向官府的银弹。 范京震惊的说, 20万两银子,撑不到1年。 如果没有大额入账,明年初夏,就要断炊。 所以, 李郁才这么的上心,整绝活儿。 …… “今天,我们预演一次。当我是乾隆,你们开始吧。” 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李郁大喇喇的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此刻, 却没有一个关心他冷不冷的下属,给加件衣服。 史密斯穿戴整齐,走到面前, 哇啦哇啦哇啦,说了一大通。 副使黄大圣,捧着盒子,也上前两步,单膝跪地,用没有声调变化的嗓音念道: “尊敬的大清皇帝陛下~” “停!” 李郁不满的喊了咔,走下椅子。 “谁教你的单膝跪地?” “史密斯,还有那两位夫人。” “信我,入大清,就得按照大清的规矩来。瞧着啊。” 李郁甩了一下并不存在的马蹄袖,来了个标准的双膝跪拜。 三磕九拜。 看的众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有那么一刻, 围观的范京觉得,李郁是不是已经被招安了。 反复几遍, 史密斯使团终于有点样子了。 接下来,就是君臣对奏。 “为何千里迢迢来我大清朝拜啊?” “赛里斯国早就听说在遥远的西方有一个伟大的帝国,还有一位长寿睿智的君主。国王仰慕不已,故遣使来朝拜。” 以上,都是黄大圣说的。 史密斯说的,被人自动忽略了,反正听不懂。 …… “停。” “这也有问题?” “当然有,而且很大。说话的时候,要真诚,要表现出发自内心的仰慕。你当老皇帝的眼珠子是摆设吗?” 李郁恨铁不成钢,指着两人的鼻子训。 “是不是扮奴才相,觉得丢脸?” “是,有点。” 黄大圣承认了,一旁的史密斯也在那yes。 众人都以为,他们俩要挨暴打了。 谁料,李郁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如果有人说,我磕一个头,他就给我10两,我会打爆他的狗头。” “如果是磕一个头,给100两,我会骂他神经病。” “如果是磕一个头,给1万两,我可能就多磕几个,这年头,挣钱多难呐,作为成年人,都有体验吧?” 黄大圣点头,十分认可。 “如果是磕一个头,给5万两,10万两呢?” 史密斯听了翻译,大声说道: “如果是真的,我能把这地砖磕裂了。” 李郁笑着说道: “给大清皇帝磕头,每一个头都值几万两。” “磕头爆金币,再高呼几句万岁。相信我,这样的好事你翻遍史书都找不到。全球唯一,别无分号。” …… 思想工作做通了,训练效率就高了。 仅仅2天, 使团的言行就有了那股味儿,很纯正。 海船, 就用赖二第一次去潮州府搞回来的那条船。 虽然破了点,可是对应蛮夷小国身份,恰恰好。 国书,有点难度。 选用做好的纸,做旧。 又从大牢里找了几个这行的高手,刻了印章。 看着挺像回事的,徽章纹路是李郁手绘的。 上面的字,龙飞凤舞,尽量制造阅读障碍。 又伪造了一份国王的亲下,我们是来自遥远美洲的赛里斯国使团,横跨黑水洋,前来祝贺大清皇帝的60寿诞。” 黄大圣穿的像个骄傲的公鸡,站在船头微微鞠躬。 史密斯,也露出了他的红毛脸。 “哎呀,不得了,快快回港告诉总兵大人。” 海外蛮夷使团,来恭贺皇帝寿诞的消息,像风一般传遍了津门。 知府一听,这是好事啊,祥瑞。 赶紧报告直隶总督, 于是,在港口泊位惴惴不安了一天的众人,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手持红缨枪的绿营兵,在码头两侧列队。 各色补子的官员,站满了港口。 像学前班儿童参观动物园一样,兴奋又好奇。 总督大人深知皇帝喜好, 决定抓住这次机会,好好的做文章。 在皇上心中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津门驿馆,被全部腾空。 稍有破损的桌椅,幕帐全部换新。 督标的一位参将,带领麾下50兵丁,负责安保工作。 史密斯和黄大圣,率领小20人的使团,正式踏入了这座城市。 一路上, 爱看热闹的津门百姓,早就挤满了街道。 大沽口总兵,津门知府派出了上千兵丁,维持秩序。 深受李郁熏陶的黄大圣,临时赶制了一个幡。 上面写着, 跨越3万里,朝拜大清。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19章 乾隆狂笑:朕上头了,快赏,赏一座 第119章乾隆狂笑:朕上头了,快赏,赏一座金山! 游街之后, 使团暂时安置在了津门驿馆。 直隶总督府的一位师爷,替东主前来拜访,打探口风。 在上奏皇帝之前,他需要搞清楚使团的目的。 万一,是来提什么通商要求的。 咱大清可不待见。 “这位先生,赛里斯国是在哪里?” 史密斯一身流行的军装礼服,红头发格外醒目,叽里呱啦一大通。 黄大圣用蹩脚的汉语翻译道: “赛里斯国是在美洲的中部,是一个美丽的国度。距离大清朝有3万里。” “距离法兰西路程几何?” “2万里吧。” 师爷恍然大悟,那是够远的。 “总督大人想问,你们这次来除了贺寿,其他还有什么目的吗?” 史密斯一通哇啦哇啦, 黄大圣摇摇头: “我们受国王委托,专程为朝拜贺寿而来,赛里斯王室非常仰慕大清的文化。” “希望尽早受到皇帝陛下的召见。” …… “好,好。” 师爷满意的走了,总督大人也很满意。 他派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紫禁城,向乾隆报告这个喜讯。 紫禁城御花园, 正在和太后散步的乾隆,听到了太监的奏报。 第一反应,惊讶。 然后,就是惊喜,巨大的满足感充斥内心。 不过,表面还是云淡风轻。 坐在软轿上的太后,笑着说道: “皇帝,人家远道而来,终究是客,不要怠慢。” “皇额娘说的是,就是儿子的60寿辰早就过了,他们这也太~” “哀家听说,海上漂流艰险。人家或许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乾隆一听, 不住的点头,是这个理儿。 朕是个孝子,听劝! “传旨,让礼部派一位侍郎,陪同理藩院尚书一起赴津门,再派500骑兵沿途扈卫。” “军机处请示皇上,该按照什么待遇接待赛里斯使团。” “就按照郡王待遇吧。” “遵旨。”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王公大臣,八旗闲人都在议论。 总之, 有海外蛮夷主动来朝拜,是好事。 说明咱大清威加海外。 有面儿! …… 京城里的破落八旗子弟,居住在骡马胡同,祖上曾出过三品大员的松二爷,也觉得脸上有光。 晚上多喝了两碗棒子面粥,还打了老婆。 因为这娘们,竟然对这种新闻不感兴趣。 嘴里叨叨着,一个破国使团来访,那是朝廷大人们操心的事。 你一个没差事,守着两间破屋子,一身行头洗了就没法出门,每月靠铁杆庄稼过日子的闲散旗人,起的哪门子哄? 往常人怂货软的松二爷,今儿硬气了一回。 pia,pia,给了俩耳光。 又哭又闹的老婆,第二天就收拾包裹,回了娘家。 愤愤不平的松二爷, 在前门大街的茶馆,和众茶客吐槽。 “娘们儿不懂军国大事,头发长见识短。如此盛事,她竟然说我胡咧咧,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们说,这,这~” “哈哈哈哈哈。” 茶馆里充满了快活的味道, 一位提着鸟笼的年轻闲散旗人,多隆说道: “二爷,这就是伱的不对了。老爷们关心的事,你在家说个啥劲儿。” “就是,这下好了,二爷在炕上没法逞英雄了。” 松二爷摇摇头: “几位,听说过几天,使团就要进京。到时候咱们可得去瞧瞧热闹。” “那必须的。” “四九城的事,哪件能少的了咱爷们。” 茶馆掌柜的也凑了过来,透露了一件机密: “3天后的正午,礼部侍郎亲自护送那帮洋人,走正阳门,从咱门口这条街过。” 众茶客愕然。 掌柜得意的说道: “咱在礼部有人,几位爷,就擎好吧。” …… 掌柜的真没撒谎, 3天后,顺天府差役出动,驱赶摊贩,净街。 还在街道上洒了清水,清理了一些碍眼的垃圾。 毒打赶跑了几百个丐帮弟子,不能在蛮夷面前栽了面儿。 duangduang, 差役敲着锣,吆喝着: “乾隆盛世,赛里斯国使团朝拜大清。” “老少爷们,肃静回避。” 茶馆里, 一干旗人大爷,伸着脖子,站在凳子上瞧热闹。 正阳门外,2里。 史密斯骑在马上,旁边是同样紧张的黄大圣。 他们的两侧,是大批兵丁。 前方,是旌旗飘扬,刀枪斧钺开道。 “琼斯,我们到了?” “对,这就是京城。” 黄大圣,也就是琼斯。 他抬头望去,恰好是正阳门高大的三层城楼。 砖砌的城台,站满了兵丁。 心里默念: “紫禁城,我来了。” …… 于此同时, 苏州知府黄文运,也经通州进京了。 走的是崇文门,被税吏拦住了马车。 黄文运的管家,立马塞过去一小锭银子, 带着一丝骄傲说道: “我家主子乃是苏州知府,奉旨进京面圣。” 税吏很不客气的把银子打翻,不屑道: “知府?从四品?崇文门税监大人有令,无论官民,皆要交税。” “多少?” “250两。” 管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道: “这么多?” “嫌多就别进,滚开,别拦着后面的人。” 车厢内, 黄文运早就听到了争执的过程,咬牙说道: “给他。” 于是,管家很不爽的拿出了250两现银,扔在了筐子里。 当啷,银锭碰撞声很是悦耳。 税吏手一扬, 马车才得以进入崇文门。 税吏们故意的大声讽刺: “知府是个什么鸟官,永定河的王八,都是五品起。八大胡同持业的,祖上都是8品。” “天子脚下,洒一把黄豆,能砸三个当差的。” “在四九城抖威风,小小知府还不够份儿。” “土老帽儿。” 黄文运听的脸皮发紫, 差点跳下车,和税吏理论一番。 不过,还是忍了。 他掀开车厢布帘,忍着怒气说: “去江西会馆。” …… 被气晕的黄文运,住进了江西会馆。 他是江西九江府人氏,受到了会首的热情招待。 才让他的心情稍微缓解。 会首苦笑着告诉他,得习惯,得忍。 “黄大人初来乍到,有所不知。在京城,就算是街上遇到一条狗,冲着你汪汪叫,你都不能随便捡块石头砸它。” “为何?” “你得先问问,这狗的主人是谁?万一是哪位军机王爷府上的,那就摊上大事了。” 黄文运有些不爽,就想抬杠: “如果是一介小民养的狗,可打否?” “不可。你得查查这小民,祖上有没有出过部堂,亲戚中有没有权贵,邻居有没有在刑部的。别看平时没来往,可遇上事了,他们真就管。这叫帮亲不帮理!” 黄文运的脸色很精彩,五分滑稽,三分愤怒,二分无语。 故意说道: “若是野狗呢?” “那你也得问问,保不齐昨晚骑它的是军机王爷家的爱犬呢。” …… 噗, 黄文运一口茶叶喷出。 忙不迭的道歉,太失礼了。 会首则是轻抚胡须,笑呵呵。 30年前,他也是意气风发的举人,周围人恭维不断。 被冠以江西小神童,赣州文曲星的美名。 后来,进京赶考,落榜,再落榜,再再落榜,再再再 一回头, 已经是不惑之年,白发上头。 遂绝了科举仕途的心思,开始等待大挑,以举人身份外放做县衙的佐杂官。 一等,就是4年。 他成了家乡人口中的不务正业,不孝子孙。 甚至, 父母亡故后,都只能草草安葬,并无风光。 后来,辗转求了多个同乡。 才意外求得了这会馆的差事。 好歹吃喝住宿,都不用花钱,还能挣几两银子。 伺候的也都是同乡有成就人士,不算丢读书人的脸。 看着颇有官相的黄文运, 他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口气,去安排饭食。 …… 相比黄文运的尴尬,史密斯的待遇就是烈火烹油,钟鸣鼎食。 乾隆询问过了宫廷画师,一位在大清10年的法兰西教士。 这位传教士两手一摊,表示美洲太大了。 大大小小的国度多如牛毛。 赛里斯王室,莫须有! 乾隆点点头, 他倒是知道北美的那场战争,路易十六支援当地民兵,和带英打的正酣。 世界之大,有几个没听说过的蛮夷小国来朝拜,也是很正常的。 礼部驿馆, 非常的气派,奢侈。 理藩院还调拨了仆人20人,丫鬟奴婢10人,厨子10人。 新鲜食材5车,各地特色吃食5箱。 另有御赐绸缎100匹,金500两,银1000两,古董字画10件。 这是皇帝的第一批赏赐,开胃小菜。 午餐, 正使史密斯享受的是25道菜,还有舞乐。 副使琼斯,是18道菜,没有舞乐,不过可以蹭看。 其余使团土人,一概是四菜一汤。 史密斯这个爱尔兰农夫,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大吃大喝,不时灌酒。 旁边伺候的丫鬟,已经被他脑补了好几集了。 他觉得,这就是天堂。 下榻的房间,地上竟然是羊毛地毯。 他犹豫了好久,才舍得踩上去。 墙上,挂的是名家字画,不感兴趣。 桌上的镇纸, 竟然是金的,他爱不释手,收入了私囊。 当晚, 还有自荐枕席的奴婢,他自然是无法拒绝。 我乃蛮夷,不读孔孟,不需要矜持。 尽兴之余,还说了很多疯话,幸好没人听得懂。 副使黄大圣享受的待遇也差不多,不过他相对谨慎。 忍的好苦。 主要是怕那一头卷发,被压直了。 时不时还得喷点香水, 李郁说,这样才像一个真正的美洲绅士。 …… 次日, 军机处就收到了使团的表现汇报。 所谓奴婢,全是眼线。 和珅看着精致的国书,感觉没有破绽。 其余军机处诸人,也传看了一遍。 “诸位大人,可以安排陛见了吧?” “可以。” 3日后,钦天监算的好日子。 穿戴整齐的使团所有成员,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缓缓进入紫禁城。 走的是东华门, 史密斯看什么都新鲜,一路不停的赞叹。 他的汉语,是在西山岛临时学习的。 简单粗暴,但是效果极好。 “太美了,太棒了,太好了。” 礼部官员听的频频点头,觉得这次的蛮夷使团懂事,上路子。 就连三磕九拜,都学的很快。 负责教习晋见礼仪的礼部官员,赞不绝口。 …… 太和殿, 文武百官全部到场,准备见证这场盛事。 音乐悠扬,皇家气派。 史密斯不停的惊叹,amazing!很符合蛮夷的形象。 这一次, 仪仗就出动了200人,崭新的服装。 宫女更是动作整齐划一,看起来像同一个人。 “黄,我紧张。” “冷静,你尽管胡咧咧,剩下的都交给我。记住,我叫琼斯。” 终于, 踩着10几级台阶,走进了太和殿。 齐刷刷的目光,投了过来。 一时间,竟不知谁是游客,谁是动物。 史密斯瞪着眼睛,瞧着高高在上的乾隆。 心想, 这老头子的衣服好漂亮,黄灿灿的。 “大胆。” 一个太监提醒道,不能这样看着皇帝。 乾隆却是心情大好,示意不必如此。 对待一个红头发蓝眼睛的蛮夷使节,可以宽容一些。 …… “赛里斯国使节,拜见皇帝陛下。”太监拉长嗓子喊道。 史密斯首先下跪,磕头。 非常标准,毫无迟滞。 尤其是磕头,咚的一声,磕在金砖上。 文武百官心里都一哆嗦,暗自佩服。 一位眼尖的太监,小声告诉皇帝: “万岁爷,红毛使节把金砖磕裂了。” “竟有这种事?” “奴婢不敢乱说,刚才看的真真的。” 乾隆心里一阵感动, 觉得这位使节是个至诚之人,一会要多多赏赐。 三磕九拜之后,就进入了正题。 史密斯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稳住了身形。 落在乾隆眼里,竟是有些心疼。 看来刚才那一下,是磕太狠了。 史密斯开始大声讲英语, 殿里文武百官瞳孔地震,这就是蛮夷的语言啊,听不懂,一句也听不懂。 不过好有意思! 史密斯讲的很快,就两句,没词了。 然后眼巴巴的看着黄大圣。 黄大圣开始翻译(听不懂,自由发挥): “尊敬的大清皇帝陛下,这位是赛里斯国全权使节,史密斯男爵阁下。我是副使,琼斯。 大清富有四海,国力强盛,还有一位睿智,英明,长寿,仁慈的皇帝。 我们的国王陛下,很仰慕大清,所以派出了我们前来朝拜。 希望一睹皇帝的风采,顺便学习大清的优秀文化。 我们在海上花了1年,终于踏上了这块美丽的土地。 …… 角落里, 两大臣在悄悄议论。 一人问: “王大人,你掰手数什么?” 另一人答: “张大人,我在数赛里斯正使说了几句话。” “有什么不对?” “正使哇哇了两句,副使说了5个长句,对不上啊。” “害,你想多了。” “哦?” “正使说的是文言文,精练。副使说的是民间口语,啰嗦。” “有道理。” 龙椅上, 乾隆笑容满面,心里如同吃了100个蜜糖。 期待的问道: “美洲的君主,都知道朕?” 史密斯:“verygood。” 黄大圣:“在美洲,皇帝陛下有个绰号,有点长。” 文武大臣耳朵都竖了起来,乾隆也忍不住前倾。 这包袱,抖的好。 只听的黄大圣用蹩脚汉语,一字一顿的说道: “从天而降的千古一帝,3亿黎民的慈父,8000里江山的守护神,当代最伟大的军事家,18世纪西方的一盏明灯。” 这突如其来的马p,是如此的精湛,又宏大。 乾隆高兴地哈哈大笑,作为一个皇帝,其实已经很失礼了。 史密斯也收到了信号, 立即跪地: “万岁,万岁。” 这一次,是说的汉语。 效果过于震撼,大臣们全部呆住了,怀疑自己的耳朵。 乾隆也傻了,问道: “你说什么?” …… 于是,史密斯无奈的又重复了两遍,尽可能的字正腔圆。 这一下, 所有文武大臣全部跪下,山呼万岁。 乾隆兴奋的脸皮发红,嗖的离开了龙椅。 来回踱了两步,走下御阶: “赛里斯国的诚心,朕感受到了。” “大清对待客人,是从不吝惜的。和珅,赏。” 和珅立即闪出队列, 掏出一张圣旨,开始宣读赏赐: “大清皇帝陛下,赏赐赛里斯国王 金30000两,银100000两,蜀绣3000匹,苏绣5000匹,绸缎20000匹,茶叶5万斤,珠宝30箱。 另,赏赐正使金2000两,珠宝3箱,玩物10箱。副使金1000两,珠宝2箱,玩物5箱。使团所有人等,金50两。” 和珅宣读完毕, 乾隆不满的补充道: “小家子气。” “人家在海上漂了一年,就冲这份诚心,朕还要赏。” “从内库拨银50000两,绸缎2000匹,算是朕私人给赛里斯国王的赏赐。” 殿内大臣哗然,有人想出来劝谏。 这尼玛赏赐的太多了,不划算啊。 黄大圣机灵,立即大喊: “谢大清皇帝陛下赏赐。” 于是,这事就没得缓了。 大臣们讪讪的,心想这蛮夷好像挺精明的。 乾隆还沉浸在愉悦当中, 笑呵呵的下令赐宴,在京王公大臣,3品以上全部参加。 盛况空前,朕的喜悦,你们要共享。 …… 对于一个老人来说,今儿很愉悦。 就冲着这份愉悦, 花点小钱,就能换来罕有的舒泰感,值! 御厨们,火力全开。 把拿手的本领全部拿了出来,光小工就有1000多人。 运输食材的马车,足足100辆。 盛装打扮的宫女,不断的端着菜穿梭。 史密斯已经不是表演了,他是发自内心的震惊: 不停的惊叹, 眼珠子瞪得像牛,落在乾隆眼中,又是极大的满足。 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充斥着内心,爽! 朕上头了。 …… (作者也写的上头了,宿醉后写的此章,飘飘乎。) (你们评论悠着点哈,时刻牢记这是一篇正经历史文。若觉得还行,就帮着推广一下,书友,书单,群,同行评论区,一切为了反清。)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20章 天不生弘历,万古如黑夜。续费吧? 第120章天不生弘历,万古如黑夜。续费吧? 乾隆慈祥地说道: “慢点,吃慢点。” “一会让御膳房派两个师傅,去给使团做菜。” 史密斯叼着葱爆海参,嘀咕了几句。 黄大圣赶紧翻译道: “他说,这里像是天堂,这些菜,美洲王室都没吃过。” 哈哈哈哈,乾隆又是开心的大笑。 又询问宫廷中的法兰西教士: “欧洲皇室吃几个菜?” 教士尴尬,只能敷衍道: “我离开家乡太久,不太了解欧洲皇室的近况。大约是十几个菜吧?” “太寒酸了,不好,不好。” …… 史密斯放弃了筷子,开始动手。 殿下的王公大臣们一阵窃笑,心想真是蛮夷。 吃的模样这么粗鲁,太没形象了。 黄大圣过于紧张, 一直味如嚼蜡,不知道吃了些啥。 这成了他一生的遗憾,离开紫禁城后,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 御膳,到底是什么滋味? “赐酒。” 乾隆举杯,正副使节,还有王公大臣共同举杯。 “为大清贺,为皇上贺。” 史密斯似乎是有些上头了,喊得特别大声。 旁边的宫女都差点破防, 不过,乾隆却是特别开心,他就喜欢这种憨货。 “喜欢这里吗?” “喜欢,很喜欢。” 史密斯在西山岛突击学习的几句夸奖的汉语,终于派上了用途。 又逗的乾隆眉开眼笑, 胃口大开,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以前怎么就没听说过,这个赛里斯国呢。 此国虽小,但民风淳朴,王室很上进。 就是穷了点,进献的那些礼物挺寒酸的。 除了纯金王冠,其他都是粗制滥造的货色! 不过,作为大清皇帝,在乎的从来不是利益,而是这份孝心。 …… 歌舞表演, 史密斯端着杯子,直勾勾的盯着这些女人。 殿外的一些御史,忍不住站出来。 准备指责这些失礼行为,被不悦的乾隆一个眼神吓退了。 “史密斯正使,舞乐比你国如何?” 在黄大圣的胡乱翻译下, 史密斯误解了,以为是让他去跳舞。 “verygood!” 他用手帕擦擦,然后起身,在一片惊叫声中,拉住了一个宫女。 跳起了家乡搂草堆的舞蹈。 反应过来的乾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非常的失态。 殿外的王公大臣,都傻了。 被拉住的宫女,紧张的要死,满脸泪水,以为今天死定了。 史密斯疑惑的松开了手, why你要流泪?是因为跳舞踩到了你的脚吗? 乾隆笑着说道: “无妨,朕把她赐给伱了。继续奏乐,继续舞。” “今日,朕很开心,不讲那些规矩。” 于是, 史密斯摘下了帽子,露出了一头红发。 搂着这个宫女,跳起了旋转舞。 黄大圣怕自己过于拘谨,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也加入了行列, 牵着两个宫女,跳起了家乡的抗狼舞。 群魔乱舞。 …… 赛里斯使团,火了! 能让皇帝笑的肚子疼,心情大好的事,世上罕见。 他们在驿馆的待遇,也水涨船高。 已经是比肩亲王待遇了。 院子里,是堆积如山的赏赐。 屋子里,金银珠宝随处可见。 史密斯的嘴,再也没合拢过。 还新添了一种毛病, 不挑时间,地点,时不时就抽风,举起双臂大喊一句: “万岁,万万岁,我爱大清。” 传到宫里,乾隆更满意。 使团每天的日程很忙,参观紫禁城,参观火器营演习,参观皇家园林。 还有,学习先进文化。 礼部的官员带着他们吃遍了京城八大楼,八大馆,八大胡同。 还有学宫,文庙。 每到一处,史密斯都是震惊,再震惊。 极大的满足了所有人的心理。 人人都说,赛里斯国不错,位置摆的正,谦虚。 不知不觉,就呆了半个月。 驿馆内, 一个土人找上了黄大圣,塞给他一个锦囊。 “来之前,李爷给的,吩咐到了日子就打开。” 打开后, 纸条上写着: “该提醒乾隆续费了。” 看不懂,翻过来后, 背面是小字,密密麻麻,具体的提醒续费的措施。 这让黄大圣感叹, 李郁,多智近乎妖。 …… 2日后, 又是一次宫廷宴席。 因为,使团快要回国了。 清廷对于一切外人都很警惕,不希望滞留太久。 礼部的人已经暗示过了, 再待几天,最好就返航。 否则,海上气候恶劣,容易不安全。 乾隆给和珅丢了个眼色, 和珅秒懂,立即亲切的询问: “二位使节,还有什么要求吗?尽管提出来。” “临行前,国王想要一张大清皇帝的画像,挂在宫殿里,供臣民瞻仰。” “朕准了。” 这样的合理要求,乾隆是很乐意满足的。 不过,史密斯却突然红了眼圈, 让在场的人都一阵纳闷,摸不清头脑。 和珅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贵使这是?” “看到富庶的大清,我们就羡慕不已。赛里斯的百姓苦啊,我们国王曾经哭着说,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大清这样的日子啊。” 乾隆很欣慰,又到了装哔时刻: “你们的国王有这份心思,非常好。朕断定,赛里斯日后定能成为美洲强国。” “求大清的皇帝,能够赐予一些治理经验。” 大臣们一愣,都看着皇帝。 乾隆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个议题太大了, 于是询问道: “赛里斯在哪些方面比较落后?” “全部落后,急需大清的指导和帮助。” …… 一直在发呆的军机大臣于敏中,突然睁开了眼睛。 盯着这个憨厚傻缺的红头发史密斯,后背一阵发凉。 漕,他好像在诈骗皇帝! 欲言又止, 他低着头,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同僚。 发现,他们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 就连宫廷法兰西教士,也很不安的低着头。 避开了自己试探怂恿的眼神, 从一开始,这位教士就有些狐疑。 使团的气质,有些贱兮兮的。 但是在大清宫廷做客卿十年,深知这里的规矩。 时刻要牢记,“客”的定位。 礼部一位官员曾经意味深长的告诉他: 少说少犯错,不说不犯错。 这大清朝的水,你一个洋人客卿未必看的透。 这话,他听懂了,也听进去了。 于是, 拿着筷子,在盘子里的海参上画了个十字,然后选择了明哲保身。 于敏中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年头,就连洋人都被带坏了。 衮衮诸公,就皇帝是真傻,其他人都是在装傻。 …… 果然, 皇帝沉吟片刻,询问道: “赛里斯一年岁入几何?” “仅10万两白银,只能拖欠着贵族的薪俸,用椰子和海参了一大通。 黄大圣其实一句也听不懂,不过不影响他翻译。 睁眼说瞎话呗。 来之前,李郁叮嘱过他。 翻译有几层境界。 逐字逐句的翻译,属于入门新手。 做到“信达雅”,属于登堂入室了。 按需翻译,抛开讲话者自由发挥,才是翻译界的至高神! 此时, 他想告诉李郁:我做到了。 …… “尊敬的大清皇帝陛下,我们还想求一些书籍。” “什么书籍?你们看的懂吗?” “我们国王潜心研究汉学,已经是全美洲识字最多的君主了。” “真的吗?”乾隆忍不住笑了。 黄大圣从怀里, 拿出了一件横幅,示意和珅帮个忙。 两人缓缓拉开, 乾隆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 上面竟然是一行毛笔字: “天不生乾隆,万古如黑夜。” 书法是丑了点,笔顺歪歪扭扭, 在大清只配在学宫扫地。 然而,这是一位异国君主写的呀。 天啦。 这书法简直飘逸洒脱,充满了自信。 一股浓浓的加勒比风情。 …… 乾隆的眼眶湿润了,真感动了。 不过, 他还是谦虚了一下,摆摆手。 “呵呵呵呵,太过了,太过了,那是形容圣人的。许是你们国王读的那本有印刷错误,不知者无罪。” “不,国王说,您才是圣人。” 在场所有大臣都傻了,感觉像吞了苍蝇,恶心。 黄大圣已经进入了影帝角色,用蹩脚但流利的汉语说: “国王说,能让三亿黎民吃饱肚子的,才是圣人。孔子,他只会说大话,郊游打野架,还让弟子饿肚子,算不得圣人。” 这一句话,石破天惊。 乾隆被震的半天说不出话, 被夸的太狠,飘飘乎如羽化登仙! 朕又上头了, 王公大臣们有的咳嗽,有的坐不稳,有的满脸诧异,还有的一脸愤怒。 所有人的心声都是, 蛮夷,你踏马的是真敢讲啊。 为了捧皇帝,往死里踩圣人。 今天要不是看你是使节,非得把你削1000片做生鲜料理。 黄大圣此刻, 隐约有几分李郁的邪性,搞事情不怕大,心黑手又辣。 竟然, 走过去,质问一位表情愤怒的文官。 “这位大人,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这,这,这~,有辱斯文,不可李郁。” 这位文官是乾隆30年进士,平生最敬圣贤,克己守礼。 于是,落在乾隆眼里。 这是个二五仔, 1个月后,就被打发去了伊犁吃沙子。 因为他伤害了皇帝的感情。 黄大圣,又找上了年迈的于敏中。 他不认识老于,只是看模样觉得他可能是个大官。 “老大人,你也觉得我说的不对?” …… 于敏中立马开启了快嘴: “不,不不,不不。皇,皇上当然是圣人!” 他吓的后背冷汗直流,恨不得把这个卷发蛮夷的嘴给撕了。 躲过了乾隆的刀子,然而愤恨的同僚们以后要搞自己的啊。 都是圣人弟子,这股邪火早晚要烧个人的。 黄大圣举着横幅, 用古怪的腔调,大声念叨着: “天不生乾隆,万古如黑夜。” 刺激的在场所有人,生理不适,恶心。 就连和珅这种拍马行家,都感觉脸皮发红,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论下限,自愧不如。 不过,乾隆可开心了。 心中似乎有无限的感慨, 朕喂饱了3亿子民,难呐。 (逻辑帝:大约这三亿,只长了吃饭的嘴,没长干活的手)。 朕的不易,大清朝没人理解。 几万里外的,一个蛮夷国王,却能理解朕。 这是什么样的精神? 再看这些文臣,他的心里没由来的产生了厌恶。 一个个慷慨激昂,人模狗样的,呸。 每次花点银子,就跟挖了他们祖坟似的。 痛哭流涕,劝谏, 就好像朕是个败家子一样。 你们领着巨额俸禄,住着大宅子,藏着万亩良田,反过来和朕讲什么狗屁道德。 这银子,不赏给蛮夷, 留着给你们瓜分吗? 荒谬,荒唐,无耻,朕真是太宽厚了。 这样下去不行, 等蛮夷走了,朕定要寻个由头,杀几颗狗头,抄了家产,让世人都瞧瞧。 到底,是谁更不要脸? …… 想到这里,乾隆缓缓起身,犀利的目光环视众臣, 坚定的说道: “朕决定,再次追加10万两借款。” “礼部尚书,带二位使节去藏书楼,只要是有利于富国强兵的书籍,尽管拿走。” “赛里斯国王写错经典,那不是他的错,而是我大清的错。” “为了杜绝此类无心之错,朕要出手。赛里斯要发展,需要什么?一是优秀文化,二是钱。”” “巧了,这两样大清都有,而且很多。” “朕,要把赛里斯打造成美洲的一艘巨轮!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顺从我大清好处多多。” 史密斯和黄大圣, 齐刷刷跪下,又是一个响头。 真的是发自内心的。 皇帝是好人呐。 一洒就是一座银山,脑门子磕裂了也觉得赚啊。 “万岁,万万岁。” “我们一定会把皇帝的仁慈,传到美洲每一个贵族,每一座城堡。” “好,好。” 乾隆的眼里,满是欣慰。 朕之威名,远播四海。 百年之后,史书上会如何描述朕的伟业? 一代圣君,千年未有之盛世! 痛快,似乎年轻了10岁。 散了宴席, 王公大臣们个个噤若寒蝉,闭门不出。 礼部的官员, 赶紧打开了藏书阁,给赛里斯洋人挑选。 随从中,有一“土人”恰好是读过书的。 他根据书名挑书。 什么四书五经,忽略。 实用性的书籍,统统拿走。 甭管是养猪的,冶铁的,生娃的,煽马的,鞣制皮革的,盖房子的,建木船的,造宫殿的,还是阴阳风水堪舆学, 我赛里斯,都要!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21章 归国前,我还有一些大胆的 不成熟的 第121章归国前,我还有一些大胆的不成熟的想法 藏书楼的官员,脸都绿了。 好几次想说: “畜生,这是孤本,放下你的脏爪子。” 然而,没敢开口。 史密斯咧着大嘴,哈哈大笑。 提着一个麻布口袋,跟着后面。 装满了,就扎紧。 然后换个口袋,继续装。 负责四库全书编修的侍读学士,纪晓岚也来了。 他刚想骂人,就被拉到了一边,告知了皇帝的意思。 于是, 他就迅速的淡定了下来, 还走过去,主动询问: “贵国需要哪些方面的书籍?这藏书楼本官熟悉,可以帮着指点。” 于是, 使团的效率更高了,10个麻袋都装不下了。 黄大圣眼尖,抓到了一本大清舆图。 “不行不行,舆图乃是军国机密,不得外传。”一个书办赶紧阻拦。 “听不懂,我听不懂。”史密斯一把夺过去。 强盗行径,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纪晓岚悄悄退出藏书楼,低声问道: “觉不觉得有些邪性?” “嘘。” 能做到礼部尚书的人,自然眼光更深远。 尚书大人, 笑呵呵的找来了4辆马车,帮着搬运麻袋。 …… 等使团一行人走了, 藏书楼的负责人,一位员外郎哭着说: “尚书大人,这些书可都是我大清的无价之宝。不能被蛮夷拿走。” 尚书则是冷笑一声: “就你懂的多?就你会心疼?” “伱什么档次,有什么资格替朝廷心疼?” “朝廷的银子,又不是你家的。” “滚!” 这一场闹剧,微不足道。 总之,皇帝很愉悦,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 甚至,可以媲美历次武功。 所以,群臣就要识趣,不能触霉头。 回到驿馆, 关上房门,史密斯和黄大圣,激动的抱在一起。 一会笑,一边哭。 虽然谁也听不懂对方说的啥,但是不影响交流。 无非是,发财了,赚麻了,牛哔了。 当晚, 又是演戏的一天,使团人手一本书。 不时的赞叹一句: “大清文化,博大精深。” “我爱大清。” 仆役们都记录下来,层层上报。 最终, 乾隆也是看到了,非常欣慰。 对贴身太监说: “这些蛮夷还是挺上进的,真心钻研我们的文化。” “不过朕就担心,以他们的文化水平,能理解吗?朕听说,他们甚至认不全汉字。” 太监, 自然是这片土地上最会说话的一类人, 谄笑着说道: “万岁爷安心,古人说,活到老学到老。他们学个几十年,总会有些悟性的。” “有道理。” …… 次日, 黄大圣找上了礼部官员,说归国的事。 一边说,一边流下了不舍的泪水。 “我们太喜欢大清了,可是一想到国王的殷切期盼,还有吃不饱肚子的国人,我们又恨不得飞回去。” “可以理解。” “在归国之前,我们还有一些不成熟的,大胆的想法。” 原本风淡云轻的礼部官员,一听就警惕了起来。 不成熟,大胆的,这些形容词,一听就很不妙! “贵使有什么想法?” “皇帝陛下赏赐太多,我们的船装不下。” 无耻,不要脸。 在场所有官员,都在心里痛骂。 “贵使想添一艘船?” “不是。” “??” “我们想以旧换新,以小换大。嘿嘿嘿。” 尚书强忍着心中郁气,点点头。 军机处众人听了,也都是无奈的答应了。 就好似你进庙求神,九十九拜都拜了,不差最后这一哆嗦。 除了换船,那些御赐贡品体积太大。 丝绸布匹啥的,大部分也折现。 当然了,具体经办的人漂没了1成。 这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看在皇上的份上。 …… 离开京城的日子临近了, 史密斯又搞了一出幺蛾子,跑到皇宫外放声大哭,又哭又捶地。 礼部官员问他怎么了, 他哇啦哇啦一大通,黄大圣翻译说,是感念大清皇帝的仁德,舍不得离开。 想讨一个皇帝用过的物件, 衣服,文房四宝,配饰,都可以。 当他想念皇帝的时候,可以睹物思人。 乾隆一听, 大为受用,于是赏赐了随身龙纹玉佩一件,手帕一方,还有明黄褂子一件。 史密斯小心的收起来,这才擦着眼泪离开了。 开始胜利大逃亡。 …… 第一站通州,根据事先说好的,以旧换新,自由挑选一艘船。 码头上,一艘1000料大船,8成新。 正在卸货,似乎是一艘商船。 史密斯点点头, 从水手的眼光看,船况不错,很适合内河航运。 黄大圣立即领会,告诉随行的八旗武官: “就这艘吧?” “好。” 这位身穿棉甲,威风凛凛的八旗汉子一挥手, 接下来的手续,由朝廷的兵丁完成。 直接把船主抓下来,暴打一顿。 告诉他,这艘船,属于赛里斯友人了。 而他,则到要去津门港口,那里有一艘破船,归他了。 …… 返航的时候, 是从通州,走大运河南下,最后进入长江。 朝廷派出了4艘战船,沿途护送。 要求是送出长江口,就算完成了任务。 这一路, 有战船开道,有纤夫拉船。 使团众人们天天看风景,表面轻松,实则紧张。 临行前, 李郁交代了一个任务,记录大运河(通州到扬州段)的一切情况。 越细致越好! 包括但不仅限于: 河道宽度,深度,流速,沿途城镇,码头,堡垒驻军,船只数量,河道走向,水闸关口,沿岸人文。 每到一处城镇,黄大圣就询问陪同的官员。 总能得到最详细的介绍,还有吹嘘。 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博得了极大的好感。 他惊讶的发现,李郁说的完全正确。 大清官吏没有保密意识,什么都敢说。 一顿小酒, 甚至指着岸上的关卡,说这里有多少兵。 从北往南,关卡有津门,临清,淮安,扬州,浒墅关(苏州),北新(杭州)。 每一处均派驻官吏,驻扎绿营兵丁。 来往船只接受检查,交纳赋税。 而且, 京杭大运河各段的流向不是一致的。 有的往南,有的往北流。 更有一些关卡,水位不同。 船只需要进过闸口,人力抬升。 一路上, 他以钓鱼为借口,悄悄的测量了部分水深。 鱼线上挂的不是饵料,而是铁锭。 深度,3米到7米不等。 宽度就靠目测,平均在二三十米。 …… 史密斯一路上都不敢说太多。 只是看着来回穿梭的船只,感叹东方富庶。 根据李郁的要求, 他们分别在临清,淮安,扬州,各选了一个时辰,数过往船只数量,以及类型。 得出了一个惊讶的数字, 一个时辰内,淮安段经过的船只高达120艘。 其中战船,渔船占比很小。 商船最多,客船其次。 若是在漕运季节,还要更繁忙。 船只从200料到1000料,多是三桅平底船。 还要一个现象, 沿岸码头纤夫多。 随便找个头目,谈好价钱,1里路一个人2文工钱,拉着船前进。 尤其是不顺水,又无风的时候。 中式硬帆,很难借助逆风,横风。 黄大圣粗粗一算, 沿河的纤夫,力夫,不少于4万人。 路过扬州府的时候, 使团还上岸参观了瘦西湖,繁华的府城。 史密斯依旧是震惊,惊叹, 还得到了盐商的几千两馈赠,大概是看在皇上的份上。 真是富得流油啊,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舍不得走了。 什么马帮,能有这种利润啊。 一个想靠双手勤劳挣钱的云南汉子,就这样被李郁给带歪了。 …… 18天后,进入长江, 就是另外一副场景,烟波浩渺。 史密斯依旧是震惊,夸赞, 他学会了竖起大拇指,睁大眼睛说: “太美了。” 随行官员的腰杆子,都挺直了几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到了崇明,船只补充淡水,给养后,就该分手了。 史密斯哇哇大哭, 抱着送行的礼部官员,叽哩哇啦说了好多话。 翻译过来,大约就是: 舍不得大清,舍不得皇帝,舍不得离开,这里简直是蛮夷的天堂。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在这生活一辈子 我愿,生是大清的臣,死是大清的鬼。 礼部官员们频频点头,表示会汇报皇帝陛下。 本以为就此结束了, 史密斯又捧出了几盒子珠宝。 在场最高的一位官员,有些怀疑的问道: “你们这是?” 黄大圣翻译道: “请不要推辞,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小心意。” 众人对视几眼,决定收下。 看着赛里斯使节的船,消失在视线中。 一位礼部官员感慨道: “没想到,蛮夷这么快就掌握了我大清的文化精髓。” “孺子可教。” “是啊,就是这代价有点大。据说,皇上的赏赐,折合白银超过了百万两?” “咳咳。” “诸位不要妄议,这事不能算经济账,你得算大帐。” “是啊是啊。” …… 入夜后, 赛里斯使团,终于恢复了本来面目。 降下狮子旗,换掉花里胡哨的衣服。 打扮的像商船一样,在黑色里返航。 他们又驶入了长江,并在次日清晨进入大运河,目的地,太湖西山岛。 史密斯再也不敢露面了, 躲在船舱里,躺在珠宝上。 这种枕着金子银子,盖着绸缎睡觉的feel,他做梦都不敢想。 每天都咧着嘴,梦里都是金灿灿的。 自己穿着华贵,喷了香水, 带着一大群女仆,奔跑在爱尔兰的草地上。 身后,是他的城堡。 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尊敬的叫他史密斯爵士! 注意,不是sir,是lord。 午餐时分, 他左手葡萄酒,右手夹着鱼子酱的土豆。 喝一杯,倒一杯,吃一个,扔一个。 被称为爱尔兰最会享受生活的贵族。 …… 在浒墅关前, 他们遇到了前来接应的李家堡来人。 杜仁亲自来了,怀里揣着好几份官府公文。 税吏们收了100两, 就放行了,也算是给了很大的面子。 在傍晚时分, 终于抵达了太湖,西山岛。 黄大圣跪在甲板上,泪流满脸。 终于活着回来了。 史密斯也是嘿嘿傻笑,兜里揣着金子。 脖子里挂着金项链,4条! 李郁一身白衣, 站在码头,迎接他们的到来。 “摆酒,庆功。” “今晚不醉不归。” 西山岛,是李家军的地盘。 在这里,不必担心安全。 酒宴上, 黄大圣用极其亢奋的语调,讲述了他这一路的见闻。 众人听的一愣一愣的,像是天方夜谭。 原来,钱这么好骗? …… 众人对于造反事业,更加有信心了。 老胡听的不能自拔,把鸡骨头都嚼碎了。 范京一边喝酒,一边轻蔑的冷笑。 刘武满脸的兴奋,到处找人敬酒。 张老爹听的直摇头,把肘子放孙子碗里。 “爷爷,我饱了。” “狗儿多吃点,长大了才能做大官。” 张满库疑惑的看着自己老爹,问道: “做什么大官?” “李老爷做了皇帝,狗儿就能做大官。” “可现在还是大清的天。” “你懂个p,坐金銮殿的皇帝是个傻子,这天早晚要改姓。” “真的吗?” “你瞧见码头上的金山银山了吧?” “瞧见了,怪吓人的,听说库房都堆不下了。” “不是傻子,能骗来这么多钱?” 张满库一愣,好像是这个道理。 “爹活了几十年,早就看透了。咱们老张家的祖坟,怕是要冒黑烟喽,狗儿,以后当了大官,坟前一定要告诉爷爷。” “爷爷,我给你烧金箔纸,再搭两个肥猪头,一坛子老酒。” …… 张满库,忍不住骂儿子: “不吉利,傻不傻。” 却被老爹不满的阻拦了: “我活了50年,再活个十年,还不知足?” “咱乖孙说的多好,金箔纸,猪头,这待遇咱家谱上有人享受过吗?” 张满库无语,对着一块肥鸡狠狠的发力。 张老爹,端起一杯陈酿, 先是贪婪的闻了一口,然后喝掉,把杯子推开了。 “好酒,好酒。” “爹你喜欢就多喝点,那边还有十几坛。” “不能喝了,咱是手艺人。” “啊?” “手艺人靠的就是这稳稳的手,还有明亮的眼睛。酒喝多了,手就抖了,眼睛也花了。” “我听爹的。” 李郁没喝酒, 而是和史密斯,张筱妹,黄大圣,在书房内谈话。 “150万两?这么多。” “是啊。” “好,好,你们干的漂亮。” “我可以回爱尔兰吗?”史密斯通过张筱妹问道。 …… 李郁点点头, 告诉他: “我会按照原先的许诺,分给你一成。” “谢谢老爷,谢谢。” 史密斯扑通跪地,磕了一个头。 大清文化影响,果然是厉害啊。 李郁笑了,没有扶他。 黄大圣则是很紧张,他没有史密斯那么乐观,他很担心被灭口。 开玩笑, 只要现在翻脸,干掉两个人。 这30万两,不就省下来了。 史密斯太天真,但是他这个跑过江湖的,可不敢天真。 就连张筱妹这个女人, 脸色都有些不对劲,往李郁的一侧挪动。 大约是害怕被刀斧手,一起剁了。 李郁坐在椅子上, 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谈笑风生。 他当然猜到了两人的心理,但是不点破。 因为, 他想瞧瞧俩人接下里到底会做些什么。 如果, 这次中途有离开的机会,黄大圣早离开了。 但是船上水手,全部是李郁的人。 黄大圣的心里, 对于李郁的恐惧到达了极点,开口道: “一成太多了,我只要5万两,其实2万两也行的。” 沉默, 李郁没有表态,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 “我是个讲信用的人,对于朋友。” “过两天,你们就可以带着钱走。” …… “谢谢,我回去给您立生祠,天天上香。” 黄大圣在巨大的喜悦之下,也癫了。 李郁这才示意, 继续听他讲: “史密斯,你想回国,就需要雇佣一条船。” “这一路上,你怕不怕被人做了扔海里?分了你的金子。” 张筱妹翻译后,史密斯的脸一下就白了。 是啊,这个可能性太大了。 那帮见了金子就发疯的水手,绝对做的出来。 他绝对活不到马六甲。 李郁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开始循循善诱: “所以,你需要先当个真正有威信的船长,有一批忠诚的水手才能正式返航。” “我建议你携一部分款去南洋,或者濠江(澳/门)。以有钱人的身份出现,招募水手,购买船只,货物。做点海洋贸易,锻炼队伍。” 史密斯点头如捣蒜,非常认可这个方案。 “我再送你一幅字,你以后可以挂在船长舱室内。这是一位帝王的终生格言,配得上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楷体的,通俗易懂。 就是不太吉利。 …… 史密斯觉得特别有道理。 立马答应了。 腰缠1万两,坐船下南洋,够阔了。 以有钱商人的身份,去招募那些流放恶棍,无业水手,还有酒馆表子。 只要有金币,那些家伙就会匍匐在自己靴下。 用唱诗班一般美妙的嗓音,叫自己“captain,boss,sweety”。 哦,我的上帝。 这种受人尊敬的感觉,想想都令人神往。 史密斯挺起了腰杆,开始带入了身份。 落在李郁心里,暗赞一声。 红毛,你读书太少,信我是对的! …… 接下来, 黄毛,啊不是。 卷毛,接下来就是你了。 黄大圣的一头卷发,还是那么的飘逸。 厨娘手艺不错嘛,改天给杨云娇烫个头,增加点新鲜感。 李郁微微一笑: “卷生,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大胆点,尽管讲。”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22章 军火行业,广阔市场,大有作为 第122章军火行业,广阔市场,大有作为 黄大圣吓得一哆嗦: “我,我就想招募人手,购买马匹,重建祖上的马帮商路。” “我想有这么多银子,你可以成为云贵川最大的马帮头子。” “李爷,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吗?” “西南地区,愿意为一口饭拼命的汉子多吗?” 黄大圣略一思索,就答道: “我想,按照李爷手下的待遇,应该有很多人愿意为您效劳。” “好,你帮我招募一些人,吃不上饭的狠人。对外就说是做商队护卫。” “有多狠?” “我一个眼色,就敢杀官差的。” “没问题。” 李郁又慢悠悠说道: “我是这么想的,你先拿5万两走。以后,每招募一人,我就给伱返现100两。” “都听李爷的。” 听了这个方案,黄大圣反而松了一口气。 生命没有危险了。 这就是真实的江湖。 …… 2天后, 黄大圣先行离开,携带了1000两现银,其余的都换成了银票。 兑换手续费,李郁没收。 还好心的准备了一辆马车,一箱火绳枪。 从余款里扣掉了。 黄大圣直呼贴心,想的周到。 马帮嘛, 就是马匪和商帮合起来的简称,没点武力傍身不行的。 史密斯, 则是多待了5天后,才悄悄离开了。 他带走的多数是珠宝,还有金子。 体积小,方便变现。 还带走了一些短手铳,当然了,不免费。 这是李郁第一次尝到,做军火生意的甜头。 利润相当的高! 因为购买军火的人,往往都心怀不轨。 心虚,就不敢还价。“ 可以漫天要价,恐吓他必须买。 嫌贵,我就把军火卖给你的仇家。 仇家知道了,肯定不还价。 这个经验,非常值钱。 李郁郑重的在日记本上写: 乾隆四十年,九月初二。余得银140万两。然,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军火行业,广阔市场,大有作为。 写完,合上,放入柜子里。 这是最近新添的毛病, 写日记! …… 乾隆的玉佩,手帕,明黄褂子是意外之喜。 精心收藏好, 说不准哪一天就能用上。 李郁在骨干分子会议上,提出要求。 朝贡事件内幕,只在骨干分子中公开。 对于底下人,一概以贸易挣了大钱的宣传口径。 账面上趴着这么多钱, 能做的事就太多了,再次迎来了大基建,大生产。 所有产业,都得到了拨款。 加大规模,加大产量,扩充更多的人手。 李郁无比庆幸, 当初拿下了西山岛,这里的面积够大。 出于安全考虑, 西山岛需要一支强大的水军,否则一旦暴露,很可能被封锁。 西山船厂, 成了最近优先级最高的基建项目。 600料平底战船,一口气下水10艘。 现在又在集中精力,搞运输船。 运兵,运炮,运骡马。 这种船自然和战船的要求不一样。 首先就是舱室大,能装。 总不能让人露天坐甲板吧。 …… “双层?” “对,参考了古代的楼船设计。” “动力呢?” “靠人力,或者畜力。” 蒯木匠,现在应该叫蒯厂长,走到船尾,探出身讲解。 两侧, 竟然各有一个明轮。 “航行之时,每侧各有10人,共同踩动,牵引明轮转动。” “这是方向舵?” “是的。” 李郁点点头,这个设计没问题。 平底船,又是双层,船体高大。 完全抛弃了风帆,因为怕重心不稳。 “这是用的什么木材?” “回老爷,乃是用的杉木,松木。” 运输船,用料自然没有战船那么好。 这样分配很合理。 “能装多少人?” “如果是携带火枪的话,满载大约能装400人。不过~” “不过什么?” “船速缓慢,长途航行,乘员疲惫。” “若是轻型火炮呢?” “80门。” “每炮5人,还有炮弹,火药,都算进去呢?” “最多40门。” 上面一层有舷窗,必要的时候可以当射击孔。 底下一层没有舷窗。 蒯厂长说, 是为了防风浪。 满载的情况下,吃水线已经到了底舱的中上位置。 …… “你有没有考虑过,人员货物上下更便捷的设计?” “老爷是说,用硬质跳板?” 那种晃悠悠的跳板,实在是考验人的平衡性。 人还可以克服,火炮就麻烦了。 若是有更宽,硬质的跳板,就可以快速卸车,卸炮。 蒯厂长犹豫了一会: “可以参考吊桥,做一种铰链控制的硬质跳板,宽度6丈,长度15丈。” “航行时升起,靠码头时候放下。” “怕是需要铁厂配合,用夹铁板。” 李郁立即拍板,没问题。 “不过如此一来,船的左右就不平衡了吧?” “无妨,满载的时候,在另一侧多安排重物。” “那空载呢?” “将船上水手日常所需物资,都安排在另一侧底仓。” 李郁对于这种船很满意, 建议分重型和轻型两种。 轻型运输船,适合小规模行动,还有水浅区域。 仅载50人。 …… 上次从安徽购买了大批的木料,短时间是不担心了。 不过,蒯厂长还是建议多储备一些木料。 因为,其他物质都是随买随用的。 木料不是,砍伐后需要多个工序,很久的时间,才能用于船只,家具。 李郁从善如流, 派人去,继续购置一些硬木料。 银子只有花出去,才有价值。 而史密斯他们以旧换新搞来的那艘船,也很不错。 非常耐用的商船,木料也新。 这让他,为那个损失惨重的船主默哀了一会。 邪恶的清廷! 李郁琢磨了几天, 决定在原来基础上,加以改进。 变成一艘庞大的内河火力输出平台。 船舱主体结构还算坚固, 又用铁部件加固,增加船体刚性。 舱外壁, 加挂铁板,增加防御。 挖出合适的炮口舷窗,还有射击孔。 甲板稍作改造, 除了尾部,其余全部成了平的。 增加了6处固定位,可固定短管霰弹炮。 抵消后坐力。 而舱内侧舷炮,多是长炮,打铁球炮弹的。 …… 李郁取了个名字,太湖幽灵号。 这个名字一点都不浪漫, 理论上,太湖幽灵号可以装载24门炮,以及50杆抬枪。 李郁对于抬枪这种武器印象深刻, 在李氏一型火绳枪的基础上,搞出了李氏抬枪。 总长度2米,六棱枪管加长加厚。 两人协作,才能完成装填。 主要是打霰弹,偶尔也打圆球铅弹。 靶场试过,铅弹能打400米。 霰弹能打200米。 某种程度上说,接近1磅炮的地位。 或者叫0.6磅炮。 有人说这玩意, 在枪里面,它打的最远。 在炮里面,它重量最轻。 总之,李郁很欣赏这种跨界武器。 将他部署在了战船上,填补火炮的空白。 靶场试验时, 发现在前面用肩膀扛着的人太过痛苦,被震的七晕八素。 于是, 又增加了枪架,架设在甲板上。 抬枪架在上面打,就轻松多了。 而考虑到后坐力太大,火枪手打不了几枪,就肩膀淤青。 李郁又给抬枪手, 配备了一种坎肩,穿上后,右肩有厚厚的皮革缝着棉花,能够抵消一大半后坐力。 …… 改装这艘船,还有一个目的是,避免被认出来。 虽然概率极小,可还是存在的。 一旦乾隆得知,被自己耍的如此狼狈, 以他极度狭隘的心月匈,只要没脑溢血,指定要尽起天下精兵,踏平太湖。 量大清之兵力,不死不休。 李郁有点忌惮, 清军在金川之战中展示出来的组织力,和后勤能力。 这可比什么名将,索伦突击队可怕多了。 一个1%的高度组织力群体,可以轻松征服99%的其余人口。 这在历史上已经无数次被验证过, 清军入关,就是时间最近的一次证明。 后勤能力, 穿越人士都知道,花旗国大兵,打仗是如何的简单粗暴。 用钢铁,午餐肉,还有可乐,冰淇淋,打趴了天天啃草,吆喝板载的小日子。 清廷虽然衰微,纯纯的农业国。 可是那么大的地盘,随便刮一层地皮,就能拼凑起堆积如山的钱粮。 李郁叹了一口气, 他从未和任何手下讲过这些,在染指大运河漕运之前,他不愿意和清廷开战。 除非, 清廷识破了自己,展开围剿。 那他就只能应战,而且要打运动战。 主动出击, 利用四通八达的水系,炮击江宁,炮击扬州府,火烧清江浦。 然后, 再把江南段运河上所有的船只,一网打尽。 若是形势危急, 他还会更加心狠手辣, 将淮安府、江宁府,到苏州府的航线周边2里,所有村庄,码头全部焚毁,水井污染。 这也恰好是清军的传统行军路线, 沿大运河、长江行军,粮草运输、饮用水都有保障。 如此一搞,清军的行军速度就大减。 哪怕留下恶名,自己也在所不惜。 历史,乃是成者王侯败者寇。 只要掀翻清廷,坐上皇位。 自有无数大儒,为朕辩经! …… 看着被魔改的面目全非的“太湖幽灵号”,还有一旁停泊的“嵇康号”十姊妹舰。 众人都觉得信心倍增。 不过,李郁提出了去铸炮坊视察。 “现在,火炮月产量几何?” 张老爹,自豪的说道: “以6磅炮为例,一月可以铸250门。” “这么快?” “对,因为用上了新技术。” “你来给我讲讲。” 于是,张老爹再次抢功。 铁范铸炮法! 优点是成本低,速度快。 相比传统的泥范铸炮,只需十分之一的成本,却达到十倍的速度。 最大的问题是,温度下降太快,容易裂。 解决办法是,持续加温。 在铁范外侧,用小火烘烤。 这样一来,铁炮胚的冷却速度,就能内外一致。 良品率极高, 10门炮胚,往往有9门可用。 听完了张老爹的讲解,李郁很满意。 “你们辛苦了。生活上有什么困难,要求吗?尽管提。” “老爷说的哪里话,我们知足。” 不过,李郁瞧见了一边的张满库,似乎有话说。 于是询问道: “你爹实诚,不好意思提。你来讲。” …… “谢谢老爷,我家狗儿,在铁厂当学徒,能不能读点书?” “读书是好事。”李郁点点头,确实是忘了教育方面投入。 不仅狗儿,童子营那帮孩子,几乎都是文盲。 这样下去,是不太好。 不需要他们做学问,可起码看的懂军令,写的了军报。 “我派人去请两个秀才,在岛上开个私塾。” “谢谢老爷。” 临走前, 张老爹立下了军令状: “老爷,只要原料跟得上,我们父子保证您需要多少炮,我们就生产多少炮。” 李郁摸了下狗儿的光脑袋,笑着走了。 看着走远了, 张老爹才开心的说: “狗儿这官稳了,私塾一读,就有文化了。” “爹,狗儿她妈教的还不够吗?” “光识字,不够的。想当官,你就要琢磨书里的那些事。我和你说不着,你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爹,你识吗?” …… 被儿子这么一破,还是好下属。 老张父子俩,确实是忠心耿耿,而且很卖力。 带徒弟这方面, 没有藏私,非常的热心。 能够独立操作车床,还有手工打磨的徒弟,已经不下百人。 …… 吴县县衙, 大模大样穿着官袍的典史,范京范大人,迎来了李家堡的人。 “找2个私塾先生?” “对。” “我明白了,你回吧。” 范京是自己人,一说就通。 他翻看了卷宗,找了两户人家。 一户是举人,2年前因为文字狱被牵连,剥夺了功名,还在牢狱里。 一户是书香门第,但是家道中落,屡试不第,被人催债,现在落魄的当街代写书信。 接触一下,若是对生活不满,对现实不满。 就直接悄悄送去西山岛。 在一处僻静处, 建起了私塾,规模不大。 上午上课,下午干活儿。 例如狗儿这一类的,就去工厂干活儿。 童子营一类的,就去训练场训练。 俩人得了这差事,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月银3两,环境不错,知足了。 不过, 李郁不许他们胡乱教,仅设写字课,历史课,还有感恩课。 写字课不必说。 历史课,讲汉唐宋元明清。 主打一个敌我分明,爱憎分明。 他亲自列了一张单子, 正派:开国皇帝,边疆军队,老百姓,义军 反派:元鞑子,无良官,士绅老爷,八旗,草原游牧族 感恩课, 就是讲李郁的英明神武,其中太多溢美之词。 教材是范京编的。 这种事若是亲自下场,有些跌份儿。 …… 文化这东西,少了不行,太多了也不好。 两个私塾先生,足够了! 他们已经得到了警告,不许胡乱授课。 否则,会被沉太湖。 私塾的一个佣人,还有童子营的李大虎,也会监督他们的言行的。 教育的作用,不亚于枪炮。 长期的耳濡目染,会改变大部分人的心智。 童子营, 再次扩编了,除了父辈效力李郁的,还有一些流浪儿。 哦对了, 还有老胡的绿营同僚,瘸腿炮队千总的儿子陈子泽,都暂时编入了。 扩编后,达到了80余人。 李郁按月,挑选10人进入亲卫队,轮值宿卫。 这对于童子营的孩子来说, 是一种荣耀,骄傲。 配发了制服,小号的。 他们穿上后,特别神气。 左侧配短剑,肩上挎燧发枪,走出去杀气腾腾。 不过, 时常有斗殴事件发生,年龄小。 只要不动用武器,不下死手,公正一对一,都不必干涉。 每天吃的饱饱,训练场上奔跑,靶场上射击, 若是没几分血性,反倒是不对劲。 李郁每半个月出现一次, 检阅这帮人的表现,主要是军事素养。 然后, 挑选几个表现突出的,奖励匕首一把。 再加以温言勉励,保持自己的存在感。 …… 陈子泽这少年,比较格格不入。 总是带着一股清高,高傲,不屑于其他少年为伍。 不过,他的战斗素养不错。 无论是列队射击,还是个人连续射击,成绩都不错。 于是, 李郁和他聊了一下,谁知这小子野心大的很。 “我想做炮兵。” “为什么?” “战场之上,炮兵的作用更大。” “等你成为优秀的火枪队长,我或许会考虑让你玩火炮。” “遵命。” 李郁刚想离开,他又问道: “请问老爷,什么样才算优秀?” “4列横队,原地射击枪声不绝,每个火枪手不少于10发,就算优秀。” 燧发枪, 目前唯一的短板就是燧石,靠赖二在潮州府偷偷运送而来。 李郁隐约觉得,这样的购买频率,很快就会引起洋商的注意。 因为,大清朝极少采购这玩意。 不知道这些洋商,会站在哪一边? 直觉告诉自己,他们会站在清廷那一边。 因为,利益使然。 清廷能给他们的,远远超过自己。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23章 紫禁城面圣,给乾隆画大饼 第123章紫禁城面圣,给乾隆画大饼 史密斯下南洋前, 李郁就叮嘱他多采购燧石,表示自己会用高价购买。 最坏的结果, 这位红发冒险家死了,自己昧了剩余的14万两。 中等结果, 他混的不错,成为南洋贸易的一员,或者海盗。 和自己会有很多的合作机会。 最好的结果, 他混的不错,成为了自己的武装触手之一,在海外帮着行事。 …… 归国的可能性,李郁没考虑。 因为即使实现,也是几年之后的事。 而且,根据他对史密斯的了解, 一旦在南洋混的风生水起,他就不愿意回爱尔兰啃土豆了。 同理,可用于黄大圣。 无论他是死,是活,亦或是混成西南马帮大佬。 李郁都不亏! 阳谋,明明白白的分析给你听。 随便你怎么折腾,我都血赚。 阿切, 李郁打了个喷嚏,第一反应,是有人在背后咒骂。 至于是谁,不重要。 从紫禁城到西南密林,都有被自己算计过的人。 “驿站有黄知府的最新消息吗?” “没有。” “王神仙那边呢?” “也没有,似乎黄大人还在京城。” “哦。” 李郁望向北边, 心里默默的祈祷,黄文运能够简在帝心。 拉拢,投资,并深度捆绑一个地方官不易, 这个过程中,付出的金钱,心血,谋算都是海量的。 黄文运如果再倒了,他真的要抓狂。 …… “老爷,新来的布政使朱珪朱大人,要去拜见吗?” “不必了。” “要送些炭敬吗?” “不必,此人是个异数。他新官上任,若是要烧一把火了,咱们可以凑个热闹,帮着浇点油。” “遵命。” “刘千最近在干什么?” “他四处出公差,很少露面,像个鬼魅。” 李郁忍不住笑了,贼兮兮的形象浮现了出来。 而在几千外的京城, 黄文运,走路都带风。 这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走进了紫禁城。 巍峨的宫墙,严肃的侍卫, 还有那秩序井然的宫女,侍卫,靠着墙根走路。 都给了他无限的感慨。 学到文武艺,卖给帝王家。 他一个茅屋士子,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太不容易了。 一旁的于敏中, 小声拉拢道: “作为江苏老乡,老夫得提醒你一句,不可过于激动,君前失仪。” “谢老大人厚爱。” 不过,老乡这说法太尴了。 无论自认为是江西人,还是江苏人,都和老乡扯不上关系。 在苏州府做官久了, 黄通判也深知,江苏没有老乡。 就说这京城的会馆。 有江西会馆,陕西会馆,安徽会馆 苏州会馆,松江会馆,常州会馆,江宁会馆,扬州会馆 …… 上次有个松江府士子, 想投宿江宁会馆,被会首直接赶出来了。 理由就是, 会馆是为在京同乡提供方便的,我们不是老乡,伱去找浙江会馆,说不准他们会收你。 于敏中, 一个江苏人无故拉扯老乡,肯定别有所图。 于是,黄文运的心中多了几分警惕。 又想起了李郁的叮嘱, 皇上说的都是对的。 其他人说的,都不要信。 “黄大人在想什么?” “晚生在想,从宫门口走到军机处,有多远?” “年轻的时候,我头一次站在宫墙外,也是这么想。”于敏中颤巍巍,又继续说道,“当我走进军机处,又做了军机大臣,已经是两鬓斑白。25年,足足25年呐!” “谢老大人提点。” “哎,不必客气。老夫年迈,早就想乞骸骨。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两人絮絮叨叨, 直到进入了内殿,不再言语。 一位身穿二品官袍的年轻旗人,站在台阶前。 “可是苏州府黄文运黄大人?” “正是下官。” “本官和珅,皇上在殿内等你,快进去吧。” 和珅很有亲和力,相貌堂堂。 黄文运来不及寒暄,赶紧快步走入体仁殿。 来不及细看殿内情况, 跨过高高的门槛,走了三步,就赶紧跪下。 三磕九拜, 高呼吾皇万岁,礼节周到,无懈可击。 …… 殿内很安静, 过了一小会,才听到了一个威严的声音。 “黄文运,靠近点,抬起头来。” 他立即膝行十几米, 余光瞥见太监站立在一侧,才抬起头来。 稍微打量了一下皇帝,然后就垂下视线。 乾隆满意的点点头, “年富力强,五官端正,有些杀气,眼里有神,是个敢担事的人。” “谢皇上。” “署理苏州知府后,都做了哪些事?跟朕说说。” “臣先重整了城守营,肃清了和施逆可能有瓜葛的官绅。” “可能?”乾隆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对。臣把凡是有疑心,无实据的官吏,都调离了原位,换到了不打紧的位置上。” “好,好。” 黄文运心中一松,赌对了。 继续说道: “臣担心,还有余孽分子潜伏,故在城中设置了救火队和观察哨。既能救火,也能及时剿贼。” “不错,告诉顺天府,也学着点。” 说来也巧, 就在他进京前一个月,京城发生了两起火灾。 其中一起,就在宫墙外。 所以,乾隆也听到了救火的动静,心中不快。 …… 殿外, 和珅,于敏中俩人,都做泥塑菩萨状。 “和大人,黄文运怕是要扶摇直上喽。” “他能力强,混出头是应该的。” 于敏中的嘴角细微的咧了一下: “呵呵。” 落在和珅耳中,却品出了几分讽刺的味道。 “于大人,觉得晚辈说的不对?” “老夫并无此意。” 于敏中暗自腹诽,能力强就能出人头地? 或许20岁的年轻人会信吧。 到了咱这个年龄,该见的不该见的世事都见过了。 我老于,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家境殷实, 可从江南小镇走到军机处,花了15年。 你钮祜禄.和珅花了两年。 福康安,他花了两个月。 大约,这世上最大的能力就是投胎。 …… 于敏中,和珅二人不再闲聊, 而是侧耳倾听殿内的动静。 虽然听不清谈话的具体内容,但是从笑声中就能判断圣心。 皇上笑的越多, 此人在心中的地位就越高。 “朕欲在苏州城中设满城,你觉得怎么样?” “皇上英明神武,臣赞同。” “不要说这些空话,说点有依据的。” “江南富庶,是朝廷的钱袋子。满城落地,就犹如定海神针,江南可安心。” “说的好。” 乾隆来了兴致,他也是这么想的。 瞧着时间,快到了午膳时分, 就随口说道: “回去后,就把署理去掉,转正。你好好琢磨琢磨,第一把火,怎么烧的漂亮?” “臣想请旨,在苏州一府九县,进行一次大清洗!” “嗯?” 黄文运昂起头,看着皇帝投过来的冷冷,狐疑的目光。 大声说道: “江南承平日久,不满朝廷者,私分税赋者,勾结帮会者众多,他们都在挖我大清的墙角。” “告诉朕,你想做什么?” “臣想请旨,在一府九县一厅打击潜在反清势力,为朝廷除逆,为国库聚财。” …… 黄文运越说越激动,声音太大。 殿外的两人也听到了,相视一眼,无语。 和珅点点头,于敏中摇摇头。 “老夫眼拙,看走了眼。” “老大人不必自谦,和某也看走了眼。” “怕是江南六府,没得安宁喽。” “和某记得,于大人的老家就是在江南吧?” “是啊。” 老狐狸,小狐狸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貌似漫不经心,实则亲切的交换了一些想法。 终于, 殿内传出了黄文运的脚步声。 只见他低着头,小碎步后退着,一直退到门槛处,才转身。 “于大人,和大人。” 两人只是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并无初次见面的热情, 因为,非我同类,不是一条心。 黄文运,在他们眼里已经是一条随时准备咬人的疯狗。 …… 走在紫禁城, 黄文运刻意放缓了脚步,想多看几眼。 引路的小太监大约也是司空见惯,知道外官的心思。 偶尔还小声介绍一句, 那边过去是御花园,这边过去是军机处。 直到走出西华门, 黄文运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墙,还有肃立的黄马褂侍卫。 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坐进马车,开始回味皇帝的一些话。 “你有这份心思,朕很欣慰。” “朕的盛世,虽无大患,却有隐忧。各地,小股民乱,匪患,层出不穷。都是一个穷字闹的。” “你的这番话,说到了朕的心坎里。江南的很多人太不像话,他们领着朝廷的俸禄,却和白莲、天地会、盐帮勾勾搭搭。就连朕的银子,他们都敢分。” “朕不能明发上谕支持你,但是你尽管放手去干。半年内,甭管有多少弹劾折子,朕一概不理睬。” “记住,你要干出成绩,朕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干的好,朕会提你做按察使,布政使,乃至更高。若是干砸了,朕也会留你一条命,贬你去关外,和马忠义一起放马。” “最后,朕送你一幅字。” 黄文运闭着眼睛,内心如翻山倒海。 对于皇帝的忠心,好似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同那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发自内心的, 被皇帝靠近自己,低声说的以上一番话,感动了。 那可是天子啊,如此的掏心掏肺。 作为一个臣子,夫复何求? 唯有速速赶回苏州府,大干180天。 …… 说来也巧,和他有“相同忠心”的竟是一位旗人。 镶白旗后裔,祖上做过御前侍卫,早已破败的多隆。 他最近一直在期待着,,老家儿规矩大。 坐在茶馆里, 多隆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打完了招呼。 没办法,都是熟人! 一个茶馆,半数都是老相识。 细数起来,父辈,祖父辈就认识了。 居住在京城,就是这样。 四九城,谁不认识谁? 很快, 就有人主动提起了多隆的心思。 “我说多爷,您可得去都统衙门走动走动,争取早日话, 掏出温热的银子,轻轻摆在桌子上。 站到了一边。 文大人的怒目,稍微缓和了一下。 指着一边的凳子:“坐。” 多隆乖乖坐下,手放在膝盖上。 落在大人眼中,忍不住摇摇头。 是个好孩子,品行纯良。 可就是憨了点,被爹妈兄长保护的太好。 在大清朝朝混,得吃亏! “你有这份心,是好的。可~” “害,论起来你老爷爷,和我二爷爷还是同袍,战场上挡过箭矢的。咱就明说了吧?” “大人您说。” “你这,有10两吧?” “嗯。” 当铺的银子,还有额娘给的体己银子,姐姐瞒着姐夫给的“扶弟银”。 加起来,才10两。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24章 本官竟然被两个刁民碰瓷了 第124章本官竟然被两个刁民碰瓷了 文大人搁下笔,不再绕弯子: “想假话。” 管家哪儿懂,于是捧着拿给了黄文运。 黄文运自然是懂一些的, 一瞧这瓶底,就感觉像是真品。 …… 于是, 他放弃了利用权势,降维解决私事的打算。 旗人,真品古董, 这俩因素结合在一起,很麻烦。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快走,别搭理他。” 然而, 马车还没转头,多隆的合伙人冲出来了。 “少爷,你怎么了?” “府里的人,马上就到,你撑住啊。” 黄文运的额头,一下子出汗了。 糟糕,好像惹下大麻烦了。 他的脑袋开始飞速旋转,天子脚下,刚得圣心,可不能节外生枝。 万一, 某个江南出身的大佬,对自己不爽。 指使衙门,把这桩案子,往大里打,往久里拖,那可麻烦了。 官场中人, 最懂什么叫以小博大,风起于青萍之末。 “快,把我老乡会首叫来。” 江西会馆,离得很近。 会首迈着小碎步,一会就赶到了。 稍微问了一下事情经过, 就过去交涉。 四九城的事,咱门清。 …… 他蹲下, 瞅了一会碎瓷片,还有两人的模样、衣着。 碰瓷嘛,这套路,骗外地人还行。 笑了,刚要开口。 多隆闪电一般的睁开眼睛,低声说道: “100两。” 会首一愣,然而这也没看到实物啊。 不太好做决定啊。 多隆的合伙人,闪电般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到他袖子里。 “这是定金,事后少不了你的。” “他就住骡马胡同,旗人,办事讲究。” 于是, 一瞬间, 在老乡和银子之间,选择了银子。 在泪汪汪和打一枪之间,选择了打一枪。 他爬上马车,放下帘子。 “黄大人,事情棘手了。” “老乡,你怎么看?” “瓷瓶是真的,值老鼻子钱。人也是真的,旗人,伤的不轻。” “他要多少钱?” “5000两。” “竟然敲诈本官?怕不是活腻了,本官一个眼色,送他到刑部大狱。” “黄大人息怒,他是旗人。” 黄文运一下子泄气了, 涉及到旗人,顺天府大概率不管。 而是踢皮球,让所在旗的都统衙门去审。 …… 会首又低声分析道: “一旦案子落到了都统衙门,旗人坐堂官就会帮亲不帮理。” “旗务和民务,是两轨。” “您奈何不了他们,当然他们也奈何不了您,这案子就拖着耗着。对您不利!” 黄文运的脑瓜子开始了飞速的盘算, 吐出一句话: “2000两,私了。” “管家,你陪着会首一起去。告诉那个小王八蛋,见好就收吧。” …… 一顿讨价还价, 两方达成了共识,2000两,这事就算抹掉了。 大宋的瓶子,和少爷的医药费,都包含在内了。 多隆被合伙人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 临走时,还没忘了拿走包袱。 瓷片是假的,可瓶子底座却是真的。 从琉璃厂花5两,买的。 古董这行,鉴定瓷器首先看足(底座)。 所以说,做哪一行都要专业。 若是足也是假的,黄文运定然要翻脸,扭送到官府去。 “多爷,您介演技绝了,嘿。” “咱旗人,天生就有演戏的天赋。” 合伙人是津门混混,听不懂这话里的含义。 正宗的百京人都懂! 生活在皇城根,天天耳濡目染。 帝王将相,一上朝就算是扮上了。 嘴里说的都是戏文。 一个个忠臣良将,各居其位。 再加上,戏园子文化,没事唱两句,不怯场。 这就好比, 山东人天生就热衷考科举,走仕途。 广东人爱做生意。 都浸透在骨髓里了,不用学。 …… 没一会, 江西会馆的会首,匆匆赶来了。 “100两,少了点。” “你们也忒黑了吧,就一个破瓷器,要了2000两。” 合伙人立马不愿意了: “爷们,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您不也是帮凶吗?” “那位可是您老乡啊?” 会首语塞,沉默, 攥着100两面值的银票,不愿离开。 哪儿还有一丝,30年前赣州小神童的风采。 多隆瞧了一眼,会首两鬓的白发。 知道这是个中年京漂,多半还是个读书人。 又推过去10两银锭。 “得闲了,前门大街裕泰茶馆,一起喝茶,以后都是朋友。” 会首收了,笑了一下。 “谢谢。” 看着会首离开时佝偻的背影,在寒风中飘忽的衣角。 多隆不知道怎么地, 心里有一点发酸,也许20年后,自己混的还不如他。 人家至少有一肚子墨水, 还有个会馆的差事干着,旱涝保收。 合伙人收起银票,笑嘻嘻的一拱手: “多爷,咱们也就此别过?” “江湖路远,好走。” 多隆揣着一叠银票,呆坐了半天。 突然,一起身。 再去镶白旗都统衙门。 …… 文大人惊愕的看着这个年轻人, 似乎有一些陌生感,明明几个时辰前才见过的呀。 “小多子,你咋又来了?” “文大人,您看这些够吗?” 三锭银子,悄悄摆在了桌子上。 30两。 不错,此子懂事了。 “哟,小多子,你这是从哪儿借来的?” “一个朋友。” “啧啧,你这朋友处的值。这年头,愿意借钱的朋友,比八大胡同的清倌人都招人稀罕。” 文大人收了银锭, 翻开了陈旧的簿子,在上面写了几笔。 步军统领衙门, 缉盗营书办,多隆就此上线了。 回到家中, 多隆又把喜讯告诉了母亲,家中喜气洋洋。 “你哪儿来的钱?” “一个朋友,家住城外的,为人仗义,是个汉人。” 母亲连声嘱咐: “将来发了饷别乱花,记着还人家。逢年过节,还得提上些精致的点心酒菜,别失了礼数。” “哎。” …… 第二天, 多隆没有去茶馆,而是揣着银票,买了些东西。 拎着去了姐夫家。 姐夫也是旗人,在一个绝对清水的衙门里,应着差。 刚一进门, 就听到了吵闹声,哭喊声。 姐夫气急败坏: “你个败家娘们,我一月还挣不到3两银子。你就全拿回娘家?” “那是我亲弟弟,有了差事就能还上。” 一个鼻涕娃溜出来了,兴奋的喊道: “舅舅。” 多隆蹲下,打开纸包, “酱肘子,好香,谢谢舅舅。” 小娃抱着肘子,一溜烟跑回屋子,啃。 姐夫正在气头上,阴阳怪气道: “霍,天福星的酱肘子。小多子,您得意啊。” 有人说, 身为穷人家的长子,是最悲哀的。 而如果是长女,则悲哀翻倍。 多隆的姐姐,就是家中最大的孩子,自小就当了半个家。 她擦干了脸上泪痕: “阿弟,差事有着落了吗?” “嗯,定了。” “是, 那一日起, 我对同胞,充满了厌恶。 对大清朝,没有一丝好感。 我掐死了我的黄雀,踩死了我的蝈蝈,打了八大胡同相好的两个时辰,一心只为银子而奋斗。 以上, 李郁若是听到了,定然会摇头。 然后告诉多隆,生活的真相是看透了以后,还热爱生活。 就拿自己举例吧, 虽然自己是个“反贼”,却和大清官们打的火热。 谁不夸自己,是苏州及时雨。 东山团练,已经被府城官场默认,再无人提出异议。 府城救火队,也初具雏形。 李郁用煤炭经销权换来的那些铺子,正好派上了用途。 把一部分改造成了瞭望塔楼。 木质,高度在4层左右。 塔楼上垂下来的红绸子上写着: 水火无情,人有情! 上面全天候坐着一人,配备铜锣。 若是有火警,就鸣锣。 待命的人, 整个府城,有8处这样的瞭望塔楼。 而救火队,一共5支。 每支12人,分两班轮换。 驻扎在城中干道旁。 配备了马匹、水车、铁锨等等工具。 闲人们都传,李老爷坏事做多了,心虚。 经过寒园寺住持指点后,准备为自己积攒点功德。 …… 万事俱备,只欠“着火”了。 不过这种事, 似乎不适合人为催熟。 李郁琢磨了一下,最近和自己明着对着干的人,似乎是没了。 不过,距离自己的预期还很遥远。 自己想要的是一座,李家州! 自己说地里长的绿油油的那些是韭菜,就没人敢说那其实是麦苗。 不装了,咱就是想学一学“赵高”。 残缺就不学了,只想学一学传说中的“指鹿为马”。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25章 世上最赚钱之生意,无非三样 第125章世上最赚钱之生意,无非三样 “老爷,范典史来了。” 范京,一身官袍,进来就单膝跪拜。 “不必如此,来,喝茶。” 李家堡内部, 不知何时起,形成了默认的礼节规矩。 下级见到上级,行单膝跪拜礼。 而主要骨干,是不必如此的,只需对李郁拱手行礼即可。 例如杜仁,一直是如此的。 范京的这个礼节,属实是过了一些。 还未来得及说正事,刘千又来了。 也是行色匆匆,行的是单膝跪拜礼。 “今天这是什么风?把两位大忙人都吹来了。”李郁笑道,“你们,谁先说?” 范京连忙谦让: “老刘先来吧。” 刘千也不客气,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 “湖州府长兴煤矿骚乱,矿工和矿主谈判未遂,武装对峙矛盾一触即发。” 李郁接过,粗粗一浏览: “长兴县,准备弹压?” “对。” “源头是什么?” “矿主舍不得投入,坑道不加固,总是坍塌。” …… “你在长兴县也布置了人手?” 刘千犹豫了一下,余光瞥了一下范京,还是说道: “没有正式布网,只是在县衙中有一个眼线。” “此人昨晚连夜坐船,送来的情报。” 李郁很满意: “不要吝惜信息费,过两日我再给你拨款5000两。” “属下明白。” “伱有什么想法?” “拱火,趁机拿下长兴煤矿,为我所用。一来挖煤,二来练兵。” “你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不过湖州府没有官面人脉,李家军也不宜公开下场。你明白吧?” “属下明白。” “那你准备怎么办?” “暗中支援矿工兵器,让他们火拼矿主。然后我们再出面,吞下长兴煤矿。” “如何吞?” “让矿工干掉矿主,在官兵围剿之前,出手稳住两方。重金从县衙手里买下无主矿区,同时交出为首矿工首领。” “矿工们会愿意效忠我吗?” “属下是这么想的,大兵压境,他们没有其他的路可选。再承诺,首领入狱后,秋后问斩之前用宰白鸭换出来。” (宰白鸭:清代大户人家,重金收买贫苦百姓去是优势也算,说是隐患也合理。 …… 罢了,草台班子,顾不得那许多了。 “小五。” “在。” “让刘武来见我。” 李小五,亲卫队的队长,也是自己的义子。 越来越高大了,长得飞快。 而那个李大虎,也变化很大,曾经路边插标换钱葬父的少年,如今却是浑身腱子肉。 据说, 他已经把青春版燧发枪给淘汰了,换成了正常尺寸的燧发枪。 又跟着兀思买,学了一阵骑马。 至少能保证骑马不坠地,单手控马了。 “大虎,你会游泳吗?” “不会。” “找狗儿学,他天天在水边摸鱼,泥鳅都不如他滑顺。” “遵命。” 虽然嘴上说遵命,心里却是不服的。 狗儿才多大? 虚岁什么的,往大里说,也不到7岁。 居然,要和一个小屁孩学游泳。 “义父的事业,离不开水师。一旦和清廷翻脸,我们的作战范围会主要集中在沿大运河,和沿长江地带。” “义父放心,我立军令状。1个月学不会游泳,我就退出亲卫队。” “好,男儿就该有股子狠劲。我给你放5天的假,你去吧。” 李大虎兴冲冲走了, 寻了一个空葫芦,作为泅水的救生用具。 以一串糖葫芦的束脩,成功赚取了狗儿的信任。 …… “拜见老爷。” 李郁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最近去船厂挺勤啊?” “嘿嘿,给老泰山送点吃食。他天天泡在船上。” “怎么样?” “太棒了,有了这些船,5个太湖协也能击溃。” 刘武眉飞色舞,很显然他上船次数不少。 “我把水师交给你统领,如何?” “谢老爷。” 刘武郑重离座,单膝跪地。 “属下一定带出一支精锐的水师。” “你先去嵇康2号,体验一段时间吧。” “遵命。” 于是, 刘武开始了两脚不着地的生活,天天泡在战舰上。 嵇康号, 是经过了改良的内河炮舰,性能均衡。 李郁还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尽早放弃硬帆,改成软帆,而且增加首斜桅。 一开始肯定非常不适应,控帆难度增加。 但是, 一旦上手后,软帆的优势,远超硬帆。 嵇康10号,就是试验舰。 …… 府城得月楼, 几十位士绅,富商齐聚一堂。 李郁做东,这些人不敢不来。 然而, 酒宴的气氛却是压抑的很。 山珍海味,摆了一桌。 酒水更是昂贵,一壶一两金。 琥珀色的酒浆,散发出醇厚的香味。 小辍一口,通体舒泰。 “诸位,李某人有个不情之请。” “我想收购大运河南北50里范围内,所有码头。” 李郁端着酒桌,环视这些人。 沉默,没人应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和码头生意有关的,多少有一些股份。 “我会给一个公道价格,或者入股胥江码头。若是愿意呢,就留下来,我李某人承情,记得朋友。” “若是不愿意呢,在这柱香燃尽之前,离开得月楼。从此以后,再遇就是陌路人,阳关道还是独木桥,就看命硬不硬了。” “直说吧,我想吃独食。” 说完这番话,李郁一饮而尽。 把酒杯反过来,以示诚意。 气氛快压抑到极点的时候,一个士绅愤然起身离开。 紧接着,好几个效仿, 有的一声不吭离开,有的喝了杯中酒,表示歉意后才离开。 …… 酒楼门口, 李小五带着十几个护卫,伸手拦住。 喧哗,不满。 二楼窗口,李郁打开窗子。 大声说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让开道。” 护卫们这才退到两侧。 一个小乞丐,蓬头垢面,站在远处围观。 伸出手,想从衣着罗绮者那讨要几文钱。 酒楼饭庄门口,是最容易得到赏赐的地方。 不过,今日却不同往日。 食客们心情不好, 小厮,马夫们立即呵斥,把乞丐赶走。 李郁在楼上看的真切, 一个马夫急于在主子面前表现,伸手一推。 看似瘦弱的乞丐,却没摔倒。 只是踉跄后退了两步,用仇恨的目光盯着他。 “小孩,过来。” 李郁在窗口招手,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乞丐也是指着自己,确认了两遍后才敢靠近。 “上来。” 得月楼掌柜的,欲言又止。 不敢阻拦脏兮兮的小乞丐,目送他走上楼梯。 …… 雅间门口, 李郁指着空出来的一桌菜,说道: “全部归你了,你叫什么?” “谢谢老爷,我叫二狗。” 小乞丐分开脸上的头发,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二狗,好名字。在何处立棍?” “我是混城隍庙丐帮的,污衣派。” 李郁心想, 看出来了,你这打扮,也混不了净衣派。 “慢慢吃,吃不完的让掌柜给你打包。” “我替帮里的弟兄,谢谢老爷了。” 跑堂的小厮,送来了一个托盘。 上面是雪白的毛巾。 “李爷,掌柜的让我送的,饭前擦擦手。” “你们掌柜的,是个善人。” 得了李郁的赞赏,小厮点头哈腰,把门关上了。 留下小乞丐一人,在雅间内疯狂干饭。 雪白的毛巾,黑了。 然后, 他就左手抓着肥鸡,右手捞着海参。 不时还往嘴里灌些酒浆。 楼底下, 小厮低声抱怨道: “掌柜的,咱得月楼那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什么时候接待过这种低贱的人?” “论起来,丐帮还真不属于下九流。除了穷点,人不算贱。” 小厮一听,是这个理。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26章 府尊大人口中的反清反满分子,一般 第126章府尊大人口中的反清反满分子,一般长什么样 留下来的士绅,商人,仅仅十人。 李郁逐一和他们聊了补偿办法,是要银子,还是要铺子,还是要股份。 其中,就有潘武。 他和李郁是老熟人了,很给面子。 潘家不缺钱,更缺靠山。 来之前, 潘老爷子就定下了基调。 只要李郁领情,怎么补偿,他看着给。 这让李郁很欣慰, 他也不想对昔日熟人动刀子。 如此霸道,垄断码头行业。 目的有二, 一是吃独食,把胥江码头打造成巨无霸,吸纳各类投资,各种产业,顺便整合纤夫力夫群体,来年吞掉漕帮。 二是提纯。 自从穿清以来,李郁一直在做提纯师。 内部提纯了好几遍,暂时成色无虞。 现在,也该提纯苏州府了。 知县以下, 凡是对自己有敌意的,他都敢提纯。 一般商人,小吏,甚至不必在意手段。 稍微有些地位的士绅,有品级的官儿,待黄文运归来,就扣个反清反满分子,清洗掉。 家财嘛, 三分之一,归清廷, 三分之一,苏州府衙经办人员分了。 还有三分之一,用于造福地方,搞基建,维格堂承包。 …… 扪心自问,李郁觉得自己还是挺有良心的。 斩杀一些无良士绅而已,“ 把家财的三分之一, 用于本府的堤坝加固,河道疏浚,修桥修路,造福百姓。 自己呢, 只不过作为工程总包,顺手给无业游民,纤夫力夫们找些活儿干。 利国利民,利己! 一时间, 李郁觉得,即使是弥勒佛下凡, 也不过如此了。 几千里外,湖北郧阳府, 正在给弥勒佛上香的白莲教主,洪大昌打了个喷嚏。 似乎,有人在说自己坏话。 看来,各地分舵的监督还要加强。 “为本教大业,再物色几十个女子,本教主要细心培养。” “遵教主法旨。” “你们是不是觉得,本教主耽于女色?” “属下不敢。” “白莲虽传世千年,可大而不强。各地舵主,分教都是各行其是。本教主,乃是为了整合资源,和清廷掰腕子。” 看着沉默不语的属下,洪大昌觉得有必要解释的再仔细一些。 省的底下人,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凡是从本教主这活着出去的女子,都是一颗绝对忠诚的心。” “我把她们派到各地,是为了收拢权力。” “待时机成熟,刺杀取代那些异心野心者。” “本教主,主要是教授魅术,心理学,毒术,pua,还有合纵连横。” “不必大动干戈,只需几个女子,岂不妙哉?” …… 白莲教众堂主,傻眼了。 好家伙,原来教主是在下一盘大棋。 而且,效仿的竟然是汉高祖。 “教主英明。” “教主万岁。” 洪大昌满意的看着这些属下,示意都起来吧。 待朕坐了天下,你们都会得到丰厚的回报。 朕会大封圣女,然后再赏给你们喝洗脚水的。 “郧阳知府,绿营游击,他们的府邸都有我派去的女子,颇受宠爱。” “所以,官府有一点动静,我们都会提前得知。” “打造兵器的事,伱们要多多上心。” “是,教主。” 在西面的山中,白莲教正在开矿。 是个品味不错的铁矿。 那里的流民,都入了白莲。 “这个月发展了多少人?” “2000。” “太少了,加大宣传力度啊。” “教主,有些人不信。” “那你就去找笨的蠢的,改改话术,越吸引人越好。就比如,信白莲,死了进小天堂,下辈子转世做财主。” 下属们目瞪口呆, 不是,虽然大家都不信教义,可是你身为教主,就这么公然说穿了,不好吧? 仿佛是看透了这些人的心思, 洪大昌叹了一口气: “聪明人,几乎都在清廷那边做官。” “咱们能吸收争取的,要么是纯纯的野心家,要么是没脑子的蠢人。” “本教主读书破万卷,就悟出了一个道理。” “说真话,是做不了大事的。” 下属们默然,消化着教主的话,似乎是对的。 “你们都是聪明人,所以自然不必瞒着你们。好好干,以后定然有你们的荣华富贵。” “乾隆是个厉害人,可他留下的烂摊子太大,下任皇帝解决不了。” “他年过60,我才30。论寿命,优势在我。” “咱们一边吸纳信徒,一边敛财,打造兵器。待到他驾崩,或者老糊涂不能理事了,就是弥勒下凡的日子。” “到时候,本教主振臂一呼,百万信众,冲出这郧阳大山,顺江而下。各地部众纷纷响应,四面开花,则清廷危矣。” “教主英明。” 这一次,众人是发自内心的钦佩。 原来,教主玩女人,并不是贪图享乐。 而是上升到了一种战略高度。 从造反的成本角度来说,洪教主是比李郁成功的。 李郁打的都是银弹,货真价实的银子。 洪教主,打的都是人弹,性价比贼高。除了费自己,其他没毛病。 …… 黄文运回来了。 沿着大运河,从京城回到了苏州府。 志得意满,准备大干一场。 在参加了接风晚宴后,他连夫人都来不及搭理。 就找来了李郁, 在府衙的后堂,书房见面。 这种待遇,也说明了李郁的地位。 “恭喜黄大人,简在帝心,封疆指日可待。” “呵呵,过了过了。” 黄文运嘴上谦虚,嘴角却是咧上了天。 李郁心想, 看来这一趟,收获颇丰。 “黄大人,皇上批准了?” “对。” 两人对视一眼,都懂了对方的意思。 “严厉打击本府的反清反满分子,很有必要。” “大人高见。” “明日起,本官就召集本府9品以上所有同僚,宣布这个决定。” “大人英明。” “你不是官身,不过本官得考虑你的意见。你尽管在幕后,让范典史出面做事。” “大人抬爱。” …… 临离开前, 黄文运还是不放心,追问了一句: “贤弟,你说皇上想看到什么?” “许多的人头,许多的钱,送到紫禁城。” “唔,本官赞成。你猜猜这次本官遇到谁了?” “和大人?” “对,不过他似乎不冷不热,捉摸不透。” “黄大人想听实话吗?” “即使是巡抚入京,和大人也是这般不冷不热。为了避嫌。” “哦,哦。” 黄文运有些尴尬, 看着李郁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他听懂了隐藏的含义。 区区知府,和大人瞧不上。 即使是一般巡抚,也不过尔尔。 真不愧是这两年的,御前第一红人呐。 人比人,气死人。 罢了罢了,还是做好正事要紧。 次日, 吴县、长洲县、元和县、昆山县、新阳县、常熟县、昭文县、吴江县、震泽县,还有太湖厅,所有朝廷任命的官员,全部到场。 再加上,府衙的人,黑压压一大片。 …… 大堂之上, 端坐着两个人,左边是江苏布政使朱珪,右边是知府黄文运。 “拜见朱大人,黄大人。” 黄文运瞧了一眼朱珪,笑着说道: “老大人,您先讲两句?” “好。”朱珪这人不简单,短短几句,就表明了立场,“本官上任前,皇上曾叮嘱我,江苏不能乱,大清不可一日无江苏,江苏不可一日无苏州。本藩台立下了军令状,明年的钱粮只能超额完成,决不能亏欠。到时候,还望各位精诚配合?” 黄文运立刻打圆场,接过话茬: “本府鼎力支持。” “谨遵朱大人,黄大人钧令。” 黄文运收起了笑容,冷冷的说道: “从今日开始,苏州府的首要任务,是严厉打击反清反满分子。凡是有勾连帮会,私通贼寇的,不论身份,一体捉拿。” 元和知县张有道,向前一步,拱手问道: “若是有功名的士绅,是否需要报府衙?” “本府再强调一遍。本官是奉皇上圣意,不是一时兴起。” “下官遵命。” “规模要大,速度要快,还大清一个朗朗江南。” 黄文运站起身, 手指着外面,大声说道: “诸位同僚,速速办差去吧。” “本官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 黑压压的官员,各自骑马坐轿离开了府衙。 府城的消息灵通人士,很快就嗅到了味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 脑子活泛的,已经派人送上了厚礼。 脑子不灵光的,还在傻乎乎的观望。 府衙内, 朱珪也笑呵呵的坐轿离开, 临行前,他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只要不引起乱子,不影响钱粮征收,黄大人尽管放手去干。皇上英明,我等臣子自当为君父分忧。” “有朱老大人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 看着朱珪的寒酸二人轿子,消失在了视线。 黄文运冷笑了一下, 他知道这位新任布政使是个什么成色。 家境殷实,书香世家,乾隆十二年的进士,精通儒学却不迂腐,是个廉吏加能吏,在朝廷里被视为孤独君子。 虽无火箭速度,显赫权势,却是官场常青树不倒翁。 一个字,老谋深算。 这种上司,不必走的太近,也不能为敌。 属于官场异类,没有什么把柄,弹劾也无从下手。 一时间, 黄文运想起了地窖里的银冬瓜。 也是这般,稳重,冰冷,无懈可击。 …… 震泽县衙, 主簿小心翼翼的问道: “府尊大人口中的反清反满分子,一般长什么样?” 知县神游八方,胡乱应付道: “天天正事没有,总是妄议朝廷大政,满腹牢骚的,大约就算是吧。” “县尊英明。” 于是, 家里有几个钱,读过书,喜欢在茶馆、酒楼高谈阔论的,就成了高危群体。 衙役们直接换上便装, 每天蹲守,在高谈阔论正酣时,突然冲出。 狞笑着,找那人群中最靓的仔。 套上王法,大喝一声: “某某,你的事发了。” “诸位茶客,都在纸上按下手印,作个人证。” 掌柜的被吓的直哆嗦, 却没办法,只能心里咒骂。 几天下来, 成功抓捕反清分子一十八人,而且证据链完美。 “当场抓获,并有旁人佐证。好,办的好。”知县连声夸奖。 常熟县,元和县,昭文县, 都派来了相关吏员,学习先进经验。 并迫不急待的加以推广,抓捕现行反清分子。 …… 然而,好景不长, 没了! 茶馆、酒楼散座,都鸦雀无声。 进去之前,以为今儿大约没人,没上座。 走进去一看,里面坐满了宾客,瞪着大眼睛,端着茶碗,瞧着你,无声的微笑。 冷不丁, 能把人吓出毛病。 掌柜的在柜台后,面带歉意的往墙上一指。 四个大字,笔锋苍劲。 于是, 茶客也秒懂,不再开口。 而是抱拳作揖,然后一指茶单。 加入沉默群体,喝茶,用眼神聊天。 眉飞色舞,眉毛发扬,挤眉弄眼, 偶尔还伴随着,肢体动作。 总之, 滑稽的很。 一夜之间,苏州府的闲人们都掌握了心灵感应。 慢慢的,茶喝完了,“事”也交流完了。 躲在后面的差役, 承受不了这种巨大的精神压力,已经倒下了好几个。 幻听,幻语。 大夫一诊断, 都是精神负担太大,神经了! 照方抓药,回去喝上十天半个月准好。 就是这药引子,有点难搞。 哑巴知了,3枚。 …… 李郁一直很淡定,没有过多动作。 只不过, 范京时常来请示,每次都要秘谈许久。 熟悉他的人都清楚, 这是在筹划大动作了。 “军师,名单是不是太多了?” 密密麻麻,小几十位,士绅、商人、胥吏都有。 全部是不愿意成全胥江码头唯一地位的本府有望人士。 “不多。我要让苏州府人人皆知,和我李某人对着干的下场。杀猴给鸡看。” 造反事业已经进入深水区, 东山团练天天训练,日日巡逻。 挂着石湖巡检司、胥口巡检司旗帜的战船,在太湖天天训练。 西山岛上,铁厂的黑烟从早到晚。 再加上, 救火队,县衙布局,煤炭,码头, 有心人只要稍微一观察,一打听,就能推测出。 李大官人不对劲! …… 这些事,李郁在骨干分子会议上通报了。 并且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要想保密,就得堵住苏州府的悠悠之口。 怎么堵? 拿银子,怕是已经堵不住了。 只能靠杀戮,恐惧,才能让人闭嘴。 所以, 这一次,李郁迫不及待的要借乾隆的威,黄知府的刀,来震慑苏州府。 一定要让这些人清醒的认识到, 缄口不语,做个局外人,自己就不会动他们。 若是想向上告密,在朝廷确认之前,自己会先干掉他全家。 不搞阴谋诡计,不在半夜放火点房子。 堂堂正正的, 用大清的刀,斩大清的忠犬。 尽可能,给自己争取足够多的时间,发展时间。 李郁在会议上说: “每多争取一个月,库藏的火炮,火枪,就能多出上千杆。” “麾下人员,就向精锐更进一步。” “造反的胜算,就多一份。” …… 会议足足开了2个时辰,没有废话,全部是干货。 对于, 征召更多人手,何时征召。 筑城,囤粮,囤各类物资的必要性,时限性,都做了探讨。 李郁尴尬的发现,自己也活成了最讨厌的模样。 既要,又要,还要。 既要海量枪炮,又要练兵筑城,还要所有人都不怀疑自己。 这不扯淡嘛。 一时间,哑然失笑。 这段压力太大了,手又生疏了。 涩画的传家技能,得重新捡起。 西山岛风景如画,更有海拔300多米的缥缈峰,常年笼罩在云雾当中。 当盖茅草屋一间,在那山腰平坦处。 作为写生基地。 今日心情大好,携带杨云娇,韦秀,张筱妹,蓝盈盈同行。 人越多,越能彰显无道! 脱离道德束缚的感觉,总是让人神往。 脚下是云雾缭绕, 头顶是金光万丈, 屋后有秋千,屋前有奇石, 空气十分新鲜,视野十分开阔。 山道,有忠心护卫把守。 不会有其他人出现,打扰了雅兴。 这种亲近大自然,回归原始人的机会,很珍贵! 加之, 茅草屋后,还有一汪清泉。 若不是水温太低,说不得今日要下去学游泳水战。 …… 当当, 有护卫敲响了铜锣, 李郁不悦的走出林子,顺手披上一件锦袍。 “老爷,急报。” “李家堡来信,韦俊回来了!” 李郁一失神,目光瞧向远方。 清月村族长,因为官司躲避他乡,被自己当成棋子,布置在徽州匪帮的韦俊,他竟然回来了。 信上没说缘由, 只是含蓄暗示,韦俊来时从容,不似是逃难投奔。 “有意思。” 李郁笑了,挥手打发了护卫。 返身回到林子, 对着正在嬉笑洗脚的韦秀,说道: “你哥回来了。” 韦秀一激动,脚下一滑, 扑通,人掉进了池塘。 水花溅了李郁一头一脸。 自作孽,不可受。 杨云娇忍着笑,递过来毛巾。 李郁胡乱的抹了一下: “收拾一下,都随我下山吧。” …… 气温日渐降低, 眼看着深秋就到了,下一次来玩,怕是要到明年春暖花开了。 走下山道之时, 李郁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一旦和朝廷兵戎相见,他怕是再也没闲心来这野营写生了。 从西山码头坐船, 抵达李家堡,已经是1个时辰后。 这艘新船,是靠人力驱动两侧明轮。 乘坐舒适,不怕风雨。 因为,头顶是封闭的。 舷窗很大,典型的客船设计,而且是贵宾专用。 李郁只带了一女,韦秀。 一路上, 他都在琢磨,韦俊回来的目的。 无非是: 匪巢被毁,来投奔。 混的不错,来拉天使投资。 遇到难事,借自己的关系疏通。 叙旧,这种可能性太低。 作为一个成年人,应当有这种觉悟。 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突然出现,大概率是有事相求。 若是有救急能力,且对方不拿你当凯子。 看在往昔的峥嵘岁月,在能力范围内,可以支援一二。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27章 挂羊头卖狗肉,玷污了义父这个高尚 第127章挂羊头卖狗肉,玷污了义父这个高尚的称呼 李家堡, 韦俊肃然站立,双手抱拳,腰扎宽牛皮带,彪悍之气掩饰不住。 绿林生活,锻炼人啊。 “拜见李老爷。” “唔,不必客气。通知厨房,做几样可口小菜,给韦兄弟接风。” “哥!” “秀儿。” 兄妹相见,自然是多了几分狂喜。 李郁干脆留下他们俩,先叙叙旧。 过了半个时辰, 韦俊过来了,先是客套话: “感谢李老爷,一直照顾我妹子。” “这是应该的。” “清月村的父老乡亲,过的都还好吗?” “哈哈哈哈,瓦房住着,吃的饱穿的暖,不必谢我。” 韦秀,和厨娘一起端着菜, 摆放在桌子上,然后离去。 桌上,只剩下了韦俊和李郁,还有站在角落的两个护卫。 韦俊用眼角不经意的瞥了一下: 问道: “最近苏州府不太平?” “是啊,闹的很。” 李郁在打量着韦俊, 一个男人混的怎么样,看外貌大约是能猜到几分的。 韦俊,看样子混的不错。 “你现在坐山寨的第几把交椅?” “第三把。” 韦俊不假思索的就说出来了,没有犹豫。 还是向以前一样的豪爽,洒脱。 不过,多了几分自信,还有杀气。 手掌上的一处疤痕,是新添的。 …… “韦兄弟,有什么话尽管讲?以我们的交情,不必客套。” 这话说的, 其实容易让人想歪了,至少韦俊是想歪了。 见面的第一眼,他就发现妹妹韦秀的发型装饰不一样了。 穿金戴银,而且是梳着妇人发髻。 这在大清朝,是绝对的信号。 被猪拱过了! 不过,大妇是别想了。 “清风寨,想购买一批火枪。” 韦俊落草前,李郁曾经赠送了3杆火绳枪。 看来,是尝到甜头了。 “韦兄弟,火枪我是有一些门路,不过得问问你们买了去想对付谁?” “皖南总兵调集重兵,准备踏平清风寨。” “你们现在有多少人?” “200人。” “兵器装备呢?和哪些官兵交过手?” “几乎都是刀矛,弓箭。只和徽州绿营交过手。” 韦俊倒是没撒谎, 主要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态度。 他不再说话, 吃菜,等着李郁的决定。 卖些火枪给清风寨,倒是没什么。 不过,他担心的是, 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到时候围剿开战。 韦俊这伙子人,把胡氏宗族给冲了。 毕竟,士绅天然站在官兵那一边。 那样,可就麻烦了。 …… 胡师爷,正在漕运总督做幕僚。 此人,不能为敌。 原因有二, 一个是他能插手漕运。 二个是他工于心计,狠辣老道。 李郁很忌惮此人, 如果翻脸,胡师爷能坏自己的事。 眼看李郁一直沉思不语,韦俊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主动问道: “可是担心泄密,引来官府报复?我大哥说了,会抹去一切痕迹,绝不牵连贵人。” “不。我从未担心这个。” “那就是价格?我们付现银,一杆20两。” “也不是。” 这个价格,不低于黑市价。 倒是很有诚心,只不过李郁担忧的事依旧无解。 韦俊有些恼火了,但还是忍着。 “请李老爷明示?” “皖南总兵为何突然要对付伱们?” “官兵剿贼,不需要理由吧。” “按照你说的,他调动了镇标,池州营,广德营,再加上当地的徽州营,以及民壮弓手,这是多大的排场?” 韦俊语塞, 确实是有点杀鸡用牛刀。 围剿清风寨,好像不配如此豪华的兵力配置。 李郁继续追问道: “整个安徽,总共就两个总兵。他调动了皖南几乎三分之二的兵力,去围剿你小小的清风寨。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这一灵魂拷问,韦俊也傻了。 喃喃自语: “我们也没做什么啊,就盘踞在山上,偶尔下来劫个商队,附近镇子收收保护费。” “我不信。” …… 韦俊也急眼了,站起来对天发誓: “我若是撒谎,不得好死。” 李郁摆摆手: “你先别急,我也没说见死不救。咱们一起把事情好好梳理一遍。” “自从你上山,都发生了些什么,做了什么,和什么人结过仇,砸过哪些窑,撕过几张票?” “边吃边聊。” 1个时辰, 李郁主要是充当倾听角色, 清风寨大当家,姓苗。 原先是贵州绿营武官,金川之役的逃兵。 二当家,昌金。 金川女子,俩人是亡命鸳鸯。 被姓苗的,在逃跑途中解救。 盘踞在徽州府距离新安江不远的一处山里。 周围人烟稀少。 “你们不靠长江?” 李郁记得上次,刘千和他同去的时候,是走的长江水路。 “从长江航线,还要进入支流,河沟,走上百里水路,几十里山路,才到清风寨。” “距离县城有多远?” “上百里吧。” 越问,李郁就越不理解。 这到底为了什么,皖南总兵要不辞辛劳,带着全省一小半的绿营兵力,去干一个鸟不拉屎的清风寨? 山里有金矿啊? …… “我想,你们不如换个地方?” “我也建议苗大哥这样做。可他说舍不得打下来的基业。” 噗,李郁没忍住笑了。 一个山贼,谈什么基业。 “咳咳,我说正经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换座山,照样建山寨。实在不行,我给你们选个地儿?环太湖带,有钱人多。湖州府长兴县,好地方,风水好,人也好。最重要的是,赃物卖给我,粮食我负责,走太湖航线送货上门。” 李郁越说越溜,因为这个建议真的很好。 将一支自己能施加影响力的土匪武装,布置在长兴县。 以给养,换取有限合作。 这样自己夺取长兴煤矿后, 就一点都不担心官府,和当地士绅有心思觊觎了。 甚至,还能公开养一支护矿团练。 应对匪患! 不过,轮到韦俊为难了。 他犹豫了好久,才说了实话: “其实我个人是赞同的,二当家估计也赞同。” “但是大当家的,鬼迷心窍,被一个女人蛊惑了。” 李郁一脸震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问道: “你莫不是在戏耍我?” “对天发誓,我韦俊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 “那你讲,什么女人?” “1个月前,山寨掳了一个过路女子。此女,长的好似天仙,尤其那一双眼睛不能直视。” 李郁顿时来了兴致: “直视了会怎么样?变成石头吗?” “那倒没有,就是受不了,失控。” “这么邪性?” “对,已经有三个弟兄失控学霸王,被苗大哥砍了。” …… 嘶,有点意思。 “继续说啊?别断章,这个习惯很不好。” “她成了苗大哥的压寨夫人,很受宠爱。甚至,为此二当家的差点离寨出走。” “说重点。” “她会占卜,说清风寨是苗大哥的龙兴之地。” “然后呢?” “然后,苗大哥就听她的,要在龙兴之地死守啊。” “我怎么觉得,她是官府派去的探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还把嫁妆变卖了,给寨子里弟兄们添置了刀枪。” 说到这,李郁突然后背发凉。 盯着韦俊问道: “官兵围剿的事,也是这女人打听的吧?” “是,是啊。” “你们清风寨,有一个算一个,全踏马是猪。” 韦俊脸皮涨红,辩解道: “山寨在镇子里有个眼线,眼线冒死送来的情报,路上就死了,是那个女人发现了尸体,然后找到了情报。” 李郁冷笑: “我以为你们是捅破天了,攻打安庆了,惹来皖南总兵这么尊大佛。” “原来是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耍的团团转。” “什么大兵压境,子虚乌有。” “购买火枪的建议,也是那个女子提的吧?” 韦俊已经呆了: “是。” …… 李郁的推断,大体的正确的。 这就是一个自己送上门的肉票。 自从击败徽州绿营,却被徽州府单方面宣布取得“大捷”后, 清风寨,连县城都没打过一次。 低调的很, 只是抢抢商队,收收附近村镇的保护费。 这么懂配合,低调的匪。 官兵吃错药了,才会去围剿。 皖南总兵,就算是天天泡戏园子, 也不可能干这种抽风的事。 不过, 李郁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找我买火器的建议,谁第一个提出来的?” “就是那个女人。” “你确定?” “当时在寨子里,她指着我的火枪说,若是寨子里弟兄人手一支,就能横行皖南。她还说,若是资金不够,她有一小匣子珠宝可以变卖。” 李郁浑身冰冷, 站起身: “李小五。进来。” …… 几骑快马,匆匆离开。 分头通知,情报组织负责人刘千,还有西山岛总负责人杜仁,内务部负责人杨云娇。 内部,可能有不明势力的眼线。 不是清廷,阵营不明。 李郁匆匆离开, 留下了韦俊,和他妹妹韦秀,慢慢吃。 不过,意识到被人耍了的韦俊, 也没了胃口。 他想尽快赶回去,告诉苗大哥。 却被门口的护卫拦住: “老爷说了,天塌下来也不要急,待着吧。必须等他开完会。” 韦俊看着,手按刀柄的护卫。 后面还有两个背着火枪的小崽子,盯着自己。 叹了一口气, 回屋,关上门, “哥,你别担心。李老爷对我,还有乡亲们都很好。他是个好人。” 韦俊没吱声, 心想,他要算好人,大清朝可就全员好人了。 …… 傍晚, 李郁喊来了韦俊,低声说道: “我给你一个建议,回去后联合二当家的,干掉此女。” “苗大哥肯定不会同意的。” “所以,你要拉上二当家,先斩后奏。” 韦俊沉默,他知道这样做是对的, 可是从义气上,对不住大哥。 李郁瞧出来了,继续剖析道: “若是留着此女,你们山寨200号弟兄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你可以把我的话转告二当家的,然后由她决定,是否动手。” “李爷,火枪卖吗?” “等你们解决了内部隐患,我才敢卖给你们,就按照你说的价。” …… 韦俊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只能这样了,拿着赠送的2杆火绳枪,踏上了归路。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没好意思开口质问我妹这颗白菜,是不是被你拱了。 李郁目送着他离开, 心中已经对清风寨的命运有了几分推测。 只要二当家,昌金知道了, 她必定会出手,干掉那个女人。 无论是为了捍卫爱情,还是为了寨子的前途。 若她不是金川女子, 李郁倒没有太大的信心。 一个能和清军拉锯战持续几十年的部族,血性可想而知。 昌金, 怕是宁愿死,也会先干掉那个来路不明的苏妲己。 李郁站在堡外,思索的失了神。 无非是几种结局。 苏妲己死了,清风寨内讧,然后散伙。 苏妲己死了,苗大当家意识到错误,继续在当地做匪,不挪窝。 苏妲己死了,三当家和二当家,联合干掉了执迷不悟的大当家,然后拔营来投奔自己。 …… 韦俊有一句话没说错, 如果李郁是好人,那大清朝真没几个坏蛋了。 府城的抓捕之风,越刮越烈。 牢子们已经腾空了一部分以前无关紧要的犯人,迎接更有嗦头的“思想犯”。 严监生进去了, 震泽知县或许是为了示好,把案子做成了铁案。 不仅有人证,还有物证, 甚至还有严府管家、小妾的亲口证明。 “严监生,妄议朝廷欲在苏州设满城的决定,出言不逊,大逆不道,无君无父。更查明,此人曾隐瞒田产230亩,逃避税赋。” “斩立决,家中男丁斩监候,其余人没为官奴。” 西市,也就是不挂牌的教坊司。 一下子又多了许多新鲜货色。 这次, 李郁也悄悄出手,通过黄四提前锁定了一部分士绅家眷。 因为,麾下男女失调太严重了。 他不可能给人人都成个家,但是可以给个临时的家。 大约半个时辰的临时。 除了激励军心, 还有一个隐藏效果,就是打消这些人对官绅老爷群体的畏惧。 有利于培养造反的精神。 和上次欺诈乾隆的银子,意义类似。 这很重要, 戳破的不只是一层窗户纸,而是对皇权的敬畏。 让跪着的人,站起来。 …… 所抄没的家产, 按照约定,三分之一归朝廷。 捕头黄四来了,依旧是恭敬的单膝跪拜行礼: “李爷吉祥。” “坐吧,喝茶。” 端着茶碗的黄四,来是为了禀报进展: “府尊老爷很不满意,上缴朝廷的那份,拢共才2万多两。” “是少了点,动静这么大,收获这么少。” “您的意思是?” “不急,做事要徐徐推进,吃饭要一口口来。” “小的明白了。” “哦,你明白什么了?” “等把反清分子抓干净了,再调查自己人,清除异己分子。” 李郁盯着黄四, 好一阵才开口说道:“区区捕头,委屈你了。” “小的已经知足了。” “不,我觉得过些天,苏州府九县一厅,定然会有许多的空缺。到时候,我会举荐你上位。” 黄四喜不自胜, 跪地磕了一个头:“谢谢老爷栽培。” 李郁虚空一抬, 好似有修仙之异能,黄四就缓缓站起来了。 “你今年多大?” “28。” “可曾娶妻?” “不敢瞒老爷,前些年发妻亡故,今年找了个小的,没名没分,也没办酒。” “我替你寻一个?” “但凭老爷做主。” …… 李郁目送黄四离开, 联姻,指婚,都是古老而有效的方式。 自己没有表妹团,那就只能指婚 范京,刘武,赖二等人的婚事,都是自己安排的。 胡游击,勉强也算。 李郁绝不是闲得无聊,而是出于造反大计。 范京的婚事,捆绑了范家,提前圈定了范氏家产。 刘武的婚事,捆绑了擅长造船的蒯船匠一族。 赖二的婚事,则是增加了一道无形的窃听保险。 黄四的忠诚,是经过了考验的。 这样的人才,自然要扶他上马,笼络住人心。 书到用时方恨少,表妹也是。 李郁想破了头,也没想到合适的人选。 杨云娇听了: “老爷,干嘛这样苦恼,奴家有一计。” “快快说来。” “你先找几位合适的女子,然后收为义妹。再指婚。” 李郁一拍脑门,妙! 古人是很认同这层关系的,义子义妹义女。 不比表亲逊色。 自己是被后世的思维给束缚了, 大腹便便的阔佬们,认一群年轻女子做女儿,挂羊头卖狗肉,玷污了义父这个高尚的称呼! “胡游击的妾,有一表妹,年龄15,识字知礼。” “家世呢?” “小户读书人家,出过秀才,家有200亩水田。” “成,此事让王婆去办吧。” …… 胡游击的妾,一听就答应了。 因为她在养胎,不宜出行。 所以手书一封,让身边丫鬟前去送信。 又有王婆的撺掇, 这事很快就成了,办的很热闹。 李郁还送了一封厚礼, 让黄四感激不尽,连声说老爷待其太厚。 区区一桩婚事的热闹, 并不能冲淡府城的阴霾。 差役们,四处缉捕反清反满分子,人人自危。 在李郁的授意下, 京杭大运河府城段,所有码头的东主,股东全部被抓。 【求月票,本月满一千张月票可抽奖一次。虽然不知道奖品是啥,可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萌新求点月票。祝各位读者大佬花好人圆,笑口常开。】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28章 黄知府投桃报李,教科书式审案 第128章黄知府投桃报李,教科书式审案 被抓捕的这些都是大户人家, 高墙大院,养着大批的家丁护院。 火器或许不敢私蓄,可刀剑棍棒却不稀奇。 每次, 都是少数差役先上门示弱, 和家丁护院对峙时,城守营绿营兵突然杀到。 二话不说,直接长矛捅杀。 在城外, 更简单粗暴。 东山团练,直接上门。 刀盾实战,狂杀家丁。 …… 每一次抓捕,都是血流成河。 黄文运对此也知晓,但是不愿过问。 因为, 他已经在紫禁城立下了豪言壮语,要做孤臣,就不能心慈手软。 什么说情,递条子,姻亲, 他统统置之不理,反而暗示经办胥吏,要快,要铁。 不要留给那些人翻案的时间。 黄四的靴子,天天沾血。 宋押司的袍子,永远洗不干净,双眼血红。 两人都是马力全开,流水线作业。 黄四抓人,宋押司接管。 府衙大狱所在的那条巷子,行人纷纷绕道。 石板街上, 牢子们把一盆盆血水,随意泼倒。 血水里还混杂着,各种碳基生物的小零件。 府城百姓都说, 这条街就是阎王街! 虚弱多病的人,走一次回去就大病一场。 煞气太重。 李郁也路过一次,马匹受惊,差点摔下。 于是吩咐人建个钟馗庙。 门口放一尊铁炮,每到初一,十五,减量鸣炮一次。 物理驱鬼,效果极佳! …… 胥江码头, 如愿以偿,成为了大运河府城段,唯一的码头。 其余的码头,除了官船泊位之外。 全部拆除,包括河岸100米内的码头建筑。 这一次, 也动用了东山团练,虽衣着五花八门,但钢刀雪亮。 这就是有官身的好处,可以堂而皇之的执法。 这也让府城的士绅们,噤若寒蝉。 他们知道,一个在洗白的李郁,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老爷,黄大人有请。” “哦,何事?” “说是有一位致仕多年的陈姓士绅,上门鸣冤来了。” 李郁一愣: “我们烧过这位陈老爷的房子吗?” “那倒没有,他说是为苏州士绅喊冤。” 原来如此, 李郁秒懂,这是个有点影响力,想跳出来的士绅。 黄文运是真鸡贼, 不想和这种人对线,就让自己出面应付。 不过,没关系。 他正担忧,震慑力度不够。 想做苏州府“赵高”,目前的手段远远不够。 …… “备马,小五,随我进府城。” 15个骑马护卫,身着黑衣,簇拥着李郁离开了李家堡。 沿着官道, 一路狂奔直到府衙, 门子,凌阿六早就瞧见来了。 立刻飞奔出来,帮着牵马。 “李爷吉祥,那位陈老爷正在二堂签押房候着,刑房的人在准备卷宗给他查阅。” “听说,胥江码头旁的望北楼,是你开的?” “谢谢李爷抬举,望北楼是小人的产业。” 李郁打量着这家伙, 心想是个有魄力的家伙,三层望北楼,投入可不轻。 “花了多少银子?” “足足1500两,把亲戚同僚都借遍了,还借了印子钱。” “你怎么不找我借?” “嘿嘿,小的正想请李爷参一股呢。” 是个懂事的家伙,值得栽培。 护卫收下了一成的股份文书, 凌阿六殷勤的在前面带路,一路小跑。 李郁就这样走到了二堂, 签押房内, 一个矮胖老头,透着一股子傲气,不善的瞅着自己。 先从脚看起,然后到头道。 他走到马车前,观察了一下。 陈老头肥胖的身躯还在抽搐,飙血。 气管被匕首划开了,一刀毙命。 而反应过来的陈府家丁,发一声喊后四散而逃。 肯定是回去报丧了。 李郁的脑袋宕机了一会,又恢复了正常。 刺客不是自己派的。 有人想栽赃给自己? 不过, 他突然觉得那个小乞丐的背影有些熟悉。 “小五,我先回堡。” “太阳落山后,你带人去围了城隍庙,把那里的乞丐给我一网打尽,要活的。” …… 致仕士绅,曾做到正四品的陈老爷,被人刺杀在了府衙附近。 消息像风一样, 传遍了苏州府。 许多人,都怀疑是李郁指使的。 黄文运听说了也是大惊, 他当然猜得到,这不可能是李郁的手笔,太糙了。 “贴出告示,悬赏100两捉拿凶手。” “再派人去陈府,排查一下仇家,尤其是内贼。” 黄四闻弦歌而知雅意, 和刑房的人商量了一下,就大致有了破案方向。 两天后, 陈府爆出了惊天丑闻, 管家,和陈老爷的第四房小妾,居然私通。 人赃并获! 严刑拷打后,管家承认了犯罪事实。 他为了霸占小妾,指使江湖杀手暗杀了主子。 安排在府衙门口,是为了栽赃李郁。 而李小五,也成功抓回了几十个乞丐。 还有一部分,趁乱逃跑了。 …… 李郁看着这群脏兮兮的乞丐, 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二狗。 头发一绺绺的板结着,没有鞋子,穿的是看不出颜色的百衲衣。 眼神满不在乎。 “那天就是他赏的酒菜。” 一群小乞丐,沸腾了。 个个看着李郁,嘿嘿笑。 “为什么杀陈老爷?你和他有仇吗?” “没有,小爷不认识他。” “那是为何?” “因为我欠你一顿饭,没钱报答你。那天正好乞讨路过,就帮你杀个人。” 二狗说的理直气壮,李郁听的目瞪口呆。 这什么逻辑? “你杀人,是为了报我的恩?” “对,我那天打包了酒菜,拿回去给老杆子过了寿。” “老杆子是谁?” “我们城西丐帮的头。” “人呢?” “死了,吃了那顿饭第二天就死了。” 乞丐们都点头, 表示那顿饭,赏的很及时。 老杆子死之前,还啃了半只鸡,一条鱼,喝了一口小酒。 为丐帮生涯,划上了完美的句号。 “你们以后有什么想法吗?” “继续讨饭。” 哈哈哈哈,一群乞丐笑的很欢乐。 “干脆,跟着我混吧。” “你是做啥的?” “我也是江湖中人,跟着我混,吃喝不愁,就是要胆量。” 二狗吸拉了一下鼻涕,黑手一挥: “成,以后你就是我们的新杆子。” …… 剃头,清洁,从上到下,全部换新。 这一趟下来, 虱子伤亡过百,河水为之发黑。 李家军, 又增添了一支成色纯粹的力量。 休养4天后, 这些人就被投入了训练场。 李郁要求, 用最严格的训练,和纪律来塑造他们。 独立编成一支火枪队, 看中的是他们的勇气,小小年龄敢杀人的野性。 无牵无挂,毫无时代的污染。 书房里, 李小五拿着府衙抄来的副本,大声念道: “此案动机明显,过程详细,人证口供齐全。还搜到了带血匕首一把,经仵作核验,和伤口一致。” “陈氏家人,亲眼目睹了抓奸现场。对于本案并无意义,只要求官府严惩凶手。” “今日上午,小妾和管家已木驴游街,并吃了一刀。” “陈氏自觉没脸在苏州府居住,已经分家。几位公子为了家产,大打出手。” 杜仁笑道: “这案子办的漂亮,干脆利落,而且不被人诟病。是军师的手笔?” “不是,黄大人的暗示。” 黄文运,在这件事上果断出手。 其手段之老辣,令人印象深刻。 就连杜仁都说: “证据链闭合,合情合理。甚至还顺手污了陈老爷死后的名声,妙的很。” “陈家人没脸再闹,同年故交也没法质疑插手。” “堪称是教科书级的断案。” “阿郁,你说的没错,黄文运的能力,远远超过马忠义。” …… 李郁一边翻阅情报简报,一边说道: “所以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能低估了他,平时留点神,多抓点他的把柄。” “寒门走到这一步,没有一个是光靠运气的。” 说着,他突然停住了手, 抬起头,惊喜的说道: “长兴煤矿,打起来了。” “刘千发力了?” “是的。” 李郁翻阅详细情报,突然眼前一亮: “阿仁,有位故人,甄氏,还有印象否?” “啊,那个美艳的孀居女子。” 杜仁也笑了,想起了那笔律师费,2万两。 “甄氏家族,也在打长兴煤矿的主意。甄老爷也在拱火,长兴营的游击,是甄氏那位小姐的现任丈夫。” “这么快?” 见李郁不解,杜仁解释道: “替她打离婚案的时候,相好的还是个艺术家。不到一年,就换口味了?” 两人忍不住嘿嘿笑了。 甄氏的口味,不是关键。 把甄氏家族的爪子,打回去才是关键。 “他们的算计,是等矿工造反后,长兴营出兵平乱。” “好算计。” “到时候围住矿区,一通乱杀,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到矿工头上。” …… “再派一艘运输船,趁夜色送一队火枪兵到对岸。告诉刘千,长兴煤矿是我的。谁敢染指,统统干掉。” “遵命。” 优质煤矿,是李郁目前的迫切需要。 西山煤矿出的那些垃圾煤,除了烧饭取暖,其他都不行。 一个近在咫尺,水路运输便利的长兴煤矿, 实在是老天赐予的礼物。 直线距离100里外的长兴煤矿, 矿工们愤怒的打退了矿主的第一次进攻。 当场打死了十几个打手, 悲愤,恐惧,还有迷茫,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矿主狼心狗肺,挖坑道不给木料加固,这不就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他们还把王五哥活埋了,畜生。” “一天才给30文,世上可有如此低廉的卖命钱。” 王五哥, 是推选出来的谈判代表,和矿主见面时,被活埋。 矿主是个本地狠人, 他没有妥协的习惯,只相信以暴制暴。 所以,冲突越来越激烈。 就在刚刚,手持刀剑的打手们突然袭击。 和手握棍棒,铁锨的矿工们,正面厮杀。 矿工们常年下井的体力,还有集体组织力发挥了巨大作用。 打手们胆寒了, 他们向矿主大肆渲染,请求更多的人,更好的兵器。 …… 附近的巡检司, 看在年年分红的份上,派出了一队弓手。 还从临近巡检处,又借了一些弓箭给打手们。 远程投射兵器,在民间市场就是降维打击。 矿工们被一轮箭雨,射死6人,受伤8人。 狼狈退回了矿坑, 打手们兴奋的把伤者围住,架起篝火,活活烧死了。 同伴的惨叫,传到矿坑中, 矿工们愤怒的砸坑壁,留下斑斑血迹。 “王六哥,我们冲出去,和这些畜生拼了吧?” “不行,他们有弓箭,我们冲不过去。” “拼着死人,也要报仇。” 一个矿工大吼道, 他扛着一扇门板,压抑不住想杀人。 王六哥, 是被活埋的王五哥的弟弟。 弟兄俩不是本地人,却识文断字。 加上为人仗义, 是矿工中公认的话事人。 代写书信,调解矛盾,都会请他们弟兄俩出面。 …… “六哥,我有个办法。” “你说。” “我有个朋友,他在苏州府李爷底下做事。李爷是苏州府江湖的头把交椅,势力大的很。” “你说的李爷,他是不是官府的走狗?” “不可能。” “你有证据吗?” “吴县户房书吏找李爷手下人的茬,结果李爷一声令下,把人连同房子给点了。” “官府能放过他?” “官府收了银子,一个p都没敢放。李爷手底下,有几百号弟兄,指谁杀谁。” 矿坑里, 一众人被震的说不出话。 这也太解气了吧,太霸气了吧。 提议的此人,是刘千安排的。 他的一位远方亲戚,在西山岛做事。 刘千承诺, 只要他促成此事,会给他安排一个差事,做木匠,学徒期间就拿工钱,还包吃包住。 王六还是有点脑子的,只是问道: “你能联系上那位李爷的人吗?” “能。” “那就拜托你,请他们开出条件。” 矿坑内部, 非常复杂,大坑连着小坑,有的是死路,有的却是贯通的。 除了矿工,其他人不敢下井。 打手们,只能在外面叫嚣。 “架柴,点火放烟熏他们。” “坑道里没有粮食,我就不信,他们能吃煤块充饥。” 矿主一下子就点破了矿工最大的弱点。 地下,可没有粮食。 “小的们,附近都点起篝火。这帮人出来一人,杀一个。” “爷,要不要留几个。都杀光了,谁给你挖煤?” “怕什么,大清国的穷鬼,死不绝杀不绝,子孙后代无穷尽。” “爷,您英明。” “人死了,矿井还在。你们跟着老子照样吃香喝辣,别怕。” 矿主, 本想请长兴营官兵帮忙,谁料这帮丘八狮子大开口,只能作罢。 又从县衙请壮班助阵, 也被婉拒,这让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 逢年过节,可没亏待过他们啊。 刚过去的中秋, 光银月饼送出去了8盒。 这帮喂不饱的黑心货,吃人不吐骨头。 矿主的心中烦躁, 他突然回想起了一件事,湖州府的甄老爷,曾提出过收购他的矿。 难道, 他给了官老爷们更多? 这个念头一出现,他就浑身冒冷汗。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29章 你们即将失去的只是贱命,老爷 第129章你们即将失去的只是贱命,老爷我失去的可是自家产业 半晌, 矿主站起身,大声吼道: “尽快杀光这帮穷鬼,越快越好。” 打手头目凑过来,尴尬的问: “他们躲在矿洞里,熏不出来咋办?” “那就去抓他们的家眷,当人质逼他们出来。” “啊?” “听见没有,带人去把他们家里老的小的、娘们都抓过来。他们再不出来,我就一个个的杀。” …… 矿主用靴子狠狠碾着地面的一颗幼苗, 直到踩入泥土,混为一体。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打手们终于把人绑来了,一路哭喊。 看着在自己面前磕头求饶的妇孺老弱,他没由来的一阵心烦。 你们即将失去的只是贱命,老爷我可能失去的可是自家产业啊。 多少人盯着这块肥肉呢。 “问清楚名字,喊话。” 打手们不敢违抗命令,立即照办。 “赵二虎,出来。” “你老娘,你儿子都在我们手里,不出来就活剐了他们。” “李狗存,你媳妇在我们手里。” “数到三,不出来可就归爷了。哈哈哈哈。” 打手们都是豺狼,最懂人在乎什么。 很快, 矿工们如同火山爆发,真的按捺不住了。 零星的群体,冲出矿坑,准备拼命,救回家人。 “快放箭。” “三眼铳,凑近了再放。” 巡检司的弓手,和打手的三眼铳,成了最大的杀人利器。 无甲无盾的矿工, 无奈的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冲到面前的,仅有少数几人。 杀的如同血人般,倒在家人身边。 矿主走过来,踢开两具尸体握在一起的手臂。 “死了,我也不让你们埋在一起。” 旁边, 一个老妇人咒骂道: “你会遭报应的,老天爷不会放过你的。” …… 矿主提起刀, 轻松捅穿枯瘦的月匈膛,冷冷的说: “老东西,爷不信这一套。” “如果老天爷真长了眼睛,知县老爷,知府老爷早遭报应了。” “还有皇上他老人家,下江南玩的爽着呢,寿长着呢。” “爷告诉你,地狱十八层,塞满了你这样的穷鬼。” “爷能活到100岁,死了也踏马的在天堂吃香喝辣。” “为啥呢?因为我有钱,我有势,我还够狠。” 说罢,才抽出钢刀。 很意外,竟然没有什么血。 不符合科学,可是这世上,科学解释不了的事太多了。 老妇人扑通倒地,睁大眼睛, 眼神所对的方向,就是自己的孙子,此时已没了生机。 死不瞑目,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 王六,张开双臂。 阻拦了其余想出去拼命的矿工。 “弟兄们,听我一句。” “再忍一两天,如果没有援兵,我就带你们去拼命。” “现在出去,咱们一个都活不了。” 矿坑很大,容纳几百人没问题。 可是逃跑,却不行。 因为能爬到山那边的矿坑,太窄。 报信的弟兄,一个人趁着夜色,能脱身。 这么多人,无法都撤走。 黎明时分, 求援的人,找到了刘千。 他带着人,早就等待许久了。 “告诉王六,效忠李爷,我们就施加援手。” “你把这封信带回去。” “如果他没有意见,就引燃这个焰火棒。” “好。” 吃了点干粮的报信矿工, 又趁着夜色,摸到草丛中的通风洞,钻回去。 一路上, 大部分靠爬,非常不容易,磨破出血。 天亮后,他才找到了众人。 “李爷答应了,这是他的信。” 王六识字,读完了,才大声读给所有人听。 “……鄙人接管以后,保证改善矿工人身安全,矿坑加固,每天饭食有一顿荤腥,工钱在原基础翻一倍,所有人必须服从新的规章,否则以违反江湖帮规处置。” 读完信,矿工们也懂了。 这是说,想活命,想过好日子,以后就必须效忠李爷。 相当于,立下血誓。 王六还算是个汉子, 当众举手发誓,对着关二爷。 “关二爷在上,我王六对您发誓,若有违此誓,年内死于矿难,骸骨不见天日。” 众矿工们也有样学样,跪地发誓。 毕竟,也没有其他活路了。 …… “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一个矿工悄悄探出头,点燃焰火,放出了信号。 两颗焰火,在空中炸开。 山另一侧的刘千笑了, “诸位东山团练的弟兄,行动吧。” “此战,不留活口。” “遵命。” 李郁居然让人把东山团练给送来了,一半刀盾兵,一半长矛兵。 领头的是刘阿坤, 这个从存菊堂时期,就以体格健壮,擅长冲锋的汉子,终于派上了用途。 这片煤矿附近地形,早已探明。 丘陵地带,层峦峰叠。 东山团练,不打旗号,而是穿着百姓服饰。 从两面包抄,堵死敌人的逃路。 而且, 一艘轻型运输船,也在逃跑必经河道上蹲守了。 在山区,沿着河流走路是一种常识。 不到走投无路,不要随便翻越山头走直线。 如果你不是山民,大概率死在林子里。 死法很多,包括但不仅限于,毒蛇虫、摔死、饿死、猛兽咬死、迷路力竭而死、吓死。 …… 蹲守了一夜,疲惫不堪的打手们, 都围在火堆旁,呼呼大睡。 看到焰火的那一刻,有没有当回事。 但是矿主不一样, 他感觉这玩意是给外人打信号。 但是一帮穷矿工,会有什么援兵吗? “快起来,等硫磺一运到,就熏死他们。” “今天,一颗首级,半两银子。” 这个赏格不高, 但是考虑到硫磺烟一熏,人不死也呛个半死。 再远距离用弓箭射杀,三眼铳喷。 倒也是个不错的生意。 矿坑中, 矿工们探头探脑,寻找援兵的影子。 王六举着一把铁铲,惴惴不安。 是真的断粮了,昨晚把耗子都挖出来吃了。 要知道, 矿工是从来不会打耗子的,甚至会喂一点粮食。 在地上,耗子人人喊打。 在地下,耗子就是保护神。 它一旦嗅到瓦斯味道,就会尖叫着逃命。 老矿工们就知道, 这坑要爆炸了,赶紧逃命。 …… 半个时辰后, 山谷口的大道上,出现了人影。 越来越多。 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举着刀盾,沉默的向前走。 矿主惊呆了,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被多少人算计来了。 “爷,不对劲。这踏马的是官兵假扮的。”打手头目,混过两年绿营,懂行。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打手头目一瞧,这主子已经魔怔了。 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 是时候,换一位主子吃饭了。 他悄悄退到人群后面,暗示了一下两个亲信。 一个眼神,就懂了。 往树林密集处退,逃命。 本地的巡检,则是走向前,举着腰牌说道: “你们是什么人?” 没人答应他, 东山团练依旧沉默着,快步前进。 左手举盾,护着上身。 右手持刀,往上竖着。 刀盾兵的后面,是一排火枪手。 燧发枪,扛在肩上。 …… 刘阿坤套了甲,外面遮了罩袍。 看起来,就像狗熊下山。 腰带上,挂着一把短手铳。 手持一把长刀,眼神亢奋。 好久没杀人,怀念鲜血淋头的滋味。 没办法, 作为公认的变态,只能在变态的路上越走越远。 里面穿甲,就是为了杀人的时候动作更帅气。 拿个盾,没男儿气概。 还好,他没有忘了身为临时指挥官的责任。 临行前, 李郁警告过他: “若是临战,你只顾着自己杀人。我会给你安排个好差事,去厨房管事。” “那里有杀不完的家禽,剁不完的骨头。” 刘阿坤浑身一哆嗦,太可怕了。 在他心中, 我军第一变态,乃军师。 但是他不敢讲。 “刀盾兵,向前两步,蹲。” 刷,盾牌砸地。 刀盾手们,单膝跪地,刀插泥土。 这也是训练的要求。 单膝跪地,冲杀时,才能爆发出力量。 刀尖插泥土,是为了附加魔法。 增加破伤风概率! 这次聘请的刀盾教习, 是个好教习,至少李郁是这么认为的。 …… “火枪兵,预备。” 刷,枪支放平,摆开击锤。 “放。” 一排白烟,震耳欲聋。 对面勇敢的,呆傻的,胆小的,被清空一片。 刘阿坤兴奋的发抖,在丧失理智之前,大吼一句: “刀盾手,杀。” “长枪兵,冲。” 说完,他率先冲在了第一个。 一刀,把跑在前面的巡检剁了。 鲜血喷了一身, 啊,就是这种感觉。 阿坤开启了狂战士模式,追着人,专门斜劈。 从肩和脑袋结合处, 斜斜劈下,运气好,可以劈两半。 运气不好,卡骨头了,就是连着的。 相比起来, 刀盾手们就斯文多了。 如果敌人反抗,就先用盾话,就这么静静的瞧着。 直到第一列人,靴子踩入水中。 二狗,突然大吼一声: “继续前进。” 队列迟疑的步伐,得到了关键的支持。 大踏步踩入水中, 直到第一列人,水位已到腰。 李郁才大吼一声: “停步,原地射击。” 第一列,显然是不行了。 许多人的火药袋都湿了。 第二列还好,仅仅是水面过靴子,忙着装填。 …… 二狗大吼一声: “第一列,后退上岸,到最后一排。” “火药匀一下。” 看着从侧面撤回到岸上的第一列兵,李郁默默的点点头。 不死板,有胆量, 丐帮这帮人,不错。 他不知道,城隍庙附近,埋了多少骨头。 每逢冬季, 一批抵抗力不强的乞丐就会死去,默默回归尘土。 而活下来的这些乞丐,在那位老杆子的带领下, 会把达官贵人的宠物狗拐走, 扒皮吃肉,温暖肠胃。 杀狗杀多了,这些乞丐也就胆量大了。 开始配合偷窃酒楼的食物, 练出了彼此的信任,和胆子。 一句话, 烂命一条,大不了,一换一。 二狗刺杀陈老爷的那把匕首, 也是饱饮人畜鲜血的。 没有一股子狠劲,城隍庙这么好的免费过冬据点,能让你一直占着? 早被其他丐帮,夺走了。 毕竟鸡毛房,还收费呢。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30章 黎民懂得太多,就会离心离德 第130章黎民懂得太多,就会离心离德 “第一排,放。” “第二排,放。” “第三排,放。” “第四排,放。” 白烟缭绕,铅弹全部射向湖面。 李郁安静的看着, 这些少年的射击节奏,把握的不错,不急不慢。 5排轮流射击, 真的是做到了枪声不绝,没有明显空隙。 而且枪支端的很稳,很平。 虽然都是文盲,但是摆弄枪械上手很快。 大约是出自,男人骨子里对枪的喜爱。 在第一轮全员射击结束后, 他默数了60秒, 听到了四轮枪声,很不错。 “可以了,停火吧。” 唢呐吹了两下,枪声骤然停下。 果然是乐器中的大佬,一吹就灵。 在后来的残酷战争中,清兵们都无比期待听到唢呐声。 因为唢呐一响,就可以各自后撤,不用死人了。 堪比仙乐。 “列队,我要讲话。” 李郁面对这些不久前还是乞丐的少年兵: “你们是最优秀的兵,保持下去,把火枪练到纯熟。” “要不了多久,你们就可以穿着最漂亮的军服,踏进苏州府城,干掉所有的敌人。” “枪在手,跟我走,一路打进紫禁城。” 二狗突然甩掉军帽, 过于激动,破了音,吼道: “我要当先锋,打进紫禁城,李爷当皇帝。” …… 一艘运输船,两艘战船, 起锚离开了西山码头,目标长兴煤矿。 李郁站在甲板上,打量着这艘嵇康10号试验舰的情况。 它和以往所有船不一样,抛弃了硬帆,装备的软帆。 早晚要出海的,提前适应一下软帆。 旁边, 是李氏水师的统领,刘武。 首斜桅,是它和中式帆船最大的不同。 另外,就是主桅杆两块方形的软帆。 看的出来,水手们控帆不熟练。 水手长的额头上,全是汗珠。 盯着桅杆几块帆的变化。 “刘武,你怎么看?” “属下觉得软帆甚妙,虽上手难度大,可操控一流。尤其是小直径原地转向,非常方便。” 李郁笑了: “刘武,这些天没少琢磨吧?” “嘿嘿,我和老泰山私下总结的。” “趁着这段时间,没人找咱们麻烦,多多练习吧。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属下遵命。” …… 长兴县,在太湖的西南侧。 百十里水路,朝发夕至。 风向给力的时候,小半天就够了。 望见陆地后, 船队就调整了队形,由横队,换成了纵队。 从河口, 逆流而上驶入长兴县境内。 李郁拉开千里镜,攀爬到了桅杆的中间高度。 先用绳子把自己捆在桅杆上,防止坠落。 然后才放心的观察起了四周的情况。 水网密布,从流向看,皆是自西向东。 大部分河流起源于西部山区,最终向东汇入太湖。 “是个好地方。” 前方草丛, 突然站起一人,举着旗帜挥舞着。 “是刘千的人。” 船队在指引下,顺利停泊。 此处河岸结实,陡直。 不知是哪个朝代做的工程,河岸都用的是石头。 “此处码头,可以扩建一下,以后会很繁忙。” “走,上岸,去视察一下咱们的新地盘。” …… 煤矿的地面,还残留着血迹。 尸体已经没了,都清理埋掉了。 几百号矿工, 默默的列队,等待着新主人的到来。 李郁找了一辆大车,站在上面。 俯瞰这些人,并不急着开口。 这是一种心理战术。 沉默一会后: “我是李郁,以后长兴煤矿我说了算。” “挖矿不易,流血又流汗。我李某人对于手底下弟兄,还是爱惜的。” “火药,尽管用。钢铁工具,尽管用。加固坑道,按照安全标准来。伙食,按照我的标准来。” “一句话,我挣大钱,弟兄们也能挣小钱。我吃肉,你们就跟着喝汤。” 矿工首领,王六站了出来: “李爷,官府那边怎么办?” “是啊,杀了矿主,还有巡检,县衙恐怕不会放过我们。” 看着惊恐的矿工们, 李郁笑了: “我这人护犊子,这些事我自会去交涉,抹平。” “一个豪强而已,杀他和杀一条狗没区别。” “各位记好了,我这人最讲江湖规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最恨的就是叛徒。” “先开饭,然后就开始复工吧。” “挖煤的事我不懂,我不干涉具体,我只要产量!” …… 几口大锅,一字排开。 煮的是刚宰杀的猪,和白菜青菜一起炖了。 矿工吃饭的碗,都好似洗脸盆。 一个个就地盘腿而坐,吃相如风卷残云。 王六,恭敬的坐在李郁对面。 详细介绍了煤矿的情况,还有矿主的社会关系。 靠拳头起家,同时还是本县主簿的小舅子。 “此人姐姐是长兴县主簿的正妻?” “非也,小妾而已。” “王六,你是哪里人氏?” “在下是南方人。” 李郁狐疑的瞧了一眼,又问道: “哪个南方?” “广西。” “读过书?老家还有人吗?” “读过两年私塾,家中已经无人了。唯一的兄长王五,刚死于矿主黑手。” “节哀。” 默然无语,吃饭。 李郁突然抬头,问道: “你怎么看这个世道?” “世道不公,除去税赋徭役,小民只是勉强度日而已,稍一遇天灾,就家破人亡。要么饿死病死,要么自卖为奴。” …… 李小五没听出来什么,但是刘武不一样。 他是造过反的人,很敏感。 听了王六的话,他的眼神就有些玩味。 一个广西读书人,跑这么远下井干矿工,还有如此清晰的认知。 不寻常。 这是文盲率95%的大清朝,寻常百姓哪会懂什么大道理。 会总结,能评点朝廷的,都不是普通人。 西山岛, 除了扫盲识字的儿童班。 还有不定时开办的高级班,只面对骨干分子。 李郁是主要讲课人, 课程内容很随意,多是对大清天下的剖析,还有李家军的发展路线。 有些道理,若不是李郁掰开揉碎了讲, 他们这些骨干分子也不会悟道。 …… 在古代, 知识是真正的奢侈品,寻常人无法触及的。 对于皇帝来说, 也是需要封锁信息、和控制知识无序传播的。 黎民懂得太多,就会离心离德,属于是朝廷资产的一种流失。 “李爷,我建议重新开竖坑。” “讲理由。” “煤层有浅,有深,有厚,有薄。我建议在那边,开一个竖坑,前期投入大,但是应该可以持续开采一年。” “投入有多大?” “要炸山,坑道要大量加固,否则会不断的坍塌。” 李郁没有作声,王六有些惴惴。 又小声补充道: “那边的煤层厚,估计有5丈。” “以前一直在挖浅层煤,挖不了半个月就要重新开坑,长久算下来,其实也不划算。” …… “你开个单子,需要多少火药,多少圆木,还有工具。我一并送来。” “谢李爷。” “我不看过程,我只要结果。明白吗?” “您放心。” 李郁停下了脚步,指着窝棚问道: “这是?” 王六尴尬的说: “这是我们住的地方。” “太简陋了,不遮风不挡雨。卫生条件,令人发指。找个人,给他们重新规划一下,所需材料,就地购买。” “属下遵命。” 消息传出, 矿工们都兴奋不已, 遇上良心老爷了,关二爷显灵了。 在筹集矿上所需物资的时候,江北来人了。 乃是两淮盐运使,尤拔世的心腹。 看衣着,气质,是师爷一类的幕僚文人。 “鄙人是两淮盐运使司的师爷,免贵姓贵。哦对了,我可以代表尤大人。” 李郁一听,妙人啊。 “贵师爷?” “正是在下。” “长兴县衙,已经去过了?” “李爷不简单。昨日去过了,知县那边没问题。” 贵师爷,长得很瘦。 一副精明强干,不好骗的样子。 他很有兴趣的打量着李郁,心想你这是秀肌肉,暗示你在县衙里有耳目。 “我仰慕尤大人,已经很久了。” “尤大人,也求贤若渴。” “真的吗?” “尤大人有句口头禅,大清朝什么最贵,人才最贵!” “可我听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光跑得快有啥用,它得忠心呐,不能跑错方向。” “可这控制方向的缰绳,不是握在伯乐手里吗?” “这马,它得先低头,才能上笼头马鞍缰绳呀?” …… 贵师爷,和李郁哈哈大笑。 半晌,才结束了试探。 “师爷,先别急着返回江北,随我去骑马如何?” “比扬州府的马,如何?” “别有一番滋味,跳出了红尘之外。” “老夫还挺有兴趣的。” 在护卫的簇拥下,二人直接去了长兴县城,附近的一家船舫。 高大的楼船,挂满了红灯笼。 佛号悠扬,木鱼清脆。 船娘,姑子,这些元素叠加起来, 最能让人兴奋。 很有想象空间! 贵师爷一上船,就不对劲了。 结巴: “李爷,这,这,这都是尼姑?” “正是。” “真的假的?” 一位姑子,走了过来。 光头锃亮,眉清目秀,左手持木鱼,笃笃的敲着。 “施主,为何无故污人清白?” “世间之事,何谓真,何谓假?从眼?还是从心?” 贵师爷都震惊了, 卧槽,可以啊。 这玩的像真的似的,有趣有趣。 在扬州府的一句,为了区区1万两大闹户部,惹的万岁爷不悦,同僚不欢,下属不爽。不值得!” “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奴才~” 福康安服输了, 上午交了1万两关节费,下午就提到了银子。 回府后, 他和亲信管家抱怨此事。 “这京城,是越来越离谱了。” “公子,其实京城一直是这样的。” “为何以前我从未遇到?” “老爷还在世的时候,这些事都是他老人家出面的。” 老管家想了想,决定还是多说一点: “公子,其实户部的这点陋规和内务府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嗯?” “上个月,太后她老人家让杭州织造局进献了100匹锦缎,内务府扣下了20匹。” …… “如此离谱,是谣言吧?” 老管家犹豫了一下,说道: “因为这事太离谱,所以应该是真的。” 福康安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挥挥手打发了管家。 唉,大清!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31章 一人一羊的短暂爱情故事 第131章一人一羊的短暂爱情故事 福康安语塞, 叹了一口气,到后院练剑去了。 从金川回来的喜悦,已经十不存一。 不过, 好在很快就能离开这肮脏地儿,去江苏上任了。 皇上体谅他征战辛苦, 特准许在京休养一月,再启程去巡抚任上。 他有一腔抱负, 想大展身手,青史留名。 作为八旗年轻一辈当中的佼佼者,他对于养鸟斗蛐蛐之类的爱好深恶痛绝。 只想干大事! 年轻人嘛,都一腔热血。 要不看在他亲爹、和他野爹的面子上,上三旗的几位出身高贵的衙内早就想干他了。 乾隆盛世,大家都躺平,享受富贵, 就你丫的天天奋斗,四处征战,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这不是给大家心里添堵嘛。 呸! …… 同样是年轻人,李郁的风评就好多了。 长兴县知县,县丞,主簿,典史都赞不绝口。 称这年轻人懂事,日后必成大器。 瞧瞧这出手,都是黄的白的。 为了彻底消除隐患,还给主簿私下送了一个漂亮女子。 于是, 主簿就把家里那个小妾给发卖了,表示和矿主彻底断绝了关系。 这个选择一点都不艰难, 4年的小妾,早腻了。 相当于以旧换新,很划算的。 一时间, 李郁在长兴县衙,又找到了起初出入元和县衙的感觉。 剑履上衙,赞拜不名。 我想来就来,抬脚就进。 知县老爷,就如同我亲兄弟一般。 有两淮盐运使的书信举荐,有大把的银子拿着,知县当然会做人。 …… 不过, 湖州府富商,甄老爷就不悦了。 原本,长兴煤矿是要落入他的手中的。 便宜女婿,长兴营游击, 那天已经开始调兵了,却差了一步。 “贤婿,真打不过?” “泰山,真不行。” 这话落在幕后旁听的甄氏耳中,很是不喜。 男人,就不能说这种话。 太虚了。 这大清朝的男人怎么了,怎么就找不出一个赵子龙般勇猛,张翼德般强壮,关云长般高傲,三合一的英雄呢? 若是有,奴家就是倒贴个几十万两,也要嫁。 …… 甄老爷子嗣稀少, 仅有一儿一女,那儿子还是个痴儿。 算账都不利索,犯迷糊。 唯一的这个姑娘, 聪明伶俐,算账,谈生意都是把好手。 除了风流,其他都是优点。 他甚至动过,把家产传给女儿的心思。 “贤婿,依你看,维格堂请的援兵是什么来路?” “阵型严整,颇有军中精锐之作风。据我观察,应该是提标督标一类的精兵。” 甄氏在幕后一震, 维格堂,不就是给自己打离婚官司那帮货吗。 如今,混的这么体面? 待有机会,老娘倒是想会会,试试他们的手段硬不硬。 …… “维格堂竟然有如此大的能量?私调官兵。” “是啊,不敢想。” 甄老爷子还是有些不愿放弃, 万一是这个怂货女婿自己吓自己呢。 不行,还是得试试。 “贤婿,可否暂借一些刀剑,火铳?” “没问题。” 作为长兴营的游击,他这点权还是有的。 次日, 就秘密送来了一马车的兵器。 甄老爷的庄子, 养着一批江湖汉子,江洋大盗。 平日里好酒好菜养着,从不亏欠。 关键时刻,就要收血税了。 70几条汉子,豪气干云,应承了下来。 刀剑火铳硬弓,一应俱全。 “老爷,这次的点子扎手吧?” “是有点。不过放心,老爷我不吝银子。” “谢老爷。” 一众汉子,花了一天熟悉各自的兵器。 又派出了两个擅长潜行,有些轻功的弟兄,前去侦查。 …… 长兴煤矿, 最近很热闹,物料堆了一地,砖石木材。 矿工们分成了两拨,分别负责盖房子,和挖竖井。 李郁派人悄悄运来了一船火药。 硫磺占比超过7成的爆破用药。 矿工中有几个人会爆破,已经提前定点,挖好了坑道。 迟迟没有爆破,是在等一个天气。 阴雨天之前爆破,遮掩动静。 即使有人听到了,也只当是闷雷滚过天边。 虽说这个时节,打雷的概率不高。 可老天爷的事,哪有规律。 小心没大错,湖州府毕竟不是苏州府,还是低调点行事。 煤矿北侧的树林里, 甄老爷子派来的两个家伙,观察了半天。 “瞧出什么了吗?” “挺有钱,外部没什么防御措施,没瞧出埋伏,陷阱。” “你可踩准了啊。” “等太阳下山,我一个人潜行进去。” “成,我在这儿候着。” 傍晚,阳光逐渐消失。 一个身穿夜行服,怀揣利刃的家伙,像猫一样的靠近了矿区。 利用砖石物料的掩护,靠近了人群。 他静静的听着矿工们的聊天内容。 “二虎哥,炸山有把握吗?” “有。” “万一把整座山搞垮了,咋办?” “那就给你发一把铁锹,你去挖开。” “嘿嘿嘿。说实在的,我不想当矿工了,我想当兵。” “为啥?” “下井多憋屈,要是能扛火枪,多神气。看谁不顺眼,给他一枪。” …… 隐匿在阴影中的探子听的一吓, 心里暗想,幸亏来踩点了。 这伙子人,竟然有火枪,就是不知道具体数量。 不过, 他根据建筑的分布,大致猜到了位置。 相对安静,门口有人放哨。 没有零零散散的矿工溜达的那块区域,大约就是住着扛火枪的硬点子。 半个时辰后, 他利用黑暗,和树木的遮掩,靠近了那排简陋屋子。 地面都没来平整,屋檐下还有枝叶。 很显然,盖房子仓促, 用的是新砍伐下来的新鲜木头。 他锐利的眼睛, 看到了其中一间屋子内,整齐码放的火枪。 金属光泽,一闪而逝。 如何靠近,是个难题。 他突然纵身跃起,几个快步,轻盈的攀爬上了屋都有人命官司,平日里武力不错。 可毕竟不是正规军队, 没人站岗放哨,缺乏警惕性。 兵器,也没有放在屋内容易拿到的位置。 …… 一波突袭,大部分人甚至没摸到兵器的边儿, 就被砍死了。 屋子里,甚至没处下脚,全是血。 刘阿坤, 从墙上扯下一件长衫,抹干净了脸上鲜血。 骂道: “什么档次,也配穿长衫?” 在他的心目中, 西山岛穿长衫的人很少,仅有李郁,杜仁少数骨干,还有两个教书先生。 其他人都是短打。 这一仗,干错利落。 甚至没有动用火枪,没有惊扰附近1里外的镇子。 “收拾一下,速速撤离。” “要不要放把火?” “不行,李爷说过,只杀人,其他的事不许干。” “得嘞。” 于是,他们仅仅扛走了几只羊。 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运输船, 在汉子们的奋力脚踩驱动下,明轮缓缓转动,返航了。 每过一炷香,就换一批人踩。 有点像动感单车。 刘阿坤,坐在船舱里, 通过狭小的窗户,往外瞧热闹。 江南的深秋, 日出之前,雾气很大,往往是隔着百米,就瞧不清楚是人是鬼了。 他搂着一只小羊, 用沿途顺来的叶子喂它,还不时在头顶摸两下。 “咩,咩。” 看的出来,一人一羊相处的挺和谐。 只不过, 熟悉的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表象。 船刚到码头,刘阿坤就抱着羊,飞跑到了矿区。 …… “李爷,今天中午吃烤全羊好不好?” “这羊才2岁,又乖又新鲜。” 李郁正在忙着画图,设计长兴煤矿的全局。 不耐烦的挥挥手。 刘阿坤,就当是得到了允许。 走到远处, 抽出短剑,比划了一下。 感觉不太合适,剑沾染了敌人污血,万一李爷知道了,怕是不好,李爷最讲究食材的健康了。 于是, 他捡起一块带棱角的石头。 对着小羊比划了一下,还是不太合适。 这一砸,羊肯定惨叫。 惊扰了坡上作业的李爷,又要被骂。 突然, 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妙计。 爬上一个小坡,坡底下是乱石地。 嗖, 一道白光,小羊被高高抛上天。 然后在重力作用下,落地。 当场摔死。 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咩。 …… 刘阿坤兴奋的跑下坡,捡起羊。 开膛剖肚,掏出下水, 又是一甩,抛进了不远处的水塘里。 正在清洗衣服血迹的几个刀盾手,被吓的跳了起来。 刚想骂人,一看是自家指挥官。 又换成了笑脸: “坤爷,您也来洗啊。” “洗羊。对了,你俩去伐棵树回来,要果木。” “为啥要果木啊?” “我哪懂,李爷说这烧烤肉类,木材特别重要,乃是紫禁城御厨传下来的秘方。” 于是, 各砍伐了梨树,桃树各一棵,劈成木块,架起烧烤。 很乖的小羊, 被一根长矛穿起,在火上慢慢的旋转着。 直到,慢慢变成金黄焦脆,发出诱人的香味。 刘阿坤先啃了羊头,再啃了羊蹄, 想想又把内脏掏出来,啃了。 才念念不舍的捧着“烤全羊”,走到李郁身边: “爷,你吃啊。” 李郁瞥了一眼: “太大了,留下两个羊腿,其余你和刘千他们分了。” “哎。” 刘阿坤嘿嘿笑着, 奋力扯下两条羊腿,溜了。 一人一羊的短暂爱情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 甄府管家, 一大早赶到庄园,就被吓傻了。 “快,快回去告诉老爷。” 甄老爷子正在漱口,惊吓之下,把漱口茶水咽下去了。 咕嘟,来不及在意, 问道: “没一个活口?” “对,全死透了,死相好惨。” “什么人干的?” “老爷,肯定是维格堂啊。他们在甄府有眼线!” 管家的话一出口,老爷子差点站不稳。 一股透骨的寒意,让他浑身发冷,牙齿打架。 自己刚想试探对方, 对方就直接把自己伸出去的爪子给剁了,干脆利落。 “快,找我那好女婿,带兵来。” “女儿?女儿?” 甄氏一头珠翠,光彩耀人的出来了。 “爹爹,女儿已经听说了。” “维格堂得罪不起,打不过,就加入吧。” …… 老爷子愣了好一会,脸色由白转灰,又恢复正常。 他不得不承认,女儿的见识过人。 “爹爹,事不宜迟。” “你说的对。管家,拿我的帖子,上门去请。” “一份请帖怕是不够分量。” “女儿你的意思是?” “李家巷的铁矿,分他一半。” “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既然对开矿感兴趣,肯定喜欢这份礼物。” “好,听你的。” 长兴县的矿产,实际上是很丰富的。 李郁是个艺术生,穿越前对于矿业并不敏感。 长兴县除了煤矿,铁矿,还有一项支柱产业,石灰石矿。 石灰石,是制造水泥的主要成分。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用途。 熟石灰,可以改善土壤,灭虫,消毒。 生石灰,可以在冶铁过程中,作为造渣材料,过滤掉硫,磷等多余杂质。 若是一开始, 李郁知道这些情况,怕是早就来长兴县布局了。 毕竟,长兴和苏州只隔着一个太湖。 水路十分便利,尤其适合这种重工业布局。 …… 李郁在收到礼物的一瞬间,是有些失神的。 不是因为甄氏跪的太干脆,而是因为铁矿。 “李爷,您高抬贵手。” 管家笑脸如花,佝偻着。 “李家巷铁矿?” “对,对。” “我咋不知道长兴有铁矿?储量大吗?” “再用30年肯定用不完。”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32章 清风寨对峙,蛮女不按套路出牌 第132章清风寨对峙,蛮女不按套路出牌! 实际上,何止30年,100年也用不完。 对于目前的西山铁厂来讲,李家巷铁矿属于高配。 品味不算太好,但储量绝对足够。 “好,好,甄老爷的心意,我领了。说起来,维格堂和甄家还有一段渊源。咱们是故交哇。” 李郁突然的示好, 让管家的骨头都轻了几分,一连的称是。 “坐。” “跟我讲讲,李家巷铁矿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500多矿工,铁矿石就地加工,再卖毛铁,一年有个5万两利润。县衙的老爷,年底分一股。” “你们冶铁的技术怎么样?” “就用石灰石啥的,胡乱炼出毛铁,能打农具啥的就行了。” 李郁一愣,反问道: “石灰石?” “对,咱们这边盛产石灰石。” …… 李郁笑的很开心: “回去告诉甄老爷,铁矿的一半,我笑纳了。以后,都是一家人,有银子一起赚。” “哎。” 管家脚步轻快的走了, 他感觉是祖先保佑,今日逃过了一劫。 却不知,他给李郁带来了多大的惊喜。 铁矿?石灰石矿? 这都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好东西啊。 “老爷,王六,赵二虎求见。” “嗯。” 两人进来,都抱拳行礼。 “何事?” “天气有变化,夜里很可能会下雨。我们想着可以爆破了。”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你们放手去做,不必问我。” “谢谢李爷。” “你们知道,附近哪儿有石灰石矿吗?” 王六一愣, 随即回答道: “往南就是,那东西不值钱。咱这多的是。” “好,去吧。” 傍晚, 连续三声剧烈爆炸,山的一侧齐刷刷的坍塌。 没一会, 大雨也如期而至,压制住了灰尘。 矿工们欢呼,冒雨挖出了样品。 黑色的煤层,清晰可见。 王六终于松了一口气,差事没有办砸。 李郁拍拍他的肩头: “明日起,全力挖掘竖井,尽量弄的坚固些。” “我要煤,可我也想要弟兄们好好活着。”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在场的上百矿工都红了眼眶。 这样的老板,到哪儿找啊。 往后的日子,终于有盼头了。 …… 5天后, 坑道主体完工,正式进入了开采步骤。 每隔1丈就有大圆木支撑,有油灯照明的坑道,给了矿工们极大的安全感。 一筐筐煤块,集中到竖井下。 上面的吊车,就开始启动。 为了增加效率,吊车起运是李郁的主意。 笨重的畜力吊车,靠几个绞盘发力。 骡子一圈圈的往前走,钢丝绳就吱嘎吱嘎的牵引着煤筐子上升。 这可比人力效率高多了。 一次能拉大几百斤煤块。 李郁觉得, 吊车技术成熟后,还可以用在船上。 用于专门运输重炮,上下船。 还有麾下的码头,也可以安装吊车。 …… 而洗煤,加工,也转移到了长兴县。 直接将成品装船, 走水路,直达苏州府城。 考虑到一些潜在风险,李郁没有在湖州府推广煤饼生意。 甚至近在咫尺的长兴县, 都没有销售煤饼。 他担心,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力。 经营一个苏州府,就让他够头疼的了。 再在湖州府搞铅弹和银弹攻势,玩不转。 离开前, 他还去了南边的石灰石矿考察。 几个矿工一顿挖,就看到了原始的石灰石。 他捧着一块石灰岩,解释道: “加热,煅烧,就成了生石灰。” “生石灰若是泡水,就成了熟石灰,可以作为盖房子的黏合剂。” “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生产水泥了。” 刘千,刘武,还有李小五都一愣, 不知道李郁口中的水泥,是什么东西? …… “此物一旦大规模生产,就可以筑城,筑堡垒。坚固无比,不怕风雨,不怕泡水,炮弹打在上面,也仅仅是皮外伤。” “如此神奇的泥?如何制作。” 李郁笑而不语,吩咐人挖掘了一些石灰石带走。 回到西山岛, 他会让杨云娇着手,试验配比。 石灰石,砂岩(或黏土),矿渣(或铁粉)。 以上三种原料,就可以生产水泥。 根据地区的不同,会有一些细微的调整。 比如把后面两样换成石英砂,铁粉等等。 但是,最关键,用量最大的原料,是石灰石。 石灰石才是台柱子, 没有它, 就没法唱这台大戏。 李郁最兴奋的是,这三样原料他都凑齐了。 西山铁厂,有的是矿渣,铁粉。 砂岩,长兴县有。 黏土,苏州府吴县有。 而水泥行业又是高耗能行业,离不开海量的煤炭。 巧了,爷也有。 …… 小规模的水泥生产,没有太大意义。 如今, 依照麾下地盘,就可以大规模生产水泥。 从而可以实现快速筑城,还有各类基建。 坐在船舱内, 李郁忍不住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因为, 他终于实现了一个闭环的简陋工业链。 煤铁复合体, 以及在此基础上的衍生产业,水泥厂。 误打误撞,竟然凑齐了造反的三板斧。 水泥堡垒,火枪,火炮。 回到西山岛, 他心情大好,忙了一个通宵。 把所有事都布置下去后,才休息了。 300里外, 徽州府清风寨,一声惨叫撕开了夜幕。 韦俊返回寨子后, 按照李郁所提醒,先找上了二当家的,昌金。 昌金身高5尺,高原长大的她,非常健壮。 敢爱敢恨,炮筒脾气。 一听就炸了: “我现在就去干掉那个女人。” “为了清风寨,为了苗大哥。” …… 韦俊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出言阻止。 而是带着他的几个心腹弟兄,悄悄的守在了寨子的门口。 昌金带着两个女匪, 都是金川逃出来的,径直走到了寨子的后面。 刚走到门口, 就闻到了一股脂粉香味,很好闻。 两个山寨的守卫,立即走过来: “二当家的,这里不许进。” “让开。” “这是大当家的命令。” 昌金知道,今天不见血是不行了。 缓缓抽出佩刀: “她是要害死山寨所有人的妖孽,让开。” 一个护卫想抽刀,手疾眼快的昌金立马挥刀,砍断了他的手腕。 另外一人,撒丫子就跑。 口中大喊:“来人啦。” 昌金不管不顾,大踏步走进院落,踢开屋门。 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人,从榻上缓缓起身。 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纱袍,优雅的披上。 “二当家的,你也是女人。” “瞧你的手,都是老茧。瞧你的脸,又黑又红。” 昌金没有暴怒,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是暗桩,谁派你来的?” 女子一愣,眼神中闪过一瞬间的诧异,随即又淡定的坐到梳妆镜前: “你胡说些什么呢?” 镜子里, 一道刀光,暴然骤现。 女子身首异处,鲜血喷在铜镜上。 她做梦也没想到, 二当家的,昌金会不按套路出牌。 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瞪得圆圆。 停留在脑中的最后一丝想法是, 蛮女不按套路出牌! 大意了! …… 苗有林,清风寨的大当家。 曾经的贵州绿营千总,因运粮不利获罪,主动加入绿林的一条汉子。 提着一把刀,靴子都没穿, 就匆匆赶来,想阻止两个女人之间的矛盾。 刚走到门口, 他就傻了,屋子里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那个令他爱不释手,惊为天人的女子,首级滚在一边。 惊恐的大眼睛,恰好对着自己。 “你这个疯子,为什么杀她?” “苗大哥,你被她施了妖术。她是探子,要拉这山寨200号人一起下地狱。” 清风寨的人, 慢慢的都聚集了过来,表情震惊。 韦俊躲在后面,他不愿意出面。 实际上, 这些人大多是他叫来的。 目的是,给苗大当家的施加压力。 众怒难违,逼迫他接受这个既成事实。 屋内, 两人的争吵越来越激烈。 甚至发展到了举刀相对的地步, 这对昔日的亡命鸳鸯,此时为了第三者几乎要决裂。 …… “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要把清风寨200号弟兄推入火坑,苗大哥,你走火入魔了。” “你不要危言耸听。” “你掳来的这位压寨夫人,才是一位最好的猎手。她把你的心都猎走了。” “放p,我要杀了你。” 昌金哗啦,推开窗子, 指着院子里黑压压的人群,吼道: “你问问他们,谁会支持你?” 苗有林环视这些人的眼神,他的疯狂逐渐平息。 因为,这些人的眼神里是不满。 他已经触犯了众怒。 说起来, 昌金这个二当家的,在寨子里威信颇高。 因为,她讲义气,信奉朴素的平均主义。 尽可能, 让所有人的日子都差不多。 沉默,令人心悸的沉默。 突然,苗有林哈哈大笑,扔掉了手里的刀。 走上前,突然握住了昌金的手。 “你骂的好,骂醒了我。” “想当初,我们从金川一路辗转拼杀,爬山渡江,杀出重重合围,才有了今日的清风寨。” “我被美色蒙蔽了双眼,我不该。” …… 昌金一下子眼眶红了, 她再刚强,毕竟是个女人,消受不了这种真情流露。 “好了,诸位弟兄,今晚大摆酒宴,为了清风寨。”苗有林豪爽的一挥手。 一场即将发酵的危机, 就这样消失在了阳光下。 大当家,和二当家的,重新恢复了往日的亲近。 恢复了众人印象中的神仙匪眷。 晚宴很热闹,光酒水就喝掉了几十坛子。 苗有林突然问道: “三当家的,你那位朋友愿意卖火器吗?” 韦俊尴尬的回答: “他没有一口回绝,愿意少量售卖。” “有条件对吧?” “嗯,他说如果我们在徽州府混不下去,可以搬到太湖那边去。” “哈,有意思。” 昌金打圆场: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多个朋友多条路,要是我们哪天在徽州府待不下去了,就拔营去太湖。” 韦俊尴尬的笑笑。 苗有林举起酒碗: “三当家的,以后我们要精诚合作。火器的事,就拜托你了。” “成。” 韦俊也端起酒碗,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不知道为何, 他总觉得苗有林的笑,意味深长。 …… 清风寨,少了一个女人。 然而,这个女人提出的购买火器的建议,却没有废弃。 因为,火器比刀枪好用的道理。 人人皆知。 而李郁期待的,清风寨搬迁,成为他的外部触手之一的计划,落空了。 清风寨再次来人, 找上他的时候,他有些诧异。 思索了半天后,决定还是售卖一些暂时封存的火绳枪。 都是打过几十发的旧枪,不过没关系。 韦俊没来,这让他心中有些不快。 打发了杜仁,去谈生意。 所以, 直接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抬高了价格。 “25两一杆火枪?太贵了。” “请便。” 眼看杜仁态度冷淡,两人尴尬无比。 “咱们三当家的,韦俊说20两就可以成交的。” “哦,最近铁涨价了。” 杜仁是谁,府城知名的讼师,靠的就是口才吃饭。 区区两个绿林好汉,怎么是他的对手。 最终,25两一杆火绳枪,另外再加5两,搭配1斤火药,30枚铅弹。 清风寨付出了900两银子, 购买了30支火绳枪,装在铺满稻草的长条木箱里,离开了。 …… 李郁站在堡内的观景楼上, “阿郁,他们走了。”杜仁道。 “他们走的哪条路?” “来时走的陆路,大约400里。回程,他们准备雇一条小船,走新安江。” “说说你的判断?” “你的计策成功了一半,清风寨除掉了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但是拒绝东迁。” “看来,那位苗当家的,是个人物。” 杜仁笑了笑,没有接话。 “火绳枪的印记,你都检查过吧?” “我亲自一杆杆检查的。” 这批火绳枪,临时在枪管部位加了钢印。 打上了广州八旗枪炮厂的烙印, 无他,就是想把水搅浑。 万一,有火器遗漏到有心人手里,也没事。 哦对了,枪托是改成了清军熟悉的弯把拐杖形状。 清廷的火器生产渠道是比较杂的。 工部,内务府,都统衙门,各地驻防八旗,养心殿造办处,都有资格生产枪炮。 没有统一的形制,也没有统一的规划。 而广州八旗又以擅长商贾著称, 这口黑锅,他们背着挺合适。 李郁想了想, 又铺开纸笔,给在漕运总督衙门当幕僚的胡师爷,写了一封信。 胡师爷阅信后, 竟然感动的眼眶微红,心神激荡。 没想到,这位小友还惦记着自己的心头大事。 拔掉清风寨,他才有足够的功劳,回归本宗,葬入胡氏祖坟。 “爹爹,何事如此高兴?” “苏州府的一位故人,李郁来信了。” “莫非是那桩事?” “正是,他已经和盘踞祖坟山的那股子悍匪,搭上了关系。快了,快了。” “爹爹,你是不是太乐观了?” “和他搭上关系的人,早晚都会翻车的。这小子,手忒黑。” 胡师爷的女儿没忍住,噗嗤笑了。 “爹爹,哪有你这样背后说别人坏话的。” “这哪是坏话,这是对他最好的褒奖。” …… 胥江码头, 上百号官差,忙的脚不着地。 几十串千响鞭炮,一燃。 于此同时,吹鼓手们也开始加入了噪音大合奏。 气派,热闹,体面, 是留给所有人的印象。 王神仙亲自选的吉时, 胥江园区,正式开业。 以码头为核心区,周围3000亩地,全部纳入园区。 号称,要再造一个小苏州。 李郁亲自做的规划,而且用20平米的棉布,垂挂在码头高处。 “胥江园区规划,示意图。” “这园区是个啥东西?” “有钱了,就修园子呗。园区就是大号的园子。” 看客们议论纷纷, 羡慕的要死,这李大官人真是府城第一奢遮人物。 知府大人的管家,亲自送来贺礼。 9县1厅的主官,来了4个。 胥吏们就不提了,乌泱泱坐了20几桌。 府城有点名气的酒楼, 大师傅全部来了,现场做菜。 凡是来乞讨的,都赏白面馒头2个。 主打的,就是一个与民同乐。 …… “李爷,你这个园区,允许所有人来做生意?” “对,拎包入住。” “何意?” “房子,作坊,我都会提前建好。你们直接进驻。” 一个士绅,指着规划图问道: “重工业区,在哪儿?” 李郁指着西面一片空地:“就在这儿,待建。” “轻工业区呢?” “在那儿,待建。” “大众娱乐区呢?” 还没等李郁回答,这位士绅一拍脑壳: “我知道了,也待建。” 哈哈哈哈哈,在场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李大官人做事,还是这么的靠谱。 脑子永远奔跑在脚前面。 …… “诸位,不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其实一眨眼的功夫,也就建成了。我们要展望未来。” 不过,有人提出了一个问题: “租金如何收费?” “免费,但是我要抽取生意流水的一成。” 嘶, 在场所有商人都惊呆了。 说真的,这个属实狮子大开口了。 “年年如此?不论流水多少?” “正是。” 商人们都忍不住笑了,士绅们笑了。 李郁仿佛猜透了他们的心思,站起身说道: “诸位先别急着骂娘,待会一人一个信封,里面有详细说明,带回去仔细看。” “若是觉得合适,就去找杜先生详谈。” “位置有限,先到先得。” 烫金的信封,倒是十分阔气。 在场有头有脸的人物,人人有份。 这些人也没在意, 直到带着酒意,回到府邸拆开后,才大吃一惊。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33章 布政使朱珪:李郁,听我给你画 第133章布政使朱珪:李郁,听我给你画个饼 平江路, 潘家大宅,潘武急匆匆的找上了父亲。 “爹,你瞧瞧这个。” 潘老爷子放下手里的一对玉石球,戴上水晶眼睛。 “胥江园区,官督商办。非经许可,差役不得入内。” “除1成抽成以外,不再以任何名目收取任何税费。” “匪患、火患、水患,皆由园区一力承担。” “四周以砖墙围绕,杜绝一切闲人滋扰。” 潘老爷子惊讶的差点跳起来, “这小子想搞个独立王国吗?谁给他的胆子。” “大约是黄知府吧,他俩关系好的能吃一盘菜。” “不妥,不妥。” 潘老爷子做了一辈子生意,太清楚大清朝是个什么德行。 如此高调,早晚要被人搞的。 李郁,充其量算个红一句,感谢李爷。 吃一顿,能出了具体人名。 “如此说来,这个段同知,是不能留了。在官场游戏规则内,搞掉他。” “属下明白,尽快拿到足够分量的证据。” 刘千犹豫了一下,又说道: “实际上,还有一人对我们极度仇视,多次叫嚣要举报我们私自冶铁。” “何人如此嚣张?” “松江府,金山县商人董三郎。” 李郁有些疑惑, 自己没有在金山县布局,何来的矛盾? “董三郎是做生铁生意的,被我们冲击的厉害。西山铁厂,定期低价销售不合格生铁,量很大。” “如此说来,董家的铁料质量还要差?” “对。” 刘千也忍不住笑了。 “若是在苏州府地面上,早拿他了。” “有区别吗?” “请老爷明示。” “不要被这些规矩束缚了手脚,该抓就抓,一介商贾而已。 金山县,在松江府的东南角。 东面临海,属于位置重要,油水不大的地方。 史密斯使团,从京城带来的那些书籍中, 就有一本大清舆图,虽然抽象,可是信息真实。 李郁对着舆图,金山县的位置琢磨半天, 指示刘千, 尽快把这个董三郎绳之以法。 …… 一辆豪华的马车,在董府门前停下。 车夫傲气的递上一份请帖: “我家老爷,有桩大买卖,请董掌柜的亲自去谈。” 说罢,就赶着马车走了。 管家连忙把请帖转交给自家老爷。 “吴江县富商,没听说过啊。” “老爷,这还有一份购买意向清单。” 董三郎打开一看, 就两眼放光,大生意上门了。 生铁5000斤,农具500把。 再看那请帖, 竟然是烫金纸的,非常的体面。 “唔,这请帖,就够小户人家10天的口粮。” “想必是吴江的某位低调的士绅老爷吧。” “我当亲自去拜见。” 从金山县,到吴江县,并不远。 100多里而已。 董三郞带着儿子,管家,赶着一辆马车。 赶路花了两天,终于抵达了请帖所说的位置。 吴江县五都, 然而,请帖上所写的“陈府”,却没有影子。 正在疑惑,是不是走错路了。 一个汉子走了过来,拱手行礼: “可是金山县董老爷当面?” “正是,正是。” 汉子笑了,从背后摸出一面铜锣。 当当当,敲了三下。 大批官差,呼啸而至。 领头的一人,骑着马,举着刀,正是苏州府捕头黄四。 “董三郎,你勾结会匪,阴谋推翻大清朝廷。人赃并获,带走。” …… 黄四掀开马车帘子, 指着里面的农具样品,生铁样品说道: “这些都是反清物证,统统带走。” “直接去县衙,借用一下地方,速速取得口供。” “刘爷,你这招引蛇出洞,绝了。” 刘千也骑着一匹黑马,摆摆手: “这是李爷的计策,在下不敢贪功。” “跟着李爷做事,就一个字,顺!” 当晚, 在挨了3道大刑后,董三郎就招了。 他此时,已经猜到了缘由。 哀求道: “我什么都愿意配合,只求放了我儿子。” 不过,黄四怎么可能心软。 将父子俩,一并取得口供,当场画押。 次日清晨, 押解着人犯,和口供回府城。 同时派人飞马报告李郁,证据链完成三分之一了。 接下来, 就看李郁,如何把这张网织密了,掀起一次规模宏大的刑狱了。 …… “修桥铺路,疏浚河道?” “对。” “此举倒是可圈可点,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李郁听出了黄文运赞许的话,背后的含义。 这钱,花的还不够刀刃。 上一轮打击反清反满分子,抄家所得的三分之一,准备用在地方上。 此举的好处是,既赢得地方上的官声,朝廷那也算成绩。 “在下还有一个想法。” “讲。” “不征发百姓,而是雇佣流民、乞丐、还有运河沿岸的苦力。发给工钱,以工代赈,安稳民心。” 黄文运点点头, 相当于,不给经手胥吏分润的机会,而是发给最不安稳的底层群体。 此举, 倒是亮点多多。 “好。” “具体的工程,可否交给维格堂承办?” 黄文运笑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本官答应你。” “大人放心,工程质量,我担保。” 至于说, 要修哪些桥,铺哪些路,以及疏浚哪些河道,加固哪些河堤, 自然是按照上一次乾隆南巡的路线。 而这个路线, 也是李郁将来用的上的造反路线。 双向奔赴,银子都花在了刀刃上,一分都没浪费。 江苏布政使,朱珪听说了, 也派人召来了李郁,叮嘱此事。 这位老大人,清廉是真的。 如果大清朝搞个财产排名,他大约是在末尾的5%。 李郁准备了一份厚礼, 不出意外的被委婉拒绝了,朱大人追求的不在黄白之物,另有其他。 …… “李堂主,老夫只有一个要求。” “老大人请讲。” “抄犯官的家财,建朝廷的工程,赈一贫如洗的苦力,此举若能办妥,就是今年最耀眼的成绩。大清朝的很多事,出发点都是好的,可办起来就变了味儿,你可明白?” “在下明白。” “朱某刚到苏州,就听人说维格堂如何如何嚣张,和胥吏们来往密切。还有你那个东山团练,争议颇大,段同知多次抗议。” “朱大人明鉴,这些都是谗言。” 朱珪,突然睁大老眼,摆摆手: “本官治学三十载。看人,只论迹,不论心。” “你是江湖中人,行事难免跋扈。有些瑕疵,倒也不算大污点。” “但是这一次,你要好好为朝廷出力,少赚点。” “待工程竣工,验收之后,本官亲自保举你个正经出身,百年之后,地方府志也会留下你的大名。两代之后,李氏就是本府书香门第,正经士绅人家。” “老夫的良苦用心,你可明白?” 李郁摆出了一副震惊的模样, 眼眶微红,哽咽,半天才拱手道: “在下也是读圣贤书出身的,谢大人垂爱。” “老夫的话,你可以相信。去吧,好好办差,皇上是圣明的。” 李郁走出布政使司衙门, 坐到马车里,才放松了表情管理。 开始琢磨,朱珪的话。 先敲打,后许诺,手段无懈可击,炉火纯青。 你说他是画大饼吧,听完了你还感激的道一声“谢谢啊”。 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果然没有几个是简单人物。 他最怕的, 就是这一类不贪财,不露声色的官。 一旦被他看破了,密折抵达紫禁城。 乾隆就会异地调兵,围剿自己。 …… 乾隆干的事,看似昏聩,实则是面子、享受作祟。 在提防权臣,打击反清势力方面,他是非常冷静理智的。 以朱珪的分量,若是说自己是反贼,乾隆会信的。 “下雪了。” 街上孩童一声惊叫,李郁掀开帘子。 铅灰色的天空,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 乾隆40年的第一场大雪,来的比往常早了一些。 气温, 骤然降低,积雪过脚踝。 对于穿越人士来说,这雪就不小了。 然而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小冰河的影响,还得持续200年。 江南的冬季,大雪纷飞,湖水结冰都很常见。 甚至在华南一带, 都有过池塘结冰,大雪压垮房子的灾害。 意识到了思维误区后, 李郁立即下令,临时招募数百苦力,去长兴煤矿下井。 抢囤一批煤炭。 没地方存放,就露天存放在东山团练营区附近的空地。 同时, 溢价收购4000石大米。 仓中有粮,心里才不慌。 这两样事, 一下子就把李家堡的人手,全部调动了起来。 所有人忙疯了。 而这个时节,靠运河吃饭的苦力们是最凄惨的。 因为航运量,商业来往, 都开始急剧萎缩。 他们也就没了挣钱的机会,只能眼巴巴的等着。 …… “李家堡招募临时工,下井挖煤,包吃住。百斤10文,多劳多得。” 招工的风声一放出去, 胥江码头,顿时人山人海。 报名的苦力,甚至打来了起来。 直到园区的护卫队,鸣锣举着棍子驱散,才恢复了秩序。 “排队。” “谁踏马的再乱挤,以后就胥江码头就没他吃饭的地儿。” 威胁很有效, 苦力们一下子就噤若寒蝉,开始排队。 等待挑选, 标准自然是年轻,力气大,看着憨厚不油滑的。 一个咳嗽不止的苦力,被筛选掉了。 他苦苦哀求,甚至下跪。 但是,招募的人不敢开这个口子。 一旦,有传染病暴发, 在人员高度密集的矿区,就是灾难。 而李郁,恰好前来视察。 6个带刀护卫,左右簇拥。 杨云娇,为他撑着伞。 这种富贵逼人的派头,一下子就镇住了在场所有人。 苦力们都低着头,害怕恶了贵人。 这可是苏州府最传奇的江湖大佬,心善人帅的李爷。 不知道是谁带头, 说了一句:“李爷大慈大悲。” 苦力们都忙不迭的附和,不是虚伪。 而是发自内心的。 码头旁的“苦力食堂”一直开着,一文钱的专供餐,敞开供应。 不过, 若是有人投机取巧,重复购买, 再悄悄拿出去卖,赚差价。 脑子活泛的赵老六,就是最好的下场。 先被园区护卫,从队伍中揪出,一顿毒打。 打到满口吐血, 后又被闻讯赶来的吴县差役,抓进了站笼。 2天了, 大约是死了。 …… “李爷,我不是肺痨。就是最近受凉了,咳咳咳,家里等米下锅,给我个机会吧。” “既然病了,就找个大夫瞧瞧。” 李郁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随从立即掏出些碎银子,塞入汉子手中。 咳嗽的汉子,激动的跪在雪地里, 磕头大喊:“谢谢李爷。” 而李郁,则是两步走上附近的高台。 平日里,这是工头分配任务的地方。 他拿掉伞: “下雪了,商船少了,诸位的日子都过的紧巴巴。” “我李某人深知不易,所以给你们争取了一些活计。” 哗,在场众人都兴奋了。 李郁手一压,立即鸦雀无声。 “这世道,谁都靠不住,但是我李郁靠得住。” “我是拜关二爷的,最讲义字。一句话,跟着我,忠于我的,都是兄弟。私下挖我墙角,想搞我的,我就白刀子红刀子出。” “都吃饭去吧,今天全场的饭,我请了。天寒,每人加一碗黄酒。” 欢呼, 苦力们激动兴奋,有人作揖,有人磕头,有人说吉利话。 还好,没人喊李爷万岁。 …… 虽说这一顿饭,平时也就收一文钱。 可是白捡的便宜,还饶了一碗温黄酒,这让平日里受尽了白眼的苦力们,感受到了人格上的尊重。 用一个苦力的话说: “我活了30年,头一次被人请客。” 大清朝的底层百姓很容易满足,因为平时极少能接触到善意。 从出生到死亡,都是工具人,或者叫骡马。 稍微受到一丝恩惠,就能惦记很久。 但是, 古人又说,升米恩,斗米仇。 李郁深以为然,所以并没有在工钱上,给与优待。 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人心收益。 他和杨云娇感慨过, 在大清朝,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是走不远的。 由此可以推断, 封建王朝帝王将相们的私德,大约都是很糟糕的。 所以说,曹丞相那样的枭雄很寻常。 刘皇叔很不寻常。 大争之世,豺狼遍地。 身披重甲尚且如履薄冰,何论坦露自己的软肋“善良”。 至少,李郁扪心自问,是做不到刘备那般善待百姓,宽仁待友的。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34章 吏部大挑,和勾栏选妹,依据是 第134章吏部大挑,和勾栏选妹,依据是一样的 大批的漕船,在半天后抵达胥江码头。 将这些临时招募的苦力,一船船拉走。 跨越太湖,送到对岸的长兴县。 那边, 紧急搭建了十几排简陋的茅屋,接纳这些人。 取暖是不担心的, 矿上有的是煤,燃烧取暖。 屋子里,都暖烘烘的。 这些屋子墙壁密封极差,到处透风,反而不担心中了烟毒。 老矿工带着新人,下井。 每人一个双肩筐子,一双草鞋,一个竹帽,一把铁锹,一个火折子。 衣服是没有的,井下几乎没人穿。 能在矿井生存的,都是最强壮的汉子。 这是与阎王爷共舞的职业之一。 仅仅一天,就有2人累吐血了。 缺乏荤腥肉食,就是这样。 …… 矿区的负责人,王六叹了口气。 嘱咐伙房,给这些新人加点油水。 猪油渣炖白菜豆腐,里面飘着大肥肉片子。 大海碗,捞满了。 吃起来的感觉,太爽了。 苦力们虽然抱怨这活儿太累了,可是对于伙食还是很满意的。 寻常人家过年, 也不过如此的伙食了。 每天,少的人挣30文,多的能挣100文。 新井打的很成功, 地下厚厚的煤层,挖起来特别有成就感。 而且,为了安全,还有产量, 竖井下,再挖掘横巷道时,精心注意了角度。 6条横巷道,延伸向各个方向。 每挖掘一段,就立即加固。 矿工往往是两人一组,一人掘进,一人装筐。 过一会,再换人。 巷道里的照明,就靠着油灯。 这一次, 李郁下了本钱,全部用上了不易泼洒起火的封闭油灯。 而且不像以前,舍不得耗油,巷道昏暗。 照明条件改善了, 事故率就少多了。 …… 岸上堆积如山的煤块,再运到船上。 距离最近的河流,仅有200米。 别小看了这200米,很耗费人力畜力。 为了加快效率,西山铁厂加紧赶制了铁轨,和配套的小车。 才加快了转运速度。 码头, 还有一台吊车,也是新赶制的。 粗笨,简陋,功能也简单。 仅仅具有原地提升,和转动半圈的功能。 可以用畜力,也可以是人力。 总之,利用上了滑轮,和杠杆, 半机械,半人力,会是接下来很长时间的发展主流。 李郁没有在苏州府当地购买大米, 而是通过甄老爷,在湖州的米商处购买。 李家堡有运输船,正好锻炼水手。 一船船的大米,主要囤积在西山岛。 李家堡只存放了少数。 出于安全考虑,如果大雪封路, 李郁会在湖水结冰前,到西山暂避。 范京多次提醒自己: “目前的苏州府官场,对于咱们来说没有秘密。但是江宁府呢?紫禁城呢?” “如果清廷刻意保密调兵,很可能苏州府一无所知。” “概率虽不大,却不得不防。” 而李郁,也从善如流, 将账册,和文书,全部搬到西山岛。 …… “什么?漕帮要和官府对着干?”黄文运拿着口供不敢置信。 “对。搂草打兔子,没想到打到了一只狼。”李郁不露声色。 “咳咳,不是莫须有吧?” “千真万确。” 话音未落, 长洲县县丞匆匆赶来,开口就说: “府尊大人,望亭东北5里,数百漕帮弟子头扎白布,持械上岸。一路见人就打,逢铺子就砸。长洲县差役已前往弹压,怕是控制不了了。” 望亭镇, 乃是府城西北的一处镇子。 毗邻大运河,商业发达。 镇上说话最大声的,自然是士绅钱老爷。 他是乾隆25年的举人, 不过在仕途方面,属于失意者。 自费在京城盘旋数年,等待大挑,都失败了。 大挑, 乃是清廷为了安抚考不上进士的落榜生,特意推出的安抚制度。 连续三次落榜的举人,方有资格。 吏部会从中挑选一些人,授予九品,八品的偏远县官职。 例如主簿,教谕,典史一类的佐杂官。 钱老爷运气不佳, 大挑2次,都没能轮上,因为相貌过于丑陋。 吏部的老爷们, 踱着方步,打量着举人们的相貌,个头。 凡是那高大英俊,五官端正的,颇有官相的。就点点头,挑上了。 相貌丑陋,三寸丁树皮的,就摇摇头,淘汰掉。 …… 很不幸, 钱老爷相貌丑陋,还痴肥,次受伤。 遂绝了念想,回到家乡, 安心做起了富家翁,开铺子挣钱。 时不时就咒骂那些以貌取人的吏部混蛋, 还有, 咒骂大挑是有辱斯文。 堂堂举人老爷们,站一排,靠皮囊吸引人,让吏部郎官们挑选。 这和女表子有什么区别? 不过骂人归骂人,做事归做事。 钱府后宅娶了5个妻妾,家世普通。 清一色的美貌,高挑,非常端正。 为了改善下一代的相貌,百年大计。 钱老爷这一辈子是绝望了,但是希望下一代能够补齐短板。 …… 漕帮在苏州府有两大派系, 一曰新苏帮,势力范围偏南。 二曰旧苏帮,是老底子,势力略大,偏北。 旧苏帮,冬季的修整地就在望亭镇郊外。 今年,给了钱老爷30两银子租金。 河畔的20亩荒地,就全归他们搭建窝棚,修补漕船,晾晒渔网了。 平日里, 旧苏帮当家的钱二爷,和望亭镇钱老爷,还是有不少生意来往的。 表面说法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钱字。 实际上,也是因为钱。 漕帮每次南归都会夹带一些紧俏货物,转手就放在钱老爷的铺子里销售。 所得银钱,漕帮4,钱老爷 这种模式持续了好久, 直到因为一个女人,打破了两家的友好关系。 镇上,来了一对卖唱杂耍的父女。 老爹拉二胡,没啥好说的,糟老头一个。 女儿长得漂亮,端庄。 钱老爷才看了一眼,就动心了。 把二人将来生的儿子,名字都取好了。 就叫钱超潘。 潘安的潘,寓意超过潘安,比潘安还帅。 媒婆上门,很快就搞定了这桩事。 巧了,这女子也姓潘,名赛云。 妙的很! …… 谁知, 旧苏帮钱二爷,竟然要来插一杠子。 他不知道咋回事,也看上了这女人。 传闻,是码头的一位算命先生怂恿的。 说钱当家的,命中有官运。 紫微星,贪狼星,北斗七星的说了一大通,反正钱二爷没听懂。 他只听懂了一句, 此女,命格高贵,娶了能逆天改命。 于是,就热闹了。 钱二爷,对上钱老爷,都非此女不娶。 从摆酒说和,到互相甩狠话。 地头蛇士绅钱老爷,当然更占优势。 退还了30两银子租地费,要求旧苏帮几百人赶紧滚蛋。 而且, 还未结清的货款,也赖了。 属于精神损失费,毕竟你一个穷撑船的,竟敢和我看上同一个女子,你什么档次? 钱老爷人丑,可手辣。 这一下,双方爆发了冲突。 漕帮弟子的彪悍,组织力,胜过钱府家丁。 从店铺里,抢走了货物。 钱老爷是士绅,当然不能吃这个亏。 一面朝长洲县衙递了帖子,一边发动了镇子里的百姓。 趁着漕帮汉子出船赚外快的时候, 一哄而上,以数量压倒。 把窝棚全部点了,牲畜给宰了。 留守的漕帮妇孺,被打死了2人。 其中一死难妇人的衣裳,还失踪了。 …… 于是,就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 漕帮弟子,头扎白布,手持棍棒鱼叉,杀进了望亭镇。 钱老爷, 刚从那卖唱女子房中出来,正是豪气干云的时候。 丑陋的大脸,面露凶光。 大手一挥: “给我的。 潘老爹说,是为了让女儿嫁个好人家。 制造噱头。 钱老爷自己也略通易经八卦,相面奇门。 一顿打量,觉得潘赛云很可能是真的命格旺夫。 从此宠爱有加,这是后话。 却不知潘赛云的真实身份,乃是白莲教座下圣女。 洪教主亲自培养的,人弹之一。 至于说,是嫁给漕帮钱二爷,还是望亭士绅钱老爷。 她无所谓的。 反正最终目的,都是布局控制棋子。 你能说,两张钱,谁更高尚吗? …… 她委身在此,目的有二。 一是,借助钱老爷的名望势力,为白莲教重建苏州分舵打前站。 二是,试探李郁的成色。 “老爹,得空多去打听打听那位李官人。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接近,不要太刻意了。” “我晓得。” 洪教主,终于对李郁产生了浓厚兴趣。 因为,他最看重的一个圣女,折在了清风寨。 而在此之前, 她已经把李郁涉足火器生意的消息传回了总坛。 洪教主也派人查询了死因, 发现了李郁和韦俊的关系,极有可能是背后怂恿的结果。 原本, 白莲教众堂主,是提议刺杀干掉李郁的。 不过洪教主心月匈宽广,觉得还是先接洽试探一下为好。 笼络一切可以笼络的势力,是他的一贯做法。 因为, 他惊讶的发现,此人的大嫂竟然就是本教骨干。 而且据说关系不简单。 可以推断, 此人大概率不会是朝廷的鹰犬,很可能是潜在的对朝廷不满的豪强。 只要李郁愿意卖火器,就是好朋友。 如果愿意加入白莲教,并贡献出火器技术, 他甚至可以把苏州府,乃至江南的分舵都交给李郁,封千岁。 而且,还赠送一群未污染的圣女。 这么说吧, 洪教主是个很慷慨的人,对于下属许诺封官从不吝惜。 有理由怀疑,他认真琢磨过楚汉争霸的那段历史,并吸取了刘邦的成功经验。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35章 乾隆:没有人比朕更懂这大清 第135章乾隆:没有人比朕更懂这大清 也该漕帮的钱二爷倒霉,撞在了枪口上。 苏州府清洗反清反满分子,大干180天的行动,正在火热进行中。 黄文运正愁,抓不到典型。 旧苏帮的人,很快就感受到了来自官府的恶意。 送上门的银子,被拒绝了。 入狱探望,也被拒绝了。 望亭巡检,甚至带人在漕帮船只停泊地附近,定时巡逻。 眼神, 就像是狼看着羊,不怀好意。 消息很快传出, 漕帮旧苏帮的当家,钱二爷,被定为了反清犯罪集团的头目。 罪行累累, 包括克扣漕粮,以次充好, 私蓄兵器,煽动作乱,公然围攻士绅,以及15条人命(自大清入关以来,望亭镇历年积案全部扣他头上) 最终, 被英明的黄知府带兵围剿,一网打尽。 主犯12人,判斩立决。 从犯数百人,属于被蒙蔽了,杖责40,既往不咎。 漕运总督衙门发来了公文, 对此事表示了关心,就一条中心意思,明年的苏州府漕运,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布政使朱珪,知府黄文运, 联名保证,不会有任何影响。 …… 因为,漕帮在苏州府有两大派系。 旧苏帮倒了,还有新苏帮在。 而新苏帮,此时是一半欢喜一半恐惧。 欢欣的是, 从此在苏州府,一家独大了。 恐惧的是, 堂堂漕帮在官府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说杀,就杀了。 仅仅是得罪了地方士绅,就被连根拔起。 新苏帮,谭沐光当家的, 收到了一封信,邀请他到东山一聚。 李郁,准备摊牌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新苏帮必须接受自己的整编。 否则, 谭沐光就是第二个钱二爷。 …… 谭沐光坐着一条小船, 只带了1个随从,悄悄赶到了东山。 码头上, 有人带路,把他带到了一处山腰亭子。 李郁,一身长袍,饮茶看景, 已等候多时了。 “李爷,劳烦您大驾,沐光惶恐。” “坐,上酒菜。” 4样精致小菜,1壶酒。 亭子视野开阔,下方就是东山团练的营地。 “谭当家的,评点一下?” “在下只是江湖粗汉,不敢胡乱评价。” “无妨,有什么说什么。” “纪律严明,虽是团练,可胜过普通绿营兵。” “他们只听我李某人一人的命令。” 微风吹拂,酒菜香味飘出。 可是,谭沐光感觉到了一种如山的压力。 他偷眼瞧了一下, 亭子四周,按着刀柄的护卫如同雕塑一般。 “李爷,可是为了漕帮涉案的事,召我前来?” “正是。” “我新苏帮,忠心耿耿,绝不敢越雷池半步。” 李郁一摆手: “忠心不忠心,你们说了不算。” 沉默,令人心慌。 “谭当家的,说句心里话,我李某人对你观感不错。” “明说了吧,我想做漕粮生意。” “新苏帮,若是能为我所用,你们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双倍。也不会有官差,再寻你们的麻烦。” 谭沐光放下筷子,认真说道: “我谭某人愿意让贤。” “不,这位置还是你来做。苏州府漕帮,以后都归属你门下。” “是。” …… 李郁举杯,和他碰了一下,又问道: “你恨我吗?” “不恨。” “为什么?” “因为这世道,本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水草。有一座靠山,反而心安。” 谭沐光说的很实在,合情合理。 “我很欣赏你的坦诚,跟着干,不会亏待你的。有什么困难,尽管提。” “可否帮我捞一个人?” “什么人?” “一位旧日恩人的儿子,犯了官司关在吴县县衙大狱。” 李郁笑了: “小事一桩。今晚,他就可以出来。” 谭沐光有些错愕,小心的提醒道: “他犯的是人命官司。” 旁边的李小五,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 “谭当家不知道吧,苏州府的事,我义父能做一半主。” “我这就派快马,去吴县捞人。” 谭沐光震惊, 半晌后起身,要了一把刀子,割开手掌。 鲜血滴入酒杯,跪着举杯说道: “李爷,我是个粗人,一辈子信奉义气。可否赏我一个面子?” 李郁点点头, 接过小五的匕首,用酒水仔细冲洗了一遍, 才开口道: “我给你这个面子。” “从今往后,义字当先,绝不背叛。” …… “回去后,把意思传达到所有漕帮弟子。思想要统一,行动才高效。粮食,银子,我会拨给。” “在下遵命。” 谭沐光单膝跪地,离开了。 他听懂了李郁的意思, 若是内部分歧太大,就需要出手清洗了。 他不动手,李郁就会亲自动手。 要不了多久, 漕帮内,就会安插李氏水师的水手。 水师统领刘武,早就做好了准备。 在整合完成后, 甚至会考虑给漕船换新,换一批更新更先进的。 明年,保证安全把漕粮送到通州。 为了大清,真是操碎了心。 同样,黄文运也是为了大清,狠狠的挥舞镰刀。 把负责抄家的胥吏们,割了一遍。 甚至直接调动了城守营抓人,抄家。 一口气,下狱了20几人,还有30几人被勒令限期补齐缺口。 这事,李郁早就知情, 但是他没有插手,因为不想竖敌太多。 胥吏们往往都是本府家族,几代人干同样的差事。 一旦被抄家,收获惊人。 黄文运都被吓坏了, 区区一个狗屁胥吏,竟然这么富? 地窖里的银子,甚至发霉。 最少的一家,都抄了2万多两。 “硕鼠,令人震惊。” …… 黄文运,和朱珪商议后, 觉得不能如实上报,否则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把脏银的一半,换了个说法,清理历年积压欠税所得。 然后, 命人将银子融化,铸成官锭,送往京城。 此举, 得到了乾隆的口头夸奖,户部尚书和珅也很欣赏。 在这一点上,君臣是一致的。 所有能弄来银子,又不引起民乱的地方官,都是忠臣。 刑部也接到了苏州府的奏报, 并呈送了皇帝御览,毫无意外,评价不错。 “如今虽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可大清太大了,总会有些心怀不满之人兴风作浪。” “朕看苏州府搞的好,清洗掉一批成色不清的人,换上来的人忠心总会多一些。” “把抄家所得的银钱,三分之二归户部,三分之一留在当地。黄文运是个敢担事的。” 一位胡姓御史,习惯性的挑刺道: “皇上,臣觉得黄知府此举不妥。” “应该全部上缴户部,才是公心。留下三分之一,恐怕私心太重。” 然而,乾隆不悦: “修桥补路,兴修水利,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何来的私心?” 胡御史见一击不中,赶紧战略性撤退: “臣失言,坦白的说,修桥补路是为百姓创造了便利。这也是一种公心。” …… 乾隆瞅了一眼这个长相丑陋,貌似沙皮狗的御史。 心里嘀咕着,此人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一流。 于是又说道: “合适的时候,朕还要南巡。黄文运这是提前做准备,把大运河沿线加以修缮。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做出来的工程质量堪忧。” 胡御史眼睛一转,又赶紧说道: “黄知府老成谋国,实乃我辈楷模。” 和珅多了一嘴: “折子里提到,所有参与的壮丁,每人每天工钱20文。百姓都夸奖皇上仁厚,盼望皇上早早南巡呢。” 胡御史又来了劲: “臣觉得苏州府发放工钱的事不妥,为皇上出力,民夫们应该感觉到光荣,怎么好给钱呢。” “胡御史,言重了吧。”和珅笑道。 “和大人,今年给皇上干活,要铜钱。明年,是不是就要银钱。后年,是不是就要~但同时 和珅躲在一边,戏谑的瞧热闹。 于敏中叹了一口气,摇头。 乾隆则是大吼一声: “好了,你闭嘴。你给朕出去。” “就算想逢迎朕,你说话也要过过脑子吧?进进退退,忽左忽右,来回横跳,朕都听不懂你到底站哪头。” 狼狈的胡御史,出了紫禁城。 擦掉额头汗珠,把手背在腰后。 清了清嗓子,昂起头,迈着小方步, 走到了一处书铺。 正在挑选书籍的读书人,见一位官员进来,立即行礼。 “本官忝为都察院御史,有必要指点你们几句。作为读书人,你们应该清楚的认识到~” 直到日落, 胡御史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留下几个读书人,脑瓜子嗡嗡的,走路都不辨方向。 犯恶心,想吐。 中胡毒了。 …… 紫禁城, 皇子们读书的地方。 乾隆信步由缰,恰好走到了这里。 皇十五子,少年永琰恰好结束了课业,走出屋子。 “儿臣拜见皇阿玛。” “陪朕走走,去御花园。” 太监侍卫们,立即识趣的拉开了距离。 皇帝父子聊天,旁人最好躲远点。 最近, 京中盛传,十五阿哥最有可能继承大宝,看来是真的了。 “永琰,24史读过哪些了?” “儿臣才读了宋史,汉史,元史。” 乾隆点点头,嘱咐道: “一定要多读史书。” “儿臣愚钝,请皇阿玛示下。” 永琰,是出了名的恭顺,这也是乾隆最欣赏的一点。 …… 乾隆略一思索, 干脆拿出了苏州府黄文运的折子: “说说你的看法?” “儿臣觉得,黄大人是忠于朝廷的,就是~” “就是什么?” “是否稍显严苛?伤了民心。” 乾隆瞥了一眼,躲得远远的太监侍卫们。 指着前面的亭子: “走,进去说。” 俩人坐在石凳子上,乾隆瞧了一眼,这个还算顺眼的儿子。 开启了讲课模式: “我大清以百万国族,统治亿万汉民,却能江山稳固,靠的是什么?” “八旗骏马弯刀,还有皇上的仁德。” “呵呵呵,这些都是师傅教你的吧。朕今日告诉你,都不是。” 乾隆逐渐严肃了起来: “靠的是分利。我大清从未堵住汉人士子的流动上升道路,笼络住了这批人的忠心。” “所谓民心,绝不是普通庶民的忠心。而是士绅,士子的心,聪明人的心。” “科举晋升之路,绝不能堵塞。相反,还要尽可能的畅通。有了希望,他们才会数十年如一日,埋头苦读,穷经皓首,顺从平静。” “督抚以下,汉人官员比例最大。皇权不下乡,我大清从不干涉乡里事务,全部交给士绅们。” “如此大方,他们能不忠心我大清?” …… 永琰目瞪口呆,额头上汗珠直下。 他头一次听到,这样直白又大逆不道的“分析”。 若不是皇阿玛亲口所说,他怕是要跳起来,大骂狂悖。 “史书上,什么都说了,但似乎又什么都没说。全靠你自己去悟。” “皇族、宗族、勋贵世家,他们往往是与国同休,最忠诚最可靠的。” “而地方豪强、大族,他们的忠诚是有条件的。” “王朝更迭,对于他们没有太大影响。所以,他们并不关心谁坐龙椅,他们只在乎,谁舍得分给他们最大的利益。” “儿臣明白了。” “你不明白。” 乾隆摆摆手,示意这个儿子不要急着辩解。 “朕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只看立场,不问人心,不问忠奸。我大清给他们的,其他王朝给不了。所以,他们一定,也只能站在朝廷这边。” 永琰,如雷轰顶, 起身跪下,磕头。 说道: “皇阿玛之睿智,普天下罕见。赛里斯使团说的对,您才是圣人。” …… 乾隆示意他起来, 询问道: “听完朕说的道理,你再看黄文运的折子,有什么想法?” “皇阿玛英明。大清承平已久,个个衙门都人满为患。这是在给后来人清理上升通道,给他们腾出进步的空间。” “嗯,永琰你长大了。” 受到鼓励,兴奋的皇十五子永琰,又斗胆说道: “随意对汉人士绅下手,容易引起不满。所以,黄文运给他们都找好了罪名。其他人就无话可说了。” “对,朕正好瞧瞧江南会不会有人跳出来鸣冤。” 这场“帝王心术”的聊天, 持续了半个时辰,双方都很满意。 乾隆,也知道自己需要考虑继承人了。 永琰,也感受了一种隐隐的重视感。 乾隆离开后, 突然心里冒出了一个滑稽的念头, 赛里斯国王,治的哪一本经? 若是《论语》,那就太稀松平常了。 若是《易经》,倒有点意思。 阿切, 3000里外,李郁打了个喷嚏。 他正在翻阅,那些从京城礼部藏书楼骗来的书籍。 其中一本长卷, 《浙江全省海图说》,引起他的浓厚兴趣。 定海县,也就是舟山群岛,清廷的海防力量最为密集。 海疆门户, 一旦打开,就能进攻杭州。 …… 地图的边缘,是松江府金山县。 这给了他一些灵感, 时机成熟了,需要在沿海取得一块地盘。 方便走私,还有接触海外。 每次都走长江口,侥幸过关,太危险了。 如果,自己能在松江府金山县控制一块地盘,扶持一位代理人。 事情就顺利多了。 赖二在潮州府的走私, 以及未来可能接触的英商,还有史密斯,都可以在金山县卸货。 而从金山县,到太湖,是可以走水路河道的。 距离也不远,200里而已。 属于自己的势力的辐射范围,危险系数不大。 只不过,目前缺少一个合适的插手机会。 毕竟,松江府不是苏州府,含“李”量不高。 顺便提一句,淞沪抗战中, 10万头留卫生胡,贼讲究的小日子,就是从金山卫登陆的。 所以在这个时空,大型海船绝对有条件在金山靠岸停泊。 李郁志在必得! …… 目前, 他大部分精力都投放在了冬季建设。 2万多苦力,为了每天20文的工钱,集中在了府城西侧,运河沿岸。 工程浩大, 2000匹骡马,3000辆大车,还有东山团练全员出动维护秩序。 砖石用量更是庞大, 李郁干脆让人,在工地上临时搭建了5个砖窑,现场烧制。 李家堡的人, 借着这个机会,仔细勘探了苏州段大运河。 将水浅淤堵处,彻底疏浚。 美名曰,为了皇上的御舟畅通无阻。 实际上,是为己方正在筹建的大型战船进入长江扫清最后一步障碍。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36章 你笑我不懂救火,我笑你不懂大 第136章你笑我不懂救火,我笑你不懂大清 西山船厂, 正在筹建能够适应长江,近海风浪的尖底战船了。 这次,采用的改良型硬帆。 32炮舰。 木料加铁固件。 没有经验,全靠大胆。 吃水深度, 就按照大运河航行不擦底,不搁浅的标准设计。 最浅处不低于7米,是李郁报给府衙的数据。 黄文运和朱珪都表示满意, 若疏浚后能达到这个水深,给皇上提供的御舟就可以更大更豪华。 到时候,又是简在帝心。 “阿仁,凡是有一技之长的苦力,了解一下情况,工程结束就招揽到咱们麾下。” “没问题。” 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放过任何薅羊毛的机会。 胥江园区, 那些概念区域,也在一点点建起来。 士绅们终于没法嘲笑,李爷的园区是纸上画饼了。 整个地基, 甚至整体抬高了小半丈,花费的土方,是附近挖掘的。 属于典型的以邻为壑。 把周围挖低了好多。 不过,李大官人缺德事干太多了。 所以府城百姓,并不惊讶。 …… 随着胥江园区的概念,从纸面落实到了地面。 李郁开始旧事重提了,邀请府城的各类商人进驻。 总的来说, 是以手工业作坊为主,商贸为辅。 作坊区,例如木器,织布,绣花,造纸,首饰制作,酿酒,舂米,成衣,铁器,造船,印刷 商贸区,例如丝绸,布匹,茶叶,农具,南北干货。 这么说吧,哪怕是做棺材的,李郁都欢迎。 许多商人,仔细考虑后进驻了。 起码也是在这开了个分店,算是留个人情。 李爷是怎么起家的,士绅商贾们多少听说过。 说的透彻点, 商人,要么被官府盘剥,要么被豪强盘剥。 选哪头?自愿! 很显然,李郁这个选项还行。 至少在讲义气这方面,没有多少负面传谣。 进驻的商户,很快就开门营业了。 屋子是现成的,设施也是现成的。 园区提供廉价的煤炭,以及方便的水源。 街道,清一色的笔直宽阔。 据懂行的人讲,这是效仿的西周井田。 街道两侧的排水沟,是最新鲜的。 就连茅房, 都考虑过布局,往往是一条街一处。 定时泼洒生石灰,消毒防菌。 …… 园区的围墙,还未竣工。 所以夜间的安全,是靠巡逻护卫和更夫。 商人们最满意的是,三处瞭望木塔。 既防火警,也防贼匪。 安全方面,大可放心。 一般不会有坏人来园区搞事。 毕竟,李郁就是本府最大的坏人。 范京来了, 他递上了一份名单: “老爷,这些人都是观望态度。敷衍,拖延,不愿加入园区。” 李郁随手一翻, 其中有不少是本府的知名商人,士绅。 “你夫人的娘家,也进驻了?” “是的,开了一家酒楼,还有一家木器作坊,一间印刷作坊,一家绸缎庄。” “走,跟我去瞧瞧。” 范氏印刷作坊, 作坊掌柜的连忙迎了上来。 “姑爷好,李爷好。快上茶。” 李郁走在前面,打量着作坊内的情况。 十几个学徒,四个师傅,正在忙碌着。 油墨的味道,很提神。 “不错。” 掌柜的连忙说: “老爷子说了,咱们得为姑爷脸上增光,不能拖后月退。” “回去告诉范老爷子,有空来找我喝茶。” “一定,一定。” 临走时, 李郁拿走了一本刚印刷好的通俗小说。 讲的是赶考穷书生遇上狐仙的故事, 这种虽俗但爽的情节,永远受人欢迎。 甚至还有些粗陋的插图,颇为攒劲。 售价600文。 能买两本简装版《孟子》。 李郁倒没感慨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之类的。 而是发现, 这是一种极好的宣传方式。 用的好,能抵3000支燧发枪。 …… “老爷,你是想加强我们的工业吧?” “对。” 范京点点头,若有所思。 李家堡的工业实力有限,一直是把人力财力花在刀刃上。 集中在冶铁,煤矿,枪炮制造,造船等少数行业。 有了园区, 需要某些货物,可以就近采购下单子。 需要某项技术,可以学习模仿,甚至直接出钱兑下整个铺子。 战事一开,就可以宣布,园区姓李了。 连人带作坊,全部归我。 李家军的手工业作坊,瞬间实力暴涨,遥遥领先。 这套路,好像挺熟悉的。 反正李郁是这样打算的,能看透的人估计不多。 范京小心的跟着, 他已经不像以前初入伙时那样洒脱, 不自觉的带入了下属角色,言行举止都有些谨慎。 说起来, 整个李氏集团内部,大约只有杜仁,和杨云娇相对洒脱。 其余人, 都已经找准了自己的位置,绝不敢像以前那样在李郁面前说说笑笑。 …… “老范,坐。” “我和你讲一件事,你在吴县当差,有些会议就没喊你参加。” “爷,我听着。”范京说着,主动给李郁递上了醋。 面馆内, 掌柜的,和伙计都被清出去了。 只有门口,站着4个护卫,在雪花中肃然站立。 这种天气,吃碗热腾腾的面条最舒服了。 李郁夹起醋泡姜丝, 混在面条中,呼啦啦吃了一筷子,放下说道: “士绅,商人是墙头草。他们不会真正忠于任何一个王朝,他们只忠于权力,谁能给他们好处,谁能掌握他们的生死,他们就效忠谁。” “属下明白。” “所以我们不能指望,和清廷刀兵相见的时候,他们会帮我们,或者选择中立。” 范京放下了筷子,眼神黯然。 李郁则继续说道: “无论在这之前,我们的关系有多好。到了做选择的时候,他们就会立刻抛弃我们,为清廷提供饷银,粮食,情报。” “爷的意思是,杀光他们?” “不,不。杀人不是目的,我也不是杀人狂。” 范京疑惑,于是李郁继续解释道: “我不奢望士绅商贾的效忠,但是我可以将他们深度捆绑。到时候,如果他们反水,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吞了他们的财产。而且,也在乾隆心里扎下一根刺,一根拔不掉的多疑刺。他们将永远无法洗脱通敌资敌的嫌疑。” 范京的眼睛发亮,很显然他理解了。 “所以,接下来你要怂恿并协助黎知县,血腥清洗一遍,还没有站到我这边的士绅商贾们。” “属下遵命。” “我要让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不接受我的庇护,就要硬扛官府的镰刀。没有中间路线可选。” 说罢, 李郁拿起筷子,将碗中面条荡开, 埋头吃面。 …… 元和县,吴县都给予了配合, 三班衙役,四处抓人。 恐怖的阴云,笼罩在苏州府。 士绅,百姓人人自危,害怕被当成所谓的反清反满分子。 不满, 在人心中疯狂滋生,由种子变成杂草。 许多人,对于朝廷头一次产生了怨恨。 李郁,又放出了一个消息。 公开兜售一种神奇的东西,期票。 投20两,就可以保证1000两财产的安全。 若是遭遇了土匪,失火, 可按照50倍赔偿。 若是无事,这钱在1年后一文不少的退还。 当然, 也可以不取,滚入下一年,继续生效。 很显然,这玩意和普通百姓无关,不坑穷人。 门槛略高, 针对的是有点家财的人家。 加盖了李郁私章的销售点,就设在煤饼店。 …… 为了烘托气氛,府城着火了。 深夜子时, 平江路突然冒出滚滚浓烟,火苗蹿上屋是寺庙,更像一座江南园林。 “小师傅,今日为何如此热闹?” “施主有所不知。那些都是给本寺捐过香火钱的善人,如今他们手头缺钱,又来取回香火钱。” 李郁故意装作诧异, 问道: “捐出去的钱,哪有往回要的道理?”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37章 李施主,贫僧瞧着,你有好大慧 第137章李施主,贫僧瞧着,你有好大慧根 监寺匆匆赶到, 中年,白胖,一身松江棉布僧袍。 宝相森严,相貌堂堂, 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好和尚。 一见面,就绽放出颇有亲和力的笑容: “小僧智空,忝为本寺监寺。施主,这边请!” “劳烦智空大师了,在下李郁。” 李郁也是入乡随俗,双手合十。 并打发了其余护卫, 寺外候着,休得惊扰了佛门清净。 只留下李小五,两步外跟随。 智空瞧在眼里,喜在心中。 鲜衣怒马,护卫成群。 豪客,上门了。 今日务必好好表现,满足豪客的心理需求,自愿捐献一笔巨额香火钱。 “阿弥陀佛,李施主,请到佛堂用茶。” 佛堂肃穆, 两侧是四大天王的泥塑金粉像,怒目圆瞪。 炉中檀香,飘着淡淡的轻烟。 “李施主,请坐。” 知客僧,立即奉上了两碗香茗。 李郁浅浅一尝,赞道: “不愧是千年古刹,就连一碗茶都如此好滋味,不同寻常。” …… “李施主,似是第一次来本寺?” “在下虽心向佛法,无奈忙于俗务,抽不开身,向来只能委托女眷代行。” “啊,上次有位杨姓女施主,捐献香火钱100两。” “智空大师好记性。” “小僧忝为监寺,就要挑起这庙里几十号人的吃穿住行,还有菩萨们的体面。不怕李施主笑话,与佛很远,与钱很近。” 李郁哈哈大笑,智空大师也跟着笑了。 一下子,距离就缩短了。 李小五站在一侧, 心中暗想,这秃驴挺会说话的。 果然, 李郁接了话茬: “在下此次前来,就是心中烦闷,求得菩萨开解。小五。” 小五立即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 双手捧着,放在桌上。 智空脸色不变,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 心中顿时狂喜, 豪客,出手不凡。 不过,这种少年得志的人,得敬着,哄着。 自己虽在红尘之外,可还是听说过李郁的大名。 本府豪强,捞钱如鲸吞,杀人如割草。 …… 智空,人如其名。 不时将佛法,夹杂在聊天内容中,用于解释生活琐事,人生困扰。 不高深,也不晦涩,让人一听就懂。 不时产生共鸣,如醍醐灌,此刻敲一下面前的木鱼,就能让现任住持圆寂的话, 智空能从早敲到晚, 木鱼不碎,他不停。 “大师勿忧,寒冬将至,若是遇上些难事,缺米面,煤饼,尽管去李家堡寻我。” “李施主仁义,我佛会护佑你的。” 智空收起心神,单手施礼, 默诵阿弥陀佛,颇为虔诚。 短短1个时辰, 二人的关系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无话不谈。 智空也放下了架子, 把他的一些烦闷都告诉了李郁。 包括,现任住持的离奇上位史。 “你是说,灭空住持,4年前才到贵寺挂单?” “对。” “那你呢?” “小僧在本寺修行,已有16年。从小沙弥做起,一步步做到监寺,靠的是勤勉。” 智空很骄傲,也很愤怒, 凭什么,他不能做这个住持的位置。 …… “灭空住持,想必对佛法很有研究吧?” “不过尔尔,稀松平常的很。” “那他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爱说话,一打坐就是半天。除了力气大,没发现任何优点。” 李郁差点笑了,试探道: “可是鲁智深一般的人物?酒肉和尚?” 这一次,智空倒是没有泼脏水,摇摇头: “住持在戒律清规这方面,无懈可击。偶尔穷人来跪求山门,无钱吃饭治病的,他也都会施加援手。” “如此说来,是个纯粹的出家人。” “他的人品是没有问题的,否则小僧就算闹到总督府,也要把他拉下马。寒园寺千年清名,来之不易。” 这一番话, 让李郁对智空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此人虽然功利心不减,却还是个合格的僧人,未曾失了底线。 “哎呀,到了午膳时刻了。” “李施主,随我一道用点素面如何?” “客随主便,请。” …… 斋堂, 僧人们一个个端着饭钵,排队打饭。 饭头僧, 举着大勺,挨个给碗里放满。 最后,再浇上一勺清亮的浇头。 智空轻声说道: “香菇,木耳,山蘑菇,豆腐干,加素油,酱油烹制而成。” 李郁尝了一口, 滋味清爽,但不寡淡。 于是,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了,一抬头, 恰好和邻桌的一道眼神交汇。 智空连忙介绍道: “这位是李施主。” “这位是本寺住持,我的师弟,灭空。” 李郁微微颔首示意,灭空也是双手合十,礼数周到。 这是第二次见面, 上一次是在横塘镇,超度死难百姓的法事仪式上。 不过对于灭空住持而言,是第一次。 因为上次,他全程没有睁眼。 李郁礼貌的近距离打量了此人, 高大,白胖,光头锃亮,香疤醒目。 手掌很大,手指没有缺失。 衣服之外区域,亦没有看到疤痕。 …… 离开寒园寺, 智空监寺执意,亲自将人送到了1里外。 钞能力,恐怖如斯。 即使是跳出了红尘,也不能免俗。 所以, 避世之天才往往后悔,例如龙泉寺之数学天才柳先生,历经波折,总算参悟了人心。 “智空大师,若是遇上难处,尽管遣人来找我。李某人于我佛有缘,不吝财帛。” “阿弥陀佛,李施主定然能修成正果。” 道别后, 等走远了,李小五才问道: “义父,这寺庙有什么奥秘吗?” 李郁避而不答,问道: “你瞧那灭空住持,像江洋大盗吗?” “啊?” “智空大师呢,像吗?” 李小五淡定了一下心神,说道: “一个都不像。义父,你是在开玩笑吧?” “嗯,就当是吧。” 李郁紧了紧身上的狐皮大氅,一夹马腹。 白马, 立即迎着寒风,奔跑了起来。 骑术,已经比刚穿越时提升了不是一星半点。 …… 兀思买这个鞑子, 提供了很多养马,挑马的经验。 李家堡,培养了十几个专门的马倌儿。 江南不似北方,马匹稀少,金贵。 李郁不指望有太多骑兵,但是一支小型轻骑兵还是必要的。 他大张旗鼓的从马市,购买了10匹好马, 作为一个有钱人, 满足一下鲜衣怒马的出行需求,这很合理。 同时,又暗地里派人从其他州县分批购买马匹60匹,送到了西山。 总之,李郁做事既嚣张,又合理。 在西山岛,以及李家堡附近, 又开辟了一些良田,种植苜蓿。 苜蓿,是上等的牧草,马很喜欢的食物。 黑豆,盐巴,苹果,鸡蛋,黄豆,也都在马的食谱上。 李郁告诉兀思买, 给自己练出一支50人规模的轻骑兵, 日后,他就是这支骑兵的指挥官。 火枪,刀矛弓箭,骑兵可自由选择。 很显然, 没几个选弓箭的,都选择了霰弹短燧发枪。 挂在马鞍旁, 提前装填好,到了临敌前,抽出掰开击锤,轰一枪结束。 霰弹燧发枪, 有绳子拴着,防止在颠簸的马背上,意外丢失。 这是兀思买的建议, 李郁见了一次,就大为赞赏,觉得很实用。 骑兵主武器是窄单刃长刀,刀前端有微微的弧度。 张铁匠监制,徒弟们精工打造。 …… 最近, 李郁有一个发现,武器的质量关键在于钢铁质量。 只要钢铁优质,铁匠的手艺不必太精湛,也无伤大雅。 这是个好现象, 意味着,可以引进更多的庸碌铁匠。 史书上说, 当初后金为了入关, 在盛京城外,大办兵器作坊,打造盔甲,刀剑,枪炮。 作坊绵延30里,炉火彻夜不熄。 这样的盛况,要不了多久, 就能在西山岛,重现了。 为了腾挪空间,西山岛需要做出一些调整。 西山煤矿,要封矿了。 将一半矿工,搬到长兴煤矿去。 还有一半,编入军中。 增加6个火枪队的编制。 李氏军中,每一火枪队编制50人。 最常见阵型,是5*10。 林淮生, 许久没有露面,一直待在训练场上。 每天盯着训练,合格队赏,不合格队罚。 他作为李郁的死忠, 为人又冷酷无情,知道许多的战略秘密。 李郁在数天前, 曾和他密谈,传授了火枪队的训练秘诀,和战场定位。 …… 除一两支精锐忠诚,装备最为精良之近卫军团外, 其余还需训练数倍兵力的常备合格军团,参考太平洋另一侧的民兵。 合格民兵, 当逢战事,即顶在前面。 以排队枪毙,和敌人打消耗战。 战斗力,战斗意志不需太高,训练时常不需太久,3个月即可。 参考某游戏的廉价动员兵,除了便宜还是便宜。 只要李家堡的枪炮生产能力跟得上, 这样的“廉价,短期,即损即补”之火枪军团,完全可行。 这个战略构想,相对残酷。 因而, 只在骨干分子中,小规模传达。 为此,李郁还在做规划。 只等形势一旦危急,就不再掩饰,快速招募壮丁。 …… 而训练秘诀,则是: 练,打,吓。 练, 卖油翁说的很清楚,无他,唯手熟尔。 装填动作,练到形成肌肉记忆,不假思索。 打, 就是任何人出错,就挨队长的短棍。 让火枪兵对挨打的恐惧,超过对死亡的恐惧。 积威之下,战场上才不会轻易产生其他心思。 吓, 就是适应战场氛围。 训练场两侧的山腰,有几门炮,只装火药,不时就打一发。 吓唬这些训练的火枪兵。 偶尔,也打实弹。 铁球骨碌碌,落在远处。 直到有一次,炮手抽风,炮弹擦着队伍仅有1米,滚过去了。 …… 最前排的10个火枪兵,瞅着这么一颗铁球,蹦蹦跳跳的从眼前飘过。 魂儿都吓飘了。 这要是再歪一点,岂不是下半辈子都要坐在木车上,靠手撑着出门。 沉默了半晌, 集体爆发了,将火枪放在原地。 一群人冲上山腰,把炮手全部揪下来。 轮流殴打,打的训练场烟尘滚滚。 林淮生闻讯赶来,没有吱声。 他知道, 训练的火气需要定时泄,否则会引起炸营事故。 炮手们被打的爹妈都认不出,抬走了。 火枪兵们, 没有被惩罚,还给放了半天的假。 合格队,全部发放了一张“快乐”券。 这名字不是李郁取得,是火枪兵们自己叫出来的。 正式名字叫: “李家军内部休闲娱乐券”。 凭借此券, 可去本岛最神秘的娱乐区,待不超过半个时辰。 那里,有本府获罪士绅的女眷。 还有教坊司挑来的上好货色。 总之,倚门皆官眷,往来全老粗。 此区域, 周围戒备森严,堪比火药作坊的保卫。 挖了沟,放了水, 竖了栅栏,还养了狗。 就为了防御那些失心疯,想混进天堂的家伙。 上个月,抓了4个。 统统剥光了,抽50鞭,又示众一天。 …… 此区域门禁森严, 最外侧一道门,两个肩挂火枪的守卫。 辕门挂着一幅对联: 左联:骑兵的减速带 右联:枪兵的打靶场 横批:一炮巡天 访客到此,交出券后,进入第二道门。 又是一幅对联: 左联:平时多流汗 右联:战时少流血 横批:到此一流 访客,需将随身携带之兵器,暂时存放,不许带入,以免争风吃醋顺手抄兵器。 里面还有第三道门, 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健妇,腰悬利刃。 喝令交出随身之身份钢牌,暂存。 此处还有一幅对联: 左联:洞中方一日 右联:世上已千年 横批:寸时寸金 …… 这些对联,都是李郁写的。 虽然说,俗气了点,可接地气啊。 遗憾的是,来此一游的家伙,大多不识字。 识字的也没心思瞧这些酸文假醋的对联。 火烧房梁了,箭在弦上了, 谁踏马还有心思和你谈文学? 这让李郁颇有些尴尬, 不过,很快也忘了。 太忙了,手头的事千头万绪。 福成在信中告诉他,粤海关出乱子了。 盘剥太狠,引起了东印度公司商人们的抗议。 他们暂停了所有的商业往来,商船停泊在近海不入港,希望粤海关能够让步。 提出了两个要求,一个是降低税率,第二个是取消保商制度。 现行的税率是6%, 考虑到我大清特殊文化,这个数字最终应当是在12%左右。 保商制度,就搞笑了。 英商想用自由贸易的“笼子”把大清关进去, 结果,反被清廷关进了“保商一对一”的笼子。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38章 豆腐西施,掌握核心技术 第138章豆腐西施,掌握核心技术 所谓保商制度, 简单的说, 就是每来一条船,就由粤海关指定一家行商做保。 行商,是粤海关指定的全权第三方。 税款、货价,行商说了算。 洋船,洋人惹出任何乱子,一概由行商负责。 英商被收拾的没脾气,失去了一切话语权。 直到, 东印度公司的新任大班喀利,想为了争取“贸易自由”权,和粤海关掰腕子。 顺便说一句, 此时来广州的英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东印度公司的人。 这个庞然大物,对于商业利润有着巨大的胃口。 毕竟东方的茶丝瓷,只要运回本土,就是125%的利润。 抢手的很,从不滞销。 …… 从江南地区运去的丝绸,就这样成为了受害者。 因为, 这个生意是先赊账,后付款的。 由于广东十三行是红啥了?” “段官人说,豆腐西施过的苦。” 阿婆眼神闪烁,又告诉隔壁杀鱼的汉子: “段官人说,豆腐西施长的鼓。” 杀鱼汉子听了,扔掉刮一半的鱼鳞,跑到对面卖饼的: “段官人说,他想捂。” “捂啥?” 汉子指着自己月匈前,眉头一挑。 “嘿嘿嘿,我明白了。” 再看那豆腐西施,依旧在摊子前站着。 这女人, 丈夫死的早,带着个娃,无亲无故,过的很不易。 后来,支起了这豆腐摊。 做豆腐是辛苦活儿,她咬牙坚持下来了。 倒也撑起了一个家。 周围人都说,豆腐西施要脸,不要月匈。 因为她出摊,都是面纱蒙脸。 但是那衣裳,却有些松垮。 每次俯身切豆腐时,都有微微的绽放。 客人趋之若鹜。 …… 久而久之, 掌握了核心技术的豆腐西施打出了名声,成功劝退了另外一家同行。 形成了小小的局部垄/断优势。 不过今日,却是遇上了谣言毁谤。 不知是哪家杀千刀,嚼八卦的,到处散布: 段同知,和豆腐西施有私情, 天天走路,就是为了顺路吃点豆腐。 很快, 加料版本也出来了, 说段同知为何长得黑瘦,是因为每天2更起床,去帮着磨豆腐。 一边磨一边吃, 清晨鸡叫之前,再偷偷离开。 很显然, 这些谣言,都是范京让人散布的。 几个青皮,花了半天就达成了。 接下来,受众们会主动帮着传播八卦。 人性如此, 热衷于此类攒劲的故事,至于说真假,谁在乎呢。 …… 李郁在日记本上,又郑重写下了一页: 官场较量,不同战场,刀剑枪炮无用武之地。 若对方以事实攻讦自己。 就事论事,逐条逐句的去驳斥已经是落了下风。 永远不要自证清白。 当另辟蹊径, 以脐下三寸,道德之污水,去泼对方。 此举,屡试不爽,尤以注重名声的清官廉吏。 谣言不怕离谱,荒诞,劲爆。 吃瓜群众并不在意真假,只在意故事内容。 很快, 这个谣言就传开了,速度堪比瘟疫。 太湖厅内部, 许多同僚都传的津津有味,甚至特意跑去买一块豆腐。 回来后大赞, 同知有眼光,豆腐西施虽是孀居民女,却别有一番滋味。 长期推磨的缘故,体态健硕。 加上那蒸汽扑面,格外的细腻。 …… 段同知来不及愤怒,就迎来了更可怕的消息。 他麾下的400苦力,罢/工了。 在工头的带领下, 以克扣伙食,调戏民夫家眷为由头,不干了。 工头带着一群人, 找了块晒得到阳光,避风的地方,懒洋洋的躺平了。 闻讯赶来的段同知, 目瞪口呆,先是好意慰问,后来情绪爆发, 指着这些人大骂: “你们的良心不痛吗?” “本官可曾亏待过你们半分?” 工头笑笑: “不谈良心。” “我们已经托人,把控诉你的状子递送到知府衙门了。” 段同知呆住了, 半晌,他终于琢磨出味道了, 这是有人准备对他动手了。 想明白了关键,他也不再和这些苦力费口舌。 而是径直去了府城, 找黄知府,还有布政使朱大人陈述清白。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39章 日拱一卒,试探底线 第139章日拱一卒,试探底线 黄文运, 态度不热不冷,全是官面客套话。 就一个意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如果你是清白的,那就别管谣言。 从府衙出来, 他又掉头去了布政使司衙门, 结果,刚聊几句, 就有书吏匆匆进来,附耳和朱珪说道: “东山有一卖酒的寡妇,在府衙敲鼓鸣冤,状告段大人夺其清白。” 朱珪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口气: “段大人,老夫有一句话送你。” “藩台大人请讲。” “做官难,做清官更难。要学会,和光同尘!” 说罢, 留下傻眼的段同知,拂袖而去。 很显然,以朱珪的宦海经验, 早就看出来了段同知是冤枉的,有人要整他。 但是, 自己不方便,也不愿意插手。 失魂落魄的段同知,刚走到城门口, 突然就遭遇了一批青皮,指着他喊道: “这就是太湖厅的段同知,别看他长得斯文,实际上比那西门庆还坏,最爱夜踹寡妇门。” 一下子,围上来许多的百姓。 而差役们,竟然躲在一边笑嘻嘻的,袖手旁观。 …… 而那个告状鸣冤的卖酒寡妇,自称董张氏的。 也凑巧赶到了, 用极其夸张的语言,极其浮夸的动作,控诉自己。 段迎武气的站不稳,哆嗦着指着她说: “大胆刁妇,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是什么罪?” 张氏, 稍显胆怯,随即又鼓起勇气说道: “你那话儿,有一处黑痣。你敢不敢当场让父老乡亲们验证?” “若民妇错了,甘愿坐牢。” 刁女不讲妇德,则无往而不利。 围观百姓瞠目结舌,随即各种起哄。 “你,你,你~” 段迎武突觉头晕目眩,晕厥倒地了。 差役们这才围上来, 驱散围观人群,把他扶上驴车,送回太湖厅署衙。 这场闹剧, 整个苏州府,从官场到民间,闹的沸沸扬扬。 段同知,是彻底臭了。 太湖厅官吏当中, 已经开始流传他表面清廉,实则巨贪,很可能要畏罪自杀的预言。 就连自杀的方式,都说的板上钉钉。 上吊。 绳子是白色的。 段迎武急火攻心,惊惧害怕,高烧病倒了。 不过, 在恢复神智的第二天,他就硬撑着着跑到衙门, 批准了东山团练征地的申请,还允许团练兼一部分缉捕的差事。 凡太湖厅缉捕事,均可协助。 …… 李郁收到线报,笑了。 铁骨铮铮段同知,这是认怂服输了。 不过, 是否要放过他,还需斟酌。 官场仇恨,也是结了就难解。 于是,他决定再下两手棋,咄咄逼人。 日拱一卒,试探底线! 段同知,上吊的概率还很高。 两天后, 得月楼。 与李家堡关系甚好的胥吏、士绅,坐满了两桌。 段迎武,竟然硬撑着病体,也来了。 脸色很差,走路虚浮。 “段大人姗姗来迟,得罚酒。” “是,是,下官认罚。” 段迎武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看向李郁, 李郁则是笑道:“一杯不够,按照规矩,得三杯。” 早有幸灾乐祸者,倒好了酒。 段迎武一咬牙,连喝三杯。 “好,好。” 李郁抚掌,示意可以开吃了。 而早有准备的众胥吏, 也趁机提出了很多试探段迎武的事。 “段大人,听说令堂还亲自种菜,这不是打李爷的脸吗?” “是啊,若是旁人见了,还当是你和李爷有矛盾呢?” “不至于,不至于。” …… 段迎武看向李郁, 知道今天必须给出一个鲜明的立场,否则怕是熬不到过年了。 他站起身,举起酒壶: “李爷,下官不懂事,以前多有得罪。” “这壶酒,下官干了,您随意。” 说罢,直接把壶嘴对着自己, 咕嘟咕嘟,全部饮下。 “好,段大人海量。” “酒品如人品,靠谱,敞亮。” 李郁看着摇摇欲坠的段迎武,心中叹息了一声。 你为何不强硬到底,给我一个斩草除根的机会。 不过, 脸上还是赞许的表情,举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二人的恩怨, 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因为,这也是官场规则。 …… 段迎武,溜到桌子底下了。 他是真的扛不住了, 其他人问道:“李爷,要派人把段大人送回家吗?” 李郁摆摆手: “把段大人送到眠月楼,安排最红的姑娘,照料他醒酒。让大家都看看我李某人对朋友的态度。” “李爷仗义。” 既然段迎武认怂了,就要一口气把他塞到大染缸里。 改改他的洁癖。 一群胥吏羡慕的很, 在他们心里,这待遇确实是厚恩。 次日, 段迎武弄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后,叹了一口气。 没有拒绝李郁接下来的安排, 银子,女子,照单全收。 再坚持下去, 怕是全家都保不住命。 夜深人静之时, 他挥毫写下了“和光同尘”四个字, 苦笑着摇摇头,又写了“狼狈为奸”四个字。 仰天长叹,揉成一团扔进火盆。 火苗腾起,又迅速消失, 就好似他自己的一腔执念,消失的无影无踪。 唉,大清! …… 太湖厅同知段迎武,也贴上了李氏标签。 主动纳上了投名状,被圈子接纳。 东山团练, 将周围的两座小山坡,合法纳入势力范围。 布置了警戒哨,并开始设置木栅栏。 将左右两座小山头,和营区一并圈进去。 雇佣了200名纤夫, 砍伐了附近的几处林子,木桩前头削尖,在火上烘烤碳化。 做成标准拒马, 然后再连接起来,做成了一道立体栅栏。 栅栏后,每隔百米,竖一座哨楼。 营区内, 人员最高峰时已经超过400人。 不过,经常被抽调出去执法。 …… 站在山头上,恰好可以遥望太湖协旧地。 破败的房屋,失修的码头。 周边百姓扫荡了好几回,有用的东西全捡走了。 以大清百姓勤俭持家的性子,甚至不会留下一块巴掌大的碎布。 王神仙处购买的消息, 重建太湖协已经提上了日程。 这一次抛开了江南绿营,直接从大沽口水师抽调部分兵勇,组建新太湖协。 清廷,大约是不信任江南绿营了。 而李郁,也产生了一些盘算, 待水泥样品出来,就在山头造个小型炮台。 目标是覆盖太湖协营地。 周围的树木不砍伐,统统留着,将炮台掩盖在树木后。 凡事,都得做几手准备。 除了炮台,还有水匪。 麾下有位专业人士,曾经盘踞三山岛,匪号海龙王的周大海。 忐忑不安的站在面前, “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重新做回自我,如何?” “属下遵命。” “我给你3条船,50个弟兄。先去三山岛,把架子搭起来,做你的老本行。至于说旗号,先别打。” “那可以抢船吗?” “避开苏州府水域。湖州府、常州府水域,可以适度打劫,就当是匪情预热吧。” 周大海兴奋无比, 立即单膝下跪,表示不会让老爷的投资打水漂。 他又可以做回乘风破浪的水贼了。 …… 拥有2门霰弹炮,还有5杆李氏抬枪,这样的火力做个水贼太富裕了。 三山岛荒搁了许久, 他带着足够的砖石,粮食,日用品, 先搭帐篷,然后慢慢清理出一块区域。 踏上滩涂的那一刻,他就跪下了,对天大吼: “弟兄们,我海龙王又回来了。” “总有一天,我要替你们复仇!” 苏州府表面宁静,实则暗流涌动。 各方势力,都在暗自发力。 李郁一边布置暗棋,一边也在布置明棋。 整合纤夫,苦力就是明棋。 这个冬天,已经聚集了上万人。 这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青壮,穷困,一团散沙。 考虑到官府的忌惮,李郁没有亲自下场。 而是从长兴煤矿,调来了王六,赵二虎。 让他们牵头,暗中组织起码头工人互助协会。 之所以名字取得这么长,不采用简单明了,人人熟悉的那两个字, 是为了避讳。 王六,很有人格魅力。 他拥有一种特质,能打入劳动群众,而且很快得到拥护。 靠着仗义,敢出头,还有暗中李家堡的协助, 他很快就笼络了一批忠诚伙伴, 正式在胥江码头,建起了互助协会。 杜仁拨给了他两间屋子,算是暂借。 挂上了牌子,作为活动据点。 …… 入会,不是免费的。 有两个条件,一是需要介绍人。 二是每个月需要缴纳1文钱。 这是李郁的意思,王六不敢违背。 虽然他心里有些嘀咕, 不理解为啥非要设置这1文钱的门槛。 杜仁也不解,私下问过李郁。 得到的解答是: “1文钱,本质上是一种心理暗示,一种自我认同。免费的东西,没人珍惜。花了钱,就不一样了。” “每月收取的会费,就作为日常福利,冬天发姜汤,夏天发酸梅汤。” 第一个月, 就吸收了400名苦力,正式录名,登记造册。 很快,就有了用武之地。 苦力划着小舢板测量河水深度时,遭遇了事故。 一艘商船可能是走神了,径直撞了上来。 舢板翻了, 人掉进大运河,没了。 冬天的河水冰冷刺骨,会水的人也撑不了多久。 码头工人互助协会, 闻讯赶来,驾船截住了这艘商船。 …… 船老大,态度蛮横,指着众人骂道: “一帮穷鬼,就不怕砸了自己的饭碗?我们可是天顺商号的。” 天顺商号, 是江南地区的大商家,每年几十条船停靠码头。 对于纤夫,苦力来说,是个不错的雇主。 得罪不起。 然而, 王六丝毫不惧: “没有协会点头,以后天顺号的商船,苏州府没人敢卸货。” 船老大被镇住了, 又换了一种口吻,讨价还价, 最终,以40两的赔偿金额成交。 这个数字, 对于往往自认倒霉,死了白死的苦力们来说,已经是一种奢望了。 王六带着人, 把现银送到家眷手里时,甚至嚎啕大哭的灵堂,瞬间安静了好一会。 负责主持白事的大先生瞅着要破功, 赶紧抓起一把纸钱,扔向空中, 又嚎了一声: “一路走好,家里的事安心吧。” 这才惊醒了众人,丧事继续进行了下去。 破烂的茅屋,凹凸不平的泥地,脏臭不可闻的周边环境, 唉,大清。 披麻戴孝的家眷,哭声依旧震天, 可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悲伤减轻了很多。 甚至连缺了半嘴牙的老娘, 都坐直了许多,不再是趴在地上。 王六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很清楚,这才是真正的人世间。 ……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一个普通人的死亡,对于世界来说微不足道。 还在吃豆腐席,旁人可能就笑着划拳了。 悲伤的只有直系家人, 而对于穷苦人家,这种悲伤一半是来自亲情,一半是因为丧失经济支柱后的惶恐。 即使是悲伤,也是短暂的。 因为要谋生,手不能停。 毕竟,活人还得过日子。 正如屠格涅夫的《白菜汤》,老妇人失去了儿子,却依旧把菜汤喝光了, 因为汤里有盐。 离开时, 还有个人嘀咕着,要是老子哪天干活死了,能赔个40两,也不错啊。 旁人附和着, 我也觉得行,有40两,一家老小能过了。 …… 王六叹息,却不知乃是在李郁的预料当中。 他暗中筹建码头工人互助协会,就是为了教育苦力, 让所有人尝到, 团结的甜头,敢与抗争的甜头。 这次事故,算是情理之外,意料当中。 这个时代,底层苦力的死伤率是非常高的。 没有机械,没有安全意识,没有医疗后盾,没有怜悯。 举个例子, 夏季, 在大太阳下拉车,扛大包,中暑晕倒了。 只能拉回家躺着,不敢看大夫。 结局是几天内死掉。 死亡,对于大清底层百姓来说,是司空见惯的。 没有太多的畏惧, 只有麻木。 当人的生活环境过于恶劣之时,痛苦感知就会逐渐关闭,以麻木替代。 这是造物主对人的一种保护。 若是一直清晰感知痛苦,这人大约是活不久了。 这次的赔偿事件, 让一些苦力麻木的感知,稍微活泛了一些。 很快, 又迎来了一次考验。 干活的苦力,也是分群体的。 淮西流民出身的苦力,和运河畔讨生活的苦力,显然就不是一个群体。 一艘杭州府商船, 停靠在了胥江码头,办妥手续后,就是卸货。 码头工人互助协会,遇到了竞争者。 一伙子淮西流民为主的苦力,压价抢生意。 寒冬里,活儿少,人多。 “3两,我淮西帮包了,怎么样?”领头的汉子,敞开褂子,吼道。 船老大一听, 得,省下1两银子,喝点小酒。 于是, 卸货,入库的活儿就被这伙淮西的苦力承接了。 …… 赵二虎, 纠集了几十个会员,准备反击。 但是,码头有码头的规矩。 护卫队早就公开表态过, 想解决恩怨,可以。 但不可以在胥江园区区域内,出去随便你们解决。 这个规矩, 是用鲜血立下来的。 外面十几个站笼,风干的尸体就是警示。 淮西帮苦力,也知道规矩。 码头外, 两伙子人横眉冷对,各持棍棒。 赵二虎,指着众人说道: “你们过界了,留下一半银子,今天的事就算结了。” 淮西帮,自然不可能认怂。 皖北汉子,彪悍了几百年。 领头的姓郑,往地下吐了一口痰。 两方,就准备开打。 混底层,拳头才是王道。 不过,远处黑压压的来了一大群人。 领头的是会长,王六。 还举着一面旗, 胥江码头工人互助协会。 不知是谁写的字,丑陋的很。 大约和作者的书法伯仲之间。 …… 赵二虎回头大声喊道: “协会的弟兄们,这就是咱们的力量,团结的力量。” 众人欢呼,士气如虹。 淮西帮认栽了,留下了2两银子。 走出去老远后,还有人抱怨道: “郑爷,就这么算了?臊得慌。” “他们来了几百号人,十个打我们一个。你告诉我,这仗怎么打?” 汉子气的捏紧拳头, 瞅准了路边一个窝棚,轰出一拳。 咔嚓,木柱断了。 窝棚倒了,里面跑出来两个人。 “哎哟,谁踏马的这么缺德。老子刚搭起来的茶水摊啊。” 一看, 几十号汉子瞅着自己,眼神里都写满了, 我不开心,我要滋事,我想打架。 茶水摊主一下子就转换了思路,笑呵呵说道: “诸位爷,喝茶。” “小店实惠,5文钱,所有人尽管喝。怎么样?” 一场即将到来的围殴,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 淮西帮, 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一旦聊天超过10句,就算朋友了。 于是, 又帮忙把窝棚架起来了。 环境虽然简陋,但是位置不错。 靠着官道,商队不时过来买碗茶水喝。 几个骑士,突然停下脚步。 也过来买茶喝,顺便要了瓢水,喂马。 为首的正是李二狗。 如今,他也是李郁的义子之一。 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姓氏,对于姓李,毫无别扭。 跟着最大的爷姓,不吃亏。 淮西汉子瞅着这几个少年,鲜衣怒马的威风劲, 心里酸溜溜的, 忍不住吐槽道: “几个雕毛,好马白瞎了。” 李二狗,听见了。 立刻走过去,嚣张的问道: “你不服?” 淮西汉子们是真怒了,协会那帮人踩我们。 我们忍了。 你们几个小屁孩,腰里别把破刀片,也想踩我们? …… 茶水摊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一个汉子起身,摔了茶碗: “你一个娃娃,有什么资格骑马?还不是家里有几个臭钱。” “今天不让我们满意,就甭想离开。” 茶摊老板连忙捡起碎瓷片,心疼的脸皮直抽抽: “各位爷,你们这一摔,我半个月的收入就搭进去了。” 李二狗笑了,推开掌柜的: “待会有人会赔。” “躲远点,省得溅你一身血。” 他抽出腰侧的短剑, 用茶水淋洗了一遍,擦掉上面隐隐的血迹, 嚣张地指着众人说道: “谁不服?”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40章 白莲教抛出的香饵,吞不吞? 第140章白莲教抛出的香饵,吞不吞? 一个淮西汉子从靴子里抽出攮子,就想动手。 “住手。” 领头的老郑,突然叫停了厮杀。 二狗斜着眼睛,不满地问道: “你是不是个男人?” 老郑一拱手,很正经的问道: “小哥,能不能帮我们弟兄也引荐一下?” “你想干嘛?” “像小哥这样,博个富贵。” 李二狗歪着头,想了一下,阴恻恻道: “运气不好的话,还没富贵,你就死了。” 老郑哈哈大笑: “小哥,我这人命硬。从小没了爹娘,讨饭长大的。” …… 李二狗笑了, 这经历,我熟啊。 于是将短剑放回了鞘内。 掀开衣襟的一瞬间, 老郑看到了腰带上别着的火铳。 不由得一惊,暗自庆幸没动手。 这年头, 有马骑,佩火铳的人,绝对是江湖食物链道: “仅仅两船硫磺,就测试出了这位李爷的成色,咱们不亏。” “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过些天,送封匿名信,给他一点惊喜。” …… 数日后, 刘千匆匆赶回, 见面后,就急切的说道: “老爷,江宁八旗丢了两船硫磺,正在和兵部打官司。和咱们的货,正好对的上。” 李郁也是被震惊了, 这可真是百鬼夜行,世道不好。 “什么样的江洋大盗,如此胆儿肥?” “属下觉得,怕不是为了钱财。” “继续说。” 刘全轻声说道: “这伙人的目标,应该是咱们。他们一直在暗中观察我们,劫江宁八旗的货,再卖给我们,就是试探我们的路数。” 李郁点点头: “伱分析的很有道理,如此说来,范围就可以缩小了。” “对。” 两人忍不住笑了, 瞧这意思,遇上同行了。 这伙子人,投石问路,马上还会有后续动作的。 “咱们就等着吧。” 3天后,就收到了一封密信。 匿名,内容很长。 提炼一下,一共三层意思: 首先,是自报家门,亮明白莲身份。 然后,是强调没有恶意,大家怀有相同的目标,推翻邪恶的清廷。 最后,是希望能够合作。 尤其是转达了洪大昌教主的善意, 白莲从不亏待朋友,诚邀天下英雄加盟,共谋大业。 …… 骨干分子会议上, 这份信被所有人传阅,各抒己见。 范京:“不能与虎谋皮。” 杜仁:“可以有限度的合作。” 林淮生:“我们不能被白莲当枪使,他反他的,我们反我们的。” 刘武:“虚与委蛇,避免他们狗急跳墙。” 刘千:“先立威,然后再谈合作。利用得当,也是不错的剑。” 张铁匠:“我觉得,他们是看上了咱们的枪炮。” 众人一下子瞧向他, 就连李郁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张铁匠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笑着说: “人家花了这么大的本钱,能图个啥?咱们手里,最大的王牌就是枪炮生产能力,大清朝独一份。” 他确实是说中了要害, 白莲教一直觊觎火器,苦于没有门路。 即使是渗透了绿营,所得火器也是粗陋货色,而且数量偏少。 渗透八旗,难度大。 所以, 洪教主,希望在总坛驻地卧牛村,打造一支狂热信徒组成的火枪队,直属他本人。 没有强大的武力震慑各分舵, 他这个教主,做的没滋没味。 最近,有人进献了一本前明的火器演练册, 他看的如痴如醉, 最终,他悟出了一个天才的构想: 挑选最狂热,最不畏死之教徒1000人,装备火枪, 遇敌时,高喊白莲口号,列队大踏步前进, 无论遭受多大损失,都绝不开枪, 以平静赴死的态度拥抱箭矢炮子, 微笑, 直至走到敌人面前,5步距离,才开枪。 一轮齐射,即可定胜负。 圣军不满千,满千不可敌。 他有理由相信,这是一个天才般的军事设想。 只要不遇上马队, 他推算着,这种打法天下无敌。 而且,天下无第二支军队可模仿。 因为, 无论是绿营,八旗,江湖同行,都找不到能微笑着迎接死亡的教徒。 …… 洪大昌将案上的稿纸收集了起来,放入炉中。 火苗中,稿纸扭曲, 上面的各种持枪小人,仿佛也活动了起来。 他是个谨慎的人, 在计划实施之前,不想被人猜到心思。 烧毁的厚厚一叠稿纸,就是他进行军旗推演的过程。 完事后, 他才背着手,走过几道门,进入了隐秘的小楼。 这幢小楼, 处于卧牛村的中心位置,被树木掩盖。 乃是他锤炼圣女的基地。 地下室内,嬷嬷低着头汇报道: “教主,这一批女子,太单薄了。已经死了4个。” “无妨,大浪淘沙嘛。” 所谓的大浪淘沙, 第一关就是水刑,在口鼻处覆盖牛皮纸,缓缓倒水。 并询问,是否愿意为白莲付出生命。 回答是,则继续浇。 回答否,则视为意志不坚定分子,淘汰。 能熬过这一关,而且没死的女子,都是狂热教徒。 不必怀疑, 人类在酷刑面前,作不了假。 而且,连续2天不让睡觉,意志力处于崩溃边缘。 刑罚的痛苦,会加倍。 洪大昌接过毛巾, 对着被捆在木椅子上,奄奄一息的女教徒,露出了微笑: “你通过了第一道考验。” “现在,本教主要考考你,其他的业务能力。” …… 值守在小楼周围的两个信徒,又被惊叫声吓醒了。 年长者摇摇头,将毯子裹紧, 年轻者则是歪着头,侧耳倾听了一会,小声说道: “你说教主真的是刀枪不入吗?” “困了,睡吧。” “就我俩,没别人听得见,悄悄聊几句。” “瞎琢磨,不是个好习惯。” 第二天, 年轻守卫突然消失了,不知去向。 年长者,得到了晋升嘉奖, 成为了可也支配10个人的小头目。 他跪地,虔诚的高呼教主万岁。 然而,深夜却是躲在被子里, 抖得像筛糠,恐惧的不敢睁眼。 渐渐的, 他得了一个绰号“哑巴”。 …… 淮西帮,在二狗的推荐下,正式入伙。 投名状,很有分量。 干掉了吴县两个负责征收漕粮的大户。 漕粮征收, 有许多的猫腻,比如淋尖、踢斛、划削斛底、改换斛面、取样米、取斛面余米,以及利用米价的变化折征等手段,盘剥纳户。 清廷收1石, 到了州县,就得收1石5, 到了具体收粮的大户手里,就要收1石8。 美名曰,漕耗,漕费。 淮西帮得了指示,花了两天时间就得手了。 在夜晚,摸进大户的宅子。 干脆利落,一刀毙命。 然后留下了一封歪歪扭扭的书信, 误导了官府的视线。 大户催粮,每年都会有好几个纳户被逼的家破人亡。 所以, 人家来寻仇,很合理。 尤其是前年,有几家纳户特别惨。 因为不愿承担过多不合理的漕粮负担,被大户买通官差,关进了站笼。 其中有一户人家,十几口人死在了站笼里。 仅有一儿子逃了,销声匿迹。 所有人都说,这是人家回来寻仇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正义虽迟但到。 大清的老百姓是善良的,他们总愿意用这些信念,修补心中这破烂的社会。 官府也没啥异议, 画影图形,悬赏捉拿人犯,其他也就没啥了。 俩大户的家眷心里有鬼,想走, 先留下一半家产,作为搬家税。 用黎知县的话说,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本地富户,把家产转移到其他州县,便宜了外人吧? …… 这两个空缺, 由范典史推荐的人补上了。 衙门里,没人有异议。 范典史平日里对同僚大方,很讲义气。 背景还深厚,有李爷抬举,还是范氏的女婿。 知县黎元五更是懒得管这种小事, 他和李郁的合作很深,从银子到人脉, 还有自家侄子的前程, 所以一般的小事,他直接开绿灯。 犯不着得罪人。 淮西帮,悄然登上了两艘漕船,离开了苏州府。 临行前, 头目老郑,见到了杜仁。 杜仁告诉他,好好干,富贵前程都会有的。 大几十号淮西汉子, 先布置在长兴煤矿,编入火枪队训练。 暂时负责矿区安保, 后面,会有更重的担子交给他们。 漕船航行在太湖, 老郑心花怒放,悄悄询问漕船的汉子们: “你们也是自己人?” 漕丁们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自从旧苏帮被官府剿杀,新苏帮众人都意识到了这个社会的残酷。 加上当家的谭沐光带头, 在河神庙里,当着罗祖的面,发誓效忠李郁。 盟誓, 在封建时代,还是有一定的约束力的。 大部分人敬畏鬼神。 只不过, 李郁没有加入罗教,没有漕帮内的正式地位, 是个隐忧, 幸而,他并不直接指挥漕帮,而是幕后牵线, 指挥谭沐光做事,暂时避免了很多的尴尬。 …… 淮西帮的消失, 让王六,赵二虎名声大振。 胥江码头工人互助协会,在苦力心目中的地位扶摇直上。 不断有人要求加入, 成员数量,急剧上升到了1300余人。 按照李郁的授意, 王六定下了几条规矩: 凡协会成员,被外人欺负了,在场其余成员均有出头的义务。 协会有义务为成员所遭遇的不公待遇,出钱出力,出面交涉。 成员有义务,响应协会提倡的事务。 以上三条, 凡是违背者,当驱逐出协会,成员不得与其再有任何接触来往。 起初, 他还有些担心,规矩会不会过于激进,严苛。 宣读后发现,这帮苦力响应热烈。 眼神里的兴奋,拥戴都是真的。 他们苦于自己的境遇,没有办法改变。 现在, 有了一个自己的帮派,能不拥护吗。 苦力们是没文化,没钱,但是不代表没有作为人的本能,趋利避害。 他们长期在社会底层, 被差役,工头,混混欺压,知道底层生存的逻辑。 一团散沙,只能被人按着打。 在大清朝,没有兄弟寸步难行。 有了组织,就不一样了。 …… 李郁在听到王六汇报的时候,都吃了一惊。 这速度,有点快啊。 “坐吧,说说你的想法。” “我想每月举行一次聚餐,增加凝聚力。不过,这个需要李爷的慷慨解囊。” “哦?” “我会告诉所有人,聚餐的费用是李爷您出的。让他们对您感恩戴德。”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只要是能为天下穷苦汉子做点事,我都愿意。” 王六说的很真诚,眼神清亮。 这让李郁心中一愣,说不出来的滋味。 笑着问道: “你觉得我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您不同于其他豪强,能理解庶民,愿意和穷哈哈们分享。您是有大志向的人。” “好,你去吧。” 王六走后,李郁立即唤来了一名亲卫: “把赵二虎给我找来。” …… 赵二虎,长兴煤矿矿工。 全家死于矿主之手,属于造反意志坚定的一类人。 相比王六的冷静,缜密,他更直接,冲动。 他走进这间茶楼的时候,是有些不安的。 “二虎,还没吃饭吧?” “是。” “光喝茶水哪够,送几盘点心上来。” 慢慢的,赵二虎的心神就放松了。 不再拘束,有问有答。 李郁有一种天生的本领,取信于人。 他微笑聊天的样子,在赵二虎心中就像是自己的大哥一般亲和。 “你觉得在矿区好,还是在这边好?” “这边好。天天在地面上做事,能晒得到太阳。” “是啊,下井黑漆漆一片,艰苦的很。” 赵二虎咽下一口枣泥糕,说道: “其实,我还怪想念矿上的弟兄。” “这好办,我给你放三天假,你回去一趟。” “那太好了,谢谢李爷。” 李郁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李爷当然是好人,大好人。” …… 赵二虎放下茶碗, 用袖子抹了一下点心碎渣,郑重说道: “官府残暴,士绅黑心,这大清还不如前明。” “要不是李爷仗义出手,长兴煤矿几百号弟兄,现在都成了鬼。” “我知道,李爷你要造反。” 李郁笑笑,示意他小声点,问道: “我要是造反,你怎么办?” 赵二虎压低声音,眼神兴奋: “我跟着你造反。剁了那帮狗官,还有士绅老爷。” “好,有志气。”李郁赞叹了一句,又问道,“你家人的后事,办的风光吗?” 赵二虎愣住了,眼眶发红: “两卷草席,埋了。” “不行。我给你25两,你去买两口棺材,雇些吹鼓手,把身后事办的风光些。” 顶天立地的一条汉子, 哭的不能自己,李郁也不出声, 等他哭够了,才扔给他一条手帕,说道: “待你把白事办完,我给你寻了一个好女子。” “阿芬,出来吧。”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41章 本藩台觉得李郁是个实诚人 第141章本藩台觉得李郁是个实诚人 阿芬,是潮州府太公,送来的当地女子之一。 长相中上,文静内敛。 个头不高,但是很符合朴素的生育审美。 赵二虎呆住了, 就这么狼狈的看着阿芬,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郁挥挥手,示意她先退下。 “向前看,把日子过好。他们在地下也会安心的,逢年过节,要惦记着多烧几刀金箔纸。” “李爷!”二虎呜咽。 “如果你当我是大哥,就听我的安排。” …… 赵二虎离开椅子, 双膝跪地,咚咚磕了两个响头。 “二虎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李郁赶紧起身,扶起他。 一时间,兄弟情深,非常的融洽。 当然了, 以李郁现在的地位,正经结拜是不可能的。 只是一种口头的礼遇, 相当于,虎爷好福气,娶了个富女。 而且,这女子双亲皆无,有情有义,嫁妆丰厚。 简直是婚恋市场上的独角兽。 …… 苦力们把今年的好运,归结于协会,还有李爷的仗义。 因为, 王六、赵二虎是当着众人的面,拜见了前来巡视的李爷。 提出了希望借一间空仓库,给趴活儿的众人休息御寒的请求。 苦力们很惴惴,觉得这个请求太过分了。 李郁却大手一挥, 将食堂,和仓库都暂时借给苦力们猫冬。 只有一个条件,每天傍晚离开前, 必须打扫干净。 苦力们非常珍惜这个待遇,每天自发的大扫除, 地面,墙面干净的吓人。 就差把屋道: “老爷,城守营游击胡之晃求见。” “他来做什么?”黄夫人疑惑道。 “夫人,你且暂避。此人必须见。” 作为李郁的心腹,掌控2营兵马的老胡,还是有点分量的。 他一进门, 就单膝跪地: “拜见府尊大人。” “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老胡是个粗人,就想问一下,巡抚来了,城守营以后归谁节制?” 这个问题很敏感, 黄文运的笑容也收了,一言不发。 他静静的看着这个粗人,猜到定有后话。 果然,老胡一抱拳: “城守营,愿以府尊大人马首是瞻。” “好,好。本官没看错人。” 黄文运又温言劝慰了一会,亲自把老胡送到了门口。 这已经属于破格的礼遇。 绿营将官不值钱,在文官们的眼里,一个总兵才值得抬眼看一下。 “夫君,此人倒是有良心。” “唔,只怕是有李郁那小子的指点。” 黄文运确实精明,看人很透。 黄夫人愣了一下,还是说道: “奴家觉得,李小哥这人不错,仗义。这世道,像他这样的人不多了。” “是啊,本官亦有同感。” 深夜, 黄文运躺着,脑子里依旧在琢磨, 李郁如此拼命的编织人脉网,到处是图什么。 不过朱珪要给他保举个正经出身,倒是好事。 人有了追求,就不容易做出格的事。 …… 此日清晨, 府衙门口热闹的像菜市场。 黄文运不断的口述命令,将一拨拨人打发到该出现的位置。 探马回报, 福康安大人,会在2个时辰后,抵达阊门。 在此之前,需要布置好所有事务。 上千兵丁,差役,肃清了街道。 阊门外5里, 朱珪,黄文运领衔, 小两百号头脸人物,在寒风中等待。 雪花,也开始凑热闹了。 朱珪不时咳嗽两声,显然是真病了。 “老大人,您到那边屋子里暖和一会吧?” “无妨,无妨。老夫还行。” 黄文运心里叹道, 朱珪倒是个好上司,他不狠,不贪,做事很平和,出自公心。 圣贤书所说的君子,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难怪皇上器重他。 …… 李郁也在场, 作为本府实力人物,今天的这类场合少不了他。 一身狐皮大氅,厚底靴子, 站在人群中,他并不觉得冷。 而周围的几个嘚瑟读书人,已经冻得脸色发青。 他和一旁的熟人,潘老爷笑道: “巡抚大人要是午时还不到,今天就得抬走几个人。” 潘老爷笑笑, 袖中露出一个精致的铜暖炉: “老夫年轻的时候,在塞北奔波,深知如何御寒。” “伯父真人杰也。” “区区商贾,算不得人杰。” “伯父可知,朝廷欲在府城设满城?” “老夫和一众朋友,都觉得应当是谣传。” “为何?” “天下太平,骤然增设满城,多少商民会因此倾家荡产。” 显然,潘老爷子是知道, 入关之初每一处满城是怎么来的。 圈地,圈城,实际是一样的。 八旗将官,马鞭一挥: “从这里,到那里,全部是我们的了。” “通知住在这里的人,日落之前离开。” “算了,干脆别通知了。直接留下做我的包衣吧。” 讽刺的是, 这些包衣,日后过的还挺滋润。 李郁转过头,严肃地盯着潘老爷, 半晌,才轻声说道: “不是谣言。” 刷,潘老爷红润的脸,一下子惨白。 他甚至开始轻微的发抖, 袖中的暖炉,也抵御不了恐惧的侵袭。 因为,潘府所在的平江路区域, 极有可能被辟为满城。 …… 大清话事人最新章节列表 第142章 众官雪地追巡抚 第142章众官雪地追巡抚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 潘老爷子有着敏锐的嗅觉,家业危矣。 府城四四方方,就这么大点面积。 满城,肯定要占据一角,不会低于2成。 西面, 有诸多的官署,还有最繁华的商业区。 满城设在西面的可能性极小。 大概率会在东面选址。 而平江路这一块,就是最好的选择。 富,而不贵! “贤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 李郁同情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从他的内心来说, 清廷设满城,有益于造反事业。 这很好理解, 满城落地,苏州百姓民心肯定愤怒、不满。 而一开战,他就可以摧毁眼皮子底下的满城,震慑江南。 理论上, 还可以获得一手情报,对八旗有更深的了解。 抓些俘虏,撬开嘴就行了。 所以, 从他个人的角度来说,甚至是期待满城的。 …… 一骑快马狂奔而来,骑士大喊: “钦命镶黄旗满洲都统,江苏巡抚,福康安大人到。” 远处,雪雾滚滚。 隆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福康安,来了。 布政使朱珪、知府黄文运,向前两步,跪在雪地: “恭迎抚台大人。” 身后,200人齐刷刷的跪倒。 福康安摘下避雷针铁盔,又解下面罩,掸去积雪。 “诸位请起,随本官入城吧。” 他甚至没下马, 20几个随从也没下马, 就这么在马上客套了两句,就催马前行了。 一众官绅目瞪口呆,心里mmp。 朱珪叹了口气,对于日后充满了担忧。 就算你血脉高贵,出身不凡,客套也要做一下吧? 然而, 更滑稽的事,在后头。 福康安一行人速度太快, 苏州府欢迎的官吏士绅,大多是坐轿的。 跟不上了。 …… 朱珪坐着一道: “老黄,你的好日子到头喽。” 黄文运苦笑,无话可说。 设满城, 他的担子最重。 可以预料,他的官声会臭到堪比下水道。 被拆房子的苏州百姓, 肯定天天扎他的小人,诅咒他。 …… “速速把消息放出去,如此大事,不可瞒着百姓。” “遵命。” 府衙的差役们,立即化身人形自走大喇叭。 半天能耗一碗茶。 府城炸了,从勾栏瓦肆,到茶楼饭庄,都在热议此事。 所有人的眼神里, 都是恐惧,愤怒,不满。 若不是因为前两次抓捕反清分子的余威震慑,说不得就要有人当场破口大骂了。 今日,不同寻常。 就连黑心的差役们,也没有伺机抓人。 因为,在这件事上, 所有居住在城内的人都是受害者。 无论朝廷怎么宣传,满城是个什么玩意,老百姓都清楚。 在这一点上, 李郁低估了大清的百姓,虽对大事浑浑噩噩,可对涉及自身的事,极度敏感。 …… 他早在半个月前, 就从王神仙那打探到了准确消息,并开始应变。 300两换一个准信,不贵。 今日得空,王神仙也来了李家堡。 俩人一边赏雪,一边喝茶聊天。 “小2000旗人,都从京城迁来吗?” “一半是京城八旗,还有一半是从各地驻防八旗抽调。” “这苏州府,要遭殃喽。” “谁说不是呢。” 俩人的关系,早就不同寻常了。 所以这些吐槽的话,也照样敢当面说。 “胳膊拗不过大腿,再怎么闹,也没用的。” “哎。” 李郁突然问道: “皇上何时南巡,可有准信?” “圣心难测。” 王神仙突然左右观察了一下,确定没人才小声说道: “李爷,你捐个官儿吧。” “芝麻官没兴趣,知州知府,怕是朝廷舍不得。” “我和你说正经的,户部最近穷疯了。监生,不入流的佐杂官,给银子就卖。” “不是年年都在卖吗?” “今年不同往年,卖疯了。甘肃那地,光监生就卖了2000个。” 王神仙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李郁。 好熟悉的桥段, 乾隆朝第一案,甘肃窝案? 于是,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 “我好像听元和知县张有道提过,甘肃捐监,拿这银子救灾去了。” 王神仙噗嗤一笑,眼神轻蔑: “这里面水深着呢。甘肃藩司那位王大人,厉害着呢。” 见李郁不解,他又解释道: “甘肃布政使,王亶望,他爹是前江苏巡抚,家世不俗。” 这个名字,李郁很熟悉, 于是装作感兴趣,听王神仙吹牛。 …… “这位王大人,做事如此大胆。朝廷知道吗?” “李爷说这话就露怯了。什么是朝廷?谁是朝廷?” 李郁语塞,哑然失笑。 王神仙继续说道: “所谓朝廷,可大可小。小到一个人,皇上即朝廷。大,也就是军机大臣加六部尚书,都算在内。” “甘肃的事,朝廷衮衮诸公真无一人知晓?我看未必。” “朝廷的诸公做事,都讲一个动机,一个收益。” 李郁肃然起敬, 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你的聪明人,一点就透。” “帮我买几个监生吧,不过不是给我,而是给我的手下。” 王神仙眼神复杂,竖起大拇指: “李爷,你这人做事是真讲究。” “人家跟着我混,不就图个出人头地嘛,江湖不是长久事,还是做官儿安稳。” 一口气,买了4个监生名额。 王神仙笑嘻嘻的走了, 回去和他的主子有交代了。 临走前,他赠送了一个情报。 太湖协,以后不归属绿营建制了。 而是归苏州驻防八旗的副都统节制,打破常规。 兵勇,则是满汉各半。 满兵,来自大沽口水师。 汉兵,就地招募。 这条情报,是军机处刚下发到兵部和工部的。 工部,要负责筹建40条战船, 乾隆,是来真的了。 …… 李郁觉得, 绳索距离自己的咽喉,越来越近了。 乾隆这是不信任绿营,让八旗来镇场子。 他觉得, 有些事要加快速度了,以防黑天鹅降临,猝不及防。 西山岛, 众人都在围观水泥试验。 除了李郁,没有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鬼。 10天前, 配比不同水泥,砂石,沙子,各砌了一堵厚墙。 炮兵,推来了几门3磅炮。 众人连忙后退,避免被伤到。 李郁笑道: “经过战场考验的,才是可靠的。” “开炮吧。” 隔着100米,直接轰击。 墙壁上碎屑飞溅,十分壮观。 杨云娇在册子上翻阅, 看起来,是添加了小石块的墙最坚固。 其中, 受损最轻微的一堵墙, 水泥,水,沙,石子,重量配比大约是2:1:3:7。 类似后世的硅酸盐水泥。 “老爷,就是它了。” 李郁不露声色,挤出人群, 耳语说道: “水泥配比,要严格保密。” “明白,奴家会把配料和砌墙的人分成两波。” “找一批方言晦涩难懂的,负责配料。比如温州人,胡建人。” 杨云娇忍不住笑了,频频点头。 爷在缺德这方面,向来是遥遥领先。 …… “在长兴煤矿,三山岛,还有东山团练营区,各建一幢试点。”李郁展开了一张图纸。 匠人们看呆了, 圆形建筑,上面开枪眼,炮口。 美术生的自豪感,不容许任何人提出异议。 李郁大手一挥: “就这么定了,三层。” “算了,在西山码头旁边,也来一幢吧。” 这是小日子炮楼的改进版, 砖砌,外层是厚厚的水泥。 最上面一层,可以防止3门短管火炮。 一开炮,震耳欲聋。 还有浓烟滚滚,生存环境非常恶劣。 后来,改进了屋顶天窗。 增加了排烟设计,空气流通更好。 至于说噪音,塞个棉花吧,其他没办法了。 考虑到江南地区多雨, 炮楼的顶部,有坡度设计。 而且, 屋檐向前延伸了一些,这样做的好处是挡雨。 理论上讲, 即使是雨天,一样可以枪炮齐鸣。 水泥的凝固时间较长, 经过测试,发现至少10天,整体结构才算稳定了。 …… 气温骤降, 小水塘已经全部结冰了,虽然说没到坚固能走人的程度。 可也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新苏帮,或许应该叫苏帮才最恰当。 毕竟, 漕帮在苏州府,只有一派了。 苏帮的漕船,漕丁全部出动,加上李家堡的自有运输船,还有临时雇佣的民船。 进行了一次规模空前的运煤行动。 船队绵延10几里,一直开进府城。 走盘门水城门, 百姓们啧啧称奇,却不知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短短3天, 气温断崖式下跌,城中水井都结冰了。 就连太湖靠岸区域,也开始结冰。 李郁站在西山岛高处建筑,庆幸他下棋早了一步。 府城过冬的煤饼,蜂窝煤, 这一趟就算送够了。 麾下的几千号人,所需物资也囤够了。 西山岛,是核心,自不必说。 即使是东山团练营区,还有长兴煤矿,米面肉菜都囤了2个月的量。 棉衣,也是人手一件。 在这个时代,棉衣是家庭的重要资产。 一件棉衣的价格,就相当于一户中等人家一月的伙食费。 4000件棉衣, 李郁都有些心疼,太贵了。 虽然说,这其中有1000多人还不算自己嫡系人马。 只是拿自己工钱,给自己挖煤的矿工。 但是他坚信,这些人很快就会被融入的。 …… “阿仁,长兴县那一摊子,你去管起来。” “明白。” “冬季上冻封航,那边没有大将镇守,我不放心。我再给你4个火枪队,1个轻炮队。” 杜仁一身狐皮袍,潇洒地应承了下来。 赶在湖面彻底封冻之前, 他要坐船赶到长兴县,在那里过年。 同行的,还有赵二虎。 杜仁坐在船舱内, 和这位略显拘谨的赵二虎,聊了一会。 这一趟,他带上了妻子。 杜仁对于这样的安排,心知肚明。 他是个聪明人, 一下子就猜透了如此安排的用意。 赵二虎在矿工中,有一定的号召力。 若是王六在,他就是小跟班。 王六不在,矿工们就会拥戴他。 李郁怕万一长兴县有变,杜仁控制不了局面。 故而,将此人塞给了自己。 另外, 矿区有武装150人,刘阿坤那货统领。 再加上自己带来的200火枪兵,足够应变了。 …… 腊月已过半, 然而府城却比往年少了一些祥和气氛,多了一丝阴霾。 因为, 知府衙门贴出了搬迁告示。 将府城的东北角区域,大约占全城五分之一的面积,划成了满城。 其中,也包括平江路。 全城哗然,哭声震天。 普通百姓也好,富家士绅也好,在这件事面前,都是猪狗。 用一位胥吏的话说: “若是其他事都有缓,有的谈。大清朝嘛,事在人为。” “但是满城这事,是国策。” “死一百人,死一千人,也不会取消。就算全苏州人都死光了,也要推行。” 搬迁告示,贴的遍地都是。 黄文运一脸扭曲,心烦意乱。 福康安也来了,骑马绕了一圈。 差役们瞧着锣,吆喝着,用油漆画出了满城的范围。 凡是红线以内区域,除夕之前必须搬迁。 ……